《往生堂开业大酬宾》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往生堂开业大酬宾》作者:Minimalist 文案: 恐怖故事里经常有这样的桥段—— 荒郊野岭,光线昏暗,在黑暗之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影。 …… “……咦?怎么总感觉出口有些不对?”胡桃站在【边界】之外,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色,轻轻地晃了晃脑袋。 而她的面前,一个有着蓝色上挑猫眼的幽灵,正眨巴着眼睛无辜地看着她,头上还顶着一个特别显眼的蓝色感叹号。 胡桃立马想起了旅行者往日里和小派蒙闲聊时的话—— “据说,当一个人的愿望过于强烈时,头上就会出现一个感叹号。之后,就会有一位旅行者前来帮他完成这个愿望。” 胡桃:好耶,我也成旅行者了!这就是旅行者所说的世界任务吗?我来咯。 世界任务·苏格兰:…… 世界任务·爆处组:…… 世界任务·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小眼睛教主:…… 忍无可忍的世界任务们:胡堂主,请不要再给我的友人们发往生堂优惠券了! 收到优惠券的透子:好起来了,我要给可恶的FBI办个葬礼。 内容标签: 综漫 文野 咒回 柯南 搜索关键字:主角:胡桃 ┃ 配角:警校组,酒厂众 ┃ 其它:原神 一句话简介:多购多得,第二碑半价。 立意:生于生时,亡于亡刻。遵从自心,尽人之事。 第1章 一个客户 ……所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柯南看着面前正对着受害人的家属试图宣传业务的少女,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这是江户川柯南人生中普普通通的一天。他普普通通地在和毛利兰与毛利小五郎外出就餐时普普通通地借毛利小五郎的身份破了一起现场意外出现的杀人案。 这起杀人案的受害者是一名想给男朋友送一个惊喜的女孩。为了不被男朋友发现,她特地隐瞒着男朋友去偷偷地询问了他人该准备送些什么比较好。 但是,她的男朋友脑子不太灵光。在发现她怪异的行踪后,他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想都是觉得她出轨了,于是在愤怒之下激情作案,借着她喜欢在吃完蛋糕后舔手指的习惯,很有想法地在她一定会碰到的口红包装外涂了毒,最后成功毒死了她。 同时,现场还有最近与女孩产生口角的姐姐和暗恋她男友的舍友作为迷惑选项出现。这样的干扰项显然不会影响聪明的柯南,他成功地绕开他们选出了正确答案,但却没能预料到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会选择在命案现场宣传丧葬业务,那个人还有极大概率是个未成年童工。 少女看起来只有国中,穿着一身种花风格的黑色调服装,棕色的长发规整地扎成了双马尾,头上戴着一顶圆顶的黑帽,帽沿插着几朵梅花,给她增加了几分俏皮的气息。她长得很可爱,眼中有着不寻常的梅花图样,柯南有理由怀疑她偷偷戴了美瞳。 正常人的眼睛不会长成这样的……是吧?应该是吧! 然而,这位长相可爱的少女说出来的话却完全没有她看起来那么可爱。 她在痛哭流涕跪地忏悔的凶手被目暮警官带走后,灵活地跳到还没来得及被警方带走的受害者家属的面前,很孩子气地问道:“你好,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往生堂的业务呢?” 死者的姐姐像是尚未从妹妹死亡的悲伤中缓过神来,她被吓得后退了一小步,张了张嘴,没有回答少女的话。 ……这完全就是不太懂事的熊孩子吧,在死者家属面前说出这种话,也太不会看气氛了!她完全没被刚刚的杀人事件吓到是吗?现在的国中生心理素质原来都这么好了吗? 柯南露出半月眼,在心中暗暗吐槽道。随后,他熟练地将表情调整回小学生特有的憨样,小步上前,轻轻拉了拉少女衣服上长长的后摆,像是个真正的小朋友一样嗲着嗓子幼稚地说:“姐姐姐姐,那位大姐姐看起来好像很伤心的样子,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与此同时,他借机迅速地打量了她一遍。衣服摸起来手感很好,做工精良,精细的暗纹攀附其上,尾部带有些许不易察觉的尘土的痕迹。后背的衣服上镶嵌着一块红色的方形宝石,宝石中有着像火焰一样的纹样,看质地应该是值得基德来偷一偷的水平,总之价格肯定不会便宜。 不管是从考究的做工还是昂贵的用料来看,这身衣服大概率是大户人家专门找裁缝定制的高级货。不过,看少女那一平如洗的身材,从服装的贴合度来判断,这应该就是她自己的衣服。从衣角的尘土和鞋跟处的泥印不难看出,在出现在这家饭店之前,她肯定还去过某座山,在山上因为某些原因停留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的十指都涂上了漆黑的指甲油,还戴了几枚款式怪异的戒指,右手的手腕上戴着一条红色的手链,是在学校里会被当做不良少女抓起来杀鸡儆猴的典型案例。 “诶?是吗?”少女有些疑惑地转过身来低头看着他,很不解的样子,成功打断了他短暂的思考,“但是按照现在生意的做法,不就是‘把服务呈现到每一个客人的面前’吗?”* 先不论她是不是童工,雇佣童工违不违法,光是在命案现场呈现什么服务,这种事情怎么想都有点不太对劲吧? “呈现服务……?什么服务?”柯南压下心中的吐槽欲,面色如常地问道,“姐姐,你说的那个往生堂,是干什么的呀?” 少女一听这句话,马上精神了起来。她双手叉腰,充满自信而理所当然地回答他:“往生堂嘛——顾名思义,干的就是收活人的钱,送死人上路的活啦。毕竟,不管逝者生前身份地位如何,都需要给他们置办一场合乎身份的葬礼。” “什么葬礼不葬礼的?这是哪来的说胡话的小鬼,不要在这里捣乱,这可不是给你玩过家家的地方。真要办葬礼,也轮不到你一个小孩子来插手。”毛利小五郎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提起地上的柯南,轻声抱怨道,“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脖子有点痛……看来又得换家店吃午饭了,真麻烦。”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呀,我才不是什么小鬼呢!”少女凑上前来,气鼓鼓地抗议道,“我是胡桃,往生堂的当代堂主。” “……你?堂主?”毛利小五郎这才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耷拉着眼睛敷衍地夸奖道,“还在上国中的小鬼,想象力倒是挺丰富的。” “往生堂可是璃月老字号了。”胡桃嘟囔一句,回头看了眼,却发现自己刚刚相中的客户已经没了踪影,似乎被刚刚在旁边的警察一起带走了。 “唉,又失败了。”她瞬间蔫巴巴地耷拉下脑袋,失望地叹了口气,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阵咕噜咕噜的奇怪声音。 ——声音源自于她的肚子,象征着对饥饿的抗争。 “胡桃姐姐是饿了吗?” 柯南在空中手脚并用地扑腾了两下,借机从毛利小五郎的手中挣脱,状似天真地问道。胡桃在人群中的显眼程度,就好像在一群普通的本土路人中冒出了一个安室透一样,很难让人不注意,这自然也引起了柯南无处安放的好奇心。 如果只是看穿着的话,胡桃乍一看就像是来自种花的大户人家的傻闺女,她的名字也印证了她来自种花的身份。但如果是地主家的傻闺女,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饿着肚子风尘仆仆地在普普通通的小餐馆向受害者家属推销听起来不太靠谱的丧葬业务。这种矛盾感让柯南对她的身份更加好奇了,他现在就像是猫猫看见了一团毛线球一样,哪有不上去挠两下的道理。 在命案现场推销丧葬生意,对于小学生而言可能有些难以理解,但对于和国中生差不多的胡桃而言,这刚刚好。 人死了,就理应由活着的人来替他送行,将他妥妥帖帖地安葬起来。这在胡桃眼中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 “唉,生活所迫嘛,也没办法。”胡桃无奈地摊摊手,“囊中羞涩,肚子瘪瘪。本来看起来马上就要成功的生意还被搞砸了,我也想要有钱吃饭呀。” …… 所谓的生意,本来也没有多少成功的可能性吧……?为什么她还能那么自然地摆出一副胜券在握却在最后功败垂成的样子? “诶,胡桃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吗?是在这里走失了吗?”好心肠的毛利兰仔细地思索了一遍胡桃的话,理智地将与所谓业务相关的内容剔除,根据最后剩下的内容适时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胡桃想了想,恍然大悟般用左手轻锤右手的掌心:“走失吗……嗯,你如果是这么想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啊。” “对,我走失了。”她眯起眼睛,满意地点点头,笑着重复了一遍这个结论。 虽然这个说法听起来有些敷衍和扯淡,但是柯南仍然积极地把握住机会,赶紧追问道:“那胡桃姐姐为什么会走失啊?” “为什么啊?就像这样,眼睛一睁一闭,我就出现在附近那座山上咯。”胡桃夸张地做了个睁眼的表情,然后无所谓地耸耸肩,摊着手,看起来很无奈,“一无所有地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开启一段炫酷无比的开挂新生活,听起来很像是什么八重堂热卖的流行轻小说的开头吧。” “轻小说吗?真是奇妙的想法。”毛利兰感叹了一句,提议道,“正好我们也还没吃饭呢,接下来要和我们一起吗,胡桃?吃完饭的话,刚好可以把你送到警察局去。” “真的吗真的吗?那我就先谢谢姐姐啦。” 胡桃自来熟地走到毛利兰身边,接着毫无征兆地蹲下来,直视着柯南的眼睛,阴恻恻地说:“小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你有些不太对劲呢。你应该……不是这个年龄呀。” 最后这句话轻的只有气音,温热的气流轻飘飘地扑在柯南的脸上。这给柯南带来的感官却和温热恰恰相反,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美丽而怪诞的梅花瞳,瞬间被吓得僵直了身子。他心中莫名升起了一种被眼前的少女看穿了的感觉。 “——啊哈哈哈哈哈,大姐姐你在说什么呢,我有点听不懂。”柯南尬笑着,挠着头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 幼稚的恶趣味?还是她确实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讲道理,黑衣组织里应该没有这种不正统的黑衣吧? 不过,真的有这么自然的美瞳吗? “哎呦呦,吓到了吗?” 胡桃站起身来,笑眯眯地朝他眨眨眼。 第2章 两个客户 午餐最后是在波洛咖啡厅解决的,由在人群中和胡桃同样显眼的王牌店员安室透亲手制作。 胡桃从来没吃过三明治这种东西,这里的食材也和提瓦特不太一样,但味道和万民堂的菜一样好吃。 “呼——吃饱了吃饱了!”她满意地眯起眼睛,像一只餍足的猫猫,“这种吃法,味道可真好,回去我一定要让香菱也试试。” “这种吃法?”柯南晃着小短腿,扒拉着桌沿看向她,“胡桃姐姐以前没吃过吗?” “当然没有啊。”胡桃即答道,“不管是万民堂新月轩还是琉璃亭,都没有这种菜式。不过如果是我自己来做的话……诶嘿。” 毛利兰感叹道:“胡桃果然是外国人呀,是最近刚来米花町的吗?” 胡桃点点头:“准确地说,不是最近哦,是今天。幸好这些天往生堂没有什么生意,如果没有了本堂主的指示,那些仪倌们很难做到完美……” 不过,如果有钟离先生在的话,往生堂的事务应该也不需要她过多地担心吧?等回到璃月的时候,她一定会给他升职加薪的! 毛利兰没把这句话当真,只当她还在玩模拟经营的游戏,一手支着脸笑吟吟地应了。 “你不会不信我吧?”胡桃睁大了眼睛看向她,“本堂主怎么会骗你呢?堂主我啊,可敬业了,出门还不忘带着最近促销活动的八折优惠券呢!” 她说着,便稍一晃手,魔术般地在桌面上齐齐地码出一排黑色的卡片。卡片做的很精致讨喜,边缘使用了烫金的工艺,卡面上方则印着一个意义不明的奇怪纹样。如果无视掉正面写着的“往生堂特价优惠券”的字样,这张卡在外观的设计上绝对是成功的。 胡桃积极地将所谓的优惠券发给了在座的各位,就连前来清理桌面残局的安室透都没放过。她先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安室透眼下熬夜产生的淡淡的黑眼圈,从位子上跳下来,强买强卖地把优惠券塞进他的手中,对他使用了小猫咪最擅长的眼神攻势:“这位先生,你最近感觉如何?身体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太舒服?” 安室透愣了愣,尴尬地笑着开口道:“呃,我……”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胡桃秉承这句古朴的教诲,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鼓作气地接着说道:“像是腿麻、胳膊痛、头晕目眩这些不舒服的感受,很有可能就是严重病症的征兆!人在健康的时候,往往很难想象这些事有多么要紧。真正面对这种征兆的时候,又自我安慰说,没关系,只是最近事情太多运气太差了而已,完全没有应有的重视,也没有意识到一个人的生命是多么的脆弱。看你的样子,恐怕最近睡得都不太安稳吧?要知道,虽然你自己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但是说不定你早早死去的友人,还隔着阴阳两界的鸿沟在远处偷偷地注视着你呢。对了,你可别误会啊,我只是在很认真地和你讨论关注身体健康的重要性哦,完全没有其他别的意思。” “抱歉,这位小姐。”安室透愣了一下,随后依旧维持着皮笑肉不笑看似很温柔的标准笑容,面不改色地端着盘子,语气平静,“我想我现在应该十分健康,没有你说的那么危急。不过,我倒是有一位熟人,可能需要订购你的业务。” 胡桃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了希望的光芒:“真的吗?我们往生堂最近在做活动哦,第二位半价!” 虽然赤井秀一没死,但是再给他办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葬礼,既能打发面前这个一直在说胡话的异国小姑娘,又能隐晦地膈应一下假死的赤井秀一,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不至于连个小女孩都哄不起,大不了到时候直接记组织的账上,还能顺便坑组织一笔,一举三得。 “不过,我待会儿要去一趟警察局。”胡桃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一手支着下巴思索着,“……要不,等我把一切葬仪需要的事物制备好后,再来这里找你吧?” 安室透的脸上露出了适度好奇的神色:“去警察局?” “我是迷路到这里的。但是我想,就算要去警察局的话,对于我最后的去向,也没有什么帮助。”胡桃摊摊手道。 毛利兰困惑道:“啊?为什么?” “接下来我说的事,你们千万别害怕。” 胡桃坐正了身子,毛利兰捧场地点点头,安室透的脸上依旧维持着矜持而不失礼仪的微笑。毛利小五郎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吊里郎当地撇着嘴隔着店面的玻璃望着大街,一副完全没有在听的样子。 紧接着,她一脸严肃地说出了听起来就很离谱的话:“我说,我是来自异世界的旅行者,你们信吗?” “哦,所以胡桃姐姐接下来要拯救世界了是吗。”柯南无力地鼓鼓掌,毫无感情地捧场道。 “嗯?你们怎么都不信啊,往生堂也是,异世界也是,明明旅行者之前就很自然地被所有人接受了啊。”胡桃泄气地说着,摆烂地瘫回椅子上,“听好了哦,我叫胡桃,来自提瓦特大陆的璃月,是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 在发现周围的几个人都没反应,看起来没有一个人相信这些话。 “如果吃好了的话,我们先去警局看看吧?”毛利兰打破了沉默,“不要太早放弃希望哦,胡桃。” 警局离波洛咖啡厅有段距离,毛利小五郎提前以没空陪小孩子过家家为由拒绝了同行,回了毛利侦探事务所。而柯南则顺理成章得用避免毛利兰迷路的理由,和她一起带着大龄走失儿童坐着公交车前往警局。 胡桃看着警察局内警察熟悉的制服,比划了一下:“咦,那我是不是如果刚刚跟着那些……嗯,警察,一起走的话,就不用麻烦你带我过来了?” “也不能这么说哦,他们是刑事部的警察,走失案件应该不是由他们负责的……如果让他们带走你,你也会被其他人误会的。”毛利兰耐心地回答道,“我们先进去吧。” 她牵着柯南,简单地和警察讲了下胡桃的状况。胡桃是第一次来警察局,正在好奇地四处张望,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他们的谈话内容,就好像他们在谈论的事和她完全没有关系一样。 “抱歉,我们最近没有接到过有关外国人走失的报警电话。”警察的话无情地将她飘忽不定的注意力拉回来,“你叫胡桃,对吗?可以请你再报一遍你家的地址吗?” “地址……嗯,就在璃月的璃月港,往生堂。” 警察应了一声,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下地区后,看着天马行空但总之和地区无关的搜索结果迟疑了一下,他低下头看向胡桃:“那……胡桃,你确定你来自一个叫璃月的地方吗?” 胡桃认真且用力地点了点头,用真诚的目光注视着他,试图传达自己内心的肯定。 “你……确实没在恶作剧吧?”警察怀疑地看着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按理来说不应该记不清自己来自哪里,更不会报出一个完全不存在的地名。 “当然没有呀,我才不会记错地址呢。” “我会去询问一下别的区域有没有接收到类似情况的报案,还有关于她和她的监护人的入境信息的,希望会有结果吧。”警察叹了口气,“胡桃,你的监护人叫什么?” “监护人……是……?” “就是照顾你的人,比如爸爸妈妈。”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我应该算是没有监护人。”胡桃撇撇嘴,“我是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我爷爷是第七十五代。说起来,我经手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替爷爷办葬礼。” 警察受过专业的培训,无论多离谱,他都会抱有一颗平常心去接受。他冷静地从这段话中提取出了关键词:“我明白了,你是走失的孤儿吗?” “被你这么说的话,莫名地有一种很不爽的感觉呢。”胡桃没有否认,只是带着点不满地眯着眼睛看着他。 “如果48小时后仍未查询到相关信息的话,我们会尝试转向拐卖和偷渡的方向继续调查。”警察先生有着超高的职业素养,他并没有接胡桃的话,而是转身面向了毛利兰,“那么接下来,毛利小姐,作为报案人,你是准备暂时把她带在身边,还是留在我们这里?” 毛利兰苦恼道:“唔……如果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的话,总感觉有些不太放心呢。” “呃,小兰姐姐!”柯南听到这句话,赶紧努力地拉了拉小兰,让她注意到自己,“我刚刚收到了新一哥哥的信息,他说可以先让胡桃姐姐住到他家去,正好昴先生也可以帮忙照看一下她。” 柯南相信,凭借赤井秀一优秀的观察力,一定能找出胡桃真正的身份。刚刚他才发现,胡桃的指腹处有着一层茧,不像是使用枪械留下的,反而更像是使用棍棒等冷兵器而产生的。不过,赤井秀一作为FBI的王牌,应该不至于打不过面前这个纤细的小姑娘。 “刚刚?新一那家伙……”把无依无靠的走失小女孩直接扔在警察局里,毛利兰也有些不忍,“警官,如果你得到了什么信息,一定要记得通知我们。” 暂时解决了这个问题后,他们和警察道别后走出了警察局。 胡桃一出门,便一个小跳蹦到毛利兰的面前,双眼闪亮亮的:“哇,你们真好!我一定会努力赚钱报答你们的!” “赚……赚钱?” 毛利兰愣愣地低头看着她,想起了她那匪夷所思的职业,又想起自己刚刚收到的往生堂八折优惠券。 “当然啦,老话说得好,无功不受禄。你们帮助了我,我当然也要帮助你们嘛。如果你们对我这么好,而我却没有做出什么表示的话,我可是会很愧疚的哦。旅行者之前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嗯,想起来了,白嫖是不对的。”胡桃双手插着腰笑眯眯地说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来找我哦——至于帮不帮得上忙嘛,嘿嘿。” “对了,我身上还带着些摩拉,不知道能不能去换一点你们的货币来使用。”她说着,凭空掏出了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来,“世界通用的共同语言,谁人都能理解的贵金属。” 第3章 三个客户 关于路上捡到的来路不明的小姑娘为什么能突然掏出一整袋货币样式的高纯度黄金这件事,柯南至今没有什么头绪,更坚定了胡桃身份不一般的想法。 胡桃称那种货币为摩拉,是提瓦特大陆的通用货币。她在留了一部分给柯南他们当作纪念后,把剩下的摩拉全部卖掉换成了日元,赚到了自己在异世界的第一桶金。其中的一部分被她交给柯南当作了租金。 至于她自称是孤儿这一点,柯南也仍保留怀疑态度。他坚定地认为这是胡桃家中的什么人为了陪她过家家满足她的中二病特地定制的货币,总不会真是她说的什么异世界吧?这完全就不柯学啊。 胡桃是个很守信的商人,她对生意尤为重视,从不轻慢。易容为冲矢昴的赤井秀一回到工藤家时,就看到她正端坐在沙发上,笨手笨脚地操作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这个新世界有着不同于提瓦特大陆的科技体系,他们没有风之翼,但也能在天上飞;没有史莱姆气球,但也有汽车摩托车等代步设备。旅行者手中略显稀奇的留影机在这里随处可见,千里传音什么的也不足为奇。这些新奇的事物让胡桃无比激动,用一句话描述就是:大人,时代变了! “嗨,我是胡桃,是这里新来的租客。”她还不忘忙里偷闲地抬起眼朝他挥挥手打个招呼,“我正在研究你们现在的丧葬习俗,接受预定服务哦,我们会是你后顾无忧的最佳选择。” “我叫冲矢昴,是东都大学工科研究生。”赤井秀一谨记着冲矢昴这个身份温和的设定,眯着眼睛温温柔柔地捧场道,“……预定服务?那是什么?” “当然是葬礼的预定服务呀。不过,预定时间可得准一些。否则,得多花好多力气呢。”胡桃放下手中的笔,耸着肩摊摊手,理直气壮地看着他,“要是决定不了的话,至少也先来和我说一声。如果到时候看到你还活蹦乱跳的话,我可是会很失望的哦。*对了,八折优惠券我就放在桌角,需要的时候可以自己拿哦。” 说完,她伸出手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赤井秀一顺着胡桃手指着的方向看去,桌角果然放着一张黑色的卡片,以他高超的眼力能轻易地看见上面所写的“往生堂八折优惠券”几个大字。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胡桃正在用电脑干啥——她打开了搜索引擎,界面上正显示着“日本葬礼流程”的搜索结果。 “……” 啊这,显而易见,这是从零开始的、临时抱佛脚的习俗研究。 那一瞬间,胡桃沉默了,他也沉默了。 “……入乡随俗,入乡随俗嘛。葬仪传统可不是依赖印象和习惯就能轻松领会的,就算是我,也得把它当成一门大学问去钻研。我现在尚且不熟悉这里做丧葬生意的人,只能从这个途径了解咯。”胡桃打着哈哈,假装无事发生,“往生堂致力于满足客户的一切需求,而我曾经主持的葬礼都和这里的葬礼流程不太一样。我想比起璃月的葬礼,安室先生可能会更想要本土风格的吧?” 赤井秀一也很给面子的轻轻略过了这个尴尬的话题。他很自然地坐到胡桃旁边的沙发上,顺势很不道德地将窃听器粘在她的衣摆上:“安室先生?你是指楼下波洛咖啡店的那位店员吗?” “是呀,你也认识他吗?” “算是认识。”赤井秀一含蓄地点点头,给出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同时在内心疯狂思考安室透那家伙到底是要给谁办葬礼。 这时,他灵机一动,心中突然升起一个不太妙的想法——这葬礼,该不会是办给假死的“赤井秀一”的吧?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十分合理,于是像是开玩笑一般,试探性地问:“那个葬礼,是给谁办的啊?” 胡桃回答他:“一个叫赤井秀一的男人。安室先生说,虽然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还是想为他再办一场葬礼……不过,我总觉得那个人似乎根本不需要送葬。” ……果然。 赤井秀一脸色一僵,随即迅速调整回温和自然的表情追问道:“哦?胡桃小姐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这还需要为什么吗?这可是从业者的经验。”胡桃一边说着,一边生疏地用中性笔抄下电脑页面上的最后一句葬礼流程,写完后关掉了浏览器。 她并没有按照日语原文抄写,对照着日语的界面,书写的反而是中文。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字迹有些不自然的扭曲。 “好啦,终于写完咯!”她啪地一下合上笔记本电脑,靠在沙发上伸直双臂伸了个懒腰,“嗯?月亮出来啦?那我也要出去走走!” 赤井秀一闻言看向窗户,窗外的云层早已掠去,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边,又安静又温柔。 “你是刚来米花町的吧,大晚上一个人出门可能有些危险。”他委婉地劝阻道,“这边的犯罪率比周边地区高很多。” “那不就更需要本堂主出门了嘛!”胡桃听到这句话,激动地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露出满意的神情,“犯罪率高,就意味着需要我的客户也就更多了。” 赤井秀一并不认可她这种看似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态度,但还是真诚地说:“你可真是个特别的人,需要我陪你一起出去吗?” “不用啦,我先一个人四处转转,再见咯。” 胡桃蹦蹦跳跳地跑出门,临走之前还不忘贴心地帮他把门关上。 她清亮的声音透过门板朦朦胧胧地传进房间里:“要早点休息哦,早睡早起身体好!” 赤井秀一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在跟着她和查看她的浏览记录两个选项中踌躇了一会儿,最后选择了后者。他先把监听设备打开,随后毫无罪恶感地打开了胡桃的电脑。在确认了电脑中除了浏览器外的其他软件都没有历史使用痕迹后,他开始翻阅浏览记录。最开始几条是一些意义不明的乱码,随后才出现一些看起来有板有眼的名词和短句,就像是一个从来没用过电脑的人在摸索浏览器的功能一样。除了“日本葬礼流程”外,她还搜索了“璃月”“稻妻”“地图”“日本”等词条,甚至搜索了“丘丘人””“史莱姆”“元素力”这种幻想作品中才会出现的词条。他想起柯南之前讲给他听的胡桃的奇怪言行,所谓来自异世界的话竟然出奇地和她的行为匹配上了。 但是这个说法实在是太不柯学了,赤井秀一从出生以来坚定到现在的岌岌可危的柯学观阻止了他继续朝这个离奇的方向思考下去。 胡桃这次大晚上特地出门,当然事出有因。不过就算事出无因,她也喜欢大晚上地出门玩。 她早在意外出现在这个世界时,简单地问了问来自这个世界的本土幽灵,又在网络上试着搜索了一下,发现这里更像是稻妻,但是没有神,也没有元素力和元素生物等她在提瓦特大陆已经习以为常的事物。这里的人们,过着没有元素力也没有神庇佑的真正的普通人的生活。他们没有神之眼,也无法看见身边的幽灵,或是外观算得上抽象的一些怪物。胡桃并不清楚那些除了幽灵之外随处可见的怪物是什么,但它们给人一种诅咒般的邪恶感,让她确信那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暂且将其定义为带有诅咒的不可见的魔物。 她走在大街上,看着与怪物擦肩而过但仍不自知的芸芸众生,看着街头游离而无处归依的孤魂,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 ——这是来自这个世界不为众人所知的神明的自救,祂想拯救这个阴阳两界交错的世界。 因此,在这个问题解决前,祂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地将她送回提瓦特大陆。 胡桃对于这种小小的心机并不介怀,这于她而言可是难得的乐子。对她来说,无所事事什么的,可比死亡可怕多了。 她有时也忍不住去思考,旅行者是为什么来到提瓦特大陆的呢?在他和妹妹失散之前,他又是抱着怎样的想法踏上这样漫长的旅途的呢? 不过,她现在想,旅行者这个词语,大概有着是传递性的。 就算是结识了从世界之外漂流而来的旅行者空,胡桃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同样享受这种待遇,成为另一个世界中的旅行者。但在又一次穿过【边界】,所到之处却并非自己所熟悉的璃月时,她也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平静得像是发现往生堂突然多了一笔等待报销的账单,一看末尾的记账人果然是钟离一样。毕竟,【边界】这种地方既然能分割生死,那么再加个能穿越世界的设定,也不是这么难以理解,对吧? 她在这里遇到的第一只本土幽灵是一只警惕心很强的幽灵,即使已经死了,也仍有着极强的安全防范意识,并不愿意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他同时也是一只十分友善的幽灵,对于他自己的身份和过往之外的问题,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彼时她刚从已经变得不太对劲的【边界】钻出来,略带嫌弃地拍了拍袖口上的土灰,一抬头,就好巧不巧地对上那只幽灵茫然中夹杂着几分困惑的脸。他的长相看起来很温顺柔和,下巴上留着浅浅的胡茬子,一双上挑的蓝色猫眼干净清澈,赋予了他一种格外无辜的气质。 胡桃在他身上终于看到了旅行者往日里天天念叨的“从头顶冒出的蓝色感叹号”,遂单方面视他为自己异世界的第一位客户,誓要弥补他的遗憾,将其妥妥帖帖地送回此世的【边界】。 她这次出门,就是要再去磨磨那只不愿透露姓名的幽灵,寻找能将他送走的突破口。她穿过街区,找到自己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出现的不知名的小山丘。 有着上挑猫眼的幽灵正以思考者的姿态静静地坐在一块石头上。 胡桃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地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语气轻快:“嗨——感觉如何?” 真名为诸伏景光的幽灵只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很不走心地说:“啊,好可怕哦。” “什么嘛,没意思。”胡桃丧气地走到他身边,他好心地往一旁挪了挪,给她让出了一小块位子。 胡桃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唉,你其实早就意识到我来了吧,只是懒得理我罢了。算了算了,我早就习惯了。” 诸伏景光没有说话。 “你说啊,同样是旅行者,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胡桃又摇着头叹了一口气,“不说地图什么的……我就连应急食品都没有,呜呜呜呜,好可怜呐。” 诸伏景光总算有了点反应,他微微偏过头来看向她,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应急食品……?” “是小派蒙,旅行者叫她吵闹的食物。”胡桃用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她有这么大,整天飞在旅行者身边替他说话。稻妻那边好像有人叫她……神之嘴?有趣的想法!对了对了,你相信我是来自异世界的吧,幽灵先生?” 第4章 四个客户 诸伏景光本来是不想相信的。但是目前作为幽灵的自己本身,就已经打破了他作为人25年来建立起的唯物主义思想。 所以他现在相信了,既然他都能变成幽灵,那遇到什么异世界的来客这种脱离现代科学认知的事情,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但考虑到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的生活都依旧是科学的,蹙起眉担忧道:“胡桃,为什么要这么问?你难道把这件事情说给别的人听了吗?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不要这样做。” “诶嘿,那种事情,也不是很重要啦。”胡桃装傻地挠了挠头,“虽然说没有人愿意相信我!但是,我也成功拉到了一位新客户哦!” “……新客户?” 作为一只在这座山头上和刚出现在这里的胡桃唠嗑了一晚上的幽灵,诸伏景光对她的职业自然了然于心,新客户是指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不过这个世界未免过于魔幻了一点,竟然真的会有人愿意请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来主持葬礼。 “嗯……新客户给我的感觉很像你。前阵子我正好从八重堂看了类似‘你死后我活成了你的样子’这种题材的小说,看到他之后就觉得怪亲切的,没忍住多和他聊了几句。没想到,竟然就这样成功了。”胡桃双手支在腿上,撑着脸回答他,“我说,现实不会真的那么狗血吧?” 诸伏景光开始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太对劲:“……请容我冒昧地问一句,新客户的名字叫什么?” “他叫安室透。”胡桃说着,飞快地抬头看了眼身边的诸伏景光,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倪端来,“不会吧?你俩难道真的有点不为人知的关系?” “……哈哈,怎么会呢,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诸伏景光敢以自己死亡多年仍未退步的职业卧底素养保证,他绝对没有露出什么会让人怀疑的明显的表情变化。 “哦?真的吗?”胡桃怀疑地半眯着眼睛,显然对他所说的话并不信任,“或许你不想连累你尚未死去的友人,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留在这里呢?” 他轻声笑了笑,温声温气地问:“说实话,我也想知道的。胡堂主,我为何会在此地停留?” “我爷爷从前常说一句话,‘生于生时,亡于亡刻。遵从自心,尽人之事’。往生堂的祖祖辈辈,都是坦率地活,坦率地走。因此,我们并不会因为死亡而停下前进的脚步。”胡桃的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来,颇为感慨地说道,“我猜,你死的一定挺干脆的,是自杀吗?或许你认为你早已了无牵挂,但有的时候,你的心是会骗人的。友情,爱情,亲情……这些都会你是驻足于凡世间徘徊不去的理由。” “……等等。”诸伏景光突然神色一凛,脸上温柔的神色一扫而空。他伸出手抓住胡桃衣服的下摆,从上面捏起一个小小的物件来,冷声道:“竟然有人在你身上装了窃听器……胡桃,你犯事了吗?” “犯事?我可没有犯事。”胡桃快速地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今天所干的事情,理直气壮地叉着腰站起来,坚定地说,“我和之前一样,只是在推销往生堂的生意而已。不过,窃听器是什么?这么一个小小的玩意,就能远远地听到我们说的话了吗?” 诸伏景光轻车熟路地碾碎了手中的窃听器,点了点头:“是,你以后也要注意着点……在讲一些不适合被其他人知道的事情前,先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这种东西吧。” 胡桃蹙起眉,声音沉沉的:“也就是说,有一个人通过这个窃听器,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是吗?幽灵先生,你有没有办法找出他是谁?” 诸伏景光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哎呀,麻烦了……”胡桃垂头丧气地把自己摔回大石头上,一脸生无可恋,“我可不希望普通人都变得疑神疑鬼的。幽灵鬼怪的事,说奇怪也奇怪,但对于幽灵鬼怪而言,再怎么奇怪都是不奇怪的。这些事情,普通人还是不知道为好。” “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也很少有人会去相信吧。”诸伏景光安慰她道,“在我们这个世界,大多数情况下是科学的。说不定,对方也只是觉得你是个想象力充沛的孩子,反而打消了怀疑呢。” 胡桃一手虚撑着下巴,露出思考的神情:“但愿如此吧。如果他真的想要跟着我探究什么不该普通人探究的东西……那可就触碰到我的底线喽。” “……你突然这么认真,听上去倒是有些吓人了。”诸伏景光看着她难得严肃的表情,感叹道。 “维护生死的边界,是往生堂工作中最重要的内容。这么重要的事,自然不能让一知半解的普通人来随意干涉。所以,我也会比平常更加认真一点。”她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呲着牙假装恶狠狠地强调道,“在我没做好欢送你离去的准备前,你也不可以去打扰那些活人哦,不然我就直接把你打包扔进【边界】里!” 话音刚落,一只白白胖胖表情憨憨的小幽灵便轻飘飘地从她身上穿过,然后一把被她拽住,哭丧着脸在空中扑腾着小短手。 “这是……”诸伏景光试探着伸出手摸了一下,小幽灵自来熟地蹭上来轻轻拱了拱他的手心。手感软绵绵的,捏起来就像在捏一个毛绒玩具。它的温度也不像是各种都市传说中所说的那般冰冷,反而有种充满活力的温暖。 很适合给他这种没有温度的幽灵当暖手宝。 小幽灵看准时机,一个转身趁机朝胡桃哈了一口气。胡桃轻车熟路地拽住它的尾巴,悠哉悠哉地看它试图挣脱出去的样子。 “时间到了,我也该走了。”胡桃松开手将小幽灵放走,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只要不去干扰活人,你尽管到处跑,别让我找不到就行。我不在的时候,请务必谨慎行动。” “你准备回家了吗?” “回家?当然不是了。”胡桃摇了摇头,朝山下走去,“除了你之外……可还是有很多游魂,正等着我出工呢。” 还是看看远处的赤井秀一吧。他原本以为胡桃就是个来自种花还有点神叨叨的中二富家千金,而柯南只是好奇心重,为了满足小孩的好奇心顺手摁了个窃听器上去,却没想到窃听到的信息会这么劲爆。 从他听到诸伏景光的第一句话时,他还能安慰自己说,不过是一个声音和苏格兰几乎一样的人而已,虽然概率很小,但也不是不可能。即使窃听器在中途被发现并损坏了,他仍然能从那寥寥的几句对话中确定,那个声音十有八九属于四年前在他面前开枪自杀而亡的诸伏景光。 在听到胡桃问那位幽灵是不是死于自杀时,他已经开始仔细思考关于这个世界是否如他想象中的那么科学这件事了。 不难想到,诸伏景光最挂念的人多半就是安室透了,顶多再加一个端掉黑衣组织的愿望。就是不知道安室透知道了这件事情后,会有何感想。 虽然说安室透确实十分讨厌他,每次看到他就像是一只炸毛的猫一样,还总是像猫猫哈人一样对他凶巴巴的。但好歹同为卧底,他其实还是非常能理解安室透的想法的。作为一个任劳任怨的职业卧底,他每天都要在黑衣组织里努力地浑水摸鱼,还得避免被同事发现自己是卧底。除此之外,他还经常要打一些各种奇奇怪怪的工——安室透是个非常认真的人,对于每件他认为自己需要做的事都会尽心尽力地去做。 在这样的高压条件下,他确实需要一个压力的宣泄口来平衡。在诸伏景光自杀之前,他是靠诸伏景光来缓解压力的。再后来,诸伏景光死了,而赤井秀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就这样因为关于诸伏景光死亡的误会莫名其妙地无缝担任了这个角色,还顺便连累了全体FBI在安室透心中的形象。如果胡桃现在的目的真的是把诸伏景光的亡灵妥帖顺遂地送回所谓的【边界】,想来也能借此与安室透和解。就算只是为了早日脱离每天被炸毛的安室透怒骂FBI的处境,他也很乐意为此出一份力。 不得不说,现在的国中生的能力真的太恐怖了。前有猜出了他和安室透的真实身份顺便帮他策划了假死的小侦探柯南和小小年纪就成为组织药物研究骨干成员的灰原哀,后有随口一说就全是正确答案的不管是猜出来的还是推理出来的总之都很离谱的胡桃,如果红方人人都有这个实力,黑衣组织必然是还没来得及建立就被一把子扬了,灰都不会剩下。 ……等等,这个叫胡桃的小姑娘该不会也是个什么名侦探吧?侦探这行业应该不至于卷到这种地步吧?或者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说如果,胡桃也是被组织喂了药变小的受害者之一? 喜欢多想是聪明人的通病,赤井秀一就这样自己把自己绕进了这个怪圈。 不确定,再多看看。 他神色凝重的收起窃听设备,将胡桃的电脑摆回原位,关掉客厅的灯后走出了门,全然不把胡桃先前对他说的早睡早起身体好放在心里。 第5章 五个客户 胡桃送走了今夜最后一个幽灵。虽然其中的大多数幽灵只需要引领着走到边界就好,但仍然有少数需要帮忙弥补生前的遗憾或是完成未尽的心愿才肯走的。 这些幽灵头上顶着紫色的菱形标记,应该就是旅行者平日里所说的每日委托了。帮助他们达成请求后,他们的亲友们会或多或少地给胡桃一些钱,也有可能会多送一点奇怪的东西给她。 比如,今晚第一天上任的旅行者胡桃,获得了相当于自己租住工藤家一个月的房租后,还得到了一个奇形怪状的氢气球——有个任务对象是一个小孩子,他很喜欢玩这个。就算是在他死后,他的父母也常年在家中留了几个来睹物思人。在胡桃挑挑拣拣遮遮掩掩地说明了来意后,他们非常配合,很激动地掏出了两个和羽球一般大小的氢气球来,一个用来当做送走那孩子的信物,另一个则送给了她。 胡桃之前只接触过会飞的宵灯,那东西是不能在手里久留的,一般点亮后就要放飞。另一个比较相似的是风史莱姆,但风史莱姆虽然长得十分可爱,实际却很有自己的想法,栓不上绳子不说,还总是会攻击人,想要驯服它也是个大工程。而氢气球虽然不会发光也没有生命,却也能像宵灯和风史莱姆一样在空中飞,还怪新奇的。她一手牵着气球,大摇大摆地走上了回家的路。 但是事与愿违,她极其不幸地在这里迷路了。不,这也许不能算是迷路,应该说,是误入了某个结界一样的地方。 周围林立的房屋转瞬间变失去了踪影,路灯所散发出的温和的光线也随之消失。月亮失去了踪影,天地被浓墨般的黑色覆盖。 胡桃把小幽灵拽出来,靠着它发出的微光照亮了周身的一小块区域。黑暗中由远及近地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某种昆虫正在高频率地震动着翅膀朝她飞来一样。 她将氢气球末端的绳子系在手腕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声音越来越近,紧接着,小幽灵的光照亮了那个声源——一只充满诅咒气息的,巨大而丑陋的怪物。 它整体呈一种巨大且漆黑的团状,在大概是面部的地方分布着大量的眼睛,背上有着一对皱巴巴的翅膀,上面还沾着亮闪闪的黏液,就像是一只畸形的虫子。胡桃敢保证,就算是翻遍整个提瓦特大陆,都找不到第二个和它一样丑的家伙。丘丘人啊史莱姆啊,虽然都是魔物,但它们在不主动攻击人的时候,也是很可爱的。 “……噫。”胡桃皱着脸,露出嫌弃的神色来。这家伙长得丑就算了,心思也大大的坏,身上的恶意多得像是要溢出来一样。她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来自家钟老爷子讨厌海鲜的原因,如果要强迫她天天面对这种丑东西的话,她恐怕也要对虫子产生些心理阴影。 那只怪物转动着它繁多的眼睛,以不符合身形的敏捷朝她扑了过来。胡桃一闪而过,只留下一片金色的蝶影。怪物见一击不中,便有些气急败坏地羞恼起来了。它现在只想快点吃掉眼前这个闻起来香喷喷的少女,每一颗浑浊的眼珠中都流动着贪婪的欲望。 “起!”胡桃拿出护摩之杖,进入彼岸蝶舞状态。这根在提瓦特大陆用于举行求福退邪祭仪中点燃薪柴的手杖上升起耀眼的火焰,她握紧杖柄,施力用其刺穿怪物庞大的身躯。怪物痛苦地咆哮着,吃痛地后退一步,身上闪烁起若隐若现的梅花印记。 胡桃把握住机会,再度用力地用护摩之杖戳向它。炽热的火元素力灼烧着它的身躯,使它难以维持自身的形态。它嘶吼的声音逐渐衰颓,周围异常黑暗的屏障不堪重负地碎裂开来,路灯的光芒见缝插针地涌入其中。 “嗐,战斗可真是件麻烦事。”胡桃小声地嘟囔着,结了一个往生印收起枪。 怪物像是一捧被吹散的沙一样溃散,消失得无影无踪,血梅香制造的梅花印记也随之消散。 她故作潇洒地回过头,小幽灵也十分狗腿地使劲用自己的小短手为她鼓掌。但这份潇洒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一睁眼,就看到了今天刚刚认识的,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合租对象冲矢昴。 胡桃:…… 赤井秀一:…… 胡桃顿时觉得自己和这个人真是命里犯冲,第一次见面时临时抱佛脚地搜索这里的葬仪习俗被他当场抓获,第二次见面时解决这里的本土怪物又被他抓个正着,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赤井秀一……赤井秀一无话可说,他本就岌岌可危的世界观又被一下击得粉碎。 小幽灵见形势不对,便将身一扭,反从胡桃的头上溜走了。然而,天不遂幽灵愿,它的温度烫到了氢气球,没有一丝征兆地把氢气球烫炸了。 “——唔!” 虽然氢气球飞的位置离胡桃比较远,但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还是牵连到了她。热气扑上她的脸颊,爆炸产生的冲击力让她不由自主地摇晃着后退了几步。幸亏她在提瓦特大陆时就经常会被丘丘人们做的火史莱姆炸药桶炸到,已经被炸习惯了。 赤井秀一快步地冲上来,一手扶住她避免她摔倒,另一手抓住了浮在她身后尚未收起的护摩之杖。这时,关于她手上分布于指腹的茧有了合理的解释,那无疑是长年练习长柄武器留下来的。 护摩之杖到点就会自己消失,所以胡桃并不介意让赤井秀一拿一下爽爽,反正这东西和神之眼一样拿不走,也不怕弄丢。最重要的是,她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好像突然被那个小小的爆炸给炸清醒了,突然有了一个异常大胆的想法——会不会这个名叫冲矢昴的男人就是她在异世界的应急食品?虽然他不会飞,比派蒙高了很多,身材也十分健壮,看起来味道不如小派蒙可口,全身上下除了和派蒙一样有个人样,会所有正常人都会的东西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共同点了。 不对不对,她的思维已经被旅行者带偏了,派蒙看起来也完全不可口,还不如路边蹦跶的史莱姆让人有食欲。 嘴巴的反应速度永远比脑子快。她听见自己用轻快的语气对着面前粉毛眯眯眼的成年男人说:“你好呀,冲矢先生,请问你就是我的应急食品吗?” 赤井秀一先前窃听了她和诸伏景光的对话,对这个所谓的应急食品略有耳闻,听起来像是游戏里系统分配给玩家的新手引导的吉祥物一样。 “胡桃小姐,我觉得我应该不能吃,算不上应急食品。”赤井秀一露出温和的浅笑,柔着声说道,“比起那些,我更想知道你刚刚是在干什么……就像是在和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战斗一样。” 他话音刚落,手中握着的护摩之杖便化作粒子状消散了,没有留下一点存在的痕迹。 胡桃这才想起,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好像是看不见那种怪物的。看在赤井秀一目前既没人证又没物证的情况下,她开始信口开河地胡扯:“你在说什么呢,我在屋子里闷久了大半夜的出来逛逛怎么了。什么战斗啊?胡桃不知道哦。” 赤井秀一笑眯眯地提醒她:“你背后的宝石还在发光。” “不过是会发光的大玻璃珠子而已,没什么好稀奇的,你如果实在喜欢的话也可以找工匠定做一个的、”胡桃耸耸肩,作出一副不在意的姿态,“你可以做个蓝色的……绿色的就很不适合你,你太高了。” “……这和身高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胡桃挥挥手,催促道,“已经很晚了,冲矢先生!我知道熬夜可能会让你产生幻觉,却没想到情况会那么糟糕。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我们先回去吧!” 赤井秀一看她打算含含糊糊地将一切不合理萌混过关,心一横,决定干脆□□一把。他凭借着绝对的身高优势用手按住胡桃的肩,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说,我知道你的那位幽灵先生的遗憾是什么呢?” 胡桃用力回握住他的手腕,脱线地回答道:“冲矢先生,你果然就是我的应急食品。” 冲矢·应急食品·昴:“……” 他没有说话,像提小猫一样拽着衣领子把胡桃提了起来。 “嗨嗐,咱有话好好说,先放我下来。”胡桃莫名感觉这个场景有点熟悉,她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刚刚窃听的人,应该就是你吧?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再解释一遍应急食品的意思了?” “对,我是应急食品。”赤井秀一心态平和地接受了这个称呼,“所以,现在能和我说说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算了,毕竟你已经被卷进来了,也不在乎让你多知道点什么东西。”胡桃恹恹地叹了口气,“接下来我说的东西,无论多奇怪,都不要感到惊讶。千万千万不要大惊小怪哦,否则在我讲完之前,就得为你清理记忆了。” ……清理记忆? 赤井秀一的表情冷了下来。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我们也许不应该在马路边这样交谈?”胡桃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指了指不远处拿着手机一脸惊恐的路人,“他看起来好像要报警了。” 第6章 六个客户 赤井秀一最后还是放下了胡桃,领着她先回到了工藤宅。 这是她第二次进工藤宅,心境却与第一次完全不同。现在的她,还肩负着和不会飞也不能吃的应急食品打好关系的使命。 她捧着赤井秀一给她倒的茶,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腿,可爱的小脸上写满无辜二字。 赤井秀一睁大了眼睛,墨绿色的双眸冰冷地注视着她,像是在面对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他的眼神像一匹凶猛的孤狼,冰冷而充满威慑力,只可惜面前见多识广的胡桃对此免疫。 “咳咳,首先,我是来自异世界的旅行者。关于这点,你没什么疑问吧?”胡桃清了清嗓子,“至于你刚刚看到的……嗯,确实是有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怪物在这个世界游荡的,但是我也不是很清楚它们究竟算什么。我能肯定的只有,它们不是什么好东西。” 赤井秀一很不讲武德地登上了莱伊的号,用组织成员的杀气来吓唬小孩:“那你呢?关于那位幽灵,关于你会消失的武器……你究竟想做些什么呢?” “那位幽灵先生,你对他的了解可比我多多了,我现在可是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哦。”胡桃大大方方地任由他看着自己,神情自在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武器……那是护摩之杖,往生堂代代相传的祭祀用的烧火杖。它会在需要的时候出现,也会不使用的时候自动消失,这是每一个提瓦特人都该知道的常识。我猜你想问它藏到哪去了,谁知道呢?反正我不知道,也许是藏到旅行者的神奇背包里去了吧。” 赤井秀一汗颜:“怎么越听越像是游戏设定了……” “说不定我就是一款游戏里的角色呢?”胡桃毫不在意地说,“但无论如何,我既然存在于这里,就代表我所生活的世界是存在的。至于那个世界到底是游戏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这很重要吗?它是我生活的世界,仅此而已。” “那么,往生堂究竟是做什么的呢?” “往生堂啊……我们表面上只是收钱替人办葬仪的机构。但实际上,还需要负责守护生与死的【边界】,让死者安息,生者安心。”在发现赤井秀一超强的接受能力后,胡桃也没有刻意去隐瞒这些不痛不痒的信息,“你看,那位幽灵先生现在回不去了,每天只能在小山坡上呆坐着,忍受风吹日晒雨淋,多么可怜啊。看到此情此景,身为他的故人,难道你就不想去帮帮他吗?” “他的遗憾,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消除的。不仅关于他的友人,应该还关于一个邪恶的组织。但是,有些事情,还不适合现在的你知道。”赤井秀一皱起眉,“里面涉及的事情太复杂,如果贸然把你牵扯进来的话,太危险了……你会在合适时间知道你应该知道的事。” “不想告诉我的话可以直说,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胡桃喝掉最后一口茶,把茶杯推回桌面上,“关于往生堂的更多信息,我也不会再告诉你了。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我是明白的。你说的那个什么邪恶的组织,不会也是由一些有代号的人加上一些没有代号的杂兵组成的吧?” 赤井秀一成功捕捉关键词:“也?” “那就是是咯。好像反派组织都喜欢这样,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高级。”胡桃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我大概清楚了,还是先去睡觉吧。晚安哦,昴先生。” 赤井秀一道了晚安,思绪繁杂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们似乎都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又似乎什么都没得到,但最后好歹是达成了合作的共识,以他成为应急食品为代价。 被压缩得过于短暂的一夜很快就过去了,作息良好的赤井秀一即使熬了夜也早早地起床,而另一位熬夜惯犯胡桃却还在赖床。 本着昨晚深入交流后建立起的塑料友谊,不会飞的应急食品赤井秀一贴心地敲了敲胡桃的房门:“胡桃,时间不早了,可以先起床了。” 胡桃睡得正香,谁家夜猫子熬了一晚上也还得早起的?她不以为意地哼哼唧唧了几声,扒拉着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早起的胡桃只能看早起的虫儿被早起的鸟儿吃……”赤井秀一高超的听力帮他捕捉到了少女迷迷糊糊的声音,“你先忙吧!我要再睡会儿……” 他再次敲了敲门:“今天早上我带你去波洛咖啡厅吃早饭,你还能顺便和安室先生交流一下葬仪的相关事项。你如果再拖下去,时间可能就来不及了。” “唔……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起来……”房间内传来胡桃不耐烦的声音,随后响起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胡桃的动作还是挺快的,不一会儿就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打开了门,一副还没睡饱的样子。 她没什么干劲地瞪了一眼赤井秀一,嘟囔道:“吵闹的食物……” 赤井秀一:硬了,拳头硬了。 她昨天还没来得及去买新的衣物,依旧是初次见面时的穿着打扮。扎辫子时可能因为动作太急,有点毛扎扎的,布制的帽子稳稳当当地搭在脑袋上。她的眼中仍然有端正的梅花图样,虽然赤井秀一在易容的时候很少会带美瞳,但是那仅有的几次佩戴经验告诉他,正常的美瞳是绝对不会在眼中会安分地保持一个角度的,这种款式的美瞳更是连视物都难受。排除掉一切的不可能,在加上胡桃本身的特殊性,这双有些奇怪但确实很好看的眼睛基本上能够确定是原装的了。 胡桃推开房门后,赤井秀一没有再多做停留,就这样带着身边这位还没完全睡醒迷迷瞪瞪的傻孩子出门了。她一路上睡眼朦胧哈欠连连,每一个哈欠都是对他压榨未成年少女睡眠时间行为的无声谴责。 这种低气压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她啃了一口安室透牌三明治——以普遍理性而论,缺少睡眠确实会让人生气,但美食是无辜的,也是最不该被迁怒的对象。在这个三明治面前,她完全愿意暂且放下心中的不爽,并暗自发誓回去之后一定要让香菱学会这个。 “胡桃小姐昨晚是没有睡好吗?”安室透笑着问,看起来很和善。 但如果将目光从那张无辜的脸转向他拿着盘子的暴起青筋的手,这笑容便是核善的了。 胡桃戳了戳身边的赤井秀一,悄咪咪地说:“嗨,昴先生,你难道做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情吗?” “哈哈,怎么会呢。”赤井秀一坐怀不乱,保持着完美的眯眼笑,理不直但气壮地为自己莫须有的清白辩护,“可能是安室先生昨晚没睡好吧?” 完全听得到并且昨晚确实没睡好的安室透:…… 手中的餐盘不堪重负,虚弱的发出一声碎裂的轻响。在场的三人不约而同地顺着声音看去,看到其上崭新出炉的细微裂纹。 胡桃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旅行者平日里念叨着的什么琴柳感,并且很自觉地代入了,遂感情饱满情绪激昂地开始吟唱:“你没有听到餐盘的悲鸣?你有没有感受到餐盘在分崩离析?” 某种神秘的力量促使着赤井秀一接话:“你不曾注意到阴谋得逞者的狞笑。” 胡桃紧接着补上最后一句:“你是否想过,早饭不再是早饭,餐盘不再是餐盘。” …… 坏了,是琴柳感。 槺捐骺凑饫锏钠沼械闫婀郑谖实溃骸霸趺戳耍彩蚁壬俊?br/> “没什么,梓小姐。只是上次店里买的盘子质量不太好,晚点有空的时候我会重新去买的。”安室透转头看向她,略带歉意地说,微微下垂的眼型极大地增强了他话语的可信度。 槺捐鞑灰捎兴懔说阃泛缶妥砑绦ψ约旱娜チ恕?br/> “咳咳!”胡桃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身子,双手交叠在桌上,“安室先生,关于你之前和我预订的葬仪,你有什么要求吗?” 安室透的笑容越发温柔了,温柔到有点瘆人的程度:“要求?我没有什么特殊要求,胡桃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 “很久没遇到你这么开明的客人了!”胡桃欣喜道,“感谢你的支持,我一定会做出让你满意的葬仪的!”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葬礼就这么随意地被敲定下来的赤井秀一:……没关系,你们开心就好,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东大研究生罢了。 放平心态,放平心态。赤井秀一的事,和我冲矢昴有什么关系呢? 吃完早饭后,明面上身份是研究生的赤井秀一就得先回学校装装样子了。虽然粉毛猫的壳子 这顿早饭也彻底消除了胡桃的睡意,她现在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开始进行自己在异世界的下一项行动。 这个世界的神很值得被谴责的一件事是,把她这个人强迫着穿越过来了,但是衣柜却没有跟着穿越过来,所以以普遍理性而论,身上这件衣服已经连续穿了三天了。 因此,当下最重要的不是租块地皮建立往生堂,而是去商场整点能换洗的衣物来。 ——但是,仔细一想,旅行者来到提瓦特大陆时,似乎也没有带着衣柜。 第7章 七个客户 东京,新宿公园塔。 这是一座很高的建筑,比望舒客栈还要高得多,同样也配备了升降梯。这种全封闭式的升降梯胡桃还没搭乘过,据本土人民的说法,这玩意叫作电梯,进入之后选择自己想去的楼层即可,连傻子都会操作。无论是从自由度还是人性化程度来看,都比望舒客栈上的那个好得多。旅行者不止一次抱怨过因为和派蒙闲聊没有及时下升降梯,又被升降梯送回原处的苦恼。 或许枫丹也有这么先进的装置?她没去过枫丹,等以后旅行者到了那里,让他给自己讲讲吧。 最令胡桃不解的是,一些需要到高处拿东西的活,明明差遣派蒙飞上去拿一下就能解决了,为什么每次旅行者都要亲力亲为呢?外出时看到有个黄毛的怪家伙趴在各种岩石或墙壁上健康且舒适地爬行,然后再开着风之翼阳光地飞行,已经成了一种提瓦特大陆的常见景观。 胡桃简单地在塔里逛了逛,挑了一家看起来比较正常的服装店。这个世界的人的穿衣风格不能说是和提瓦特的各位没有关系,只能说是毫不沾边。她的穿着在提瓦特大陆上,大伙看到都会觉得很正常,但是在这里却回头率极高。经她这两天不懈的观察,已经在心中提前组出一套相对而言比较朴素正常的穿着,主要是比较搭自己的帽子。衣服可以换,这乾坤泰卦帽可不能丢。 她难得精打细算地在买衣服时仔细看了标价。在提瓦特大陆时,往生堂家大业大,又垄断了丧葬生意,她花钱的时候根本不用担心价格,就是钟离那样我全都要的买法,她也照常面不改色地为其报销。对于往生堂堂主来说,钱只是一串无须在意的数字,对于愚人众的执行官【公子】达达利亚也是如此。钟离对金钱没什么确切的概念,总是会记下些高额的账单,虽然旅行者常常借此打趣,但是他们确实也都不在意。更何况,钟离也并不是一味地只让他们买单,他所能给他们带来的价值,远高于账单上那串不重要的数字。 据旅行者所言,稻妻璃月蒙德三国的神加起来,可能都掏不出一分摩拉,实在可怜。钟离她知道,或许当神的时候阔惯了,现在装成普通人也对钱没有什么概念,被旅行者私下里尊称为街溜子。剩下的两个神,旅行者也打趣说一个是土妹子一个是酒蒙子,单独拎出来看日常的作风全都没个正经的神样。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在胡桃即将圆满完成今日的购买任务时,那些正常人看不见的魔物又开始捣乱了。 她手中拎着刚买的衣服,面前站着刚遇到的魔物。 这次的魔物倒是只有一双眼睛,也没有翅膀,但手却不止一双了,长得依旧丑出提瓦特大陆。胡桃看见它的时候,它正在地上缓慢地蛄蛹着,不计其数的手死死地抓住了一个昏迷的人。那个人渐渐地淹没在一堆手之中,看起来像是要被吞噬一般。 她看着面前的丑东西,已经开始怀念萌萌的史莱姆了。就算草史莱姆总是窝在草堆里找不到踪影又老是跟着人想偷袭,就算火史莱姆老是免疫她的攻击,她还是很怀念。退一步说,单看隔壁愚人众的讨债人,虽说不是魔物,但也能做到让人看不见,旅行者都曾两眼放光地夸赞过他精瘦的身材,为什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幸好现在这里的人流量不算大,她不希望这些非常规的魔物干扰到普通人的正常生活,但也不想在人群面前对着空气舞枪弄棒,那样太实在显眼了,难免会使人产生异样之感。 先前她在璃月成里宣传往生堂业务被千岩军抓起来的时候,受邀前来教育她的烟绯就告诉过她,律法这个东西,不管是哪里的,在本质上都具有共通点。那么据此推断,如果她在璃月的新月轩耍枪挑衅会被千岩军抓走,在这里这么做大概也会被警察提走吧。 她还不想这么快被抓起来,更不想像旅行者一样被通缉。更何况这里没有传送锚点,她根本跑不过那些叫做汽车的铁皮盒子! 为了避免那个被魔物挟持的普通人被她的火元素误伤,她先将手中的衣物扔到一个安全的角落,随后快步冲了上去,一把拽住那人还没被吞噬的手,一脚踏地,一脚踩着魔物的身躯,借力把他拔了出来。魔物骤然失去了快要得手的猎物,有些恼火,缓慢地转动着浑浊的眼珠,将攻击目标从那个普通人转向她。 它有些迟钝地发现了胡桃还踩在自己身上的叫,用手死死地抓住她的脚踝,使劲往自己体内拖。 胡桃的另一只脚擦着地面带动身子转了个方向,利落地转身将怀中的人用力地推出去。确认那个人远离了魔物的攻击范围后,唤出护摩之杖反手狠狠地刺向魔物的身躯。 它似乎没有痛感,非但没有躲闪攻击的意向,反而借此用密密麻麻的手层层握住了护摩之杖,试图从胡桃的手中夺走它。 胡桃如它所愿地松开了双手,小幽灵同时很有默契地出现,一脸忧愁地被她拽着尾巴狠狠地砸向难缠的魔物。 “再会了!” 炽热的魂灵灼烧着魔物的身躯,它蠕动着发出不甘地嘶吼,不情不愿地消散了。 胡桃背后像小灯泡一样亮了一晚上的神之眼也熄灭了,再度变得像一颗普通而乖巧的宝石。 她松了一口气,正想转过身看看刚刚那个无辜的普通人的状况,好巧不巧地看到有个粉毛少年正搀扶着那位受害者,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她。 这该死的熟悉感,难道每次她打架都必定会被无关人士目睹吗? 护摩之杖很识时务地化为金光消失了,胡桃站直了身子,歪着脑袋无辜地朝他眨眨眼:“……嗨?” 她很清楚自己长相的可爱,现在正试图用自己的可爱来萌混过关。 粉毛少年也很直率地也冲她打了个招呼:“嗨!请问你是?” “我?”一个敢问一个敢答,胡桃指了指自己,叉着腰笑眯眯地说,“我是往生堂的堂主,胡桃!” “往生堂?听起来好厉害!”粉毛少年用力地鼓起掌来,很认真地捧着场,脸上露出敬佩的表情,“我是咒术高专一年级的虎杖悠仁!” 咒术高专……这什么玩意?单个字拆开胡桃都认识,拼在一起胡桃就看不懂了。 桃桃不知道哦。 她用七七的语气在心中默念了一下后忽略掉这个奇怪的词,朝他挥了挥手元气十足地道别道:“那么!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啦,悠仁!” 她说完,火速拎上自己刚买的衣服逃离现场。 “拜拜,胡桃!”虎杖悠仁也很元气地朝她挥了挥手,然后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般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啊,不对,等等,你好像还不能走——!” 他看着胡桃逐渐远去的甚至带着蝶影的背影,握了握拳,疾步追了上去,很快就拦住了试图跑路的胡桃。 胡桃茫然地看着瞬间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左脚踩右脚地刹住脚步,踉踉跄跄地停下来,同时在心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人跑的怎么比夜兰小姐还快?这速度已经快要赶上魈上仙了吧?这真的是人能跑出的速度吗?还是说他其实也是和钟离先生一样其实是伪装成普通人混迹于尘世间的神明? 内心万千的疑问一瞬而过,最后化为一阵肃然起敬的沉默。 “等等,胡桃,你先听我说。”虎杖悠仁用着奔跑后极不科学的平稳语气说,“你来的时候,那个咒灵就已经在了吗?” “呃……咒灵?就是刚刚那一大坨怪东西吗?我今天是第一次来这里。”胡桃说着,像是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突然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他,后退两步,“你身上……” 他的身上分明有着比刚刚所谓咒灵的魔物更加邪恶的气息,沉淀了跨越千年的恶意,但他却表现出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她上次看见那么沉重的怨念,还是在魈身上。仙人的事,她也不好过多探究。 所以他果然算不上什么正常人吧? 虎杖悠仁还摸不清楚状况,茫然地往自己身上摸了摸:“诶?我怎么了吗?” “你……”胡桃还没组织好语言,就被虎杖悠仁身上传来的震动声打断了。 他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拿出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银发扫把头的男人,带着眼罩,伸手比出一个耶的姿势。 来自他的老师五条悟的电话。 “喂?怎么了吗五条老师?……啊?是完成了,不过是另一个女孩子祓除的……年纪不大,我不认识。”他是个实诚孩子,完全不怕胡桃在一旁偷听他的电话,大大咧咧地与五条悟交谈,“啊?我会问的,知道了!” 胡桃光是从他的回答就能猜出对方在电话那头问啥了,真是完全不把她当外人。反正她一跑不过马路上的铁皮盒子二跑不过面前的虎杖悠仁,干脆就站在原地看着他打电话,打算瞅瞅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说不定他们还是往生堂异世界的同行呢。 “那个,胡桃,可以先跟着我走一趟吗?”虎杖悠仁收起手机,憨厚地挠了挠头,“我的老师想见一见你。” 胡桃双手抱肩,扬了扬脑袋表示同意。 “那我们先去楼下的甜品店?”虎杖悠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五条老师说他很快就会到的,让我们先去那边等着。” 胡桃看着他,感觉就像看到了一只正开心地摇着尾巴的粉毛大型犬。 简直和小派蒙一样缺心眼……这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第8章 八个客户 “悠——仁——”胡桃伸着手颓废地趴在甜品店的小桌子上,一只手拿着叉子停地轻戳着面前被啃了一角的布丁。她看着摇晃的布丁,撒娇般懒洋洋地拉长了语调:“你的那个老师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啊——我好无聊——” 虎杖悠仁很温和地朝她笑笑,手边还整齐地摆着打包好的甜点。 “五条老师马上就会到的。” 胡桃委屈地扁了扁猫猫嘴:“可是你已经是第五次这么说了……” 她已经在波洛咖啡厅吃过早餐了,因为安室透的手艺实在太好,就没忍住多吃了一点。更何况早餐是由吵醒她健康睡眠的冲矢昴买单,就算只是出于这点私人恩怨,也很难忍住不敞开肚皮吃。 吃多的后果就是,她现在看着甜品店柜台上为了勾引她购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甜品们都没有一丝世俗的欲望。 虎杖悠仁给他的老师买了甜品,同时也很有绅士风度地给胡桃也点了一盘布丁。她提不起食欲,象征性地啃了一口后,发现完全不如安室透和香菱做的好吃,就干脆拿着勺子玩起了幼稚的戳戳游戏。他们还聊了些有的没的,在漫长的等待中,她知道了那些普通人看不见的魔物叫做咒灵,是从诅咒中诞生的,也知道了一些关于“咒术界”的基本知识。 胡桃最在意的消息是,咒术师们负责清除诅咒,死亡率也不低。这简直就是异世界的冒险家协会,让她一眼从中看出了商机——真希望能有机会和咒术界的那些高层们谈谈和往生堂合作的事情。 胡桃戳累了,把手中的叉子立起来,用力地叉进布丁里。 布丁虎躯一震。 “呀,让你们久等了。” 叉子没入布丁的那一刻,她的身后响起一个青年轻快的声音。他的出现毫无征兆,不过依然吓不到见多识广的胡桃。 她依旧保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势,懒懒地抬起眼。 面前的青年和手机来电显示上的头像一样,脸上挂着异常嚣张的笑容,长得比达达利亚和钟离先生还高。他轻车熟路地拉开虎杖悠仁身边的椅子,将一只手搭在他的椅背后,另一只手美滋滋地把甜品从打包袋中拆出来,就像蒙住眼睛的眼罩根本不存在一样。 他露出满足开心的神色,身边仿佛也飘出了几朵粉色小花:“悠仁果然帮老师买了甜品呢,老师好感动。” ……一个一米九几的壮汉做出这种少女的动作竟然不会让人感到违和,这个世界真是太可怕了。 “这位是我的老师,五条悟。”虎杖悠仁端正地坐着,一板一眼地和胡桃介绍道。 胡桃把自己从桌面上提起来,象征性地表示了下自己莫须有的尊重,又软绵绵地靠到椅子上:“你好呀,我是胡桃。” “胡桃对吗?这里的咒灵是被你清理掉了吗,真是辛苦了!” 五条悟笑眯眯地转向她,视线透过眼罩投在她身上。 “我也觉得很辛苦!不过为什么你要戴着眼罩呢,五条先生?”胡桃眨眨眼,没能从眼罩上看出啥稀奇之处来,遂好奇发问,“难道戴着眼罩也能看得清东西吗?” 五条悟闻言站起来,凭借着身高优势俯下身自跨过桌子凑近胡桃的脸。他的手放在眼罩上缓缓上移,鼻尖几乎要和胡桃的鼻尖相贴,炽热的鼻息轻轻地拍在胡桃脸上。 虎杖悠仁还没反应过来:“五……五条老师?” “胡桃很好奇吗?”五条悟笑着说,“实在好奇的话,给你看看也不要紧哦。” 他揭开自己的眼罩,胡桃好奇地眨巴着自己的眼睛,没有一丝躲闪,心态平和,情绪稳定。 两双过分绮丽的眼睛毫不示弱地互相注视着对方。 就算胡桃在提瓦特早已见过各式各样漂亮的眼睛,都不得不承认五条悟的眼睛给她带来的惊艳感。澄澈,透明,像是雨水洗刷过的干净无云的天空,又像是至深至浅的清溪,溪水中倒映着星海的影子。 伴随着美丽的,是厚重的非人感。这双眼睛像是透过了她的躯体,直接注视到了她的灵魂一样,让她不由升起一种被窥探的战栗感。这不像是人该拥有的眼睛,更像是神明。如果钟离先生以岩神的姿态投下目光,带给她的感觉大抵与之无异吧。 ……不过还是钟离先生更加厉害一点。 胡桃: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吗? 她还是没能把对视坚持下去,半途而废地转念去数五条悟的眼睫毛。 在场眼睛长得最正常却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的虎杖悠仁:? 五条悟的笑意越发深邃,他随意地撩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再次把眼罩拉了下来。胡桃则眯起眼睛,像一只猫一样打了个软绵绵的哈欠。很遗憾,五条悟的眼睫毛还是非常人多势众的,一时半会根本数不完,她也忘了自己刚刚数到了哪里。 五条悟对面前的少女产生了些许兴趣,要知道,他的六眼能够清晰地看见咒力,而虎杖悠仁也在电话里告诉他,这里的咒灵是被面前的少女处理掉的。但是,少女的身上却没有丝毫咒力的痕迹,那双奇怪的眼睛也暂时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他匆忙地从乱七八糟的各种任务中抽身赶来,对这个结论十分满意。 难道是天与咒缚?除了伏黑甚尔那个怪胎,正常的天与咒缚应该都是看不见咒力和咒灵的。更何况这感觉完全不像啊,就连禅院真希这个不完全的天与咒缚身上都有着明显的肌肉轮廓,面前的少女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个子又矮小,应该不会是伏黑甚尔那档子的怪物。 但是,她也不像是隔壁横滨的异能力者。异能力者虽然能看见咒灵,但他们的异能对咒灵是不生效的,遇到咒灵还是得来找他们咒术师求助。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横滨混乱非常而又异能者云集,而咒灵们竟然也几乎不在横滨出现,和异能力者们达成了就像是约定俗成一般的诡异默契,也算相安无事互不干扰。 “所以,你究竟是怎么处理掉那个咒灵的,胡桃?”五条悟坐回原位,突然正经了起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之前应该没有与处理咒灵相关的经验。” 脸上的神色是正经了,但动作没有。他翘着二郎腿,手指屈起,一下一下轻轻地敲着桌子。 “……就是这样,呼地一下?”胡桃直觉自己不应该告诉他元素力相关的事情,这种东西解释起来太过复杂,不好说。于是她选择性地跳过这部分内容,伸出手做了个甩东西的动作:“就像这样,然后咒灵可能就突然醒悟了,于是就悔恨交加地自我了结了。” “是吗。”五条悟抿着唇思考了一下,便不再去追究这件事情,“我还是直接和你说明白吧,你有点可疑,需要先去咒术界登记一下。同时,我希望你能加入咒术高专。” “没关系,我并不介意,说话直接点对我们都好。”胡桃把叉子从布丁上拔下来,轻轻地横放在盘子上,“不过,咒术高专?那是什么?” “一所专门培养咒术师的学校。”五条悟回答她,“普通人中很少有像你这样能看见咒灵的,恭喜你中了大奖。像你这样的咒术师在本身实力不足的情况下,被咒灵们发现能看得见后,会进入很危险的境地,加入高专也能提高他们的自保能力。如果i愿意的话,就准备回家收拾收拾东西吧。” “等、等等,你说什么?”胡桃又有些不解了,“为什么我加入高专就要回家收拾东西?” 对于一个从来没读过甚至见过住宿制学校的未成年少女而言,住宿这个概念简直难以理解。 “因为如果你选择入学,学校有宿舍,你直接住宿舍就可以了。”五条悟回答她,“我觉得你很有潜力成为咒术高专一年级的新生,只要你愿意入学,学校会为你报销一切上学费用。而且,你现在应该也没有任何学籍吧?” 学籍?宿舍?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处吗?明明隔壁的江户川柯南就算每天都要上学也都能回家睡觉啊,异世界的社会规则就这么复杂吗? 抛开学籍这种深奥的问题不谈,从宿舍而言,她完全不想换个住处。第一次找到了自己的应急食品,第一次在异世界发现了一笔往生堂有望谈成的大单,两种快乐加在一起应该是更强烈的喜悦,为什么会这样呢? 昨天才交了房租是次要,但如果这个世界所谓的学籍和高专连她和应急食品短暂的交流时间都要剥夺,是可忍孰不可忍。除此之外,她还需要在晚上完成日常任务来帮助往生堂在异世界的组建,实在不适合居住在宿舍那种听起来就要和很多人住在一起不方便行动的地方。 ……昨天才刚交的房租真的是次要因素哦,真的,她一点都不是心疼自己交的房租费。 于是胡桃好奇发问:“所以,我难道一定需要学籍吗?” “学籍这东西……算了,你看起来也不太懂的样子……”压根没怎么接触过正常人生活的五条悟简单地思考过后,放弃了思考,“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先跟我回去一趟吧,别的以后再说。说不定你能成为咒高的第一个走读生什么的……嗯。” 他只知道对于想要留在普通人的社会的话,学籍几乎是一项必不可缺的东西,而咒高在经过政府的包装后,虽然几乎不教普通学校教的东西,至少名号报出去是所有头有脸的高校。 胡桃还是有些摸不清状况,面前的这个人光论实力,很强,但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太靠谱的样子。 不过,走一步算一步,毕竟她现在在异世界可谓是要啥没啥。 五条悟在谴责了她浪费布丁的行为后就带着她和虎杖下楼了,公园塔外已经停了一辆铁皮盒子,旁边站了个梳着中分发型一脸颓丧的男人,眼镜也遮挡不住他眼中的疲倦。 看到他们后,那男人才提起些许精神气来,有些畏缩地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位。 他看起来有些害怕五条悟。 五条悟毫不客气地坐上了副驾驶位,虎杖悠仁则领着胡桃坐到了后排。 这还是胡桃第一次坐车,她有些新奇地扒着窗,看着窗外奔驰而过的景色。看腻了之后,她开始向下接着扒拉,发现车门上有个可以按的按钮。 “悠仁悠仁,这个是干什么的啊?” 她指着按钮,转过头去毫不掩饰地问。 “啊?”虎杖悠仁听到后,把脑袋探了过来,“这个是用来升降车窗的……” 他话音刚落,胡桃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按了下去。 车窗降了下来,风带着咧咧的响声争先恐后地涌入车厢,掀起她过长的头发。 还没来得及坐回原位就猝不及防地被头发恶狠狠地糊了一脸的虎杖悠仁:“胡桃!先把窗关掉好吗!” 他无助的声音被五条悟的笑声和喧嚣的风声无情淹没。 第9章 九个客户 汽车最后在一所位置偏僻的学校前停下了。 学校的大门前正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面色不佳,看起来感觉像是马上要给某人来一拳。 五条悟率先嬉皮笑脸地打开车门:“没事没事,小胡桃不要害怕奇怪的大人哦。” “五条悟!!!”中年男人的头上冒出愤怒的井号,无情的铁拳毫不犹豫地锤向五条悟。 五条悟自觉理亏,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抵抗,状似不情愿地挨了这一下爱的教育。 众所周知,接受制裁并不代表着积极改正。在挨打的同时,他还不忘偷偷地冲着男人吐了吐舌头。 熟知他本性的男人自然不会忽视这个小动作,他再次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平静下来。 他假装看不到五条悟,朝胡桃伸出手:“你就是胡桃吗?我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校长夜蛾正道,幸会。” 他的手像每一个已经步入中年的普通男人一样沧桑粗糙,充满了岁月感,一层厚厚的老茧附于其上。 “幸会。”胡桃抬起头看着他,笑着握上他的手,心中已经快进到了往生堂在异世界成功迎来了一笔前所未有的大单。 “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请先和我去趟办公室吧。” 夜蛾正道看着面前身材娇小的少女,面部的线条柔软了几像素,不算僵硬地板着脸,示意胡桃跟上自己。 他办公室的位子也有些阴间,坐落于一片树林之间,四面环树。比起一间办公室,更像是什么高人隐居之地。 不如说,整个高专都偏远得像是什么高人隐居之地,这种福气应该请那些整日吃花啃草饮露的仙家来享。 “我们先前已经简单地调查过了你的资料。”夜蛾正道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加温和一点,不过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效果,“你之前没有接触过诅咒,是吗?” 接触诅咒……昨晚刚杀了一只算吗? 总感觉点头会有更麻烦的事情发生,她是喜欢乐子没错,但却不喜欢麻烦。因此,她最后还是选择瞒报事实,摇了摇头。 他接着问:“那么,对于诅咒,你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用眼睛看?”胡桃偷偷瞟了眼他冷峻的脸色,迅速改口道,“呃不对不对,我是说,它们扰乱了生死两界的秩序,是必须被消灭的存在。” 夜蛾正道听着她的回答,迅速地在脑内翻译了一遍。 扰乱生死两界的秩序,是指它们也会造成伤亡吗?如果这是她想消灭咒灵的理由的话,真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孩子。 “我和五条悟有意向招募你加入高专,但具体同不同意,还得看你个人的想法。”夜蛾正道选择性地无视了胡桃的第一句回答,压下心中莫名涌起的她与五条悟的既视感,自我安慰只是孩子年纪小比较活泼而已,“我得提前提醒你一点,咒术师是一个高危的职业,死亡率也一直高居不下。” 胡桃听到这里,眼睛一亮——这可不就是冒险家协会在异世界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嘛! 她激动地向前走了几步,两眼放光地问:“那么,这里杀咒灵会给工资吗?会吗会吗?” 往生堂建立初期最缺的就是钱了,反正她路上遇到了有较高伤害性的诅咒,就一定会去清理。如果杀咒灵能拿到钱,那不是更好了。 她现在急需大量的钱来装修店面,制造骨灰盒棺材等必需品,这些东西都是丧葬行业的立身之本,在质量上万万不可懈怠——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第二个家烂的比自己还快。 除此之外,还得买一片坟地。她在提瓦特大陆时就有建立海景坟的梦想了,可惜七星无情地驳回了她的申请,没有给她半分狡辩的余地。不过她相信,只要拥有足够的钞能力,这个梦想就必定能在这个世界成功实现! “咒术师的工资很高,在学费方面也会由咒术界拨款,不需要你额外缴纳费用。”夜蛾正道如实回答道,“不过还得严肃声明一点,如果你损坏了校园内的设施的话,是需要照价赔偿的。” 胡桃的表情越发激动起来:“那,我可以直接当咒术师不念高专吗?” “你在就读高专期间已经算是一名咒术师了,也是有一定数量的任务的。但是,咒术师有着严格的评级制度,你的评级不高,只能接一些简单的类型,工资也不会很高。” 就连五条悟那种bug级的能力都老老实实地读高专了! “唔,好吧。”胡桃再度丧气起来,蔫巴巴地问,“那这里可以不住宿吗?我家里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住到这里来的话可能不太方便。” 重要的事,指和自己的应急食品交流感情。 “这个……很少有学生会有这样的想法。” 虽然本来高专也没几个学生,学生时期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已经够让他头疼了。 他并不是很理解胡桃的想法,但还是充满耐心地回答道:“如果你能保证不住宿的情况下遵守高专的时间安排的话,我可以酌情考虑一下。” 从警方那边拿到的资料显示,她的过去在日本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相关资料留存。唯一与之关联的是,昨日有人带她前来警察局报案,听描述疑似是从国外被拐卖偷渡的受害者。 无依无靠的异乡人,极大概率是个孤儿,有着消灭诅咒的意愿,脸上却总是带着没心没肺的笑容。 ……绝佳的咒术师人选。 “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夜蛾老师。”胡桃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来,“我们往生堂,想和咒术界达成一笔合作。” “……往生堂?什么合作?” 夜蛾正道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总感觉身上莫名有一种毛毛的感觉。 她似乎在想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是错觉吗? “唔,我先前给一个和你们类似的组织做过相当划算的合作方案,但是他们却拒绝了我。”胡桃耸了耸肩,露出无奈的表情,“至于这个合作,具体来说,往生堂会优先处理咒术界的请求,还会额外为你们赠送一批小木盒。” 夜蛾正道还是没怎么听懂:“……?” “不过小木盒是仅限第一批赠送的哦!”胡桃充满干劲地继续推销着生意,“更重要的是,往生堂可以为你们提供现场回收服务,除了个别凶险地区需要追加费用之外,业务范围包含了整个……呃,日本地区。啊对了,追加收费也是很便宜的哦。往生堂做生意向来脚踏实地说到做到,所购即所得,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这一次,夜蛾正道似乎听懂了,又似乎完全没有听懂。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紧蹙的眉心:“等等……你们……” “明白明白!”胡桃打断他的话,“我很有经验的,你肯定也想讨价还价对吧?我会给你们打折的!九折怎么样?这个优惠力度已经很大了哦!” “不是,你先别急。”趁着胡桃说完话歇口气的时间,夜蛾正道争分夺秒地说,“我想问,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个往生堂听起来……似乎是做丧葬生意的吧?” “你当然没弄错啊。”胡桃无辜地看着他,一副很难理解他想法的样子,“出门在外难免会遇到意料之外的危险,提前有所准备,也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 夜蛾正道陷入了沉思。 首先,在这种事情上提前做准备实在是有些过于奇怪了。但是仔细一想,似乎又不是不行……抛去一切情感问题不谈,咒术师的死亡率这么高,如果和这种专门做丧事的机构合作的话,对安葬他们而言,确实有所便利。 ……提前预订丧葬服务真的是连自由的咒术师们都会觉得有点离谱的程度啊! 理智上,他是支持的,但在心理上,这玩意就是很晦气。 谁会为了把自己的学生和同事早早地被装进骨灰盒里早早做准备呀?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门后突然传来一串张扬的笑声。 既然都发出了声音,也就没什么掩饰的必要了。五条悟随意地推开门,靠在门框上,笑得特别过分,完全没有偷听被抓住的自觉。 胡桃看到夜蛾正道再度攥紧的拳头。 她悄悄地往一旁挪了挪,自觉远离是非之地。 “夜蛾老师,你先别冲动。”五条悟依旧语气轻佻,“胡桃,不得不说,你的想法很好,我很深刻地赞同你哦。不过……” 胡桃很满意地看着他:“认可就对了嘛,真没想到你会是这么开明的人。不过什么?” “不过,你的希望可能还是要落空了哦。”五条悟故作失落地摇了摇头,被蒙上了眼睛的脸依旧能做出生动而富有感染力的遗憾表情,“我一定会保护好我的学生,不让你有给他们提供丧葬服务的机会的。” 他说着,脸上的遗憾一扫而空,又迅速地扬起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来:“毕竟,我可是最强的!” …… 夜蛾正道没有反驳这句话。五条悟是咒术界当之无愧的最强,如果可以,他希望五条悟真的能保护住那些仍然稚嫩的孩子们。 他们理应朝气蓬勃地、充满希望地活着,永远热情,永远年轻,而不是早早地在人生最灿烂的年龄过早的迎来终焉。 胡桃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保护远比伤害困难。” 层岩一行归来后,旅行者与她讲述过摩拉克斯与仙众夜叉们的故事。在他童话般已经和谐过内容的描述中,摩拉克斯像是父亲一样对待着那几位夜叉,只是世事难料,最终只剩下魈这一根险些也夭折了的独苗苗。 不仅仅是几位夜叉,整个璃月,都是他想保护的孩子。 ——然而,饶是强如岩神摩拉克斯,也没能在战火与磨损中完全护下自己的故人与人民。 神都尚且如此,又何况人呢? 五条悟的脸色难得严肃了一瞬,但又很快变为随性轻松的表情。 “这件事还请胡堂主先不要操心了,我会守护住咒术界的未来。”他说,“倒是如果到了我实在忍不了想要干掉上面那群烂橘子的时候……说不定,你会有一笔大单哦?” 第10章 十个客户 胡桃双手撑着脸,无所事事地坐在咒高过于空旷的教室里,眼神涣散地盯着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有一只幽灵。他盘着腿坐在一张课桌上,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头上还顶着一个特别显眼的蓝色感叹号。 她还在等自己传说中的新同学,而这只幽灵是在进教室门时发现的。由于五条悟在场,她也没办法去找那只幽灵接取一下世界任务,只能装作一副自己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 即使五条悟也不算什么正常人,她也依然不希望五条悟知道和幽灵亡魂相关的事情。如果他曾经死了个什么挚友,又恰好发现自己挚友的亡魂竟然滞留于此地的话,那事情可就麻烦咯。 五条悟要是看开了还好,没看开的话,她可打不过五条悟。 面前的幽灵看起来二十来岁,少了一只手臂,身上穿着宽松的袍子,厚耳垂,丹凤眼,像是一只精明的狐狸。他额前有着一撮奇怪的刘海,身后披散着一头黑发,少部分头发被还算整齐地在脑后梳成丸子头。 既然会在高专这种地方出现,那么他死之前应该也是一名咒术师,执念大概也和高专里的某个人相关。从穿着来看,不像是跟高专学生和老师材质相似的黑衣,应该是一位已经毕业了的咒术师。希望等以后她能一个人在高专里自由活动了,这只幽灵还会待在原地。 五条悟反坐在椅子上,双手挂在椅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翘着椅子。椅脚反复抬起落下,发出不太连贯的敲击声。 “我可以投资你哦,往生堂。”他停下了动作,突兀地说。 椅子砸地的敲击声停止后,空旷的教室越发寂静。胡桃眨眨眼睛,转过头看向他。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我不管你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至少在这里,你的往生堂,根本就没有创立起来吧?” “这一点你说的没错。”胡桃以一个椅脚为支点,翘起椅子把椅背转向五条悟,双手用同样的姿势搭上椅背,“那你想怎么投资呢?” 她个子不高,腿比五条悟短了一大截,这个动作并不会让她像五条悟一样委屈地屈起两条长腿。 “为了钱而当咒术师的人不止你一个。”他说,“你或许可以把往生堂的堂主让给我来当,我负责出钱,而你,则负责推销和做生意!” “我也不全是为了钱嘛,不要乱说哦。”胡桃毫不客气地露出鄙夷的眼神,“如果把堂主的位子真交给你的话,往生堂一定会砸在你手里吧?” 在答应夜蛾正道的时候,她一心就只想着赚钱养往生堂,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份兼职。在这个世界,她这个年龄在明面上打工是不合法的。既然是咒术师是送上门的兼职,将就着干吧。 毕竟再缺钱,她总不能把自己的神之眼拿出去拍卖。 只可惜,级别高的咒术师工资确实很高,但她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成为能拿到相对较高的那档子收入的人,何时才能在这个世界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往生堂。 她需要在这个世界呆上不短的一段时间,往生堂自然是越早建立越有利于她完成主线任务。然而那几个每日任务给的钱对于往生堂的运营而言,实在是杯水车薪。 异世界好玩归好玩,也不能在这里玩太久,她在璃月依旧有放不下的责任。按照钟离先生的见识与才智,胡桃相信他一定能想到自己到底去了哪里。只是,钟离先生虽说不会在堂主失踪的时候放着往生堂不管,但让已经退休整日喝茶养花遛鸟的老爷子被迫接着上班,不仅是她心中有所愧疚,时间长了,这往生堂祖传客卿说不定就撂担子跑了呢。 “唔,逗你的。我才不要当什么堂主呢,多没意思啊。”五条悟吐了吐舌头,做出嫌弃的表情,“五条家名下还没有丧葬产业,你的往生堂如果挂名到五条家下,我会为你提供开业的原始资本,而你只需要每年向本家缴纳一定费用。” 他抓了把自己凌乱的白发,含含糊糊地咕哝着:“虽然不缴纳也没啥关系……五条家也不缺你这点钱,还不至于雇佣童工。” ……又是个富N代是吧。 “先不管未成年咒术师算不算雇佣童工的问题,往生堂我想开在中华街!”她举起手,毫不客气地说,“你的委托我会给你……打八折!买一送一,买二送三!很划算哦!” 中华街有股子璃月味,让她觉得很熟悉,这是她心中最理想的开店地址。 “……我谢谢你。如果是开在中华街的话……”五条悟一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嗯?什么中华街?难道你要带我们去中华街玩吗?” 教室的门被不算温柔的打开,传来一句带着点好奇的女声。 茶色短发的少女利落地走进教室,没有丝毫犹豫地在远离五条悟的座位上拉开椅子坐下。 “诶,野蔷薇坐这么远干什么?老师我会很失望的哦。”五条悟抑扬顿挫地抱怨着,作出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样子有气无力地把自己挂在了椅背上,“惠和悠仁应该不会这样吧?不会吧?” 跟在少女身后的是虎杖悠仁和一个黑色炸毛的少年,他们在五条悟身边坐下了。黑发少年挎着一张脸,满脸写满了不情愿,像一只被迫抓去洗澡的猫。 “和新生介绍一下自己吧!首先,我是五条悟,是你接下来的老师哦。” 他说完,伸出手指向了坐在旁边的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的脑回路总是能很奇特地和五条悟接上,他耿直地接话道:“我是虎杖悠仁,来自仙台!” 钉崎野蔷薇的面色稍稍柔和了一些:“钉崎野蔷薇,曾经的一点红。” “伏黑惠。” 黑发的少年酷酷地报完自己的名字,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冷着脸极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我是胡桃,是往生堂的堂主!”胡桃笑眯眯地和他们打招呼,“我的往生堂不久后应该就会在横滨的中华街开业哦,非常欢迎大家来支持我的生意!” 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很热情地为她鼓掌,伏黑惠依旧一脸冷漠。 五条悟看人出殡不嫌事大,乐呵呵地在一旁补充道:“哦!” 虎杖悠仁:“诶?” 钉崎野蔷薇的脸色黑了下来:“什么?哪有做丧葬生意的让别人多多支持啊!!” “为什么不可以啊?丧葬生意难道就不是生意吗?生意不就是需要客户们多多支持的吗?”胡桃据理力争,“我们往生堂的服务,用过的人都说好!” “你的客户都说不出话了,还怎么说好啊!” 这是可以说的吗?亡魂们其实也能对自己的葬礼好评如潮啊! 胡桃故作无辜地摸了摸自己的帽子,眼神游移:“诶嘿。” 钉崎野蔷薇完全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用力敲了一下桌子:“诶嘿算什么意思啊!” “诶嘿当然就是诶嘿的意思嘛。”五条悟兴致勃勃地加入话题并光速转移话题,“在进行下个任务前,小胡桃先来喊我一声老师吧!” “感谢你对往生堂的大力支持,五条老师!”胡桃从善如流地说。 “啧,真是怕死的小鬼,竟然还忌讳丧葬之事。” 胡桃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了一句恶意的嘲讽,针对钉崎野蔷薇。 虎杖悠仁迅速地一巴掌打上自己的手背,试图把上面突然出现的嘴打回去:“很抱歉!两面宿傩他又在乱说话了!” 那张嘴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嗤笑道:“什么叫做乱说话?我不过是点明事实而已,真是可笑。” 胡桃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虎杖悠仁的面前。他是坐着的,这个高度搞好够胡桃伸手去碰他脸上突然出现的那张嘴。 ……沉淀千年的诅咒与恶意,难以引渡的亡魂。 “……这就是,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的嘴毫不留情地咬了她一口。胡桃吃痛,下意识地用火元素烧了他一下。 “呜,好烫!” 两面宿傩快速地收回了自己的嘴,徒留虎杖悠仁痛呼一声,可怜兮兮地捂着自己被胡桃烫到的脸。 “抱歉抱歉,不是故意烫到你的哦。我帮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胡桃按住他的手腕,凑上去轻飘飘地吹了两口气,“我只是比较好奇,这个叫两面宿傩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事实表明,吹吹是不能缓解烫伤的疼痛的,虎杖悠仁该痛的还是接着痛。 “两面宿傩,千年前作为诅咒之王的存在,现在因为一些麻烦的原因被关在了悠仁的身体里。”五条悟解释道,“不用太担心哦,老师我打得过他。” 胡桃再度像看到了什么珍稀物种一样打量了虎杖悠仁一遍,追问道:“他平时在悠仁身体里都干嘛呢?” “在发呆吧?如果他能通过悠仁的视野往外看的话,我一定会给他看超多的烂片的。”五条悟随口回答她,“好了好了,任务前的自我介绍就到此为止了哦?” 全程一言不发,早已看淡一切的伏黑惠:终于结束了吗?我总因为自己太过正常,而和你们格格不入。 五条悟简单地讲了下任务的内容,在虎杖悠仁三人都走出了教室时,他弯下腰附在胡桃耳边,轻声说:“小胡桃,你刚刚……在看什么?” ——惊人的观察力。 胡桃确信自己只在刚进入教室时做出了些许反应,但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她确实能看到些不寻常的东西,但这么多年下来,为了不让普通人察觉到,她一直隐藏得很好。 五条悟大概从刚进入教室的那一刻起,或者是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了。他之后一直没有说话,应该也只是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吧。 胡桃伸手把他的脑袋推开:“我刚刚什么都没有看哦,作为老师就不要那么疑神疑鬼的啦。” 第11章 十一个客户 补助监督所开的车并不宽敞,只是装下胡桃和她的三个新同学就有些挤了。 而五条悟,早在他们上车前就已经跑没了影。 这次的目的地依旧是一所学校,这是她到这个世界短短的几天到的第二所学校。这让胡桃觉得自己身为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可能受到了来自世界的针对。 “你们这次的任务是负责祓除校园内的一只二级咒灵,这只咒灵目前已经导致了两名学生的失踪。”伊地知洁高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面无表情地念着任务内容,“如果条件允许,希望你们能找到她们的尸体。” 胡桃已经没有怎么在听他的话了,因为她已经看到了任务目标。 ……的灵魂。 两个年幼的幽灵正坐在校园门口,她看过去的时候,年长一点的那个正在和更小的孩子说着什么。然后,正在说话的小女孩发现了她,腼腆地笑着,远远地朝她挥了挥自己仅剩的一只手。她身边的另一个小女孩有些瑟缩地躲在她的背后,脸上还带着恐惧的表情。 她们应该是由于咒灵的原因,被强行困在学校里的,踏不出这个校园。 胡桃趁着大家不注意,朝她们结了个往生印示意。 他们的头上顶着一个蓝色的菱形标志,旅行者说过,这个意思是突发事件。和世界任务不一样的是,突发事件是自动接取的。在离开事件一定范围后,如果未完成事件,它就会自动取消,非常人性化。 幸亏这是个突发事件,胡桃便不用想方设法地甩开新同学去接取任务。如果被他们看到自己傻呵呵地对着空气侃侃而谈,就很难解释得清了。 这所学校面积不小,校园内整齐地种了几排胡桃不认识的树。学校的大门后的花坛里放着一块大石头,上面端端正正地刻着校名,鎏金的字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伏黑惠简单地浏览了一遍手中的资料后,把它们还给了补助监督,言简意赅地说:“去操场。” 他们从教学楼边看往西方,清新的空气,广阔的操场,如果没有塑胶跑道上匍匐的人形黑影,这会是一次美好的校园游。这些黑影们一个挨着一个,紧密地连接在一起,几乎铺满了整片操场,像是一片翻滚的黑色沼泽。 它们瞪着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声嘶力竭地哀嚎着。 “在任务开始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胡桃踮起脚看着远处的咒灵,无厘头地说,“你们的咒灵,都是长这么丑的吗?” 钉崎野蔷薇被面前的场景恶心得皱了皱眉:“从诅咒和恶意中诞生的玩意,还能好看到哪里去?” “它好像还没发现我们——嗯?天怎么黑了?” 胡桃看着周围突然降下的黑幕,惊奇道。她知道有些人的元素力运用到了能改变天气的程度,难道这些人的咒术也能改变天气吗? “那是‘帐’,避免咒灵祓除的过程被普通人看见。”伏黑惠表情冷淡地回答她,同时手上还不忘摆出玉犬的手势。 随着他的动作,一只毛茸茸的大狗出现在了他的身侧,快乐地晃着自己的尾巴。 没有人能够拒绝可爱的小狗。 所以胡桃凑上去,摸了摸狗狗的脑袋:“原来是用这种方式解决的吗?真是太厉害了!我也想要学‘帐’!” “你还没上过课……算了,那个等任务结束了就让惠教你。”钉崎野蔷薇扶额,“咒灵就在眼前了,你的紧张感呢。”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新同学看上去乖巧,实际上竟然和自己那不靠谱的老师臭味相投。 “我完全明白了!”胡桃点点头,随后拿出一把装满水的小水枪递给身后的虎杖悠仁,“悠仁悠仁,你待会儿可以帮我用这个给咒灵喷点水吗?” 他完全没有任何疑问地把小水枪接了过来,像是接过了什么重任:“我会记住的!” 伏黑惠看着明显是小卖部卖给儿童娱乐的小水枪,一言难尽:“……?” “那么就出发吧!”做完了准备工作,胡桃开始朝着操场冲刺,“走咯!”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胡桃迅速地没了踪影,只在原地留下了几只转瞬即逝的金色蝴蝶。 钉崎野蔷薇一愣,随后马上表情狰狞地跟了上去:“等等,胡桃——不要莽撞,给我小心一点啊!” 胡桃毫不犹豫地一脚踏入黑影之中。它们没有实体,她的脚直接穿了过去,踩到了地上。虽然她的鞋帮子很高,但感觉脚踝处还是有些凉飕飕的。 这是幻觉吗?难道要在这一片黑漆漆的家伙里找到这只咒灵的本体? 她提着护摩之杖往四周看了看,一望无际的黑,刚刚还在身后的钉崎野蔷薇已经不见了。 这时,她的身后响起一声怯生生的呼喊:“姐姐!” “哦?找我有什么事吗?”周围没有人,胡桃的行为也肆无忌惮起来。她低下头,看向那只先前还在校门口的幽灵。 “只有姐姐能看到我们,对吗?”幼小的幽灵虽然已经不需要呼吸了,但还是没改掉生前的习惯,很仿真地抽了抽鼻子,“我叫水谷未,她是松永怜泉。” 躲在她背后的松永怜泉偷偷地探出半边脸,抬起眼打量着胡桃。 “放心哦,我会送你们回家的。”胡桃弯下身子摸了摸水谷未的脑袋。幽灵的手感冰冰凉凉的,还有种不真实感。 "可是,那里有大怪物。"水谷未有些害怕地拽住她过长的袖子,“它突然拉走了我和怜泉,很痛。等醒来之后,就没人看得见我们了。” 她的年纪太小,说的话有些混乱。胡桃又看了眼一直她背后的松永怜泉,她的脸少了一半,大概是在死前被咒灵砸碎了,所以才一直把脸藏在水谷未的背后。 “我是胡桃!你们还记得那个怪物在哪吗?”胡桃说着,举起手中的护摩之杖朝孩子们展示了一下军火,“快告诉姐姐,姐姐帮你们去消灭它!” “真、真的吗?”小姑娘的一亮,语气又活跃起来了,“那我带胡桃姐姐过去!” 她生前应该就是个乐观开朗的孩子,及时变成了缺了个胳膊的幽灵也还是那么活泼。她主动走到了最前面着胡桃,一手牵着松永怜泉,在一片黑暗中往前走。虚无的黑影淹没了她们的脚,每走一步,都会有几双怨念的眼睛转过来瞪向她们。 突然,胡桃一脚踩空,直接掉了下去。 “诶!?”两个小女孩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拽住了胡桃,结果被一起牵着掉了下去。 “未、怜泉——听我说——”胡桃一边降落,一边打开了自己的风之翼,“你们其实是可以飞的!” 这时候,她们才发现了自己身为幽灵所特有的飞行技能。 “胡桃姐姐有翅膀,好神奇。”水谷未飘在她身边,好奇地打量着风之翼。 “这是风之翼……应该也算是翅膀吧?” 胡桃一边回答她,一边低头朝下方看了看。虎杖悠仁已经在 她找准位子,拎起护摩之杖,朝着咒灵所在的位置狠狠地扎了下去。凌冽的风声从耳边划过,随着一声重响,她连人带□□穿了整个咒灵。 不得不说,有点恶心。 黑影瞬间发出了一声不可名状的尖啸,痛苦地收缩着身躯,想将她困在自己的体内。 “悠仁!帮我上个水!” “啊?好的!”虎杖悠仁利索地摸出水枪呲向面前的咒灵,两面宿傩不放过任何一点嘲讽他的机会,迅速露了个嘴讽刺道:“你就这样陪她玩过家家的游戏吗,小鬼?” 咒灵似乎也觉得这种行为很愚蠢,不仅没有躲闪,甚至也发出了嗤笑声。 随后,它就为现在的行为后悔了。镀着火焰的长/枪穿破它丑陋的身躯,打下一朵梅花的印记,闪烁的火光照亮了咒灵神情扭曲的面庞。胡桃游刃有余地一脚刹住地面,她知道咒灵的头上此时一定冒了蒸发二字,但真女人从不回头看伤害。 在凄厉的哀嚎中,咒灵逐渐消散了。四周的黑色褪去,露出操场缘由的模样。他们此时正站在操场中央的草坪上,胡桃的身后还有一片可疑的被烧秃的草皮。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则站在不远处血迹斑斑的足球框旁,球框边上正靠着两具残缺的女孩尸体。 方才的那一切景象,不过是咒灵特意创造出来的幻觉。 “胡桃姐姐好厉害,一下子把怪物打败了!”刚从上面飘下来的水谷未毫不吝啬地赞扬道,但她愉悦的语气在看到自己的尸体时一瞬间消失了,“那个是……我?为什么我会在那里?” “我们其实已经是幽灵了,是吗?”松永怜泉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未姐姐说我们还活着,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从大家看不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死掉了……” “不要害怕,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把你们送回【家】的。” 虽然胡桃看起来一直是一副轻佻随意的模样,但她的话却莫名地让人信服。哭泣的女孩听着她的话,悲伤的心渐渐平和起来。 虎杖悠仁并没有去好奇她到底在和谁说话。也许是精神过于大条,又或者只是他并不想去过多地探究胡桃的隐私 他最后所做的,只是把造型有些幼稚的小水枪还给了胡桃。 胡桃美滋滋地把小水枪收起来:“希望下次需要我来帮忙的时候,会是个下雨的好天气。” 第一次突发事件完美收工,她已经开始好奇这次的任务奖励会以什么形式发放了。 第12章 十二个客户 “所以说,胡桃姐姐现在也要去上学了吗?” 柯南捧着一杯一口未动的牛奶仰起头看向胡桃,晃着腿问。 胡桃沉痛地点了点头,拿起杯子,以饮酒的豪迈之气仰头喝掉了自己那杯牛奶。 甜奶入喉心作痛,在提瓦特大陆出手阔绰的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旅行者所说的贫穷的烦恼。 没办法,但是他们给的太多了。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赤井秀一简单地查了查这所学校,“原来是宗教学校吗?竟然设立在郊区。” 他说完,就随手关掉了浏览页面,不再提学校的事情了。胡桃也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开始抱怨今天推销为什么又失败了。 不对劲,有猫腻。 柯南将捧着的牛奶放回桌子上,狐疑地看着他们两个,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宗教学校在日本已经算是比较不错的学校了,毕业后能够从事的宗教相关类职业看上去也比较适合胡桃。但她自称自己是做丧葬生意的往生堂的堂主,为什么宗教学校会那么积极地让这种连过去都是未知的人入学? 毛利兰轻轻地敲了敲桌子示意,打断了他的脑内分析:“柯南,把牛奶喝掉。” 智慧的光芒还没来得及大放异彩,瞬间就消失了。柯南一脸颓唐地拿起杯子,神情恍惚地喝掉了牛奶。 “昴先生,胡桃,天色不早了,我和柯南就先回去了。”毛利兰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桌面,牵着柯南的手朝他们道别。 柯南试图为留下来作最后的挣扎,他还想找出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胡桃的不正常:“可是,小兰姐姐,我还想再……” “这次不可以哦,你也不要总是打扰昴先生。况且,明天还要上学,柯南今天不能玩的太晚。”毛利兰温柔地笑着,不容置喙地拒绝了,“等周末再过来吧。” 柯南只能带着自己一肚子的疑问,不情不愿地跟着她走了。他心中还惦记着初次见面时胡桃说的那句话,赤井秀一经过昨晚的试探后笃定地告诉他,那只是胡桃在逗他玩而已。但他怎么想怎么觉得胡桃有问题,说不定是她已经和赤井秀一在私底下偷偷达成了什么协议。 他有时特别不能理解像赤井秀一安室透这些人,即使已经确认了是同一阵营也要隐瞒大部分情报当谜语人,甚至连自己的亲人都要瞒着。一些问题,就算问了他们也得不到什么答案。就像是明明世良真纯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冲矢昴的真实身份,赤井秀一却仍然会否认。而他当年在波洛咖啡厅不停试探安室透的那段时间,更是毫无意义的红方内耗。好在安室透这密不透风的伪装,成功洗清了大半自己在组织内的嫌疑。 柯南走后,就是胡桃和自己新任的应急食品的交流时间了。这个新上任的应急食品没有派蒙那么呆,一点也不好糊弄。 此时他依然眯着眼,保持着温柔包容的微笑,像是一只揣着手手一脸慈祥的猫。 “如你所想,那所学校确实不一般。”胡桃率先挑起了话题,“它和那些你看不见的怪物有关……不过,既然你本来就看不见那些东西,也不必过多担忧。反正就算你知道了这些,也不能拿它们怎么样嘛。再说,看不到有时也是一件好事。如果你一睡醒,睁开眼就看到有个丑东西正张着一张恶臭的大嘴趴在你脸上流口水什么的,这可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 “按你的说法,我看不见不等于那件事情没有发生。”胡桃描述的很有画面感,只可惜赤井秀一不为所动,“就算我无法对它们做些什么,我也还是没有办法不去在意。倒是胡桃你,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把所有事情看得比大多数成年人都要透彻……真好奇你究竟有着怎样的经历。” “哎呀,我打小没上过什么学,掌管往生堂也有很多年了,看得开很正常啊。过往一切皆是云烟,不如多多留意当下。我做往生堂生意的,能卖你假木盒子吗?”胡桃打着哈哈,“现在更需要注意的问题难道不是,我明天竟然还要早起上学吗?” 赤井秀一象征性地鼓鼓掌:“恭喜。” “噫,这有什么好恭喜的?”胡桃撇撇嘴从沙发上跳下来,“那么,为了明天的早起,我得先出门了!今天的你要好好睡觉,不可以乱跑哦!” 赤井秀一朝她歪了歪头:“哦?都已经成为同伴了,难道不带我一起吗?” “要是你能看见我肯定带上你啊。但事实是,除了一些情况特殊的幽灵,你什么都看不见。”胡桃无奈地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我可没有在别人面前对着空气讲话的癖好。” 赤井秀一据理力争:“按你之前的说法,派蒙也是一直跟着你那位旅行者的。” “首先,你不会飞,其次,你太高了。”胡桃无辜地看着他,学着他的样子歪了歪头,再次比划了一下派蒙的大小,“派蒙是这样小小的一团,整天飞在旅行者旁边帮他讲话,所以才是神之嘴。对了!她还比你多了一个功能,不过那个功能……只能说,你没有的话真是太好了,因为现在我拿来要对你用了。” 赤井秀一:“……?” 胡桃做出一个拦截的手势,夹着嗓子,有模有样地学着派蒙的语调:“前面的区域,以后再来探索吧!” 赤井秀一作出一副没听懂她真实含义的样子,表面上笑得春风和煦,暗地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好的东西,显然是还没有放弃继续跟着她的想法。 经过这几天简单的相处,胡桃已经想明白了。这家看上去温和无害,脑回路却九曲十八弯,拐进去一看,全是他的套路。 总结为两个字——难顶。 这就不得不考虑其他处理办法了。 她一手撑着下巴,在心里简单地权衡了一下利弊。 赤井秀一的胆子很大,并不会害怕什么幽灵鬼怪。从柯南今天的表现来看,他的嘴应该也挺严实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同时,他有着不弱的实力和灵活的脑子,或许还真能帮上她什么忙。 而且带上他的话,能很有效地解决委托人们因为她稚嫩的外表而产生的怀疑,确实有点作用。 她又想起昨天刚刚坑了自己一手的窃听器,要不是被身边的幽灵先生提醒了,她根本发现不了。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轻言放弃的人,自己如果不带上他的话,以他的实力,接着拿一些高科技的小玩意来反手坑自己一波这种事情也不无可能。 不得不说,这完全是吃了信息差的亏啊。淳朴的提瓦特大陆就根本没有这些阴损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会想到异世界的科技这么不讲道理呢。 “……算了,要是你实在想跟着,就跟着吧。与其让你在背地里偷偷调查,还不如直接带着你呢。” 一番思考后,她放弃继续和聪明人斗智斗勇,干脆就直接同意了。 “不过,这些可以完全划分进灵异范畴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和其他人讲哦。鬼怪这种东西,大多都是人们自己编出来吓自己的。”她语气严肃地强调道,“你现在的样子并非你原本的相貌,那个叫江户川柯南的小男孩也并非他看上去的那个年龄,对吗?我不会去探究你们这些不太合理的事情,我也同样不希望你们过多涉足关于死者的事情,你已经是例外了。” “关于我和柯南……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的眼睛好像被下了什么封印一样,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舍得屈尊把眼睛睁开,给自己增加一点威慑力。 冰冷的绿眸,凌厉的下眼线,和冲矢昴温和的外表相去甚远。 冲矢昴的外貌,连安室透都花了不少力气才确认是易容,他并不认为一个小女孩能够一眼看出来。 胡桃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朝他上下挥了挥:“我都能看见幽灵了,能看到一些别的东西自然也不难理解,我觉得完全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既然如此,就不要这么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嘛。” “……是吗?” 赤井秀一看起来并不是很能接受这个解释,勉勉强强地放她过关了。 作为一个能用aw打1.2k开外的高速飞行手/雷的普通人,或许他有着远高于常人的视力,但这并不能帮助他看到胡桃眼中幽灵鬼怪横行的世界。 “既然要走,那么现在就出发吧,不然我可能第一天上学就要迟到了。”胡桃踮起脚,原想拍拍他的肩,却发现自己的身高似乎不太够,遂放弃,“对了,只要你不给我添乱,我也不是不能帮你们端掉那个邪恶的组织做点什么。那些你们‘问不到的人’,我也都可以帮你们问到哦。所以,当我的应急食品可是很划算的一件事!我们走吧,昴先生!” 问不到的人……是指死人吗? 赤井秀一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可能会从死人手里拿到情报。如果真的能和这些看不见的幽灵合作,让他们潜入组织搜集情报的话,不仅效率更高,卧底们也会减少很多暴露的风险。 “幽灵们其实并不像你想象中那样自由。”胡桃像是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边锁门边说,“虽然他们能说话,但是终归是已死之人,能飞,能穿过实体,无法被看见,活动范围被限定在一块区域,而且不能过多地干扰生者。如果他们主动越过了那条线,就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幽灵了。” 第13章 十三个客户 “这是水谷未,这是松永怜泉,都是很可爱的小女孩哦。” 在赤井秀一的眼中,胡桃正兴冲冲地指着一片空气对着他作介绍。 他试探性地朝着那片空气挥了挥手:“嗨?” 胡桃积极地在一旁为他解说:“她们也在朝你挥手哦。” 带着赤井秀一做每日委托的第一天,很顺利。虽然他看不见任何幽灵,脑子却足以通过她对幽灵讲的话推断出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就像他也能看到一样。同时,他看起来非常的靠谱,委托人们在任务当中果真没有再提出什么质疑,完成得非常迅速。 效率太高,眼看着还没到点的胡桃便决定带着他,去找到了白天突发任务时遇到的两只小幽灵,打算今晚就把她们送回【边界】。 诸伏景光的幽灵今夜并没有出现在这里,或许是察觉到了赤井秀一的到来自己躲起来了。不管是由于什么原因,对于这个结果,胡桃是很满意的。 赤井秀一虽然看不见,但高超的业务能力使他能面色如常地对着空气作自我介绍:“晚上好,我是冲矢昴。” “小未问,昴哥哥的眼睛是看不见了吗?为什么一直不睁开呢?”胡桃忍着笑转述,“如果眼睛不舒服的话,也要及时去看医生哦。加油啊,身残志坚的大哥哥。” 他仍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笑眯眯地回答:“没关系,我看得见。” “在进去之前,最后再强调一次吧——昴先生,接下来遇到什么,你都不要惊讶。”胡桃的表情严肃起来,“我要带你们去的地方,说是生与死的【边界】,也不过是连接生死的平凡之地,只是不为人知而已。听话一点的话,对你们好,对我也好。” 赤井秀一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牵着身后两个幽灵的手,钻入了靠着山体紧凑的矮木之中。赤井秀一微微弯下身子,紧随其后。树丛后想象中与山体的撞击感并没有出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旷昏暗的空间。 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是?” “你怎么想都没关系,总之不会是传说中的什么地狱冥府。因为场地比较开阔,我有时也会选择在这里举行仪式。”胡桃说,她的声音在回声的加持下听起来缥缈了许多,“很少有活人来过这里,所以人们才会根据臆想编出各种天堂地狱的传说,实际上哪有那种东西。” 这里比提瓦特大陆的【边界】更加静谧。异世界没有任何提瓦特式魔物的存在,【边界】的地脉紊乱自然吸引不来任何东西,那些丑陋的咒灵们是不好这口的。 她带领着赤井秀一和幽灵们在一个个房间内穿行,用火元素轻车熟路地烧掉挡路的荆棘丛,走到一处断崖边。站在这里,隐约能听到下方流动的水声。 “来,从这里跳下去吧。”胡桃指着游过去就行了。如果觉得身上湿漉漉的很不舒服,我也可以为你提供烘干服务哦。” 她说完,一头扎进了水里。 赤井秀一听着她扎进水中的声音,心中暗暗计算着水面到这里的距离。 按道理来讲,这么高的距离,就算是砸到水面也会带来如同水泥地一样足以让人骨折的冲击力,而胡桃却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他将信将疑,但也没有过多思考,紧随其后。 他就像胡桃一样,平稳地降落在了水池里,没有一丝痛感。 这片水池很干净,里面应该没有鱼虾等生物。水塘的尽头是一片平地,旁边幽幽地点着两盏昏黄的灯。 游上岸后,胡桃用火元素力把赤井秀一烘干,带着他们一同爬上面前的阶梯,脚下地势渐平,面前豁然开朗。赤井秀一随即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能看到胡桃先前与自己介绍的那两只幽灵了。 “咦,我的手……”水谷未低下头,惊喜地发现自己失去的手臂又出现了。她赶紧回过头,身边松永怜泉的脸白净可爱,没有一丝伤痕。 赤井秀一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幽灵的形态确实符合大众普遍的印象,整体呈现出淡蓝色,半透明。 从言行来看,这两个小女孩的幽灵状态原先并不是这样,在能被他看到的同时,她们的状态也改变了。难道是由于这个地方的特殊性吗? 两个小幽灵手牵着手,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色,但又因为这里的环境比较陌生,不敢贸然从胡桃的身边离开。 “欢迎来到这里!走到这里的时候,就意味着我们离目的地也不远啦。”胡桃俏皮地朝他眨眨眼,“我知道你很兴奋哦,接下来,我就要带她们去她们应该去的地方了。所以,现在你可以自由活动了!很快你就会知道,这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赤井秀一自然不会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没有再做推脱,就开始闲逛了起来。 这整个区域都被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芒中,有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脚下的石板看起来已经有了不久的年份。整个建筑仿佛漂浮于虚空之上,中央盘踞着一棵古树,周围云雾缭绕,恍若仙境。 几个幽灵正零零散散地站在这里,他就近找了一个搭话——套取情报也是他作为FBI王牌的一门必修课。 “请问……你是?”年轻的幽灵少女有些惊诧地看着他,“你是活人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胡桃带我来的。” “胡桃啊……说起来,我也是被她带过来的。”幽灵少女思考了一下,“真没想到啊,死后竟然还能来到这么温暖的地方,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呢。” “那……为什么你会站在这里呢?”他追问道,“你们的终点应该不在这里吧?” 她腼腆地笑笑:“这里是距离‘死’最近的地方,等我离开这里后,就是真正的死亡了。但是,我果然还是想再等一等吧……胡桃说,如果我实在放不下的话,可以在这里停留一会儿。” 赤井秀一简单地道了别,继续往前走。可能是因为胡桃初来乍到的原因,又或者是别的幽灵早已释怀离开,这里的幽灵数量其实并不算多。简单地搭话后不难知道,他们有些是由胡桃带过来的,有些则压根不认识胡桃,只是遵从着自己的感觉自行到这里来的。 突然,他在台阶的尽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黑色长发的女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正在等待着什么人一样。她的身边坐着一个更年长一点的女人,浅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脸温柔的笑意。 ……那是他死去的前女友,宫野明美。停留在这里的原因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无疑是为了她的妹妹。 要上去和她们搭话吗? 赤井秀一犹豫片刻,最后转身走向了胡桃。 “唔,你来啦。别再走了哦,你能知道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胡桃很快察觉到了他,“我真不希望你是那么聪明的人,不要看着这些蛛丝马迹就去推断里面更深层的东西。做人嘛,活得糊涂些,往生堂就只是做葬仪生意的地方,这样就好。” “差不多也快到时候了。”她看着不远处快要放完的两个女孩的记忆幻象,伸手轻轻拍了拍赤井秀一的胳膊,“走吧,昴先生。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步了,带你们去【亡魂的终点站】。” 赤井秀一低下头问她:“【亡魂的终点站】,这又是什么地方?” “啊?我刚刚胡诌出来的名字啊,上次和旅行者说的好像是……【起始与安息之地】?不管了,反正名字这东西,本来就是人为赋予的,懂得都懂。”胡桃理直气壮地回答他,“总之就是我们一开始进来的地方啦,不要和派蒙一样每句话都追问我!” 说到这里,她突然反应了过来:“不对不对,你好像也是应急食品……算了,我们走吧!” 从这里离开可比进来简单多了,他们跟着胡桃一起穿过一扇淡蓝色的门,就再度回到了入口。 离开了【边界】后,赤井秀一再度看不见眼前的幽灵了,刚刚的一切就像是一场虚幻的梦,什么都没能留下。 “好啦,水谷未,松永怜泉,最后的旅途结束啦。”胡桃弯下身子,笑着摸了摸她们的脑袋,“开开心心地离开吧。慢走哦,以后就再也不见啦。” 目送着面前的幽灵消失后,胡桃回头,看向赤井秀一。 “事情结束了,我们也回去吧。” 赤井秀一这次终于没有继续保持着温和的假笑,他青绿的眼睛也不像先前那样具有攻击性,一片平静。 他轻声感叹道:“没想到死后的世界竟然会是这样的……” “每个人,从诞生到这个世界起,就注定了会是我的客户,你也一样。”胡桃笑了笑,“谁都会有被烧掉的一天,我也不例外。舒舒服服地活,然后安安心心地死,死后说不定还能再见到你想见的人。人生就这样过去了,不也挺好的吗?” 赤井秀一点头认可:“你说得对。” 他本来就不畏惧死亡,这一行只是让他更多了解了一些死亡之后的事情。 正如胡桃所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第14章 十四个客户 全新的一天,从被赤井秀一无情地从美梦中叫醒开始。 胡桃昏昏沉沉地凭借自己强大的意志摆脱了来自被子的温柔陷阱,换上了昨天新买的衣服,把自己原本的制服团吧团吧扔进了名为洗衣机的机器里。她只知道这东西能洗衣服,但并不清楚它的运作机理。 这座房子很大,除了同住在这里的赤井秀一的东西之外,没有留下什么原主人的信息,这大概也是那个房主“新一”能轻易地让她住进来的原因。她还抽空简单地调查了一下东京市区的房租,随后就发现了自己交给房主的房租原来只能算是意思意思。 偌大的客厅里飘着一股奇怪的香味,胡桃坚定地认为自己在提瓦特大陆绝对没吃过这玩意。 她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地问:“昴先生在做什么?” “是咖喱,马上就能吃了。”厨房里传来赤井秀一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带着手套,端出了一锅糊状的食物。 胡桃对于没吃过的东西抱有十足的好奇心,她接过赤井秀一递给她的勺子,看着他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 胡桃舀了一勺塞进嘴里,咖喱的香气瞬间在舌尖绽放,惊喜道:“哇,你的手艺还挺不错嘛!不过,大清早就吃这么重口的东西吗?” “我的厨艺一般,所以才选择煮了算是最擅长的料理。”他回答道,“胡桃你呢?” “我吗?要不,明天早上就让我来做早饭吧!我会早起的!”胡桃兴奋地看着他,“要试试吗?要试试吗?” 赤井秀一没想到她会那么积极,此时的他还没充分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含笑着回应:“期待你明天的表现,胡桃。” 几乎从来没被他人期待过厨艺的胡桃在这句话中逐渐失去了自我:“哼哼,看我的吧。” 赤井秀一作为一个应急食品,在业务方面的能力直接拉满,不仅自觉包办了她的早饭,甚至还因为咒高离这里太远的原因亲自开车把她送了过去。 胡桃坐在车里,都没好意思告诉他在提瓦特大陆没有可用的传送锚点时,大家都是跑着过去的。 在她下车的时候,赤井秀一坐在驾驶位盯着咒术高专看了好一会儿。他的手以轻微的幅度摩擦着方向盘,像是正在思考什么一样。 这个胡桃就不介意了,反正关于咒灵什么的保密应该是咒术界那群人应该考虑的,和她一个做葬仪的没啥关系。 走进教室后她才发现,原来高专这种看起来就充满打打杀杀的地方,确乎是会上文化课的,而不是单纯只教他们怎么干趴那些咒灵,也勉强算是德智体全面发展,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以哪个为主体了。 这节文化课讲的是一些咒术界的历史,五条悟讲得不算用心,她听得也不用心。他的声音像是有一种神奇的催眠作用,促使胡桃的头因为困意只能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却介于是上课时间无法安心地倒下。 “小胡桃——”五条悟走下来,把脸贴近胡桃,语气荡漾,“上课睡觉可不是什么乖孩子该有的行为哦。” 既然被发现了,那也没有掩饰的必要了。胡桃皱起眉瞪了他一眼,干脆趴到了课桌上。 “喂喂,这个就有点过分了。你这个年龄段,你怎么睡得着觉?”五条悟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桌子,“虽说这玩意学着确实没啥用,但是我们高专也是有笔试的啊。” “学生又何苦为难学生呢?”胡桃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点的睡姿,躺平,“你学生时期估计也没比我好到哪去吧,上课的时候每讲几句话你都有在偷偷看教案哦。” 钉崎野蔷薇靠在座椅上,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眼神犀利地看向五条悟:“确实哦,我觉得胡桃说得没错。” 伏黑惠与世无争,默默得低头看着自己的课本。他充分明白了与其等着五条悟念他的教案,还不如自己多看两眼书的道理。 “嗯?大家原来都那么不想上课啊。”五条悟轻松地拽着衣领把胡桃从椅子上提起来,“那还是去操场吧!正好我也不怎么喜欢讲这些,东京京都姐妹校交流会也快来了——和二年级相比,你们的实力还远远不够啊。” 钉崎野蔷薇迅速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内容:“京都姐妹校交流会?那是什么?” “不过和京都另一所咒术高校开交流会而已……”伏黑惠双手插兜,坚守着咒高一年级最后的靠谱,“那不是以二三年级为主的活动吗?” “三年级……”五条悟语气轻快地回答,“他们停学了,人数不够,只好让你们顶上咯。为了取得胜利,好好锻炼吧!” 胡桃在在五条悟手下晃了晃:“锻炼?” 可能是长得不够高的原因,这些天她已经被提习惯了。这个世界的高个子似乎都挺喜欢顺手把身边的小矮子提起来。 “二年级也有个和你一样会用长/枪的,待会儿把她叫过来和你对练一下试试。”五条悟乐呵呵地提着她往外走,“你那武器是什么?看起来还挺不错的。” “护摩之杖,往生堂代代相传的祭祀用的烧火棍。”她闷闷地回答,“枪法是往生堂秘传枪法,恐怕和你们的招式不太一样哦。” “别说得那么生分嘛,就是互相学习借鉴一下也是一件好事。”五条悟说。 随后,胡桃还没来得及和他再多唠几句嗑,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脑浆都快被五条悟给摇匀了,睁开眼一看,面前已经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大操场了。 用传送锚点的时候就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啊,虽然旅行者偶尔会无能狂怒地吐槽它的欲岩又止,但传送体验确实好得没话说。与之相比,五条悟这瞬移虽然速度快,但体验也未免太糟糕了! 胡桃在心中默默给了他一句差评。 二年级的众人正在操场上训练,他们对五条悟的各种离谱行为早已见怪不怪,只是随意地瞟了一眼后,就把目光停留在了他一手拎着的胡桃身上。 胡桃抬起头,朝他们挥了挥手:“嗨,你们好啊!” 这学校人丁稀少,二年级也就零星的几个掰掰手指头都数得清的人,其中有一个甚至不能算是个人。 因为没有瞬移的能力,这时候虎杖悠仁他们才跑了过来。体能最好的虎杖悠仁丝毫不带喘地停在了五条悟身边,钉崎野蔷薇一脸怒色地在最后骂骂咧咧地跑,中间的伏黑惠拉着嘴角,看起来生无可恋。 “呼——呼——”钉崎野蔷薇喘着气停下来,指着面前的陌生人问伏黑惠,“这些人是谁?”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后,她已经放弃了从五条悟口中得到信息了。伏黑惠虽然每天都摆着一张酷哥脸,但至少看起来比五条悟靠谱得多。 伏黑惠依旧垮着一张脸:“他们是二年级的前辈。” 他先指了指不远处扎着单马尾的少女:“那位是禅院前辈,擅长使用咒具。” 禅院真希听到了他的话,回头瞪了他一眼:“惠!不要叫我的姓!” 伏黑惠可疑地停顿了一下,随后就像没听到一样扭过头指向把半张脸埋在高领里的矮个子少年:“狗卷前辈,咒言师,说话用的全是饭团馅料。” 狗卷棘朝他们挥手:“海带。” “胖达前辈。”伏黑惠也朝他挥了挥手,最后指向正坐在草地上唯一没有人样的熊猫,一句话就简单地混了过去,“二年级还有一位乙骨前辈……那大概是唯一一位值得尊敬的前辈,不过现在在国外。” 钉崎野蔷薇看向他:“喂,难道你打算一句‘胖达前辈’就算是介绍过了吗?” 伏黑惠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就差把“不然呢”这几个字写在自己的脸上。 突然,他只觉眼前一黑,抬起头,便发现一堵人墙正任性地矗立在自己身前,使本来还算得上宽敞的空间瞬间变得狭促起来。 “难道我不值得尊敬吗?” 五条悟松开手把胡桃丢掉,弯下腰凑到伏黑惠的面前,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伏黑惠:“……” 他看着面前这个和靠谱二字不搭边的人,再越过他看着在操场上放飞自我的二年级们,隐约听到耳边有阵阵凄凉的风声传来。 那是象征着宁静的一天、安定的精神状态与他背道而驰飞奔而去的声音。 “对了,胡桃。”五条悟直起身子,终于想起了一件正事,“虽然你的往生堂还没有建好,但昨天那两具尸体的收殓工作就先交给你吧?放心,已经提前和她们的家人解释过了。你的制服也已经加急定做好寄到你家去了,明天务必穿着校服来上学哦。” “这个就是你说用□□的小姑娘?”禅院真希一手叉着腰,上下随意地打量了胡桃一遍,“看起来不是很结实啊,真的能打吗?” “她的咒力比较特殊,能给自己的武器附魔。”五条悟说,“来,小胡桃,表演一个给真希看看。” “明白明白!看我的!” 胡桃应了一声,只见她凭空掏出了护摩之杖,火红的蝴蝶图样在她身上一闪而过,明亮的火焰由杖尖燃起。随后,她动作利索地挥舞起护摩之杖,每一下都带着炽热的火光。她的身材看上去甚至没有钉崎野蔷薇有力,连肌肉的弧度都几乎肉眼不可见,每一下挥动护摩之杖的动作却格外具有力量感。 往生堂秘传枪法比起一般枪法而言,在具有实用性的同时兼具着不低的观赏性,由往生印作结。她简单地演示了一套动作,结印,收枪,甚至还不忘忙里偷闲地朝面前的禅院真希闭上一只眼做个吐舌的俏皮表情。 禅院真希眼睛一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还不错嘛,看来我也要稍微认真一点了。” 第15章 十五个客户 禅院真希的力气很大,用得多是蛮劲。而胡桃则与之不同,用得更多是巧劲。 胡桃还记得当年申鹤扛着浮生石离开的传说,那一举动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连旅行者都为此大惊失色,充分证明力气大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胡桃原来这么能打吗?”坐在一旁围观的钉崎野蔷薇捧着脸,“她怎么还越打越厉害了……” 刚开始对打的时候,禅院真希还占些许优势。而到现在,反而更像是胡桃压着她打了。当然,效果仅限于胡桃的武器上有火焰的时候。当火焰消失的时候,她的攻击就会疲软许多。 那火焰时断时续,还挺有规律的,每次重新燃烧起来的时候胡桃身上都会出现一只蝴蝶的图案,就像是游戏里秒数恒定的技能CD一样。 “……对了,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虎杖悠仁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有些恍惚,“学校里,或者这附近,有那种很大的钟吗?从刚才起好像就一直听到不断的钟声。” 伏黑惠认同道:“确实。” 虎杖悠仁的话瞬间引起了在座各位围观群众的兴趣,他们的注意力直接从面前紧张又刺激的对练转移到来源不明的钟声上了。 片刻后,虎杖悠仁迟疑着率先发表了自己的观点:“我觉得,这个钟声好像和胡桃有关。” “悠仁,你不觉得这个说法很邪门吗?”钉崎野蔷薇问,目光却很诚实地聚焦到了胡桃身上。毕竟胡桃是个一见面就对着她宣传丧葬生意的,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确实有些邪门。 伏黑惠只是看着,不作任何代表性发言。 “好了,真希、胡桃,差不多了。”五条悟拍了拍手,叫停了她们两个。 她们停下了动作,禅院真希的手中握着咒具,胡桃叉着腰,武器悬浮于身后。 她眨了眨眼,称赞道:“禅院前辈可真厉害啊!” “叫我真希吧,请不要叫我的姓氏。” 胡桃光速改口:“好的真希前辈!明白了真希前辈!” “我收回之前对你的质疑,你的水平也不赖嘛。不过,之前好像有一件事忘记问了……”禅院真希直勾勾地盯着正飘在胡桃身后的护摩之杖,“这东西,到底是从哪掏出来的?难道有什么我看不见的咒灵后面在拿着吗?” “我看不见。”虎杖悠仁举手回答。 胖达憨厚地挠了挠脸:“我也看不见。” “鲑鱼鲑鱼。” 他们一致将目光投向这里最厉害的眼睛的持有者五条悟。 “这个呀,我当然——” 五条悟恶趣味地拉长了声音,众人两眼放光地看着他,期待着他给出最后的正确答案。 “——当然也看不到啦!” “切。”钉崎野蔷薇无趣地别过头,“不想说就不说呗。” 五条悟神色浮夸地委屈道:“我是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啊,野蔷薇竟然怀疑老师的话,老师好伤心。”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虎杖悠仁问。 胡桃摊手:“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旅行者的背包,或者是哪个异次元?反正能拿的出来放的回去就好了,不必深究。” 她说完,身后害羞的护摩之杖就化作金光逃离了这个世界。 “对了,你们刚刚有在说钟声?”禅院真希接过胖达递给她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顺手把自己手中的咒具也一并塞给了它,“我刚刚好像也听到了,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听到过那种声音,我还想问是谁那么闲,大清早地敲钟。” “呃……” 胡桃眼神游移。 “为什么你闪避的瞬间会有蝴蝶?”钉崎野蔷薇紧接着提出疑问。 五条悟的瞬移都没有特效,为什么这种短距离的位移会有那么好看的效果?难道眼睛特殊的人就做啥都特殊吗? 狗卷棘频频点头表达自己对于这个问题的同等困惑。 胡桃讪笑着后退几步,一本正经地讲着歪理:“你看,胡桃姓胡,蝴蝶也姓蝴,所以会有蝴蝶出现什么的也很合理啊。有问题吗?完全没问题!” 钉崎野蔷薇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这两个之间根本没有多大关系吧!” “说到蝴蝶……”看了半天戏的五条悟终于耐不住性子加入了这个话题,光明正大地暗示道,“你们不觉得胡桃身后出现蝴蝶的时候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 …… 一阵沉默。 “果然。”胖达感叹。 “鲑鱼。”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狗卷棘最先明白了胖达的意思,出声表示赞同。 专心和胡桃对练的禅院真希握紧拳头:“喂,你们到底发现什么了!” 虎杖悠仁的目光在他们几人身上扫了一圈,恍然大悟,爽快地揭开谜底:“——原来就是胡桃啊!” 钉崎野蔷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她感到有点脑阔疼:“邪门起来了……” “胡桃,你能再表演下那个吗?”五条悟举起自己的手机,点开了录像功能,“就是那个会出现蝴蝶的,‘咻——’的一下。来嘛来嘛!” 胡桃:“……” 胡桃:“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要求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她轻飘飘地往前冲刺了一下,随着她的运动轨迹出现了几只金色的小蝴蝶,很快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咚——” 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声无厘头的钟声。 钉崎野蔷薇毫不留情地吐槽:“啊,是丧钟吧。” “是丧钟呢。”五条悟附和。 “首先,钟声确实来自于我;其次,我身上没带钟:最后,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敲钟。”胡桃张开手臂转了一圈,示意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与钟相关的物件,“不管是蝴蝶还是钟声,总之,一定是米〇游干的。” “对对。”五条悟抱着看乐子的心态点了两下头,随即发现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嗯嗯?等等,米〇游是什么东西?” 空气沉寂了一会儿。 “这不重要,反正一定是米〇游干的。”胡桃毫不讲理将这件事一锤定音,“每件事情都要刨根问底,你们难道就一点都不累吗?要不还是别当咒术师了,干脆改行做名侦探吧?” “有道理。”五条悟稍加思索,“那我现在是赫尔克里·波悟。” “你怎么看,虎洛克·福尔摩悠?”钉崎野蔷薇朝虎杖悠仁撇撇嘴。 “我想我没有什么头绪,亲爱的西·奥古斯特·杜薇。”他摇摇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伏黑惠,“约翰·H·惠生,你有什么头绪吗?” 伏黑惠的脸上再度写满了不情愿,他无神的眼睛毫无保留地告诉众人,他一点也不想掺和进这趟浑水。 此时的他十分想念远在重洋之外的、唯一值得尊敬的乙骨前辈。 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身处异国他乡的乙骨前辈也帮助不了此刻的他。他最终在三道热切而坚定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其中的一道还极为野蛮地穿破了名为眼罩的隔阂。 他点点头,敷衍道:“嗯嗯嗯对,名侦探。” “喂,不要亵渎名侦探啊。”禅院真希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五条悟,“你这样子最多去找找小狗小猫,说不定还能接几个调查婚外情的委托,和名侦探攀不上半点关系。” 虎杖悠仁情不自禁地插嘴道:“也可以是木〇村的下忍。” “众所周知,千万不要惹木〇村的下忍。”胖达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补充。 “你们能和下忍比吗?”禅院真希一针见血地吐槽,“怕不是开侦探社都只配在公共厕所的隔间上贴小广告吧。” 五条悟反驳她:“太过分了吧,就算要贴我也只会贴在电线杆上!” 胡桃探头:“这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五条悟严肃地强调,“公共厕所和电线杆可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狗卷棘摇头:“木鱼花。” “日落果?”胡桃被狗卷棘神奇的饭团语打动了,试探性地按着狗卷棘的说话方式,有样学样地报了个食材名。但由于提瓦特大陆和这个世界之间可悲的厚障壁,她并没有成功报出饭团语中早已登记在册的词汇。 “鲣鱼干!”狗卷棘再次否认。 “绝云椒椒?清心?甜甜花?树莓?”胡桃又试探性地报了几个食材,见都没能成功对上信号后干脆自暴自弃地开始胡言乱语,“水煮鱼配虾饺?清心炒史莱姆凝液?派蒙?冲矢昴?”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禅院真希无语地扶额,“感觉后面两个已经不算是食品了吧?” 狗卷棘用关怀残障青年的眼神担忧地看向她:“大芥?” 历经挫折之后,胡桃总算放弃了自行编入饭团语的事业,规规矩矩地按着他说过的标准饭团语回答:“鲑鱼。” 狗卷棘见她终于在饭团语上踏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愉悦地拉了拉自己的衣领,欣慰地说:“腌鱼子!” 胡桃充满斗志地握拳,有模有样地重复:“腌鱼子!” 熊猫转过身,轻轻地拍了拍禅院真希的背:“真希,新学妹似乎和棘很合拍嘛,竟然这么快就被他同化了。” “总感觉会是个像悟一样的熊孩子。”禅院真希锐评,“她是我见过第一个试图创造另一种饭团语和棘交流的人。” 五条悟沉痛地说:“说我熊孩子就算了,好歹得叫我一声老师吧?” 胡桃同样沉痛,她细细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行为,反思的结果就是不需要反思。 于是,她理直气壮地说:“我明明很沉稳啊,你莫要凭空污人清白。” 第16章 十六个客户 结束了自己第一天紧张又刺激的校园生活的胡桃迈着愉悦的步伐走出校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闪耀的光芒。 她觉得五条悟或许已经从她身上多多少少看出了些什么,不然也不会积极地提议帮她建立往生堂,下午的接到任务也交给了她的那几位同学,只是把最后收殓安葬遗体的工作交给了她。虽然他看起来不太靠谱,脑子却灵光得很。可能是身为咒术师的原因,让他和赤井秀一比起来,更懂得保持与幽灵亡魂之事的距离。 晚饭随意地找了一家饭店解决,她不太懂这里的菜系,盯着菜单眼花缭乱地看了大半天。赤井秀一把菜单从她手中抽走,简单地点了几道菜。 “说起来,那个叫江户川柯南的小孩……”胡桃咬着筷子,口齿不清地说,“那小孩是死神吗?我最近遇到的不少幽灵都表示自己死亡的时候那个小孩在场,还说他会用手表里的针扎晕身边的大人躲在他背后推理真相什么的。据说每当他做出这些行为的时候,在场的人就会和瞎了一样,完全看不到。” 赤井秀一笑而不语。 实际上,在胡桃提出这个问题之前,他好像也一直在下意识地忽略这件事情。大家好像都不约而同地被摁了个降智光环,对面前的异样视而不见并习以为常。 与此同时,饭店里非常应景地响起一声有些耳熟的尖叫声,这不禁让胡桃想起自己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的情景。 这个声音是……毛利兰?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推测应该来自于饭店的卫生间。 她敏锐地扫了一圈饭店内的众人,果然在一张饭桌旁看到了身穿蓝色儿童西装颈戴蝴蝶结的小男孩。他的表情是毫不遮掩的担忧,正匆匆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往那个方向跑,还没来得及走几步就被毛利小五郎提了起来。 “说死神,死神就来了。”胡桃撑着脸,看着不远处身体慢慢凝实,正一脸茫然四处张望的幽灵,“……我是不是还得感谢柯南的馈赠?” 那只幽灵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随即愤怒地飘到了旁边的一个人身边。那个人正深情地抱着他的尸体,面上是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他看了看自己的尸体,又看了看那个人,终于反应了过来。在头上冒出了一个象征着突发事件的蓝色菱形的同时,他对着那个人破口大骂,极大地拓展了胡桃在异世界的骂人词汇量,同时也让她差不多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上次突发事件的奖励,说实话胡桃还没弄清楚是什么,从周围人对自己的态度和旅行者平日里的奖励内容来看,如果没有钱,那大约摸是好感度认同度之类的东西。经过那个突发任务之后,五条悟对她的态度确实缓和了许多。 旅行者也说过,突发事件这玩意给的奖励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平常实在闲得没事干还会做做,除去简单地帮人摘几个日落果之类的,麻烦点的他都懒得去做,直接无视了。 “怎么了,胡桃?你没事吧?”赤井秀一看到她紧皱的眉头,低下头轻声询问,“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吗?” “我想我知道凶手是谁了……死者的幽灵正在骂他,有点吵。”胡桃有些烦恼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同样轻声地回答他,“啊,他开始打那个人了。” 幽灵终于接受了自己的言行并不能对凶手有什么影响这件事,无能狂怒了一会儿后,认命般开始在饭店内四处走动。绕了一大圈后,又再度站回到凶手的身边,神情复杂。可能是认为没人看得见他的原因,他就地蹲了下来,对着自己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成年幽灵的崩溃往往就在这一瞬间。 殊不知不远处的胡桃将他的一切举动尽收眼底,尖锐的哀嚎声吵得她的脑子突突的疼,实在是精准无比的定点打击,只伤害到了她一个人。 根据她这几日引渡的疑似被柯南克死的幽灵们来看,这些幽灵几乎都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误会而死,在找出凶手揭开真相消除误会后就会心甘情愿地离开。 她一把将筷子插进饭里,从椅子上跳下来,凭借着自己娇小的身躯穿过人群,那个刚刚被幽灵暴揍的男人光明正大地进入了女厕,正抱着倒在隔间内的那具男性尸体哭得死去活来。尸体的嘴被胶带封住了,心脏处板正地插着一把刀,鲜血流了一地,也蹭了那个男人一身。 胡桃面色如常地指了指他:“事到如今就别演啦,凶手是你。” “这是从哪里来的小女孩?裕真一直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是凶手?”有个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这不是你可以胡闹的地方!” “对对,裕真前几天还来帮我收拾了后院呢,真是热心肠啊……”有人附和道,“我看凶手就是那个女人,一脸恶毒相,不像是什么好人。” “我看这小姑娘刚刚还在面不改色地吃饭,凶手不会是她吧?这么做肯定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 “喂!”胡桃被身后的人推得一个踉跄,“我也可以是侦探啊!” 名为早川裕真的男人在被胡桃指认时脸色变了一瞬,听到周围人对自己的维护后又再度将刚刚的惊诧不动声色地融入悲伤的表情之中。 在一片混乱之中,目暮十三姗姗来迟。 “毛利老弟,这回又什么情况?”他上前拍拍毛利小五郎的肩,轻车熟路地询问道。 “喏,还不是上次那个和受害人家属推销丧葬服务的小鬼。”毛利小五郎朝胡桃的方向努了努嘴,“这回她又说自己是侦探了,没凭没据地早川裕真是凶手。要我看,凶手肯定是那个凶巴巴的女人。” “我好像听说过那件事,你也别太往心里去,那孩子好像还是被跨境拐卖过来的。”目暮十三转过头,吩咐下属拉起警戒线,将周围的无关人士疏散开。 大多数的人畏惧死亡,却又总是喜欢在发生命案时围过去凑个热闹,借此为自己平淡到快进一百倍才能讲出点起伏的人生增添点刺激的色彩。 “警官,我是山内加悦。”长相凌厉的女人说,她踩着一双艳红的高跟鞋,一头利落的短发,衣着干练,一副经典的职场女强人扮相,“死者是我的丈夫山内大祐,他平时就喜欢拿着我的钱在酒吧里沾花惹草,就算是哪天被自己的小情人捅死我也不会奇怪。”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悲伤的神色,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解脱的舒爽。 “我是早川裕真,是大祐的友人。”早川裕真抹了把自己脸上的眼泪,声音中还带着明显泣音,“我们交好已有十数年了,如果有人想杀大祐,我绝对是最想救下他的那个人。” “哦?是吗?”胡桃叉着腰,毫不掩饰地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早川裕真一噎,又抹着眼睛哭了起来。 “啊?等等,原来我也需要自我介绍一下吗?”看着周围零星的几个人都注视着自己,胡桃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帽子,“我是胡桃!虽然我不认识地上这位山内先生,但是,山内姐姐,如果要收敛死者的话,往生堂可以给你八折优惠哦!” 柯南无语地露出半月眼:“又来了……” 就算是接受案件询问之余,她还不忘敬职敬业地趁机推销往生堂的服务。 “凶手肯定是你吧,山内小姐!”毛利小五郎毫不犹豫地指向山内加悦,“你对丈夫的出轨行为积怨已久,终于忍无可忍,在这一天蓄意谋杀了他!” “我活得好好的,也不差这点钱,用我下半生的幸福去杀他干嘛?当他不存在不就行了。”山内加悦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倒是前阵子,他突然不向我要钱去酒吧了,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地追求一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香弥?” 胡桃替她补充:“早川香弥。” 这是她前几天刚引渡的一只幽灵。 “这是……”目暮警官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我想起来了,这是一周前跳楼自杀的女孩子!她好像还有一个哥哥……” “叫早川裕真。”胡桃替他补充,“整件事情到这里就很清楚了吧?连小学生都看得懂——来柯南,说说你的想法?” “啊?啊?”莫名其妙被点名的柯南站了出来,硬着头皮按小学生的语言风格翻译了一遍自己脑中的正常推理,“早川叔叔的袖口上面有像是喷溅上去的血迹,和 为了柯南身边的人,尤其是毛利小五郎的脖子健康着想,胡桃贴心替他把推理部分补全:“所以,你在警察来之前就匆忙地上前抱住尸体,并不是关心这位山内先生,不过是想借此掩盖不小心喷溅到自己身上的血迹罢了。” “对,是我,就是我干的。”见真相逐渐明晰,早川裕真站起来,一脚踹开尸体,“我把他当作我一生的挚友,他却逼死了我的妹妹!” “所以,山内姐姐现在要再考虑一下我们往生堂的丧葬服务吗?”胡桃满怀期待地看向一旁的山内加悦,她嘴里仍叼着一支烟,也许是顾虑到有小孩在场的原因,并没有点燃。 “可以啊。”她低下头看着胡桃,“那就给他办个最低规格的吧。” 第17章 十七个客户 赤井秀一的葬礼如期举行,一没有尸体,二没有衣物,葬了个空气。 由于赤井秀一并不是本国人的缘故,安室透很抱歉地表示找不到他的亲属出席,而他也恰巧没空参加。不过,他在得知办成冲矢昴的赤井秀一会参加这场葬礼后,欣然应允,就差拍手称快并表示自己对此举双手赞成。 最后,葬礼地点定于【边界】的入口处。虽然无法停灵也无人守灵,但至少空间宽阔,给足了赤井秀一排面。 因为没有东西落葬,该环节也一并略去。胡桃仔细地摆好了排位器具,按照璃月的习俗为其送葬。 出乎赤井秀一的意料,胡桃虽然在大多数的时间都表现出充满贪玩的孩子气的一面,俨然是位甩手掌柜的模样,在葬礼之时却一扫先前的顽皮,展现出沉稳肃穆的姿态。 ——往生堂的第七十七任堂主,绝非只是说着玩玩而已。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更能让人体会到这位过分年轻的堂主的实力。 当然,这葬礼如果不是为他送行的话,那就更好了。 除了赤井秀一的葬礼外,今晚还需要再烧一具山内大祐的尸体。山内大祐的亲属关系不像赤井秀一那样寒酸,因此还得再做规划。胡桃从现场顺路把那只幽灵拐了过来,请他好好看看自己的尸体是如何变成一地骨灰的。 火系神之眼对于丧葬而言实在是锦上添花,这让胡桃从此不再为烧不干净而焦虑。 烈火从升起到剧烈的燃烧,只需要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被平铺于石床之上的尸体窜起灼灼的火光,因过量的火元素力而产生的高温扭曲着周边的空气,胡桃略显稚嫩的脸在掠动的火光下忽明忽灭。 早在路上就已经被胡桃做过心理建设的幽灵看着面前被焚烧的自己,缄口不言。他就像之前疑似被柯南克死的幽灵们一样,死亡不仅让他明白了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也让他对自己的遗憾释怀。 对于逼死早川香弥这件事而言,他的内心最初其实是有所愧疚的,但却又不禁为侥幸逃脱法律的制裁而心中暗喜。 事情追溯到早川香弥死的时候,那时胡桃还尚未来到这个世界。化为幽灵的早川香弥茫然无知却满怀愤怒,独自在米花町游荡。 她首先去看望了自己的哥哥,几天后却发现哥哥因为她的贸然接触,每晚噩梦连连,每次惊醒都一脸茫然,只是呆呆地坐在床边。 看着哥哥越发憔悴的脸色,她选择了离开,带着满腔的怒火缠上了山内大祐。她本身就只是一名涉世未深的大学生,爱纯粹,恨也纯粹。不计后果的跟踪让山内大祐的生活处处碰壁,内心本就不算坚固的防线也随之崩溃。 然后,胡桃出现了。她以日常任务的形式带走了即将误入歧途化为恶鬼的早川香弥,再以驱邪为由完成了山内大祐的委托。 他最后确实没有被早川香弥杀死,却死于自己友人之手。 死亡,对于已经疑神疑鬼精神衰弱的山内大祐而言,也算是一种解脱。 胡桃没有去擅自评论他人人生正误的爱好,每个人都是复杂的,难以凭借一件事就下定论。 她只是负责守住生死的门,维护两界的秩序,顺便发展下往生堂的事业。不管是普世意义上的好人还是坏人,最终不过都是她手下的一捧骨灰,早晚都是客户。 这就像是有一辆电车即将经过一个岔口,原轨道上躺着五个人,另一条轨道上躺着一个人,而你只是个拿着马桶搋子路过的人而已。 人世间的爱恨情仇,作为往生堂堂主的胡桃自诩看得不少,却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大开眼界。像是什么一家子连杀手死得整整齐齐啦,什么女管家偷东西被主人规劝后怀恨在心想报复主人却意外将其害死啦,什么女仆不惜牺牲青春与容貌谋杀并整容成老太太获取财宝却发现财宝竟是一片美景啦……这些九曲十八弯的案件就连胡桃听了都不禁感叹一句——艺术源于生活,生活却高于艺术。 这么离奇狗血的剧情连八重堂的小说都不敢写,竟然会是真实事件。 最离谱的是,每次事件的最后的真相都是由柯南那个小学生通过麻醉在场的其他人以曲线救国的方式讲出来的。这么久了,除了这些幽灵之外竟然完全没人发现柯南的离谱之处,胡桃将这种现象命名为柯学的力量。 她觉得自己和柯南一定很合拍,只要柯南在的地方就会死人,而只要死人的地方就会需要她。只要她每天按着柯南的行动路线走,那往生堂的业绩得是超额完成。 ……不过,东京这么小的地方,真的有那么多人可以死吗?柯南身上真的没有带什么死神诅咒吗? 她带着这个疑问与赤井秀一进行了学术性的探讨,赤井秀一表示,这一切确实都是巧合,柯南只是运气不好,又或者说,运气太好。 她将信将疑地信了,她是喜欢业务,但业务多到离奇也是值得注意的反常现象。 第二天,胡桃特地起得很早,她还记得自己昨日对赤井秀一夸下的海口,要为他做一顿丰盛的早餐。她相信自己的厨艺一定能像自己一样,摆脱提瓦特大陆的桎梏,在异世界成为和香菱一样值得尊敬的大厨! 在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胡桃是会将自己的精力投入到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的类型,这一点赤井秀一是知道的。 因此,在他早晨听到厨房内的异动时,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应该说,胡桃承诺了要做饭却没在早晨出现在厨房的话,他才应该感到意外。 胡桃昨日惊喜地发现,金鱼草和松茸不仅存在于提瓦特大陆,在这个世界也存在。虽然长得不尽相同,但相信既然名字一样效果也多半八九不离十。 她兴冲冲地买了一把金鱼草和一袋松茸,决定请赤井秀一品尝一下自己在料理事业上得到的最高成就。 赤井秀一转动厨房的把手,推开门,胡桃正坐在椅子上,端着一锅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材料的东西捣鼓着。原本干净整洁的厨房里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腥味,变得像是什么邪恶的魔药制作现场。 胡桃捧着锅,热情地朝他挥了挥手。 一口熟悉的锅,他昨天做咖喱时还使用过,没有任何问题。 一口装了东西的锅,锅就是用来做菜的,装了一些食材也看似很正常。 一口装了漆黑的、充满腥味的、疑似是他今天早饭的糊状不明物体的锅,这不太正常。 他心中警铃大作,促使着他开口阻止胡桃端着这口锅继续煮下去:“要不,今天早上……”去波洛咖啡厅? 他的话没说完,胡桃充满自信地朝他点头,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相信我!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放任胡桃继续下去,这是他今天犯的第一个错误。 “你在做什么?”赤井秀一问。 “素鲍鱼。”胡桃一边回答,一边将手中过于稠厚的酱料以明显不对劲的致死量加入锅中,这个用量绝对是光喝水都会让人觉得口干的程度,“我对这道菜进行了一些改良,让它变得色香味俱全。改良后的菜,我将它命名为——‘幽幽大行军’!” 赤井秀一带着怀疑再度看了一遍锅中糊成一团的不明物体,它们被胡桃分成了还算均匀的六团,每一团都以超写实的手法淋漓尽致地表现出食材的不甘。不管是神还是形,都只能说是和素鲍鱼毫不相干。 带着浓重的困惑,他被胡桃打发回了客厅,等待这盘传说中的菜肴诞生。 “久等了,昴先生!” 片刻后胡桃推开门,一手捧着一盘菜,另一手则提着一个食盒。 赤井秀一盯着那个食盒:“……这个是?” 胡桃把菜放在他的面前,将食盒收了起来:“有福同享嘛,食材买多了,所以我又多做了一点。这种异世界的菜品,应该请我亲爱的老师同学们也一起尝尝。” 她特地这盘名为“幽幽大行军”的菜挑选了黑色的盘子,将也许是素鲍鱼的东西充满童心地捏成了圆头幽灵的形状,规整地围成了一圈,最中间的则捏成了一朵梅花的形状。剩余的边角料则被她搓成球状,蘸了酱料后围着小幽灵的边缘绕了两排。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赤井秀一总感觉那盘菜就连冒出的热气都是一个圆头幽灵的形状。 他拿起筷子,从这盘滑稽中还带着些许可爱的菜中夹起了一只笑容奇异的小幽灵。 他张嘴,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贸然品尝胡桃的大作,这是他今天犯的第二个错误。 这果真是一道境界极高的菜,就连赤井秀一自己都不能保证可以完美复刻这种绝无仅有的口感。 最先在味蕾上发威的是一股腥味,随后浓重的酱汁味不甘示弱地紧跟其上,将食材本身的味道扼杀在摇篮里。味蕾上就像是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爆炸,不堪受辱的味觉完全失灵,后悔的心情随之升起。 “怎么样?怎么样?”胡桃跪趴在桌边,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有福同享。”赤井秀一挣扎的目光的目光平静下来,其中暗流涌动。 短短的几秒钟内,他已经在脑中为这盘菜剩下的部分找好了归宿。 “我觉得不应该只让你的老师同学们享用,也应该请安室先生他们尝尝。” 第18章 十八个客户 “大丘丘病了——二丘丘瞧——三丘丘采药——四丘丘熬——” 毫无疑问,吹风机在唱歌。 伏黑惠面无表情地拿着自己的吹风机,嘹亮的歌声完全压过了吹风机吵闹的风声,用魔法打败了魔法。 正在播放的歌声带着新同学火热的关怀与热风,从他的发顶吹拂而过。他不知道自己的吹风机究竟是如何学会唱歌的,但这件事五条悟和胡桃肯定都难逃其咎。 很显然,这首歌是由胡桃唱的,歌词听起来有些不太对劲,但伏黑惠不想再往下细想。 人的底线总是会根据实际情况一降再降,在见识过会唱歌的吹风机后,他想的竟然不是“为什么吹风机会唱歌”而是“只要不是会喷火的就好”。 他默默地在歌声中吹干了自己头发,然后无情地把这个已经变异了的吹风机扔回了五条悟的房间。 自从拥有了胡桃这位新同学后,他深刻的意识到,过去的十几年的人生只是让他不幸地见到识了属于五条悟的冰山一角,而胡桃的加入正不可阻挡地将这座冰山变得更厚,更大,更坚硬,并使其拥有了更加可怕的移动能力,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寸草不生哀嚎遍野。 从最初天真的他毫无防备地接过一脸期待的胡桃手中的食盒却被一波送走开始,一切的发展就如同一只脱缰的野狗,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伏黑惠还清楚地记得,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突然被告知了自己的发胶瓶里装的其实是染发剂。 他看着面前一高一矮但表情神似的二人组,面色平静地关上门,只留下一句:“我不用发胶。” “怎么可能?不用发胶的话,你的发型为什么会变成毛扎扎的海胆啊?” 在胡桃隔着门的怀疑声下,他来到自己的洗漱台迅速地审视了一遍自己所有的瓶装物品,最后选定了怀疑对象。 他拧开了自己的沐浴露瓶。 ——是白色的染发剂。 在另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被告知自己的发胶又被装回来了。 他无力地做最后的挣扎:“我不用发胶。” “男孩子不要那么害羞嘛,要敢作敢当。”胡桃踮起脚,带着一种慈祥的欣慰拍拍他的肩。 这次她很主动地帮他关上了门,而五条悟站在她背后偷笑。 他再次回到自己的洗漱台,这次他有了经验,轻车熟路地拧开自己新买的沐浴露——这回里面装的是真发胶了。 于是他有了第三瓶沐浴露。 除去胡桃总是喜欢在课堂睡觉这件事外,五条悟和她在其他方面倒是出乎意料一拍即合,这是伏黑惠早就看出来了的。她所想出来的新奇的鬼点子,可是是连五条悟听了都要拍案叫绝的程度。 这两人可谓是相见恨晚,只可惜五条悟终日带着眼罩,无法进行更加默契的眼神交流。 整天垮着脸的伏黑惠在这两人无往不利的联合中首当其冲,他们以两面包夹之势让他本就不算平静的校园生活更加不平静,无疑是雪上加霜。 如果说胡桃喜欢逗伏黑惠是因为让平常总是冷着一张脸的人做出什么反应,比让活泼的人做出什么反应更让人拥有成就感,那么虎杖悠仁在胡桃眼中则是和香菱一样好玩。他实在是有些缺心眼,特别容易被唬住。香菱至少有锅巴帮忙出头,不能多逗,虎杖悠仁嘛…… 他有会在旁边嘲笑他的两面宿傩,而胡桃不喜欢两面宿傩。 因此,这座移动的冰山不仅伤害到了无辜的伏黑惠,就连有辜但被虎杖悠仁手动封了号的两面宿傩也难逃此劫。那张多余的嘴在虎杖悠仁身上出现的频率,在被迫吃到了厨艺出神入化的胡桃最新研制的狗粮味猫粮砂糖味芥末咖喱味辣椒水等菜品后大幅降低了。 这是抗争两面宿傩的道路上取得的重大胜利,值得被高专的历史所铭记。 在入学后短短的几天时间内,胡桃联合五条悟为高专创下了不止一个反面教材,做好了消极的负面榜样,做出了好几个错误示范,塑造了好几个负面形象,以至于经常被夜蛾正道追着满校园逃窜,像极了一只因违反猫德被追着教育却仍不知悔改屡错屡犯的坏猫。 要说为什么是一只,那是因为五条悟通常干完坏事后就直接瞬移出去做任务了,根本找不到人。 为了解救深受其害的伏黑惠同学,夜蛾正道将胡桃的检讨书张贴在校门口,严肃批评了这种积极道歉绝不改正的行为,并以此郑重地警示在校的众人,千万不要学习这两个人的恶劣行径,也不要对这两个人放松警惕,应该时刻保持高强度的戒备。 只可惜这警示形同虚设。本性调皮的狗卷棘非但没有出力抵制这种恶行,反而也经不住反猫德联盟的诱惑,光荣地成为了没有猫德的一员,助纣为虐,积极地在校园里实施从三个人的智慧中诞生的各种奇思妙想,在违反校规的边缘大鹏展翅。 老话说得好,打不过就加入。有了狗卷棘消极的带头作用,二年级的各位纷纷倒戈投敌,到最后竟只有伏黑惠仍坚守着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底线,成了夜蛾正道黑暗的职业生涯中唯二的温暖。 另一位同样温暖的乙骨忧太已经出国许久了,长时间内不会在高专出现。 胡桃作为当前诸位问题学生的精神领袖,她的实力使她与这个位子无比般配。高专的文化课她几乎从来不听,只是整课整课地睡大觉。五条悟对她的这种行为表示谴责,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元素力和咒力到底是两种全然不同的力量体系,咒高是教咒力使用的学校,很多于咒术师们而言有用的技巧对于胡桃来说则是完全的鸡肋。不过,最后歪打正着,胡桃至少学会了她心心念念的“帐”。虽然用元素力代替咒力制作的“帐”没有咒力做的“帐”那样牢固,可能由于是火元素力制作的缘故,她的“帐”还有着微热的温度且从咒术师的视角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但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对于咒术的目标就是朴实无华的只要学会“帐”就算成功。 要求很低,但够用。 在这之前,胡桃其实还有一个目标,是关于第一次走进咒高教室遇到的那个世界任务的。旅行者大抵难以想象,有的世界任务竟然是会自己长腿跑的。胡桃只是没有在看到的第一时间逮住他,第二天已经就没了鬼影。 说到这里,这就又不得不提那位蓝色猫眼的幽灵先生了。作为胡桃遇见的第一个世界任务,可怜的她甚至至今还没能套出他的姓名,更别提完成委托了。 “对了,胡桃,你的往生堂已经开始装修了。” 放学时间,五条悟抽出一张纸来,随手塞给了她,语气轻快:“就建在横滨的中华街,详细地址什么的已经写在上面了。” 怀揣着一颗激动的心,胡桃用自己毫不颤抖的手接过那张纸,甩了甩将其展平。上面写着一串地址,还用非常儿童画的风格画了一张示意图。 路过的钉崎野蔷薇问:“胡桃,你在看啥呢?” “往生堂的地址。”胡桃如实答道。 “……?” 钉崎野蔷薇闻言,露出了极度复杂而充满震惊的表情。 胡桃看着她,花费了三秒钟的时间来思考这个表情的含义。思考未果,遂抛之脑后。 由于现在是放学时间,赤井秀一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胡桃上前敲了敲车窗,他就把车窗摇了下来。 胡桃把手中的纸从车窗里递给他,然后跑到汽车另一边打开门坐上了副驾驶位。 “……”赤井秀一感到困惑,“既然你要上副驾驶位,为什么要把纸从窗外递给我?” “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很有仪式感吗?”胡桃侧过头,毫不尴尬地回答他,“你晚上如果没安排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这里看看吗?” 她指了指赤井秀一手中那张不算地图的地图示意。 赤井秀一选择性地无视了关于仪式感的话题,点点头,一脚踩下了油门。 横滨与东京距离并不远,开车也只需要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 赤井秀一将车驶入中华街,按着图示找到了初具雏形的往生堂。 “你的车开得好快。”胡桃揉着太阳穴从车上走下来,“我有些晕晕的。” 赤井秀一微笑着回答她:“或许你下次可以试试搭安室先生的车。” 他的心理素质很好,而和胡桃同住的这几天让他本就坚强的心灵更加坚强,已经是看到一片中华美食店中突兀地立着一间往生堂都不会惊讶的程度。 往生堂确实已经按照胡桃画的图纸开始建起来了,在这一点上绝对可以认可五条悟偶尔的靠谱。她绕着初具雏形的店铺转了一圈,位置和占地面积都让她很满意。虽然不知道五条悟究竟是怎么做到在一片美食店中把往生堂突兀地塞进去的,但十有八九就是因为他无敌的钞能力。 “这里以后就是往生堂了?”赤井秀一问,他的语气是极其平淡的。 “嗯。”胡桃点了点头,“等这里建好了,我就把幽灵先生接过来。” 第19章 十九个客户 胡桃再一次收到任务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自己的三位同学生命垂危的消息。 由于五条悟对于她使用的是另一种力量体系这件事已经摸索得差不多了,他开始有意识地将胡桃包装成专精丧事的后勤人员,只在情况实在紧急的时候才不得已地将任务交给她。胡桃的存在太过特殊,她能够消灭咒灵,光是这一点就足以将她划分进入咒术界,因此完全无法以她是异能力者为借口来敷衍上面那群老橘子。五条悟所能为她做的,只是降低她在高层面前的存在感,帮她建立一个可用的户口,凭借自己六眼的权威性将她的各种旁人眼中怪异行径合理化。 不过,在世俗的印象中,似乎一切和死亡有关的事情,再奇怪也不能算得上奇怪,顶多只是会被变成一则怪谈成为人们满足猎奇心的谈资而已。 等往生堂建好了,他就打算直接找借口把胡桃丢过去,反正横滨那边也几乎没有咒灵需要她出工。 所以,胡桃最近在高专的日子似乎确实能被称为平静的校园生活。只是没想到,这情况一紧急,就差点直接紧急走了她的同学们。 她虽然总是喜欢在众人面前不着调地推销往生堂的生意,但也并不是真想大家早日成为她的客户。 “在送他们过去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吧。”胡桃坐在补助监督的车上,冷不丁地问。 “知、知道什么?” 伊地知洁高下意识地一抖,差点一脚踩上油门。他快速地用余光瞥了一眼胡桃的脸色,脑内开始循环播放近日高专里关于她的传说,愈想愈觉惊恐,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抖得厉害。 也不知道他前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前有五条悟后有胡桃,中间还有咒术界高层施压,这补助监督的活属实有点难做。在各路人马的压迫下,他作为一名努努力才能勉强消灭三级咒灵的补助监督无计可施。 他开车的时候内心有些忐忑,他有时候并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想要这些未成年人有怎样的结局。他只是浑浑噩噩地将他们都送进了危机四伏的少年院,然后独自一人在外面等待一个几乎已经注定的结果。 “算了,没意思。”胡桃卸下力气,靠在副驾驶座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其实你也挺自责的吧?既然事成定局,如果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学聪明点,记得偷偷地提前和五条悟说一声。当然,找我也行,就当是预约服务,我好过来把你们一起埋掉。” 她的声音没有平常那么轻快,有些冷冰冰的。 ……埋、埋掉?怎么埋? 伊地知洁高没有说话,他停下车,伸手示意胡桃已经到了目的地。这里已经提前设好“帐”了,是他的手笔。 胡桃眯起眼,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被甩飞出去的伏黑惠,一脚踹开车门冲了下去。她边跑还边不忘好心地提醒这位不远千里送自己过来的司机:“你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吧,乱跑的话——说不定就会成为我的下一位客户哦?” 说完,她抬着头朝伏黑惠飞走的方向看。天上飘着的另一个身影显得游刃有余,像是在逗小猫一样压着伏黑惠打。伏黑惠想要反抗他,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反而被其重重地砸了一下。或许伏黑惠那些竭力的攻击于他而言,就只是不听话的小黑猫抓人罢了。 随着一声巨响,代表着伏黑惠的黑影眨眼间砸穿了面前的楼层。那部分的建筑以伏黑惠砸过的路径为中心开始向外坍塌,石块飞溅,灰尘四起。 ……坏了。 那个人影,好像就是所谓的两面宿傩,那虎杖悠仁去哪了? 她咬咬牙,挥手扑散面前的土灰,加快脚步冲了上去。 “——让我迷上你吧!”胡桃刚走上前,便听见属于虎杖悠仁语音用一种极其激动的语音喊着,“伏黑惠!!” 那张属于虎杖悠仁的脸上攀附着不详的黑色纹路,露出绝对不属于虎杖悠仁的张扬表情,盯着伏黑惠的双眼中三分激动三分兴奋还有四分狂热。 胡桃:? 胡桃:(瞳孔地震)(宇宙猫猫思维升华.jpg) 她最近睡得少,还断断续续的,精神不太好,但应该不至于产生这种诡异的幻觉。 她每天按时在五条悟的课堂上睡觉,这是合理的摸鱼,是通往自由的阳关大道。她不清楚睡眠时间同样不长的赤井秀一是如何做到每日永远精神百倍的,波洛咖啡厅的那位同样睡眠不足的安室透也是。 赤井秀一曾建议她午睡,她理智地反问:“那你会午睡吗,昴先生?” 他垂下头,审慎地思考了一番,最后得出一个没用的结论:“我不会。” ……不对,现在不该是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 周围一片寂静,空气里飘着浓烈的血腥味。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并非不可理喻,但也同样怪异。而两面宿傩正出于一个除了他自己谁也不清楚的理由,本着一种闹着玩的糊弄精神等着伏黑惠的反击。 她努力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抛出大脑,提着护摩之杖进入彼岸蝶舞状态,朝两面宿傩用力刺去。杖尖擦着他的身体穿过,火焰在他□□的上身燎出一道微黑的灼痕,又很快消退了。两面宿傩显然不把她当成什么威胁,只是抽空懒懒地抬起眼,略带兴趣地瞥了她一眼。他没有什么刻意躲闪的意图,只是微微偏身,一手颇为随意地握住她的枪柄。作为一个毫无自知之明的不净之物,他好像完全不在意被自己被烈焰灼烧又不断再生的手,只是火热地盯着伏黑惠看。 他好像确实不需要在意,这些火焰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毁灭性的、不可逆的伤害。 更加浓重的血腥味随着他的动作扑鼻而来,胡桃能清晰地看到属于虎杖悠仁的胸口处一片空洞,甚至还能通过那个缺口看到里面早已成为一团乱麻的器官。她踩在地上不知是谁的血液里,脚边是建筑物破碎的残骸。她手上施力,试图抢回自己的护摩之杖。 两、面、宿、傩。 一种无名的愤怒无端地从心脏燃起,随后快速地顺着血管涌遍了她的全身。她并不是什么弱小的人,但终归过于年轻,在沉淀了千年时光的存在面前依旧显得渺小。 在发现自己的力气比不过两面宿傩之后,她没打算停手,果断地松开了护摩之杖,再次拽出自己的小幽灵用力地砸向对方。 他这才舍得将目光从伏黑惠身上短暂地移开,将护摩之杖扔向伏黑惠的方向后,一把钳住小幽灵的脑袋。这次的伤口没有愈合,高温灼烧着属于虎杖悠仁的躯体,皮肉消弭,直白地显露出隐匿其下的骨骼。他迅速地突进,再度缩短了自己和胡桃的距离,用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十指缓慢收拢。她失去了平衡,及时挥散了被困住的小幽灵,用双手扣紧他的手腕。 虽然她看不见,但不难想到,这个力道必定能在她的脖子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两面宿傩冷笑一声,低头看了眼残损的掌心,这一次他没有修复伤口。 伏黑惠在地上狼狈地翻了个身,险险地避过破空而来的护摩之杖。古老的烧火棍在擦破他的衣袖后,狠狠地砸穿了地面,并让地面以杖尖为中心蔓延出龟裂的痕迹。他颤抖着站稳身形,眼神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两面宿傩。那双生而平静的眼中,氤氲着极度复杂的情绪。过分纤长的睫毛微垂,为这份平静增添了几分难言的温柔。 护摩之杖消散了,只有地面上的深坑证明它曾存在过。 他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全然没有在意自己脸上的血迹,就像是说遗言一样,郑重地说起了自己拯救虎杖悠仁的理由。 “……是吗?” 虎杖悠仁残损的胸腔发出震动,鼻息微颤。他脸上的纹路逐渐消散,方才一切的癫狂与张扬也随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写满歉意与释然的笑脸,像是一潭被投入石子后再度重归平静的水面。但他终归不是一潭水,破碎了就是破碎了,也许比作一面镜子会更加恰当,破镜难以重圆。 他的手无力地松开了胡桃。 源自死亡的恐惧被抛开了,无论是缺失心脏还是失去皮肉的疼痛都被置之度外,他同样平静地发表了自己的遗言。 血一滴一滴地溅落在地面上,混入地面上的血迹中。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虎杖悠仁喘息着说完话,便直挺挺地朝着地面倒了下去。 伏黑惠紧握着拳,抬起头,咬着唇露出一副极度悲伤的表情。 胡桃知道两面宿傩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适可而止,他一直都不算是见好就收的类型。 他是拴不住的野兽。 她没有在这种时候抖机灵,只是很看场合地露出了肃穆的表情,心中却交杂着愤怒与困惑。这两种情绪七上八下最后不上不下地交织在一起,凝聚成一个具体的问题。 ……灵魂呢? 不管是虎杖悠仁还是两面宿傩,就算只有一个也好,他俩的灵魂呢? 第20章 二十个客户 胡桃坐在波洛咖啡厅里玩手机。手机品牌以某个水果命名,约莫一手的大小,是赤井秀一推荐的款式。 她在玩俄罗斯方块。她选了一个难度偏高的关卡,反复地玩了几遍,最后都以方块顶到屏幕顶端的失败告终。 又一次游戏失败。她没有恼,只是放下手机,以不同寻常的冷静说:“我的同学死了。” 这种冷静程度,就好像是在说今天柯南身边又出案子了一样。 赤井秀一的动作顿了顿。 安室透适时地给她递上了一杯加冰的甜牛奶。 胡桃凝视着那杯乳白色的液体,手指无意识地握住杯壁,手心的温热逐渐与杯身的杯身中和,最后不冷不热,恰如她此刻的心情。 她仰起头一口气喝光杯中的牛奶,将杯子放回桌面。恰到好处的甜,立竿见影地平静了她内心的烦躁。尚未融化的冰块与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但我觉得他没死。”她清了清嗓子,接着说。 赤井秀一看上去并没有很意外,他还想再问些问题,但胡桃的情绪和思维从不在一件事上久留。她没有理会赤井秀一的疑问,趴在桌子上将手机翻至正面。她的半张脸埋在臂弯里,闷闷地喊hey siri。 机械的女声在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后姗姗来迟,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答“我在”。这位智能的语音助手认真地听着赤井秀一的问题,然后孜孜不倦地重复着自己听不懂的事实,末了还不忘追问一句:“您还有其它问题吗?” 随后她被赤井秀一正式更名为人工智障。 胡桃和安室透一起共同欣赏了一会儿粉毛眯眯眼和AI美少女的爱恨情仇,再之后,安室透恪尽职守地回了后厨,胡桃划开了手机锁屏。 她在通讯列表找到五条悟,慢腾腾地敲着键盘给他发了一条简单粗暴的简讯:“悠仁还没死,对吗?” 没有秒回,但也不急。她收起手机。 在做完每日委托和赤井秀一一起回到工藤宅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了。十二点是个极富童话意味的时间点,这是由胡桃这几天看书总结出来的结论。工藤宅有着极大的书房,她有时实在闲得无聊,就会去里面找点书来消磨时间。如果要用一种充满仪式感的语言来描述的话,那便是感受体悟异世界的文化,促进提瓦特大陆与异世界的文化交流。 十二点的钟声带走了灰姑娘魔法的南瓜车,但似乎也将五条悟也一起带走了。 五条悟此时仍没有回复她的简讯,不知道究竟是不想回复还是单纯忙得没看到。又或者说,他其实是白雪公主,就着十二点童话般的钟声毅然决然地咬下了女巫的毒苹果,安详地等着一位不知姓甚名谁的王子来拯救。 第二天的时候,白雪公主五条悟自己清醒了过来,给她回复了一条信息:“在请两面宿傩看烂片。” 信息后还附了一张照片,里面一个熟悉的粉毛身影正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一台电视机发出忽闪忽闪的光。 这两条信息,每个字、每个像素无不透露着离谱,但如果是由五条悟发出来的,看起来也没那么奇怪了。这个定理同样适用于胡桃身上。 胡桃没看过电影,就连电视机对她而言都有些新奇。不过,电影这玩意在提瓦特也确实存在,只是传播不广,还没有流通到璃月。 电影在提瓦特大陆的学名叫映影,旅行者曾与她说过自己参与拍摄的经历。整部作品由枫丹的大发明家泽维尔策划,据说最终的成品还不错。 说不定从异世界回去后,她也能和那些枫丹人唠两句呢。 过了一会儿,五条悟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帮你请假了,来和悠仁一起看电影吧!” 五条悟这态度明显是想先瞒着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已经得知真相的胡桃也不是很想去学校。她还不想装扮成一副悲伤的样子,假惺惺地和同学们一起缅怀正在看电影的虎杖悠仁。 她从五条悟的信息中得到了一个地址,和一个白色猫猫表情包。毛茸茸的胖猫脸上挂着一副墨镜,像极了五条悟本人。她盯着那只猫看了良久,保存了表情包,又把地址转发给了自己近日的司机赤井秀一。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不去上学了?”披着粉毛猫壳子的男人问她。 “要和死了但没完全死的同学一起翘课。”胡桃言简意赅地回答他,短短的一句话里浓缩了所有复杂的故事,“那位同学的发色和你还挺像的,说不定你们还会是什么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当然,前提是你本身的头发确实是这个颜色。” 赤井秀一笑而不语,眯眯眼让他有种与世无争拒绝内卷的佛系气质。赤井家的亲族关系已经足够混乱了,连他自己都有很多地方不清楚。如果再加上胡桃那位不处于柯学范畴内的同学的话……就此打住,因为他的粉毛是假的,这件事从根源上就是无需考虑的。 今天的早饭是在波洛咖啡厅解决的,小麦色皮肤的店员按照要求制作了三明治,一边递给赤井秀一一边温和地说下次别来了,光胡桃一人足矣。他看着赤井秀一的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攥紧餐盘的手温柔得能拧断脖子。 “顾客是上帝。”有着充分当上帝经验的赤井秀一接过三明治,冷静地说。 安室透手上暴起的青筋更加明显了。 胡桃担忧地看着可怜的餐盘,这次的餐盘安如磐石靡坚不摧。很显然,安室透充分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回果真购买了更加抗压的种类。 她再回头看赤井秀一,替安室透回答:“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还没弄清楚状况的槺捐骼Щ蟮乜戳怂侨艘谎郏彩彝杆姹阏伊烁隼碛珊旃ィΦ酶氯崃恕D歉鲂θ菥头路鹪谖食嗑阋唬窍胙≡褡约汗龀鋈セ故潜凰映鋈ァ?br/> 赤井秀一很识相地选择了自己走出去,带着胡桃一起。 胡桃揣好打包了的三明治坐上他的车,一边捧着手机给五条悟回信息:“Fg立得很好,下次不要再立了。书里说了类似‘一定能行’这种话的人最后多半都会失败,所以你不可以这样。” 她之前听虎杖悠仁的推荐去看了《火〇忍者》,简单地翻阅之后更让她明白了不要瞎立fg的道理。 五条悟这次又不回复了,胡桃打算去他家后先把所有的毒苹果都扔掉。 挂钟的指针又缓慢地向前挪了一格,现在是早晨八点。大多数社畜开始不情愿地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准备迎接和往日没啥差别的打工人的一天。马路上的车辆逐渐增多,还没熟睡的街道再度苏醒。 她在车上的普遍状态是躺尸——全身放松地靠在座椅上,关掉简讯界面,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手机上的俄罗斯方块。那些奇形怪状又规整的方块堆一顿一顿地从屏幕顶部下落,发出几声轻快的电子音。在几天前,她玩的还是推箱子。不过推箱子这游戏缺乏随机性,很快就被胡桃打通了所有关卡。她还试过五子棋,下了几盘高难局,都没能赢过对面的AI。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失败是成功之母,但她始终没看到自己的失败要生出成功的征兆,或许它还没怀上。 赤井秀一开车时不喜欢开车载电台,因此只有手机中哔哔叭叭的电子音在车内回响。在游戏结算的间隙,她会抬起头看看车窗外飞掠而过的事物——陌生,但同样沉淀着生活的气息。 五条悟家的大门装潢算得上壮观,将其富N代的身份体现得淋漓尽致。五条家并不是只活跃于咒术界,他们同时在商界也有着不低的地位,赤井秀一也曾有所耳闻。如果去询问那位铃木家的大小姐,或许还能得到更多关于五条家的信息。 他脑内思绪千回百转而面上不显,只是动作自然地朝胡桃挥手表示告别。 古老的宅邸门口已经有人在等候了,穿着日式传统浴衣的人没有对胡桃做出什么别的表示,只是程序化地将她引进了大门。他好像已经对自家家主出趟门就把别人家的小孩拐回来这件事司空见惯了。 “啊,你来了啊!”五条悟此时正坐在客厅的桌前,手里拿着一把搪瓷小勺子,面前是一碟被吃了一半的奶油蛋糕。他鼓动着腮帮子,正努力把嘴里的蛋糕咽下去。 他随手把勺子怼进蛋糕里,把盘子往前一推:“我先带你去找悠仁,你这几天如果无聊的话也可以去找他玩……至于咒高嘛,一个半月后的交流会你再和悠仁一起来吧,等交流会开完往生堂也该建得差不多了。” 此时的虎杖悠仁正横躺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捧着一只咒骸看电影,这些电影不全是烂片。 他的手里拿着一罐可乐,电影正播放到高潮情节,男女主言辞激烈地对白着,背景音乐紧促有力。他瞪大了眼,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屏幕。 “早!”胡桃元气十足地推开门。 与此同时,房间内响起一声肉/体被捶打的声音。 虎杖悠仁一时分心,被手中的咒骸一拳打翻在地,手中的可乐撒了一地。电影中的主角们并没有为此停留,依旧深情地念着台词。 胡桃看了眼地上那个毛茸茸但有些丑的咒骸,很快移开目光,看到了桌子上的三个易拉罐。其中一个像是被人踩了一脚,一个像是被人大力出奇迹地拧了几圈,最后一个完好无损,反而显得鹤立鸡群。 “这一个是留给你的。”五条悟指了指那个易拉罐,“来,用你的力量对着它试试吧。” 第21章 二十一个客户 胡桃再次看了眼旁边两听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易拉罐装可乐,拿起唯一完好的那一听,伸长了手,缓缓地往里面注入火元素力。 易拉罐开始变胀变胖,发出滋滋的响声,最后罐内的二氧化碳终于打破了桎梏,顶破罐顶带着液体争先恐后地奔涌出来。胡桃收手不及时,被黏糊糊的可乐溅了一手,有点烫。 虎杖悠仁从地上爬起来,手里还不忘把咒骸揣牢,一脸艳羡地看着那个秃顶了的易拉罐:“这个也是术式吗?” 五条悟笑笑,回答说是。 “你浪费食物。”胡桃甩了甩自己的手,从抽纸盒中扯了一张纸出来擦拭干净。她指了指报废了的易拉罐三兄弟,尝试用自己的双眼拷问面前五条悟的灵魂。 五条悟自认对于在浪费食物等种种恶行毫无愧怍之感,他的灵魂接收不到这个无用信号。 “你也浪费过。” 他面色如常地控诉,指的是初见时胡桃吃剩下的那盘布丁。 胡桃哑然,心虚地移开视线。 五条悟乘胜追击:“我还有任务,先走一步,家里的东西如果想用可以随便用。” 话音刚落,他就刷地一下从房间消失了,活像快到十二点死线的灰姑娘。这个比喻不太合适,他没有水晶鞋和南瓜马车,他只有存在状态未知的毒苹果。 也许可以是卖火柴的小女孩?胡桃在脑海中来回比对着这两个形象,她现在觉得五条悟更可能会先去把那位开着车害他失去拖鞋的司机揍一顿,再把所有火柴点燃了围着他摆上一圈。五条悟不缺钱。 胡桃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九点整。这个时间点,猪都该睡醒了。 虎杖悠仁自觉地改变了自己横躺在沙发上的观影姿势,靠在沙发的一端,另一端则留给了胡桃。胡桃坐着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比起电影,可乐配薯片和虎杖悠仁挨揍更能提起她的兴趣。 她把那半个沙发还给虎杖悠仁,说是要去为他整一杯咖啡。 虎杖悠仁是连两面宿傩的手指这种东西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吃了名菜“幽幽大行军”后还能真情实感地说不错的人。他的胃和他强壮的肉/体一样,仿佛生来就有着一层铜墙铁壁,而他的味蕾也愿意宽容地给这些或许根本不能算是食物的食物放行。因此他并没有为胡桃的行为感到奇怪,目光仍停留在电视屏幕上。 五条悟并不是那种会自己泡咖啡的类型的,但和咖啡有关的各种东西也确实齐全。胡桃在波洛咖啡厅看着安室透操作了几次,每一步都牢记于心,自信肯定能泡出和王牌店员同款的好咖啡。 她先去厨房,打开橱窗翻找。有一格橱窗里塞了许多豆类,有瓶有罐,也有用包装袋的类型。把所有和豆相关的东西都一股脑塞在同一个地方显然是个错误的决定,这样不明智的选择肯定是由五条悟本人做出来的,或许他在干这件事的时候还坚定地认为自己会第二次打开这个橱窗,事实是他再也没有打开过。专业的管家并不会犯这种低级的分类错误,而五条悟心中自有一种分类标准——不管是什么豆,它们究其根本就是豆子,豆子和豆子放在一起也还是豆子。那么把豆子们都塞进同一个橱柜里简直无可指摘,实在是天才的做法,高明。 胡桃扒拉了一会儿,拎着那些包装一个一个地看过去。这个世界的包装袋也比提瓦特的包装袋要更有文化,身上的语种一个起步上不封顶,辨认起来还有些困难。装着咖啡豆的袋子被随意地塞在一个角落里,包装精致。她把袋子拉出来,顺手按着上面的标签在搜索引擎里查了查。这豆子身价不低,一整袋加起来估计得比她贵,够五条悟批发能装满一校园的火柴。 她又找到了手摇磨豆机,没什么使用的痕迹,比波洛咖啡厅里的看上去要高端的多。她按着安室透的用量谨慎地抓了一把豆子,一股脑丢进磨豆机里。磨豆机的齿轮随着她摇动把手的频率吱吱呀呀地咬合再松开,带动着机器内的刀盘转动。 被研碎的咖啡豆毫不吝啬地释放出属于坚果的芳香味,胡桃更倾向于认为这是金钱的香味。她上一次喝这种奢侈的东西是璃月的名茶,冲泡过程比咖啡更讲究,是钟离先生所钟爱的。或许是咖啡的灵魂比茶水更年轻些,又或者是钟离先生更加支持国货,他对咖啡是没什么兴趣的。说到底,喜欢不喜欢这种事情是极度感性的,在真正接触一项事物前,人是无法凭借着几个寥寥的属性标签来判定自己的喜恶的。 胡桃知道自家客卿上次不远千里去了趟蒙德名为“天使的馈赠”的酒馆,点了一杯浓茶。隔天她收到账单,得知了这种大老远跑去酒馆喝茶的奇怪行为。酒馆里咖啡果汁牛奶等饮品样样不缺,而钟离先生独爱茶。那时旅行者暂任酒保一职,只道钟离先生实在是稀客,可惜酒馆的老板是晨曦酒庄的迪卢克老爷,他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酒保没有权利给他免单。 胡桃按着脑海中模模糊糊的印象,取了一张滤纸依葫芦画瓢地叠起来搁置在滤杯中,再把磨完的咖啡粉倒进去。安室透似乎是把咖啡豆磨成粉状的……? 再之后的步骤是注水。安室透提着手冲壶注水的动作总是赏心悦目的,细而稳定的水流自壶口汩汩流出,再平稳地浸没滤纸中的粉末。温度使这些粉末活跃起来,在杯中升起一朵朵浅褐色的云,更加浓郁的咖啡香气也随之升起,粉末以一种慵懒闲适的频率翻滚,可谓是实用性和观赏性并存。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胡桃在泡咖啡这件事上展现出一个连泡茶都有些笨手笨脚的璃月人的生疏,或许找个蒙德人过来做这件事会更加得心应手。 她单知道安室透用的是热水,但是温度……泡咖啡的水是要多少摄氏度来着?随便倒一点,差不多得了吧? 抱着这种疑惑,她端起一旁已经将水烧开的水壶往杯中倒。水流以一泻千里之势强硬地冲了下来,可怜的滤纸在水面沉浮,如同一节湍流中无助的枯木。流动的水柱砸出巨大的气泡,但气泡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后来的水流砸破了。一些咖啡渣被飞溅的水花携带着,偷渡过了没被封好的滤纸,悄悄地溜进了冲泡出来的咖啡里。有一种咖啡豆是永远也关不住的,因为由它研磨而成的每粒咖啡粉上都沾满了自由的光辉。 她用两根手指拈着滤纸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将其提了起来,在残留在纸上的咖啡滴出来前将其甩进了垃圾桶里。再之后是给咖啡调味,苦苦的咖啡大多数情况下是不得人心的。她打开冰箱,没找到牛奶,里面只有几听可乐。以普遍理性而论,牛奶没有可乐甜,而往咖啡中加入牛奶的目的之一也是中和苦味。可乐更甜且颜色与咖啡更加接近,有着更充分的理由加入咖啡这个大家庭。 客厅的桌面上还摆放着一盘被吃了一半的奶油蛋糕,看起来这是毒苹果的最新形态。胡桃注视了它一会儿,在扔掉它和留下它的两个选项中纠结了一会儿。最后不能浪费粮食的想法占了上风,她不再理会它,转而全身心地将自己投入到那杯承载了她知识的芬芳和温柔的力量的咖啡上。 她吹了吹咖啡杯上飘飞的热气,找准时机把可乐吨吨吨地灌进去。深褐色的液面上迅速冒出乳白色的泡沫,想要逃离的二氧化碳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这是可乐和咖啡爱情的结石。她想了想,又打开了冷冻层,从冰格里面挖了几块冰出来扔进杯子里。 胡桃用纸巾擦掉桌面上溢出的泡沫,把它端起来,满意地看着自己最终做出的成品。如果忽略其中因咖啡粉处理不当而留下的咖啡渣和过于夸张的泡沫占比的话,光看颜色还不错。 咖啡终归只是一杯水和一把豆子的事,只要不是把豆子连着包装袋一起扔进水壶里煮,怎么造都能煮出个模样来。 风格独特剑走偏锋的大厨便将自己得意的新作递给虎杖悠仁。虎杖悠仁很有仪式感地端正了坐姿,郑重其事地接过咖啡。他和怀中的咒骸已经磨合得很好了,此时仍和它保持着良好的制约关系。 他在胡桃殷切的注视下喝了一口,抛去浮于上层口感怪异的泡沫不谈,咖啡不苦,可乐不甜,一时很难说得清这东西到底算是咖啡还是可乐。这杯饮品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冷热不均。下层是咖啡的温热,上层则是可乐和冰块的凉爽,一冷一热交织在一起,混着没有滤净的咖啡渣,让本就怪异的口感雪上加霜,侧面可以得出胡桃根本没有搅拌的结论。好在五条悟的咖啡豆质量足够给力,混出来的成品至少不是刷锅水的味道,只是属于可乐的气泡有点上头,一股脑地往鼻子冲。 “味道有点像止咳糖浆。”虎杖悠仁斟酌着评价。一些未喝净的泡沫粘在他的嘴唇上,像是一圈白色的胡须。 胡桃闻言,便拿起她分给自己的那一小杯,倒掉上层的泡沫后爽快地喝了一口。 ——口区。 第22章 二十二个客户 胡桃陪着虎杖悠仁看了几天电影,只觉得没啥意思,赤井秀一就积极地给她推荐了《福尔摩斯探案全集》,还神神叨叨地说着什么“喜欢福尔摩斯的人都不是坏人”。 “可是我听一个幽灵说,”胡桃努力地回忆着,“他说他跟着杀死他的人很久,就发现了三件事。” 赤井秀一习惯性地提问:“哪三件事?” 此时的他其实并不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这些日子里的相处让他对给胡桃捧场这件事得心应手。 “那个杀手长得很漂亮,那个杀手工作很勤奋。”胡桃掰着手指回答,“还有……” 他漫不经心地追问:“还有?” 胡桃说:“那个杀手喜欢福尔摩斯。” 赤井秀一仔细地回想了一遍自己所认识的可以算得上漂亮的勤奋杀手,眼皮一跳,出于东大研究生严谨的学术精神谨慎地问:“杀手叫什么名字?”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ジン,或者是G?我是不太能分清日语和日式英语的,片假名代表的东西太多,讲不清楚。”她从脑海里勉强地把这个随口一问得到的答案翻出来,“幽灵们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说话的对象,愿意和我一直唠嗑的太多了,我也不太清楚是不是这个名字,你就听听吧。” “他说了长相吗?”赤井秀一抱着微弱的希望问,但内心已经有了向这个答案低头的趋势。 琴酒对卧底有着极度敏锐的感知,这种能力是由强大的推理能力衍生而来的。也就是说,只要琴酒愿意,他完全有能力替代工藤新一成为第二个“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日本警察的救世主”。这样的人会喜欢福尔摩斯也不难理解,侦探与侦探之间有着微妙的惺惺相惜的吸引力。 名侦探琴酒? 赤井秀一想象了一下琴酒伸出一只手,用食指指着犯人,元气十足地喊“真相只有一个”的场景,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不,也许不会是指向犯人,他只会用枪指向实际目标、潜在目标和卧底,再附上一声轻蔑的冷笑。 “他只说了很漂亮,漂亮到让他从恨到又爱又恨的程度。所以人死了之后心态会豁达很多,也有更多的时间去注意自己生前注意不到的东西。”胡桃摊手,不负责任地表示自己所说的一切语言皆不具有可参考性,“不过,我要知道那位杀手的长相干嘛?我只负责送他上路,又不负责帮他报仇。” 漂亮这个词太过宽泛,精致的、美丽的、帅气的、可爱的,似乎这些象征美好外貌的词语达到极致就都能用漂亮来形容。琴酒有一头银白的柔顺长发,精瘦高挑的身材比例,恰到好处的肌肉,还有一张精致苍白的脸。如果忽略他的一身杀气,漂亮一词也不是不能用在他的身上。 想到这里,赤井秀一在心中默默地对柯南的理论说了句抱歉。柯南无往不利的猜想终于在今日迎来了滑铁卢,因为他认为没有什么事会比琴酒其实是个好人要离谱。如果给他琴酒是上尊老下爱幼逮着中间使劲揍的好心人和琴酒其实正怀着黑衣组织boss的孩子和伏特加谈恋爱这两个选项,他甚至会觉得后者可能性更高。至于琴酒会不会怀孕、孩子的父亲是不是黑衣组织boss、他到底有没有和伏特加谈恋爱这几个问题的答案赤井秀一全都不知道,但他知道敢开着直升机扫射东京塔的肯定不会是好人。你见过以开着直升机扫射东京塔为乐的好人吗?很难想象吧。 光是把琴酒和好人这两个词联系起来,既侮辱了琴酒,又侮辱了好人,吃力不讨好。 假设,琴酒真的是一个好人,那么他们这几年来究竟是在干些什么呢?是和空气斗智斗勇吗? 聪明人再度开始在自己的脑内套娃,这些就涉及到胡桃不清楚的领域了。她至今都没有怎么弄清楚这个被各位知情人讳莫如深的组织到底是啥,只是从赤井秀一的提问隐隐猜到这个不知道叫阵还是琴酒的杀手与之有关。 最后,这个关于福尔摩斯和好人的话题便不了了之了,成为又一桩无头悬案。 在看《福尔摩斯探案集》之余,胡桃还在手机里下载了一个新游戏,叫作《怪物收集》。 这款游戏是波洛咖啡厅的常客鹤山丽子奶奶推荐的,她创建的游戏角色是个小麦色皮肤体型娇小的少女形象,有着一双颜色温和宁静的蓝瞳,眼角以一种我见犹怜的弧度微微下垂。浅金色的头发在脑后低低地扎起算不上长的双马尾,额前是一撮熟悉的w型刘海。 这无疑是一个非常讨喜的美少女形象,如果她的脸不是和安室透完全一致的话。 ——不,不需要如果。就算这张脸就是安室透的脸,也无法否认这个角色是可爱的美少女。虽然这么说有点怪怪的,但不得不说,安室透的长相确实好看,不论是作为男性还是女性而言。 打开游戏界面,点击开始游戏后,率先弹出来的界面就是角色数值选项。 她跃跃欲试地看着身边的柯南毛利兰和赤井秀一,提议一人选一种,争取捏出一个好看的角色。 她率先选了一个绿色的蘑菇头,眼睛则是红色的卡姿兰大眼;毛利兰思考了一会儿,收敛地选了一套JK制服;赤井秀一按照外界对美国人审美的刻板印象严谨地选了个前凸后翘的熟女身材:柯南木然地看着面前萝莉眼成女脸红配绿还穿着一身明显不合适的学生装的御姐,自暴自弃地选了个肤色黑。 四个人看着屏幕上最终的成品,不约而同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最后大家选择各退一步,请来了场外援助安室透。 安室透很快弄清了现状,雷厉风行地捏出了一个角色形象。少女肤色白皙,粉色的麻花辫垂在身后,眯起的眼睛让她的脸时刻充满温和的笑意,而脸上的眼镜则为其增加了几分充满文学气息的文静感。 胡桃在一旁撑着脸看,越看越觉得这个形象熟悉。 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恶趣味,安室透呼出键盘,行云流水地输入角色名“Akai”。不过这行字很快就被他删除了,替换成了“Subaru”,在众人反应过来前动作自然地摁下了确认键。这一套动作没有任何犹豫停顿,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昴”。 胡桃这才恍然大悟——这发色,这神情,分明就是坐在自己身边的赤井秀一啊! “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看我?”掺杂私货被当场抓获的安室透对众人报以天真无辜的眼神,里面甚至还有些微不可查的委屈,就像是一只砸碎了花瓶还理直气壮的猫。 几乎没有人能狠下心来对这样的他,所以胡桃也毫不意外地妥协了。 “这样不太好。”胡桃故作推托地说,身体却诚实地接过手机,开始做起了新手教程。 她快速地点击着屏幕,仍不忘口是心非地强调:“真的不太好。” 赤井秀一欲言又止。 “像是一只小猫一样可爱。”鹤山丽子一脸慈祥地眯着眼,看着那个游戏形象,鼓着掌夸奖道,“那小胡桃刚好可以和我们一起打今晚的boss呢!” “……‘我们’?”胡桃问,“还有谁?” “哈哈,只是一个经常和我一起打游戏的孩子。”鹤山丽子一边回答一边登录了游戏,轻车熟路地加入了一个房间。游戏屏幕上出现了酷似安室透的美少女,同时屏幕边的聊天框里出现一行提示字“玩家REI进入了房间”。 “我从昨天起就特别期待这个活动了,昨晚都没有睡好。”她笑着说,随后把手机递给胡桃给她看房间的邀请码。 胡桃做新手任务的速度很快,一切剧情一律以skip作结,堪堪达到了参与活动的等级。她输入这串神秘的数字,成功加入了这个构造简单的游戏小队。 另一个队友是个男性形象,穿着一身坚实的盔甲,看起来英姿飒爽,游戏id叫裕也。他可能因为胡桃的加入显得有些拘谨,鹤山丽子说往常他的话会更多一些。 这次的活动boss强度不低,明显不是为胡桃这种八字还没一撇的新手玩家准备的。在光速扑街之后她就放弃了挣扎,把手机扔到了一边专心看鹤山丽子玩。鹤山丽子切换了一个没有多少输出能力的奶妈职业,全程追着全房间的希望裕也跑。 只可惜这位名为裕也的玩家不孚众望,在最要紧的关头突然停下了动作,不再有任何反应。可怜的奶妈和boss面面相觑片刻,光荣战败,功败垂成。 鹤山丽子没有气恼,表情还是老年人一贯的慈祥和蔼。她简单地安慰了一下裕也,又给自己的游戏角色换了个职位,带着胡桃一起玩。只可惜这几次依旧没能打通活动,胡桃也一次死得比一次早。她开始摆烂,最后干脆直接退出房间去打主线刷等级了。 屏幕对面的风见裕也只觉得今天刚见到的新队友形象万分熟悉,和REI酱一起出现时有着一种难以忽略的既视感,直到她退出了房间也久久不能忘怀。 ……究竟是什么呢? 第23章 二十三个客户 名为《怪物收集》的游戏很快就在胡桃这里失了宠,打破了五子棋创下的最快失宠记录。 原因之一是她觉得那个叫裕也的玩家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对自己抱有一种莫名的敌意,感觉像是他家的翡翠大白菜被自己这只猪拱了。 没有人愿意当小猪,胡桃也一样。 同时,不管是从账号练度还是社交上,她都感觉自己加入不了他和鹤山丽子的游戏体验中。 原因之二则是她在近期接到了一个有些邪门的世界任务,任务的发布鬼长相完全和人没有联系,但又确实是人的灵魂。他哭丧着一张和人不沾边的脸说自己有一天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这幅样子,随后就被丢进了和自己一样被变得奇形怪状的人之中,以这种形态在恐惧和无助中死亡了。这件事就是这样离奇而又理所当然,他不甘心。 世上的一切事情都有迹可循,不会存在这种所谓的“莫名其妙”。既然他看不见,那么有很大概率是咒灵干的,小概率是幽灵化作的恶鬼干的。但她在这行干了那么多年,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了个遍,还没见过哪只恶鬼有这种能力,倒是咒灵们的技能都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它们做不到的。 ……一只恶趣味的、拥有改变人体的能力的咒灵,这个描述听起来就有些棘手。 五条悟那边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简单地用自己开挂般的双眼调查了一下,给胡桃的推测下了定论——这些确实是一只咒灵的手笔,这只咒灵的危险等级还不低,并且拥有着不亚于常人的智力水平。一加一大于二就是难缠的能力和聪明的脑子结合的结果,这只咒灵的危险性相比其它同级咒灵将呈指数级上升。 他本不建议胡桃参与到关于这只咒灵的调查之中。从先前对战漏瑚和花御的经验来看,这些有智慧的咒灵们已经在暗地里达成了秘密结社。如果胡桃暴露出了她的特殊性,将会陷入一种危险的境地。 五条悟更希望她能在往生堂建好后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打包好自己滚去横滨,有着咒术界的身份打底,横滨那边的异能力者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然而胡桃此人,一不怕死二不怕危险,活得坦率舒心,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见到棺材也不落泪。她压根没怎么把五条悟别扭的劝阻放在心上,专心地寻找其他受害者的幽灵来获取线索。 没有咒力的普通人是看不见咒灵的,但是有三种例外:人在濒死之时有概率看到,在□□强大到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时可以看到,胡桃可以看到。 前面两种是这个世界的规则,胡桃见过第一种,好奇第二种。而胡桃本人作为异世界土特产却意外能看见咒灵,大概是世界与世界之间交接不够好而产生的美丽误会。 受害者的数量多得有些惊人,胡桃一边引渡他们,一边又想起几乎每天都得至少克死一个人的柯南,心中再度升起那个最初的疑问。 东京真的有那么多人可以死吗? 他们中的一些死的有始有终,总算是在死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了。还有一些则没那么幸运,直到死了都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描述来看,犯罪嫌疑咒灵的长相与其他歪七扭八的奇行种并不相同,具有着与正常人无异甚至算得上俊美的人型外表。 性别大概是男,如果咒灵真的有性别的话。灰蓝色长发,异色瞳,全身都有像补丁缝合一样的痕迹,是看到了就能一眼认出来的长相。 这是目前她拥有的全部信息。 虎杖悠仁终于摆脱了烂片,跟着前辈七海建人一起行动。 胡桃很欣赏七海建人和他的人生态度,所以她热情地向他发出邀请:“七海海,有没有兴趣成为往生堂的仪倌?我们很需要你这种看得开的人才!” “为什么你也跟着叫七海海……”看得开的人才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对这位五条悟2.0的丰功伟绩早已有所耳闻,他对五条悟的了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提起高度的警惕来防备那些防不胜防的意外,“咒术师已经足够狗屎了。” “嗯嗯,七海海你说得对。因为悠仁很尊敬你,所以我也这么叫。”胡桃点头,“社畜和咒术师都很烂,但是往生堂不烂!我们没有任何死亡风险,活少钱多,只要你不要工钱就可以随意批假,同时还能在工作实现自我价值感受生命存在的意义,又轻松又划算,真的不考虑一下吗?不可以吗不可以吗?” 她双手并于胸前,身体微微前倾,露出小猫咪最擅长的眼神攻击。 “抱歉,我目前没有任何跳槽的兴趣。”七海建人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果决地给出了冰冷无情的答案,“在哪里工作都是工作,这除了让我的工作生涯遇到全新的狗屎之外一无是处。” 美丽可爱的皮囊是无法打动他那颗属于成年人的靠谱心灵的,五条悟当年没有做成功的事胡桃自然也没有成功。 因此还能得到第二个结论,有趣的灵魂也无法打动他,至少五条悟和胡桃这两个相当有趣的灵魂都在此跌倒并顺势躺下了。 胡桃认识到了一个沉痛的事实,大概不是每个人都像赤井秀一一样愿意且有能力配合她的工作的。 这个邪门的世界任务很难有进展,普通人看不见咒灵,变成幽灵后依然是个普通幽灵。幽灵的身份并不能让他们突然拥有什么别的除了幽灵特性之外的能力,所以也看不见咒灵,根本无法给胡桃提供任何有效帮助。 “你知道吗?”没办法解决问题也没办法解决造成问题的咒灵,胡桃只好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东西上,比如虎杖悠仁,“我觉得我死掉的同学好像谈恋爱了。” 赤井秀一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声音不尴不尬地介于哼与嗯之间。 他波澜不惊地往嘴里送了一口咖喱。 近些天在波洛咖啡厅吃饭的次数有些多了,在安室透动手实践“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的说法前,他决定以自己动手做几餐饭为信号,来暂时缓解一下双方本就僵硬的关系。 作为赤井秀一时,他的厨艺估计也就比胡桃好上那么一点点,差别也就是从不能吃到几乎不能吃。为了冲矢昴这个身份,他还特地进修了一下自己原先有些惨不忍睹的厨艺。 也许是切换角色后身体就自动把角色技能装了上去,在以冲矢昴的身份煮出第一顿咖喱时,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煮得那么好吃,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可惜奇迹是有限的,他能做好的菜在进修之后,也只增加了以咖喱为代表的寥寥几种。 胡桃用筷子敲了敲碗,试图引起他的注意:“昴先生,你完全不好奇吗?” “不要用筷子敲碗。” 赤井秀一按住她的手腕。 他还不至于无聊到去好奇一个根本没见过面的未成年人的感情经历,但他还是顺着胡桃的心意问:“他怎么了?” “恋爱了。”胡桃笃定地说。 赤井秀一松开按着她的手,平稳地将下一口咖喱送入口中,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她。她正用筷子沾着咖喱在饭上画小叉叉,已经画了两排了。 于是他问:“你现在在干什么?” “纪念白菜。”胡桃沉痛地回答。 赤井秀一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来思考这个白菜是代指没完全死的同学还是同学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对象,没想出来,只好语气平淡地嗯了一声,寡淡得像杯凉白开。 “他前天回来的时候特别开心,之后就像是一直在惦记着什么人一样,整天看烂片处理……的生活终于有了点盼头。”胡桃说,在说到某个部分的时候含含糊糊地哼唧了一下,模糊了那个词语,“这种行为,十有八九是恋爱了。” 赤井秀一敏锐地抓住了不该抓住的重点:“‘……’是什么?” 胡桃叹了口气:“这个我很难和你解释,只能说懂得都懂。” 她知道赤井秀一虽然经常会做出一些故意吓人的行为,实际上他也有种强烈的正义感。如果告诉他有咒灵会把人扭曲成怪物的形态,对于他也不过是徒增烦恼而罢了。他没有咒力,就算身手再好也无法祓除咒灵。 这时,她看到赤井秀一鼻梁上的眼镜,突然灵光一现。她之前认识了咒高二年级的禅院真希前辈,她是个几乎完全没有咒力的咒术师,只能通过特制的眼镜来看到咒灵。由于缺少咒力,她祓除咒灵使用的也是咒具。 那么,如果给赤井秀一配备上相应的道具,那么应该能减少他因为跟着自己而被咒灵误伤的风险。 “我看到了那个人的背影。”胡桃一边想着赤井秀一武装计划,一边继续讲自己同学的八卦,“个子不高,有一头黑色过耳的半长发,看上去应该是个美女。” 有着充足恋爱经验的赤井秀一发问:“……这就是恋爱?” “……好吧。”胡桃用筷子横划过饭碗,将所有咖喱小叉叉销毁,“我承认,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确定关系。” 第24章 二十四个客户 璃月优秀的传统美德是宁拆十桩庙不毁一桩婚, 因此胡桃决定在践行这个美德前先拆十桩庙,再根据实际情况考虑考虑要不要毁这桩婚。 “但这并不是你现在跟踪同学的借口,胡桃。”赤井秀一拉着她的手腕,就像是一位爱操心的老父亲正牵着自家的熊孩子, “你现在的言行让你看起来像寺庙拆迁办, 接下来很可能就会成为一台婚事推土机了——不对, 差点被你给带偏了。他们有没有在一起都不成定论, 或许根本没有婚能给你拆。” 他的脸上隐晦地写着对胡桃未来的担忧, 看上去仿佛已经想象到了胡桃在这条不归路上渐行渐远最后牢底坐穿铁窗泪的场景。 “你也给我安过窃听器,你甚至懒得找一个借口来敷衍我。”胡桃理直气壮地反驳他, “我们璃月的文化是讲究——呃, 成人之美。不过我倒是没有那么崇高的理想和目标, 我只是想看点乐子。” 不管是作为FBI的王牌搜查员还是组织成员莱伊,安窃听器一事对于赤井秀一而言已是家常便饭。如果想让他从此事中产生什么愧怍之情,难度无异于让琴酒对杀死的卧底感到抱歉。 跟踪一事于胡桃而言也早已是家常便饭,提瓦特大陆没有窃听器摄像头这些东西,想要获取什么自己不该获取的情报,跟踪就是一个常用途径。上到组织机密下到调查婚外情, 跟踪都在其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决定性作用。与这个世界的人不同,提瓦特人对跟踪一事抱有极大的宽容心。只要你不是直愣愣地傻站在被跟踪人的面前给他看,就算你从他眼前冲过去、在他身边蹦蹦跳跳并试图给他一拳,他都不会认为你在跟踪他, 而且跟踪失败后还可以从头再来重新跟踪,再来一次赢不停。 这事旅行者常干, 而她常跟着旅行者干, 一来二去, 也算得上是经验充足了。 ——这么看来, 好像他们谁都不是什么普遍意义上的好东西。 于是自知理亏的两位法外狂徒谁也说不过谁,面面相觑。 “等等……他们好像要分开了。”胡桃的余光瞟到告别的手势,随即出言打断了方才无意义的对视,“我们先跟上去看看,就跟着那个黑头发的。” 赤井秀一低下头轻声问:“怎么?不继续跟着你同学吗?” “我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她专注地盯着那个身影,“如果能搞清楚他这几天的经历……我的任务大概就要有进展了。” 赤井秀一并不清楚她说的究竟是哪个任务,他连幽灵都看不见,更加无法看到胡桃口中顶在幽灵头上的蓝色感叹号。不过这个可能会有进展的任务首先要排除苏格兰,他敢保证这个男孩和苏格兰绝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八竿子打不着边。 胡桃的跟踪技术仅仅在提瓦特大陆算得上炉火纯青,在这个世界就完全不够看。这就和柯南在这个世界把人麻醉后躲在明显的小角落里说出推理结果不会被人看到更不会被人怀疑的道理一样,应该算是世界的法则。所以失去法则的保护后,胡桃在这个世界按老经验来跟踪肯定会被第一时间抓获。柯南去了提瓦特大陆,如果按照现在的作风行事,肯定还没来得及说自己的推理成果就得被璃月热心市民举报等候千岩军的逮捕了。 因此,本次跟踪行动的跟踪技术也是由遵纪守法勤奋好学的普通东大研究生赤井秀一友情提供的。赤井秀一给她好好地上了一课,让她第一次明白跟踪也是一门如此讲究的学问,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中隐藏着万千奥秘。 “昴先生,你会的东西还真够多的。”胡桃真情实感地称赞道,“如果有一天你真被铐起来关进去了,我一定会记得去局子里给你送饭的——到时候你想吃安室先生做的还是我做的饭?” “安室先生的。”赤井秀一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不是我的应急食品吗?不可以这样的昴先生,你这样会打击我给你送饭的积极性的。”胡桃大受打击,垂头丧气,“是什么把你变成这样的?是米〇游吗?” “如果吃了必定会被毒死,那为什么不选个美味点的临死前吃点好的呢?而且我是不会被铐走的,你提出的这个问题从最初就没有任何考虑的必要。”赤井秀一万分自然地忽略掉了这个不明所以的米〇游,逻辑缜密地解释了自己答案的合理性,“不过,你这位同学的‘对象’好像并不是个女孩,他们真的是在恋爱吗。” 虽说这是个问句,但他的语气却寡淡到足以将这句话当陈述句来理解,这意味着胡桃原先所谓的“恋爱”言论在他眼中彻底告破,它们将被作为一团无用的垃圾扔进回收站清理掉。 不远处的背影虽然身形纤细,但他的外貌还不至于到雌雄莫辨的程度,明显能看出是个男孩。他留着一头半长不短的黑发,过长的刘海遮住了几乎大半张阴郁苍白的脸,温顺柔和的眉眼中还带着些许畏缩与愤懑。从露出的那部分五官来看,他长得应该还挺好看的。那头黑发也十分温顺服帖,看上去软绵绵的,没有像伏黑惠他们的头发一般整日桀骜不驯地挺直着腰杆,有着独树一帜的暴脾气。如果以貌取人的做法是正确的,那么他一定会是个温和怯懦的人。 他肤色的苍白不同于伏黑惠那样天生丽质的健康的白皙,而是一种久不见光又带着点营养不良的病态的白,白上泛着浅淡的青,让他看上去更加病弱憔悴。他的瞳色则是一种灰蒙蒙的暗沉的绿色,很轻柔。胡桃见很多绿眸,赤井秀一的眼睛带着一种极强的侵略性,像是一匹孤狼;伏黑惠的眼睛则像是一潭幽谷中的静水,宁静平和;这个男孩的眼睛却像是一洼黑夜中青绿的污水,其中倒映出了月亮清的光辉。 一轮污水中的明月。 “嗐害嗨,性别界限不要卡得太死嘛。”胡桃不在意地挥挥手,“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喜欢就好!” 呼吸着自由的空气长大且思想开放的FBI王牌接着拆她的台,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看来你梦中的十桩庙白拆了,真可惜。” 他在胡桃面前扮演冲矢昴的时候总是有点放飞自我。 前方被讨论的吉野顺平目前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忐忑。短短的几条街,走过的时间却足够让他思考很多事情。 关于家,关于霸凌,关于咒灵,关于真人,关于虎杖悠仁……这些事物如同被丢在脑子里的一团团毛线球,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名为理智的猫伸出爪子,试图将它们理顺,但这些不听使唤的线团反而越发混乱了。 在遇到真人之前,他的梦想是考上一所好一点的大学。虽说成绩并不能象征一个人的人品,但如果能考进一所顶尖的大学的话,是不是意味着遇到人渣的概率会更少一点呢? 但是因为他自从高二起就已经不怎么去学校了,光靠自学也很难拥有优异的成绩,这个梦想本身也就没有什么实现的可能了。更何况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多么有天分的人,和每一个碌碌无为忙于生计的普通人并无差别。 这些所有烦乱的思绪都被突如其来的拳头打断了。 这是他曾经几乎每天都在经历的,伤痕会记住一切。粗鲁的男生一拳将他抡到小巷边的墙面上,一边笑一边用手抓住他的头往地上按。他的身形太过瘦弱,没有力气去反抗他们。 “吉野同学对学长还真是不礼貌呢。”他说,“先教你磕个头吧,下次要注意一点哦。” 学长?这算什么学长? 吉野顺平攥紧了拳头,在内心怨怼地唾弃道。 “放开我。”他忍着怒火说。 就算是在热闹的街市,繁忙的路人也只会对此情此景投以毫不在意的一瞥,又或是全然不在意,倦于施舍自己的目光。况且这条街很冷清,根本没有人会来帮他。独善其身才是现代人最佳的生存之道。 “嗯?吉野刚刚是说了什么吗?” 跟在男生旁边的人嬉笑着,兴致勃勃地提出自己想出的新玩法,侮辱的言语毫无遮拦地砸在他身上。 他只觉霎时间天旋地转,脸颊重重地擦上质感粗糙的水泥地,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吉野顺平挣扎着抬起眼,眼前混沌模糊的色块慢慢变得清晰,但迫于视野原因只能看见几双脚。 此起彼伏的笑声中,一只脚重重地踩上他的头颅,满怀恶意地用力碾了碾,鞋底细小的灰尘轻飘飘地穿过发丝,落在他的脸上。 ……真恶心。 吉野顺平心中思绪的毛线球绞成一团,一时间打上了一个死结。混沌的眩晕感接踵而至,真人先前对他说的话开始不合时宜地在脑中循环播放。 我该怎么办?我要……? 他的拳头攥得更紧了,不长的指甲微硌着手心,微起的汗液让这个触感更加粘腻。 他那场遇见了真人的电影,想到了真人先前所描述的壮举,暗自下定了决心。 ……不行,不可以。 他不能够杀人,这会玷污他纯净的灵魂。 紧攥着的手松开了,他认命般地闭上眼。 “——你没事吧?” 这时,头上被踩压的触感突然消失了,吉野顺平听见了几声闷哼,耳边突响起一个成年男人好听的嗓音。 他还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站在他面前的粉色头发的眯眯眼男人笑意温和,弯下腰朝他伸出一只手。男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看上去年纪不大,穿着一身和虎杖悠仁相似的纯黑制服。她双手交于背后,正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他,灵动的眼睛里有着绮丽的梅花图案。他们的站位逆着光,光影明暗的交界将他们的形象衬托得那么高大伟岸,像是从天而降的英雄。这种高调的出场在此时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和这条常年冷清的偏僻小巷没有半分关系可言。 他没有选择去握男人的手,而是咬咬牙扶着墙站了起来,他仅存的倔强和自尊心不允许他在陌生人面前示弱。在他站稳之后,才终于有机会看清刚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那几个恃强凌弱的男生此时都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正哼哼唧唧地捂着自己的肩膀。 粉发并不是什么常见的发色,接连着遇到两个粉毛热心人未免太过巧合,但吉野顺平其实完全不在乎这些。阴谋也好,巧合也罢,至少结果是好的,这样就够了。 他从不妄想奢求他人的善意,多年的校园霸凌让他相信人性本恶的道理。况且就连他自己也是如此冷漠,对他人不甚在意,对自己亦是如此。 “你好,我是胡桃,是悠仁的同学哦!”胡桃像是完全看不到地上躺着的那些人一样,并着脚轻轻地跳到他的面前,语气轻快,“这位是冲矢昴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你是,悠仁的……同学?”吉野顺平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悄悄地后退了半步,大半个身体都贴上了身后的墙壁,原本紧张僵硬的动作却开始显得自然了起来,“你好,我是吉野顺平。” 他低垂着脑袋轻声地念出自己的名字,躲闪着不敢抬头看胡桃的眼睛,过长的刘海在此时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胡桃长得可爱,笑得也很可爱,那双瑰丽的眼睛却给他一种被看透的不适感。 虎杖悠仁是热情的、乐观的,总是像一个小太阳一般毫无保留地分享着他的一切美好。而他却根本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美好品质,心中憎恶着欺凌者却又无法下定反抗的决心,和虎杖悠仁恰恰相反。他遇到的恶意太多,难以想象虎杖悠仁的朋友会毫无芥蒂地接受这样的他,更何况他还没能真正放下心防去接受虎杖悠仁。 胡桃见事情有了些许起色,便指着赤井秀一开始和他套近乎:“顺平你看,这头发是不是有些眼熟?像不像悠仁?” 悠仁姓虎杖,而昴先生姓冲矢,胡桃又暗示他注意这两人相似的发色……造成一家人姓氏不同的原因可能是…… 吉野顺平一手撑着墙,抬着头定定地看着那头粉毛,脑中一瞬间千回百转,迅速编织出了一个狗血得跌宕起伏的故事。 吉野顺平:(宇宙猫猫思维升华.jpg) 他福至心灵恍然大悟,看向赤井秀一的眼神从略带警惕到复杂非常,这种转变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 “和家人姓氏不同一定很难受吧……”他嗫嚅着嘴唇,轻声感慨道。不过这个轻声只是对他自己而言的,至少以胡桃和赤井秀一优秀的听力能听得一清二楚。 胡桃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因此她将错就错,没有出言澄清,反正事情发展到最后高血压的人不会是她。 确实和家人们姓氏不同的赤井秀一将吉野顺平表情的一系列转变尽收眼底,这次的他根本没有什么想要说话的欲望。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无济于事,胡桃总有一份属于她自己的歪理来证明她的正确性。 通俗点来说,他现在已经麻了。他在作为莱伊的时候逃不过苏格兰和波本的迫害,背后还有个整天不是在干活就是在自己给自己找活干的工作狂琴酒时不时掏出枪准备等着他早日成为自己的业绩之一,就连身为冲矢昴的时候都逃不过安室透和胡桃的迫害,就像是一只天天被人拿着逗猫棒逗着玩的猫猫。命运拿着逗猫棒,而他总是像每一只被逗的团团转的傻猫一样,竟然还真傻不拉叽地伸出爪子去抓。 在迫害他的这条路上,安室透坚持积极进取努力拼搏永不言弃抗战到底的十六字方针,就算是他真实到虚假的假死都没能拦得住安室透那颗坚定不移的心,连琴酒看了都得感叹一句真是有够执着的。不知道的人一看说不定还以为他把安室透给怎么了,这股执着劲儿是什么仇什么怨。因此,有的时候遇到过分认真的人也不是一件好事。 他和安室透确实是不对头的,从第一次作为莱伊和波本相遇时,就是针尖对麦芒,光是看着对方的脸就觉得如同浑身爬琴酒一样难受。自从苏格兰走了之后,他们在苏格兰的不懈调解下终于有了些许起色的关系再度跌入谷底,日子更是一天比一天难过。本来琴酒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货色,再加个整天阴阳怪气的波本从中作梗简直就是雪上加霜。他喜欢挑战,但挑战太多也不是件好事。 他和安室透的再一次相对,是作为FBI的搜查官赤井秀一和日本公安降谷零。他们中间还隔了一条人命,是属于降谷零的幼驯染诸伏景光的。这条命说实话其实并不赖他,但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他在安室透面前自愿地背上了这口锅。其实在他知道安室透真实的身份是降谷零之后,一切关于他身份的谜题就都迎刃而解了。他们的过去都太过耀眼,很难被完全抹消,知道了真名就等于找到了突破口。这时候他才讶异地发现,威士忌小队的三瓶威士忌竟然好巧不巧地都是假酒,三瓶假酒在任务中互相监督反而硬生生地创造出了三瓶真酒,而他和波本甚至还都在任务期间屡次试图设计整死在自己眼中是充满威胁的组织成员的对方。 他真想穿越回去对当时的苏格兰和波本说一句,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不过,如果真要这么说的话波本肯定依旧会追着他打。 “那……谢谢你们救了我。”吉野顺平给自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终于愿意直视胡桃的双眼了,他鼓起勇气说,“作为报答,接下来要去我家吃晚饭吗?” 之前他的母亲吉野凪就邀请了虎杖悠仁回家吃饭,他看得出那天她发自内心的愉悦。如果这种行为能让她感到快乐的话,他并不介意多做几次。 胡桃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顺利,乍一抬头,满脸震惊地看向他。这种突然提出去他家吃晚饭的邀请换成五条悟和虎杖悠仁等自来熟的人来做是稀疏平常的,就像人被杀就会死一样普通。但是方才简短的交流让她觉得吉野顺平是逆来顺受的内敛性格,按照目前他表现出来的性格特点,这种行为实在有些突兀,直接推翻了他刚刚留给胡桃的印象,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突然暴起一脚踹翻丢到她拖鞋的马车,再用火柴一口气把马车烧了还不忘比着国际友好手势对着车夫一通阴阳怪气一样突兀。 这几秒钟因为思考而产生的短暂停顿让吉野顺平被吓得又后退了一步,但他本来就已经靠着墙了,后撤的脚跟不尴不尬地擦在墙面上,退无可退。他显然误解了这段沉默的意思,开始变得局促不安起来,苍白的脸刹那间泛起一层红霞。他拧着自己的衣角,开始懊恼又慌乱地试探着解释自己刚刚一时冲动的行为:“对不起,这个邀请可能有些冒犯了,我不该说那么奇怪的话……如果你们都没有空的话……” 很显然,他也不是个擅长社交的人,也不太会和人相处,极度缺乏和对他抱有善意的人交往的经验。 “有空,我们特别有空!”胡桃上前握住他的手,激动地抓着上下摇了摇,“作为回报,往生堂以后会给你八折的优惠!堂主我说话算话!” 吉野顺平捣蒜式地点了点头,囫囵地应了几声,他有些听不懂胡桃的话了。他的身体紧贴着墙壁,用双手揪着自己纯黑的长裤,看上去呆呆愣愣的,反应总是慢半拍的样子。赤井秀一站在一旁看着这俩小孩的交流,开始怀疑再过几天这傻孩子的银行卡密码怕不是都会被胡桃这古灵精怪的丫头给套出来。 他又低下头看了眼终于松开了手的吉野顺平,严谨地修正了一下内心的想法——可能完全不需要套话,直接问他就行了。 “那这些人呢?你打算怎么办?”赤井秀一指了指躺在地上带头的那个男生,“我下手应该不是很重。” “无论怎么样都好。”吉野顺平抬起手轻轻地蹭了一下脸上新鲜出炉的擦痕,嫌恶地皱起眉头,脱口而出,“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们最好能在医院里躺上几天。”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这几个人渣的厌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其实是一个很自我的人。 整件事情的发展多少是有些无厘头的,就算是重新复盘一遍也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一切难以理解的部分的解释权一概归胡桃所有,总之到最后吉野顺平一人的回家路莫名变成了三人的回家路。三个人中有高有矮有男有女,由高到矮依次站成一排刚好组成一1信号图标,没有一个人再去关注躺在地上的那几个男生是他们除了都是人之外少有的共同点。 吉野家的家境普通,屋子不大但胜在温馨。胡桃在进门时迅速扫了一眼他家的布局,很快就发现了倪端。 温馨的布局中隐隐透着一丝不详,她感受到有些许两面宿傩的气息。她想起五条悟先前告诉她的关于虎杖悠仁与两面宿傩的手指二三事,又想起少年院那档子事也有根破手指从中作梗,心头猛的咯噔一下。 她那几位年轻的咒术师同学处理与两面宿傩的手指相关之事都有些疲乏,而吉野家的两个人都完全没有接触过咒术界,难以想象他们会遭遇些什么。 胡桃敬畏死亡,但对生命也抱有同等的敬畏。被咒灵杀死不是普通人应有的死亡方式,她并不认可。 吉野顺平的妈妈吉野凪和吉野顺平长得很像,都有一双温柔的橄榄绿色的眼睛,但她更加艳丽。她是个很独特的女性,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烟味,性格爽朗开放,手上涂了浅红色的指甲油,红色的唇膏为她提了一分气色。 她和吉野顺平从性格上看完全不像是一对母子,但是只要联想一下五条悟和被他带大的伏黑惠,又让人觉得容易理解很多。 除了饭菜之外,她还拿了几瓶酒出来。胡桃和吉野顺平都是未成年,是不喝酒的。而赤井秀一自从成为了冲矢昴后,已经很少喝除了波本之外的酒了。出于对女人的尊重,他接过了吉野凪递过来的杯子。 吉野顺平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将酒一次一次倒满赤井秀一的杯子,解释道:“请别介意,她总是这么热情的。” “没关系,我在家也是会经常喝酒的。”赤井秀一安抚道。 吉野凪和每一个热情的人都有着相见恨晚的架势,她醉醺醺地和胡桃聊着一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天马行空的想象,此情此景和上次虎杖悠仁来家中吃饭时一样令吉野顺平尴尬而不知所措。不过这次加入不了其中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个赤井秀一在一旁作伴。 晚饭后,吉野凪已经有些困了。她趴在桌子上,甚至没来得及整理餐桌上的残局就睡过去了。 “她最近可能有些累了。”吉野顺平一边收拾着桌面上的碗筷一边略带歉意地说。 他很快把这些东西都收拾进了厨房,门后传来水流冲过瓷具的清洗声。 “你看好她,注意安全,我要找一下两面宿傩的手指。”胡桃说着,翻出一把咒具小刀扔给他,“眼镜我还没搞到,你感觉不对了就用这个对着空气划拉几下,实在打不过就带着她跑。” 赤井秀一接过小刀,在手中掂了两下适应手感。 两面宿傩的手指被塞在两个柜子间的缝隙中,胡桃趴在地上,以狰狞扭曲的姿势把它掏了出来。这东西应该是这两天刚刚塞进去的,不然吉野母子很难完好无损地活到现在。 这东西她是第一次见,赤井秀一也是第一次见。 “原来还真是个字面意思上的手指啊。”胡桃略感嫌弃地看着那节干枯的手指,从桌上抽了两张纸把它包起来,“就是香菱见了也得考虑考虑要不要往菜里加,悠仁还真是不挑食,这东西都敢下得去嘴。” 赤井秀一睁开眼,他似乎也为有人敢生吞这个足以成为文物的东西而感到震惊。 半晌,他问:“它很危险吗?” “应该是——”胡桃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看到了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巨大咒灵,“昴先生,小心身后!” 赤井秀一虽然看不见,但他对危险有着一种极其敏锐的感知力。在咒灵即将掐上他脖子的瞬间,他凭借着直觉往身后横劈一刀,顺势抄起椅子下砸,借力后撤到了吉野凪的身边。直面看不见的敌人还是太过劣势,他没有完全消灭那只咒灵的把握。 “它们的目标是这根手指。”胡桃呼出护摩之杖挡在他们的身前,把手指揣进袖口,“你们先走远点吧,记得带上顺平,他应该看得见咒灵。我打架的仗势比较大,可能会误伤到你们。” 自觉帮不上什么忙的赤井秀一没有逗留,一手扛起趴在桌上的吉野凪,再以极高的行动力冲进了厨房,动作迅速地关上了门。正在洗碟子的吉野顺平看看他背上昏睡的吉野凪,再看看他手中紧握的小刀,手下意识地一松。 厨房中响起陶瓷破碎的响声,厨房外乒乒乓乓,像是在拆迁。寺庙拆迁办这次拆的不是寺庙了,是吉野家。 “……昴先生,”他疯狂地在脑内搜索应当用于此时的语言,声音有些颤抖,“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赤井秀一把背上的吉野凪放下来,把她摆正靠在墙角。 “有人在你家放了两面宿傩的手指,吸引来了一些咒灵,我看不到它们。”他挑挑拣拣地择出一部分重点解释道,“胡桃现在正在处理它们。” 其实他对这些东西也是一知半解,因为根本看不见,这些天跟着胡桃也只是让他从一问三不知的圈外人进化到到一知半解勉强能对话的程度。 “咒灵啊……” 吉野顺平总算明白了一些,从某一天起,他确实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包括前几天在电影院遇见的真人。因为害怕吉野凪会为此担心,他一直没把这件事告诉她。真人是只有他能看到的东西中长得最像人的,其它的都奇形怪状,令人恶心,但攻击性不强。 总的来说,他还没有受到过来自咒灵直接或间接的伤害,而他所信任的真人也是一只咒灵,这让他对咒灵缺乏更加实际的认识。 “在几天前,我突然拥有了看见它们的能力。”他说。 这时候,外面的声音停了下来,胡桃推开厨房的门:“现在暂时不会有事了,顺平。我还有一些问题想问你,我们速战速决。” 吉野顺平局促地攥着衣角,胡桃娇小的身躯并不能阻挡住他看向自家客厅的视线。客厅的桌子已经翻了,椅子们四仰八叉地分布于各个角落,桌布被来路不明的火焰燎坏了一个角。 一个人就是一个拆迁大队的胡桃表情纯真善良,看上去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她注意到吉野顺平困惑不解的视线,安慰道:“没关系,咒术界会支付一切赔偿的!” “这、这样吗?” 吉野顺平小步挪到吉野凪的身边,他看上去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胡桃问:“你不好奇为什么你突然能看到咒灵吗?” 这是她在刚刚听到了吉野顺平对赤井秀一说的话时新升起的疑问。 她一直不想让普通人知道鬼魂之事的存在,就是因为普通人在看到超乎理解之外的“异常”后,他们肯定会先怀疑人生,随后极力去拒绝承认“异常”的存在,却又因为过分在意而变得疑神疑鬼风声鹤唳。愿意踏出属于自己的舒适区,平静接受自己的人生被扰乱的人实在太少了。 但吉野顺平表现得太镇定了,完全不像是个努力钻研了十多年唯物主义的普通少年。 “看得见有什么用吗?知道答案又有什么用呢?”吉野顺平垂着眼,极度平静地回答她,“反正我已经能看见了。” 赤井秀一摸着下巴问:“你难道不在乎吗?” “我当然在乎。”他回答。 在最初发现这件事时,他确实短暂的陷入了慌乱无措之中,但他没有任何人可以求助。为了避免被别人当成怪胎和疯子,在最初的煎熬后,他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异常”。他没有过人的胆识,没有超人的智商,甚至连勇气都是匮乏的,作为这样一个再平庸不过的普通人,他也只能做到这些。 但事实是他已经看到了,无法自欺欺人地不去理会。这就像是上天对他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平庸的他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获得了这个不平庸的能力。恐惧之中若说没有一点隐隐的期待是假的,毕竟就算是他也会有想要变得更加特殊的愿望,不过恐惧与茫然还是牢牢占据了情绪中的主导地位。他有自己的私心,有消极阴暗的一面,但依然向往光明。如果给他一个选项,让他来选择是否要舍弃这个能力,那他的答案大概会是拒绝。 在过去看不见那些咒灵的人生里,他从来没遇到过和它们相关的灵异事件,这或许意味着看不到会让他的生活在某种意义上更加安全。看得见让这个世界更加光怪陆离,但看不见并不代表这些咒灵不存在了,在能看到的时候让他拥有一种掌握着主动权的感觉。 再之后,他就遇到了真人。如果说之前还是他独自一人在新世界的大门口小步徘徊的话,真人所做的事就是用力一把将他拽进了新世界,同时还不忘把大门给一脚踹上断绝他反悔的想法。真人毫不吝啬地满足了他被理智和对陌生事物的恐惧所压制的好奇心,以人命为代价展示了咒术世界的冰山一角。真人同样暗示般地告诉他,咒术也可以杀人,可以去杀死那些欺负过他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有着让吉野顺平难以抗拒的吸引力,让他忍不住去信服,甘愿沉沦。 “我还有一个问题。”胡桃的表情严肃起来,“你最近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人形的咒灵?” 吉野顺平的动作僵了一下,他好像不太擅长掩饰自己的想法。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就没有回答,只是悄悄地往后撤了几步,似乎他们之间的距离增加后就能理所应当地回避掉这个问题。 “那我再多加点描述吧。”胡桃看着他的表情,再度笑了起来,“灰蓝色长发,异色瞳,脸上有缝合的痕迹。” “……对不起。”吉野顺平咬着唇低下头,他有些紧张,双手像是不知道放哪一般,只能僵硬地搭在身侧,“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所说的咒灵。” ——那就是见过了。 没关系没关系,小孩子识人不清,第一次犯错,完全可以理解。 “没事,我原谅你。”完全没有小孩子自觉的胡桃上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她很能理解吉野顺平的想法,毕竟他不认为真人是个坏东西,或许在他心中,对虎杖悠仁还有她和赤井秀一的信任值加起来都还没有真人这个不是人的咒灵高,不请真人回家吃饭的原因也只是因为吉野凪看不到罢了。 “晚点会有一个特别特别靠谱的咒术师来保护你们,这几天要注意安全,我目前暂时还不想在往生堂接到属于你们的订单哦。”胡桃补充。 “那你呢?”吉野顺平抿了抿嘴唇,“那你要去哪?” 胡桃摸出那根手指晃了一下:“首先,我要去处理一下这个。” 第25章 二十五个客户 “总而言之, 言而总之。” 胡桃将那根手指拍在五条悟家豪华客厅的桌子上,“我在一位刚成为咒术师的小朋友家里找到了这个。” 五条悟扯起眼罩的一角快速地瞟了一眼后,把自己放在桌上的甜品打包袋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倒也不必这么嫌弃。”胡桃一边吐槽他的行为,一边用桌上的湿巾仔细地擦着自己的手,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你想先听哪个?” 五条悟靠上沙发, 翘起二郎腿:“无所谓, 好消息吧。” 胡桃回答:“好消息是那位刚成为咒术师的小朋友手里有那个咒灵的线索, 而我和悠仁都恰好认识他。” 他点点头:“哦,那坏消息呢?” 胡桃沉默了一会儿, 不确定地说:“不好说……好像有点多?” 五条悟眼皮一跳, 他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就先展开说说吧。”他说。 “那个小朋友, ”胡桃斟酌着用词,“他似乎和那只咒灵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认为这是他单方面的想法,因为这根手指多半是那只咒灵偷偷扔给他的。” “……然后呢?” “小朋友的脾气还比较倔,如果想要从咒灵那边策反他的话,是一件相当有难度的事。”胡桃补充道, “反正你肯定是没机会了,还是期待一下悠仁的攻略能力吧。” “……”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他似乎思考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思考。最后, 他指了指桌上的手指,主动地转移了刚刚的话题:“这个东西, 你待会儿就直接拿下去让悠仁吃掉吧, 再晚点惠就要回来了。” 伏黑惠从小在五条悟身边长大, 早已对他把各种莫名其妙奇奇怪怪的人待回五条宅的行为司空见惯, 在客厅见到胡桃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他甚至怀疑五条悟和门口的管家放话,只要是胡桃来就无条件给她开门。 他有着足以和高冷外表相匹配的智商,两面宿傩的手指如果是被五条悟或者虎杖悠仁拿在手里,他不会有任何质疑,因为他知道五条悟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不会掉链子,而虎杖悠仁能直接以物理方式把它解决掉。但如果拿的人是胡桃,他就会产生怀疑了,在他心中胡桃没有独立处理这个东西的能力的。这个怀疑和最近的一切疑点叠加起来,稍作推理,不难得到虎杖悠仁不仅没死甚至还活蹦乱跳的结论。 “难道就这样让他直接吃吗?”胡桃皱起一张脸,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出言确认道,“真的吗?可是按照你们这边的说法,这根手指已经放了那么久,上面肯定全是灰尘细菌之类的东西,都已经过期几千年了。就算不在意它的保质期,好歹也消一下毒吧?” 五条悟回想了一下虎杖悠仁吃手指的历史记录,没有一次用餐过程前经过二次加工,就是讲究一个原汁原味。 于是他爽快地回答了胡桃的这个疑惑:“悠仁已经吃过很多次了,有抗体了,应该。” “我其实还挺好奇的,这个两面宿傩到底是人还是咒灵。”胡桃说,“说是人吧,他有四只手。说是咒灵吧,他的手指又都能被人看见。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被人看见的怪东西,妖怪吗?” 这道题五条悟会做:“虽说有传言说他是鬼神,但他其实是人。” 胡桃发现了华点:“那悠仁吃这个手指,算不算吃人啊?” “我早就看出了两面宿傩不是人。”五条悟光速改口,“悠仁吃他天经地义,没有一点问题。” “我可以帮忙把它煲进汤里!”胡桃举起手,自告奋勇,“钟离先生教我做过腌鲜笃,正好可以把它放进去给悠仁补补身体!” 这句话瞬间唤起了五条悟前几天品尝“幽幽大行军”时太不美妙的回忆,他实在难以想象一盘看上去如此正常的菜吃起来的味道竟会如此难以描述,因为六眼告诉他那盘菜确实是只有松茸和金鱼草制作的。六眼的结论是正确的,然而没有人会想到就算五条悟已经提前知道了结论,但下口品尝时仍然觉得味道和六眼得出的答案毫不沾边。 好吃的东西总是具有共同点的,而难吃的东西却各有千秋。 他转念一想,既然两面宿傩的手指不好吃,胡桃做的饭菜也不好吃,那么如果让胡桃去把这根手指烹饪一下,说不定就瞎猫碰着死耗子,以毒攻毒负负得正,煮出能入口的食物来了呢? 五条悟向来是个擅长将想法付诸于实践的人,他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十点零三分。 “惠还有半小时就要回来了。”他神色凝重,像是在交接什么艰巨的任务,“你能完成任务吗?” 胡桃记得腌鲜笃要用小火炖特别久,但是现在时间有点赶,那么开着大火炖也大差不差,不是每个人都像钟离先生那样讲究。 “腌鲜笃需要竹笋、瘦肉和火腿。”胡桃努力回忆着菜谱,“厨房里有吗?” 五条悟捧着手机给管家发了条信息,按着管家的回复念:“今天刚买了牛肉和竹笋,但厨房里没有火腿了。” 牛肉?好像还没吃过,不过没关系,反正只要是地上走的打死之后掉落的肉类一律以兽肉处理。 胡桃没怎么在意这个,她现在需要思考什么东西能用来替代火腿,用两面宿傩的手指吗?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那根手指,无意间看到五条悟的脸也朝向这个方向。 “这个算是火腿!” 他们指着手指不约而同地说。 胡桃说做就做,她从冰箱里拿出牛肉和竹笋,摆在砧板上用菜刀切成小块。她的刀工很不错,每一片食材的厚度都很均匀,看上去很整齐,赏心悦目。 两面宿傩的手指被她用热水焯了一遍,她用滤勺把它捞了出来,沥干水分,放到砧板上。她握着手指的一端,拿着菜刀切了下去。 ——铮。 手指没断,菜刀断了。带着把手的半截还握在她的手里,剩下的半截飞到了墙上,又因为墙上贴了瓷砖的缘故,蹦跶着反弹到木质的地板上。 她用脚把那半截菜刀从地板上踢出来,提着剩下那半截菜刀冲出厨房门:“五条老师!你这菜刀质量不行啊!” 五条悟正在玩手机,或许咒灵们作乱也有休息日,今天的他竟然难得地有空。在听到胡桃的声音后,他先是抬起头,随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你不会想切了那根手指吧?” 胡桃沉默以对,充分彰显了她的态度。 “算了吧,连我都弄不断它,你这菜刀要是能劈断它岂不是显得我很没面子?听我的,直接扔锅里就完事了。”五条悟挥挥手,再度把头低了下去和手机贴贴,“你想问悠仁是怎么吃的对吗?悠仁都是生吞的,他也从来不嚼那玩意的。” 胡桃又看了眼半截菜刀上的豁口,感叹道:“幸好他没直接咬,不然他现在就得换一嘴假牙了。” 伏黑惠回到五条宅的时候,客厅内正弥漫着一种奇特的难以言说的味道。这种味道中很明显带着厨房特有的烟火味,但这烟火味高低有点不太对头,让人有种五条悟跑去演豌豆公主的怪异感。 制造出这种味道的罪魁祸首首先排除五条悟,他是断然不可能屈尊下厨的。 家里就只有俩熊孩子,如果不是五条悟干的,看来就是胡桃做的了。他理智地推断。 知道这件事并不能让他得到些什么,只要胡桃的大作最终的归宿不是他的胃,他就不在意。 胡桃在伏黑惠回来之前就端着加急制作的手指味腌鲜笃溜进地下室了,她曾吐槽五条悟背着伏黑惠在家中偷偷藏了个虎杖悠仁的行为像极了瞒着老婆出轨的渣男。五条悟义正严词地反驳了这个说法,并表示这么做只是权宜之计。 胡桃鼓掌称赞:“好一个权宜之计。” 虎杖悠仁的胃简直就像奇迹,它的铜墙铁壁坚实有力地抵抗了来自胡桃和两面宿傩的轮番轰炸。 而今天,它将赢来胃生中最艰险的一战——它将面临胡桃与两面宿傩的第一次并没有达成协商的战略性合作。 “来,悠仁,吃吧。”胡桃把颜色暗沉的料理推到虎杖悠仁的面前,大火沸煮下有些褪色的牛肉和笋片簇拥着立于中央的手指,像是在为它加冕。 虎杖悠仁手中拿着胡桃递给他的筷子,第一次有了种无从下口的感觉。 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他心中一横,夹起手指直奔主题。感情深,一口闷。 胡桃把碗拿起来,塞到他手中:“来喝口汤,不要被噎到了,这不值得。” 他显然还没反应过来,顺手接过了那碗腌鲜笃就往嘴里送。两面宿傩的手指虽说砍不断,但半小时的炖煮还是让它在汤中留下了一些存在过的痕迹。他这一口喝进嘴里不上不下,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为了不辜负胡桃的期待,他还是咽了下去,又拿起筷子去夹碗中的牛肉和笋片。因为火候不够到位的原因,牛肉的口感柴柴的,不用力很难嚼得动。而笋片虽说有着牛肉的肉香味,但也同样被脏手指污染了口感。 “……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虎杖悠仁放下筷子,很高情商地评价道。 可能是因为这次伙食实在太难吃了的原因,每次都会在他吞了手指后出来望望风呼吸自由空气的两面宿傩这次并没有出现。可喜可贺,他的胃再次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一次浩劫。 第26章 二十六个客户 近日胡桃引渡的被咒灵篡改成奇行种的受害者数量大幅锐减, 问了五条悟才知道,是因为七海建人在保护吉野顺平一家时遇到了那只咒灵,还打上了一架。 胡桃想想吉野顺平之前的表现,皱眉:“顺平难道不拦着吗?” 五条悟的语气中少见地带着点无奈:“拦住了, 然后等我赶过去的时候, 咒灵就又逃跑了。” “又?”胡桃问, 她有点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的咒灵能在五条悟手底下逃走。 “让七海海过去就是因为他前不久刚与那只咒灵打了一架, 他至少比别的咒术师有经验。”五条悟撇撇嘴, “但他的攻击对那只咒灵几乎没有影响,很难办。那些烂橘子到现在还认为这种级别的咒灵, 根本用不上派我出马。哦, 对了, 你能伤到灵魂吗?” 咒灵确实是胡桃尚且没能摸熟摸透的领域,但灵魂这东西她可就熟悉了。如果说五条悟从小就在和咒灵打交道,那她便是从小都在和灵魂打交道。 反正这些东西五条悟也猜的差不多了,她点了点头:“我和悠仁应该都可以,怎么了?” “能伤到就好,那只咒灵的本体是灵魂, 这就是七海海伤不到他的原因。”五条悟摊手,满脸无奈,“吉野现在很排斥七海海,你待会儿和悠仁讨论一下接下来由谁呆在他身边吧……那只咒灵一定还会再去找他的, 但他至今也仍觉得那根手指是自己的同学为了报复他扔到他家里的。” “如果不去干预的话,顺平一定会死吧。”胡桃有些苦恼地咬着自己的指甲, 说实话, 她还挺喜欢吉野顺平那小孩的, 能帮的话当然愿意去帮上一把, “我还不太想在往生堂接到这单生意。” 那咒灵心肠坏就算了,连未成年小孩都要骗,实在可恶。 五条悟露出震惊的表情:“第一次听你不想做生意,真稀奇。” “做生意也是要看对象的啊——就看你们好了,一个个容光焕发精神抖擞,肯定不是为了工作来找我的,对吧?” “有道理。”五条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然后半蹲下来,握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拉下去,“作为靠谱的大人的劝诫,不要啃涂着指甲油的手指。” 胡桃冲他吐吐舌回应他:“是、是,靠谱的五条悟大人。” 吉野顺平并没有搬家,他算得上是个恋旧的人,家中的经济条件也不太支持他们再另寻住处。 胡桃敲门的时候,他正坐在客厅裂了条缝的餐桌前。其实客厅的这些摆设在被胡桃打坏后由咒术界出钱换过一次新的,但还没来得及用上几天,七海建人和真人又打上了一架,把换了新的家具再次打废了。更新的一批还没来得及换上,而生活还要照常过下去。 唯一让他快慰的事情是,这两次人与咒灵的斗争在进行时,吉野凪都睡着了,不曾见到人与空气打架拆了吉野家的场景。被霍霍得支零破碎的客厅他都找理由糊弄过去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和母亲坦白这件事。 他靠在椅子上,听着门后渐急的敲门声,有些烦躁地压了压一侧的刘海。他与敲门声僵持了一回儿,最后妥协地将脚踩进拖鞋中,趿拉着走到门前,转下把手。 他抿紧了唇,而胡桃正笑着站在他面前。 “晚上好。”她说。 这一次她是做完每日任务后打车过来的,并没有带上赤井秀一。而赤井秀一也对她的身份具有了初步的信任,不会过多干预她的工作,甚至还帮她一起瞒着柯南。 在打车过来的半途下起了雨,她没带伞,下车后难免被雨淋湿了一些。提瓦特人都很少用伞,也经常会下水游泳赶路,因为水元素沾在身上后很快就会消失。不过这个生活方式在这里不适用,至少不适合除了有火元素力之外的人用。 胡桃随意地抹了把脸,浑身湿透却不显狼狈。她看着吉野顺平呆怔的脸,神情自如地问:“怎么了,顺平?难道我来的不是时候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后退了几步,像是还没写完作业的学生迎接家访的老师一样唯唯诺诺地从门口让出一条路。 他一直以一种极其简单粗暴的来对身边除了吉野凪之外的人进行分类,他讨厌的,和讨厌他的。喜欢他的人大抵只有吉野凪一人,没有什么必要再特地为此新增一个分类。但自从他能看到咒灵之后,真人还有以虎杖悠仁为首的咒术界强硬地闯入了他的人生,给他寡淡的生活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让他一贯无往不利的分类方式失了灵。 他现在对于所谓的咒术界想法十分复杂,他觉得虎杖悠仁和胡桃是关心自己的。这么想可能有些过于自信了,或者说,至少不讨厌。而七海建人对他说的话中虽然会不经意间流露出关心的情绪,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比起咒术界的各位,真人出现的更早,他的出场有着一种极强的迷惑性。在吉野顺平与他的初次见面时,他就通过变形的方式轻而易举地杀死了电影院中吵闹的男生。他像是荒漠中突降的一场暴雨,在吉野顺平独自一人咀嚼步入新世界的迷茫与恐惧时伸出了援手。他让属于咒术的世界如同一张画卷般在吉野顺平的眼前展开,在他心中播撒下名为反抗的种子,又耐心地解答他心中的所有疑问。他控制不住地去期待,去妄想,在这样恍若梦境的经历中沉沦。如果真人没有在那时出现,他大概会先被魔幻的现实逼疯。 他在真人与七海建人的战斗中召唤出了式神【淀月】,下意识地去阻止那场斗争。但他不管是作为人还是作为咒术师都太过弱小,只是仗着战斗的双方似乎都不想伤害到他借机操纵着淀月阻拦他们。最后,在白色扫把头男人出现之后,战局以一面倒的优势转向咒术界一方,真人知难而退毫不恋战,从下水道逃走了。 这件事让他再度思考起自己的立场问题,其实他对人和咒灵界限的认知很模糊,也缺乏什么同理心。他一直坚守着对讨厌的人漠不关心这一高贵而实用的礼仪,将自己仅有的那些积极的情感投入给对自己好的人。即使先前从胡桃和七海建人的言行中已经猜出了些许真人的性格,那场战斗也隐隐让他察觉到了真人的本性,但吉野顺平依旧甘之若殆,他认为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难得可以称得上喜欢自己的咒灵。这些依然在他心中名为期望的气球上留下了一个不断漏气的小洞,就像是被苍蝇停留过的菜,蚊子在嘴唇上留下的小包,米饭中未淘尽的沙粒,早晨枕边落下的一把头发,虽然微不足道,却总能在无意间给人留下不期的苦痛。 “那就是我来得正是时候啦!”胡桃走进门,吉野顺平是个很擅长察言观色的人,他慌忙地转身去柜子上拿了条干毛巾。 在他把毛巾递过来前,胡桃像落水的小猫一样抖了抖身上的水珠,然后驱动火元素力蒸发掉了身上剩下的水分。 刚拿好毛巾还被溅了一身水的吉野顺平:? 他递毛巾的手僵持在半空中,一时间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胡桃看着他这生硬的动作,开始反思自己先前是不是有什么行为吓到他了。 ——不应该啊,一没有请他吃自己做的饭二没有和他推销往生堂的业务,自己长得也没有很吓人吧?明明很可爱呀? 胡桃想着,心怀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软软的,手感很好。 吉野顺平保持了那个动作有好一会儿,才愣愣地收回手,低声道:“……抱歉。” 胡桃再度思考自己来的是不是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门外,雨还在下。来的时候难免有点一时兴起,说是过来保护吉野顺平的,但具体怎么做她也还没想好,难道现在和他说自己想要在他家打两天地铺这样赖下来吗?如果能把他哄去念咒术高专的话,然后再找个借口让他在宿舍里面蹲个几天,等到事情结束自然能保护好他,但这个方法又难以护住身为普通人的吉野凪。而且凭着吉野顺平对真人的雏鸟情节,也不能确定他会不会成为咒灵方送进咒术界的内鬼。如果虎杖悠仁在校的话,这个可能性会小点,但目前在校的一年级是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他们能不能像虎杖悠仁一样攻破吉野顺平的心防还成问题,更别提和真人比重要性了,没得比。 ……难道说,带他们一起去住工藤宅?这不太好吧? 有点难办啊,保护果然比伤害更有难度。 她又回头看了眼吉野顺平,他露出来的那只眼睛怯懦地半阖着,嘴唇紧抿,一脸强装的镇定,看起来马上就要昏厥过去,就好像刚刚被雨劈头盖脸地浇了一身的不是胡桃而是他一样。 “那,晚安?”胡桃说着,后退一步回到门口,握住门外侧的把手。 吉野顺平非常惊讶,这份突如其来的惊讶甚至敦促着他向前踏了一小步:“啊?等等,你现在要走了吗?” “……?”胡桃困惑地抬眼看他,“难道不是你想让我走的吗?” 第27章 二十七个客户 “不, 我没有这个意思。”吉野顺平有些慌乱地摆摆手,却因为手臂上海挂着一条毛巾的缘故显得有些好笑,“我只是有些惊讶……为什么你突然过来了?” 有一说一,确实是挺突然的, 和刚刚那场大雨一样无厘头。胡桃反思。 她暂时还没想好解释自己来这里真正目的的理由, 搜肠刮肚地从脑子里翻出个勉强算得上合理的借口顶上:“避雨!对, 我是来避雨的!” 吉野顺平皱着眉, 听着外面大雨倾盆而下的声响, 避雨这个理由似乎没有任何疑义。他对这种奇怪行径的接受度一向很高,既不困惑为什么胡桃大半夜的在他家附近瞎逛, 也不疑虑为什么胡桃去哪躲雨不好偏偏要到他家来。他只是把胡桃引进了客厅, 又笨手笨脚地把门关上了。 胡桃挺欣赏他这种性格的, 知道什么问题该问什么问题不该问,可以减少很多解释的麻烦,简直太贴心了。 吉野顺平又攥着衣角站了一会儿,大半天终于酝酿出一句话来:“……胡桃,你想喝茶吗?” 喝茶?这个她熟啊,在璃月有客人时就常常为其端上茶水, 是代表欢迎的意思。虽说在某些情况下多少有点不耐烦地走程序的意思在里面,但具体含义也大差不差。 不过…… 胡桃的视线扫过那张裂了条缝的餐桌,桌上摆着一个空着的玻璃制烧水壶。吉野顺平说这话时绝对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却没想到家里的烧水壶特别不争气, 寒酸到连一口热水都倒不出来。 仔细想想,沏茶的工序还蛮多的, 大晚上没什么为了□□而折腾未成年人的必要。 “喝茶就不必了。”胡桃很人性化地说, “等往生堂开了, 你也可以常来坐坐, 我绝对请你喝我手里最好的茶!店面在横滨的中华街!” “谢、谢谢?”吉野顺平从未得到过这样热情的承诺,一时间竟有些受宠若惊,随后就尴尬地没了下文。 吉野顺平可真是个话题终结者。胡桃腹诽。 她无奈于又一段前途一片光明的对话从源头被吉野顺平掐灭,但她从来不是会被困难打倒的人,她只会打倒困难。 于是她迎难而上,重新开拓了一个新话题:“这张桌子是怎么回事?咒术界难道没给你换新的?不应该啊,我记得我报备了。” 咒术界的高层虽然办事作风比较屑,但至少在钱这方面还真没亏待过谁。可以说,他们并不在乎钱,他们更在乎的是自己之于咒术界绝对的领导地位。换而言之,他们求权。 吉野顺平这次没有选择隐瞒,很直白地说:“有人过来换过了……但是,后来七海先生和真人先生又打了一架。” 胡桃撑着下巴,心想那坏咒灵竟然叫真人,除了名字真是哪哪不和人沾边,实在是是名字与实物不符的典型案例。 把这件事说开后,原先有些拧巴的气氛终于缓和了起来。胡桃本就是个善于聊天的,就算吉野顺平只会嗯嗯啊啊都能让他们的对话听起来颇有趣味。而吉野顺平本质上并不是这种敷衍的人,他很有想法,会认真地听胡桃的每一句话,必要时还会给出自己的观点,就算那个观点胡桃并不认可。无论想法多么偏激,他都没有半点想要掩饰的意思。 胡桃并不讨厌信念坚定的人,甚至还能说得上喜欢。或许像吉野顺平这样由于缺少关爱和鼓励而被掩埋在土中十多年的种子,在解开心结接受世界之后就能开出更加美丽的花。他可能不会成为一个被大众认可的好人,但他肯定不会是坏人,世界向来不是非黑即白的。 快乐的时间永远是短暂的。时间在他们还算愉快的聊天中飞快地溜走,门外的雨声也渐渐地小了,屏着息能隐约听到淅淅沥沥的声音。 胡桃这才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应该在自己离开前点明自己的来意。 吉野顺平好像能读出她的心思一样,先一步扯出了这个话头:“你来这里,还有别的想和我说吧?” 胡桃一时兴起,没有先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他:“你为什么这么问?” 他咬了咬唇,喉咙内含含混混地滚过了几个音节,看来还没组织好这个问题的答案。 胡桃本就没想得到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讲出了自己最开始的目的:“我想邀请你和吉野阿姨先去五条家住几天……别用那种困惑的眼神看我啦,你想的没错,就是和你那位真人先生有关系哦。” “为什么?仅仅因为我认识真人先生吗?”吉野顺平蹙着眉反问,质疑的语气里甚至还带着点少年的天真,“为什么你们要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真人先生作对呢?我和妈妈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吉野顺平此人,乍一看是唯唯诺诺人尽可欺的一小团,上手一模才发现,柔软的外表上还附着几不可查的尖刺,只要用力触碰就会有被扎伤的风险。和他的术式淀月一样,看似人畜无害的可爱外表下藏着算不上低的攻击性。 “我不觉得你会看不出真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的脑子在某些时候转的还挺快的,自欺欺人其实没什么意思。”胡桃摊摊手说,“难道你现在还觉得那截引来咒灵的手指是你的人渣同学留下的吗?没有咒力的人就算想做这些事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两面宿傩的手指可不是什么能轻易得到的东西。” “……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不在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难道不是很常见的心态吗?”吉野顺平回答得毫不犹豫,固执地说,“我不觉得手指是他留下的,他之前和七海先生打架的时候都会注意避开我。” 胡桃扁扁猫猫嘴,觉得这简直比劝冒险家协会和往生堂合作更考验自己的口才,可以算得上她非职业生涯上的一大挑战。 她确信以真人那恶劣的作风肯定会在最后杀死吉野顺平,罪大恶极的坏蛋被普通的小孩打动改过自新什么的是狗血小说里才存在的。在这种必然的结果前,特地在这一次游刃有余的战斗中顺手保护吉野顺平来加深他对自己的信任,实在是可恶的蜂蜜陷阱,这咒灵拐小孩还真有一套。 首先,吉野顺平对与他无交集的人的生死并不在意,从这点上劝他肯定行不通。他奉行“漠不关心是人类最该有的美德”,这个想法是从他过往的经历中日积月累地产生的,一时半会还掰不过来。胡桃想要改变他这个想法的理由并非是想强求他做一个乐于助人的热心人,只要不主动去害人,爱怎么活都是每个人的自由,要不要去帮助他人说到底都只是个人的选择罢了。想要改变的理由只是以吉野顺平倔强的性子,抱有这种想法很容易走上弯路,只要被心思不良的人刻意引导一下,就会想要向那些人渣报复回去,毫不意外地成为反派预备役主角垫脚石,害人又害己,这样不好。 共情是人与人相处融洽的基础,这个能力带来的结果时好时坏,很难说是人类的优势还是缺陷。胡桃虽说目前面对每一个客户的委托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这并不代表她缺乏这个能力。一个悲剧的故事能引起人的共情,但一个悲剧重复千百次后就几乎不再具有这种能力了,而是一串冷冰冰的数字。她有时会因为共情而感到一些惋惜,但逝者已逝,再惋惜也无法使其复活,在这个问题上她看得很通透。 吉野顺平的共情能力简直低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没啥同情心,同时觉得生活一片灰暗。他表现出来的冷静已经不属于他这个年龄了,自洽的逻辑思维也不太正常。和他谈人性的险恶,怕他一踩油门决定走上犯罪的道路,和他说世界真是美好,他又会基于自己的生活经验表示对这个说法的不赞同。他在缺乏共情的表象背后,也只是个害怕受伤的孩子。目前来看,他和虎杖悠仁应该只是处于朋友之下,再努力点能够到朋友这条线。 这些都是心理层面上的事情,考虑这些的先决条件是让吉野顺平活下来。胡桃自认既不是什么医生也不是什么知心姐姐,擅自在这事上帮忙或许越帮越忙。还是让无敌的虎杖悠仁想想办法吧,他总能以出乎意料的方式解决很多棘手的问题。 思来想去,能让吉野顺平产生动摇的好像也只有吉野凪了。 “死亡不会给你判断错误的机会,我见过太多往生堂的客户都有和你相似的心态。” 胡桃选了个折中的办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吉野顺平需要肯定,要让他认可与自己想法相悖的观点很难,但如果主动对他的想法表示肯定,他会感到开心自在。绕开他心心念念的关于真人想法究竟如何的问题,换个角度或许会更有效。 “我知道你可能难以相信真人想伤害你这件事,但真人也从来没表现出对吉野阿姨的手软,是吧?也许真人确实可能像你想的那样不会伤害你和吉野阿姨,但现在你的生活已经无法避开诅咒了,吉野阿姨看不见咒灵,如果只有你一个人也很难保障她的安全。” 吉野顺平垂下眸,攥起的双手再度开始无意识地摩擦自己的衣角,隔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地用一种平静的语调说:“我想和悠仁一起,亲自看看真相究竟如何。” 简单翻译翻译,意思就是他还算认可胡桃的说法,但心里还是比较信任真人,不确定,再看看。 ——四舍五入,就是成功了。 第28章 二十八个客户 胡桃在通知了五条悟后就不再管关于吉野顺平的事了, 而五条悟给她回了一个猫猫开心的表情包。 她翻了翻自己的相册,里面已经收集十张形态不同的猫猫表情包了,共同点是每一只看上去都和五条悟一样不太安分。钉崎野蔷薇说,和她聊天时看到这套表情包, 就像是看到五条悟一样, 随后尝试劝她改邪归正不要成为五条悟二代。 为此她还特地分享了自己精心制作的伏黑惠小猫批脸的表情包, 突出“没有困难的工作, 只有勇敢的小猫咪”这一主旨。然而, 正不胜邪,因为胡桃认为那像是长着猫耳的海胆。 晚饭又是在波洛咖啡厅解决, 因为胡桃吃腻了赤井秀一招牌的土豆炖牛肉和咖喱, 而赤井秀一也不想带着贡献精神去品鉴胡桃的大作。一般的外卖已经难以阻止胡桃渴望下厨的心了, 虽然她自称自己先前有在和水平甚至比安室透高的大厨师香菱学习做饭,但从目前的结果来看,学习成果并不乐观。赤井秀一想着自己也有一阵子没去波洛咖啡厅了,安室透应该会理解自己的,于是以此为条件把半只脚踏进厨房的胡桃拽了出来。 “我们晚点去买点泡面吧。”顶着麦色皮肤的店员温柔的目光,赤井秀一表情严肃地说。 ……泡面?这是什么面? 众多的问号在脑内一闪而过, 胡桃还没来得及提问,安室透就率先撇着猫猫嘴表达了自己的不认同。 “这位先生,”他的手拍上桌子,身体微微前倾, 试图借此制造一种压迫感,“难道你想让未成年少女和你一样每天以泡面度日吗?你年纪不小了吧, 也该学会自己做饭了!” 他的声音充满谴责, 他的态度无懈可击。 赤井秀一狡辩:“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吃过泡面, 真的。” “但是你——” 安室透还想借题发挥些什么, 这俩人对上的时候总有股莫名的火药味,像是一桶正眨巴着眼睛随时准备爆炸的火史莱姆。 柯南作为一种常见的气氛缓和剂,在他俩吵起来前很及时地出现了,这种及时程度就像是胡桃在发现自己将要戳爆史莱姆炸药桶时同行的钟离先生贴心地为她套上了玉璋护盾一样。 他踮着脚扶住桌子的边缘,努力地推出三张门票来。胡桃凑到一旁,顺手摸走一张观察了起来。 “这是什么?”胡桃翻了翻那张门票,“……游乐园?看起来好有意思!” 她对新奇的事物总是抱有极高的热情,注意力一下子被这张门票吸引了。 “安室先生,昴先生,还有胡桃,晚上好。”站在柯南身后的毛利兰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这家游乐场给园子送了几张门票,正好多出了三张,我就想到你们了。” “——咦?!”胡桃激动了起来,“这么说,兰姐姐是要把这个送给我们吗?” “是园子啦。”毛利兰很有耐心地纠正道,“时间是明天早上十点,你们有空吗?” 胡桃在听完这句询问后,就忙不迭地点了点脑袋,就差把“我最近闲得连白开水都喝不出味了”这几个字写在脸上,这个问题对于目前每天无所事事的赤井秀一和胡桃而言根本不算问题,他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很缺时间的安室透充分发展了自己身为时间管理大师的才能,迅速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安排,把安排在那个时间点无关紧要的小事筛掉,塞到之后的时间段里去做。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或许可以把之前欠风见裕也的一天假也干脆借此机会一起放了。 在进行完上述在场只有柯南和赤井秀一能猜得到的流程后,他笑着说:“可以呀,我正好也有空。” 胡桃对这次游乐园之行充满了期待。璃月港虽然会因为节假日的原因时常举办一些大型的活动,但这些大型的活动多多少少是仅仅愉悦双手和大脑的,连少数需要动身的活动也是找宝箱,那是旅行者特别喜欢的。只听说上次找宝箱的活动里,旅行者还从中获得了一把双手武器,到手后再细细地看,才发现那竟是一条活跳跳的咸鱼。这条咸鱼据说经了重云等人之手,几经辗转,最后进贡给了蒙德的迪卢克老爷。 事情最初的原因大概是胡桃在听旅行者了迪卢克用的大剑狼的末路的故事后,直言不讳地说这东西不就是狼的坟头么。派蒙大惊失色,而旅行者并不幼小的心灵或许还是因为这句话受到了一些不可磨灭的创伤,他有些愧疚地告诉胡桃,他总是让迪卢克老爷拿着那把狼的坟头陪他打北风狼。 胡桃犀利地评价:“这样不好,特别不好。” 因此,那把不期而至的咸鱼显然给了旅行者一个极好的改过自新的机会。其实胡桃还挺喜欢那个东西的,看上去就特别好玩。只可惜往生堂祖传的是枪法而不是剑术,她实在用不来那玩意。旅行者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以后整到了类似的长柄武器,一定会先让她玩上两天的。 胡桃相信了他,因为同样对那条咸鱼万分好奇的【公子】达达利亚在不久后就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旅行者送的用鱼做成的弓。旅行者戏称,蒙德城老爷烤鱼,至冬国公子冰鲜。派蒙焦急地催促旅行者再展开说说,这些听起来美味极了。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串戏称中就能多加一句“璃月港胡桃海产”。 总的来说,这些活动带来的快乐和在庆云顶乘着风场起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快乐。很显然,游乐园的快乐属于后者,最简单也最直白。最重要的是,物以稀为贵,庆云顶的那几个风场胡桃都已经玩腻了。 在第二天站在游乐园大门口的胡桃,还没有想到游乐园加柯南加安室透加赤井秀一这个危险要素拉满的豪华大杂烩会产生怎样奇妙的化学反应。 “我想先试试那个!”胡桃选择性地忽视了一旁华丽梦幻又充满公主气息的粉嫩嫩的旋转木马,指向了一旁的过山车。 对自己的身高很有自知之明的柯南后退了一步,自觉地与这个自己不应该加入的游戏拉开了距离。他对游乐园的记忆算不上好,他在游乐园不是看别人出事就是自己出事。出事的概率只有零和百分之一百,而他好巧不巧地有种不祥的预感。 胡桃拉着赤井秀一和安室透,把游乐园内所有的刺激项目一个不落地玩了个遍。毛利兰和园子一起玩了几个,不过都没能坚持下来。柯南只负责跟在他们后面看戏,因为个子太矮,根本进不了设施。 兜兜转转,他们在游乐园内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的美好。 胡桃看着旋转木马,脑中灵光乍现,拉了拉赤井秀一的袖子:“昴先生,我知道你想要坐这个但不好意思说,不要害羞!” 赤井秀一小心翼翼地拔回自己的袖子,试图借此与胡桃荒谬的建议撇开关系:“不是,我……” “是的,他想,特别想。”安室透抢答道,他向来喜欢看赤井秀一的热闹,“这样的娱乐形式对于小学生而言可能过于幼稚,但对于一位东大研究生而言,这刚刚好。” “诶?原来是这样吗?”毛利兰看上去有些震惊,看来这件事不仅赤井秀一本人想不到,她也想不到,“昴先生的发色还挺适合旋转木马的。” 没关系,想坐粉色旋转木马的是同样粉毛的冲矢昴,和有着黑色泡面刘海的赤井秀一没有什么关系。 为自己做好充分的内心建设后,赤井秀一放弃了治疗,毅然决然地—— 拉着安室透的手腕一起踏上了旋转木马的台阶。 园子好奇地问:“难道安室先生也想坐这个吗?” 赤井秀一和安室透互相钳制着对方的双手,又默契地将动作幅度保持在正常的关系很好的东大研究生和咖啡店店员的应有人设上。 “他也挺喜欢坐旋转木马的。” “是昴先生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坐。” 他们同时说。 “关系可真好啊。”毛利兰双手合于胸前,感慨道。 安室透听了这句话,面色一僵,又生硬地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谁和他关系好啊!”吞了回去。 “像安室先生这样好的店员,很少有人会不喜欢吧?”赤井秀一笑着接话,手上使劲把还没放弃希望的安室透往旋转木马上拽。 与此同时,胡桃乐呵呵地掏出了手机,按下了录像键。 半推半就坐上粉色木马的安室透用余光扫到了这一切,双手下意识地握紧了面前的长杆,但思及自己生气时的力道和那个碎在胡桃面前的可怜餐盘,他又快速地松开了手。 冷静,他现在是平易近人温和善良的咖啡店店员安室透,安室透身体不好经常以身体不适的理由请假,所以是不会失手破坏游乐园的游乐设施的。 于是,在这一天,柯南无语地看到了公安警官降谷零和FBI王牌赤井秀一,在甜美可爱的BGM中,一脸铁青地坐粉色旋转木马。 第29章 二十九个客户 正在休假中的风见裕也接到了一通电话。 他心如死灰地点击了接通, 将手机靠近耳朵,手机中传来同事并不亲切的声音:“风见,你在游乐园是吗?” 那是象征着他的假期就此夭折的声音。 都说福祸相依,他在昨天刚刚惊喜于工作起来就没有休假的上司竟然大发慈悲地给自己批假了, 今天就诸事不顺。他只是想来游乐场放松一下的, 过山车这种刺激点的项目就很适合来释放自己的压力。 但他却没想到, 自己那年少有为的上司今天也在逛游乐场。 上司为了经营他作为安室透的假身份来游乐园, 这很合理。 上司和住在他工作地点附近的粉毛东大研究生一起来游乐园, 勉强合理,但比较难以接受。 上司和住在他工作地点附近的粉毛东大研究生一起来游乐园玩粉嫩的旋转木马, 这完全不合理, 也无法接受。 ——粉发的, 带眼镜的,眯眯眼的。 那一刻,智慧的火花突然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关于《怪兽收集》中那位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又在某一天突然消失的粉毛少女形象如幻觉般在他眼前出现,又和那个粉色旋转木马上的同色系男人的形象重合了起来。这种时候,他宁可这撮智慧的火花被浇灭。 ……啊, 是【REI】和【Subaru】在坐旋转木马吧。 他恍惚地想,并在上司发现自己之前黯然离场。他又不敢多问这研究生究竟哪里特殊能让自家十全十美的上司屈尊陪他坐旋转木马,说不定他就真的是和任务无关的上司的私事呢? 这一件事毁掉了风见裕也一天的好心情,也为这不美好的一天拉开了序幕。 现在, 他接到了来自同事的加班电话。 “是的,我在。这里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沉痛地回复, 每一个字都在追悼自己早夭的悲惨假期。 "有人报警称, 游乐园中可能被安放了炸弹。"电话另一头的同事说, “爆/炸物处理班到那里还要一段时间, 因为还不确定是否被真的安装了爆/炸物,需要你帮忙来确认一下。” 意思就是这活本来就不需要什么人手,搜查一课的人一时半会儿也赶不来游乐园。他既然已经在现场了,也算是人尽其用。没问题的话可以让爆/炸物处理班的那群人少出一次无意义的外勤,有问题的话也能有更充裕的时间来解决创造问题的人和问题。 “具体情况呢?”他情绪稳定地问。 “有人给游乐园的负责人投递了一封威胁信。” “……就这?别的没了吗?”风见裕也皱着眉问,“比起犯罪预告,这个更像是一起恶作剧。”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为难:“我们也觉得很像,但是游乐园的负责人说,几年前游乐园里就发生过类似的案件。” “几年前?有更确切点的时间吗?”风见裕也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已经有人在档案室查了。” “档案室?你们的电子档案呢?” “电子档案是四年前才开始用的,很多更早的档案都没有录入进去,只有文字记录。”电话中传来无奈的解释声,“这个工程量太大了,况且很多档案就算是积了一层灰也不会有再被使用的机会。” 风见裕也噎住了,他终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安室透面对自己时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跟着上司干了那么久,他也差不多清楚这些罪犯放炸弹时喜欢挑什么地方了——无非是怎么显眼怎么来,最好爆炸之后无法被官方设法掩盖,还能引起不小的混乱。 比如过山车,又比如—— 摩天轮。 胡桃抬起头。 摩天轮的一节座舱上,一个显眼的蓝色感叹号突破座舱的限制,张扬地停留在半空中。因为她平常没有抬头看天赞美太阳的习惯,所以第一次经过这里时可能刚好和这个上升中的世界任务错过了。 她停下脚步。刚从旋转木马上走下来,想要赶紧逃离这个世界的赤井秀一也随之停了下来,有些困惑地看着她。 “我要坐摩天轮。”胡桃说。 赤井秀一对摩天轮没什么美好的回忆,安室透也是,因为他们上次在摩天轮上打了一架。双方下手都不轻,还挺疼。 于是赤井秀一婉拒道:“我就不去了。” “我身体不太舒服,你们继续玩吧。”安室透看到穿行在人群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的风见裕也,脸上摆出自己人畜无害的笑容,“抱歉,我先回去了。” 他匆匆地告了别,装作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没入了人群中。 “那我和园子也去坐,昴先生就在这里陪柯南。”毛利兰建议道。 柯南看着毛利兰和铃木园子走向摩天轮的背影,心中不祥的预感更盛。 他清楚安室透是怎么样的人,安室透从来不会无故缺席,就算身体真的很难受,他也一定会硬撑着道最后的。但他现在却在这次游乐园之行快结束的时候以身体不舒服的借口跑走了,多半是出了什么事。不会运气真的这么背,又遇上往游乐园安炸弹的人了吧? 胡桃如愿坐上了那冒着感叹号的座舱,座舱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铁皮盒子,自然是不具有发布世界任务这种能力的。这次任务的委托人正以一种拽八百万的姿势坐在座舱内的椅子上,可能是位子太小的缘故,他那一双长腿的摆放显得有些憋屈。对方显然没想到胡桃有一双善于发现幽灵的眼睛,只是在她进门时象征性地转了下脑袋,随后又看上去很烦躁地抓起了自己那一头本来就挺乱的卷毛。 “早上好。”胡桃动作自然地坐到了他身边,这时她突然想起现在好像已经不早了,又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中午好。” 松田阵平换了个坐姿。 “别想了,我就是在和你说话,墨镜大哥哥。”胡桃拍了拍他的手臂。 松田阵平这才猛地站起来,又因为身高的原因下意识的止住了动作,即使他现在已经没有实体了,就算在车厢里蹦蹦跳跳也只是让他穿模而已。 “——你能看得见我?”他震惊地问,表情像是看到了降谷零穿着女仆装温柔地对自己说早上好。 胡桃点点头:“当然啦。” 她觉得松田阵平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被吓到炸毛的猫。 松田阵平没有对她进行自我介绍,也没有听她的自我介绍,直入主题:“你既然看得见,那就来帮我个忙吧。” 他在前几天目睹着一个人把炸弹安在了这个座舱的座位底下,但他作为一只幽灵,就算百般阻挠也拦不住犯人的动作,这种空有一身本事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让鬼难受。 “嗯?什么忙?”胡桃问,她想起柯南每次出门一定会遇上杀人案这个诅咒般神奇的定律,随口胡诌道,“总不会是有人在摩天轮上装了个炸弹吧?” 话说回来,今天的游乐园之行也太顺利了,很不像柯南日常的生活,难道这预示着他终于能摆脱这个诅咒了吗? 松田阵平听了她的话,短暂地沉默了一瞬后才回答:“嗯。” 他知道东京这边是事故多发地,炸弹这玩意更是屡禁不止,似乎是个人都能弄几个出来耍耍,但也不至于一说帮忙就让未成年小姑娘猜是有炸弹吧?还是说他死后这几年炸弹犯们知错不改越发猖獗了? 不过,摩天轮确实是一个极其适合藏炸弹的地方,如果接到了关于游乐园的案件,十有八九炸弹就藏在摩天轮里。在人流量比较大的娱乐设施中,过山车等刺激项目的设施几乎每天都要检查,在顾客乘坐检查安全带时也会再对设施状况进行确认,很难在上面动什么手脚。如果在这些设施上面安装炸弹的话,暴露的风险极大。 而摩天轮就不一样了,它不仅有独立封闭的空间,允许游客们带着自己的背包乘坐,甚至还有足够的时间让犯人来安装□□。因为不用检查安全带的佩戴,设施危险性也远低于过山车等刺激项目,工作人员对于座舱的检查会更加宽松,无法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异样。犯人只需要让自己看起来无害,就可以混入来往的人群之中,甚至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嫌疑。 “我要怎么帮你?”胡桃问,“提前说好,我不会拆弹。” “我会。”松田阵平语气平静地回答她,“我之前可是爆/炸物处理班的王牌,你有带剪刀吗?” “剪刀是没有,但是我有这个。” 胡桃说着,唤出了自己的护摩之杖。 “……这个真的能用吗?”松田阵平没时间好奇这东西是怎么凭空出现的,语气急迫起来,“炸弹应该还有五分钟就爆炸了。” 他终于从这场必定的爆炸中看出了一点希望,他不想看着摩天轮上无辜的人们因此丧命。 ……不能放弃。 “完全没问题!”胡桃保证道,“炸弹在哪里?” “低头。”松田阵平破罐子破摔地相信了她,反正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方法可解,除非□□处理班里有会瞬移的超人,“座位左侧,有两颗松开的螺丝,拧开它们,然后把座位板掀起来。” “——炸弹就在 第30章 三十个客户 “昴先生。”柯南有些焦虑, 安室透临时的离开让他脑内的胡思乱想一下子涌了上来,“我们去找安室先生吧,我觉得游乐园里肯定出了什么意外。” 他说完,又望了一眼缓缓启动的摩天轮, 那点担忧落到心湖上, 随着心脏的跳动渐渐扩大。 赤井秀一回忆了一下安室透离开时走的方向, 带着柯南走入了人群之中。但他们还没多走两步, 安室透就又匆忙地赶回来了。 “怎么了?”赤井秀一伸手拦住他, 问。 安室透把他的手推开,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后, 才拽着他走到一个角落。他靠近赤井秀一, 有些不情不愿地小声说:“游乐园负责人收到了威胁信。” 这里的人流量太大, 如果直接说出来的话可能会造成群众的恐慌。 他知道把这种事告诉赤井秀一多半没有坏处,可能赤井秀一还会帮忙来解决,但并不妨碍他心理上的不爽和别扭。只是情况紧急,他现在还没空和可恶的FBI吵架。 “什么——”柯南一激动,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他很快止住了自己的惊呼, 同样小声地问,“炸弹?” “……在摩天轮上。”安室透说出这个柯南不是很想听到的答案,“犯人刚刚追加了信息,还有四分钟就要爆炸了。如果这个炸弹没有爆炸的话, 他将会引爆藏在另一个地点的炸弹。不过,现在拆弹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也还不确定那枚炸弹的威力, 只能先让游客们们从摩天轮上下来。” 柯南的心跳越发剧烈了。 ——四分钟, 他还能做些什么?摩天轮的座舱那么多, 四分钟或许连找到炸弹都不太够,而毛利兰她们还一无所知地坐在摩天轮上。 “说不定那枚炸弹并不存在呢?”他心存侥幸地问。 “不,其实我们先前也是这么想的。”安室透皱起眉头,“但是□□处理班已经找到了他设下的另一处炸弹,说明这并不是一起恶作剧。” 柯南闻言,倏地转头。 不远处摩天轮转动的速度果然缓缓地减慢了,看来对人群的疏散已经开始了。 “唔,这个炸弹的危险级别并不高,就算爆炸了也不会伤到隔壁座舱的游客。”松田阵平一边看着胡桃拆开炸弹的外壳,一边说,“动作还挺熟练的嘛,你之前还拆过什么?” “嗯……我拆过同学的吹风机,给它加了一个唱歌的功能。”胡桃把拆下来的外壳找了个空位随意地塞了一下,把里面的炸弹本体举起来捧到他的面前,“接下来呢,我要怎么做?” “你不要太用力,小心碰到触发线,会爆炸的。”松田阵平迅速地扫了一眼炸弹内部胶板上胡乱粘着的一排黑线,快速地在心中分析了一遍它的构造,“右边的那五根,全切断。” “嗯嗯好哦。”胡桃点点头,动作利落地握着护摩之杖的前部切断了那几根线,“然后呢?” 炸弹上廉价的显示屏快速地闪了一下,很快就熄灭了。 “还有什么然后?没有然后了啊。”眼见危机解除,松田阵平又懒洋洋地坐到了地上,“它的结构就是这么简单,不过是炸弹连着一个触发器罢了。” 胡桃把护摩之杖收起来,在脑海中浅浅回忆了一下自己前阵子和虎杖悠仁一起看的烂片:“炸弹不应该都是各种五颜六色的线吗?红线蓝线绿线黄线,然后码一排让你选,电影里好像都是这样演的。” “说明制造者没什么情趣,没有多买几种别的颜色的线。如果真是什么一根生一根死,嗯,那是炸/弹制作人在玩你呢。这种炸弹只需要把连接线都剪了,就不会爆炸了。不管是什么颜色,就算是粉色也直接剪,它不会因为你剪错线而引爆。”松田阵平说,“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故意说错误的拆法吗?” 他知道自己看着就不像是个好人,萩原研二也经常打趣他说,他带着墨镜嘴角一撇能止小儿啼哭。在开始穿黑西装之后,配上黑墨镜,比起一位爱国爱民的好警察,更像是一位随时能来一句天凉王破的□□老大。但凡受过正常安全教育的小女孩,不应该先怀疑他是不是自己死了还想报复社会带着无辜的小姑娘一起死吗? “没事,我之前经常会被炸药桶炸到,很有经验的。就算刚刚的那个炸药真的炸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胡桃拍拍自己坦荡的胸脯,“对了,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是胡桃,是来把你送走的人!你还有什么愿望的话,都可以说出来给我听听。虽然说出来我也不一定会帮你实现,但是你同样也不会损失什么,对吧?” “我叫松田阵平。”在摩天轮上死于爆炸的松田阵平说,“你的意思是,你是像传说故事里的鬼使那样带走亡魂的人?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人?” 不是人的幽灵问身边的小姑娘是不是人。 这个事虽说有那么点怪,但却非常合情合理。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还能解释成阴阳眼之类的,不过经常被炸还没缺胳膊断腿什么的,这种人真的存在吗?作为□□处理班深谙各种炸弹威力的王牌第一个对此提出质疑啊。 至于这个想法的科学性……科学性这个东西从他发现自己变成一只普世意义上的幽灵时,就已经不存在了。 “喂,你怎么还骂人呢,我当然是人啊!”胡桃叉着腰抱怨道,“我目前所做的和你说的事情差不多吧,不过死了就是死了哦,也没有什么天堂地狱之类的东西,不要胡思乱想。” “……我想要再见一个人。”松田阵平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决定把自己的愿望说出来。胡桃说的没错,反正都已经死了,不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见人啊……这就有点难办咯。”胡桃摸着下巴,看起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我是不提倡死人与活人接触的哦,死都死了,也别去给人家留个念想啥的。到时候你难受,他也难受,我还得给你们擦屁股,对谁都不好。” 松田阵平否认道:“准确来说,我想见的也不能算作是人,是像我这个样子的……幽灵?” 出于一种作为幼驯染的奇妙的默契,他觉得自己一定能找到萩原研二。 死了那么久,他突然以灵魂的状态出现在这里,还无法离开这个摩天轮。那么,萩原研二是不是也会有像他一样的经历呢? 他们的这节座舱缓缓地停了下来,胡桃抓住他的袖子:“走吧,我会帮助你的。” 门打开了,有人在门外急切地喊:“请先下来吧,摩天轮上可能出了一点故障!” 她拽着松田阵平,茫然地转过头,和面前穿着防爆服的爆/炸物处理班面面相觑。 “嗨?”胡桃突然想起了自己拆完炸弹后并没有处理现场,挪了挪身子,试图让自己大显身手后的座椅显得不那么惨不忍睹。 松田阵平有些无语:“喂喂,你是拆了炸弹的人,又不是犯罪嫌疑人,你心虚什么啊?” 但是破坏游乐园设施这样的行为也是不对的啊!是会被警察叔叔抓起来教育的!被抓起来,然后是什么?让赤井秀一作为她的监护人去局子里把她提出来吗?还是五条悟? 她想象了一下五条悟一脸歉意地带着她和各位警官们道歉的样子,觉得这个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首先他不可能一脸歉意,其次他只会在她道歉时拿出手机记录美好瞬间。 仔细想想,最有可能发生的,竟然是伏黑惠来局子里提她和五条悟。 胡桃没办法在有人的情况下和身为幽灵的松田阵平讲话,那样是会被当成神经病的,她只能在心中呐喊。只可惜松田阵平并没有这种能看穿她想法的能力,他还在为胡桃的心虚而感到不解。 她的身高和体型显然没有能挡住座舱内惨状的能力,几位警察以身高优势看清了那个被撬了顶盖的座椅,还有被随手扔在座椅中已经失效的炸弹。 现实有些魔幻,他们一瞬间想不出要说些什么。 胡桃看着他们复杂的脸色,平铺直叙:“我刚刚,拆了一个炸弹。” 很显然,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的事实。□□处理班身为专业人士,比任何人都看得出刚刚发生了什么,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事情有多么离谱。 “你先从上面下来吧,小姑娘。”站在最前面的警察率先打破僵局,“我们还需要再检查一下这节座舱。” “好、好。”胡桃忙不迭地点头,同时不动声色地扯了两下松田阵平的袖子,示意他接下来要乖乖地跟着自己走。 松田阵平仔细地绕开了自己的同事们,这是他作为有意识的幽灵体以来第一次离开那节座舱。前几次他不小心穿过了摩天轮上的游客,那些游客都会表现出一副有些难受的样子。那之后,他就一直注意着和人们保持距离了。 远处的赤井秀一挥了挥手朝她示意,那头异于常人的粉毛在人群中显得格外亮眼,在阳光下闪耀着人性的光辉。 第31章 三十一个客户 胡桃不知道那个被自己拆了的椅子最后究竟是怎么解决的, 警察叔叔们看上去似乎也没有要请她去局子里喝杯茶的样子。 她一脸茫然地走到赤井秀一身边,又一脸茫然地跟着他离开了游乐园。安室透没有和他们一起走,毛利兰解释说,因为他身体有些不舒服。反正安室透生病这一点胡桃是完全没看出来, 但她选择盲从于毛利兰的说法。松田阵平看上去刺头, 全程还是乖乖地待在胡桃身边, 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可不知道你还会拆弹, 胡桃。”赤井秀一打开电脑,坐在沙发上说, “我记得你说过, 异世界的炸弹并不长这样。” 他们今天没有什么别的事要坐,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将会整理一些最近新获得的关于黑衣组织的情报,包括但不限于从胡桃手中获得的一些边角料。而胡桃则会在尝试说服诸伏景光和打一下午游戏中做出选择。 “确实不长这样,提瓦特大陆的炸弹可比这玩意可爱多了。听旅行者说,隔壁蒙德有个就年纪不大的小女孩特别擅长做长得很可爱的小炸弹。”胡桃回答他,“拆弹是因为认识了会拆弹的幽灵警官。为了感谢警官同志在我危机之时及时伸出援手、倾囊相授, 我决定帮他去找另一只幽灵。” “呵,危机之时。”松田阵平站在她身后,双手抱肩,仗着没人听得见他的声音肆无忌惮地吐槽道, “你不是说已经被炸习惯了吗?” “……会做炸弹的小女孩?”赤井秀一有些无语,“炸弹这种东西对于小朋友而言应该很危险吧, 难道你们都把这个当玩具吗?” “不是我们, 是她, 我可没怎么玩过。”胡桃纠正道, “她很喜欢用炸弹去湖里炸鱼,然后就会因为……” 她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想出个合理的解释来:“因为破坏公物罪!被西风骑士团关禁闭!” 赤井秀一劝慰自己,没必要,在一个疑似游戏的异世界里代入现实真的没必要。不论是小小年纪就对炸弹天赋异禀的女孩子,还是用炸弹炸鱼后被关禁闭这种有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些对于现在的他而言都还为时过早。 于是赤井秀一主动放弃了和胡桃探讨这件事,转而问道:“那位好心的‘会拆弹的幽灵警官’呢?他现在在你身边?” 他完全无法根据胡桃滴水不漏的表现来判断附近是否有幽灵等异常物存在。胡桃对于在他人面前无视幽灵这项技能历经十多年的磨炼,简直炉火纯青。这项纯熟具体表现在只要她自己不开口说,就连观察力敏锐到能发现到他假死的安室透都察觉不到什么异常。如果不是他实在好运,用窃听器恰巧听到了她和存在特殊的诸伏景光的对话,估计现在也会被她蒙在鼓里。 这时他就不得不感叹诸伏景光的卧底素养实在过硬,就算变成了幽灵也依然难以从他口中套出什么话来。胡桃每次都是兴致勃勃地去找他,说是自己这次一定能有所进展,但每次都是铩羽而归,连真名都没能问到。 诸伏景光对她的态度一直都很温柔,温柔到了一种疏离的地步,这是一种委婉的冷漠。 “警官先生在这里!”胡桃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嗯,没你高。" 松田阵平握拳:“喂,这种事情就没有必要特地强调了吧!” 由于胡桃个子矮又故意没有踮脚的缘故,她的手堪堪停在松田阵平的下巴处。 “这样的话,确实矮。”赤井秀一信以为真,点点头附和道,“看来他是牛奶喝少了。” 松田阵平听到这里,越听越气,忍不住地用余光悄悄对比了下自己和赤井秀一的身高。他们明明也就只差了几厘米,不仔细看很难看出来。分明就是胡桃故意误导了赤井秀一对他身高的认知,真可谓用心险恶。 这绝对是故意的吧?难道就为了报复他之前的那句吐槽吗? 该喝牛奶的从来就不是他,该喝牛奶的是还没他高的降谷零……还有胡桃。 他在游乐园遇到降谷零时就发现,这家伙不仅在身高上没有什么长进,那张脸上也没有留下什么岁月的痕迹,看上去还是和学生时期那样充满了女生们口中的少年感,说自己是高中生多半都有人会信,完全不像是个年龄快要奔三的人。这家伙毕业之后就和诸伏景光一起没了音信,刚刚竟然算是他们多年后的第一次相遇,还是单方面的。 他相信自己友人的信念,这样耀眼的两个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像人间蒸发一样失去了所有信息,最大的可能就是去进行一些保密性极高的工作了——比如卧底。像这种工作,作为朋友的自己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能赶着上去把他卖了,只能把这些疑问都憋在心里。 “我打算现在就帮需要多喝牛奶的警官完成遗愿。”胡桃一锤定音,“昴先生,要一起吗?” “嗯?这么快吗?你明明才刚认识他,就那么着急想把他送走了啊。”赤井秀一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现在那么早,那幽灵要是在人多的地方,也有些难办吧。” 松田阵平就是某种意义上从人多的地方捡来的幽灵,幸好他的初始生成地点是摩天轮座舱,有着足够的隐秘性来和他达成初步的合作。 “滞留的死者如果不早点送走的话,我可是会很焦虑的。早点解决,避免夜长梦多。”胡桃踢掉鞋子,躺到另一边的沙发上,“不过,你说的也有点道理,我们晚上再去看看吧。” “你们要呆在客厅吗?”赤井秀一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正侧躺在沙发上,捧着手机,屏幕上是游戏的加载界面。 很好,这次总算不是先和Siri玩上几分钟你问我答的降智游戏了。赤井秀一的心中竟然还有点微小而莫名的欣慰。 胡桃在沙发上转了个身,含含混混地应了一句。 赤井秀一拿着笔记本电脑回了自己的房间,习惯性地落了锁。这锁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是个摆设,胡桃去了什么咒高之后,普通国中生该会的课本知识是一点不会,回来的时候却把开锁拆家等技能都给点满了。要是让安室透知道了,大概会一通报警电话举报咒高。 这扇门同样也拦不住幽灵,不过根据他的个人经验,虽然米花这小地方常常死人,警察们也早已加班常态化,但他们的意志和道德感绝对坚定得配得上警察这个职位。所以,以普遍理性而论,那位精神崇高到殉职的幽灵警察也是不屑于凭借着幽灵的身份来擅闯他的房间的。 眼看赤井秀一走了,胡桃朝着刚刚他坐过的位置扬扬下巴:“松田先生,坐。” “坐就免了。”松田阵平说,“反正幽灵也感觉不到累。” 胡桃觉得这说法很有道理,再度把自己的注意力投入到游戏中。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反正不够她把市面上的各种游戏玩明白。松田阵平就站在一旁看她,从一开始看到“ga over”的幸灾乐祸,到最后血压飙升,恨不得把手机抢过来替她打。 “来,给给给。”又一次游戏结束后,在松田阵平的致电生中,胡桃一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来,把手机往他怀里塞,“你行你上。” “就算我能拿,屏幕也识别不了我的手啊!” 松田阵平震怒,为他自己就算很行也上不了感到悲哀。 赤井秀一是不打游戏的,他常用的手机还是要敲按键的板砖,电脑每天不是用来写冲矢昴这个假身份的论文,就是用来调查和整理资料。 最近对黑衣组织的调查和先前一样,没什么进展。胡桃尚不清楚这是个什么组织,按着只要看起来和有组织性的坏家伙有关就把相关信息都扔给他的选择办事。她对黑衣组织的了解仅限于这个组织不干好事,组织里面有个长得很漂亮且善于为她制造业绩的银发杀手。杀手叫琴酒,看过《福尔摩斯探案集》。 他先分类了一下这些来自于幽灵们真假不一的信息,又整理了一下最近获得的边角料,总结完之后得到的结论是琴酒这周内至少干掉了一个卧底三个叛徒。 …… 他和自己写出的没有任何用处的总结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和自己和解。 现在是下午四点二十九分,和吃完饭还有点距离。在安室透的谴责后,他毫不心虚地带着胡桃去便利店买了两桶泡面,因此今天的晚饭只要拆个包装倒点水就能解决,傻子都会做。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顺手查查这位幽灵警官的身份? 赤井秀一跟着胡桃跑了挺多次幽灵们的任务,也大概琢磨出了幽灵们的产生规律。其中大部分的幽灵都是活着从哪里倒下死了就在哪里站起,几乎走不出身体死亡的那块区域。而像诸伏景光这种又是被困在和死前没啥关系的地方,努努力又能被普通人看到的幽灵,属于是特例中的特例。 幽灵警官是胡桃在摩天轮上捡到的,会拆弹,那大概率是在摩天轮上殉职的爆/炸物处理班了。再加上这个游乐园名字作为限定范围,基本上就能找出他的身份了。 ——松田阵平。不知道这次的炸弹犯是太倒霉还是太幸运,放的炸弹就恰恰在当年这位警官殉职的座舱内。 在调查出结果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先前让这位拆弹大师多喝牛奶的言论。 他毫无愧怍之意地在心中道了声歉,娴熟地清理掉自己搜索的痕迹。 松田阵平这个名字,他是记得的。想要忘记这个名字对于每一个认识他的人而言似乎都是件挺困难的事情,像他这样基本等于老天爷往嘴里塞饭的拆弹天赋就注定他不会平凡,就连赤井秀一本人的拆弹技巧也来自于他。后来每次回想到这则死讯,他心中不免还是有点惋惜。 这个名字同样出现在他调查降谷零的时候,他和降谷零在警校是同期,关系还不赖,应该不用担心安室透会不会在胡桃面前痛失网名了。 第32章 三十二个客户 萩原研二坐在楼顶。今天是个好天气, 夜空很晴朗,呈现出一种干净的深蓝色。这样的天气,连幽灵都会感到舒适。 现在正值夏天的尾巴,位于他下方的空调外机正在呼呼呼地吹风。大抵是现在因为全球变暖的缘故, 天气比他殉职的那年更加热一些, 又或许是现在的经济条件已经不是当年可以比的, 早已实现了空调自由。楼顶的风很大, 但大风吹不动幽灵的头发。 幽灵的身体不愧是幽灵的身体, 比他当年当人的时候要轻盈的多,即使在狂风骤雨之中也依然能屹立不倒。 距离他第一次出现在这里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 他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讶异和困惑转变到了现在的见怪不怪。要问他作为一个幽灵有什么感受, 他只能回答两个字——无聊。 不用工作也不用担心温饱的生活听起来简直美妙极了, 但加上不能离开限定区域不能玩游戏没人聊天还吃不上饭这几个光是听听就很令人绝望的限定条件,一切的美妙就都不再美妙了。醒了就发呆,发完呆接着睡的生活,简直无聊透了,无聊到他都开始思考幽灵到底算不算永动机这种无厘头的问题。 永动机是一种不需要外界输入能量或者只需要一个初始能量就可以永远做功的机器,而幽灵是一种不需要从外界摄入食物且只需要一个初始的形体就可以不停发呆的不明物质, 四舍五入地想,似乎这二者间没有什么差别。因此幽灵永动机论成立,永动机是真实存在的。 他在先前一直觉得自己是很擅长自我娱乐的类型,奈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现实用这段无趣的时间无情地告诉他,你也不过如此。 他有理由怀疑, 再这么呆下去, 不是他先疯, 就是脚下的那台空调外机先疯。 他将会以自己高贵的永动机身份去讽刺脚下有能量转换损耗的空调外机, 就算他们之前语言不通。 要说这段幽灵生活哪里好,应该好在是成功让他戒了烟。他有着闲得无聊就抽根烟的坏习惯,但幽灵这种存在形式只是很人性化地给他配备了衣物,不至于让他成为一个裸奔的流氓,却没有给他配上一包烟。 “……是在这里吗?”这时,他听到楼下隐约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听上去是一个年轻的男性。 “——这鬼地方终于有人来了!” 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他撑着地利索地站了起来。 “算了,就算来了又和我一只普普通通的小幽灵有啥关系呢。” 这是他站起来后产生的第二个想法。 “应该吧?警官先生……”这是一个小女孩元气十足的声音,中间有几个词他没有听清,“如果不在这里的话,我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这大晚上的,他们在找什么呢? 萩原研二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钩上来了,经过这么多天索然无味的生活,就算是女子高中生讲的八卦他都能听得津津有味。他给自己找了个更能听清声音的位子,蹲了下来。 “这里没有,上去看看吧。” 清澈的、带着点散漫的、熟悉的声音,他就算是被炸成了灰也能认得出来。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空白起来,脑中关于松田阵平的记忆像是拼图中的碎片一样,快速而有序地构建起来。记忆的拼图是不死的,它们会生长,在时间里逐渐累积,越发难以拼全。 他想让松田阵平发现自己,但又不是那么想,这种像是刚从土中探出头的幼苗一样隐秘的期望让他的心痒痒的。自己毕竟已经死了,如果再度出现在松田阵平面前,很难说是让他释怀还是让他再受一次刺激。 反正他也没办法离开这里,松田阵平会不会走上来也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可能是近乡情更怯的原因,他现在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第一次送出情书的怀春高中生,忐忑不安又满怀期待地等待那个最终的结果。 脚步声逐渐靠近,他背后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深吸了一口不存在的气,缓缓地转过身。首先看到的不是自家幼驯染,反而是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她的眼中有着梅花般的图样,笑意盎然。 小姑娘一手支着下巴,一脸稀奇地打量着他:“嚯,竟然还真的在这里啊。” ……“真的在这里”?他们找的原来是自己吗! 这算什么,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萩原研二倒是没有思考为什么松田阵平知道自己变成了幽灵,问就是幼驯染的默契。 在她身后的,首先出现的是一头蓬松的黑卷毛,随后是一张熟悉的脸,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挡住了双眼,嘴角微微下撇。松田阵平穿着一身整齐的黑西装,动作利落地从胡桃身后的楼梯走上来。他扬起头,看着萩原研二的神情中带着一丝莫名的居高临下。 这一切都像是昨天刚刚见过一样熟悉,好像他们从未分离。 “小阵平……”萩原研二怔愣着回望过去,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这简直就像做梦一样,他没想到竟然能在死后再次见到自己的幼驯染。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这十多天的枯燥生活值了。如果早和他说能让他和松田阵平重逢,就是再待上半个月他都愿意。 松田阵平依旧抿着唇,心中积攒多年的愤怒与思念如潮水般翻滚起来,这一切纷乱的情感都促使他快步冲向萩原研二。他气势汹汹,像是马上就要提起拳头揍人一样。 萩原研二就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要躲闪的意思。在松田阵平冲到他面前提起拳头时,他甚至很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不过,预想中的拳头并没有砸到自己身上,他既没感觉到疼痛也没感觉到拳头带动空气的流动,于是悄悄地睁开了一只眼。只见松田阵平的手臂在贴近他的脸之前硬生生地转变了方向,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萩原研二甚至能感受到他无意识的颤抖。 萩原研二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张开双臂,一把环抱住自己的幼驯染——手感和当年一模一样,只是有点不太对劲的凉。 等等,冰冰凉凉的,不像是人,反而更像是属于幽灵的手感……? 他终于从再次见到松田阵平的喜悦中脱出身来,不确定地又上下摸了摸松田阵平劲实的脊背。 冰凉的、半透明的。他不是笨蛋,也不喜欢自欺欺人,但这个让他完全不想面对的真相却让原本真实的一切在他眼中再度虚幻了起来。 松田阵平也变成了像他一样的幽灵,这就意味着—— “小阵平,你……?”他张口,却无法亲口说出显而易见的事实。面前这张过去无数次被自己赞赏池面的脸熟悉又陌生,上面的神色冷酷而沉稳,完全没有过去动不动就会炸毛的活力。 “如你所见,萩。”松田阵平啧了一声,松开了手中的衣领,更加用力地去回抱他,“至少这次,我们又可以一起走了。”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条早已铺陈好的无形的道路指引他们相遇。命运的列车在轨道上无悔地前行,虽然偶有颠簸,但绝不会更改方向。 两个都没在爆炸中留下尸体的人在顶楼的冷风中拥抱,而胡桃吹着风,双手努力地护着自己的帽子,和他们深情的氛围相比显得格外滑稽。赤井秀一站的离胡桃远了点,他看不到幽灵们叙旧的小剧场,但他不想赶着去被胡桃乱飞的头发殴打。 整个楼顶的气氛就僵在这里,但是在场似乎没有一个人在意。胡桃对于这种深情叙旧的场面早已见怪不怪,而赤井秀一什么都看不见自然感觉不到尴尬。 幼驯染之间的默契足以让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通过一个拥抱和寥寥的几句话追上几年的时差,这是胡桃和赤井秀一两个没有幼驯染的人所不能理解的。 萩原研二率先松开松田阵平,冲在场的两个活人们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晚上好哦!” 胡桃回应他,眼睛却注视着他和松田阵平头上刚刚新冒出的蓝色感叹号。原本以为马上就做完的任务突然开始攻击她,她不好说。 “晚上好。”赤井秀一在她说完后迅速地跟了一句。 萩原研二是个有着极强观察力的人,虽然他一开始被和松田阵平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但他的大脑现在冷静下来了。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赤井秀一的身上短暂停顿了一下,又状若无事地移开了。 松田阵平当然注意得到他的小动作,解释道:“除了她之外,没有别的活人能看见我们。” “叙旧时间先暂停一下,去了【边界】之后你们想叙多久是多久。我想问的是,你们还有什么别的愿望?”胡桃此时还惦记着那个刚刚被合成出来的感叹号,刚问完,就感到揣在衣兜里的手机一阵震动。 她皱皱眉,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眼信息,上面是一条由虎杖悠仁发来的简讯。 一串掺杂着错别字的地址,不难看出对方打字时的匆忙。 “两位警察先生。”她看向站在面前的两只幽灵,“堂主我有要事在身,你们先跟着昴先生走吧,他知道要怎么做。” 还没来得及等待回应,她就快速地冲到楼边,直接跳了下去。 第33章 三十三个客户 这里离胡桃收到的地址很近, 她打算直接开着风之翼飞过去。幸好现在是晚上,也没有那么多人会闲着无聊抬起头探究为什么天上飞着一个人。 她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黑漆漆的帐,飞入帐中后,脚下正在激烈地打斗着。她略略降低了一点自己飞行的高度, 才看清了是虎杖悠仁和真人打起来了, 而吉野顺平似乎立场不明, 至少她没看明白。 她在把吉野顺平扔给虎杖悠仁处理前就已经猜到了这件事会有这样的走向, 特地提醒了虎杖悠仁, 只要和吉野顺平起了争执,就把位置发给她。结果不出所料, 真人果然在这个时间点巧合地出现了。 她乘着风之翼在天上盘旋着, 找准位置后提着护摩之杖狠狠地刺了下去。 杖尖完美地戳穿了真人的手臂。真人全然不在意地将自己的手臂扯回来, 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病态的弧度。 “哟,初次见面呀。”他挥了挥手,语气轻快,像是在与一位友人打招呼一样,“该怎么称呼你呢,小姑娘?” 与温和的语气不同,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手软。那截被刺穿的手臂流动着,膨胀成瘤子的形状,迅猛地朝着她拍了下来。胡桃翻了个身, 擦着它的边缘险险避过。 一旁的吉野顺平表情看起来十分崩溃:“——真人先生!你……!” “称呼?称呼就不必了。”胡桃对着吉野顺平打了个示意安静的手势,她的杖尖燃起火焰, 在黑夜中划过一道灼眼的痕迹, “不过, 如果你还活着的话, 我可是会很焦虑的哦。” 火花凝成的蝴蝶随着胡桃的动作飞舞,轻飘飘地落在真人变形的手上,属于咒灵虚假的皮肉随之融化,显露出其下腐烂的本质。 “唔?”真人挑了挑眉,语调上扬。他兴奋地睁大了眼,看着手上那几个焚烧后的缺口,那张有着缝合线痕迹的脸上表现出了带有几分趣味的神色:“竟然也能直接触碰到我的灵魂吗……有意思。” 他从容地向前走了几步,状似亲密地揽上吉野顺平的肩膀:“顺平,你这次可真是给我带来了一个大惊喜啊。” “……惊喜?” 吉野顺平转过头,那双绿眸闪动着,流淌着不知是开心还是恐惧的情绪。 虎杖悠仁看到真人的动作,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大喊道:“真人!把顺平放开!!” “你是个比较聪明的孩子,顺平。”真人无视了虎杖悠仁,将手轻轻地按上吉野顺平的肩膀,把脸凑到他的耳边,神情温柔地说,“但是,你的聪明也仅仅只有面对那些你认为最愚蠢的人才能体现出来了。我好像一直以来,都没有告诉你一件事吧——” 这是他改变人灵魂形态的前兆,胡桃引渡过太多被他害死的幽灵,对他的行为习惯再熟悉不过了。她绷紧身子,悄无声息地握紧护摩之杖,等待着下一个合适的时机。 吉野顺平像是雕塑一样凝固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果真如胡桃所言,真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不管是对于那些愚蠢的普通人,还是对于他,他们在真人的眼中并无多大的区别。他心中由真人在初次见面时为他构建的心理屏障顷刻间坍塌了,四体生寒,如坠冰窟。 “你啊,就和那些你认为是笨蛋的人没有什么差别。”他满怀恶意地说,“不过也是笨蛋中的一员……”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护摩之杖径直捅穿了他的喉咙,胡桃轻按杖柄,以此为借力点撑起身体,顺势用右腿踢开他搭在吉野顺平身上的手。 虎杖悠仁抓紧时机,快速地扑上去,一把抱住吉野顺平将他带至一旁,挡在他的身前。 火光从真人的眼前一掠而过,既不强烈,也不耀眼,像是一团傍晚的云霞。 下一刻,他身上整个能够被称为头的部分开始剧烈地燃烧起来。可能由于灵魂的存在并非实体,火势剧烈,却没有产生丝毫烟尘。 真人用完好的那只手握着自己身上还没来得及燃烧的部分,风轻云淡地把还正燃烧着的脑袋摘了下来,随手扔向了虎杖悠仁。剩下的那具没头的身躯开始扭曲、变形,最终定型在了一个小孩子的样貌。 劫后余生的吉野顺平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他心中坚守的关于真人的梦被真人亲手打碎了。他驱使着淀月,拦住了那个投掷物。被火焰包裹着的球体瞬间陷入水母式神含水量极高的身体中,火与水交融,发出一阵呲啦的响声,同时蒸腾出一片茫茫的雾气来。那颗脑袋只剩下一个乌黑的轮廓,很快就在空气中化作一阵黑烟消散了。 小孩子的体型让他的行动更加灵活,他后撤几步谨慎地避开胡桃放出的火蝴蝶,再度毫无征兆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刺球。 胡桃是没想到还能这么玩的,在刺扎过来的同时将小幽灵抽出来扔了过去。尖刺在碰到它时就畏缩了起来,像是一个被戳漏气的气球,无精打采地瘪了下去。虎杖悠仁那边则没那么幸运,就算前面挡了一只淀月,还是被猝不及防地捅了个对穿。被他挡在身后的吉野顺平倒是没有受伤,只是被他的血溅了一身。 “你……” 吉野顺平茫然地张张口,想要问他为什么要救自己,却又在将要开口时止住了话头。 “顺平,保护好自己。”虎杖悠仁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他愤怒地瞪着真人,摆出进攻的动作,依旧下意识地站在吉野顺平的身前。 见这招没什么用处,真人及时改变自己的策略,面色狰狞地吐出一手长条状的物体来。他随手用无为转变把他们放大,用力扔了出去。这些由人变成的怪物们悲鸣着,却又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只能遵从命令跌跌撞撞地朝前面冲。 “对了你还杀不了人吧?”他张开双臂,看向虎杖悠仁,“这一点你到是可以和你亲爱的顺平学一学哦,他对这些素不相识的人的生死,可是毫不在意呢。” 胡桃一枪挑开朝她扑来的改造人,坚定地冲向他:“我向来认为,让已死之人活在世间是一种痛苦。” 对于她来说,干脆利落地把他们杀掉,才算是真正的让他们解脱。 真人故技重施,再一次将手臂变形成了长刺,朝她挥了过来。这次她没有再躲闪,硬生生地挨下了这次攻击,咬着牙重击,几乎将护摩之杖和自己都贯穿进了他的形体中。虎杖悠仁则直接通过自己强大的身体素质,高速冲上前,狠狠地一拳砸向他的脸。就算只是通过灵魂变形而仿制出来的像人一样的脸,打上去依旧有着和人无异的手感。 真人被这天降的一拳打的朝后倾倒,他的脑内瞬间闪过了一系列反制回去的方法,但还没来得及实践,下一拳就接踵而至,完全没有给他留下还手的机会。 吉野顺平没有什么战斗的经验,不好贸然插手。深思熟虑后,他谨慎地操纵着淀月,用触须扎上真人的身体。 那截刺向胡桃的手臂在毒素和火元素力的双重打击□□积骤缩,像是发育不良一样蜷成了畸形的一团,可怜巴巴地贴在真人的身侧。胡桃握着护摩之杖,霎时间失去尖刺的支撑反而让她有点站不稳了。吉野顺平小跑着过去,小心翼翼地扶住她。 “没关系,放心好了。在他死之前,我可不会死。”胡桃随意地用手背擦了一下蹭到脸上的血渍,目光炯炯,“这种给我违规刷业绩的人,真的会让我很焦虑——我越焦虑,火力就越大。” “而且,我可是很记仇的。” 古老的烧火棍将真人死死地钉在地上,她用双脚踩着真人的肩膀,尽自己所能地将所有的火元素力都转移到护摩之杖上。高浓度的火元素力让杖尖迅速升温,并以其为中心,迸发出了极度耀眼的火光。烈焰在半空中如妖魔般狂舞,几乎无法看到火焰中真人的身躯。在大火燃起的同时,虎杖悠仁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了出来。 剧烈而无声的燃烧中,真人突然癫狂般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这是他自诞生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死”这个概念。 倒不是说有什么害怕恐惧的念头,他只是觉得“死”这件他每天都能见到的事,竟然也会有一次如此新奇。 胡桃和虎杖悠仁都能直接攻击到他的灵魂,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他百战不殆的优势瞬间消弭了。他终究是个过分年轻的咒灵,恰好有着和灵魂有关的对于大部分咒术师而言算得上绝对克制的能力。因此,他作为咒灵的一生算得上一路顺遂。他向来很能拎得清自己的能力与身份,在漏瑚说要去杀死五条悟的时候,他也只觉得好笑极了,本着一种看乐子的心态懒得去制止。身为从人对人的憎恨和恐惧中诞生的咒灵,他的所作所为都绝不辜负这个名头,只是出于纯粹的恶劣,就算是对于漏瑚那种真情实感把他当同伴的咒灵,他心中都有着点微妙的看不起。 这次是他唯一一次低估了对手的能力,今夜过后,他也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经验了。 “不论是幽灵也好,怪物也好,我会埋葬他们。” 胡桃闭上眼,结了一个往生印。 “——也会,埋葬你。” 真人最后的笑声随着寂静的火焰,一同消散在了微凉的夜风里。 第34章 三十四个客户 亲眼看着真人被祓除后, 战斗中狂飙上来的肾上腺素给虎杖悠仁带来的状态也随之减退。他急促的呼吸渐渐地缓慢下来,伤口带来的痛感细细密密地染上麻木的身体,失血过多的身体一下子卸掉了所有力气,变得昏昏欲睡起来。他的意志提醒他要保持清醒, 身体却背叛了他的想法。 “悠仁!!” 在倒下之前, 他最后看到的是吉野顺平写满担心的脸。 “顺平, 你先把他带回去吧。伊地知就在外面, 他是我们的补助监督, 会开车送你们去安全的地方。”胡桃用衣角擦净自己手上的血迹,摸出手机点开简讯界面, 选中吉野顺平, 把五条悟的电话号码发给他, “这是五条老师的电话,他解决完手头的事就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的。” “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吗?”吉野顺平问。今晚的一切对于他而言都算是不小的刺激,此时他的脸色比躺在地上的虎杖悠仁还难看,全然一副强作镇定的样子。 “这点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比起我,你们更需要救治。咒术高专有医生, 悠仁这样的伤势对她来说不算难治。”胡桃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已经差不多止了血的伤口,又伸手指了一下现场横七竖八的改造人们,“这些人,也都还需要我来处理。” 也许咒术界的人都有着这样奇奇怪怪的体质, 一如虎杖悠仁离奇的体能,又如胡桃迅速止血结痂的伤口。吉野顺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没有再多问。他原想把虎杖悠仁抱起来, 但在上手后马上就后悔了。吉野顺平的力气比起同龄的男生而言本就偏小, 而虎杖悠仁的体重远比他看上去要沉, 他差点就脱手了。胡桃注意到了这一点,避开虎杖悠仁身上的伤口,和吉野顺平一起小心翼翼地将他托起来,放到淀月上。 今晚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胡桃伸了个懒腰,使唤Siri给赤井秀一拨了通电话过去。 三声响铃后,赤井秀一接通了电话,直入主题:“怎么了,胡桃?” 胡桃也毫不客气:“晚上好,有空开着车出来一趟吗?” 对方轻笑了一声:“既然是你的请求,我自然不会拒绝。” “你应该不忌讳死亡什么的事情吧?”胡桃确认道,“你可能需要担任一次灵车司机的任务了。” “我从来不会忌讳这些东西。”电话那头传来赤井秀一收拾东西的声音,他的行动力一直很高,说做就做。 胡桃复制了虎杖悠仁发来的那则地址信息,黏贴到自己和赤井秀一的对话框中,更正了错别字后点击发送。 做完这一切后,她有些头疼的看向在场的那些幽灵们,恨不得把已经被送走的真人拖出来再多烧上几次。 被真人改造过的灵魂剩余的意识取决于他的用心程度和熟练程度。他最初的手法生疏而粗暴,因此最早做出来的改造人除了最基础的发声之外无法进行任何有效交流,在被【边界】修复后也没有多少被改造后的记忆。 而最初给她发布任务的那只幽灵,应该是真人练习中期的产物。比起最开始,他对意识的保留和减轻改造对身体的负荷上有了更充分的经验,制作出来的改造人能存活更久,且保留有大部分的意识和语言能力。这些改造人和最早的那一批比起来,有着更加痛苦的遭遇。 在胡桃的眼中,那些人在被真人改造的那一刻就已经算死亡了。他们的存在就像是她最初所认为的七七一样,是被强行留在世间的。他们无法感知生的喜悦,都是至苦的受难者。 不过,在白术多次严肃的批评和教育后,她总算是放下心中那点执念,对七七的存在改观了,不再尝试去把她埋进土里。七七虽然总是记不清楚东西,但她仍然为她目前的生活满足。既然受难者和受难者家属都乐在其中,那受难就不再是受难了。出于这份强烈的求生意志和其他种种因素,胡桃最终选择对她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她是一起千载难逢的意外。 很显然,这些能让胡桃改变观念的先决因素,改造人们哪条都不占,也怪不得胡桃意志坚定地将他们一波送走。 赤井秀一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把那些散落在各处的改造人躯体都收集起来了。她朝赤井秀一打了个招呼,果不其然,看到了他背后跟着的两只幽灵。 幽灵这种存在真是玄之又玄,有些奇怪的特性就连身为幽灵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本身都感到惊奇。他们既能选择停在原地任由车辆等物件穿过自己,又能选择随着车辆一起动,有着相当高的自由度。 “警官先生,你们来得正是时候。”胡桃招呼道,“这里的幽灵太多了,我正好需要你们的帮助。” 饶是赤井秀一都没见过现在这样抽象的场景,他看着地上那堆成一座小山的改造人,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这些是?” “他们曾经是活人,现在是死人。”胡桃抱起几个,用眼神示意赤井秀一打开后车箱,“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不过这些答案都和你最终的目标没有什么关系。知道之后,也仅仅只能满足你的好奇心而已。” 赤井秀一和她一起把这些奇形怪状的改造人们都塞进后车箱里,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则负责引导他们的灵魂进入车后座。做防爆警察这一行不免要疏散群众,他们都很有经验,这次无非是疏散的对象长得没有之前那么规整而已。 胡桃坐上副驾驶座,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后转头对他们说:“到了【边界】之后,你们两个就先待在外面。你们的愿望尚未完成,还无法顺利地进去。等我和昴先生把这些幽灵们都送走之后,你们可以选择留在那座山上,或者和我们走。” “留在那座山上?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萩原研二问。 “山上还有另一位不愿意告诉我名字的幽灵先生,他和你们一样,还无法了无遗憾地进入边界。你们过去的话,还能陪他做个伴。”胡桃解释道,“他整天一只鬼待在那里也怪无聊的,我说过他只要不靠近普通人,远远地去街上逛逛也没什么关系。但他固执地很,知道自己的存在可能会对普通人产生影响后说什么都要窝在那座山上了。我还给他买了部手机呢,让他没事可以玩玩游戏,或者和我们聊天什么的。” “手机?为什么他就能玩手机啊?”不能玩手机的松田阵平质疑道,“难道幽灵还搞歧视吗?” “他比较特别,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吧?”胡桃吐吐舌,把脑袋转回来,改为直视前方,“他是我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只幽灵,或许是我的存在影响了他,让他拥有了实体和被普通人看见的能力。他现在已经可以努努力让别人看不见自己了,也是算是一种进步吧。” 这个世界?意思是还有其他别的世界吗? 萩原研二暗暗地记下这条信息。虽说他已经算是一个广义上的死人了,但即使是作为一只幽灵,他也是有着不小的好奇心的。只要能够思考,他就不算是真正的死亡。 【边界】所在的山头确实荒凉到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一个人影,就算是能被看见的幽灵也不用担心吓到什么人。胡桃和赤井秀一带着那些改造人浩浩荡荡地进了【边界】,松田阵平没有什么把整个山头都逛上一遍的想法,找了个平坦点的石头就地坐下了,还拍了拍旁边的那点空位,示意萩原研二也坐。 萩原研二便坐了下来,他在小事上一向很乐意跟从自家幼驯染的想法。 两个自己的同期一起坐在自己最喜欢坐的那块大石头上,这是在山头上散完步回来的诸伏景光所看到的。 他们三个人对视着,不约而同的感到困惑。 “松田,萩原,好久不见?”诸伏景光斟酌了片刻,试探着开口。 “不是吧?景老板,你也死了?”松田阵平一下子从石头上跳起来,像是石头上有个烧烤架正在烫他的屁股一样,他完全没有想到胡桃口中不愿透露姓名的幽灵先生就是自己和降谷零一起同时失踪的同期,这种意料之外的重逢只有惊没有喜,“这么说,我们五个人岂不是只有伊达班长和那个金发小混蛋还活着了?” “你之前见过班长和Zero了?”诸伏景光走上前,又把他摁回了石头上,“他们现在怎么样?” “我只见到了零,还没机会去看望班长。”松田阵平回答道,“不过零看不见我,神色匆匆地就跑走了。他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他,反而给我一种你和萩的感觉。说实话,我还有点怪不适应的。” 诸伏景光只是温柔地笑笑:“这样吗。” “所以说,你和小降谷之前是在卧底吗?”萩原研二举手提问,他疑惑这个好久了,总算能在死后毫无顾忌地问出来,“我也知道你们是要保密的啦,不过既然大家都是死人了,现在总能告诉我们了吧?” “那是一个神秘的跨国组织,我就算在组织里拿到了代号,也不知道它的真实名称。”诸伏景光很干脆地回答他,“卧底确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再之后,我暴露了。” 这简短的几个字就足以让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明白他的遭遇和死因,气氛短暂地凝固了起来。 片刻后,萩原研二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我们之后的日子就留在这里陪你啦,小诸伏,有没有稍微开心一点点呢?” 第35章 三十五个客户 家入硝子不愧是咒术界怎么说都要宝贝地藏在咒高里的医生, 医术实在了得。虎杖悠仁半死不活地躺着进去,活蹦乱跳地走着出来,白术见了都得鼓鼓掌称赞一句医学奇迹。 不知道吉野顺平是对咒术界产生了什么离谱的印象,他在看到虎杖悠仁从医务室出来时, 甚至还毕恭毕敬地朝家入硝子鞠了个躬。 家入硝子突然受此大礼, 嘴里叼着的烟差点就掉了。她咬紧烟尾, 别扭地上前把吉野顺平给掰直。不爱运动的小孩身上还有着营养不良的典型表现, 根本敌不过她的力气, 他的年纪明明比虎杖悠仁还大上两岁,看上去却比虎杖悠仁还要更年幼些。就是单看这两人的身形, 对比起来结果也有些惨烈。透过那足以掩住半张脸的长刘海, 还能隐约看到点坑坑洼洼的伤痕, 根据家入硝子多年吸烟的经验来判断,这绝对是用烟头烫出来的。 看起来,这小孩过去的生活过得不算舒坦。 她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地看向一旁的五条悟,试图让他自觉地给出个合理点的解释。 五条悟靠在墙上,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家入硝子只好自己开口问他:“这个小孩又是从哪里来的?需要我给他做个检查吗?” “检查的事情明天再说吧。他是悠仁这几天刚遇到的,叫吉野顺平。”五条悟笑眯眯地回答, “虽然悠仁之前肯定问过你了,不过我还是想再问一遍——顺平同学,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咒高呢?” “诶?我吗?” 吉野顺平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被五条悟提问,惊得后退了一步。他平常素来是看陌生人和看路边的草向来没什么区别的, 但五条悟是虎杖悠仁的老师,光是出于虎杖悠仁对五条悟的感情, 都值得让五条悟在他心中的地位从一株草升级到一个能交谈的人。这样的人他毕生都没遇上过几个, 一时半会儿竟想不出要说些什么。 “……怎么会是这个反应?”五条悟有些纳闷地嘀咕了一声。 “晚上好啊, 各位。” 突然, 走廊另一头幽幽地传来被刻意压低的声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走廊上冷白的灯很适时地闪了闪,在场的几位不是不怕鬼的就是鬼都怕的,本该充满恐怖氛围的场景却和恐怖二字完全不沾边,少了几分诡异,多了几分滑稽。 五条悟一扫先前的郁闷,将手搭在嘴边作出喇叭的形状,远远地喊话:“五条老师已经看到你了哦,不要以为躲在墙角就没人能发现。” “真没意思,三更半夜的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声音,难道这不可怕吗?”胡桃蹦蹦跳跳地从墙角窜了出来,“你们就算了,怎么连顺平都没反应啊。” “因为胡桃的声音很有活力啊,一下子就能听出来了。”虎杖悠仁很实诚地回答道,“电影里的鬼是不会这样说话的。” “好吧……”胡桃扁扁嘴,看向吉野顺平,“刚刚你们聊到哪了?” “五条先生刚刚问我,要不要加入咒高。我想,我已经有答案了。”吉野顺平向来迟疑不定的态度总算坚定了起来,那双橄榄绿的眼睛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我要当咒术师,我想拥有能保护妈妈,保护所有爱我的人的力量。” ——“淀月”,沉淀在水中的月亮。 而此刻,月亮升起来了。 “你的身体不太好,吉野。就算是从咒高里随便找个小姑娘,力气都比你大上不少——当然,也包括我。”家入硝子语气平静地往小孩火热的心上泼了盆冷水。她神色恹恹地抽了一口烟,白色的烟雾随着她的吐息盘桓而上,朦胧了她略带倦意的眉眼,“要当一名咒术师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光有对力量的渴望可是远远不够的。” “……我有想过要锻炼身体的。”吉野顺平讷讷地补充道,即使他那纤细瘦弱的小身板目前看上去仍然更适合碰瓷,而不是作为咒术师战斗。这样的身体素质,光是想调养成正常的状态都需要不短的时间。 “对了,胡桃,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五条悟回想着最近在网络上看到的“如何正确地和矮子聊天”,又看了眼胡桃,最后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胡桃叉着腰问:“哦?有什么好消息,快说给本堂主听听。” “往生堂已经完工了,比我想象得要早一些。”五条悟说,“你是打算直接去经营往生堂,还是参加完东京京都姐妹校交流会再走?” “那个什么交流会是你们咒术师们的交流会吧,我过去的话,不太合适吧。”胡桃说着,指了指吉野顺平,“你看,就算没了我,不还有顺平么,让他去。” 五条悟一手撑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摆出思考的样子:“嗯,你说的没错。如果再加上你的话,我们东京校的人数确实就太多了。” 被再度点名的吉野顺平的脸上充满了困惑,仿佛他所有的勇气都被刚刚加入高专的宣言消耗殆尽了:“咦?胡桃是不打算当咒术师了吗?” “不当咒术师也挺好的。”家入硝子懒洋洋地应声道。 “我也不算是不当咒术师吧,如果在路上遇到了伤人的诅咒,我还是会尽我所能地去祓除它们的,能多拿一份咒术界的工资也好。没有人会嫌自己口袋里的钱多,我也一样。”胡桃说道,她早就想好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了,“咒术师有很多,引渡死者的人却并不多。如果要这么看的话,自然是往生堂的生意更加重要一点嘛。” “那吉野呢?不想当咒术师的话,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家入硝子问。 她像是才意识到在场还有三个未成年人一样,随手掐灭了手里的烟,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她对未成年抽烟这件事没有什么多余的看法,毕竟她第一次及之后的很多次抽烟都是在未成年时发生的,夏油杰有时也会叼着烟和她一起抽。反倒是看上去最顽劣的五条悟和烟完全不对付,在抽了第一口被呛到之后,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尝试第二次了,也算是遵从了未成年不抽烟的准则,值得夸奖。比起抽烟,他更愿意和冰箱里那些可爱的甜点们过家家。 “我不会后悔。”吉野顺平轻声地说,毫不犹豫地为自己的未来作了定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我都是不会退缩的。” 这副坚定得闪闪发光的样子,家入硝子几乎每年都能在初入咒术界的少年们脸上看到。那些少年有的还活跃在祓除咒灵的第一线,有的在战斗中留下了终身的残疾,有的则直接失去了生命。 她是咒术界的医生,终究只是这一切沉默的旁观者。 胡桃的那些话当然不只是说说而已,第二天她就早早地赶到了店面,兴致冲冲地用五条悟给的钥匙打开了店门。出于一种莫名的仪式感,她甚至没让赤井秀一开车带自己,完全用自己的双脚丈量过每一寸从工藤宅通往往生堂的土地。 五条悟实在是财大气粗,胡桃不是不识货的人,不难看出往生堂中下到木质摆设,上至房梁木壁,皆采用了上好的木料。堂内的布局简洁而清雅,比起一家白事铺子,更像是做古董店玉石店等听上去更加文雅的生意的。这一点和胡桃远在提瓦特大陆的往生堂是相同的,她的店面装修得和钟离先生一样有品位有底蕴有文化。只是往生堂在璃月已是老字号了,名气也大,反而让人们更加重视其做生意的本质,而非堂内雅致的装潢,这点小小的用心也就成了习以为常。 堂内正中央放着一张木桌,桌旁则环放了三把椅子。头顶蓝色感叹号的男人正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动作狂放地盘起一条腿。他微微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刚进门的胡桃,仅剩的那只手随意地放在自己盘起的那只脚上。 哦,老熟人了,这模样分明就是那个在咒术高专教室失踪的世界任务。就是这本该具有威慑力的动作,胡桃却怎么看都像是在抠脚,不由得觉得有点好笑。 这个世界任务并不是一只鬼出现的,他的身边还坐了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小姑娘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学生制服,头上扎着白色的头巾,坐在左边的椅子上,双手在腿上交叠。 胡桃关上身后的门,走到右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我是该谢谢你们吗?还记得给我留一个座位。” “胡桃小姐,早上好。”男人没有半分收敛自己的意思,就着那个胡桃眼中抠脚的动作打了个招呼。 旁边的小姑娘也学着他说:“早上好,胡桃小姐!” “作为一只幽灵,能躲我这么久,你很了不起嘛。”胡桃说,这句话中倒是没有什么生气的成分。她的职责向来是引导亡灵,而非管束亡灵。 “那么,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了吗?关于你消失这么久,到底偷偷调查了些什么这件事。” “……这是关于一个,可能会影响到整个咒术界的阴谋。”夏油杰放下了盘着的腿,换了个比方才正经点的坐姿来表达自己对这段话的重视,“我是夏油杰。” 他朝胡桃伸出手。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第36章 三十六个客户 夏油杰说是要和胡桃合作, 讲话风格却异常符合他这一身富有宗教气息的穿搭,有些神神叨叨的,比起合作更像是在传教,这件事让胡桃分外不解。他们稀里糊涂地谈了半天, 胡桃也就只从对话中提取出了“有个坏家伙偷走了他的尸体后不停地干坏事”这个有效结论。问他坏家伙究竟是谁, 他又摇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这么说吧, 我对你们咒术界真的不算了解, 夏油先生。你既不愿意和我说清楚你和理子的过去, 也不把那个阴谋和我讲明白。在缺少信息的情况下,我也很难帮助到你们啊。”当时的胡桃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峻性, 索性摊牌问道, “那个坏家伙为什么要盗用你的身体?是你生前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吗?还是说你有什么特别好用的术式, 只要进入了你的身体就可以继承?” 夏油杰悠然地眯着眼,可疑地停顿了一会儿,才带着平静的笑容回复她:“你刚刚说的这两个原因,好像都有。” 坏起来了,在这种类型的话术中,好像可以看作一种委婉的肯定。 这个世界任务光是看这些细小的描述, 就让人觉得难如登天,瞬间丧失了想继续做下去的欲望。但作为发布人的夏油杰却看起来气定神闲胸有成竹,就像是他心中对于那所谓的阴谋就早有对策,明天就能解决这个难题一样。 “唉, 麻烦了。”胡桃皱起一张脸,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按你这种说法, 我接下来岂不是还要再打一个更大更好更强的真人?这强度也太超模了吧, 我才刚出新手村呢。” 夏油杰并不温馨地提示她:“现实不是游戏, 也没有新手保护期。你是打不过那个‘我’的,而且他身边还有几只和真人有着差不多战斗力的咒灵,也比较棘手。” 听了这句话,胡桃更加丧气了,连帽檐边上别着的梅花看上去都蔫巴巴的:“不要这样打击我的热情啊,好歹我也是祓除了真人的。 “真人啊……如果对于打败他们这件事实在没有头绪的话,就去找五条悟帮忙吧。”他低下头轻笑一声,或感慨或释怀,“……他是最强的。” “找五条老师?你之前和五条老师关系很好吗?”胡桃一连串地问了下来,“为什么说他是最强的?那你呢?” “……” 夏油杰这回不吱声了,决心当只理直气壮的缩头乌龟。 这几个问题的答案天内理子都知道,她挺直身子,眼睛一亮,全然一副上课时发现下一道课上例题的题目自己会做时的模样。作为能和夏油杰和五条悟玩得来的女孩,肯定和文静乖巧这几个字不沾边,光是让她坐在夏油杰身边听他讲谜语话就已经有够无聊了。 胡桃当然注意到了她表情的变化,转而面朝她,很自然地更换了询问对象:“理子还知道什么吗?当然,不知道的话也没关系的啦,我晚点可以直接问五条老师。” 这极大满足了天内理子此刻的表现欲,她先用眼神询问了夏油杰的意见,在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妾身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还都是咒术高专的同级生,关系特别好。” “嗯嗯,我完全明白了!”其实完全没搞懂的胡桃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夏油杰意识到大事不妙:“等等,你想明白什么了?” “呃……我觉得就是像那种,教令院里的学霸学者和学渣学者,感情逐渐火热却因为毕业和延毕的原因戛然而止。多年之后学渣爬山的时候体力没了掉到了山崖底下,在山崖底下热心老爷爷的帮助下终于写出了论文成功毕业。最后他们再次相遇,干柴遇烈火噼里啪啦,真可谓是木叶飞舞之处火势控制不住——”胡桃按着自己多年的小说阅历随口胡诌了一个,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夏油杰逐渐黑下来的表情,意识到他和五条悟走的压根就不是这个剧本,但还是硬着头皮接着讲了下去,“最后他们一起研究出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怪课题双双成为了一代学术巨擘什么的,这样的剧情。” 天内理子露出不懂但大受震撼的表情,飘到她身旁小声提醒:“妾身刚刚忘记告诉你了,他们在学校里应该都算得是学霸。” 所以刚刚那个故事从最开始就不成立,于是胡桃匆忙改口:“那学霸和学霸也能擦出火花啊,这样的须弥爱情故事八重堂也是有的!” “你是在讲相声吗?”夏油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即使他是个不会头疼的幽灵,“不是你想的这样,胡桃。多学习,少看点小说吧。” 往生堂作为一家做死人生意的店,在正式开业的第一天迎来了五只各种意义上都见不得人的幽灵,也挺合理的。 其中三只是两位警官先生和不愿透露姓名的幽灵先生,胡桃遵守自己最初的约定,把他们从深山老林里解救了出来。虽然他们在胡桃面前互相表现出一种极有默契的生疏,掩饰得太好反而让胡桃发现了些许倪端——他们在生前绝对认识且有着相当亲密的关系。胡桃虽说做事总是风风火火的,在这种事情上却深谙做人之道,看破不说破。 剩下的两只幽灵则是比她还先抵达往生堂的夏油杰和天内理子。比起一出场就仿佛浑身写着“我有很多逼要装”的夏油杰,天内理子看上去更像是个和咒术界毫不沾边的普普通通的小女孩。 实际上,她本身确实算是个平常的学生,没有什么特别过人的天赋和能力,和每一个在学校念书的邻家妹妹比都别无二致,唯一称得上特别的是“妾身”这个自称。她和夏油杰的关系,乍一看就像是灰姑娘和住在她家隔壁的女孩,女孩在整个故事里唯一一次出场还是沾了全国所有试鞋姑娘的光。 又有谁能想到,这个看似平凡的小姑娘莫名地被作为冠以“星浆体”之名的挡箭牌,以她的死掀开了念作苦夏的哑剧的序幕。 作为合作者的夏油杰有着搞幽灵歧视的嫌疑,这一点在最初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在面对胡桃和天内理子的时候总是和颜悦色的,没有表现出半分言语上刻薄的攻击性,这让胡桃放心大胆地把还在山上以天为被地为床的三只幽灵都接了过来。 事情由此进入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夏油杰在和松田阵平他们几个讲话时,总会用算不上礼貌甚至有点倨傲的言辞终结一切继续对话的可能性。同时,他还会毫无顾忌地发表自己的意见——比如他认为除了咒术师之外的普通人都是讨人厌的猴子,所以他不屑于和自己眼中猴子的灵魂说话,更不屑于体谅猴子们的想法或是和猴子们共情。 松田阵平不知道他口中所谓的咒术师是个什么玩意,只是隐约觉得这类人和自己那次帮助胡桃引导幽灵怪物们那件事有关。因为他不是咒术师,所以他也是夏油杰口中的猴子,这让他感觉自己有被侮辱到。为了不被当成猴子,他曾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想要和夏油杰打上一架。 夏油杰不懂道理,他就用拳头让夏油杰明白道理。 真诚是打败阴阳怪气的必杀技。 而夏油杰则不以为意,他认为自己把面前这个人类幽灵打趴轻而易举,甚至又用游刃有余的语气火上浇油地说了几句话。话的具体内容围绕着愚蠢的猴子这一个主题展开,松田阵平没怎么在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话里话外似乎总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阴阳怪气。这种膈应的感觉就像是被恶趣味的人倒着撸毛的猫一样,让松田阵平气得更加牙痒痒。同样被夏油杰骂为猴子的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只得一边一个的拉着他,左一句“冷静,不要拿神经病的话当真”,右一句“小阵平我们不和死人一般见识”,在行动上拉架,在语言上拉偏架,总算是把他给劝了下来。在这个时候,他们一致选择性地忽视了自己和对方一样也是死人这件事。 天内理子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她死得早,对于这种争执没有什么解决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架,因此只能在旁边傻乎乎地看着。 从事实上来讲,这火从源头就是夏油杰自己点的,做的确实不对,烧到他自己身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 从感情上来讲,她很难不偏向夏油杰一方。五条悟和夏油杰直到她死的那一刻都在保护她,给她作为“星浆体”最后的人生带来了难忘的快乐。现在这样的夏油杰和她印象中待人温和还不失调皮的少年大相径庭,就算重逢后已经一起相处了很多天,就算夏油杰对待她也如曾经那般体贴,她也依旧没能适应过来。夏油杰对这一切都掩饰得很好,就像是他那只不曾被提起的断臂。 那些她错过的岁月就像是一堵墙,隔开了她和夏油杰,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多了一层礼貌的疏离。 时间,真的能让一个人改变那么多吗? 得益于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的不懈努力,松田阵平和夏油杰这旷世的一架最终没能打起来。倒也不是说各退一步,只是两个人都倔脾气地站在原地,没有再前进罢了。 其实内心挺想看他们打一架的胡桃对此事感到非常欣慰,奖励他们跟着诸伏景光一起看电影。她提前从五条悟那边搞来了虎杖悠仁看完的那些碟片,堆好装在小箱子里,像是托付什么重要的信物一样交给了诸伏景光。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拥有实体的、可以和生者世界沟通的幽灵,诸伏景光接过了这份重任,在大家期望的目光中,不负众望地塞了一张烂片的碟。 第37章 三十七个客户 关于幽灵先生的世界任务仍然卡着进度条, 夏油杰的委托更是只给了个开头就没了后续。任务目标不配合,再勤奋的胡桃都得变成摆王。 “有五条悟在,他们不敢做的太张扬。”夏油杰说,“他们的下一次大规模行动是在东京京都姐妹校交流会, 你先别急。” 诸伏景光已经连着给他放了三天烂片, 要不是天内理子爱看, 他早就不想在这往生堂呆下去了。 “不敢太张扬?”胡桃听得心中窝火, 反驳他, “前阵子他们才刚烧掉了一家店,给我增加了一周的工作量。” “那是漏瑚太冲动了, 那个虚假的‘我’就不会主动做这种事。”夏油杰语气平淡, 如果他能喝茶, 现在一定会悠然地捧上一盏还在冒热气的茶杯,“前阵子他被五条悟打的只剩一个脑袋,需要不短的休养时间。就算是到了交流会,多半也力不从心。” 他对普通人的命本就不在意,漏瑚烧死了一家店的猴子,他没拍手称快都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了。 胡桃听到漏瑚只剩一个头那里, 面露震惊,甚至忘了问漏瑚是什么:“啊?这样都没死啊?” 她想象了一下,恶寒起来。 “咒灵和人不太一样,你不能以人的标准去衡量它。”夏油杰说, “你来这里也挺多天了,不打算出去转转吗?” 他明显是觉得没有意思, 不想继续再谈下去了, 胡桃很能理解。 外面正下着雨, 雨滴恰好是那样不急不缓的下落频率, 有着淅淅沥沥的温柔。 胡桃推开门,门外站了个黑发少年。他站在那个位子有段时间了,没有撑伞,穿着一身黑西装,西装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他右眼处和身上缠着的绷带被雨水打湿,以一种半透明的状态黏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脆弱而阴郁的美感。 “这位客人,您需要些什么吗?”出于一位合格商人的基本素养,胡桃开口询问道。 “……嗯?”少年的喉咙微动,轻轻地发出一个音节,轻而软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所淹没。他终于将注意力从往生堂的牌匾上移开,慢慢地低下头来看向胡桃。 他唯一露出的那只左眼有着暗沉沉的鸢色,美丽而缺乏光泽,看上去一副很没有精神的样子。 这样的眼睛胡桃曾经见过一次,那是在愚人众执行官【公子】达达利亚身上,他也有着这样一双深渊般引人沉沦的眼睛,像是一片蔚蓝死寂的海,溶解了一切情绪。大风呼啸而过,海面却全无波澜起伏的痕迹。 少年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就移开了。他没有再说话,像一只被雨打湿后仍不屑于理人的黑猫一样,自顾自地走远了。 “奇怪的人……”胡桃看着他快速消失在雨中的身影,小声咕哝着。 她撑起手中的伞,信步踏入了雨帘中。虽说作为一个有着火系神之眼的人并不在乎淋雨这件事, 她还没走出中华街去看过横滨的其他地方,自从来到了这里,她都能顿顿吃上自己最爱的水煮鱼配虾饺了。虽说口味没有万民堂的正宗,不过她没有钟离先生那样挑剔,万事都追求尽善尽美。她对于各式菜品一直抱有着一种极为宽容的态度,除了清心炒史莱姆凝液。 她走出中华街,踏入横滨的街道。横滨的路面上很干净,只能看见浅浅的像琉璃一样蜿蜒的积水,没有了那些随处可见令人掉san的咒灵们。 胡桃只觉得眼前迎来了久未感受的清明,竟还有那么点不适应。 横滨的大街人流量比东京稀少得多,街头还时不时有穿着黑西装来往的人群。稀少的只有人,幽灵的数量和东京比,竟然不逞多让。 早送晚送都得送,至少现在不想送。 她现在想要先了解一下横滨,而不是加班加点的工作。但些大多这是没有钱可赚的生意,那就不是生意,而是她的职责了,纯纯的用爱发电。 就算是往生堂的堂主也不会一整天都在工作,她又不是一台机器,也是偶尔会想要摸会儿鱼的。 在横滨,她最好奇的主要是一个名为“江户川乱步”的人。 东京的人们对侦探抱有异常的热情,这份热情不仅仅是给东京本地的侦探们的,而是涵盖到全国各地,对每一位有名气的侦探都抱有极大的热情。东京这边过去最知名的侦探是被称作“平成的福尔摩斯”的工藤新一,现在则是那个每天被柯南扎麻醉针的毛利小五郎,人称“沉睡的小五郎”。胡桃对着旧报纸上那张属于工藤新一的脸细细地看了一宿,怎么看都觉得柯南这长相明显就是工藤新一的缩小版,唯一的伪装竟然是加了副眼镜。 在发现这件事后,她先是去找五条悟要来了那个时间段的所有报纸,果不其然,在属于工藤新一的报道减少的同时,“沉睡的小五郎”开始崭露头角,属于他的那家开了许久也扑街了许久的侦探事务所突然开始在侦探界大放异彩,事出其反必有妖。一个想法在她心中慢慢浮现,她开始询问死前长住在毛利侦探事务所附近的幽灵们关于工藤新一的消失和江户川柯南的出现时间,同样恰好地卡在大半年前,正好能和报纸上两位侦探交替迭代的时间相吻合。 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江户川柯南”这个名字不出意料地是个假名。柯南那小孩特别痴迷福尔摩斯,还说什么“喜欢福尔摩斯的都不会是坏人”,足以证明“柯南”这个名字大概率来自于亚瑟·柯南·道尔。 那“江户川”呢? 由于害怕吓到赤井秀一,胡桃特地跑去问了咒高的同学们。对普通人的时事新闻不感兴趣的咒术师们茫然地摇摇头,只有紧跟时代潮流的钉崎野蔷薇给出了一个答案:“我好像听说过,叫江户川……乱、乱舞?” 她绞尽脑汁地思考了一会儿,破罐子破摔地放弃挣扎:“差不多就叫这个名字吧,好像是横滨那边的侦探,报纸上是说他能一眼看出一切案件的真相。要我说,他要是真有这种能力,现在哪会有那么多悬案。” “是江户川乱步哦,野蔷薇。”五条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教室里,插嘴道,“他好像确实能做到那样,横滨那边给出的解释是,这一切都是他的异能‘超推理’的作用。” “嗯?异能是什么?”钉崎野蔷薇显然被勾起了兴趣,眼巴巴地追问道,光是异能力者这个名词听起来就十分吸引人了。 “异能力可以用来搓螺旋丸吗?”虎杖悠仁还惦记着他那特别眼馋的忍术。 五条悟双手撑着脸,乐呵呵地接话道:“如果你是漩涡博人,不管是不是异能力者能搓螺旋丸了,多燃啊。” “燃不燃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只要一着火,只要我把博人传丢下去马上就控制了。”胡桃说,“这叫什么?这叫紧急避险。” “你们都在讨论些什么东西啊!”钉崎野蔷薇的额角冒出一个井字,冷笑着一拳锤上桌子,“好好给我讨论有关异能力者的事情啊!” “异能力者大多都聚集在横滨。”最终还是靠谱的伏黑惠挺身而出,“那是一种与咒力并不相干的力量体系,因此他们看不见咒灵的存在。” 胡桃吐槽道:“怎么听起来有点像魔法少女?这些异能力都是哪来的?” “除了像虎杖悠仁这种特殊情况,不论是咒力还是异能力,都是天生的。咒术师和异能力者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比相看两厌稍微好上一点点。”伏黑惠选择性忽视了胡桃的观点,接着说,“异能力者们总体由异能特务科登记管理,和我们一样都在官方注册登记过。” “去横滨出任务可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哦。”五条悟一脸幸福地补充道,就好像他已经接到了横滨的出差任务一样,“那边几乎没有咒灵,可以安安心心地排队买喜久福了。” “好想去看看啊。”钉崎野蔷薇脸上浮起向往的神色,“能一眼看穿真相什么的……这样的异能力,真是太酷了!” 根据这条信息,胡桃又回去搜了一下这个人——他的行为作风十分张扬,不愧为一眼就能看穿一切真相的,高傲的天才。 那么,“江户川”这个姓,应该就是源于那位名侦探江户川乱步了。 如此看来,这个假名取得也有实在些敷衍,这种一眼就能看出问题的假反而带着点诡异的真实感。 胡桃敢保证她做的这一切真的只是出于好奇,不是有意去探究“江户川柯南”这个人的真实身份的。真要深入探究的话,她早就连赤井秀一带安室透地一起调查了。 按照她目前对各位远离咒术和异能的普通人的印象,身体缩水明显不是在这样正常普通的世界应该发生的一件事。如果这个猜测属实,那么从工藤新一变成江户川柯南的过程中,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第38章 三十八个客户 “你好!请问, 武装侦探社要怎么走?” 在背景的象征着横滨平静生活的枪火声下,胡桃随意地拦住了一位幸运的路人。这个路人是一身利索的黑西装打扮,西装外套披在肩上,腰间还别着一把枪, 可能事实上并不是那么路人。 “往前直走, 转弯, 在下村陶器店隔壁有一栋比较老的办公楼, 走到四楼就是武装侦探社了。”幸运的路人并没有觉得自己幸运, 甚至还有些不耐烦。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非常感谢!作为回报——”胡桃从袖口摸出一张烫金工艺的票券来, 强买强卖地塞给他, “这是我们往生堂的九折优惠券!往生堂开业大酬宾, 凭此券更可享受折上折优惠哦!” “啊?什么往生堂……”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向被强塞到手里的优惠券,上面大大地标着“往生堂”这三个字,下方用小字备注“丧葬白事”,右下角写着店铺地址,位于中华街。 他顿觉一阵晦气, 随手将优惠券团成一团,抬起头,胡桃早就一溜烟地跑得没了影。 他想找个垃圾桶扔掉这张纸,但是突然念及近日耳旁经久不衰的枪声, 又默默地把它展开叠好塞进了口袋里。 ……这日子也不好过啊,说不定哪天还真就有机会用上了呢? 路人给的描述清晰易懂, 胡桃很快就找到了他口中的那栋办公楼。办公楼的每层楼都有不同的店铺, 也算是充分利用了场地面积。 隔壁稻妻的珊瑚宫心海有句话说得好, 未雨绸缪, 才能临危不惧。因此,在来这里前,她还特地查了一下资料。这家侦探社成立也有些年头了,他们的招牌搭档在侦探社成立之前就打响了名号——剑客福泽谕吉和侦探江户川乱步,一文一武,竟然和武装侦探社这个看上去有些无厘头的名号出奇地贴合。 她走上四楼,在挂着“武装侦探社”牌子的大门前,以一种轻快的频率敲了敲门。 房间内很快就传来了一阵不甚清晰的脚步声,随后她面前的门把手由于门后人的动作被慢悠悠地摇下,门也随之打开了。 “……嗯?”带着贝雷帽、一身侦探打扮的少年一手握着门把手,一手捧着一包拆开的薯片。他的眼睛刻意地眯成了一条缝,却仍然像是在认真地打量着什么。 和赤井秀一一样整天眯着眼睛的人,看上去就高深莫测,一定是和赤井秀一一样不好对付的类型! 胡桃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今天没有套咒高那件黑漆漆的制服,而是穿上了自己从提瓦特大陆带来的那身看上去更加高级的衣服,逼格上大概是不会输给小侦探的。于是她本着只要不说话就不会掉逼格的原则,也只是站在原地,大大方方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两个看上去年龄都不超过国中的人就这样僵持在门口,大眼瞪眯眯眼,谁也不肯先动。 “异世界穿越?” “江户川乱步?” 他们同时开口说道,又因为这个像是在对暗号一样的巧合同时紧紧地闭上了嘴。 坏消息,胡桃心想,自己的来历还真被这传言中神乎其神的小侦探给看出来了。 但是好消息,反正她也从来没隐瞒过自己的来历,看出来就看出来了,没有什么关系。 “怎么了,乱步?”少年的背后传来一个青年浑厚有力的声音,“是有新的委托人吗?” 江户川乱步松开门把手,后退一步,趁机往嘴里塞了两片薯片,含含混混地应了一声。 “哇,原来你真的什么都能看出来啊,好神奇啊。”胡桃走进武装侦探社,目光却仍停留在他身上,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事一样。 ——能够一眼看出一切真相的能力,确实是挺稀罕的,值得胡桃再多看两眼。 那说话的青年从办公桌前站起来,银发,有着狼一般凌厉的黑眸。他穿着一身灰绿色的和服,肩上搭着一件黑色的羽织,光是站起来这个动作,就无不透露出他不威自怒的气势。 “您就是……福泽谕吉先生?”在这样迫人的气势下,连胡桃都不由自主地用上了敬语。 “是我。”他矜持地点头回应道,“说说你的委托吧,这位小姐。” “我想委托你们帮我调查一个人。”她说,“价格的话……只要你们能查出足够多的信息,一切都好商量哦。” “但你要查的是咒术界的人,是吧。”江户川乱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随手把刚刚吃空的薯片袋子团吧两下怼进办公桌旁的垃圾桶里,“这可不是光说价格就能帮你的事情呀,你应该清楚,我们是异能力者,不是咒术师。” “咒术界的?”福泽谕吉皱了皱眉,很快就想起了最近听到的一则信息。 ——咒术界派了位三级咒术师长期驻留横滨。 从各种角度来说,这都是一个十分明智的行为。 按照咒术师的等级划分,三级这个水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对于横滨而言刚刚好。横滨就没出现过什么危害性强的大型诅咒,三级咒术师既能处理一些意外出现在这里的小诅咒,又不至于打破横滨目前的局势,让异能力者们感到威胁。如果他们是派个一级咒术师过来的话,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畅通无阻。 俏皮的双马尾,娇小的身躯,精致可爱的长相,还有活泼天真的语气,这些让面前这位年轻的三级咒术师看上去也确实足够人畜无害。比起一名正规的咒术师,她更像是咒术界打发过来凑数的吉祥物。但这里是不乏年幼而强大的异能力者的横滨,没有人会因为长相而对他人掉以轻心。 “只是调查而已啦,就连调查也不可以吗?”胡桃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向福泽谕吉,“这种事情那么危险,又没有咒术师闲得无聊开侦探社,我只好找你们来帮忙啦。如果你们愿意帮忙的话,我还可以——” “不听,名侦探才不想听你的广告词呢!”江户川乱步把自己扔进沙发里顺势倒下,十分孩子气地捂住耳朵,“优惠券也不要!快把它们收回去!不要!” 胡桃只得悻悻地停止了自己拿往生堂优惠券的动作,转而摸出了另一张折叠了几次的纸来,摊平在办公桌上。 福泽谕吉低下头看了看,纸面上画的应该是一个人,可以看得出画画的人真的很努力地想通过这张简笔画来表现出那个人的特征。大圆代表着脑袋,大圆后面的小圆则代表着扎在脑后的头发,小圆条细长略微上挑的横线则代表着眼睛。 还有…… “这个是?” 福泽谕吉的手指点上小人的额头部分,那里突兀地画着一条像缝合线一样的东西。 “恭喜你发现了关键条件,福泽先生!”胡桃朝他竖起一个象征嘉奖的大拇指,“我想让你们调查的人就长这样,他叫夏油杰,我需要你们调查他在咒术界‘死’后的行动。同时,我还想让你们帮忙调查一下,过去的十几年里,哪些人的额头上突然出现了这个痕迹。” 福泽谕吉转头,沉默着看向沙发上躺着的江户川乱步。 “唔……社长,如果我们不干涉这件事的话,就会有很多普通人因此而死。”江户川乱步在他的注视下抿了抿唇,“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 他对于普通人的性命或是别的什么,其实都并不是很在意。比起这些,他更加在乎福泽谕吉对他的想法。他就像是一只一点一点地蹭到饲主的身边的猫猫一样,虽然平常多少有点恃宠而骄的成分,但只要福泽谕吉表现出不满意的情绪,他便可以迅速地跑掉,等时机到了再假装无事发生地偷偷溜回来接着撒娇。 相处了那么久,福泽谕吉也早就摸清楚了他的想法,毫不犹豫地说:“那我会夸奖你。” 江户川乱步便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跑到他的身边热切地确认道:“真的吗?真的吗?” 福泽谕吉点点头,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后,转身看向胡桃:“这个委托,我们接下了。” 胡桃盯着福泽谕吉,眼中忽的闪过一道求知的光芒:“福泽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福泽谕吉颔首道:“请讲。” 江户川乱步动作一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端倪:“喂,这种无聊的问题就没必要问了吧!” “我想问——”胡桃的想法并不是这一句话能浇灭的,她求知若渴的眼神钉在福泽谕吉披着的羽织上,像是要从上面灼出一个洞来,“你们横滨人的外套难道都是长在内衬上的吗,还是说偷偷地往里面放了魔术贴?为什么你们从来不把手放进外套的袖管里?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你们不干脆直接披斗篷呢?” 江户川乱步没能拦住的问题如脱闸的洪水般朝福泽谕吉袭来,并毫不意外地将他卷入了其中。 “……” 福泽谕吉,陷入沉默。 第39章 三十九个客户 甩掉“真假夏油杰”这个狗血又烫手的包袱后, 胡桃才终于感觉又轻松了起来。 她按照夏油杰先前给她的指示,点开自己和五条悟的对话框,输入一行字:“究极机械丸就是你们想找的‘内奸’。” 其实她并不认识什么“究极机械丸”,夏油杰怎么说, 她就怎么转述。这个有些敷衍潦草的称呼听上去就不像是个人名, 更像是和胖达那样的造物的名字。 这一次的信息五条悟是秒回的, 一个问号, 言简意赅, 完美地浓缩了他此刻所有的想法。 很快,他可能觉得这一个简短的字符在情绪的表现能力还是有所欠缺, 又追加了一串可能他自己都没能搞懂想表达啥的省略号。 胡桃也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她盯着手机屏幕仔细思考了一会儿, 回复道:“这里面的水很深,等你死了就明白了。” 回复完后,她当机立断地把简讯从后台程序里清除掉,把手机熄屏后收起来,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她倒是不怀疑夏油杰会在这种消息上坑她,这人双标得离谱, 他对咒术师和普通人的态度是呈反比的,他对于普通人有多么厌恶,对于咒术师们就有多么宽容。按照他对咒术师们几近溺爱的态度,这信息就算是假的都会对咒术师一方整体有利, 没啥好操心的。 接下来要处理的就是横滨这里的幽灵们了。幽灵们并非每一只都需要胡桃亲力亲为地送去【边界】,如果真要这样做, 胡桃早晚在这行加班到过劳死。大多数的幽灵都会感受到来自【边界】的指引, 自己遵从指引把自己送走, 省心得很。 每天产生的幽灵基数大得难以想象, 总会有那么几只漏网之鱼。而这些因为各种奇奇怪怪或有理或不讲理的原因剩下的一小部分不省心的幽灵们,就是胡桃所要负责的了。 横滨的幽灵们和东京比起来还算得上省心,胡桃一路逛下来,竟然没发现一只需要自己动手送走的,心中顿觉一阵狂喜。 这份狂喜并没有持续多久,福祸相依这个理论已经被风见裕也以他的亲身经历充分验证了。这份不用干活的清闲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她看到对街的那辆车爆炸了。 对,就是爆炸,在东京那种炸弹和炸弹犯和不要钱一样遍地走的鬼地方她都没见上几次爆炸,在来横滨的第一天就给她赶上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连她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呆呆地站在原地,眼前只剩下一片耀眼的火光。爆炸造成的气浪将她从原地掀起,过去被火史莱姆炸药桶误伤的经历终于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她的身体通过肌肉记忆迅速调整到最适合落地的状态,在双脚触地的那一刻就迅速稳定了身体的平衡。她再度站了起来,耳边的爆炸声还没来得及散去,就又响起一个男人绝望的悲鸣声。 ……旅行者啊,我现在看到了车子在分崩离析,也听到了有人在悲鸣,下一步是不是就该听见阴谋得逞者的狞笑了? 红色头发社畜打扮的男人一脸崩溃,就像是他的世界在爆炸的瞬间坍塌了一样。他的身边则站着五只小孩子模样的幽灵,他们脸上的表情是惊恐害怕与茫然的杂糅,一副全然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什么的样子,却已经整齐地合成出了一个大大的蓝色感叹号,顶在了看上去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的脑袋上。 没反应过来是正常的现象,毕竟他们也是第一次当幽灵,万事开头难嘛。但刚死就直接发布世界任务什么的,实在是让胡桃防不胜防。 小孩们是懂事的小孩,他们在发现自己变成触碰不到活人的幽灵之后依旧围在男人的身边,虽然还止不住眼泪,却都努力尝试着对男人做出拥抱和抚摸这样安慰的动作。 ——任务对象不止一个且执意围在疑似他们最在意也最在意他们的人身边,这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棘手的情况。 ……要怎么办? 算了,不想了,再思考下去那个男人就要带着身边一圈的小幽灵离开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放空了自己的大脑,走到男人的身边,把一切交给了自己的本能。她听着那几个幽灵孩子对着男人一口一声“织田作”,一句不经思考的话脱口而出:“织田作先生,请问您有兴趣来我们往生堂替他们办一场葬礼吗?” 织田作之助的表情严肃起来,目光平静地落在她的身上。他作为一名过去式的杀手,自然不会精神大条到对一个知道关于他的限定称呼的陌生人放松警惕。他的姓是织田,这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一般人要么叫他“织田”,要么使用更亲昵一点的“作之助”。而“织田作”这个奇怪的称呼是由被他养了一段时间的太宰治取的,随后便以一种病毒般可怕的传播速度感染了给了他家里养着的五个孩子们。孩子们就在刚刚死在他的面前,胡桃的出现真是从头到脚写着明晃晃的可疑。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称呼的?” 织田作之助的语气依旧古井无波,胸腔中满溢的愤怒悲伤与自责并没有令其产生多少明显的波动。 “做这类生意的人,知道一些特殊的事情,也挺正常的吧?”胡桃避重就轻地回答他,随意向生者叙述死者之事可是业内的大忌,“我是往生堂的堂主胡桃,正巧新店开业大酬宾,可以给那五个孩子的后事打八折优惠。”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葬礼确实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孩子们不明不白地死去了,把他们体面地送走这件事的重要性似乎比找iic的老大决战更高一点。 “像这种现场,往生堂也会提供遗体回收服务。你现在购买的话,将会是这项服务的第一位买家,我会为你减免掉相关的费用,很划算的!”见面前的男人被自己的语言打动了,胡桃再接再厉,摸出一张优惠券塞进他的手里,继续推销自己的这单生意,“这是我们的优惠券,使用该券更可享折上折优惠。” ……听上去,好像还不错? 面前的车已经被炸得只剩一片漆黑的残骸,在这样剧烈的爆炸和燃烧下,车内的孩子们自然也没能留下全尸,只有左一片右一块的焦脆的碎骨。如果胡桃的服务真的如她所描述的那样周全,确实是个值得考虑的选项。 “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这就回去准备收殓他们的尸体。”胡桃生怕他说出什么反对的话,为了将他和死去的孩子们分开,在宽大袖口的遮掩下抓住了那个年纪最大的男孩的手,匆匆地道别后就离开了。 “喂!你要做什么!”男孩并不是很配合她,胡桃在前面跑,他在后面不停地挣扎。剩下的四只小幽灵也确实如胡桃所预想的那样,一同跟了上来,连抓带挠地试图阻挠胡桃带走男孩的行为。 可惜无形的幽灵终归打不过有形的人,他们最后还是被胡桃带到了一个无人的小角落。 胡桃松开男孩的手,低下头认真道:“不要害怕,胡桃姐姐是大好人。” “你才不是什么大好人呢!”男孩生气地后退几步远离她,“你就是故意不想让我们保护织田作的!” “但是她能和织田作说话,我们不可以。”他身后的女孩小声说,“故事里面不是也都有写,幽灵们如果一直跟在活人身边的话,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还是有一点不服气,但语气还是因为缺乏底气软了下来:“那些都是坏幽灵,我们是好幽灵,和他们不一样,是不会伤害到织田作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轻的就像蚊子叫。 “你说的没错哦。”胡桃弯下身子轻轻摸了摸女孩的脑袋,“你们是想要保护织田作,对吗?” 伴随着一阵参差不齐的“嗯”,五个孩子都齐刷刷地点起头来。 “我会帮助你们保护好他的,不过,替你们传话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哦。” 他们还只是一群孩子,没有多少掩饰自己情绪的能力,听到这句话后,脸上就立刻表现出了毫不遮掩的失望。 “织田作说他会帮我们报仇……他愿意这么做让我们很感动,但我们不想要他去。”为首的幸介嗫嚅着嘴唇请求道,“真的不可以帮我们一起劝劝他吗?” “你们已经死了,死者不能干涉活人的世界,这是生命的法则,你我都不可轻易违背。”胡桃说,“至于报仇一事,我既然答应了你们会保护他,自然说到做到。” 她是维护阴阳边界的人,送走亡魂不仅仅是为了令迷途之人得以安息,更是为了让生者能够更好地活下去。如果他们所说属实,织田作之助会因为他们死而放弃求生的意志去复仇,是否要放任这件事发生,是否要出手阻止他的死亡,决定权都在胡桃的手中。 “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们没有遗憾地踏上归途。” 她的右手放在胸前,认真地承诺道。 第40章 四十个客户 由于孩子们是死于爆炸的, 高度碳化的情况下很难分得清谁是谁,也不好装进棺材里,胡桃最后还是选择了带上六个骨灰盒再回去,多出的一个是因为孩子们说他们寄养的餐厅老板也不幸地去世了。他的幽灵并没有和孩子们一起出现, 可能是死后就直接生成在了【边界】, 这属于比较自觉的省心幽灵。 年幼的小幽灵们被她托付给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这两位光荣殉职的人民警察, 她相信人民警察一定能担此重任。他们身边的诸伏景光也是一副很温和的样子, 一起来带群小孩肯定没什么问题。 看着往生堂内的非术士幽灵越来越多, 夏油杰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最后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 自己主动跑出去继续收集关于那些扎堆的咒灵的情报了。为了避免胡桃觉得他会偷偷溜走, 天内理子就作为他的“人质”扣留在往生堂。 天内理子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她和萩原研二的相性竟然还不错,很快就聊了起来,进而毫无违和感地混入了非术士一方的幽灵堆中,反而显得夏油杰像是被孤立的。 夏油杰对此拒不承认,他坚持认为是自己孤立了在场的所有幽灵,除了天内理子。 从各种方面来讲, 织田作之助都有着和重云如出一辙的耿直老实天然呆。在胡桃抱着几个木盒子跑回去的时候,他还木木地站在原地。 胡桃走到他的身边,发现他已经仔细地把混在一片废墟中的尸骨都整理了出来。向来不是很平稳的横滨最不缺的就是爆炸和枪击案了,他作为港口黑手党的基层, 这些处理尸体的活也做过不少。之前通常都是由他把尸体收拾出来,再交由下一环节的人手来处理后续。 这回做完他最熟练的部分, 对于后续的处理反而让他有些茫然了。 “接下来, 先把他们装进去吧。” 爆炸只是瞬间的高温, 产生的残骸没有正规流程的火葬那样细碎, 无法使用特制的筷子纳骨。胡桃戴上一次性的卫生手套,将尸骨小心翼翼地放进盒子里。 用骨灰盒收纳的遗骨都是象征性地捡一些进去,这项工程花不了多少时间,六个人的人生就这样简单地被装进了小小的木盒子中。 “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清楚这些的……不过,老板的亲戚会来处理他的后事,我会将这些交给他们。”他从胡桃手中接过那个为老板准备的大号木盒,“请稍等一下,胡堂主。” 他捧着盒子走进身后空无一人的店面,将骨灰盒放在柜台后的座椅上。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又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翻出来,压在了盒子 “接下来要怎么做?”他讷讷地问。 “去往生堂吧,织田作先生。” 她捧着六个盒子过来,捧着五个盒子回去。五条悟帮她建的往生堂确实考虑得足够周到,就连专门用于火化的房间都替她准备好了。 “织田作先生,你先后退几步。”胡桃放下手中的木盒,双手比出一个往生印来,“就在这里火葬他们吧?” 织田作之助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点了点头。过去的他只会杀人,而现在的他没有什么仪式感,同样不清楚一场葬礼应有的流程。 按照正常的葬礼习俗,这个时候应该替死者整理遗容遗表,让他以一种相对完整的形态被火化。只是孩子们的死状都不太好看,在爆炸中身亡的人找得到几块残骸就已经很不错了,整理仪容这些火化前的程序就不太适用了。据胡桃所知,那两位幽灵警察似乎都没能留下尸骨。 在征求了织田作之助的同意后,胡桃双手一挥,面前的平台上便倏地燃起了火焰。火葬向来是最令胡桃安心定神的送葬手段,既能让死者走得彻底,也能避免那些盗墓倒斗类小说中的起尸等危险现象,而且和棺材相比更加节约地 织田作之助没有多话,依旧沉默着。 象征着往生的蝴蝶在空中飞舞,从火焰中诞生,又于火焰中消亡,刹那间轮回,一如人之死生。 “你还有什么需要联系参加葬礼的人吗?”眼看火势渐弱,胡桃问。 织田作之助摇了摇头。他熟人不多,作为港口黑手党的底层人员又有着绝不杀人的理念,就只能做些解决纠纷搬运尸体这样鸡皮蒜毛的小事,谈不上和其他挤破脑子想要向上爬的人有多好的关系。太宰治作为最年轻的干部,近期忙得团团转,连Lup都去的少了,肯定没空来参加这场葬礼。 而坂口安吾…… 不提也罢,从立场上来看他们就已经对立了,就算邀请了也只是无用功,能不能找到他这个人都成问题。 那五个小鬼看到织田作之助就迈不动腿了,扎堆聚在他的身边,同时还不断地念叨着:“姐姐,你就帮帮织田作吧!” “不要让他去报仇了,我们真的不在意的!” “呜呜呜——” 在哭的是年纪最小的女孩子,小孩子的哭声尖锐刺耳,夸一句魔音灌耳都不过分。 “别哭啦别哭啦,女孩子再哭就不好看了哦。”萩原研二蹲在她的旁边,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安慰道。 松田阵平依旧板着一张脸,看上去应该是想以自己的气势来威慑这些小孩。不过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倒是清楚得很,这只是他不擅长应付小孩手足无措的表现而已。 “我才不会怕你呢!”这个气势确实起了作用,幸介张开手臂,把剩下几个孩子和织田作之助都挡在身后,“不就是黑手党嘛!织田作也是!” “……噗。”萩原研二没能崩住。 被小孩误认成黑恶势力的松田阵平透过墨镜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哈哈哈哈、咳咳咳。”天内理子装模作样地咳上两声,面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妾身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 诸伏景光强大的卧底素养让他忍住了笑意,他作出一副假的不行的惊恐表情,说:“哇,好可怕哦。” 如果不是顾忌织田作之助在场,胡桃也想鼓掌附和上一句:“哇,好可怕哦。” 但她不能这么做,她只能假装听不见一切这里的声音,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在场唯一的活人身上。 “你看上去好像在为什么事情而苦恼着。”胡桃抬起头直视织田作之助的眼睛,双手背在身后对在场的几位成年幽灵比出示意他们带着小孩离开的手势,“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讲讲。作为专业人士,我或许能帮到你一些。” 她有着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其中淡色的梅花让这双眼睛更加绮丽也更加梦幻。这样一双眼睛不会出现在恶人身上,几乎是下意识地,织田作之助开口了:“我曾经是一名杀手。” ——“曾经”,这就意味着现在不是。 胡桃没有打断他的话,只是静静地当个合格的倾听者。 “……我想写一本小说,但我杀了很多人,满手鲜血的人是写不出作品的。” 听到这里,胡桃开始困惑起来了,这是个什么歪理? “后来我不再杀人,加入了港口黑手党,陆陆续续地收养了这五个孩子。再之后……”织田作之助的声音迟疑了一会儿,才成功组织出了接下来想说的内容,“iic的首领似乎想要在战场上死去,他认定了要由我来杀死他,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杀死了孩子们来激怒我。” 谁也想不到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来,人生短短几十年不乏大大小小无数的变故,将会是一次次面对亲友离世的过程,最后以自己的离开作结。 “所以,你现在决定要杀了他替孩子们报仇?”胡桃皱着眉问。 织田作之助沉默地点头。 “别难过啦,我来给你变个戏法吧。呼——火!”胡桃伸出手,指尖便燃起一小撮火焰来,火焰在空气中扑闪着变了形态,最后变成了蝴蝶流动的翅膀,“看,火蝴蝶!飞咯!” 蝴蝶当真按着她的话扑闪着飞向织田作之助,在靠近织田作之助鼻尖的时候忽的消散了,只有那一抹余热象征着它刚刚存在过。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小把戏,他却突然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 “如果人死后有灵魂……”他的目光空茫了起来,那些因仇恨而暂时埋起来的想法又开始陆陆续续地在心中探出头来,“他们也不想看我这么做吧。” “去写书吧,织田作。飞云商会的二少爷最近也在写书,虽然他的家人对于他的这种行为不是很看好,但他还是一直在坚持这项爱好。虽说在璃月看不到他的作品,但是据旅行者所言,那本书在稻妻可是畅销货,真想看看呐。”胡桃说,“至于我嘛——小巷派暗黑打油诗人,就是胡桃我啦!我不能代表那些被你杀死的人原谅你,谁也不能,但是不再杀人后的你是可以原谅你自己的。孩子们都很期待你写的书哦,只要你想写,你就能写出足够动人的文字。” 第41章 四十一个客户 日式的丧葬礼仪和璃月的并不相同但同样值得重视, 而织田作之助对于葬礼的态度是一切从简。 日式葬礼分为两场,一场是通夜式,一场是告别式。通夜是需要死者亲友出席的仪式, 一般从晚6点左右举行, 需要与死者共度夜晚。奈何织田作之助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还能请谁过来, 最后整场仪式从起简来就是他和胡桃一起在小房间里烧香。他是认为心意到了就行,不拘泥于表现形式的人。 既然整场仪式下来简陋到只有两个人参与, 烧香钱胡桃也就不和他计较了, 而收钱记账一事也顺带着直接省去了。 “织田作, 你信佛吗?” 胡桃从旁边的小柜子里翻出一本佛经来, 按照传统的葬礼习俗, 这个时候要按照信仰来诵读一些经文。 “我们不信佛。”织田作之助摇了摇头, 果断地拒绝道, “比起这些难懂的经文, 他们更想听的应该是有意思的故事吧。” “讲故事吗?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啦。” 她把那本自从买回来后就没用上过的佛经又塞了回去,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门后一群趴在门板上偷听的幽灵们显然都没有预料到她会这样毫无征兆地走出来,猝不及防地被逮个正着。随着门板穿过他们的身体,带头的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非常识时务地举起双手作出投降认错的手势。 “别装模作样了,我就知道你们在偷听。”胡桃凑过去小声地抱怨道, “织田作在讲故事呢,带孩子们进去听吧。” 小幽灵们一得到应允, 就雀跃地溜进了房间,他们万分珍惜这能和织田作之助相处的时光。 松田阵平没有和他们一起进去, 反而双手环肩站在原地:“……胡桃, 你想去干什么?” 可恶的直觉系选手, 偏偏在这种时候摆出了靠谱成年人的威严。 “当然是去提前了解一下我明天的对手啊。”胡桃随手把他往房间里推了推, “俗话说得好,有备无患,璃月人从不打没准备的仗。” “你……”松田阵平还想说些什么,胡桃就已经先他一步拍上了房门。 今晚的后半夜是她留给他与孩子们相处的时间,织田作之助也已经告诉了她Miic的据点所在地。那是一张手绘的地图,上面有一道狰狞的缺口,像是被匕首贯穿所留下来的痕迹。纸面上是一处有些偏远的山岳地带,中间用红色的颜料涂抹了一个叉,一旁潦草地写着“幽灵的墓地”这行字。既然她注定没办法睡个好觉了,不如去提前踩个点见识一下所谓的“幽灵的墓地”,顺便给Miic找点麻烦。 Miic的成员是一群向往死亡的人,他们自称幽灵,希望通过让真正的敌人杀死他们来获得臆想中的救赎。胡桃其实是不太能够理解这群人的想法的,为了能够让自己死得舒心就去强迫别人做他不想做的事,实在有些过于恶劣了。 说是幽灵,人都还好端端地活着,怎么就那么具有幻想力地把自己想象成幽灵呢?这让真正的幽灵们很难办啊。 她尊重每个人对自己生命的态度,但绝不认同Miic这样轻视他人的生命来告慰自己的生命的行为。 她推开往生堂的大门,几乎要溶解在夜色中的少年静静地在门前站立着。细瘦的少年依旧披着那件黑色西装,遮住眼睛的绷带顺着脑袋的轮廓向上缠绕,藏进蓬松的卷发里。他的眼神还是那么暗沉,就像是厌倦了这世间的一切。 胡桃一眼就认出了他是之前那个没理她就直接跑掉的少年,他这次来又是想做什么?砸场子吗? “晚上好。”这一次,少年终于说话了,“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太宰,港口黑手党的太宰治。” ……听上去有那么一点耳熟,但完全想不起来。 “我是——” “嘘。”胡桃正要开口,太宰治弯下腰来,轻轻地将食指竖在她的唇前止住了话头,“我知道的,胡桃小姐,我是在等你哦。” “噫……等我?”胡桃皱着眉把他的手拍开,“瞧你这模样,嗯……虽说看上去不太精神,但还是挺有活力的,想必是为了些工作之外的事情来找我的,对吧?” “胡堂主的作风还真是像传闻中一样有意思啊。”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你是想去找Miic吧?” 坏了,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 信息差这玩意有时候就真是要人命,和这些可恶的聪明人讲话烦就烦在这里。横滨的聪明人比东京的那几位还要再邪乎一点,就像是他们一个个的都能看见过去预见未来一样。 聪明人和直觉系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胡桃自认有个不错的脑子,应付这群人都有些乏力。 她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询问:“你想要做些什么?” “作为‘幽灵军团’的首领,为了让织田作放下不杀人的理念而杀死了孩子们。”他低着头说,额前的长刘海遮住了他的表情,“简单地推测一下吧——织田作会去找他复仇,与Miic相互厮杀。他们是势均力敌的,争斗会持续下去,直到他们中的一方死亡,又或是最后随着两声重合的枪响,同归于尽。” “势均力敌”?为什么Miic的首领认定了织田作之助是他的对手?比织田作之助强的强者大有人在,作为一名不再杀人的杀手,他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对方如此设计的地方? 如果没有Miic横插的这一脚,他本该有着像每一个普通人那样平凡而温馨的生活,最大的烦恼是今天究竟要吃些什么和怎样说服自己家想要加入黑手党的孩子放弃这个不太妥当的梦想。他会在孩子们都长大独立后辞掉这份黑手党的工作,真正地扔下手中的枪,在一间能看到海的房间内的书桌边,提起笔写下属于他的故事。 这一切看似唾手可得的美好毁灭在爆炸发生的瞬间。 似乎是从她的表情上读出了这些疑问,太宰治再次开口了:“他们都有着相似的异能力,能够预知短暂的未来。” 预知这件事在提瓦特大陆上并不少见,还有占星术士这种职业的存在。旅行者认识一位名叫莫娜的占星术士,胡桃也曾看过她刊登在《蒸汽鸟报》的《星座相谈》专栏上的文章,对于那些有些艰难晦涩的探讨也有所感悟。 “就是因为这个理由?那岂不是每一位会占卜的占星术士,都会是他命中注定的对手。”胡桃问,“我听过一位占星术士对命运的描述,她认为占卜就是把既定的命运准确地展示出来,而命运是不可违逆的。” “你觉得……命运真的不可更改吗?”他轻飘飘地呼了一口气,“胡桃小姐,你听说过蝴蝶效应吗?” ——当然没听说过啦,就算她看书看的的确很勤快,但对这个世界的各种理论都还是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啊。 胡桃反问他:“你既然找到了我,也一定提前知道了我对这些东西的认知水平吧?” “不错的思考。”太宰治沉声道,胡桃并不认为这算得上夸奖,“任何事物发展均存在定数与变数,初始条件下任何一点微小的变动,都将给整个系统带来巨大的连锁反应。在蝴蝶扇动翅膀之后,命运真的会是最初的样子吗?” “按你这种说法,我就是介入织田作命运的‘蝴蝶’。”胡桃迅速地和他的脑回路接轨,“你希望我改变他的命运?” 他像噎住一样沉默了一会儿,但很快就接着发话了。 “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但他必须住手。我已经推断出了Miic残余的人手和布局,你大概也已经看过了那张纪德留给织田作的请柬。如果你愿意。”他的声音依旧很平静,胡桃却无端地从中听出了几分期许,像是濒死的病人最后的希冀,“你愿意为了拯救一个人而违抗‘命运’吗?” 胡桃很清楚,他如此曲折地动用语言的艺术来说服她,最终的目标只是想坚定她心中拯救织田作之助的信念,他也确实成功了。这种行为简直就像是个小心翼翼的胆小鬼,就算得到了肯定的承诺,也时刻惶恐着对方违约的风险。她很难给他和织田作之助的关系下一个确切的定论,挚友,抑或是猫和他的铲屎官。 命运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悖论,按照莫娜的观点来解释,在知道预言后人们所做的一切都促成了预言的事实。这个世界的命运或许并不像提瓦特大陆的命运一样早在星空中留下了既定的轨迹,她既然能改变吉野顺平死亡的命运,那么同样也能改变织田作之助的命运。 往生堂不仅仅是为了送别死者而存在的,更应该让生者好好地活下去。 作为往生堂的堂主,作为来到这个世界的“旅行者”…… “胡桃小姐,你的回答是?”太宰治轻声地发问道。 我的回答是—— 胡桃听见自己喉间发出的声音:“太宰先生,合作愉快。” 第42章 四十二个客户 和太宰治相约夜袭Miic可能并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胡桃在坐上太宰治的车时骤然清醒了过来, 并开始仔细反省自己头脑一热的决定。她原先只想去踩个点顺便创造点小麻烦,现在这架势看起来就像是他们要一起去把Miic给端了一样。 横滨就像是一片沼泽,这里的各种势力真要追究起来, 陷于其中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评判他们的是非对错是烟绯的活, 而她就是个送葬的, 和她没啥关系。她也不会为了救人而杀人,看太宰治那小身板, 也不像是有魈上仙那样能以一当十的实力, 要杀人的话也有点困难。魈上仙光从手臂上的肌肉来看, 就比他壮实多了。 太宰治钻进驾驶座, 轻车熟路地插上车钥匙。他没有系安全带, 坐稳之后, 双手直接握上了面前的方向盘。 事情发生到这里, 还能以他只是在赶时间来解释。 胡桃说:“你先别——” 急字还没来得及出口, 车身猛地一震,太宰治一脚踩上了油门,不带一丝迟疑。 在车子启动的那一刻,胡桃就决定收回自己先前对赤井秀一开车太快的评价。 太宰治的车技和他在胡桃面前表现出来深谋远虑的样子可谓截然相反,她很难想象究竟是怎样异于常人的车技能把车开到起飞,而太宰治也似乎真情实感地认为自己把车开得非常好, 没有半分减速的意思。 这样的开法在马路上就已经足够颠簸了,更绝望的是, Miic的据点在山间,这意味着太宰治不仅要在平稳的大马路上带着车起飞, 更要在山沟沟里勇闯天涯。 她不太懂车的品牌, 但目前坐着的这辆一定是一辆从各种方面来讲都相当不错的车。如果换辆普通点的车在山路上这么使劲造, 这会儿或许要散架了。为了避免被甩出去, 她的双手正死死地扣着前排的椅背。 “太宰!放我下去——!”胡桃在后座上半死不活地大喊,“我可擅长爬山了,让我爬山!我自己爬!” “马上就到了。” 他的声音是平稳的,混在隆隆的引擎声里,听不真切。 他说的马上到确实是马上到,不像是某些只说不做的画饼大师,永远不是在画饼就是在画饼的路上。 一下车,胡桃感觉自己是从庆云顶往下来回跳了十余次后去吃了五十碗清心炒史莱姆凝液,眼前有一群锅巴正在转着圈圈蹦跶着跳舞。她晃晃脑袋,晕乎乎地打开手机。高贵的硅基生物不会向凡人的小把戏低头,还保持着骄矜的清醒,屏幕上冷静地显示出当前的时间——才过去了短短十分钟的时间,她像是熬过了一个世纪。 “……有没有人说过你车技很糟糕?”她扶额问道。 “真的吗?”太宰治看上去像是真的吃了一惊,好像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一样,瞠目结舌地望向她,“我的车技可是下属们公认的好!”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种无辜的乖巧,要是没坐过他的车,胡桃差点就信了。 “他们那是不敢说吧!”胡桃叉着腰,忿忿地说,“可恶的上司!” 未成年当上司这事她倒是没什么想法,毕竟她自己也是个童工,手下的仪倌年纪也都比她大,下至一两岁,上不封顶。 她毫无心理负担地替太宰治的下属吐槽他,选择性地忽视了自己为往生堂写广告词时仪倌们支支吾吾的表现。在我行我素这件事上,他们俩也都算是半斤八两的存在,谁也没资格去指责谁。 “你这么说话我是会很伤心的。”太宰治装模作样地抹了两下干巴巴的眼睛,他虚假的伤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转了话题,“那么现在,拯救织田作小分队开始行动!” 胡桃立刻接上一句:“先说好,我可不会帮你杀人。” “你原来是这样想我的吗,胡桃小姐?”太宰治用一种控诉的眼神看着她,“让美丽的小姐双手染上鲜血是多么失礼的事啊!” “那你想怎么做?在行动之前,好歹先和我说说吧。”胡桃说,“我来这里的最初目的,只是想为明天救下织田作增加一些筹码而已。” “明天,就是孩子们的尸体告别仪式了吧?”太宰治突然问了个和刚刚谈论的内容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虽然说这个流程顺序上有点不太对……和骨灰道别,应该也算在其中吧?” 胡桃同样是想一出是一出的类型,并没有为这种莫名的跳转而奇怪。她很快跟上了太宰治的脑回路,回答道:“织田作说要一切从简,但我不打算省去这个环节。” “织田作既然没有邀请我,明天的仪式应该也是只有他一个人吧。”太宰治轻笑了起来,“让凶手前去致以悔意,也算是对死者的告慰,不是吗?” “嗯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嘛!”胡桃认可地点点头,“都走到这一步了,再和我仔细讲讲那个异能力吧。” “他能预知接下来5秒之内发生的危险。” “5秒之内吗?”胡桃思考了起来,这种能力如果放在具有强大身体素质的人身上,确实非常棘手,“杀死他的话,确实有很多办法,不过活捉他……?” 预知5秒后的能力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突破点,它无法用于躲避毒药和血梅香这一类提前标记的伤害,也无法躲过大规模大范围的攻击。如果是凝光往他头上砸个群玉阁,又或者是宇智波斑对着他放一个豪火灭却,他就算提前预知到了也逃不出那个攻击范围。但这些手段只适用于杀死他,而非抓住他。 这真是个不得了的挑战,难道他们要像漩涡鸣人一样发动一次牛逼的嘴遁来说服对方放弃抵抗束手就擒吗? 如果太宰治那绷带下的眼睛确实有点问题,那他们两个未成年的组合就是弱病残,除了老都占了个遍,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放心吧,我还是挺有信心说服他的。你只需要让我和他有一段能够独处的时间……” 安德烈·纪德没有睡觉,在梦想中正确的死亡来临前,他的神经始终保持着一种高强度的亢奋状态。睡眠和这件大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马上就会可以得到真正的长眠。 “晚上好呀,安德烈·纪德。” 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撒娇般绵软的声音,这个声音太具有辨识度,他甚至不经思考就能说出声音的主人是谁——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太宰治。里世界里关于他的传闻数不胜数,但无一不表现出这个少年的危险性。 这并不是他想要听到的声音,是他原定计划之中的变数。如果可以,他不想在这个时间段与太宰治为敌。 太宰治一脸轻松地从黑暗处走出来,胡桃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她感觉身体还是有些不听使唤,像是散架后又被重新拼装起来一样——要从太宰治不可理喻的飙车技术中缓过来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 “你并非我所等待的对手。”纪德叹了一口气,抬起眼,目光轻轻地扫过他,落在胡桃身上,“想必这位小姑娘也不会是吧。” 胡桃肯定了他的想法:“我不是来杀死你的。” 面前这两个孩子的年龄加起来也才堪堪比他的年龄大上几岁,纪德却完全无法因为他们的年幼而放松警惕。光是太宰治就够难应付的了,而由太宰治带来的来历不明的小女孩,也不会简单到哪里去。 太宰治没理由带着一个拖油瓶来见他。 “你想做什么呢?在找到能满足我们诉求的存在后,Miic已经停止了和港口黑手党之间的斗争。”纪德再度叹了口气,手握上了腰间的枪柄,“我们只是一群幽灵,幽灵无所期望,只渴求自身灵魂的消亡。” “死亡?你说你渴求死亡?”太宰治突然提高了声线,清澈的少年音此时有些刺耳,“死亡这样美好的事情,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之前得到呢?” 这一句话直接点燃了原先暗流涌动的现场,纪德也不再和他们拉扯,给成员们发下了信号。 房间内很快出现了一批穿着黑袍的人,他们拿着枪,对准了胡桃和太宰治的方向。 “如果你们现在离开,我还可以假装这件事没有发生。”纪德说,“我期待的对手是织田作之助,你们并非我的目标,我也不想伤害到你们。” 胡桃淡然地站在原地,好像面对着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的人不是她一样。 “你多虑了,我只是——” 太宰治的声音渐弱,像是一块半化的太妃糖,甜腻之中又掺杂着丝丝的苦涩,暗示着其中潜藏的危险。 “我只是想要和你,单独地谈一谈人生罢了。” 也许是确定了太宰治不可能打得过他,纪德最终同意了这个请求。他带着太宰治离开了,只留下胡桃独自面对一房间自己的部下。 “现在是轮到我来自由发挥了吧?” 胡桃笑眯眯地环视了一圈身边板着脸的“幽灵”们,只见她轻轻一翻手腕,指缝间便出现了几张黑色的卡片。 “往生堂开业大酬宾,保证你们从生前到死后,一路顺心。” 第43章 四十三个客户 这些Miic的成员当真没有一分想活下去的愿望, 但他们看上去也同样不认为苦难能给他们带来解脱。 “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为首的男人谨慎地问。他们刚与港口黑手党起过争执,对于黑手党干部带来的人不抱有半分信任。战争之中,任何人都能成为杀手, 年龄已经无法降低他们的警惕心了。 “胡桃我啊, 一直信奉一个做生意的准则——那就是把服务呈现到每一个客户面前。”胡桃挥挥手, 看上去颇为随意地唤出一只小幽灵,一把拽住小幽灵的尾巴, “往生堂的服务, 你想先体验一下吗?” 对方还是沉默着, 没有回应。 胡桃手中的那只小幽灵白白胖胖圆润可爱, 形态看上去就像是从子供向漫画里跑出来的吉祥物, 这让他们有些不想承认自己和这种东西都属于“幽灵”这一类别。从最合理的角度来看, 这只小幽灵很可能是她的异能力, 至于作用效果如何, 尚不明确。除了纪德之外,Miic目前的成员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士兵,对于异能方面的情报完全可以用匮乏来形容,也很难推断胡桃的异能力究竟如何。但不能小看每一个异能力者,是所有与异能力者打交道的人都该有的常识。 太宰治还在和他们的首领交谈,在没弄清楚具体情况前, 就算面前这个小姑娘看上去纤细瘦弱,他们也还不能轻举妄动。太宰治已经用自己聪明的头脑和并不光辉的战绩证明过了, 就算抛开一切异能不谈,以貌取人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你口中的服务, 是指什么?” “如果你想要体验一下的话, 请让我先确认一个问题。”胡桃的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 她抬起头, 直视着面前人的双眼,“你,是真的渴求死亡吗?” “活着”,这是一件多么有吸引力的事情。七七为了活着,强烈的求生意志让她获得了神之眼,又让她甘愿以僵尸的形态存活在这世间。白术为了活着,主张收留下七七,研究长生之事。当一个人丧失了活着的意志,不是脑子有病就是过得确实生不如死。 他笃定地回答:“你不应该质疑‘幽灵’的死意。” “人死不可复生,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么……”胡桃握紧手中的小幽灵,毫无征兆地冲向他,“再会了!” 作为一名退役的士兵,就算脑子没有反应过来,身体也该反应过来了。他迅速地后退几步,却发现退无可退,那只看似小巧可爱的幽灵正心不甘情不愿地哭丧着一张脸,迅速地拉长变粗,横贯了大半个房间。攻击范围太大,他完全躲避不开,被砸个正着。他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炽热的高温席卷他的身躯,灵魂像是被浇上了一瓢油,迅猛地燃起一簇火焰。 随后,他感到身体有一阵异样的轻灵,像是在飞一样,有些轻飘飘的,沉浸在火焰带来的温暖之中。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明起来,他隐隐约约地看到面前属于自己的身体正在向后倾倒,这一幕在他眼中如同开了慢镜头一样无限拉长。 蝴蝶,火焰,高温。 受惊的蝴蝶展翅扑入空中,耳边充满了它们的急促的振翅声。它们盘旋着平稳地向上翻飞,冲入高空,火焰构建而成的翅膀闪烁着。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自己的身体却完全没被他的动作拦住,径直地倒了下去。 ……我死了? 他有些茫然地想。 “你醒啦?”胡桃上前,踮起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手术很成功,你现在是真的幽灵了。” 从幽灵变成幽灵,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不太好说。 他的同伴们也没有反应过来,在刚刚那一瞬间,他们似乎第一次看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人的灵魂,但也只有那短短的一瞬。 “你刚刚做了什么?”有人出声问道。他们无法看见幽灵,只能看到胡桃怪异地拍了拍空气。 “如你们所见,我送走了他。既然他已经活得那么痛苦了,被我埋掉会更轻松一点哦。”胡桃对着面前的幽灵结了一个往生印,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样,脸上的表情也逐渐从惊讶转变为释然。 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指引着他离开一样,蝶火为他照亮了前路,他所有的过去也在火焰中一次又一次静静的焚烧。他看着胡桃的往生印,浑身顿时升起一种难以言表的轻松感——这就是他所期盼的,正确的死亡。 这场景震撼了剩余的人许久,半晌后,才有人站出来请求道:“这位小姐,也请给予我们灵魂的解脱吧。” 在他之后,更多的人表示了赞同。他们了无希望的脸上骤然点亮了星火,这光芒却是为了追求自身的死亡,宛如昙花一现。 死亡是反照生命的一面镜子。对于受苦的、患难的、罪恶的人来说,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 胡桃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们一一送走,然后把他们的遗体在地上一列列排好一起躺板板。在看到太宰治带着一脸大彻大悟的纪德回来时,她还抽空转过身挥手打了个招呼。 不知道太宰治这家伙对纪德说了些什么,他和与太宰治离开前简直判若两人。他一扫先前的警惕多疑,在面对着自己躺了一地一脸安详的下属竟然没有提出任何疑问,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甚至看向胡桃的时候还带了几分真情实感的感激情绪。 看来太宰治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得注意和他保持距离了。 胡桃这么思索着,上前将手中刚刚写好的账单夹着往生堂的优惠券一同递给了纪德:“这位先生,你属下的帐就记在你头上啦!” “……记账?”纪德万分茫然地接过账单,在战斗中处处精明的士兵此时却有些笨拙。 “当然要记账啦,胡桃又不是来给你义务劳动的。”太宰治说着,轻轻地用手里的枪朝他后背捅了一下,“作为‘幽灵’的领袖,你不会连这点钱都出不起吧?” “你放心,一分钱一分货,往生堂向来说到做到,所见即所得!看在你们量大能堆在一起火化的份上,我再给你们赠送一批小木盒。”胡桃拍拍胸脯保证道,“我们可是璃月的老字号了,用过的人都说好!璃月是契约的国度,凡是涉及契约的事,上头都有帝君大人看着呢。” 纪德没听懂什么“璃月”“帝君大人”,但多多少少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不就是说要尽快付钱不要赖账嘛。 “钱之一事……我会想办法尽快补上的。”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个穷鬼这件事后,他有些局促地说。 他们本就是一心求死的人,根本没想过要处理什么后事。在钱财一事上就更是洒脱了,只求每日能够满足基本的需求即可,完全不考虑其他。 Miic还有很多武器库存,全部卖了的话或许还能再换一些钱。 这时,太宰身上突然传出了一阵手机铃声。 铃声孜孜不倦地响了一会儿,胡桃开口问:“你不打算接电话吗?” 太宰治敷衍地点点头,就算对打电话的人早有预料,但在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几个字后,他原先端着的表情就立刻垮了下来。他毫不在乎在场还有两个能听见他电话的人的存在,直接点击了接听。 “是森先生啊。”他懒洋洋地拖长了尾音,听上去像是在撒娇一样,“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后面这句话的语气与上一句截然相反,极冷,简直就像是往蜂蜜里掺了几块冰碴子。 森先生…… 胡桃终于有点印象了,她记得五条悟曾经说过,港口黑手党新上任的首领就叫做森鸥外,他当时说这个的时候只是抱着图一乐的心态,因为那位森鸥外似乎是个奇怪的萝莉控大叔。太宰治作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又恰好在和姓森的人通话,对面是森鸥外这个可能性基本没跑了。这个时候,他给太宰治打电话是想做什么? 不知道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他带着懒得掩饰的不耐烦地应了几句,把手机扔回口袋里,像是看穿了纪德先前的想法一样:“那批货港口黑手党要了,钱会在交货的时候给你。” “还有,这些的话……”他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地面上躺着的尸体们,风轻云淡地说,“我会派人给你送过去的,胡桃。” 他随手把纪德朝胡桃的方向推了推:“真麻烦……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匆匆地离开了。 纪德自然不会被他的动作推倒,只是自觉地走向胡桃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到她的身边。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场面一度异常尴尬。 “……接下来我们是去?”他问。 “当然是去往生堂啦。”胡桃叉着腰看向他,“太宰治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吧?” 纪德汗颜:“……他确实说过,但是我们基地里现在没有车。” “可以走过去啊!”胡桃提高了声线,用一种极其理所当然的语调说,“我们璃月人也没有车,用双脚去丈量每一寸土地同样是一种难忘的体验,不是吗?” “抱歉,是我多虑了。” 随后,他就看见胡桃动作洒脱地从山头一跃而下。在落下的短暂几秒后,她的背后非常离奇地出现了一对翅膀状的滑翔翼。 纪德:“……?” 第44章 四十四个客户 实实在在地用自己的双脚丈量了每一寸土地的纪德顺着胡桃的指引走进了往生堂。织田作之助没有理他, 目不斜视,一脸平静地坐在小板凳上。 来者即是客,胡桃从角落里拖出另一把小板凳, 在离织田作之助三米处的地方放下, 拍拍凳面, 示意纪德坐过来。 成熟的士兵永远不会贪恋座位的那点舒适,纪德礼貌地后退几步:“我可以一直站着, 没关系的。” 胡桃又明示性地拍了拍小板凳:“坐啊, 为什么不坐?” 她都特地选了三米这个近而不亲近、远而不疏远的距离, 就是为了能让这俩大男人能和谐融洽地挤在这小房间里参加告别仪式。 纪德这才委委屈屈地坐了下来, 这板凳大概是按照胡桃的需求买的, 对于他这种大长腿而言坐起来有些难言的憋屈。不过旁边的织田作之助都还没有说什么, 他也不好出言吐槽。 ……成熟的士兵应该学会快速适应当下的环境。 接下来的流程胡桃就都比较熟练了, 在东京那种地方她都能办的妥当, 没理由有了往生堂的店面后还办得不如之前。 仪式结束后,织田作之助低下头,冷不丁地问:“孩子们现在都在吗?” 他并不是傻子,对于胡桃的举动也多多少少能猜到些许缘由。在认识了太宰治这个能消除一切异能力的究极反异能力的异能力者后,他觉得接下来看到再怎么奇怪的异能力都不意外了。 毕竟都已经是异能力了,就算能看到点幽灵顺带着和幽灵交流两句也很正常吧? 胡桃没有正面回答他, 只是将手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装傻地闭上一只眼朝他做了个可爱的k。 织田作之助心中了然, 顺着胡桃注视的方向看去,素来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笑意。 “一路走好哦!” 胡桃对着面前的小幽灵们结了一个往生印, 就算织田作之助听不到, 他们也不忘留下道别的话。 他们会踏上往生的归途, 而织田作之助也将开启全新的人生。 一切都在变好, 除了还要支付账单的纪德。 葬礼剩下的流程就很快了,把孩子们的骨灰盒放进坟墓里下葬即可。织田作之助为了这场葬礼熬了一个大夜,整整两天没睡。这点小事对于过去的顶尖杀手而言自然算不上什么 ,就是熬上三天三夜对他而言都不在话下,但胡桃还是以此为由把他给打发走了。 织田作之助就听话地走出了往生堂,踏上大街的同时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支付葬礼的费用,猛地一回头,发现往生堂的大门上贴着一张纸。纸面上整整齐齐地列着孩子们丧葬的各种费用,最下方还画了一朵梅花的图样。 他揭下那张账单,折叠整齐后揣进自己的口袋里,准备在回去投递辞职信后就把这笔钱付给胡桃。没有了抚养孩子们的支出,港口黑手党的作用也不是那么重要了。他要四处走走,重新找一份普通的工作,等生活稳定之后,他或许会再收养几个孩子。在那之后,他应该能写出更好的小说吧。 ——写书即写人。 送走织田作之助和纪德之后,胡桃激动极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那么长时间过去了,世界任务也接手了好几个。那些世界任务要么是语焉不详的谜语人,要么是既有谜语又急不得的放长线钓大鱼,她原先都做好自己心中的已经堆积了众多任务的任务栏再添一条不知何日才能完成的任务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这个任务竟然那么纯真友好,短短的两天时间就完成了,剩下的和Miic有关的一点点小尾巴收起来也很轻松。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织田作之助,真不愧是靠谱的大人啊! 这个世界任务作为冰冷的谜语人中唯一的温暖,瞬间让胡桃充满了斗志,她现在觉得自己能脚踢赤井秀一仍在调查的黑衣组织,拳打偷了夏油杰尸体的冒牌货,带着往生堂在异世界大放异彩,锦绣归乡,旅行者看了都说好。 只是目前这个欠了一堆债的任务面板实在拿不出手啊,真希望之后也不要再有这样长而拖沓的世界任务了。 诸伏景光他们几个幽灵看夏油杰天天找胡桃打了假条往外跑,趁着胡桃现在空闲了下来,也有样学样地找她请假。 “他是去拯救咒术界的,和你们不一样。”胡桃整个人陷在往生堂正厅的沙发里,像是一滩融化了的猫饼,“你们跑出去是想做什么?幽灵也拆不了弹啊。” 松田阵平皱眉:“为什么一说出去你想的会是拆弹?你小小年纪的,不会想点好的吗?” “你们俩不都是拆弹的吗?你们不拆弹的话干什么,扶老奶奶过马路吗?”胡桃说着, 苦哈哈地皱起一张脸,“要是你真能扶到老奶奶,究竟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都不好说呢。万一不小心吓到了她老人家,气急攻心……哎呀呀。” 她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面露惋惜。 “胡桃小姐,不要再逗小阵平了。”萩原研二由后至前,扑到松田阵平身上,顺手揉了两把他乱蓬蓬的卷毛,“如果夏油先生是要拯救咒术界的话……那我们就是要拯救普通人吧?” “你说的那么不确定,我也很难相信你啊。”胡桃懒洋洋地在沙发上打了个滚,把整张脸埋进沙发靠枕里,声音透过枕头闷闷地传出来,“拯救普通人?怎么个救法,说来听听呗。难道你们是要拆遍整个东京的炸弹吗?抛开成功率不谈,这确实是个拯救普通人的壮举。” “话题怎么又回到拆弹了……你对拆弹是有多大的执念啊?”松田阵平小声嘟囔着,在另一边的空沙发上坐下来——虽然坐这个动作对于幽灵而言只是下意识地飘而已,并不起任何休息作用。既然都已经成为幽灵了,休息什么的也都是没什么必要的了。他们只会在精神上劳累,因为幽灵的躯体是感受不到任何疲惫的。 “你送走了那么多幽灵,应该也很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个国家的暗处存在一个跨国的犯罪组织。”萩原研二一手支着下巴,故作深沉地说,“而我们——作为正义的使者,将要从根本上瓦解这个组织。” 犯罪组织……有点耳熟,赤井秀一不就正在忙着调查这玩意吗?这俩警察也闲不住了,要和幽灵先生一起趟这趟浑水吗? 胡桃眼皮一跳,迅速地把自己的身体翻回正面:“你说的这个组织,不会也有个叫琴酒的杀手吧?” 面前的三个靠谱的成年男人都沉默了起来。 “……银色长发?戴小礼帽?喜欢福尔摩斯?”胡桃抱着侥幸心理试探着报出自己所知道的那位琴酒的特征,越报越心寒。 诸伏景光嗫嚅着嘴唇开口了:“……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福尔摩斯。” “好的,那么现在你知道了。”胡桃直挺挺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们可以去调查这个组织……” “真的吗!那就先谢谢胡桃小姐啦。”萩原研二喜笑颜开,从善如流地接上胡桃的话。 “诶等等,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胡桃的表情严肃起来,“我也是有条件的,你们去调查这些东西的时候,一定不能影响到活着的人。当了那么久的幽灵,你们应该清楚长期留在活人身边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就算是罪大恶极的人,你们也不能想着用自己幽灵的身份去让他过得不舒坦,他们需要被审判,但对他们作出审判的人不会是你们,你们已经死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诸伏景光终于开口了:“那夏油先生呢?他看上去可不像是会那么听话的人。” “都说了他和你们不一样啦,他巴不得和所有普通人都划清界限,就连衣角擦到了都要拍上大半天压根不存在的灰尘。”胡桃颇为嫌弃地撇撇嘴,显然是对夏油杰的作风积怨已久,“他正在调查的是咒灵和他自己的尸体,这两种东西我都不想看见他们活在世上。他最好能把他们都克死,还能给我减少点工作量。” 诸伏景光若有所思:“尸体活在世上……?” “你别问我,我自己都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夏油先生都不愿意和我多讲。”胡桃耸着肩摊摊手,一副“别问我问我我也不懂”的样子,“咒术的东西和异能力一样,你不需要思考这东西合不合理,只要它存在,再不合理你也得捏着鼻子承认这玩意是合理的。如果你们一定要调查和那个组织有关的事情的话,我希望我也能得知相关的信息。” 诸伏景光看上去像是不太认同这个想法:“这太危险了。” 胡桃看向他:“你觉得我怕危险吗?再说了,除了我之外你们也没有活人能交流吧?——糟糕,忘了你有实体了,你该不会是想找自己生前认识的人来帮忙吧?” 确实有这么想过的诸伏景光:“……哈哈,怎么会呢。” 第45章 四十五个客户 胡桃在提瓦特时就是个以撒腿没著称的脱手掌柜, 在没有要事的时候永远没人能猜得到她会跑去哪里。这个习惯同样带到了异世界,想要让她天天老老实实地安分坐在往生堂里,难度不亚于让钟离出门的时候记得带上自己的钱包而不是给往生堂和北国银行寄账单。 横滨有几大知名的景观, 其一为港口黑手党的五栋高楼, 嚣张且气派, 但胡桃进不去。其二则为擂钵街,那里相传是由多年前一次史无前例的爆炸产生的研钵状凹陷地形, 爆炸一视同仁地摧毁了周围的一切地形和建筑, 贫民窟也得以沿着这种地形建立起来。 既然来了横滨, 如果看不到这种奇特的景观的话, 就像是来璃月不去看看绝云间一样, 将会度过一个相对失败的人生。 踏进擂钵街的那一刻, 胡桃甚至有种走进了《全〇猎人》的流星街的错觉, 这是她前阵子刚看的漫画, 还是虎杖悠仁推荐的。故事看得正起劲呢,却发现到某一话戛然而止,仔细一看更新时间,才察觉漫画作者早已变成了一只成熟的鸽子精。 仔细想想,擂钵街也罪不至此,至少垃圾是堆不成万里高山的, 要走出擂钵街也没有那么难,想走就走, 完全没人会拦你,自由的很。 横滨实非什么良善之地, 擂钵街作为横滨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自然也不能免俗。 这里的人对于居住环境的混乱已经到了熟视无睹的地步, 秉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处事原则, 只要和自己无关就一概无视。 除了这些人之外,暗处还有一些充满恶意的目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横滨大了有几个欺软怕硬的坏东西也不难理解,民风淳朴的提瓦特都能见到那种只要见了人不管对方强不强就都追着打的盗宝团呢。 胡桃很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除去坐吃山空的类型之外,几乎每个人都要工作来养家糊口,只是他们的工作相对正常工作而言不太道德。以普遍理性而论,作为一份已经舍弃了道德的工作,当然没理由去找那些看上去就不好惹的硬茬的麻烦,像她这样看上去娇小可爱不谙世事的人就完全符合他们找茬的目标群体条件。 年幼的、穿着整洁高档的小女孩出现在贫民窟,简直就像是把“快来抢我,我很有钱”这几个字写在了脸上,不去抢劫一下都是对自己职业的不尊重。 当然,这个观点仅适用于这个世界。在提瓦特大陆上,不论是盗宝团和愚人众们,又或是有生命无生命的魔物,他们虽然打不过旅行者和大多数神之眼持有者,仍然屡战屡败屡败屡战,那坚定不移的决心简直感动璃月,胡桃一直没能搞明白他们这种积极找揍的心态。到最后连旅行者都看不下去了,从之前的遇见必让他们体验一下社会的险恶到最后不是缺材料就根本懒得理他们一下,除非他们当时正好守着宝箱——众所周知,旅行者是不会放弃视线内的每一个宝箱的。就算这次逃过一劫,下次他也一定会杀回来拿。 胡桃不动声色地回头瞥了眼身后鬼鬼祟祟的几个人,问题倒也不算很大。对于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不和异能与咒术沾边的普通人而言,她的武力值如若只是用于自保,绰绰有余。离开东京那个鬼地方后,她也挺长时间没有打架了,觉得手脚都生疏了些许。她心思一动,信步走入了一旁较为偏僻的小巷。 暗中窥伺的几个人心中顿时就是一阵狂喜,不再对自己的行径遮遮掩掩,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天时地利人和,这都能忍住不抢?道德素质有待降低啊。 他们走进小巷,原先跟着的少女却莫名地消失了。面前是一条死路,走进来根本无路可逃。 难道是最近缺钱缺出幻觉了,大脑自动幻想出了一个好抢的有钱人家的傻闺女……? “哟,看这里。” 安静的小巷中突然响起了少女清脆的声音。 走在最后的人感到有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左肩,他匆忙地扭头向左看,却一个人也没有。 他又茫然地扭头向右看,正好对上了一只白色的不明漂浮物。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东西,身体就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同伙。 “喂,你干什——”自认无辜的同伙恶狠狠地回头瞪向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同一个灼热的白色不明物体贴着脸呼了一口气。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架在火炉上熏烤,没能站稳,扑通一下就坐倒在了地上。 “……噗。”胡桃一手拽回自己的小幽灵,没忍住笑了起来,“怎么样?吓到了吗?” 擂钵街和流星街的差别再加一条,这里的炮灰比流星街的弱得多。如果这里是流星街,他们这点实力早就混的骨灰都不剩了。看来就算都是贫民窟,也是有地域差异的。 “异、异能力者……?”被胡桃拍了肩的歹徒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刚被那只看似可爱无害的小幽灵贴脸时感受到的炽热的温度,仿佛灵魂都要被其灼烧殆尽,表情万分惊恐,“我错了!我们真的错了!” 吓到了,真的吓到了,他们想抢的大冤种竟然是个异能力者,而冤种竟是他们自己。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来补救,总之生存的经验告诉他识时务者为俊杰,先滑跪道歉准没错。 “哎呦呦,别害怕呀。”胡桃弯下腰来,分外无辜地睁大了眼睛,语气温和地安抚道,“没关系的,我不是什么好人。来,给本堂主说说你都错在哪里?” 听到这句话后,地上的倒霉蛋歹徒瞬间抖得更厉害了,他完全丧失了自己作为歹徒的自觉,像是一部开了震动模式的手机。 “我……我不该跟踪你……不该……” 他支支吾吾老半天,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躬匠精神,把所有该的不该的都一股脑说了个遍,就差跪下来大喊自己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空气。 “唉,真没意思……好了好了,都起来吧,我可没有欺负你们的意思啊。”胡桃叹了口气,无趣地撇撇嘴,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唔——古人云,多行不义必自毙。擂钵街并非法外之地,既然你们想做些劫人钱财的不义之事,就可别怪胡桃我不客气啊。” “怎、怎么个不客气法?”其中一名歹徒在看到小幽灵消失后,才规规矩矩地举起手颤颤巍巍地问。这短短一句话的功夫,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遗言留啥都想好了。 “抢劫未遂……抢劫未遂的话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胡桃一下一下地点着脑袋,仔细回忆着自己过去从烟绯主讲的《璃月法考》中得到的知识,感叹道,“刑啊,你们可真是未来可期。” 歹徒们一听这话反而莫名地安心了起来,横滨的治安有多差大家都是知道的,尤其是在擂钵街这种人厌狗嫌的破地方,就算是死了个人都没什么人管。抢劫而已,不过是小打小闹,擂钵街的日常罢了。 再说了,要是真被拷走了的话,说不定日子反而还比现在更舒坦一点呢。 “看你们这样子,好像完全不慌啊。”胡桃鼓起腮帮子,看着面前松下一口气的劫匪,“那就再换个方法吧——你,还有你。” 她伸出手,把地上的两个人都点了一遍。 “在!” 他们浑身一激灵,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你们,都把最近抢到的钱都给本堂主交出来吧。” ——? 发生什么事了?她说了什么?没有听错吧? 他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刚刚对着自己一通教训的人怎么就突然也当起了法外狂徒,反而向自己索要起了钱财。难道说,劫人者人恒劫之? 这事胡桃没少和旅行者做过,每次打跑那些整天无所事事的盗宝团后,总能捡点他们剩下的摩拉和寻宝鸦印。要说什么罪恶感,那自然是一丝一毫都不会有的。 她从小巷里走出来时,已经从有点小钱的胡桃变成了更加有钱的胡桃。而几乎是她走出小巷的一瞬间,面前的街道上再度枪声大作。 “不愧是横滨啊。”她感叹道,默默地退回了刚刚的小巷里。经过了这么多天的横滨生活,她发现了横滨的异能力者们都有一个比较神奇的技能——子弹人体描边,具体表现为他们就算行走于枪林弹雨之中,受到最大的伤害也不过是在皮肤上轻轻擦出一道流血不留疤的小伤口。子弹们会像长眼睛一样,往哪打都是打,就是打不中他们,实在稀奇。 胡桃不是异能力者,她很有自知之明,不敢赌自己有没有这个技能。就算不会死,她也还不想被枪子给打成筛子。 由于枪声不敢离开的倒霉歹徒表情崩溃地看她走了回来,再度默默地抱团缩到了角落。 第46章 四十六个客户 “……嗨?”胡桃对他们挥了挥手, 试探性地打了个招呼,“乱跑的话是被骗骗花拐走的哦。” “……” 没人回答。 “你们看上去年纪也不大,都还只是未成年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胡桃开始没话找话, “我看你们有胳膊有腿的, 为什么要抢劫呢?就算是搬砖,也能勉强维持下生计吧。” “你当我们没去码头找过运输货物的任务吗?像你这样的人根本想不到, 他们看不上我们。”其中一个人忿忿地说, “要是找得到工作, 我和幸治也不至于……” 被他称为幸治的人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 也跟着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唉, 要是‘羊’还在就好了。” “‘羊’?那是什么?”胡桃凑过去, 摆出一副听故事的姿态, “给我讲讲呗, 作为交换……我来为你们提供一份工作怎么样?我最近在中华街那开了家店,名字就叫往生堂,现在正巧是最缺人的时候。” “一个未成年自卫组织,前几年解散了。在讲这些前,先自我介绍下吧。我是野田幸治,他是下坂龙也。”野田幸治说, “按你之前说的话,你是胡桃?听起来像是外国人。” “嗯, 你没猜错,看来你之前有在好好听我说话嘛。”胡桃点点头认可道, “未成年自卫, 这不是个挺好的目的吗?为什么要解散?”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只要你肯费点心思在擂钵街调查一下不难知道这些。”他说, “简而言之,我们的首领被港口黑手党挖走了。” 胡桃不解:“首领如果被挖走了的话,你们也可以换下一任首领啊?如果按照你这种说法,是不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撂担子不干了,港口黑手党就能直接原地解散啊。” “这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件事……那时候的‘羊’根本就是依托于中也存在的,没有他的话,‘羊’根本无法在横滨立足。”他反驳道,“‘羊’的成员大多数都和我们一样,根本没有什么能力。说是自卫,其实是中也一个人保护我们。” “中也?他就是你们的首领吗?” 野田幸治沉默着点点头。 “对了,你们有地方住吗?” 下坂龙也伸出手,指了指擂钵街内部的方向:“喏,就在那里面。” “擂钵街的住宿条件怎么样?”胡桃好奇地问,璃月没有贫民窟这种地方,在来擂钵街之前,她只在这个世界的漫画里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存在。 下坂龙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摇摇头:“你不会想知道的。” 那就是不太好了。 “往生堂提供员工宿舍,如果你们想住的话,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就和我走吧,房租从你们工钱里扣。不过,我得先问几个问题来确认一下你们是否适合这份工作。”胡桃说,“我们往生堂做的是丧葬生意,你们应该都不害怕尸体吧?” 他们一致地摇了摇头。 “往生堂的工作算不上困难也算不上可怕,只是有些麻烦。”她接着说,“我们常在夜里出工,白天闭门停业的时候,我就会请些客卿们为你们讲学。你们都识字吧?” “……认识一点。”野田幸治有些勉强地回答道。擂钵街的孩子们都是没有书读的,那时候连他们的首领中原中也都只有那点靠勤奋的自学换来的可怜的文化水平,他们这些本来就不爱学习的完全就是绝望的丈育。 “唔,到时候再找老师教你们吧。葬仪传统可是一门大学问,你们也得多学学。”胡桃思索道,“如果对于这些你们都没有意见的话,那就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和我走吧。” 外面的枪声已经停了,他们三个人鬼鬼祟祟地从小巷子里溜出来,一起去那个擂钵街的临时住址。胡桃过去,纯粹是因为好奇,特别好奇。 对于弱者而言,擂钵街的土地是不存在归属权的。运气好的时候,或许能在完整的屋子里住一会儿,但是如果遇到更强更没道德底线的人,自然保不住栖身之地。他们属于运气比较差的,窝在一栋小而漏风的破屋子里。 他们并没有多少行李,只是一些陈旧的物件,两只手都抱得过来。 “这个是……”胡桃低头,看向屋子最角落的地方。那里垫着一团破衣服,一只可怜兮兮的小黑猫正蜷缩成一团卧在衣服堆里,只露出了一张猫脸来呼吸。 “是我们前几天在门口捡到的。”下坂龙也解释道,“它看上去很怕冷,我们没有东西给它吃,只能想办法让它更暖和一点了。” 这件事说起来可能有些搞笑,想要通过抢劫他人来维生的家伙,竟然会对门口的小猫产生怜悯之心,矛盾又合理。 胡桃皱着眉,盯了会儿这只奶猫。 他开始慌起来了,偷偷踱了几步挡住她的视线:“怎么了吗?如果你不喜欢猫的话……” “谁说我不喜欢猫了啊?往生堂之前也是养过猫的,养的油光水滑,旅行者看了都想上手摸两把呢。”胡桃一把把他推开,上前揪着后颈肉把猫抱到怀里,“它确实很怕冷呢……别担心,这猫本堂主养了,不会扣你们工资的!” 猫有气无力地用小爪子推了推她,但在胡桃把小幽灵放到它旁边后又光速放弃了抵抗。没有别的原因,真的太暖和了,没有一只怕冷的猫猫能拒绝这样的暖炉。 “你们饿了吗?饿了的话,放好东西后,我请你们吃员工餐吧!”胡桃坐在刚拦下的出租车上,兴冲冲地提议道。 她完全可以从这里徒步走回往生堂,但是贫民窟走出来的两个少年做不到。出租车的车费不便宜,但往生堂的服务费更不便宜,仅仅是开业以来寥寥几单的正经生意,就让胡桃又重新有了些过去花钱不看数字的底气。 不过,员工餐……? 明明往生堂所在的中华街最不缺的就是饭店了,为什么一个员工餐要大老远地从横滨绕到东京米花町来吃? 直到坐在了波洛咖啡厅舒适的座位上,下坂龙也和野田幸治还有种微妙的不真实感,像是在做一个踩在云朵上的软绵绵的梦。 他们想问,但最后还是把疑问吞回了肚子里——胡桃大人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深意吧! “安室先生,中午好啊!”胡桃坐在桌旁,兴冲冲地抬起手朝吧台后麦色皮肤的店员打招呼。 安室透拿着笔和垫板走过来,笑着说:“中午好啊,胡桃。这两位是?” 他的笑容在发现今天的胡桃身边没有赤井秀一后变得更加真情实感——要知道,往常胡桃就像是和赤井秀一绑定了一样,只要她出现在这里,就必定会在一旁发现赤井秀一的身影。 在他询问后,胡桃对此从善如流地解释道:“因为昴先生是我的应急食品啊,旅行者和小派蒙也总是在一起的,很正常吧。” 不,这不正常。 于是安室透温和地说:“应急食品啊,总感觉味道不会很好吃呢……需要我帮你烹饪吗,胡桃小姐?我的厨艺你可是知道的。” 在这个话题一意孤行地走向犯罪的道路之前,赤井秀一及时地中止了这段对话,带着胡桃和打包的食品离开了。 而此时,取代了赤井秀一坐在胡桃身边的两个少年穿着有破洞和补丁的衣服,头发杂乱板结,指甲缝里还有常年累积下来的污垢,看上去就像是刚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一样。 “他们是往生堂新来的仪倌啦,因为突然很想念你的手艺,就顺便带他们来一起尝尝了——对了,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我的往生堂开业了!”胡桃说到这,伸手从袖子里摸了张优惠券出来,又从自己的帽子华街,欢迎您的下次光临!” “我会的。”安室透接过这两张纸片,把它们夹到垫板的最底层,“今天还是点三明治吗?” “嗯,三份……三份够了吗?”她转身问道。 两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少年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在等待的过程中,胡桃又和他们随便聊了些有的没的。她知道吧台后的安室透正在一心二用,一边做三明治一边偷听他们的对话,不过她完全不在意。安室透也是个隐藏版的难糊弄的聪明人,在他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东西后,他自己就会回去慢慢思考的。 她是认为在工作时就应该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的,不管是丧葬也好,做饭也罢,用心是至关重要的。安室透虽说一心两用,但他的三明治依然做的一顶一的好,可谓是远近闻名,可能真正有实力的人就是这样有恃无恐。 天马行空的聊天进行了一会儿,胡桃点的三明治也上了桌。安室透做的三明治不仅味道好吃,光是外表就足够诱人了。 “——来,虽然这只是一个三明治,但是味道绝对超乎你们的想象哦!” 第47章 四十七个客户 很难讲清楚在往生堂当仪倌是否是一份好工作。 说好的话, 胡桃不仅提供了舒适的员工宿舍,甚至还贴心地提前预支了一部分他们的工资供他们日常开销,这种工作待遇是这两个来自贫民窟的少年过去想也不敢想的。 不过, 所有老板的好都好得千篇一律, 而烂活却各有千秋。 要说坏的话……这是可以说的吗? 胡桃作为一个比未成年的员工们还要年轻上几岁的老板,做事的风格里都带了点青春的风风火火, 极具个人特色。在非工作时间段,胡桃总是看不到人影的,她神出鬼没,像火焰一样抓不住尾巴。短短的几天时间里, 他们已经在包括但不限于棺材和车底的各种地方看到她的身影了。 她还喜欢在入夜的时候去跑去抚摸隔壁那家店门口的石狮子, 嘴上还念念有词的, 像是在和自己的好朋友聊天一样。那里的店长大概一开始只以为是路过的小女孩和石狮子过家家,看两眼笑笑也就过去了。但是在发现胡桃连着几天都风雨无阻地来安抚门前石狮子莫须有的情绪后,他开始意识到不对劲,找人一问, 惊恐地发现此人正是隔壁刚开业做丧葬生意的往生堂堂主。 众所周知,一切普通的事物只要和死亡搭点边, 就具有了成为一个怪谈的潜质。这个奇怪的消息迅速地在中华街一传十十传百, 最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演化成了抽象但又不脱离闹鬼这个核心话题的故事。 有些劫是命里注定逃不过的, 两位没读过书也对读书提不起兴趣的问题少年们阴差阳错地体验了当代学生狗的日常,客卿们讲课的声音就像是催眠咒, 只要在上课时间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 就能让人瞬间陷入安详的睡眠。胡桃总会特别精准地在他们听各路先生们讲学的过程中睡觉时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冒出来, 抄起桌上一字未动的书卷敲一敲他们的脑门, 在物理意义上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但是, 没有对比就没有突出。过去的一切不愉快,在店里来了一位新店员后,回忆起来是那样的平静可贵。 在平平无奇的一天,下坂龙也推开往生堂的店门。虽说他和野田幸治住在同一间员工宿舍里,但他起床的时间相对而言更早一些,会拿着胡桃给他的钥匙提前过来把往生堂的店门打开。 在发现门没锁的时候,他还有点意外。有钥匙的人只有他和胡桃,胡桃行踪不定,说不定是今天一早兴致大发,突然打算来店里题诗两首助助兴。 他这么想着,毫无防备地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大摇大摆坐在往生堂正厅身形单薄的少年恹恹地抬起眼,毫不在意地扫了他一眼,又再度将视线放回他手中封皮以红白为主色调的书籍上。他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看上去比大爷还要大爷,好像往生堂是他家开的一样。 下坂龙也平静地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提示自己,顾客是上帝。这份阴差阳错得到的工作对他而言十分珍贵,他还不想因为待客不周的原因被胡桃辞退。 在内心重复了两三遍后,他才开口说:“您好,请问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助你的?” 少年不紧不慢地给手上的书翻了页,语气也不急不缓的:“没有哦,我等的是胡桃。” 等胡桃……?难道说,胡桃早上过来把店门打开后就直接走了?她知道这个人会过来吗? 这种行为实在有些难以理解,但如果是胡桃做出来的,下坂龙也愿意强迫自己去理解,因为合格的社畜应该遵从老板至上的原则。 在他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少年仔仔细细地收好了手里的书,开始抬起头观察往生堂的天花板。 他拿起一旁的抹布,准备打扫一下店内卫生时,少年已经往横梁上甩了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麻绳,尾部打结留出一个大小约莫能通过一头的圈。 少年面色平静地把自己挂在了绳子上,没有一丝挣扎。 这、这是自杀吧!为什么要来往生堂自杀啊! 下坂龙也哪见过这种场面,手一抖,没拿稳的抹布就啪叽一下砸到了地上。现在也管不上抹布掉不掉的问题了,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什么?阻止面前的少年给往生堂送业绩吗? 关键时刻,他受到胡桃深刻影响的思维开始胡乱发散。 “让我来吧,龙也。” 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右肩,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他的脑袋转向了左边。 左边没有人。胡桃的想法依旧难以揣测,她是从右边跳出来的,手里还提着因他刚刚失手而落地的抹布。 下坂龙也接过抹布,为了避免影响到老板和她的潜在客户的深入交流,他直接识时务地揣着抹布跑了。 胡桃抬头看了看已经把自己吊起来了的太宰治,挥挥手吩咐小幽灵上去烧掉那根麻绳。 小幽灵不情不愿地飞了过去,蹭了蹭绳子,绳子应声而断。太宰治一动不动,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太宰治换掉了那一身肃穆的黑西装,换了件沙色的风衣外套。缠在脑袋上的绷带被拆了下来,整张脸看上去清爽了很多。身上的绷带倒是没少,裹得严严实实的。 胡桃抱着膝蹲下来,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脸:“啊,你掉到地上了,不干净了。” “又失败了……打断别人的自杀可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哦。”太宰治在地毯上像是咸鱼一样翻了个身,咕哝道,“看在你是美丽的小姐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了。” “你擅自闯入往生堂,本堂主还没原谅你呢。”胡桃伸出手,把这条咸鱼翻回来,“要是你吓跑了我新招的仪倌,我上哪说理去啊?” “只是吓跑一只小狗狗而已……”太宰治拉下嘴角,从地面上坐起来,揉了揉自己凌乱蓬松的卷发。 胡桃直言不讳:“不要连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都狗塑好吗,太宰。” 她曾有幸与太宰治共同参与了Miic的收尾工作中,具体分工为太宰治把除了尸体之外的部分解决掉,而她负责把尸体烧光下葬。纪德来往生堂当了几天临时工,给胡桃打打下手,一起收殓了他的同伴们,恰好抵消了自己没还完的债务,安安心心地上了路。 这段相处时光里,胡桃成功看到了另一个和初见不尽相同的太宰治。这个一生要强的家伙在最初只是为了救下织田作之助而略微放低了态度,在织田作之助解开心结脱离危险后,他就开始作妖了。 从纪德第一次接受了他的话疗被说服之后,胡桃就意识到这家伙在语言表达这个方面也颇具建树。太宰治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在共事期间,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真是屡见不鲜。纪德这一闭眼,摆脱掉的不仅仅是这个他不想继续活下去的世界,同样摆脱掉了阴魂不散的太宰治。明明不喜欢狗,他还总是喜欢用狗来代指某个被他称作蛞蝓的人并对其进行狗塑,胡桃还没弄明白为什么蛞蝓和狗这两种连物种都截然不同的东西能被联系到一起去。除此之外,胡桃还经常能从湖里看到漂浮着的太宰治,他在水中漂浮的动作是极其不合理的——半个身子埋在水里,两条长腿弯曲着支棱在外头,也算是一种独特的天赋。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告诉胡桃,这只是太宰治在积极地尝试自杀而已,及时阻止就行,问题不是很大,习惯就好。他一边说着这种话,一边凭借着身高优势以一种拎猫猫的动作夹着太宰治的下腋把上吊中的他从绳子上摘下来,就好像完全没意识到刚刚自己说出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发言。 或许人难免会有些奇怪的爱好吧,胡桃对此只能摇摇头表示尊重、祝福。 “狗狗的狗当然也是狗啊。”太宰治并没有因此停止他的狗塑行为,反而变本加厉,“都是可怜的流浪狗呢。”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猫了。”胡桃捂住耳朵,试图从狗狗浓度过高的话题中逃离,“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总不会是专门来自杀的吧。” “我是来应聘的哦。”太宰治用一种无辜的语调说,好像刚刚在这里上吊的不是他一样,“我识字!” 他一本正经地强调了自己的优势竞争力,有拉踩另外两位员工的嫌疑。 胡桃感到困惑:“你不是港口黑手党的吗?我听说,黑手党是不能辞职的啊。” “织田作都能辞职,我为什么不能?”太宰治笑眯眯地接话道,“听说你这包吃包住,我就过来了。” 胡桃实话实说:“我不太想把员工福利给随时可能自杀罢工的人,收拾你的遗物应该挺麻烦的。” “可以吗可以吗?”太宰治说着,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来,他一向擅长于运用自己这张脸,“胡堂主,我一定会好好干活的!” 第48章 四十八个客户 平静的一天, 胡桃正在赖床。对于每一个熬夜的人而言,赖床都将会是必不可少的生活必需品。 “电话来了!喂!电话!电话来了!” 安静的房间内突然响起一阵经过电音处理后的铃声,勉强能听出这铃声生前是一段由太宰治亲自录下的声音。 美好的早晨从床头柜上手机的铃声开始结束。胡桃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去拿手机。屏幕上是一个抽象的晴天娃娃模样的太宰治, 吊在一根麻绳上死不瞑目地左右摇晃,背景一片刺眼的红色。 她搓了搓眼睛, 迷迷糊糊地盯着那个欠揍的小人看了会儿,依稀记得前几天自己手机的来电显示还是非常简约的系统默认,只有一红一绿两个毫不造作的按钮,正中间是一串电话号码。 太宰治那家伙什么时候偷偷拿走了她的手机改掉了设定?他怎么还有那个闲工夫去做这个小动画? 看在这个来电显示除了有点吵之外还挺可爱的份上, 胡桃按下接听键, 选择暂且饶它一命。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悲怆的哭诉声:“胡堂主, 出大问题了!” 啊,是野田幸治。 这尖锐的声音吵到了胡桃,她皱着眉,略带嫌弃地把手又伸得远了些, 轻车熟路地问:“太宰又怎么了?” 那两个擂钵街捡回来的员工办事算得上安分,就是不知为何, 他们对胡桃的态度比起下属和老板, 更像是小学生和他的班主任。胡桃安排下去的任务,除了听课时忍不住睡觉之外, 他们总是会尽己所能地去完成,只要任务不出漏子他们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装死, 能不主动联系胡桃就绝不主动联系。 但是太宰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神奇力量, 让他们能够主动克服内心那种社畜对老板、学生对班主任的恐惧, 点开手机通讯录中那个属于胡桃的电话号码。 “他发疯了——”电话那头的音调又拔高了几度, “等等, 你不要过来!我不要吃、唔唔唔——” 吃什么?太宰治他到底干啥了? “喂?喂?!”胡桃一把掀开被子,坐在床上把手机捧到耳边,对面却只有略显失真的吵闹声。 完了,看来是救不活了。 胡桃心中再度升起了当年与五条悟一起在咒术高专里胡作非为的快感,不过由于太宰治目前是她手下的临时工,做出来的某些事可能会让她也不幸遭到迫害,因此乐的程度和与五条悟搭伙的那会儿相比还差点火候。如果太宰治造作的地方不在往生堂,而是咒术高专或者港口黑手党,胡桃愿意为他拍手叫好。 看人出殡不嫌事大,她带着点微妙的幸灾乐祸,一边穿衣服,一边给织田作之助打电话。 太宰治生来就不对自己的上司抱有什么尊敬之情,港口黑手党的首领都会被他当面抱怨,胡桃作为近期时常和他一起狼狈为奸干坏事的同盟,自然也剩不下几分堂主的威严。对于调皮捣蛋的小黑猫,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摇人——此妙计民间俗称告家长,屡试不爽。她当年埋七七的时候就是在这吃了亏,白术不仅是和她理论,竟然还跑去和钟离先生打小报告,实在是不讲武德,强烈谴责。 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是友人,但他同样有着对孩子的关爱之心。太宰治高低算是个未成年,以织田作之助目前对他的关心程度,勉勉强强算得上半个监护人。而钟离先生远在提瓦特大陆,太宰治就算想去打点小报告也没有办法。 织田作之助接电话的速度一如既往的迅速,沉稳的语气中带着成年人的靠谱:“早上好啊,胡桃。” “早上好,织田作!”胡桃说,“在写小说吗?” 一字未动的鸽子沉默了片刻,真相不言而喻。 “嘿嘿,我就猜到了你没写。”胡桃笑了起来,“行秋少爷和隔壁蒙德的白垩老师也会这样。” 鸽子精发出了咕咕声:“……怎么样?” “行秋少爷是写小说的,他会说,白垩老师,您不画我怎么写啊!” 织田作之助在电话那头点头:“确实,很有道理。” 胡桃绘声绘色地接着表演:“白垩老师是个大画家,他就会回复行秋少爷说,枕玉老师,您不写我怎么画啊!” 织田作之助再度点点头:“确实,很有道理。” 听上去很像是敷衍人,但他是认真的。 “嘶,不得了不得了,没想到织田作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天下的鸽子精难道都是一个脑回路吗?”胡桃倒吸一口凉气,夸张地表现出大吃一惊的语气,为全球变暖作出一份积少能成多的贡献,“这明明就是在踢皮球呀,照这样下去,八重堂可永远都别想拿到行秋少爷写的下一册书了。” 织田作之助的表现依然木木的,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啊……” 短暂的寒暄结束,胡桃将话题扳回正轨:“既然织田作你没在写作,那就来往生堂一趟吧!就是现在哦,有空吗?” 织田作之助心中了然,回应道:“好,我明白了。” 打完这个电话,胡桃安心地去波洛咖啡厅打包了两个三明治当早饭,其中一个是打算带给织田作之助的。 说起来,这第一顿员工餐太宰治都还没吃到。胡桃有空的时间他总是在忙着自杀,总不能指望着他哪天入水的时候能顺流而下地漂到东京米花町去。胡桃一开始还担心这小子哪天真把自己作死了,观察了几天后就发现他命大得很,也不知究竟是上天不让他死还是他自己不想死——光是看太宰治最爱的两种自杀方式,上吊绳会断,入水就算没人救,也会被水流冲到岸上。异世界的毒药胡桃涉猎不深,在此不做评价,总之目前太宰治喝过的都没能成功毒死他。 如若哪一天,重云能见着鬼怪了,钟离先生出门记得带钱了,魈上仙愿意退休养老了,旅行者不再副本零掉落祈愿全保底了,那太宰治大概就能自杀成功了。 只可惜胡桃在最初并没有发现这件事,给太宰治落了个临时工的身份,现在想来也是委屈他了。虽说胡桃仗着咒术高专的名头稳居往生堂最高学历一位,但九漏鱼太宰治的加入仍极大地提升了往生堂的平均文化素养和智商水平。 他虽说没去学校念过书,但头脑比胡桃还要好使一点,文采也不差。往生堂就借此机会重新制作了新的广告传单,文案由胡桃与太宰治两个黑暗派的不入流小作家共同撰写。传单的图案则征集了缩在暖炉旁无辜的小黑猫,太宰治控制它的行动,胡桃负责把它揣着的爪爪从垫子里掏出来沾着印泥摁了几个猫猫肉垫,擦干净后再帮它塞回去。 这种比狗还狗的行为引起了怕冷猫猫的强烈不满,它愤懑地喵了句优美的喵喵话,头上不甘示弱地顶出了一个蓝色的感叹号。 ——世界任务,防不胜防。你甚至能从一只看似是猫的猫猫身上接到任务。 下坂龙也和野田幸治拿到了传单的最终成品,看了连连摇头,纷纷作出了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胡桃却感觉良好,坚信往生堂的生意一定能在这份传单的帮助下越做越红火。 于是,以五条悟为首的三流侦探团体的广告还没能贴上电线杆,一流的丧葬服务老字号往生堂的广告就贴先进了公共厕所的隔间。这是太宰治给出的意见,理由是在那种地方通常是小广告理想的生存空间,还能顺便给路过的各位留下点对往生堂的印象。胡桃一听,觉着这话真是有道理,便往太宰治的怀里塞了一叠传单让他去贴。 然后,过了几天,她就看到那叠本来交付给太宰治的传单出现在了两位正在寻找公共厕所的正式员工的手中。 真不愧是太宰治,胡桃感叹。虽然如果被委以去公共厕所贴小广告之重任的人是她,她也一定会做出和太宰治一样的选择。 胡桃推开往生堂大门的时候,织田作之助已经到了。太宰治正站在往生堂正厅的木桌上,扎着马步,摆着一个扭曲的动作。凹造型的意识已经刻进了他的DNA里,但是目前他的DNA似乎在转录时出了点不小的问题。 作为往生堂剩下的最后一半良心的下坂龙也和野田幸治这次也没能逃脱名为太宰治的洪流,他们正簇拥在太宰治的身边,口吐白沫,僵硬地摆出了同样扭曲的怪异姿势。 饶是胡桃也没看过这种大场面,她茫然地问道:“……他们,这是都变成僵尸了?” 织田作之助一手拿着太宰治最爱的那本《完全自杀手册》,一手托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正歪七扭八地放着几朵色彩搭配极其前卫的蘑菇。 他微微屈下身子,好让胡桃能看清他手中的那页书。书上正画着几个蘑菇,太宰还用笔在一旁留了笔记—— “让活人体验黄泉之路、参观三途川之景的宝物!” 第49章 四十九个客户 事实表明, 太宰治发起疯来,就连角落里无辜的猫猫都不放过。 优秀的战士需要时刻保持警惕之心,优秀的猫猫也同样需要。 猫猫首先犯下的是轻敌之罪, 怕冷的它低估了太宰治带领下毒蘑菇势力的战斗力, 四爪难敌六手,被三个啃了蘑菇的家伙按着强行扒开嘴塞了一朵蘑菇, 彻底地倒下了。 太宰治曾同胡桃说,他的体术在港口黑手党是中下的水准,但这个中下是以港口黑手党为参照物的——就算他“体术中下”,也还是接受过一些系统性的体术教学, 至少碾压贫民窟出身、体术毫无章法只有三脚猫架子的下坂龙也和野田幸治是毫无问题的。同理, 他们也就只能欺负下小猫咪, 对上胡桃和织田作之助就没办法得逞了。 优秀的幽灵是不需要有警戒之心的,因为太宰治再怎么神通广大,都做不到让毒蘑菇跨越生死,换成胡桃的话或许还有些可行性。 织田作之助作为全场武力值最高的男人, 躲避几个体术远不如他的人轻而易举,简单的就像是和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 连天衣无缝这种作弊的异能力都没用上。考虑到太宰治在他眼中确实是个需要照顾的孩子, 他可能真的认为现在是陪他们过家家了。 他稳定地托着手中盘子,一边避开太宰治跌跌撞撞的猫猫突刺, 一边把《完全自杀手册》放到最高的柜台上。这是太宰治最喜欢的书,为了避免它在混乱中遭遇什么意外, 得先塞到安全点的地方。 太宰治虽然被蘑菇控制了大半的思维, 但在意识到袭击织田作之助不可取后, 立刻转而将目标投向胡桃。除去被织田作之助没收了的那一盘蘑菇, 这家伙竟然还偷偷地在身上揣了一个。 这多余的蘑菇织田作之助是不会管的, 他一直相信太宰治做事自有分寸。太宰治从来都是踩在每个人的底线上蹦跶的,绝不会越雷池半步。如果说太宰治的脑回路是比赤井秀一还要弯绕的巨型迷宫,织田作之助就是取了他脑回路的起点和终点,简单粗暴地连接成一条直线。两点之间,线段最短,虽然思考的过程不同,但思考所得出的最终结果是一致的。反正该吃下蘑菇的都吃下了,他只需要守护好手里的最后一盘蘑菇即可,他相信太宰治会保证蘑菇的用量安全科学且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胡桃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她具有攻击性的火元素只会对敌方使用,但如果不用元素力,她和太宰治打起来算是半斤八两,顶多占了点有武器的优势。在太宰治罪恶的手伸过来之前,她往织田作之助身后一闪,果断地扔出了自己的小幽灵作为掩护。 小幽灵比猫猫更可怜点,它只有两只短短的小手,又不敢给自己加温烧伤普通人,慌慌忙忙地乱飘着寻找逃生路线。太宰治很快被它吸引了注意力,仗着它的窘迫,揪着它的小尾巴就把蘑菇扔进了它的嘴里。 蘑菇的效果立竿见影,小幽灵猛地拉长了身子,表情痴呆,随后缓慢地卷起身体,对着胡桃比了一个心。 胡桃满意地点击停止录像,将这段刚刚拍摄完毕的往生堂异闻录发送给了五条悟——随时随地用手机记录美好生活瞬间的好习惯也是和五条悟学的,虽然当事人可能并不想被她记录。 五条悟迅速地给她回复了一个猫猫赞赏的表情包。 胡桃发送:“怎么样怎么样?” 她盯着屏幕耐心地等了半分钟,没有回信,估计是还在看那个视频。 太宰治作完了妖,身体瞬间就卸了劲,直愣愣地倒了下去。在他的脑门快要砸到桌角的时候,织田作之助及时地伸手把他揽了回来,动作轻柔地把他放回了椅子上。 太宰治的倒下意味着今日的乐子告一段落,胡桃算算整个视频的时长,五条悟估计还要三分钟才能看完,干脆又把视频转发给了赤井秀一。 自从往生堂正式开业后,赤井秀一就不怎么跟着她了,看上去就快要从应急食品变成过期食品了。 他们很快都给胡桃发来了回复,胡桃环顾四周,看了看现场在椅子上倒得歪七扭八的三人一猫,动作利落地翻身上桌。 这俩人的回复都极具个人风格。 五条悟连发了几条信息:“你怎么做到的?给他们灌酒了?” “你怎么养猫了?” “为什么那个红头发的男人那么清醒?区别对待吗?” “看塞进猫嘴里的那个蘑菇,是蘑菇的功效。”考虑到五条悟的神奇眼睛没有看破电磁波的功能,或许没办法通过视频得到更加具体的信息,胡桃本着先来后到的原则暂时先搁置了赤井秀一,“我之前也是养猫的,还是小白猫。织田作就是那个卷毛家伙的监护人!” 五条悟回复道:“那种蘑菇你还有吗?” “胡桃是在给悟发信息吗?”在一旁看了很久戏的天内理子凑上来,靠在她的肩膀上问,“妾身可以看吗?” 每天看胡桃和太宰治一起捣蛋确实有意思,让天内理子感觉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夏油杰和五条悟一样,但无法亲自参与其中也是一种遗憾。夏油杰早早地跑走找那个传说中的咒灵团体了,而警官们也以为瓦解黑恶势力作贡献的理由带着诸伏景光跑了,她已经成为了目前往生堂内唯一一个无处可去的可怜留守幽灵。 “随便看,我不介意的。”胡桃说着,把手机朝她的方向偏了偏,方便她看清屏幕。 “这种蘑菇可真厉害啊。”天内理子看完信息,又抬起头看了眼剩下的身居高地的蘑菇们,感叹道,“真想不到太宰是怎么找到的。” “像这样的蘑菇还挺正常的吧。”胡桃顺口接了句话,理所当然地说,“会飞会跑的蘑菇都不少呢。” 她一边说,一边用短信告诉五条悟她没有蘑菇的所有权,等蘑菇的主人太宰治醒了就会告诉他结果。她相信以太宰治的水平,肯定拥有一块同样神奇的蘑菇田。 这句话显然引起了小姑娘的好奇心:“会飞会跑的蘑菇?长什么样?” “挺可爱的,旅行者就很喜欢它们,总念叨着要抓几只扔壶里养着。”胡桃回答道,“我说的那种蘑菇在璃月只有在层岩巨渊不过,它们的脑子都不太好使,好像只会对我们吐泡泡,大概率不仅打不中我们还会困住自己。” 天内理子替无辜的小蕈兽正名:“你总不能指望一个蘑菇有多少脑子。” “确实。”胡桃点头赞同道,“它们本身也都是有毒的。旅行者说,它们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好吃做出了特别多的努力,具体表现在自己给自己的脑袋顶上打好了花刀。它们还有一个比较神奇的共性,体型越大,长得越像一只鸡,巨大的鸡。” “……?”事情逐渐朝着天内理子不理解的方向撒丫子狂奔,她很难想象仅仅由一个帽盖和一个杆杆身体的蘑菇,是如何和鸡这种生物完美融合出新的品种的。就算蘑菇和鸡都很努力,生殖隔离都会阻拦他们如此演化。 讲到这里的时候,就连坐在一旁发呆的织田作之助都凑了过来,开始听胡桃讲异世界趣闻。既然他想要写出一本小说,想要了解一些奇闻异事并从中取材也很好理解,作家的通病嘛。 胡桃素来愿意把自己生活中的各种趣事分享给作者当作素材,对行秋如此,对织田作之助亦然。她带来的故事播下灵感的种子,而作者们的叙述则让它们得以生根发芽。 “须弥那边有个耳朵很好——咳咳、有个很可爱的巡林官,他会一边教育一边对或误食或故意取食各种毒蘑菇的人们进行抢救,刀子嘴豆腐心的典型代表。如果有他在的话,偶尔吃点毒蘑菇刺激一下也没什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胡桃讲着,逐渐步入佳境,已然忘记了低头查看手机里收到的新简讯,“不过它们虽然长得无害,其实有些体型较大的也是会吃人的,旅行者说它们都是植物。” 全场唯一一个去正经学校念过书、受过系统性生物学科教育的天内理子提出质疑:“蕈兽如果是蘑菇,它们就应该算在真菌了,而不是算在植物这个分类里。你们进了和《火〇忍者》同样的误区,不要因为千〇柱间的木遁能催生蘑菇,就觉得蘑菇是属于植物的啊!” 胡桃不清楚什么是真菌,因为她就是那个因为看到了木遁小蘑菇们就认为蘑菇就是植物的笨笨。木遁木遁,能催生草木的遁术,草木是植物,木遁能凭空催生是植物的花草树,也能催生出蘑菇,那么蘑菇也是植物这个论点的得出便十分完美。 ——简直无懈可击。 第50章 第五十个客户 胡桃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太宰治那么喜欢织田作之助——胡扯时有人愿意在一旁听, 他甚至还会认真地捧场,这真的是一件很令人着迷的事情啊! 这就导致直到在入夜后见到赤井秀一时,胡桃才猛地想起从发了视频后自己就压根没有再回复过他的信息。 她现在已经实现了每日任务独立, 完全不需要赤井秀一这个靠谱的成年人做幌子了。倒不是说她看上去更加成熟可靠的原因, 而是横滨本身就有年幼的异能力者存在,往生堂更是为她这层身份的真实度做了保障。中华街的租金并不便宜, 这里的店铺也多以餐饮为主,能在这里开一家专门做白事生意的店,外人看来,这多多少少是有点自己独特的想法在里面的。 做完每日任务后, 胡桃就窝在往生堂的正厅里写自己的诗。织田作之助那只鸽子都开始动笔了, 她也不能懈怠, 要拿出作为暗黑派小巷诗人的态度来。往生堂夜晚门前的值班工作安排非常人性化,是由目前仅有的三个仪倌轮流进行的,今天晚上值班的仪倌是下坂龙也,他的靠谱程度和野田幸治差不多, 属于只要醒着就算成功的类型。太宰治是摸鱼的一把好手,但至少需要他的时候他一定在, 算是摸鱼有方, 胡桃也就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天黑下来的时候,那几只跑出去的幽灵们也都会回来。他们是不需要睡眠的, 不过并不妨碍他们按照人类时的习惯象征性地飘在床上睡饱饱。 “晚上好,胡桃。” ——寂静的往生堂内突然响起问好声, 这究竟是人性的险恶还是道德的沦丧? 显然这啥都不算, 因为说话的是赤井秀一。 下坂龙也似乎有种不太好的运气, 每次往生堂来点不是为了丧葬生意的客人时, 他总是正巧处于在工作状态, 胡桃开始考虑要不要给他多休几天假。 “晚上好啊昴先生,你怎么突然来了?她略带点小心虚,试图为自己挽尊,“哦对了,你的信息我看到了,真的看到了。” 哎呀,坏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才突然意识到,已读不回,罪加一等,这可是大寄一场的征兆啊。 “只是顺路过来看看而已,我是相信你的。”赤井秀一点头道,他和颜悦色面带笑意,表情却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控诉。 没有接着说就是不介意,胡桃知错就改地摸出手机去查看赤井秀一给自己发的消息。 第一条消息是:“那个缠着绷带的男人是?” 随后又紧跟着一个与之相关的问句:“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五条悟对于非咒术师没有多少探究的欲望,关注点都放在视频中怪异的言行上,试图习得造成这种效果的秘方并试图化为己用。赤井秀一就完全不一样了,视频由胡桃拍摄就意味着其中的言行有安全保障,只是好玩而已。比起这些适合整蛊的方式,他更在意视频中出现的人。 “你为什么这么问?太宰他有什么问题吗?”胡桃看着早上赤井秀一给自己发的信息,不解道。 何止是有问题那么简单啊,是有大问题。 赤井秀一记得这个人。 他作为莱伊在组织中卧底的时候,曾接到过一个去横滨交接军火的任务。当时的横滨正处于混乱之中,港口黑手党刚换了首领没多久。那位旧的首领在弥留之际做的决策风格暴力血腥蛮不讲理,引得人们怨声载道。新首领上任后不仅要稳住港口黑手党的势力替死去的前首领擦屁股,也要再努力挽救一下港口黑手党在民间黑成煤渣的名声。 直到现在,黑衣组织在国际上都算是个令各国感到棘手的庞然大物。港口黑手党就不一样,它算是横滨里的窝里横,在国际上就不太能拿得出手,这次合作对他们而言是一次绝佳的机遇。港口黑手党作为希望借此进一步发展的一方,自然会面面俱到。 赤井秀一在任务出发之前又找了些别的情报,他知道港口黑手党这位新首领的作风十分圆滑谨慎,他像是机器一样为港口黑手党的发展选择最优解,几乎不会留下让人指摘的漏洞。 因此,在他发现自己的接线人是个年纪看上去最多只有国中的小孩时,非常震惊。森鸥外既然派出了这个少年,就意味着他认为他就是这次合作的最优解。 明显营养不良的小孩个子不高,身形瘦削,一头乱蓬蓬的黑色卷发,身上乱七八糟地缠着绷带。赤井秀一到达交接地点时,他正坐在集装箱上,全神贯注地摆弄着自己手中的游戏机。在赤井秀一走到他面前约五米处时,他露出一种很不耐烦的表情,随手把自己的游戏机丢给了身后的一名下属后,像一只小黑猫一样无声无息地从集装箱上跳了下来。那件看起来马上就要掉的、被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的黑西装外套像是被粘在他的肩膀上一样,完全没有要离开他的身体的意思。 ——他好像完全不在意在陌生人前展示自己的情绪,这是黑色地带的大忌。他或许从最开始就一直在演戏。 下属手忙脚乱地接过游戏机,笨手笨脚地摁着操纵键。赤井秀一一眼就看出他根本没打过那个游戏,把游戏机扔给他就意味着那一局注定白给了。 “你来了,莱伊。”少年从容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不急不缓地说,“先验货吧,我急着去自杀呢。” 清澈软糯的少年音,带着点可爱的孩子气。他表现得完全不像是作为弱势的一方和强势的一方合作应有的态度,更像是他才是这场合作的主导者。 成熟的卧底不会对小孩子心软,这个年纪的琴酒说不定也和现在一样是个整天奔走在清扫卧底第一线的劳模,照样是棘手的敌人。做事不能双标,如果要同情眼前年纪尚小却深陷泥潭的黑手党小鬼,那这个年纪的琴酒怕不是也得一起同情。 同情琴酒这件事,想想都觉得不可能发生。若是卧底们成功包围了黑衣组织,过高的假酒浓度气坏了琴酒,赤井秀一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来的同情,同情了他谁来同情牺牲的卧底们,诸伏景光会哭的。 事实证明,这小孩是真的厉害,对人心有一种近乎恐怖的掌握。光是从各种话术上赤井秀一就不是他的对手,幸好他只是个卧底,遇到困难啊对对对,就算是被忽悠瘸了损失的也是组织。 少年那出色的相貌让赤井秀一时隔多年也能从视频中一眼认出他,更何况他连那和长在身上似的绷带也没有拆掉。 赤井秀一问:“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不过是黑手党而已啊,不是说这里的黑手党都是合法的吗?”胡桃回答道,“我前几天还看到他们还派人给擂钵街的小孩们发糖呢。” “不过是黑手党……他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黑手党啊。” 赤井秀一有些头疼了,他在那次短暂的合作之后也查过那个少年的信息,得知他作为港口黑手党童工所创下琴酒看了都感叹的丰功伟绩,同时也是传闻中到哪哪遭殃的“双黑”组合的一员。 在今天从视频中再度见到那个人时,他再度动用自己的情报网查了一遍,结果却是查无此人。 ——查无此人,多么离奇的结果,要知道就连目前港口黑手党的首领都能查出点东西,凭什么一个坏事做尽的成员就和原地蒸发了一样。 赤井秀一越查越觉得不对劲,胡桃又不回复他发出去的信息,他就干脆直接跑到往生堂来堵人了。 同时,他要再度对在日本这个地区见到的国中生的水平表示困惑,太宰治显然也是个少年天才,天才不仅仅在东京一抓一大把,在横滨照样不少。从太宰治到武装侦探社那个叫江户川乱步的小侦探,就连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年轻时候都惊才艳艳。 ——森鸥外毕业于东大医学系,四舍五入甚至还是“冲矢昴”这个身份的校友,世界就是这么小。 “不普通吗?但是他现在是我的临时工啊,以成为一个好人为奋斗目标什么的。”胡桃毫不在意地笑笑,把刚写出来的打油诗递给赤井秀一,“我知道他杀死过不少人,但我只是个送葬的,又不负责审判他。虽然你和安室先生也杀过人,但你只是普通的东大研究生,他也只是普通的咖啡店员,对吧?” 可恶,这歪理竟有些无法反驳。 他又低头看手上那张纸,纸上用张扬的中文写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横扫生命,做回尸体。” 后两句诗明显是胡桃自己编的,看似混乱毫无章法又不太雅观,但赤井秀一用自己那仅存的那点中文知识来判断,这打油诗编的竟然还挺顺口的。 “真不愧是胡堂主,写的挺符合往生堂理念的。”他干巴巴地夸奖道。 第51章 五十一个客户 中原中也今天不太开心。 他本来应该是很开心的——太宰治那个狗得不行的家伙在被他动手打死之前自己跑路了, 这是一件值得来开瓶82年的可乐庆祝的事情,庆祝他终于在短时间内见不着那个令人血压飙升的家伙了。 因为他的酒窖里不会长期存放可乐,在太宰治叛逃的当天, 中原中也高兴地开了一瓶89年的柏图斯,这瓶酒就算是在他自己的酒窖里都算是上品。 他刚美滋滋地把酒倒进杯子里, 品尝了一口金钱的芳香, 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爆炸声。 ——爆炸声, 他的别墅所处的位置治安很好,为什么会有爆炸声? 他的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不祥的预感,通常与这种预感相伴而来的是太宰治, 但那家伙刚刚从黑手党叛逃,肯定是不想被抓回去的,没理由现在折回来给他送业绩。 那就只能是…… 凭借着多年就算是和草履虫在一起搭档都能培养出的默契,他放下酒杯, 猛地推开窗跳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车库。 本该昏暗的车库内果真如他想象的那样,闪耀着一片令人心痛的火光。他的爱车的身影在火焰中若隐若现,以一种不恰当的方式燃烧着自己的生命。 心痛、惋惜的情绪在他的心中快速地闪过, 最后只留下对太宰治的愤怒。 这样的愤怒持续了几天,可能森鸥外也看不下去了,委婉地给了他一个算得上带薪休假的任务——去横滨的中华街调查新开的往生堂。他早就听说了往生堂堂主那活泼跳脱的性格,或许她和中原中也会很聊得来, 牺牲点打打杀杀就能换来的利益来为港口黑手党交一个与咒术界相关联的朋友是比很划算的买卖,他愿意投资。 不过,港口黑手党虽然战斗力都在线, 但在智力方面, 除了森鸥外本人和已经逃走的太宰治, 几乎都是普通人的水准,甚至还有啥都不懂的小屁孩。中原中也的笨和太宰治的体术中下一样,只有在太宰治这种像开了外挂一样多智近妖的人面前才能体现出来。若是要和普通人比,他绝对算是上游,比大多数的普通人都要聪明点,而且人品好得出奇。让他去做事,森鸥外放心。 “你是……中也?!” 中原中也刚在往生堂门前停下自己的机车,就听到少年充满惊讶的声音。 ……有些耳熟,好像是在哪里听过? 他扶着车把,转头看向站在往生堂门前的少年,那熟悉的长相在中华街各类招牌五颜六色的光污染下逐渐模糊起来,似乎在那一瞬间将他拉回了十五岁时还在擂钵街作为“羊之王”的记忆中。 “好久不见啊,幸治。” 中原中也笑笑,朝他打了个招呼。 他倒是释然了,野田幸治还没有释然,心中还揣着点隐秘的愧疚。他和下坂龙也当年都是反对白濑和柚杏作出的决定的,但反对的人和支持的人相比还是太少了,他们最终也没有拦住“羊”对中原中也的背刺。最后,他们自己逼走了自己的“王”,失去了中原中也的“羊”即使得到了一些数量可观的物资,但这些东西对于一个缺少自保能力的组织而言并非雪中送炭,而是雪上加霜——他们根本无法保住这些,在和其他小团体的物资争夺中节节退败,最后落得一个解散的下场。 白濑确实有着作为首领的潜质,直到如今野田幸治才想通“没用的棋子用完就扔”这个做法对于首领而言有多么实用。但那时的白濑还太年轻,手段里处处透露着过分的幼稚与不成熟,他的野心与能力是不匹配的。这样的不成熟来自于白濑当时的年纪,也同样来自于中原中也对于“羊”的过度保护。 ——说起来,他好像也已经很久没再见到过白濑了。 今天值班的本来依旧是下坂龙也,但胡桃有先见之明,提前把他和下坂龙也的值班时间换了。薅羊毛也不能净逮着一只薅,胡桃深谙这个道理。旅行者和她说过,幸好往生堂的一部分工作都是由她亲力亲为的,不然她能被挂到枫丹的路灯上。如果路灯上有点挤的话,再不济也还能预约排到个路标的位置。 说完这句话之后的没几天,旅行者就喊着什么“魔卡少女魈樱”把隔壁蒙德的路标掰下来拿给魈上仙玩了。路标长得很别致,顶上是个小鸟的形状,果真像是一根梦幻的魔法杖。 不知道为什么,旅行者很喜欢把这些奇奇怪怪的长柄武器给魈上仙,上次他说要当一个除了鱼之外什么都能钓到的钓鱼佬,风雨无阻地在池子边钓了许久的鱼,连落雷都无法阻挡他钓鱼的决心。那之后他果然搞到了和钓鱼有关系又不太有关系的东西——一把长得很精致的鱼叉,虽然在枪头很细致地做了点装饰,也不能掩盖它作为鱼叉的本质。继用鱼叉叉尽一切后,魈上仙虽然有点不太乐意,但还是看在杏仁豆腐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地拿着那把新概念鸟枪锄了一天璃月的大地,具体表现为作为物理法杖抡圆了给对面哐当来一下,物理意义上的梦幻也是梦幻。 不过,这一切给魈上仙玩过的长柄武器最后都会被旅行者送给香菱,胡桃便眼睁睁地看着属于香菱的军火库越发充盈,护紧了手中的护摩之杖。 见野田幸治没什么反应,中原中也只好接着说:“幸治,我想见一见你们的堂主。” 多年未见的旧友相遇不应该是喜悦的吗?为什么现在的气氛那么奇怪啊?明明他两年前遇到白濑的时候都没这样啊? “好好好。”野田幸治忙不迭地对着他点头,“我带你进去。” 他把身后的门推开,带着中原中也走到往生堂的书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怎么了?是有客户来了吗?” 胡桃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失去了房门的阻挡,变得更加清晰了。 ——此时此刻,偌大的往生堂内,两个矮子正面面相觑。 “胡堂主,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全场最高申请退出战场。 “喵喵。” 缩在坐垫上的小黑猫对这个请求表示了应允,它的决议是有效的。胡桃比较惯着它,给了它很高的权限,总给人一种它是过来做客的,再住上几天就要被送走的感觉。 野田幸治如释重负,步履匆匆地走了。 中原中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花了三秒钟的时间来反思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吓到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很快放弃了这个问题,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这个比自己还要矮上一点的少女身上:“你好,我是中原中也,来自港口黑手党。” “港口黑手党?!”胡桃看上去有些兴奋,整个人一下子充满了活力,“这么说,你是来找我们合作的吗?是吧是吧?” 中原中也心下一惊,他完全没想到这位堂主会这么热情,但还是回答道:“算是吧……我代表、嗯……?” 他感到脚踝处有温热的触感,低下头看,那只原本窝在坐垫上的幼猫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娇小的身躯轻轻地靠上了他的小腿。 “——这是?”怕惊动到小猫,中原中也僵着身子,轻声问。 “别担心,你不会吓到它的。”胡桃语气轻快地说,“作为这次合作的赠品,中原先生,它现在是你的了。” “……给我?”中原中也皱了皱眉,丧葬生意的赠品是只小黑猫,大概也就只有眼前这位古灵精怪的堂主能想出来了。收下一只猫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影响,他完全可以把猫扔给自己的某个下属去照料。 不过……这只猫看上去也有种熟悉感,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感在心头涌动,呼之欲出。 “它有名字吗?”中原中也最后这么问。 “兰波,它叫兰波。”胡桃笑了起来,“是一只怕冷的小猫呢。” ——兰波。 中原中也呼吸一滞,身体下意识地紧绷起来。 兰波自失忆后一直以“兰堂”为名行走于横滨,为什么一个来自东京的咒术师会知道兰波这个名字? “唔,你看上去好像有很多问题?”胡桃支着下巴,面前的褚发少年从年龄上或许连魈上仙的零头都不到,身高倒是有几分相仿,同样有着一副自愿高质量加班的劳模面相,“其实没什么好问的,抬头看看店名,这里是往生堂。多听听坊间传闻就知道,这里无论发生多么奇怪的事情,都是很正常的,习惯就好!比起这些,我想我们现在更应该聊聊我们的合作。” 奇怪的事情……彩画集是一个神奇的异能力,它曾在异能力的主人兰波死后,在魏尔伦失控时让“兰波”现身安抚了他。既然如此,彩画集再努努力,让兰波变成一只猫什么的,好像也不无可能。 中原中也蹲下身,把小猫揽进自己的怀里。小猫自来熟地调整着动作,在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后又团成了一团。 情感告诉他要接着追问关于这只猫的事,理智告诉他如果不想谈崩,要顺着胡桃的话把话茬接回合作上。 他抱着猫站了起来,这一次,他选择理智。 第52章 五十二个客户 森鸥外并非是那种因为觉得送葬等事和死亡有关, 因为晦气不吉利就放弃胡桃给出的大量优惠的人。胡桃这种常人难以理解的促销手段可谓正中他的下怀,便宜又实惠的批量送葬套餐对于港口黑手党这种一死人就死一大片的组织而言划算极了,就算不是出于和往生堂交好的目的, 他也会选择订购这项服务。他的生死观和胡桃有那么点微妙的相似之处,人死了就是死了, 应该学会理性地看待这件事。 中原中也作为合格且靠谱的港口黑手党成员, 秉持着森鸥外交代给他的合作理念, 为港口黑手党争取了一份折扣力度很不错的合作协议。或许由于港口黑手党是第一个毫不避讳地与胡桃进行长期合作的组织,胡桃还热情地给中原中也塞了包括但不限于小黑猫之外的一系列赠品,甚至还贴心地附加了遗体预约回收和下单上门回收的一条龙服务。 听上去有点怪。中原中也想。 第二种服务的内容和港口黑手党后勤差不多, 属于可有可无的状态,但这第一种服务……预约葬礼?这项服务对于现在的中原中也而言,可能还有些为时过早。 在中原中也打算离开之前,胡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转身从背后的书柜里倒腾出了几个塑料包装的东西来。 他看着胡桃的动作,更加确信了胡桃此人在行为作风上有着与太宰治极为相似的自由和不靠谱,他现在最大的期望就是这位新的合作对象不要是太宰治2.0,光一个太宰治就够让他折寿了。 在璃月的时候, 往生堂的书柜确实都是用来放书的,来自各国的书被整整齐齐地装在书柜里,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其中满溢而出的知识的芬芳。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文学作品十分匮乏, 文坛凋零得就像被旅行者锄了一遍的层岩巨渊,连矿都没有了,只能吃土、西北风和蘑菇, 想要弄几柜子有文化的书籍来摆点文化人的架子都有点困难。 在钟离先生那样厚重的文化底蕴的长期熏陶下, 胡桃也是很爱读书的。在这家往生堂异世界分店开业后, 她特地跑去这里的书店转了转。那家书店的位置也挺偏僻的,她绕了好一会儿才找到。 店铺内没有开灯,仅靠外界白日间那些跨过了玻璃橱窗的阳光来照明。这样自然的光源使店铺入口处一片明亮,越往内看,越是一片深邃的漆黑。店内书柜的排布不修边幅,每个柜子间都隔了不短的距离。有几个书柜的内格中没有摆满书,看上去稀稀拉拉的,很没精神的样子。 书店在阳光下小憩,而她伸手推开了门。 挂在门旁的风铃随着她的动作响了起来,有些躺平摆烂心理的书店老板正靠在一把滑轮转椅上,慢悠悠地操作着转椅来回转动。 胡桃的目光瞬间被那把椅子吸引了,险些忘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是买书而非买滑轮转椅——既能满足坐的需求,又可以在不愿意站起来却要移动时作为简便的代步工具,没有人能拒绝它的魅力。 在目光火热到把店主吓到之前,胡桃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了书架上。 书架上的书以最近的杂志刊物为主,这些刊物大多都是由学生群体购买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风格比较像八重堂早期作品的小说,好看归好看,就是没什么思考的深度。若是换做几年前,这些书胡桃肯定会看得津津有味,但自从稻妻取消锁国令,大量的轻小说得以从稻妻出口,这些古早的情节早就是胡桃看腻了的套路。书店门口贴了海报宣传的书胡桃也翻了两页,在轻小说里算优秀,不过卷不过八重堂的那些卷王。 如果要以钟离先生的眼光来挑好书,整个书店估计都难挑出几本——也不是说轻小说之类的作品不好的意思,胡桃本人也很喜欢看这类作品。毫无疑问,这些作品能给人们带来轻松和快乐,这就是一个很重要的能力了。只是文学作为一个国家最重要的部分之一,正经的严肃文学会更加具有传世意义。 于是她空着手进书店,抱着几本书走了出来。如果她在工藤宅没翻太多那里的藏书的话,她在这里买的书或许会更多一点。因为房屋的原主人工藤新一是个热爱侦探小说的侦探,就像是爱伦·坡的那种优秀的推理作品,在工藤宅的书架上应该算是全收录,比书店里的书籍还要再完备一点,足以见得他的狂热程度。 买的书少,往生堂的书柜里自然也装不满东西。本着充分利用空间的原则,胡桃塞了很多乱七八糟种类各异的杂物进去,这里就包括了给猫猫买的三包鲜肉冻干。 这三包冻干是胡桃在太宰治吃毒蘑菇的前夕买的,买来后全都仔仔细细地拆开码在书柜上,准备留给不知何时就会离开的小黑猫兰波当做最后的晚餐。但吃了蘑菇犯了病的太宰治不讲这点道理,在蘑菇被织田作之助没收后便嚷嚷着要吃零食,零食和自杀至少得有一个让他得手。织田作之助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让太宰治自杀成功的难度可能有点高,于是就陪着他在往生堂里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零食。 往生堂是没有厨房的,五条悟充分考虑到了胡桃的厨艺因素,在修建往生堂前特地叮嘱了员工不要往里面安厨房,会死人的。因此,在往生堂找食物这个任务的难度也大幅提升。 在走到书房的时候,太宰治终于发现了他想找的食物——三包整整齐齐的冻干。他掏出自己从柜子里顺来的盘子,把第一袋冻干一股脑倒了进去,倒完后发现一袋太少了,他又倒了第二袋,然后拿到往生堂正厅继续吃,边吃边说,这东西怎么这么好吃啊! 下坂龙也和野田幸治也因为毒蘑菇变得晕乎乎的,听太宰治这么说也傻不愣登地凑过来摸着冻干吃,边吃边表示赞同:“我觉得也特好吃!” 彼时的兰波正在睡觉,还不知道自己本来有三袋的猫粮嫁妆竟离奇缩水到了三分之一。 等到把这三个蘑菇上头的家伙都丢回员工宿舍后,胡桃才从织田作之助口中得知了这件自己不在时发生的怪事。折回书房一看,鲜肉冻干果然只剩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能立着了。 “虽说有点对不起兰波……”胡桃这么说着,手却不受控制地摸进冻干袋子拿了一块冻干出来,塞进了嘴里。 “——呕。” 咬下冻干的那一瞬间,胡桃整张脸都痛苦地皱了起来。 此等美味,果然只有猫能享受。 “……鲜肉冻干?” 中原中也把猫猫挂在自己脖子上,空出手来接那几个厚实的塑料袋。他拎起那个唯一有东西的袋子,大概明白了这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不过……为什么会有两个空袋子?” 这可怎么解释啊?难道要告诉他往生堂仅存的三个大老爷们吃蘑菇吃高了直接狂炫两包猫冻干?太丢脸了吧,往生堂的逼格一下子就下去了! “中原先生啊,你可别小瞧这一袋冻干!”胡桃闭口不谈那两个空袋子,故作玄虚地说。 “……?”中原中也又仔细地看了遍手中的包装袋,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他拆开包装袋,诱人的香味中一股子淡淡的腥味扑鼻而来,无愧于鲜肉冻干之名。 “这个冻干猫狗通用啊!”胡桃激情澎湃地说,“猫狗通用!6个月以上的,不管是什么,狗或者猫或者又狗又猫,都可以喂!” ……又狗又猫?这是什么奇怪的缝合生物?猫狗?狗猫?芥川龙之介?太宰治? 中原中也确信自己不会把这玩意喂给芥川龙之介,那小孩每天病恹恹地白着一张脸,还被太宰治那家伙折腾了好久,说不定喂一口就把人给喂坏了。但是他觉得如果对象是太宰治的话,他会特别愿意地扒开太宰治的嘴直接往里面倒五袋鲜腥鲜腥的冻干。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刚刚阴差阳错地蒙出了偷偷吃掉了冻干且又猫又狗的犯人是谁的正确答案,他现在只想赶紧带着手中不明所以的冻干和脖子上已经冷到把两只爪子都揣到他脖子根的兰波回港口黑手党去。它还只是一只幼猫,要不是害怕整只猫钻到脖颈和衣服的夹层间会顺着脊背直溜溜地掉下去,它早就把剩下两只爪子也都缩进去了。 怕冷怕到这种程度,除了兰波也很难有正常的猫会这样。 中原中也礼貌地道别:“好,那我先告辞了。” “拜拜哦!对了,幸治和龙也之前有和我提起过你哦?”胡桃闲适地靠在书房的门框上,状似不在意地提了一句,“他们还是挺怀念你这位首领的,你要是有空的话也可以多来往生堂这里坐坐,和他们聊聊天,能用聊天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情!往生堂永远欢迎你!” 中也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不知道是表示听到了还是会来的。 ——言尽于此,剩下的就要靠两位小仪倌自己努力咯。 第53章 五十三个客户 平静的一天, 就连太阳也在云层里赖床。 昨天又解决了一个世界任务,这让胡桃身心愉悦。她决定给自己好好地放个假,一定要一觉睡到自然醒, 坚定地对早起说不。 “胡桃,醒醒, 该起床了。” 天内理子坐在胡桃的床边, 轻轻地伸手拨了拨她的刘海。她转过头看看窗外的被云遮挡的太阳, 想了想还是咽回了“太阳都晒屁股了”这句话。 她是被夏油杰委托来叫醒胡桃的,理由是那群邪恶的咒灵团体经过多日的潜伏,在今天终于有了点明确的动向。 今天高专将举行东京京都姐妹校交流会, 而咒灵们则计划借机混入高专去盗取两面宿傩的手指。对于那些学生而言,这些特级咒灵们几乎有着压倒性的实力。夏油杰猜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把五条悟关在战场外面,如果胡桃过去的话,咒术师一方的胜算会更大一点——能顺带弄死一两个咒灵就更好了, 那个叫花御的家伙就是恰巧被胡桃的火系元素力克制的,很适合和胡桃对打。唯一一个不太怕火属性伤害的漏瑚自上次被五条悟拧掉头后元气大伤,至今仍未恢复过来,可以直接无视掉。冒牌货继承了他的术式, 也不太好对付,不过他那么怂应该不会来现场,也可以现无视掉。 这么来看的话,四舍五入就是很有赢面。 往生堂目前所有成员的性别比例极不平衡, 除了天内理子和胡桃本人之外,不是男人就是男幽灵,之前可能还得加个男猫猫, 不过现在就连唯一的猫猫都已经被港口黑手党带走了。 而且无论是哪个男幽灵大清早地去胡桃的房间都不太合适, 于是天内理子就被他赶鸭子上架地推了出来。 其实夏油杰完全可以选择让诸伏景光给胡桃打个电话, 诸伏景光作为唯一一个有实体的幽灵,不仅掌握着电视机的控制权,同时还拥有一部可以上网和拨号的手机。但在诸伏景光和天内理子这两个选项同时存在的时候,想都不用想,他肯定会选天内理子。 “……啊?什么啊?” 正处于假期中的胡桃咕哝着,半梦半醒间翻了个身,下意识地伸手一拉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蒙了起来,一副拒绝交流也拒绝起床的架势。 天内理子看着床上那一团迷之鼓起,一时间觉得还有些好笑。 幽灵冰凉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被子,精准地贴上少女温热的脖颈。 “噫——” 胡桃被冻得一激灵,瞬间从被子里抽出身来。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天内理子。她眨眨眼睛,很快就想通了自己为什么会被叫醒的原因,并沉痛地把睡到自然醒的计划挪到了明天。 “我发现你们似乎总喜欢在白天搞事。旅行者也老是在白天敲我的门,往生堂过得可是美国作息,昼出夜伏的!”胡桃一边穿衣服,一边吐槽道,“唉,晚上不熬猫,白天猫熬我。” ——其实晚上也搞事的,不过晚上是你的工作时间而已。 这句话在天内理子的心里迅速地过了一遍,又堪堪止住了话头没有说出口。 过着美国作息的胡桃简单地打理好自己,随意地拦了辆出租车就出发了。五条悟先前带走了吉野顺平,说不用她参加那个什么姐妹交流会了。不参加就挺好的,从正儿八经的咒术师定义来看,她本来就不算是咒术师,用的是元素力而不是咒力,没必要和咒术师们争个谁高谁低的。就像是咒术师和异能力者,大家各有各的实力计算标准,比不来。 不过现在事情弯弯绕绕了好几圈,最后胡桃还是为了世界任务前来参加了,生活的戏剧性可见一斑。 ——前有旅行者做森林书和沙漠书,现有她同时做两个极长的世界任务,半斤八两。 难道这就是旅行者平日里的生活吗? 片刻后,一人俩幽灵下了车,面前的学校外罩了一圈黑漆漆的帐。由于帐的存在,出租车的司机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面色如常地开着车离开了。 “接下来怎么做?直接进去?”胡桃走到帐前,试探性地伸出手。白皙的手穿过帐,留下一圈涟漪般的纹路。 很好,确认了这个帐不是用来防她的。没什么用的结论。 “进去吧,这个是用来防悟的,除了他谁都能进去。”夏油杰说着,步履平稳地穿了过去,“虽说它也撑不了多久了。” 胡桃迅速地扫视了一圈周围,没有看到那头熟悉的白毛:“嗯?他已经来了?什么时候?” “在天上,他会飞。”夏油杰象征性地仰仰头,言简意赅,“现在,放火,把这里的森林烧了。” “……哈?烧了?”胡桃一愣,望了望面前大片的森林,“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啊夏油同学,要是被钟离先生知道了,怕不是要像隔壁西风骑士团关小可莉一样把我关禁闭了啊。” 往生堂的火化程序谨遵防火的原则,保证服务过程安全绿色,能只烧草皮就绝不伤到树。虽然提瓦特大陆上的树就像《博人传》一样,几乎约等于不可燃物,完全烧不起来。 夏油杰双手抱肩,笃定地说:“就算你不烧,这些树也会死,现在动手还能减轻点你同学们的负担。” “花御是从人类对森林的憎恶与恐惧中诞生的诅咒,它能使草木变得更加富有生机,同样也能吸收它们的生命力来供给自己恢复。”他颇有良心地补充道,“虽说悟一下就能秒杀它,但你的小同学们打它应该还挺费劲的,三打一都得被它按着锤。尤其是那个叫吉野顺平的,他体术太差了,肯定是第一个被打倒的。嗯……它好歹算是个特级咒灵。”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胡桃叹了口气,用火元素力点燃了面前的一排树。她自己在提瓦特的时候顶多也就是跟着旅行者时不时揍几下树,顺便和树收点木材当保护费而已,哪会这样破坏树林。吉野顺平的淀月能够保护高专的众人避开火焰,她本身也会控制火焰不伤害到自己人,直接烧了树林的做法确实更加合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和打仗烧了对面的粮仓一样,可耻但有效。 “接下来去高专的仓库,我认路。”夏油杰冷静地对胡桃陈述着自己的计划,他果真如他自己所言的,一切都交给他,胡桃只需要跟着做就行了。这种只用点了追踪任务就可以不带脑子做的任务旅行者喜欢,胡桃也很喜欢。 他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天内理子:“小理子要跟着我们吗?如果待在这里的话,待会儿就能看到悟发动一次牛逼的攻击了。” 天内理子回忆了一下五条悟的打斗风格,扁扁嘴,露出一个嫌弃中还带着几分敬仰和羡慕的矛盾表情来。 “好吧,妾身先留在这里。”她动作自然地坐在了空中,幽灵的形态让她能成功做出这些五条悟之前喜欢做的动作,“留在这里还能看看悟变成什么样了呢,我还挺好奇的。” 夏油杰与她印象中的那个少年差别实在有点大,但愿五条悟不会也变成这种全然陌生的形象。 “高专中还保管了六根两面宿傩的手指,这些将会是他们的主要目标。”夏油杰一边带路一边和胡桃介绍道,“除此之外,特级咒物‘咒胎九相图’的1到3号也是那位冒牌货想要的东西。这件事本该由真人来做,但你杀死了真人,这次来偷东西的如果不是冒牌货本人,就是还在养伤中的漏瑚。” “我觉得漏瑚的可能性要大点,从你的描述来看,冒牌货先生似乎并不喜欢亲自动手,还挺怕死的。”胡桃说,“对了,你生前的术式既然能把咒灵们搓成精灵球,两面宿傩也是咒灵,你能不能把他搓成球吃掉啊?” “……”夏油杰沉默了片刻,真不愧是能和五条悟对接上脑回路的家伙,想法果然自由而大胆。他倒是没想过要收服什么诅咒之王,诅咒女王他倒是尝试过,但被以“纯爱”为名的乙骨忧太阻止了。 如果现在的他还在他自己的身体里,遇上了虎杖悠仁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尝试把两面宿傩抓出来搓成咒灵球吃掉——他的术式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有着离奇的上限。无论你作为咒灵多强,就算是诅咒之王,只要被吃掉了那就还是他强。 胡桃刚开始一听就觉得,库洛洛那《盗贼的极意》里收录的念能力不仅以人的寿命为保质期,而且一次还只能使用一个,和夏油杰这和开了挂一样可以同时使用且无保质期的宝可梦技能相比还是差了点火候。 高专的仓库门口,窜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它是漏瑚啊。”胡桃缩在角落里,对着夏油杰做出口型,她看着漏瑚那热气腾腾像火炉一样时不时跳出几星火花的脑袋,合理提出自己的疑问:“这家伙不会对火元素免疫吧?” 提瓦特大陆里但凡身上会冒点火苗的敌人,不是免疫火伤就是火抗极高,胡桃都有点心理阴影了。虽然都说她和行秋在一起能嘎嘎乱杀,但是这种情况下通常是她负责嘎嘎,行秋负责乱杀。 “不知道,我没试过。”夏油杰爽快地回答道,他是幽灵,就是在这里高唱一首山歌对面的漏瑚也听不到。 “加油,胡堂主,拖到悟过来你就胜利了。” 第54章 五十四个客户 火抗, 好高的火抗。 ——胡桃对准漏瑚一枪戳下去,这是她心态发生的变化。 好歹跳的不是免疫,刮就刮点吧, 七七提着她那把小短剑都能慢慢磨死一切障碍,没理由她就做不到, 她打人比七七打人。 她躲过漏瑚的攻击, 闪身挡在他的面前, 快速地扫了一眼,确定了一下赃物数量和种类,和夏油杰所说的没有差别。 漏瑚由于先前被拧过一次头尚未恢复完全的缘故, 实力也大不如前。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地上开始涌现出大片翻滚的岩浆。他对于放火烧山一事其实也颇有心得,但是胡桃先他一步烧了山,他只能烧烧草皮。 胡桃当然不怕这个, 她天天烧草皮燎着自己,而且既然都是挨过稻妻核辐射还趟过稻妻的核废水的人了,还怕这点岩浆不成。 龙脊雪山炎热版罢了,不足为惧。她现在兜里还揣着当年给虎杖悠仁的那把小水枪呢, 说不定往这岩浆上滋点水,就能生成黑曜石了。 漏瑚放出的火虽说依托咒力而产生,本质却还是普通的火,比胡桃的火元素力更容易起烟, 。升腾的烟雾毫不客气地当了回内鬼,恰巧隐藏了胡桃娇小的身躯。他眯起眼,朝面前挥了挥手驱散烟尘, 背后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那声音贴得极近, 就像是有人附在他的耳边说话一样。 “火力不足呀, 煤气灶先生。”胡桃搭乘着风之翼,像蝴蝶一样轻盈地落在他的肩头,“看到前面的火了吗?那是我放的,你和我比都还差得远呢。” “要不是因为五条悟那个混蛋——” 漏瑚和他的术式一样,有着易燃易爆炸的性格,胡桃这轻轻的一点火,澎湃的愤怒就瞬间溢满了漏瑚的胸膛。他头顶的火山口由于怒火断断续续地喷了几口岩浆,因为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的原因,像极了一座突然诈尸了但没诈尸多久就又死了的死火山。 上次让他这么生气的家伙还是五条悟,果然咒术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五条悟教出来的咒术师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迅速地伸手去抓胡桃的脚踝,握住了温热的物体后便猛地朝后挥出了一拳,动作带起的拳风中夹杂着耀眼的火焰。 ……没有实感? 漏瑚困惑了一瞬,这短暂的停顿让胡桃利落地用腰部带动整个身体跃起,直直地向下刺去。杖尖贯穿他的脚掌,狠狠地扎入了地面,产生的冲击波一下子就掀翻了漏瑚。 胡桃借机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整个人蹲上他的胸口。刚刚立大功的小幽灵见机立刻扑上了漏瑚的脸。它哭唧唧地挪动着身体堵住他即将喷岩浆的脑袋,又努力地伸长了两只小短手去捂住他勉强能算得上耳朵的地方,把他身上能引起火山爆发的要塞都控制住了。 因为情绪波动而即将溢出的岩浆又被生硬地堵了回去,都说覆水难收,泼出去的岩浆哪有收回来的道理,这些流不出的液体却只能倒流回去。岩浆倒流的感觉就像是脑子进水,漏瑚只感觉自己得到了一张智障体验卡。 “什么嘛,原来不是煤气灶啊……”胡桃低下头,凑上去细细打量了一下漏瑚布满火红色缝隙的皮肤,语气中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你先别急啊,周围那么多树,要是烧伤了它们怎么办?虽说我不怕你,但花花草草都是无辜的,你不是还有个会木遁的咒灵朋友吗?要考虑下她的感受啊。”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什么话?这里是咒术界,哪来的木遁啊? 这真是和五条悟一脉相承的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甚至还恶人先告状——旁边树林上还会飞红色小蝴蝶的火是谁放的啊?到底是谁不考虑花御的感受先放火烧山了啊?到底谁才是四处搞破坏的咒灵啊? 漏瑚一时语塞,在头部受控的情况下,此时再度和面前的小女孩打起来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比起无脑反抗,他更需要先观察一下她的能力,再找到机会进行反击。如果时间切换到半年前,他一定不会往自己不存在的大脑中塞入这些知识,但他现在是被五条悟暴揍过一次的漏瑚,这让他明白了一些惨痛到他从前不屑现在不想知道的道理。 从人类的角度看,她有着一副特别可爱的长相,过长的头发被整齐地梳成乖巧的双马尾,头顶还端正地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帽檐处插着的梅花枝顺着风的力道轻轻抖动着——看上去战斗力为零,足以被划分到人畜无害的范围内。 只可惜上一个以人类标准长得还不错的家伙叫真人,虽说真人是他的同伴,他也不得不承认真人就是个行为和长相完全反着来的坏种。坏种恶有恶报,在外面玩嗨了的时候被几个未成年咒术师制裁了。 有这位的前车之鉴,更何况漏瑚本身就是审美正常的咒灵,不会被人类的审美所左右,他不会轻视她。谁知道她是不是那几个让真人阴沟翻船的未成年之一,真正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可不会操纵什么不明物体把他的岩浆堵回去。 “问问他,夏油杰现在在哪。”夏油杰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的空中,一手支着脸悠然地说。 “夏油杰在哪?”胡桃按着他的要求问。 这句话就意味着漏瑚作为那位冒牌货的队友,甚至不知道冒牌货是盗用了夏油杰尸体的冒牌货。看来冒牌货作为合作伙伴也不是很坦诚,还隐瞒了不少东西,缺少团体合作精神。 这个提问不包含任何假惺惺的客套,百分百纯天然零添加,以笃定漏瑚认识“夏油杰”为问题的隐藏条件。花御的存在暴露还能解释为当初花御从五条悟手下救他时被发现了,“夏油杰”把自己隐藏得那么好,为什么会暴露身份? 漏瑚不太灵活的脑瓜子以毕生最快的速度跳出了无数猜想,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夏油杰他之前去了……” 胡桃微微地偏了偏头,就像是在等待他给出答案一样。 漏瑚迅速地蹬腿,侧身甩下蹲在自己胸口的胡桃,同时操控着咒力在自己身侧烧起一片火墙。少女似乎被高温的火焰烫伤了,收回了掐在他脖子上的双手后应着惯性滑到了火墙之外。这火焰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击退胡桃,反而是为了掩人耳目。他目前的实力大打折扣,击败面前的咒术师也不是必需的,他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带着自己刚偷到的赃物们回到据点。 他一边朝着反方向奔跑,一边用力地把小幽灵从自己头上拔下来。这只胖乎乎的吉祥物比它的主人还要难缠,就算从头上拔下来了也要整只鬼缠他手臂上。它不怕烫,也不怕打,就算是用尽全力一拳锤上去也捶不到它,反而会打到自己的手臂。 他废了老半天才成功摆脱了这只小幽灵,竟没有余裕去思考为什么摆脱胡桃的时候那么简单。 “拿到了?”夏油杰站了起来,问道。 “这是我最近刚和太宰学的手艺,怎么样?还不错吧?”胡桃一抖手,怀里便出现了那一堆本该被漏瑚带走的东西,“虽说还没有他那么厉害……不过,那位煤气灶先生活到现在,应该还没被人偷过东西吧?” “他是想去救花御。”夏油杰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漏瑚逃跑的方向,语气里的轻蔑与不在意五五开,“没救了,悟来了。” 原本把这里全包围起来的漆黑的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五条悟正飞在空中,伸着手比着一个看上去很高端的手势。 “唉我还想把他带回去给香菱当移动火锅用呢。”胡桃扁扁嘴,沉痛地叹了口气,再度收起了那堆咒物,“这可是会说话的火锅啊!我见过会说话的船,见过会说话的蘑菇,就是没见过有会说话的火锅!香菱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爱不释手的。” 夏油杰也笑着点头,虽然咒灵球确实难吃到了连沾了呕吐物的抹布都不如的地步,但是能随时随地用来生火煮菜还具有特级实力的咒灵,性价比真是太高了,很难不心动啊! 没有和夏油杰一起跟着胡桃的天内理子飘在五条悟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位许久未见的友人。他已经不再带学生时期的那副墨镜了,换成了一个漆黑的眼罩,眼罩以一种极其离谱的方式让他那一头蓬松柔软的白毛竖成了一头酷似旗木卡卡西的扫帚。 天内理子还没来得及细品五条悟的这个状态,他就动作迅速地扯掉了自己的眼罩。扫帚头几乎在瞬间就被瓦解了,再度回归至从前的样子。那张眼罩下的脸帅气中依旧不缺几分稚嫩的少年气,纤长的纯白睫毛衬得那双六眼更加璀璨耀眼。如果对别人来说,岁月是把杀猪刀,那么对于五条悟而言,岁月就是被他拿着杀猪刀杀的猪。 这种转变就像是库洛洛放下了自己的大背头,前后不能说不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用两个字简单表达就是—— “你谁?” 第55章 五十五个客户 办公室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排手指, 旁边还放着咒胎九相图。 这两种东西的气息交融在一起,莫名给胡桃一种虎杖悠仁的感觉。 桌子的一端坐着夜蛾正道,另一端坐着蔫巴巴的胡桃和五条悟。他们中一个放火烧了山, 另一个干脆把整个山头都给轰没了。 “夜蛾老师,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如果, 其实我有写轮眼?”胡桃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 用手指示意夜蛾注意自己的眼睛中的小花, “万花筒写轮眼是红色的眼睛里有花纹, 我的眼睛也是红色有花纹。所以其实我真实的身份是宇智波桃,跨越时空和次元而来, 拥有能看穿一切过去与未来的双眼也很正常吧。” 和年轻人有代沟的夜蛾正道听得一愣一愣的:“……写轮眼?什么东西?” “没错没错, 就是写轮眼!”五条悟煞有介事地接上话, 一本正经地胡扯道,“那可是和六眼一样传奇的存在啊夜蛾老师, 胡桃可是目前世界上仅存的宇智波了!” 夜蛾正道越发困惑:“……??” 有点道理, 但好像只有一点点, 不太好说。 看他这副将信将疑的样子,五条悟趁热打铁再接再厉:“烧山也不怪胡桃的,你看山上那时候的火是不是很特殊?那是因为她的万花筒写轮眼能放出一种叫天照的火焰, 在目标被燃尽之前是不会消失的!” “但是天照是一个很安全的瞳术。据目前研究表明, 它和大多数动漫作品中大面积攻击的术式一样, 都是有烟无伤,烧不死人的。”胡桃一脸严肃地补充道。 “总之就这么和那群烂橘子们解释吧,有意见就让他们来问我。”五条悟一手拍拍胡桃的肩膀, 翘起二郎腿, 身体放松地后倾, 靠到了椅背上,“如果没有胡桃,这些东西早就被那些咒灵们偷走了,这后果由那群老橘子们来负责吗?不负责的话就让他们都闭嘴,少说些废话对谁都好。” “……好,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夜蛾正道轻轻按了按阵痛的太阳穴,“你们先走吧。” 胡桃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轻快地打开门,按照她的经验,这种时候,门后一般会存在一个或一个以上的人偷听被当场抓包。 “好久不见啊胡桃。”门后的虎杖悠仁目光游移,左手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我们真的只是路过、路过啊。” 蹩脚的借口,从开口的第一句就开始暴露了,这绝对是如假包换的正版虎杖悠仁。 吉野顺平正站在他的身后,那张先前一直愁容不展的脸此刻轻松了不少,至少一眼看过去给人的感觉从饱受欺压的可怜小孩变成了害羞腼腆的文静小孩,有进步。 钉崎野蔷薇叉着腰,面上还带着点被抓包后的心虚。 伏黑惠依旧冷着一张脸,他站的位置比较靠后,虽然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但眼神里的那点求知欲是藏不住的。 “五条老师,既然胡桃都有万花筒写轮眼了,那你用的那个术式是不是就是螺旋丸啊?”虎杖悠仁还是没能忘记自己最爱的螺旋丸,凑到五条悟的跟前问道,“那五条老师的六眼是不是轮回眼的衍生版?可是老师看上去感觉更像卡卡西啊。”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胡桃恍然大悟道,“我就说为什么看《火〇忍者》的时候感觉那么熟悉啊!” 她先指了指五条悟:“白毛没眼睛平常不太靠谱的扫帚头老师。” 她又指了指虎杖悠仁:“阳光开朗身世成谜身体里还住着不明生物的男主。” 虎杖悠仁很快也找到了共同点,指着钉崎野蔷薇抢答道:“力气很大的女主!” “喂,这么说很失礼啊!”钉崎野蔷薇不满地推了他一下,朝伏黑惠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他就是整天苦大仇深臭着张脸的男二!” “这么说也不无道理……”五条悟支着下巴,认真地点点头,“不过我可比卡卡西强多了!老师我是最强的!” “你能不能打得过卡卡西还真不好说啊,五条老师。”胡桃从他的身后轻轻捅了下他的背,毫不留情地拆了台,“卡卡西可是连岁月都能五五开的人,木叶村的不老传说啊,对上你好歹也有个一半的胜率。你看,到时候你开无限他开神威,谁也别想打到谁,要打就去练舞房打。” 虎杖悠仁不忘初心,努力地把跑偏的话题又拉了回来:“所以五条老师那个究竟是不是螺旋丸啊!虽然说没有术式……但果然还是好想学啊!” 五条悟想了想咒术“苍”的形态,它在最初的形态确实是个球状的小黑洞,还真有几分螺旋丸的意思在里面。 “这个丸子要有六眼才能搓啊,悠仁,老师教不了你。”他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不过既然胡桃都能开出万花筒写轮眼了,要不你先努努力,试试能不能开个六眼出来?” ——话题真是越来越离谱了,天选的六眼怂恿和六眼毫不相干的人去开个眼,这是什么魔幻现实? 伏黑惠说不出话,他往后又退了一步,这一步让他觉得自己离梦想中平静的校园生活又近了一点。 虎杖悠仁肉眼可见地失落起来:“让惠开写轮眼都比让我开六眼更加有可能性啊……” 钉崎野蔷薇大惊:“难道你还真的仔细考虑了?!” 唯一没有被点名的吉野顺平悄悄地站到了伏黑惠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们打打闹闹的样子。明明和普通学校比,咒术高专才是更加奇怪特殊的地方,他却莫名地在这里感受到了作为一名普通学生该有的生活,这是他过去的几年都不敢奢望的东西。 “对了,我还有一些事,想和五条老师单独聊聊。”胡桃突然说,“嗯……一些,应该算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哦?很重要?”五条悟缓慢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后,毫不犹豫地和自己的学生们道了别,“那么,老师就先和胡桃一起走啦!” “你打算告诉他那个冒牌货的存在?”夏油杰不紧不慢地跟在胡桃的身边,语气没有起伏,听不出什么情绪。 天内理子在这呆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她死得太早,和现在的时代相比严重脱轨,根本无法从中获取多少有用的信息,而且用着幽灵的身体看到和自己死前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们被咒灵摁着打,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帮不上什么忙的感觉实在是令鬼窝火,她受不得这委屈。 更何况,在情报收集方面还有个无敌的夏油杰在,用不上她这点不入流的三脚猫功夫,她干脆就又自己跑回往生堂当宅女去了,夏油杰就再度回到了外出调查时孤家寡人的一只鬼状态。 “夏油杰的尸体会说话。”胡桃没有任何预警,直接进入了主题。 “……” 五条悟没有说话,他的表情冷了几分。 “我知道你可能不想相信这件事,但你必须相信。”胡桃一边说,一边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纸袋子,“我之前找了武装侦探社来帮助我调查他,这是他们给我的调查结果。” 她将纸袋递给五条悟。 ——这里面会是什么? 五条悟还有点恍惚,双手的肌肉记忆让他得以轻松地在这种状态下拆开纸袋上的胶封,抽出其中的一小叠照片。 他低下头,一张一张地翻看这些照片。照片中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从这两个角度上看完全没有任何有关联的地方。但是,他们的表情却表现出惊人的相似,额头上也都存在着一道狰狞的缝合线。 略过最前面的那些照片,最后两张照片上的人他都认识。 倒数第二张照片,他曾在加茂家一张没来得及销毁的照片上看到过,跟在他身后的家仆们告诉他,那就是咒胎九相图的创造者,加茂家的污点加茂宪伦。 倒数第一张照片,是夏油杰。 那具他曾经亲手埋下的尸体以一种鲜活的状态出现在照片上,那张和夏油杰别无二致的脸上带着和夏油杰截然不同的阴冷的笑容,却让五条悟感到一阵心悸。 照片上的夏油杰坐在一家寿司店里,像是在和身旁的人说些什么,身边的座位上却空无一人。他依旧穿着那件五条袈裟,断掉的手也莫名地修复了过来,头上攀附着一条狰狞的缝合线。 五条悟知道他在和什么东西说话——和他手下的咒灵们。他是记得这家寿司店的,在不久前,漏瑚刚用火烧了整个店面。 那么,这次趁乱来高专偷咒物的漏瑚和花御就都是那位冒牌货的下属们,说不定就连真人也是其中之一。 “还有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信息,也是乱步先生附赠给我的。”胡桃从那堆五条悟不认识的人像中抽出一张女人的照片来“五条老师,你有没有从那个咒胎九相图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气息……? 没有等五条悟回答,胡桃便轻飘飘地扔下了一枚炸弹:“她是悠仁的母亲。” 第56章 五十六个客户 “你要不回去再重新看一遍《火〇忍者》?”胡桃诚恳地建议恍惚的五条悟, “你看,卡卡西过了十多年发现自己死掉的挚友突然开始攻击他,不仅诈尸甚至还变成反派了, 你现在也发现自己死掉的挚友突然又活了过来变成了大反派。四舍五入地看,这剧情对你而言也挺有参考价值的嘛。” 参考价值是没看出来,但寄倒是真挺寄的。 “但鸣人可不是带土生的啊。”五条悟无力地反驳她。 ……有什么事情会比我的“挚友”是我的学生的母亲更离谱呢?没有了吧? 夏油杰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 他悠哉地飘在半空中, 好像他们讨论的内容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他的坐姿说好听点是打坐, 说难听点就是抠脚。得亏他有张帅得不行的脸, 就算是抠脚也不减半分酷哥风范。 他保持着那奇怪的坐姿,凉飕飕地说:“从二次元里寻求现实多少有点问题。” 胡桃想要大声地告诉他艺术源于生活, 生活却高于艺术, 从比二次元还要离谱的角度去思考反而能从中窥见现实的真相, 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五条悟还在旁边看着呢,她只能把这句话憋回去, 总不能说出来让五条悟知道他刚被凭空污了清白的挚友正似笑非笑地坐在他身边吧。虽说她觉得五条悟已经把真相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不然也不会离谱到附和着一起编个宇智波桃的身份来给她的所作所为扯谎。 胡桃是往生堂恪尽职守的好堂主, 不主动朝与幽灵鬼魂之事无关的普通人点明这件事是她的职责所在,同样也是她的底线。 “……狱门疆。”五条悟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突然说道。 “嗯?你刚刚说什么?”胡桃困惑地抬头看向他, “狱门疆又是什么东西?” “只是突然明白他们想做什么了。”他笑了笑, “啊, 这可真是……” 真是什么啊?完全理解不了啊,怎么五条悟也开始打哑谜了? 胡桃用余光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夏油杰,这对挚友果真在某些方面表现出了相当高的默契度, 他同样也是一副了然于心但全然不打算说出口的样子。 她只好屈尊降贵地开口重复一遍自己方才的问题:“狱门疆是什么?你想明白了什么东西?” “狱门疆……你就当那是个无敌的封印术吧?不过是他想将我一军, 现在他没机会了。”五条悟摊摊手, 微微曲起腿,换了个更加放松的站姿,“怎么说呢……冒牌货终归只是冒牌货,不敢和我一对一地打上一架,只想着用些龌龊的手段来封印我了。” “封印你?”胡桃恍然大悟,“就像是《火〇忍者》最后没杀死大boss辉夜反而只是把她封印了一样,原来你也打不死啊!” 目前没人能打破五条悟的无限,唯一能打破无限的伏黑甚尔坟头草都可能有两米高了。除非有人能把那位天与暴君秽土转生出来,不然集六眼、无下限术式和反转术式于一身的五条悟就是无敌的,某种意义上来讲,确实打不死。 于是他带着这种作为不死之身应有的自豪点了点头,非常自然地说:“嗯,那杰怎么看呢?”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胡桃单知道五条悟心里清楚,却没想到他摊牌如此迅速,简单直白不做作,毫不拖泥带水。要是换成太宰治那个不讲人话的家伙过来,不来来回回周旋上几回合很难说得过去。 “嗯?宇智波桃,你怎么不说话了?”五条悟用胳膊肘怼了怼她的肩膀,“难道杰现在不在这里吗?不应该啊。”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在这里呢,旗木悟?”胡桃懊恼地拽了拽自己的辫子,揣摩了一遍自己刚刚是否有表现出夏油杰的存在,“我的职业素养可是很好的,按理来说,你应该看不出来。” “就算六眼都告诉我鬼魂这种东西不存在,我的灵魂也知道,杰就在我身边。”五条悟理直气壮地回答道,“冒牌货或许可以凭借杰的相貌让我因为那些回忆而被狱门疆封印,但我绝不会相信他就是杰。” 夏油杰单手撑着脸接话:“能封住悟的从来不是狱门疆。” “为什么六眼不能看幽灵?为什么六眼不能看幽灵?”胡桃捂住自己的耳朵,痛苦道,“我知道你们关系很好了,带土和卡卡西共用一双眼睛都没你俩腻歪。如果我有罪,请让我接受法律的惩罚,而不是在这里感受你们的友情。你们的友情是哪的友情啊?木叶的吗?” “看来看不见幽灵这会成为我唯一不完美的地方。”五条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遗憾道,“如果宇智波杰能拥有一双轮回眼的话,我想一切问题就都会迎刃而解了。” “明明你的性格也糟透了!”胡桃不认同地反驳他,“除此之外,难道料理什么的家务你就会了吗?” “你以为厨房里的那些厨具是给谁用的?给惠吗?”在这个涉及自身根本的问题上,五条悟毫不退让,“杰可以为我作证!身为咒术师,像你这样缺乏生活能力的才是少数!” 自从确认了夏油杰的存在后,这家伙言行上本就不高的成熟度也开始以指数级的速度下降,快速地变得更加幼稚起来。 “我几年前就独自挑起了往生堂堂主一职,带着往生堂一路开疆拓土做大做强,怎么可能会缺乏生活能力!倒是你,住着五条大宅,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胡桃也不服气了,转身向夏油杰取证,“夏油先生!难道他真的会做家务吗?” “……啊?”正乐呵呵地沉迷看小学生吵架的夏油杰差点没反应过来,“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不太信吧……咒术师大多是独身,基本都有些生活能力,悟他做料理什么的其实都还挺行的。正如你一开始说的那样,除了性格之外,悟是完美无缺的人。” “我做料理也挺行的!”胡桃毫不害臊地对自己比了个大拇指,“我之前有在和香菱学做菜哦。” 没品尝过胡桃手艺的夏油杰笑而不语,已经感受过痛楚的五条悟一提起这个就来气:“你做料理最好行!” 要是面前有桌子,他一定要狠狠地拍上两下来谴责胡桃的货不对板。 “你说,完美无缺……难道他连唱歌都好听吗?”胡桃依旧不信邪,怀疑地追问道。 这个问题并非空穴来风。她原先以为那个叫江户川柯南的小孩已经从各方各面都无限趋于完美了——每次当那小孩拿出什么冷门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的知识又或是表现出各种乱七八糟的技能,她都见怪不怪了。赤井秀一给出的解释是,这些全都是柯南当年在夏威夷学的。 ——好一个夏威夷技校,教育的内容跨度都这么大的吗?那是不是她去夏威夷技校读会儿书,学成归来后,都能去须弥的教令院当个大学者了,直接走上通往学术界巅峰的康庄大道,提纳里看了都震惊。 但很快,柯南就用自己的歌声告诉了她,这世上是不存在十全十美的小孩的,就算是柯南也不能例外。那歌声甚至与旅行者唱的相比都要再凄厉上几分,如果说旅行者唱的歌是连琉璃百合都会为之痛苦、怒而化作骗骗花打人的话,柯南的歌声大抵是骗骗花和琉璃百合听完后都死了,方圆百米,无花生还。 最后,由于夏威夷技校招且仅招过柯南这一位保送生,胡桃成为大学者的美梦伴随着柯南冻人的歌声胎死腹中。 “我唱歌可是超拿手的,听过的人都说好!就算是边洗澡边唱的歌也比杰唱的要好听!”五条悟着重强调道,“我做的饭也很好吃!惠酱可是我亲手养大的,你看他现在白白嫩嫩的,多健康啊!” “……”夏油杰沉默。 搞得好像谁不养孩子一样! 他坚信自己养的菜菜子和美美子绝对比伏黑惠要水灵!况且,要真是五条悟和伏黑惠在一起的话,到底谁亲手养大谁还不一定呢。他觉得伏黑惠完全有资格指着五条悟告诉所有人:“看,这就是我亲手带大的监护人。” 伏黑惠这孩子也挺倒霉的,两个名义上的爹都不太靠谱,一个敢买一个敢卖,还有个中间商禅院家夹在里面赚差价。以普遍理性而论,他甚至是由他的杀父仇人一手带大的。只是五条悟不在意这件事,他本人也不怎么在意这件事。 胡桃像是看穿了夏油杰的想法,又摇了摇头,老气横秋地说:“夏油同志,这无缘无故的攀比之心,是从何而来啊?” “听起来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反倒更像是个老爷子。”五条悟在一旁吐槽,他的手臂因为无限支在半空中,极其凑巧地搭在了夏油杰的肩头这个位置。 大概这就是所谓灵魂层面上的挚友吧,就算看不见对方也能达成跨界贴贴,实在神奇。 “你可以自信点,把像字去掉。”盗用钟离先生名言被当场抓包的胡桃毫不心虚,“这句话确实是咱堂里的老爷子爱说的。” 第57章 五十七个客户 夏油杰是个很有分寸的幽灵, 虽说五条悟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甚至出于他们之间那种玄之又玄的挚友雷达可以感觉到他,但他依然选择跟着胡桃回了往生堂。 当然, 人与幽灵之间无法进行双向的有效交流大概也是他选择返回的因素之一,上演人鬼情未了的前提得是人和鬼好歹得对得上话,就算看不见, 托梦也行。夏油杰其实背着胡桃偷偷尝试过几次, 最后得出结论——托梦那玩意果然只是文学作品里编出来唬人的, 至少他没办法给五条悟托个梦去梦里唠上两句磕。 按理来说, 夏油杰和松田阵平那几个非咒术师幽灵的作息时间都是错开的,这样的时间安排极大地降低了往生堂内发生幽灵斗殴事件的频率。但今天有些异常, 胡桃带着夏油杰回到往生堂的时候,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正凑在一起小声地聊天, 而诸伏景光则一脸温和地站在他们的身边,耐心地听着。他们三个人的氛围有些怪怪的, 有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夏油杰扬起头瞥了他们一眼, 慢条斯理地整了下自己身上的袈裟后目不斜视地绕开他们回了自己的领地。那件只要穿着看上去就很适合当神棍的袈裟胡桃还特地去查了查款式——袈裟的名字叫五条袈裟, 有些微妙,又有些合理,一切尽在不言中。 胡桃没管夏油杰的举动, 只是自然地走过去拍了拍松田阵平:“嗯?怎么了, 小阵平?” “……?”正在说着什么的松田阵平一时语塞, 低下头去看她,“你怎么也开始叫我小阵平了?你自己都还小我不少吧!” “因为小阵平很可爱啊。”胡桃左右看了看,觉得旁边椅子高度不对, 于是直接坐到了桌子上, “今天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平常这个时间段, 你们不都还在外面浪吗?” 这一记直球直接攻破了松田阵平的防线,他有些恼羞成怒地说:“谁可爱啊!” ——被未成年小姑娘夸可爱这种事,真是他从活着到死了都是第一次见的大场面。 “小阵平脸红了哦。”萩原研二靠上他的后背,一手揽住他,有些坏心眼地吹了吹他微红的耳垂。不过这点坏心思最终没有达成,因为幽灵是呼不出气体的。 “……胡桃。”诸伏景光斟酌着开口了,“我们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吧,我在听。”胡桃点点头,嚣张地翘起了二郎腿,“只要不是和活人有关,其他的问题都有商量的空间。” 诸伏景光接着说:“我们想请你带回两个幽灵,可以吗?” 两个幽灵?哪来的两个幽灵? 胡桃眯起眼睛,凝视着松田阵平,连环套娃的世界任务竟然不是他给自己埋下的最后的坑,不简单。 松田阵平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你看我干嘛?” 正舒舒服服趴在他身上的萩原研二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带的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到了地上。 “没什么,就单纯看你可爱。”胡桃轻飘飘地说完,又把目光移回到诸伏景光身上,“为什么会有两个幽灵?” “……” 诸伏景光低下头,不说话了。 “既然他不愿意说,那你们来说说呗?”胡桃只好又看向松田阵平,这次的萩原研二没有像个挂件一样挂在他身上,反而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他的身边,看上去应该是吃了刚刚的教训,“找我帮忙又不把要求讲清楚,我又不是你们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的。” 胡桃此生觉得最棘手的幽灵种类,就是这种有点自己想法的青少年。老人们差不多都看开了,而小孩子最好糊弄,就中间这个年龄段最麻烦——作为人类的黄金年龄段,这个年纪的活人大多都是充满希望朝气蓬勃的,这个年纪的幽灵中能平静接受自己死亡的比例是所有年龄段中最低的。这项指标低就算了,他们还都不好糊弄。 往生堂内目前云集的幽灵们,都恰巧处于这个从头到脚都写满麻烦二字的分类中,搞起事来有时就连胡桃都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我们在路上偶遇了我和小阵平警校时期的班长。”萩原研二一向擅长察言观色,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胡桃的脸色,一边见机行事地补充着细节,“额……我们还看到了他女朋友……” “偶遇是吧?拖家带口是吧?”胡桃随手唤出护摩之杖,伸长了手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都说了不要去偷偷看生前认识的活人啦,下次再这样我可就要取消你们的外出资格了!” “偶遇,这次真的只是偶遇而已啦。”萩原研二毫不心虚地说,“按理来说,这个也在你的工作范围内吧,胡桃?我们这还算是为你增添了业绩呢!” 当然,他们想要偷偷看的活人不止伊达航一个,最后一瓣樱花,于情于理都该看看。其实他们最开始看望的就是化名为安室透的降谷零,诸伏景光也已经把自己和降谷零卧底时的那些经历都说给两位光荣殉职的警官听过了。 可惜这最后一片存活的樱花作息实在气人,三只阿飘跟在他身后飞了几天,只见他人前“温和热心的咖啡店店员一枚鸭”,人后“我是酒厂阴暗逼”,中间还能抽空时不时掺个“正义警官降谷零对你猫猫出拳”,三个身份无缝切换无比丝滑,似乎每个身份都独立享有一根体力条,面上不见半分疲倦。 “……小降谷一直都这样?”看着降谷零总算得空回到公寓时,萩原研二问,“这已经不是工作了吧?” “你也知道Zero他是当之无愧的卷王。”诸伏景光想着这位让人无法放心的幼驯染,叹了口气,“好歹他还会睡觉……等他睡了我们就回去吧?” 仗着幽灵的身份,他们光明正大地跟在降谷零的身后进入了那间公寓。安室透打开门,门后先传来的是一声狗叫。 狗叫? 松田阵平看着他娴熟地抱起狗,任由狗子蹭脸,一脸震惊:“等等,原来你们卧底还能养狗吗?” “他之前不这样的。”诸伏景光苍白地解释道,“真的,不要质疑Zero的职业素养。说不定是什么任务需要呢?” 实际上,作为就连卧底都恰巧卧进了同一个组织,几乎从不分离的幼驯染,诸伏景光对降谷零这个人的理解,可能比他本人对自己的理解还要透彻。这份通透让他无法认为这只狗只是任务道具,这一切只是一个巧合。 萩原研二蹲到白色的小狗面前,像是想去逗弄它一样去拨它的耳朵,双手毫不例外地穿模了:“但是这条狗是叫哈罗诶?Haro,读起来和你还挺像的嘛,完全不像是随口取出来的名字。是吧,Hiro?” 在双手穿过耳朵的瞬间,哈罗盯着他,突然“汪”了一声。 降谷零只当是有什么东西吓到了他,他蹙起眉打量了周围一圈,确认没有异状后轻柔地顺了顺哈罗的狗毛,又把它放回了狗窝里。 松田阵平说:“我感觉这只狗好像在看你。” “我也感觉。”萩原研二认同地点点头道,“不过在各种各样的都市传说里,猫猫狗狗能看见幽灵鬼怪之类的东西也都是已经烂大街的设定了吧?反正它又不能告诉小降谷,除非小降谷哪天突然就学会说猫语了。” 他们一起在降谷零身边待到大半夜,他没有半分要去睡觉的意思,明明都已经躺下了,被子还没焐热,他又披着毯子坐了起来。他还是没改掉裸睡的习惯,但也不想浑身□□地坐起来。 他翻开一旁的笔记本电脑,摁下开机键,动作熟练地从一个隐蔽的文件夹中翻出一堆照片翻看了起来。 那是……他们警校时期的照片。 三个幽灵们瞬间沉默了下来。 他们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床上,静静地听着鼠标点击时发出的声音。那些老照片的图像映在降谷零的眼中,让他看起来充满了怀念与忧愁。 “手机和电脑的蓝光会使人变得更清醒。”诸伏景光说,“在睡前使用可是大忌啊,Zero。” 他话音刚落,降谷零便用中指和食指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先行关掉了文件。 “知道了啊……这个时间点,果然还是要睡觉的吧,Hiro?”他喃喃着,就像是在和什么人说话一样。 那一瞬间,诸伏景光甚至以为他能看到自己。 降谷零用算得上粗暴的动作合上电脑,把自己砸到了床上,翻个滚卷起了被子。随着那条裹身的毯子从被子里被扔出,他的呼吸也在那一瞬间平稳了下来。 ……他睡着了。 萩原研二面露担忧:“这样就算是睡着吗?就算我没专业修过心理学,我也觉得他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查查有没有自毁倾向什么的。” 第58章 五十八个客户 降谷零这样算不算睡觉诸伏景光不知道, 他只知道就算幼驯染把自己的日常活得随随便便乱七八糟,他也没办法诈尸去摁着他让他好好过日子多注意下自己的身体。 他们盯着睡着的降谷零看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偷窥他人睡觉这种行为的不正确, 带着莫名的狭促溜回了往生堂。 偷偷跑去看自己活着的同期这件事从根本上就不符合胡桃最初同意他们走出往生堂的初衷,更何况降谷零的卧底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算他们真和胡桃说了让她去关注一下这位同期的身体状况, 和胡桃解释起来也不方便——为什么两位警官和一个身份不明的家伙会对普普通通的咖啡店店员那么在意, 这又不是在拍什么从一见钟情开始的三流偶像剧。就算胡桃真有心想放他们一马不去追究, 都很难假装成完全看不见倪端。毕竟看不出问题非瞎即傻, 这两个缺点胡桃一个都不占。 降谷零这阴间作息看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急不得。最后, 这件事就这样被他们心照不宣地搁置到了一边。 当年警校的五人组, 除去在场的三只幽灵和降谷零这个目前仍让人忍不住为之担忧的问题儿童之外, 还有个特别靠谱的班长伊达航。 “我上次听到和班长有关的消息还是他在警察署的时候。”松田阵平说,“不过按班长的能力, 肯定早就晋升了吧?” “可能是吧。”诸伏景光温和地接上他的话, “警察署、警视厅什么的……我们可以都去看看?我不是很清楚, 那时候我的身份不太方便知道你们的信息。” “哎呀,小诸伏,我们是理解你的。”死得最早的萩原研二大大咧咧地拍拍他的背, 说道, “反正我们还有那么多时间, 找到班长去看他一眼也肯定来得及啊。” “我们最初的目的可不是找班长啊。”诸伏景光摇了摇头,语气平和却不容置喙,“看到班长后, 我们需要回到Zero的身边, 只有跟着他才有机会去跟踪其他组织的高层。” 他们来来回回把东京这块地方的警署都逛了个遍, 愣是没找着伊达航的影子。 “不应该啊?”松田阵平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本就乱蓬蓬的头发,“班长总不可能辞职不当警察了吧?难道说是被调出东京了?” “等等……”萩原研二伸出手臂将他拦在身后,“小阵平,你看那个……是不是班长?”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语气中还带着点难以置信。 “啊?什么?”察觉到不对的松田阵平转过头,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过去,“班长在哪呢?” 不远处坐在马路旁绿化带边的幽灵正叼着牙签,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松田阵平点点头,平静道:“哦,班长啊——” “等等,班长?!”他话说到一半,脑子才终于转过弯来,“那是班长?!” 坐在马路边的幽灵。 重点强调,幽灵。 松田阵平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格外扭曲,他原先以为当年的警校五人组只有萩原研二不幸地早早殉职了,自己也因为炸弹犯而死了,在最初变成幽灵后,心中还有点过意不去——这种想法在看到化名为安室透的降谷零时更甚。 再之后,他不仅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幼驯染萩原研二,还看到了诸伏景光,又看到了伊达航。 只有降谷零一个人还活着了,这是那两个幽灵的存在彰显出的一个过于残酷的现实。 “好久不见?”伊达航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了过来,然后停在了离他们几米处的地方,“抱歉啊,我的活动范围好像就只有这一块区域。” 这种情况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也都体验过,松田阵平离不开摩天轮,而萩原研二则是没法从楼顶上走下去。两只鬼都被困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日子过的煎熬得很,蹲大牢都比那样枯燥的生活有意思。 这种困境都是由胡桃来解决的,他们猜测胡桃因为从事这个职业,身上自带着管控幽灵行动范围的权限,在得到胡桃的许可后,他们就可以摆脱一开始困住自己的地方行动了。胡桃或许还有限定行动范围的权限,不过她虽然狠话没少放,对待幽灵鬼魂的态度倒是一向很温和,至今还没有动用过这样极端的强制手段。 当然,前提是他们在闹市里来回乱跑不要被胡桃抓获。 和其他幽灵相比,诸伏景光是比较幸运的。他不仅拥有着能凝为实体的能力,而且在刚以幽灵的形态出现不久就被胡桃抓了个正着,从最初就有了离开出生点的权限。但那时候心理上还是作为卧底刚牺牲的诸伏景光还不敢贸然下山,已死之人若是以非人形态出现,要是被发现了的话,实在是害人害己,弊大于利。 另一个比较幸运的幽灵是夏油杰,他自出现起就可以四处乱跑,像是限制范围这东西完全不存在一样。这种幸运连带着天内理子都沾了光,完全没有吃过其他幽灵该吃的苦。 “所以人死后还真会变成幽灵啊!”伊达航怀念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三个幽灵,感慨道。他又试着往前迈步,看不见的平面拦住了他的动作,就像是面前有一堵游戏中常见的空气墙一样。 “我们会帮你的,班长。”萩原研二主动走上前去,他的手毫无阻碍地透过那层拦住了伊达航的空气墙,轻飘飘地搭在了他的肩上,“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他皱着眉重复:“愿望?” 和一个幽灵谈愿望……? “我们在死后都遇到了一位专门负责送走幽灵的小姑娘。”诸伏景光及时地解释道,“有着心愿或遗憾的亡灵都属于她的客户,她会在完成委托之后将灵魂送去一个被称作【边界】的地方往生。” “往生吗……”伊达航若有所思地咬了咬牙签,说道,“对了,娜塔莉也在这里。” ……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萩原研二对着面前的胡桃赔笑道,“就在前面了,我们真的只是路过。”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他们最初的目的是去东京的“警视厅”和“警察署”这种地方找伊达航,在街头遇上纯熟偶然事件,算是勉勉强强够到了“偶遇”这个标准。 那么偶遇到班长就是个绝对的事实,想到这里,萩原研二的语气都硬气了几分,甚至还带着点坚信自己绝对没错的理直气壮。 “好吧,我想我应该是看到了。” 胡桃眯起眼,前方不远处的绿化带里突兀地冒出了一个蓝色的感叹号,想要忽视都难。 她朝着那个感叹号指示的方向走过去,绿化带后正坐着两个幽灵,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俗话说得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个道理就算是对幽灵也同样适用。 比起被迫关了许久禁闭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这位班长有着女友的陪伴,幽灵生活过得还算是甜甜蜜蜜有滋有味,除了离不开这条街之外美得不行。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只有我们比较惨?”萩原研二偷偷凑近了松田阵平,委婉地问。 既没有实体,也不能乱跑,刚诞生时甚至活动范围除自身之外再也见不到任何一个鬼影,倒也算是集天下之大寄,好的没继承到,坏的倒是吃了个遍。 “那倒没有,不要瞎想哈。”正在和伊达航交涉的胡桃听到了这句话,插空朝着他喊了一句,“不过嘛……在原地呆那么久还不能及时回【边界】的,倒是就只有你俩了。” 这句话多少有点抱怨的语气在里面,任谁接个简单的任务后发现最初的简单只是个连环套的陷阱都乐不起来。 “我的愿望……” 伊达航再次思考这个问题。 在或者的时候,他一是想当一名好警察,二是想和娜塔莉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现在他死了,警察是做不成了,娜塔莉也变成幽灵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的愿望是……? 他想要同期能健康快乐地活下去,想要给娜塔莉一场盛大的婚礼,想要世界和平安宁,想要…… 他觉得自己在说些什么,但又不受自己的控制,就像是喝醉了酒开始吐真言一样,有些晕乎乎的。这些话或许他早就想说了,在心里憋的久了,就借此机会像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地全部倾倒了出来。 “……嗯。”胡桃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婚礼吗?” 璃月优秀的传统美德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胡桃这次是真心打算践行这个美德了。她洗心革面痛改前非,誓不再做过去的寺庙拆迁办婚事推土机。 “说起来,目前往生堂好像还没给死人办过婚礼呢……按照你们这的说法怎么讲来着?冥婚?好像也不太对……”胡桃咕哝了几句,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她的双手按在伊达航的肩上,目光如炬:“你放心,堂主我一定会给你们办上一场和葬礼一样完美的婚礼的。” 第59章 五十九个客户 夏油杰在洗一只猫。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幽灵做梦这件事可能有些让人难以理解, 不过幽灵虽然感受不到饥饿也不需要休息,好歹还是有睡觉这个权利的。手里的猫毛质蓬松,体积大到一般的人都难以想象。他拧开水龙头, 水流通过导管,顺着淋浴喷头冲了出来。 猫感受到了来自水的威胁,开始喵喵乱叫着挣扎起来。他一手握着淋浴喷头, 一手提着猫站起来, 猫越拉越长, 有着突破他身高的架势。他不断重复着抓猫和试图洗猫两个动作, 却始终无法达成目的,这让他非常焦虑。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一旦他停下, 手里的猫就会大摇大摆地抖掉身上的水, 直接从他手里溜走,这意味着先前的一切努力都是功亏一篑。 梦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他眨眨眼睛, 房间外隐约传来狗血偶像剧的对白声。他从地面上坐起来, 发现自己的半截身体穿了模, 卡在床里。睡眼惺忪间,他愣是没反应过来,盯着那块穿模的连接处愣了好一会儿。 给五条悟托梦是没托成, 自己倒是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怪梦。 他飘起来, 让自己的半截幽灵身子不要维持在穿模的状态上。房间拉着窗帘, 灰蒙蒙的阳光顺着窗帘边缘的缝隙偷偷溜进了进来。就着被遮挡了七分亮度的阳光,他眯起眼抬头去看墙上的挂钟。 ——下午四点,这个时间段他通常不会遇上他认为是猴子的那些幽灵们, 于是他决定出门。 他穿过房门, 客厅内的天内理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应该是诸伏景光帮她调的频道。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爱看些情情爱爱的故事是很正常的现象,夏油杰对此表示可以理解。 “去找胡桃吗?”天内理子在百忙之中分出一丝丝注意力给他,问。 “不是。”他摇了摇头,随口回答了一句。 这幽灵的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他原先以为三个猴子幽灵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这几天他们又撺掇着胡桃带回了俩,还是对黏黏糊糊的情侣。这种高浓度的猴子含量让夏油杰倍感不适,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不怎么喜欢夏天,记忆中夏天里的日子总是枯燥无聊的。或许他曾经有过美好的回忆,但它们也早在时间的洪流中被绞碎了,仅留下了一些微不可查的残渣。 等等…… “现在是,夏天吗……?” “是夏天哦。” 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 ——是胡桃。 按照她的身高,理应无法这样由上而下地拍夏油杰的肩膀的。不过她原先正蹲在往生堂正厅顶部的横梁上,听到夏油杰的声音才跳了下来,落到桌子上,又借着桌子的高度拍了拍他。 太宰治那家伙总喜欢往横梁上藏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总喜欢把上吊用的麻绳往横梁上套。他给横梁套麻绳的速度就像是卡卡西带着面罩吃面一样,快到难以捕捉。指望太宰治自己处理掉这些现场是几乎不可能事件,而下坂龙也和野田幸治两人也不会爬墙,胡桃作为新时代的好老板,当仁不让地揽下了这个重任。 在人和幽灵同样震惊的眼神中,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沿着垂直的墙壁,蛮不讲理地爬上了横梁。太宰治似乎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小仓库,在上面存放的东西果真多,由窃听器到毒蘑菇一应俱全,胡桃无情地没收了他的毒蘑菇和窃听器,至于游戏机和绷带这样看上去十分无害物品就没有去管。 至于为什么是看上去,因为按照太宰治的能力,就算是一切无害的东西都能被他变成有害垃圾,这样的才能是阻挡不住的。 现在,只是从横梁到桌子这点高度,胡桃懒得开风之翼,连下落攻击都不屑。 夏油杰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无端的怪异,他后退几步,去看挂在墙上的日历。 ……八月?为什么现在才八月? 夏天应该早就过去了。 “唔,我还以为你直到我离开这个世界都不会发现这个问题呢。”胡桃落在了桌子上,干脆直接在桌子上蹲了下来,一只手撑着脸,歪头看着他,“这种状况已经存在挺久了,比如今天是周一,明天是周日什么的……说起来,盂兰盆节我都已经过了三遍了呢。虽说我还挺喜欢这个节日的,但短时间内过这么多次,也有些没意思了。” “三遍盂兰盆节?”胡桃的这句话像是一盏明灯,瞬间驱散了夏油杰记忆中的迷雾。“八月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天?” “嗯,和你想的差不多吧。”胡桃点点头,又为他鼓了鼓掌,笑道,“恭喜你!你很有可能是这个世界第一个发现这个问题的人哦。其实在这中间还过了一次情人节啦……嗯,偶尔也是会跨到别的月份去。” 无限循环的、毫无规律可言的时间?他难道一直像之前那样一无所知地生活在这样浑浑噩噩的世界里吗? 夏油杰眯起眼,再度用审视的眼神打量面前的少女。她正没什么形象地蹲在桌子上,眨巴着眼睛,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大大方方地任由他观察自己。 “你好像完全不觉得意外。”他说。 “其实也挺正常的吧?旅行者在我们提瓦特大陆上也不怎么遵从时间的法则的。” 胡桃一手撑着桌面,轻轻巧巧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像是一只灵活的小黑猫。 旅行者说过,小派蒙除了神之嘴和应急食品这两个主要功能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功能——那就是能让他在原地瞬间度过最长可达两天的时间。按照他的说法合理推断,只要他愿意操纵着小派蒙快进时间,海灯节都能满打满算地过上个一年,累死刻晴指日可待。 她在提瓦特大陆的时候对此事没什么感觉,听了旅行者的话也就是图一乐,没当真。直到她自己到了异界,亲眼经历了无人察觉的错乱的时间,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扒拉出这句话,相信了旅行者所言非虚。这个世界的人们也验证了她的猜想——如果自己就行走在时间里,那么察觉到时间的错乱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 看着夏油杰严峻的神色,她又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安慰道:“古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可比我们隔壁的须弥好多了,他们之前好像是都被困在了同一天的梦境里,连旅行者自己一开始都没能察觉到其中异常呢。作为旁观者的我,能看出这个时间的问题也并不奇怪吧?” “为什么?”他张了张唇,干涩的嗓音有些沙哑,“为什么会这样?是咒灵吗?” “不知道,也可能只是世界出了点小小的BUG吧。”胡桃摊摊手,“你看,这个BUG对你们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只要名为生活的程序能运行得起来不就行了吗?先不说我们有没有管理员的权限去修改,谁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依托于这个BUG才能平稳运行的呢?” 夏油杰被说得愣了一会儿后,才干巴巴地夸奖道:“……你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还挺不错的。” 何止是不错,她明明之前还对科技一无所知,现在这都该走到时代前沿了。 胡桃万分认可这个观点:“嗯嗯,你说得对。” “对了。”夏油杰突然问,“往生堂,还缺仪倌吗?” 没有了其他咒灵的帮忙,漏瑚和花御多不敌寡,都没能从五条悟的术式中活下来,直接就被轰没了。五条悟不愧是最强的咒术师,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术式,就直接为瓦解邪恶的咒灵结社的行动迈出了至关重要强而有力的一步。 坏咒灵不懂道理,五条悟就让它懂得道理。 那么,目前仍然具有搞事能力的,只剩下那位冒牌货,还有一个性别不明的妹妹头。目前知道冒牌货不是他的咒术师,除去五条悟,应该就只有菜菜子和美美子了。 夏油杰在调查冒牌货时偶然遇到了她们,那两个孩子如同他当时教育的那样成长着,已然有了合格的术师风范。她们明显已经见过了冒牌货,唯一的诉求便是夺回他的尸体。 菜菜子和美美子当然不会是冒牌货的对手,无论是从阅历上还是实力上,她们都没有胜算。对于这两个由自己亲手救出来又抚养长大的孩子,夏油杰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就像是一位父亲对他的女儿们一样。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两个女孩往后都能够过得平平安安的。 他从地狱中救出她们,从来都不是为了让她们步入另一个地狱。 胡桃没有回答他,只是问:“怎么?你有什么推荐人选吗?” “两个女孩。”夏油杰回答,“她们会比那几个猴……” 说到这里,他才突然想起来胡桃并不喜欢猴子这个称呼,生硬地改了口:“比那几个普通人更能干——她们都是很听话的好孩子。” “既然是你开口推荐的,那我自然不会拒绝啦。” 第60章 六十个客户 东京刚结束了或许长达一周的高温, 开始断断续续地下起雨来。盘星教的门扉扣得严实,代替夏油杰接管了职责的少女们坐在房间内玩着手机。阳光并不算明亮,但室内也没到需要开灯的地步, 手机的荧幕发出冷色调的光,朦朦地映在少女的脸上。 雨声不歇,连带着室内潮湿的闷热感都让她们难以忍受。 自上次见到那位盗用了夏油杰尸体的冒牌货后, 已经过去了许久。盘星教失去了夏油杰的打理, 也一天一天越发冷清了起来。美美子烦躁地熄了手机屏, 干脆地躺到了地上, 双手枕于脑后,思考起晚上该吃些什么的问题。菜菜子子的脑袋靠在桌子上, 懒懒地侧躺着, 耷拉着眼皮。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手机屏幕, 看上去像是马上就要睡着了一样。 说是接管了盘星教教主的职务,其实本质上就是没有什么活干。夏油杰给她们留下了足够多的财产, 而他手下大部分的教徒都认为冒牌货的意志和夏油杰的意志是等价的, 甘愿去追随冒牌货的步伐。她们本来还据理力争, 试图说清楚这两者之间的不同,结果却无济于事。在拉鲁的劝说下,她们与那群人分道扬镳。 “……好像有人在敲门?”美美子在地上翻了个身, 她有些不太确定, 皱着眉聚精会神地捕捉着空气中的声音。 这句话打消了菜菜子的几分困意, 她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站起来:“啊——你现在这里待着,我过去看看。”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 拿起门边的伞, 起身朝大门走去。 在这个时间段找过来的会是谁?会是那位窃取了夏油大人身体的冒牌货吗? 不管门后是什么在等着她, 夏油杰已经不在了,她是姐姐,必须要保护好美美子。 “——晚上好呀。”门外的少女双手背于身后,微微地弯下腰,巧笑嫣然,“让我想想,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菜菜子小姐?” 她没有撑伞,就这样站在缱绻的细雨里,和周围的一切相比都是那样格格不入。 奇怪的人。这是她留给菜菜子的第一印象。 她后退一步,手指迅速地划动屏幕进入手机的相机模式,状似无意地微调了手的位置,让镜头能对准胡桃。 “你是谁?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她用尖锐的嗓音质问道。她的大拇指悬浮于拍摄键的上方,随时做好了按下去的准备。 “诶?吓到你了吗?”少女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委屈了起来,满脸受伤地半举着双手挥了挥,“抱歉啦,我是往生堂的堂主胡桃,是受夏油杰的委托来邀请你加入往生堂的人。” “都说了不要吓她,菜菜子的脾气可没那么好。”夏油杰抱着肩站在她的身边,凉飕飕地挖苦道。 胡桃用背在身后的手比了几个手势,意思是我怎么知道脾气不太好是一言不合就想动手的意思啊? 这是她为了在人前和这几位不省心的幽灵们交流而创造的语言,用来简单地传达想法和意见。在摩斯电码的灵感上,她还编了一套敲敲话,用来传递更加详细的信息。如果那些详细的信息都用手势描述的话,她将会成为一名一秒能结上六十个印的忍者,直接从往生堂堂主退休再就业了。 白发的小姑娘并没有为此放松警惕,她受过一套来自夏油杰不太完整但还算实用的防诈骗教育,警惕地从中找出疑点:“你是怎么认识夏油大人的?” 这也不怪她疑心重,她是被夏油杰一手养大的,对于夏油杰认识的人也大多有点印象。除去那些不需要浪费头脑去记忆的普通人,剩下的几位为数不多的术师想要不认识都难。夏油杰讨厌普通人,就算是想要把她和美美子托付出去,也一定会寻找术师帮忙。面前自称是胡桃的女孩既然说是应夏油杰的要求而来,那么她的身份必定是术师,而她又对这样一个有着特殊眼睛的小姑娘完全没有印象,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她从一开始就在撒谎。 光从外表来看,菜菜子自己穿着一身学生制服,长发干净利落地在脑后盘成团子,一副标准的好学生打扮。和她相比,胡桃又是指甲油又是戒指的,衣着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奇特,实在没有什么可信度,总归不像是个正经人。 “啊,你就告诉她……”夏油杰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着说,“告诉她,周末带她们去竹下路吃可丽饼。” 胡桃了然,上前几步用手指堵住手机的摄像头,按照夏油杰给的攻略说:“杰和我说,周末可以带你和美美子去竹下路吃可丽饼。” 可丽饼…… 菜菜子一愣,瞬间沉入了回忆的漩涡里。 那时的夏油杰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美美子,像是一家人一样走在路上。她们过去的人生被囿于一个小小的铁笼中,被村民们当做怪物欺压着。她们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繁华大城市,没见过那么多新奇的美食和玩具,连身上整洁舒适的衣服在她们贫匮的人生中都是罕见珍贵的奢侈品。她想起夏油杰带着她和美美子离开囚笼时像是在发光的神圣的身影,想起他弯下腰抚摸她头顶的手,想起自己手中他顺滑柔软的长发。 在遇到夏油杰后的一切时光,都值得裱进相册里珍藏。 她还记得在竹下路有一家甜品店的甜品味道特别好吃,她很喜欢,五条悟似乎也挺喜欢的。在夏油杰遇到五条悟时,她还以想吃那里的可丽饼为由催促着夏油杰离开。能说出这种话,让胡桃前来的理由只可能是五条悟和夏油杰其中的一个。 她清楚地知道夏油杰和五条悟是挚友,也知道他们同样是至死方休的敌人,这两人的羁绊是她和美美子难以动摇的。夏油杰最后死在了五条悟手中,也许他自己并不在意甚至觉得死得其所,这个结果却是是她们可以接受的,但这不代表她们不憎恨五条悟。 不过,这句话之后,她总归没之前那么警惕了:“你说,夏油先生想让我们加入往生堂?” 胡桃点点头:“没错没错!” “往生堂是干什么的?” “字面意思啊,就是做点送人往生这样的事情啦,很简单的!”为了证明这份工作的简单,胡桃甚至不惜把两个贫民窟的小孩拿来当拐,“就算是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做这份工作也是毫无压力的!” 远处的俩小孩迷迷瞪瞪地打了个喷嚏。 “那么,请进吧。”菜菜子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后退一步,为胡桃让出了一条路,“先避避雨吧,胡桃小姐。” 胡桃跟着她走进室内,身上的雨水滴答滴答地流下来,在木质的地板上洇出一小块暗色的水痕。菜菜子收起伞,抖了抖上面的雨水后将它放回散架上,又转身从架子上拿下一条干燥的长毛巾递给她。 胡桃接过毛巾,装模作样地裹住自己的辫子擦了擦,实际上却偷偷操纵着自己的元素力来加速水元素的蒸发。浑身湿哒哒的感觉很不好受,因此雨天只有在她帮旅行者干架的时候是被她欢迎的,其他时间一律按麻烦来处理。 菜菜子只是转了个身,就发现她已经从一只可怜兮兮的被雨水打湿的猫变得干燥整洁,只是在心底微微感叹了一下真是好用的咒术,没有感到多么意外。 被这里陌生的脚步声所打扰,美美子也躺不下去了。她站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抱上娃娃走了出来。 齐刘海妹妹头的黑发少女盯着胡桃看了几秒,又将目光转移回美美子的身上,像是在询问为什么出去开个大门还能再捡个不良妹妹回来。 菜菜子朝着胡桃的方向抬抬下巴示意,言简意赅:“她说她是被夏油大人委托来的,请我们去她开的往生堂当员工。” 可我们是盘星教的成员啊?这算是被夏油大人裁员了吗? 不对,现在的夏油杰已经不是夏油杰了,到底是哪个夏油杰派她过来的? 美美子心中有很多疑问,但她从小到大最擅长的就是把所有问题憋在心里,最后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我觉得比起来往生堂当员工,有件事情你们可能更想要了解。”胡桃主动把关于往生堂招聘的话题引开了,“关于那位冒牌的夏油杰。” “你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这是菜菜子第二次问这句话。 “应夏油杰的委托。虽然他早就死了,但他也同样放不下你们,我就是特地他聘请来保障你们生活平稳和谐的。对于这种服务你要习惯,在往生堂,甚至你什么时候死想让我什么时候过去收尸都可以预约。”胡桃面色不改,平静地胡扯道,“对了,你们是不是和那位冒牌货有过什么约定?” 菜菜子点点头,选择性地告诉了她约定的内容:“我们帮助他,他将夏油大人的尸体还给我们。” “你们没定束缚,是吗?”胡桃一针见血地问。 “……” 美美子低下头,把脸埋进了娃娃里。 “加入往生堂吧。”胡桃朝她们伸出手,邀请道,“我们一起去打败冒牌货,为夏油杰送行。” 第61章 六十一个客户 往生堂中活人的男女比例得到了史诗级的进步, 从原先的一比三到了如今的一比一,胡桃很欣慰。 与此同时,往生堂中咒术师的比例也与普通人持平了, 夏油杰也很欣慰。他连着做了好几天的洗猫的梦总算是圆满的结束了,他最后捏着猫的后颈肉把它摁在了装满水的浴缸里,被水浸湿的猫体积瞬间缩了一大圈,从一坨猫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猫,用事实说明了自己不是胖只是毛绒绒。 心情大好的他看着面前头上带着缝合线的自己的身体,又烦躁地扯下了嘴角。 他痛苦地叹了口气,瞪着面前的身影片刻, 发现眼神是杀不死人这件事后无能狂怒, 遂用力地给空气来了一拳。 了鞲械揭徽竽牧挂? 回过头,仔细地环视了一遍四周。一种被窥探的感觉盘桓在他的心头——这话不太对,这句身体里只有大脑算得上是他的,那颗心脏是夏油杰的。他不知道夏油杰的心脏想要搞些啥, 总不会是这货有点先天的心脏疾病还隐瞒不报吧? 他悠哉地趿拉着脚上那双拖鞋,一脚没进绵软的沙砾中。花御和漏瑚自从上次协作去高专偷东西后就再也没回来, 料那两只咒灵的智商也做不出什么反水背刺的事情,多半是凶多吉少了。这个点都还没回来,怕是遭了五条悟了, 真倒霉。 不过这也无所谓, 那两只咒灵一个叽里呱啦半天说不出一句人话,一个虽然会说人话但脑瓜子总是嗡嗡的, 主要是好忽悠, 有两个特级咒灵当同伴怎么说也不是件坏事。他们两个咒灵如果真的被五条悟祓除了, 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漏瑚没能在死之前成功把他想要的手指和咒胎九相图偷出来。 但是在狱门疆面前, 这些都不成问题。只要用狱门疆封印了五条悟,这一切目前仍没有解决掉的待办事项都能轻松解决。 怀中这个不大的方块给了他无限的安全感,这是其它咒灵都做不到的。目前所在的这个地方也是安全的,唯一能闯进来称得上威胁的五条悟也会被他手中的狱门疆吃得死死的。 他动了动脚趾,细沙从趾缝间穿过,沙子粗糙的颗粒感中还带着点阳光的温热。天上的云连成了一片,看上去像一只嚣张的大白猫盘踞在空中。海风轻轻地拂过他的脸颊,吹起夏油杰留的长发。 这里虽说只是一片生得领域,真实度却高得吓人。阳光穿透树叶,在沙滩上留下点点斑驳的印记。暖阳下的海面波光粼粼,不紧不慢地吐着浪,泛起一层层白沫。海风带着大海的潮湿,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陀艮注意到了他波动的情绪,蠕动着可以被称为嘴的部位出言安抚他。这家伙还是个咒胎,个子不高,委委屈屈地蜷缩成一团,躲在一块白布正宗的特级咒灵还要早。因为他的咒力总量多得吓人,了魉巧踔林苯影阉牧煊颉暗丛掀较摺钡弊隽诵菹⒌某〉亍?br/> 他在之前就早早地失去了真人,现在又失去了漏瑚和花御,原本和谐的咒灵一家四口如今只剩他这么一个咒胎,他还在为逝去的亲人们缅怀。他觉得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了鳎碛σ不嵋虼硕械叫┬砩诵牡摹?br/> 只可惜他和花御一样不会讲人话,说出来的咒灵语咕咕噜叽叽呱呱,好似一堆无规律的噪音,听得人心焦气躁的。 ……生得领域内的虚假的阳光似乎越发灼热了。 了髦迤鹈迹槐哂蒙釉鹉院笈⒌乃榉ⅲ槐咦硗飨碌纳程惨巫摺?br/> 然后,他听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嗨——早上好或是晚上好。”胡桃轻轻地落在他身边的沙地上,脚踏进沙堆里,踩出软塌塌的清响,“不该欢迎下我吗?这位不知名的……” 她似乎在称呼这件事上感到些许苦恼,半张着嘴思考了一会儿,最后不了了之。 ……她怎么跟过来了? 了餍闹信芄淮琶赖娜毡净埃硖逡丫纫馐兑徊窖杆儆胨司嗬搿行幌挠徒鼙旧碛判愕奶跫瓷淠芰Α?br/> 了魅鲜逗遥染醯眉八称绞钦嫒苏业睦肿又卸运钣杏玫钠遄樱皇瘢饶芤源宋趸蜓够⒄扔迫世A矫嫠拶校帜芟鸬艉艺飧霾恢来幽拿俺隼吹挠械憷肫娴闹涫跏Α5馕焕肫娴闹涫跏Σ唤雒挥性栽谡嫒说氖掷铮炊拱颜嫒烁傻袅巳谜獠狡逯苯哟友涑闪搜鳌?br/> 真人的能力在众多咒灵里都能算出挑,他还有在利用完咒灵后直接借夏油杰的能力把他搓成球化为己用的计划。真人的死亡直接让他的这个计划宣告破产,同时痛失了以真人的能力为链接寻找的卧底与幸吉。 面对这么个从源头打乱了他计划的人,就算她只是个扎着双马尾的小矮子,了饕裁挥邪敕忠退欢砸桓缮弦患艿南敕ā?br/> 胡桃擅长使用长柄武器打近战,术式和火焰有关,这是了髦赖奈欢嗟那楸āC娑哉庋哪芰φ撸丛独胨笈逅晗傅哪芰η楸ㄔ俜粗疲粗苯酉氚旆ò阉由昧煊蛱叱鋈ァ?br/> 了髡饷聪胱牛榭胀肀呖戳搜郏郁拚樗踉谝话焉程惨魏笊⒍叮踔粱箍闪赓獾丶烦隽思傅窝劾帷?br/> ……不争气的东西! 冷静、冷静。 他放慢脚步,深呼吸,仔细地观察胡桃的动作。他现在身处陀艮的生得领域,目前这具身体的实力仅次于五条悟,手里还有狱门疆,那么多筹码的加成下,他不可能会输。 这么富裕的仗,怎么可能会输! 了髦沼诩岫说愕灼氖稚旖路铮胍ッ歉龈戳四蟀踩械挠沤?br/> ……狱门疆呢?我那么大一个狱门疆呢?刚刚还在怀里好好揣着的啊? 了鞯亩魉布渫V土耍氖直3肿糯г诨持械淖耸啤1澈蟮牡霸嚼丛浇⒒鹧妗⑸程病⒑Q螅饧父龃视锓旁谝黄鹗悄敲锤窀癫蝗耄衷谌从质侨绱撕托场?br/> “嗯?你是在找这个吗?” 声音不在背后。 了魉孀派舻姆较蚩慈ィ倥髑纹さ卣驹谑髦ι希皇帜米庞沤澄薰嫉爻A苏Q邸?br/> 狱门疆怎么会在她手里?她什么时候拿走的? 他心头一凉,本来稳赢的局面一下子变得玄了起来,要想胜利,只能寄希望于胡桃只是个会耍小把戏的蠢货。 躲在沙滩椅后的陀艮总算是做好了心理建设,他还是那副怂的不行的样子,生得领域内的环境却瞬息间变幻了起来——太阳坠下,天空阴沉,大海开始剧烈地咆哮,滚动着聚起风暴。大风卷过沙滩,阴冷邪恶的咒力带动着沙粒在空中横冲直撞。 刚刚还阳光和煦的旅游胜地一瞬间就变成了危险地区,还是需要被挂个黄牌严令警告游客禁止入内的那种。 “啊,见到堂主我感到激动是很正常的事情。”胡桃蹲了下来,远远地看着那只体积膨胀了不止一倍的咒胎,“但是,太激动也不是什么好事,对吧?” 陀艮并没有接话的意思,虽然就算他有意接话胡桃也听不懂。整片海域的海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水流汇集成一根高高的水柱,又朝着她的方向狠狠地砸了下来。这种攻击习惯甚至让胡桃产生了些不合时宜的熟悉感,这不就是试图向璃月复仇的跋掣的削弱版么?跋掣卷起海浪,打算用海啸摧毁掉凝光刚刚重建不久的群玉阁;面前的这个咒胎卷起海浪,打算用海啸淹死来这里找冒牌货夏油杰度假的她,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幸好你遇上的是我。”胡桃踩着树枝跳过几棵树,提起护摩之杖就朝下刺去,“你真贴心,打架之前还记得给自己上水。” 上水是什么意思?陀艮不太灵光的大脑并不能支持他思考这些对他而言过于新颖的东西,他蠕动着笨拙的身躯,眼珠子向上转动,最后看到的是胡桃带着火焰的杖尖。 “那么,再会了!” 手下这具咒灵的身躯瞬间燃起了熊熊的火焰,由于陀艮先前创造的那场海啸,脚下的这片沙地吸足了水分,源源不断的水元素附着在咒灵的身上,又迅速被蝴蝶化作的火焰消耗掉,变成一团水蒸气散在空中。他张嘴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在沙地上艰难地蠕动着身躯,试图扑灭火焰。生得领域开始溃散,天空崩塌,沙滩消融,一切就像是一场幻梦,刹那间就消逝得无影无踪。 现在是逃跑的绝佳机会。 了饕丫还芡郁藁岵换嵛恕K械氖鞘奔洌退阏馀献髡咚谰耍鼓艿却乱慌献髡叩?br/> 只要能封印五条悟,让六眼不再产生,他可以再用成千上百年的时间,去重新完成他的梦想。 ——在周围崩溃的领域残像中,了飨蜃潘熘某隹诼醭隽艘徊健?br/> 第62章 六十二个客户 了魍O铝送獬宓慕挪? 他根本就并不是自愿想停的。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搭在了了鞯牟弊由稀?br/> 这只手白皙、纤长、骨节分明,圆润的指甲盖上还透着水润的粉色,虽说指腹处还有一些几不可查的茧子, 但这双手仍然是让人一看就知道保养的很好的程度。如果此时此刻这只手不搭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去欣赏。 因为这是五条悟的手,这就代表是他是全世界的最强。在最强的面前,一切反抗都无济于事。 如果狱门疆还在他手里,他的表现一定会比现在更加从容淡定,只需要简简单单地把五条悟封印进去,再想办法把狱门疆处理掉, 别让人把他从里面放出来就好。打不过就不打, 简单又合理, 卑鄙但有用。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受自己掌控的这具身体是夏油杰的,五条悟对夏油杰仍保留着一份情谊,这是对目前的他而言唯一有利的条件。 按着过去窥探到的夏油杰面对五条悟的态度, 了鞅ё乓恢纸男业男奶剩骸啊趺戳耍颍俊?br/> “嗯?” 面前的白毛扫帚头正靠在墙边抿着猫猫嘴。他嚣张地扬了扬脑袋, 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仿佛在示意了鹘幼疟嘞氯ィ谔?br/> 这个意思, 难道是……有戏? 了鞑虏庾? 他能保证六眼看不出他和夏油杰本人在躯体上的区别,想来五条悟应该也不会知道世间还存在他这种“借尸还魂”的能力。只要五条悟不清楚这些, 那么他装成夏油杰就可以蒙混过关了。 “悟, 我——”他自信地开口, 一切胡扯的理由还没来得及输出, 就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难以抒发。他感觉眼前突然天旋地转,眼睛一睁一闭,就从站着刷刷变成了躺着。陀艮的生得领域已经消散了,身下是梆硬梆硬的水泥地,这一下摔得实打实,不掺半点水分。 感谢夏油杰那良好的身体素质,了餮杆俅又蟹从α斯矗鸾琶王撸馔纪牙胛逄跷虻那啤5挠徒艿纳硖逅刂试僭趺春茫展榛故歉稣5闹涫跏λ剑幌穹谏醵谎茏碜盼逄跷虻奈尴匏低黄凭屯黄疲崆崴伤傻匾幌禄髦形逄跷颉K慕盘卟怀鍪蹈校鹘械桨氤蹋鸵蛭尴耷看蟮淖韪裟芰ㄔ诹丝罩小K宰哦硕约浩渌乃闹⑾侄贾荒芙星嵛⒌亩鳎疚薹ㄕ跬盐逄跷虻目刂啤?br/> 他的一只手想要去拽五条悟的胳膊,而另一只手则毫无征兆地开始进行一场正义的窝里斗,完全不听使唤地握着那只手的手腕。夏油杰的这具身体有着数不胜数的优点,随便说说就能挑出几点来。比如他有那在术师中都算上流的体格,还有他那几乎没有上限的异能力,这些都是千载难逢的好天赋,约等于是上帝拿着碗和筷子强硬地把咒术师这口饭往他嘴里喂,一边喂一边说多吃点,饿啥都不能饿孩子。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就是这么大,在此刻啥都吃不上的夏油杰推着老天给的饭碗说我才不吃这些的同时,还有些人连像老天爷乞讨要到一点怜悯都难。 但这具身体有一个在了鞯脑苹形奚舜笱糯丝倘赐蚍种旅奈侍猓蔷褪鞘粲谙挠徒艿脑爸逶谟龅轿逄跷蚝陀胛逄跷蛴泄氐亩魇被岽嬖谝恍┤萌丝刂撇蛔∽约旱男形>咛灞硐衷谒痪鹌返辏染痛叽僮潘ヂ虻忝鼓逃拖簿酶#灰蛔呓暗辏宰泳头杩窀萍鑫逄豸卖模灰患轿逄跷颍庵辉臼粲谙挠徒艿氖志途嫉乜甲餮酝甲柚顾欢卮蛘泻籼捉醯男形?br/> 身体自己都还没和自己协调好,时不时就罢工选择全面内战,而面前的五条悟无缝开着无下限术式,打又打不中,那能咋办?他承认自己先前对胡桃说话有点大声。如果可以,请让他面对胡桃,而不是面前这个高挑的白色羽毛球。 这件事的发展已经超脱了他的预料,从胡桃出现的那一刻起,他的境遇就如同悬崖边的瀑布一样急转直下,像一只脱缰的野狗一样自由地朝着不利于他的方向撒丫子狂奔。他一点都不希望这样,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态违背他的意愿朝坏的方向一路发展。 过去绝望的人都是他的对手,现在绝望的人是他。有道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五条悟低下头,看着身下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占据了这具尸体的家伙让他想要直接不顾一切地用术式轰掉他的脑门,但无论如何,这具身体都是属于夏油杰的,他不想这样粗暴地去对待自己友人的尸体。他伸出手拨开了了髁成嫌械擦车牡胤剑蔷呤宓亩钔飞吓叹嶙乓惶跽纳撕郏加锌煲系募O蟆K灾醒杆俚亟獾篮奂S牒腋垂哪堑掌系暮奂1榷粤艘环蠢凑飧雒芭苹踉谙挠徒艿纳硖謇锛纳氖奔湓谒械乃拗髦卸妓愕蒙铣ち恕?br/> ……好恶心。 这样肆无忌惮地侮辱杰的尸体,好恶心。 五条悟掐在了骱砹系氖质盏母袅耍贝俚卮肆娇谄担骸敖埽一岷秃乙黄鸢涯闫赐暾摹!?br/> 夏油杰幽灵的形态闻言在空中一滞,这个说法好怪,但仔细思索片刻后好像也没啥问题。 话音刚落,五条悟便干脆利落地一手按上“夏油杰”的头颅,手掌微微使劲,打算干脆直接顺着这条曾经被切开的缝合线直接给挚友的尸体开个瓢。了鞑炀醯搅怂亩鳎甲龅秸飧龇萆狭耍滴逄跷虿恢浪纳矸莨矶疾恍拧F值芸梢裕潜鹌约骸?br/> 了飨露司鲂模院蟮姆旌峡诳既珧隍及闳涠鹄矗鸾ネㄈ诔隽艘惶跸感〉姆斐隼础K顾趿俗约旱谋咎澹柚庹飧龀隹冢韵挠徒芄さ耐贩⒆餮谑危坏阋坏愕卮又辛髁顺隼础?br/>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小笨蛋才会傻乎乎地和五条悟硬碰硬,聪明人都是走为上策。 胡桃拍拍身上的灰,先细细地检查了下地上还有没有没烧干净的陀艮。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动漫作品都不约而同地告诉她一个道理——真男人或许从不回头看爆炸,但是及时补刀才是解决一切麻烦提高存活率的关键。好男人和坏女人或许都会死,但怂女人必将立于不败之地。 生得领域随着陀艮的消失全面崩溃了,一粒多余的沙粒都没有留下。在确认了咒胎烧的连灰都不剩了之后,胡桃伸了个懒腰,颇为新奇地摆弄起手中的方块来。这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就算是她也没怎么见过。这东西看上去像是个骰子,实际上也确实具有骰子的功能。不过它每一面上的点数图样有点不符合常理,甚至算得上猎奇。 真假夏油杰的事她打算直接交给五条悟他们自己解决了,毕竟拥有一个会自己消化掉世界任务感叹号的任务对象什么的,真是太酷炫了,没有人能够拒绝。 胡桃捧起她刚刚摸到的立方体,好奇地伸出手指去戳了戳上面的眼睛。这眼睛也不同寻常,竟然是会眨的,胡桃用手指戳一下,它就跟着眨一下,就像是打地鼠一样。她想象了一下,如果狱门疆封印了五条悟后,上面的眼睛会变成五条悟那样的话,这个小方块拿起来说不定就会特别扎手,一手摸上去全是要戳死人报复社会的长睫毛。这东西上面的眼睛不长睫毛还好,要是长上五条悟那相当人多势众的眼睫毛,猎奇指数绝对会指数级上升。 因为淋过雨,所以要把过路人的伞都扔了;因为被关进了狱门疆,所以要把所有拿狱门疆的人都扎一遍。合情合理,令人信服。 “很少有像你这么玩特级咒物的人。”夏油杰不能理解地看着她的动作,锐评道。 “挺好玩的啊,你要玩吗?”胡桃非常自然地把手中的狱门疆递给他,看到他毫无动作,才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哦,差点忘了你好像摸不到诶。” 夏油杰垂眸盯着她:“……” “诶嘿。” 胡桃用一只手轻轻地锤上自己的额头,吐吐舌,用行动表示“我错了,下次还敢”这不变的七字行动方针。 突然,她的身后响起少年幽怨的声音:“所以说,你大老远地喊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东西啊?” 太宰治嘴角下拉,双眉紧蹙,像是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满脸嫌弃地连连后退几步。 “这好歹是个特级咒物!”胡桃竖起食指,义正严词地纠正他的观念,“虽然好像就是个有点特殊的封印器,但它就算是废物,也一定是个特级废物。” “废物就是废物,哪有什么特级不特级之分。”太宰治呲呲牙,垮着脸说。 “随你怎么想呗,反正总归能有用上的一天,是吧。” 看他实在没什么兴趣,胡桃垂下脑袋,只好悻悻地把狱门疆揣回了兜里。 第63章 六十三个客户 “你们不去把它装起来吗?”太宰治双手环着肩, 好整以暇地看着“夏油杰”黑发下流淌出的不明物体,“噫。” “噫。”胡桃也学着他的样子用嫌弃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说完后想起这事算在自己的责任范围内, 瞬间感到整个人都痛了起来。 夏油杰心态平和,一脸看乐子的表情。他的尸体已经被了鞯劣昧四敲炊嗄辏退闶遣幌肟纯驳每纯恕?br/> “你等着,我去帮你……”胡桃一边走,一边在身上摸索可以收纳了鞯亩鳌?br/> 用袖子?这不太好吧,虽然说身上这件极其自律的衣服会在每天的凌晨四点准时把自己给清洗干净,特别炫酷, 但这并不妨碍她膈应。况且衣服的材质比较疏松, 要是把它给兜漏了怎么办? 她的袖子虽说还没稻妻那位能把奶茶都藏进去的家主神奇, 但藏一些小物件倒是绰绰有余。她又往里面掏了掏,摸出了一把吃灰已久的小水枪。 她低下头仔细地看着这把水枪,宇宙猫猫思维升华。 难道,用水枪装脑花……?这种思路太过新颖, 当它突兀地出现在脑海中时,连胡桃本人都感到了一刹那的震惊。把这种肉粉色的不明物塞进水枪的储水仓里, 如果它会顺着枪口滋出去的话,这个场面实在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犹豫,夏油杰及时出言制止了她危险的想法:“我看到太宰在来之前揣了个罐子。” 胡桃微微地点点头, 在抬头看向太宰治的一瞬间, 突然感到有一个灰扑扑的玩意呼啸而来,直直地朝她的面门砸去。如果她的鼻子没有失灵的话, 这玩意还带着一股神奇的蟹肉味。 她的身体向后倾倒些许, 伸手接住了投掷而来的不明物——果真是一个硕大的马口铁材质罐子, 外面漆印着蟹肉罐头的宣传广告。真不知道太宰治是从哪里买来这个在罐头界里都算得上是巨人的蟹肉罐头的, 他总能做到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不远处的太宰治懒散地站着,困顿地打了个哈欠。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就好像在说你们咒术界着火找咒术师啊,这跟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异能力者又有什么关系呢。 菜菜子和美美子第一次到往生堂时,招待她们的员工就是太宰治。他是懂摸鱼的,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躺着就绝不坐着,怎么舒服怎么来。往他不是很喜欢往生堂正厅的那几把木椅子,偷偷地溜去了二楼客厅躺沙发。在她们推开门时,他正像一滩猫一样趴在沙发上,手里还悠哉悠哉地捧着一个大大的蟹肉罐头。察觉到她们的到来,他慢腾腾地翻了个身,无精打采地伸出手打了个招呼。 沙发椅上就这样慢悠悠地升起一只缠满绷带的手,毫无诚意又万分敷衍地在空中随意地晃了两下,手中还拿着一把刚刚叉过蟹肉的小叉子。 “胡桃,他是谁?”菜菜子一手叉着腰,扬起头问道。 美美子依旧捧着她的布娃娃,垂着头默不作声地跟在她的旁边。 “太宰治,我们往生堂的临时工。”胡桃走上前去,顺手拿过放在桌上的罐头盖扣在蟹肉罐头上,“你怎么在沙发上吃罐头啊?我养的猫都没你这么糟心,去,去。” 她扇扇手,像赶猫一样试图把太宰治从沙发上轰下来。 太宰治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抬眼看了看门口的两个小姑娘:“咒术师?” 胡桃点点头,顺手摸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机,动作熟练地把节目从原本的青春偶像剧调成少儿教育频道。 菜菜子皱着眉,打量了他一遍,笃定道:“你不是咒术师吧。”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呢?”太宰治委委屈屈地看着她,用软绵绵的嗓音控诉道,“我当然是咒术师啦,有天与咒缚而已。” 天与咒缚?这小子还挺能胡扯的嘛。 胡桃听到这句话,颇为欣赏地瞟了他一眼,但没有出言戳穿这个谎言。太宰治敢在她面前扯这个谎,意味着他敢肯定她就算是为了乐子都不戳穿这件事。 跟在他们旁边的夏油杰皮笑肉不笑,他敢肯定太宰治以前是猴子,现在是猴子,之后也还是猴子。但他现在只是一个幽灵,完全没办法告诉自家的两个小女孩她们是被这个可恶的异能力者给骗了。 夏油杰不喜欢普通人,连带着他一手养出来的俩小女孩也不喜欢。太宰治身上半点咒力都没有,连最低级的蝇头都看不见,但如果他咬定了自己是因为天与咒缚拥有了消除一切咒力的能力所以看不见咒灵,也说得通。 此时身怀天与咒缚的术师太宰治神色恹恹,可能实在是闲得不行,他摸出了一把枪,对着身后的墙打着玩了。 胡桃懒得理他,太宰治的行为向来不是常人所能推断的,但只要有他在,他参与的一切事都能以足够称为理想的方式结束。抱着这种盲目的信任,她朝着“夏油杰”冲了过去,看准时机,拿起蟹肉罐头就朝下一扣,干脆利落地把大半个脑花都扣了进去。五条悟也蹲下来,一手掰开自己挚友的脑壳,用无限一点一点地把剩下的半截都仔细地推进去。为了避免发生恶脑伤人事件,五条悟甚至还牺牲了一条自己的备用眼罩团吧团吧塞进了了髯炖铩?br/> “好丑啊。”胡桃皱着脸把罐头盖子扣上,可能觉得这一句话不足以表明她的想法,她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真的好丑啊,为什么脑袋上会长嘴啊?这也不能算是人吧?” 说到这里,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没有咒力的太宰治能看到他的实体,首先排除他是咒灵,说不定这种脑花的形态还真是哪个咒术师莫名其妙的咒术造成的,可能性还不小。如果她是一名炼金术师,或者是教令院生论派的学者,肯定会把了飨赶傅厍泻梅肿奥芯克纳婊砣缓笮闯陕畚模皇且晃黄胀ǖ耐锰弥鳎挥邪敕中绰畚牡难沽Γ遣换崛プ稣庑┮跫溲芯康摹?br/> 这个蟹肉罐头是不透明的,好处是不用一直看着那个丑东西,坏处是丑东西就算溜走了也发现不了。但目前来看,有太宰治和五条悟双重保险拴着,算是利大于弊。 “时间就是金钱。”她屈起手指,敲了敲罐头的盖子,“那么恭喜你,你破产了。” 了髟趺匆裁幌氲阶约河幸惶旎岜蝗称饭尥防铮非笫涤眯悦淮恚挂裁槐匾饷醋非笫涤眯园桑空饩秃桶蚜矫嫠拶械氖种阜庥〗愠嘧按偬赘雎粱芬谎撕π圆桓撸耆栊约俊H绻馐率瞧胀ㄈ烁傻模鼓馨参孔约阂痪淦胀ㄈ司褪瞧胀ㄈ耍晃匏翟诳尚Α5芟匀唬宜褪枪室獾摹?br/> 不过这位诅咒之王生前大概没有什么剪指甲的习惯,他那干枯的手指上永远有着长而尖锐的指甲,估计放进香肠灌装袋不久就能把包装袋戳破,真不知道虎杖悠仁是怎么做到一口吞下去的。 作为一坨连四肢都没有的脑花,了饕坏┦チ怂栏降那澹秃廖薹词种α恕6涣耸郑蔷椭荒苈罱郑豢上炖镉幸煌盼逄跷虻难壅郑植荒馨阉塘恕?br/> 于是这个不小的罐头小幅度地动着,时不时还能传出嗯嗯呜呜的沉闷怪叫。 五条悟从胡桃手中接过罐子,先给罐子上了个简易的封印避免了髁镒摺?br/> 胡桃看了看身边站着的夏油杰,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这具尸体,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替他合上了脑壳。不得不说,在对这具尸体的保养上,了髯龅幕故呛芎玫摹>退阆挠徒鼙咀鹨丫懒四敲炊嗄辏逡谰上袷歉稣5幕钊艘谎3肿帕己玫淖刺?br/>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杰?”她问,“还要再见见五条悟吗?嗯……我是说,实打实的见面。” “难以想象你竟然会对我说出这种话,不过还是算了。”夏油杰果断地拒绝了,这阵子他见的五条悟也不少了,换个实体短暂地见上一面也没有什么必要,给五条悟徒增点念想吗?他们之所以能这样和平地相处,只是因为他们中间还隔了一个胡桃,就算他们在理念和思维上有所分歧,也不太好直接发作。 过去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因为他的死而抹消,他的想法也不会因为死而改变,就算再怎么怀念高专的时光,他们也回不到从前了。 “因为他已经牵涉进这件事了啊,一些事情就没必要隐瞒了。在不影响到规则的范围内,还是可以通融一下的。”胡桃歪歪头,“你快要消失了,还有什么遗言吗?” “遗言……?”夏油杰低着头苦笑了一声,“遗言的话,让菜菜子和美美子保护好自己吧。竹下路尽头有一家甜品店,带她们去的时候也可以给悟带一份喜久福,悟最喜欢毛豆奶油馅的。那家的红豆糕味道也挺不错的,悟有时候可以把那里的甜品一次性全点完。” 胡桃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挚友情,她根本没有和她关系那么好的同龄人朋友,如果换成行秋和重云来应该又是另一种感觉。本着严谨的生意态度,她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想再见他一面吗?” “……就这样吧,已经那么多年了。”夏油杰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说。 五条悟撑着脸问:“他说完了?” “他还在,有什么事就快点说吧。” 五条悟扯了扯嘴角,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摸出了两枚有着漩涡花纹的纽扣轻轻地放在了胡桃的手里。 胡桃不会去询问这两枚扣子的含义,她只是郑重地把它们收了起来,而后诚挚地询问道:“需要我帮你把它们一起掺进杰的骨灰里吗?” “……装进去吧。”五条悟说,语气又再度轻松了起来,像是已经完全放下了一样,“我都还没说葬礼交给你处理呢,你就这么默认了。” “诶嘿。”她吐吐舌,将食指与拇指圈在一起,比了个标准的OK,“你不会不要我吧?我的实力你可是知道的!” 处理掉了髦螅恢朗遣皇切睦硪蛩兀腋芯踝约赫鋈硕记崴闪似鹄矗诨馗咦ǖ穆飞仙踔辆醯米约汉苡芯瘢鼓茉俅蚴隽索,轻轻松松。五条悟翘着二郎腿,靠在车后座上,双手在脑后交叠,不知道在自顾自地想些什么, 伏黑惠看到胡桃时还有点困惑,五条悟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都表现出一种完全算得上诡异的沉默。 本来五条悟是打算把夏油杰的尸体一起背过来的,不过这种行为想想也不够现实,把死去多年的诅咒师尸体突然搬回来什么的,绝对会让那群一惊一乍的烂橘子们派人来试探询问。他在得知了鞯拇嬖诤螅米约旱墓叵等ゲ榱艘恍┬畔ⅲ踔练⑾钟行├瞄僮泳谷换拿胶驼飧雒芭苹鹾献鳎晃颂岣咦约涸谥涫踅绲牡匚弧?br/> 不可理喻,他原本想通过教育用相对温和的手段来改革,但事实告诉他,他的努力至今没有任何效果,根本无法真正撼动咒术界腐朽的根基。一味地忍让只会让烂橘子们坚信他们能掌控自己,从而变本加厉,新生代甚至都没有成长的机会。如果了鞒晒α耍挥沤庥。岩韵胂笳庑┝⒊∑蛴谧约旱娜嘶嵩馐茉跹恼攵浴?br/> ——他决定做出一些改变,为了咒术界的未来。 夏油杰的尸体最后被胡桃托付给了太宰治。太宰治很不乐意,他说他没有抱男人的习惯,需要叫辆车来,随后掏出手机就给野田幸治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接,还坏心眼地没提乘客除了他还有夏油杰的尸体。贫民窟的小孩在这点上也很神奇,明明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了,却意外地会开车,两个没有驾照的野路子司机就是打个对折都比太宰治开得要好。太宰治脑子灵光,总是把他们耍着玩,也常把他们当工具人使唤,一个临时工愣是当出了顶头上司的样子,实在是天赋异禀。 至于太宰治会不会让菜菜子和美美子看到夏油杰的尸体,胡桃并不在意。虽然胡桃无法理解太宰治,但她相信太宰治的处事能力。应该说,没有人能真正地理解太宰治,就算是织田作之助也不能,他只是看到了属于太宰治的那份孤独,却没有涉足其中。对于太宰治这个个体而言,朋友已经是一种相当奢侈的存在了,至少胡桃能肯定他没把自己当朋友。 胡桃看到伏黑惠时,他正半蹲在地上拿着一把小梳子给玉犬顺毛。胡桃其实不太能理解伏黑惠的这种行为,毕竟式神这类的动物应该都是不会掉毛的,也没听说过隔壁蒙德的北风狼王会掉一地的毛啊,除非旅行者拖家带口地去揍他,强行把人家的毛薅下来。 也有可能只是伏黑惠单纯想过一把撸狗的瘾,拿把小梳子掩人耳目罢了。 玉犬向来都是很乖的小狗狗,脱战状态下就和真正的狗别无二致。它舒舒服服地倒在地上,一边享受伏黑惠无微不至的抚摸,一边舒服地从喉咙里滚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在看到五条悟和胡桃后,它突然站了起来,严肃地汪了几声——胡桃至今仍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一只狗身上看出严肃的,但事实就是如此,这只狗很严肃,大家有目共睹。 伏黑惠安抚性地顺了顺玉犬脑袋上的毛,耸了耸鼻子,皱眉道:“你们刚刚去打架了?” 这话听着像是一位刚刚抓包了混子学生的教导主任。 “嗯,终于解决了一个……唔,不对,是一群大麻烦。”被抓包的混子学生胡桃点着脑袋,回应道。 五条悟没有接话,如果是平常的他,这个时间就应该理直气壮地借题发挥了。他这次什么都没有说,看来刚刚的麻烦还真不小。 “对了,悠仁他们呢?”胡桃东张西望了一圈,总算确认了这次只有伏黑惠一人待在这里。 “在教室里。他们发现了之前那个会唱歌的吹风机。”伏黑惠的语气毫无起伏,平静的表情里掺杂了几分几不可查的悲愤与麻木,这些都逃不过胡桃敏锐的双眼。 “嚯。”她故作惊奇地张大了嘴,“我以为按你的性格,它应该早就被扔掉了,没想到你那么喜欢它啊。要不下次我再给你做几个这样的东西?” “你想的没错,我确实把它扔给五条老师了。但是五条老师早上偷偷把它藏进了教室……他们正在研究吹风机是否具备录音功能。”伏黑惠紧蹙着眉说,他一想起这事就觉得闹心,“我不喜欢,我不需要。” 他的拒绝实在太干脆了,胡桃觉得自己有点受伤。 “当然——咳咳,不是。”五条悟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又迅速地止住了回答,转而试图洗清自己基本已经实锤了的嫌疑,“你怎么就笃定是我放的呢,惠?你又没看到是吧,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啊。五条老师是不会这么做的,说不定是你梦游的时候自己放过去的呢。” “嗯,你接着编,我在听。” 伏黑惠无语地垮着小猫批脸,这话说出来连五条悟自己都不会相信,他怎么可能会信。 “总之不会是我干的,先排除我。”五条悟摊着手说。 “不过那个吹风机确实有录音功能啦。”胡桃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有些骄傲,这可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在电器上做出的第一个极具实用意义的作品,算得上是她的得意之作,“如果拿去给妙论派的学者,绝对可以写出一篇绝妙的论文!——对了,这事也不是我干的。你会相信我的对吗?” ……没看出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不是很能理解你们。 伏黑惠拉着嘴角,最后伸手揉了揉玉犬的脑袋,熟练地解除了术式。玉犬“嘭”的一声消失了,他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蹭到的灰。其实不拍也看不太出来,咒高衣服乌漆漆的,最初采用这个颜色的目的就有让污垢和血渍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藏在里面的意思。 “我要先去找夜蛾校长一趟,麻烦什么的还是早点解决比较好。”五条悟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掂了掂手里装着脑花的蟹肉罐头,“胡桃你就和惠他们一起好好玩吧。” 他说完,瞬间就原地消失了,拥有瞬移的能力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伏黑惠依旧面无表情,没有发言。 他想了想五条悟手上那个蟹肉罐头,没搞懂一个蟹肉罐头有什么好麻烦的。 ……难道是人们对蟹肉罐头的渴望总算聚集起来,终于产生了罐装咒灵吗? 第64章 六十四个客户 虎杖悠仁严肃地看着桌上的蟹肉罐头。 它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罐头, 除了体积相较于正常的罐头而言大的有些离奇了,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悠仁,看到这个罐头了吗?”五条悟指着它说, “里面装着你妈。” 这句话乍一听就像是在骂人,但五条悟说的很认真,比他过去上课时的态度都要认真上几倍。虎杖悠仁还很困惑,没有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按理来讲,咒高还封印着几只……”五条悟顿了顿,像是在脑中寻找合适的词汇来表达,“几只你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上次东京京都姐妹校交流会的时候, 他们还差点就被咒灵贩子拐走了。” 吉野顺平小声地问:“但是异父异母……为什么会是亲兄弟?” “让我们来问问神奇的蟹肉罐头吧。”胡桃半个身子撑在桌子上, 再度敲了敲罐头顶, “关于悠仁有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这件事,你有什么头绪吗?” “……” 身为罪魁祸首的了骼恋美硭舶簿簿驳北浑缰迫胛兜哪曰ü尥贰?br/> “啊这,他不想说。”胡桃叹了口气, 垂头丧气地站起来打量了一遍夜蛾正道的办公室,发现这里没有微波炉后就更丧气了。 五条悟隔着眼罩扫视了一圈办公室内的几个小孩, 在他的教师生涯中第一次感受到了由学生们带来的心梗。前脚他刚让胡桃去教室里好好待着,后脚她就要带着教室里的大伙一起跟上来看看,难道他们其实是在玩什么你追我赶的小游戏吗? 在和五条悟分别后, 胡桃先踱着步子自在地走进了教学楼, 楼里空荡荡的,小皮鞋踩地发出的脚步声甚至还有回音。走了一段路后, 她在走廊上听到了一间教室里传来的声音。那声音嘈杂混乱, 像是一群人正在开聚会一样。 咒术高专几个年级加起来, 统共就这么点人, 空教室多得连一人分一个教室都还有空余,实在搞不懂有什么意义,是为了让大伙在高专打架的时候砸得更爽吗?还是为了吓死胆小的新生?或者说,其实是高专嫌钱多的没地方花,专门整一堆需要时常打扫的空教室给补助监督们提供就业岗位? “哟,好久不见呀。”胡桃推开教室门,教室内的三个人一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齐地看向她,那混乱的声音却仍在持续。放在讲台上的吹风机呼呼作响,风声中还掺杂着几句人声。她仔细听了听,是那位诅咒之王发出的嗤笑声, 两面宿傩说话的时候,确实充满了压迫感,光是一句嗤笑就能让人从中感受到他那拽了吧唧的咒生态度态度。但这种压迫感很快就变成了限定版,因为循环播放之后更像是他在哼哧哼哧地打喷嚏,还怪好笑的。 “只是刚刚研究吹风机的时候不小心录上了。”虎杖悠仁笑着挠了挠脑袋,解释道,“我们都没想到他会在那个时候说话,真的。” “真是活该。”钉崎野蔷薇嘲讽道,她被两面宿傩怼过好几次,有很多私人恩怨的成分在里面。 吹风机还在孜孜不倦地重复着诅咒之王的笑声,虽然这段声音的录入是一个意外,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展现出半分阻止这个意外的意向。 “这吹风机开了多久了?”伏黑惠双手插兜,靠在门边平静地问。他觉得如果他再不制止,在他的耳朵和大脑抗议前,吹风机就该屁股着火了。 “也不久吧……”吉野顺平越说越没信心,声音也很没底气地小了下去。 胡桃上前一手关掉了尾部传出些许焦糊味的吹风机:“我打算去看看五条老师,你们一起吗?” “他不是打发你过来玩的吗?”伏黑惠问。胡桃和五条悟的想法永远像是空中翻滚的云朵一样,随意变幻又无法触碰,他永远也搞不懂这两个人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 “去吗?一起吗一起吗一起吗?”胡桃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可怜巴巴地对他们使用了小猫咪最擅长的眼神攻势。 钉崎野蔷薇虽然看上去对这件事不感兴趣,但还是最先败下阵来。她走过来,拍了拍胡桃的肩:“行了行了,我们走吧。” 既然钉崎野蔷薇率先表了态,剩下的一年级们也就稀里糊涂地同意了这个提案,跟着胡桃一同涌入了夜蛾正道的办公室。彼时的夜蛾正道刚听五条悟讲完整件事的经过,心情复杂地抱着他新做的咒骸,还没思考出什么东西,就被他们打断了思路。 “关于你妈妈这件事,我们其实也只知道一点皮毛。但我觉得作为和这件事关联最大的人,你又权利知道这件事。”胡桃说,“悠仁,你介意大家知道这些吗?如果不想让大家知道的话,他们可以先出去。” “不,没关系的,我不介意。”虎杖悠仁摇摇头,说道。他对他的妈妈实在没有什么印象,他的爷爷虎杖倭助倒是在不经意间和他提起过,他的妈妈是一个危险的女人。从他爷爷的态度来看,他是极度不支持这段婚姻的。 他小时候还傻乎乎地问过爷爷为什么这样,爷爷为此发了一通脾气,从此“妈妈”成为了家中禁止被提起的词汇。 得到了当事人的同意后,五条悟拿出了胡桃先前给他的一叠照片,把那张短发女人的照片抽出来递给了虎杖悠仁:“看到她额头上的那道缝合线了吗?” 虎杖悠仁接过照片,看着上面的女人恍惚地点了点头:“缝合线……和蟹肉罐头有什么关系?” 这两样东西听上去风马牛不相及,为什么能联系起来?难道说是照片上的女人被面前这个蟹肉罐头砸坏了脑子,然后去医院缝合了伤口?那为什么蟹肉罐头会是他妈妈?他妈妈其实是蟹肉罐头成精,缝合线上面的部分是罐头盖,缝合线 他觉得自己贫瘠的想象力并不能想清楚这之中发生了什么,于是用渴求真相的眼神看向五条悟。他相信五条悟在这种事情上是不会骗他的,这之间一定有什么不一般的联系。 “简单地说,现在被装在罐头里的东西抢夺了照片上这个女人的身体。”胡桃回忆着江户川乱步给她的资料,解释道,“然后他就借助这个身体和你父亲结了婚,再之后就有了你。” “……哈?”钉崎野蔷薇先虎杖悠仁一步皱起了脸,“认真的吗?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所以,悠仁其实不是因为意外吞下两面宿傩的手指,又凑巧发现他有着万里挑一的体质,幸运地成为了两面宿傩的容器活了下来。”五条悟总结道,“从一开始,你的诞生就是为了吞下这些手指,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 虎杖悠仁的表情一片空白,他张大了嘴,像是一句话都没有听懂一样:“……啊。” “但是没有关系,悠仁!我们已经把这个坏东西给抓起来了!你看你这身份,放进少年漫里妥妥的是主角啊!现在大反派被我们抓住了,你接下来的人生一定会顺风顺水,当上火影什么的简直手到擒来!”胡桃抄起桌上的蟹肉罐头上下摇了摇,安慰道,“要是在提瓦特大陆,他就是一块兽肉了。香菱一定会想要这么新奇的食材的,可惜我没办法给她带过去了,真遗憾啊。” “香菱……?”这不是吉野顺平第一次从胡桃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虽然胡桃屡次强调这个人名叫“香菱”的人的厨艺是多么出神入化,但一想到这位大厨做菜时可能的用料,他都觉得有些胆战心惊——她好像在炒一种很新的菜。 罐头内的了鞣路鹨丫チ嘶钕吕吹亩Γ诟毡蛔捌鹄吹氖焙蚧够岷呒干衷诰退闶潜缓胰幼磐娑济挥邪氲惴从Α?br/> “对了对了,你们是打算把他交给高层吗?”胡桃问,“还是说另有打算?这家伙长了嘴,应该还是能问出点什么东西的吧?要是你们不行的话,可以让太宰来,他最擅长这个了。之前他和纪德聊了几分钟,直接把他感化了,特别厉害。” 太宰治这个人,五条悟倒是略有耳闻。作为五条家的家主,家仆们给他交上来的报告里也有提到过他,他为新生的港口黑手党创造了极高的利润,而五条家名下的一些产业恰巧不幸地受到了些许影响,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横滨那边里世界的传言说他是个捉摸不透的大人物、天赋异禀的操心师,有着噩梦般锐利的思考和寒冰般的智慧,任何人的想法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样的家伙,黑的都能被他说成白的,被他卖了的人还沾沾自喜甘愿为他数钱,能不厉害吗? 这样高的评价被安排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身上,很难不让人好奇他的能力到底有多么惊世骇俗。但就是这样一位人才,目前正委身于往生堂当临时工,离谱程度不亚于五条悟穿着一身够买下整个甜品店的装束去甜品店刷盘子。 他在今天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已经活成传说的本尊,十几岁的少年做事还有点孩子气,他在墙上留下的弹痕构成一只长相狰狞的生物,隐约能看出这个扭曲的不明物种脑袋上还安着一顶抽象的礼帽。 胡桃看了一眼那面墙,很快给出了五条悟答案:“唔,是蛞蝓啊。” 无往不利的六眼无法让五条悟看出面前这个歪七扭八的图案是蛞蝓,也无法让他看出胡桃为什么会知道这玩意是蛞蝓。他沉默了一瞬,最后有些憋屈地接受了这个答案。 第65章 六十五个客户 两个成年人和五个未成年学生, 此刻共聚一堂,挤在夜蛾正道不小的办公室里,共同商讨咒术界的未来何去何从。 ……听上去有点怪了。 “他不愿意告诉我们他的目的, 还有他曾经都做过什么。”胡桃双手交叠在桌上,严肃地说。 办公室内很合时宜地响起一段气氛紧张的音乐,曲调中不乏急促的鼓点。 “胡桃,你现在是打算直接把这个脑花吹干吗?”钉崎野蔷薇撩了一把耳侧的短发,盯着胡桃摆在桌上的吹风机,问道,“……你什么时候把它也给带过来了。” “不好吗?这不好吗?”胡桃拿起吹风机, 对着了髂钦叛莱萋懵兜淖煊执盗思赶? “旅行者说, 在这种重要的场合没有BGM,就像是抽卡没有原石一样难以忍受,随身带着一个音响是绝对正确的选择。他之前有一次探索层岩巨渊时就忘了拿音响,难受了好久呢。考虑到这个因素, 我还在里面内置了几首不同的音乐。” 因为五条悟先前往了髯炖锶颂跹壅值脑倒剩环庾霸谛啡夤尥防锿耆挡怀龌啊F涫岛乙膊蝗范ㄕ飧龃竽阅懿荒芩祷? 因为之前他说话都是借用了夏油杰的声带,而不是靠自己身上那张过于猎奇的嘴。在他刚打算金蝉脱壳逃离夏油杰身体的时候,就被堵住嘴装起来了, 在场其实没有人听过他用这张自己的嘴说人话。 既然长了嘴, 那就说明他多半拥有说话这个功能。在胡桃的建议下,五条悟打开了罐头盖, 把已经被闷出些许蟹肉味的了鞯沽顺隼? 最后万分嫌弃地拔掉了他口中的眼罩。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算革命吗?我想想有没有合适的音乐。”她握着吹风机的把手, 轻按了几下开关, 把音乐调成了《喀秋莎》,看大家都没什么反应,又换成了《好运来》,“还是说,你们其实更喜欢象征着好兆头的曲子吗?可以啊,满足你们。” 在场的各位除了了髅蝗颂枚形模即笫苷鸷场?br/> 面前的这坨脑花显然并非什么等闲之辈,光从他愿意为了大业去亲自生个孩子中就可见一斑,这样的勇士显然是不会为胡桃这小小的吹风机而折腰的。 “那这个……”虎杖悠仁看着被吹风机吹得龇牙咧嘴的了鳎斐潘担罢飧龆饕趺创χ茫俊?br/> 他现在还是有种自己在做梦的虚幻感,就像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一样,整个人晕乎乎的。他该怎样去称呼这么一个粉色大脑状的不明生物?难道要叫他母亲吗? “五条老师,夜蛾校长。”在《好运来》活泼的音乐声中,胡桃高举着吹风机提议道,“如果你们不信任咒术高层的话,可以把这颗脑子交给我来处置哦。” 信任是不可能信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信任的。五条悟经过调查就知道了骱筒糠种涫踅绺卟阌腥玖耍谡庵肿纯鱿略侔阉怀鋈ノ抟煊诜呕⒐樯剑谴兰然怠?br/> “哦?那你准备怎么做?”他勾起唇角,双手搭在靠椅的把手上,换了条腿接着翘二郎腿,“用你的天照烧了它么?” 五条悟仍惦记这胡桃那异世界宇智波遗孤的破人设,抓住机会就把这个设定拿出来遛一遛。 胡桃点点头:“你说的对,销毁一直都是一种简单又有效的方案。” “但是?”五条悟替她的下一句话开了个头。 “但是谁也不能确定他会不会留下什么后手,对吧?同样是诅咒师——呃,目前姑且算这个脑花是诅咒师吧——两面宿傩都能留下二十根手指当复活币,说不定他充分吸取了前人的教训,青出于蓝都胜于蓝,他这个根本不出于蓝的手段更花哨也不是没有可能。就像是《火〇忍者》的团藏一样,说不定他已经藏了一脑子的写轮眼准备好来背刺我们了呢。”胡桃分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接着说,“可惜这里没有合成台和参量质变仪,我记得炼金术中的说法是,在物质守恒的情况下,万物都可以进行转换。只要把他转换成其他无害的物品,就没有任何威胁性了。” 她沉痛地叹了口气:“唉,要是我会炼金术就好了。” “你说的那些东西,这里又没有。而且,谁说我不能确定了呢?”五条悟掀起自己的眼罩,那双胡桃只见过一次的天空般澄澈的眼睛里是一片如水的沉静,“要对我的六眼多信任一点呀,胡桃。” “那你想怎么做?”胡桃对上他的眼睛,饶有兴致地问。这次她没有了尝试数五条悟眼睫毛的想法,太多了,完全数不过来。 “停一下。”夜蛾正道满面愁容地怕拍桌子,打断他们内容逐渐危险的对话,“你们真的能解决这件事吗?” 他的表情其实与往常是没有多大差别的,但是这副严肃的模样在现在这个场合理所应当地变了味,从严肃正直变成愁眉不展。 “没关系的,放心吧。”五条悟说,“要相信胡桃的天照,那可是连灵魂都能灼尽的火焰。” “可是我记得天照好像没有这种功能啊,五条老师。”老实孩子虎杖悠仁积极地提出疑问,他总算想通了一切,并果断做出了大义灭亲的决定。他看《火〇忍者》并不是只盯着螺旋丸这一个东西看的,只是他真的很想学螺旋丸,想得不得了。 “你难道不相信五条老师和小胡桃吗,悠仁?”五条悟故作委屈地说,“没事的,一切都会解决的。” “……一切?”站在一旁安静了大半天的伏黑惠突然开口了,他皱起眉,“你……” “嗯?” 听伏黑惠“你”了半天没憋出一句后文,钉崎野蔷薇抱着肩扬扬下巴,发出了一声代表疑问的上扬气音。 五条悟似笑非笑,他的眼罩依旧没戴回去,就这样与伏黑惠对视着。胡桃随即发现伏黑惠这小子的睫毛比五条悟的还要离谱几分,更多、更密,也更长,数起来的难度更上一层楼。 “那就这么说好了哦?”胡桃的手上出现一小团火元素力,金色的蝶影在其中忽隐忽现。她知道有些神之眼的持有者闲着无聊就喜欢用元素力来搓球球,这大概是个解压的方式。出于一种追赶潮流的心态,她也对此稍加练习了一番,试了许久总是算搓出了个大致的模样来。 虎杖悠仁看着那个球,一句“为什么你也会螺旋丸”差点脱口而出,考虑到目前的气氛不太适合这种话,他又表情扭曲地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两面宿傩。”胡桃随手一握,捏散了那团元素力,手忙脚乱地从身上翻出了一瓶浅红色的试剂,“五条老师,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这是旅行者在帮港口的小姑娘璐璐收取香膏的时候从莺儿那边偷学配方得来的薄荷精油,他在做完香膏后又多制作了两瓶,被路过的胡桃当场抓获。在胡桃揶揄的目光下,他和派蒙老老实实地上贡了其中的一瓶作为封口费。 她的本意其实并不是想要这瓶薄荷精油,只是逗旅行者和小派蒙实在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获得精油也不过是意外之喜,不要白不要。 “第一次见这种颜色的风油精啊,是往里面加了色素吗?” 五条悟一边轻飘飘地吐槽,一边用手强硬地捏着虎杖悠仁的脸蛋让他朝自己的方向抬起头来。他打开薄荷精油的瓶盖,不带半点犹豫地对着虎杖悠仁眼下由于两面宿傩产生的两只紧闭的眼睛滴了下去。可能是觉得这样不够彻底,他上手强硬地把眼皮扒拉开,又往里面倒了一些。 办公室内瞬间爆发出一句优美的稻妻话,其语气之强烈,情感之热烈,无一不表现出声音的主人此刻崩溃的心情。五条悟担心过激的言辞累着这位暂居于虎杖悠仁体内的百岁老人,尊老爱幼的他十分贴心地往百岁老人刚生成的嘴里又倒了一口清心静神的薄荷精油。 “这不是风油精,是薄荷精油。”胡桃更正道,“至于为什么是粉色,你得去问莺儿。旅行者说,他制作的过程绝对无污染零添加,只用亲手采摘的野生新鲜薄荷,绝不使用任何骗骗花和史莱姆,也不会拿过期薄荷以次充好。不过,它也是由合成台制造出来的,我们至今仍未知道那天的合成台上发生了什么。” 给虎杖悠仁滴薄荷精油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不仅劝退了骂骂咧咧的诅咒之王,同样伤害到了无辜的虎杖悠仁。薄荷精油这东西起效快,药性强烈,但挥发的速度也同样快得出奇。一大半的精油把高贵的诅咒之王灌得七荤八素,剩下的挥发到空中开始无差别地攻击房间内的每一个人。与它距离最近的虎杖悠仁首当其冲,被熏得眼泪直流。 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其他人自觉地将视线移开,转投到胡桃的身上。她打了个响指,方才手中重新凝聚起的一团火焰就爬上了了魍低等涠纳砬?br/> “——永别啦。”她说。 第66章 六十六个客户 五条悟不愧是用完就扔的典范, 他只是单纯地看上了胡桃那比天照靠谱一点的火元素力,在事情解决后就果断把她给打发走了。虽说火元素力在这也没烧死过人,但至少烧过死人, 战绩要比天照的更好看一点。 不过胡桃现在心情好,不打算和五条悟多计较。她大致猜到了五条悟想要做些什么了,但不管他想要在咒术界大刀阔斧地整些什么花活,和目前的她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往生堂堂主。 最重要的是,她总算把夏油杰这个天大的麻烦连带着不是那么麻烦的天内理子给打包送走了,当前没做完的任务只剩下松田阵平这几只整天粘在一起试图自己把感叹号消化掉的幽灵, 回归提瓦特大陆值日可待啊!做完了一个这么长的任务, 怎么说也得先好好地庆祝一下。 要怎么庆祝比较好呢? 她想了想, 随即决定给往生堂的各位员工都放上一天假来缅怀夏油杰。之前听旅行者说,隔壁至冬国悼念执行官【女士】罗莎琳的时候,都只停了半天工,这假期实在是短的可以。她听完后问旅行者你闲得没事偷偷跑去至冬国听人家愚人众内部开会干嘛, 旅行者说他都还没开至冬国的锚点呢,就连至冬国的土地都没能用双脚感受过一步。听到他们开会纯属是个意外, 他突然有了千里眼,千里眼的可视范围正好落在了他们开会的会场上。 胡桃说哪有那么多巧合,你就说其实是你私下里用某种不知名的手段贿赂了【公子】达达利亚, 让他同意把会议视频偷拍下来给你看都比你有千里眼要靠谱。 旅行者仔细地思考了一会儿, 给出的回答竟然是达达利亚太高了不适合拍各位执行官的合照,按照那个镜头视角要拍也是散兵拿着相机拍。 这话一出即绝杀, 胡桃竟无言以对。 总之, 她对自己这个给全体员工放一天假的决定十分满意, 北国银行听了都鼓掌。 带着这种飘飘然的满意与自得, 她一走进往生堂,便迫不及待地郑重宣布了这条充满希望的信息。 店里的员工都没有什么大的反应,该干啥干啥,仿佛对这个临时出现的休假通知不感半分兴趣。 往生堂今日上岗的员工相较于寻常出乎意料地齐全,不过这也在胡桃的预料之中。她特地点名了平常努力划水混吃等死的太宰治,而太宰治本身就收到了异能特务科给的任务,双重压迫之下,想不干活都不行。 他其实还是相当满意在往生堂当临时工这份差事的,活少钱多,每天最大的娱乐就是积极清爽地自杀和去山上寻找各类毒蘑菇品尝。胡桃脾气好,对他的容忍度也很高,尊重他这个怪癖。要是他留在了异能特务科本部,他和坂口安吾总得先累死一个,或者谁也别想活着。看坂口安吾那和森鸥外一样日益稀疏的头发和逐渐上升的发际线,再看看他那厚重的黑眼圈,真是吓人,太宰治看到后都心疼得奖励了自己一盒蟹肉罐头。 总之,他在脱离港口黑手党润进异能特务科努力洗白自己的时候收到了这个潜伏往生堂的长期任务,既是异能特务科对他的监视与制衡,同样也是异能特务科对胡桃这位外来咒术师的监视与制衡。 下坂龙也是今天排到轮班的人,因为这个原因,去接送太宰治的就是野田幸治。胡桃并不在乎往生堂当日值班的人是谁,只要当日有人值班把该做的都做了,她就不会过问。她作为老板,这这方面宽容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她的严谨和认真全都投入到了往生堂的丧葬服务与员工素质培养上,在这两个方面上她简直严苛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下坂龙也和野田幸治对于胡桃严抓葬仪风俗等科目的教务处主任行为实在苦不堪言,他们本就不是什么读书的料,一听老师讲课就忍不住开始呼呼做梦,梦里什么都有。人被逼急了或许能做到很多事,但是学习有时候并不会位列其中。不过胡桃这个要求对于太宰治而言小菜一碟,他有一个好使得不行的脑子,就算天天逃课对这些知识的掌握程度都比两个贫民窟的小孩高,他甚至还是三个人中年纪最小的。这件事充分说明了做人不要整天想着去攀比,反正比也比不过,实在是人比人气死人。 在菜菜子和美美子正式加入之前,这三个人的上班时间是靠转椅竞速赛来裁定的,主要表现形式为太宰治遥遥领先稳居第一名的位置,而下坂龙也和野田幸治在紧张又刺激的比赛中勇争第二,最后一名要负责打扫往生堂当期排班时的卫生。作为过去“羊”的一员,他们对太宰治这个名字也还是有点印象的——在撺掇中原中也归顺港口黑手党这件事里他的责任绝对占大头。与其考虑让这种心黑手黑的家伙愿赌服输地多干点活,不如顺着他摸鱼的心顺毛,用多余的劳力来避免这样一个可怕的敌人,这个选择的性价比还不错。 菜菜子和美美子勉强信了太宰治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在她们心中,太宰治就算因为天与咒缚看不见咒灵,也能勉强算是术师中的一员。她们知道夏油杰曾经就在一位天与咒缚身上栽了个大跟头,随意小看这种把某个数值一口气拉满了的人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下坂龙也和野田幸治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全都是货真价实的普通人,因为在首领中原中也本身就是异能力者的“羊”中待过一段时间,才真正知晓了异能力者这一类人的存在。异能力者的存在在擂钵街向来不是秘密,但这种人的数量稀少,见的人不多也就成了传说。他们就和太宰治那令人艳羡的头脑一样,从出生就基本注定了。有的人天生就是光彩夺目的异能力者,而有的人注定泯然众人碌碌无为。首先得有好运气成为一名异能力者,其次得有好运气摇奖摇到一个好使的异能力。如果抽到了异能力者的身份卡,摇出来的能力是让自己的内脏自爆且没有再生能力,相当于一个人形自走的摔炮,可以有,但没必要。这种技能好歹还有点一次性的用途,如果摇到了什么口腔可分泌食用即死的毒液但自己却不免疫什么的,那才是有苦没地方说。 凡事不能说太死……说不定太宰治就挺想要这个异能力呢? 他们不知道太宰治到底有什么异能,但中原中也的异能是真的厉害,能摇到这样的异能力简直像是上辈子拯救了世界。 作为货真价实的普通人,对于大本营远在东京的咒术师,他们一无所知。毕竟横滨这边就连诅咒都见不着几个,更别提咒术师了,能出现一个本土咒术师都算稀奇,这里是异能力者的天下。 菜菜子和美美子看不起他们,但碍在共为同事的份上就没有再去出言骑脸嘲讽他们,只是从表面上划清了界限。她们对往生堂客卿讲解的各种丧葬风俗接受良好,虽说没有到太宰治那种不用学都能会的境界,好歹客卿们说的话也都完完整整地听进去了。 “真不愧是杰教过的小孩。” 胡桃夸赞了一句,随手抄起一本课本,把它卷起来后熟练地给正在婴儿般的睡眠中的下坂龙也和野田幸治的脑门上各来了一下。 “那当然,夏油大人是最棒的。” 小孩子终归是小孩子,菜菜子抬手拂过自己耳边羽白的鬓发,带着点孩子气的骄傲扬着头说。 美美子比她寡言地多,在和胡桃熟悉之后也不再刻意隐藏自己的表情变化。她没有说话,只是倨傲地扫了一眼隔壁桌被敲了之后才揉着脑袋迷迷糊糊坐起来的两个人。 太宰治带回了夏油杰的尸体,这是让她们愿意接受太宰治的最大原因。至于开着车苦哈哈地跑去东京后才惊奇地发现这还是个运送尸体的任务的野田幸治则没有得到她们的半分理解,最后不仅把时间赔了进去,还花钱把沾了一后座血的车送去了专门的洗车店。洗车店的员工在看到车时看向他的眼神都不一般,像是马上就准备拿出手机报警又害怕他记仇前来报复一样。 ——最终还是他抗下了一切。 “胡桃。”菜菜子在胡桃宣布了放假通知后说,“可以把夏油大人的尸体交给我们处理吗?”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她们是被夏油杰养大的,又恰巧成为了往生堂的员工。往生堂的员工送走死者天经地义,如果这员工本身就与死者有着不浅的交情,那就更加理所应当了。 ……不过夏油杰的灵魂早就跑了,现在在这里的真就是一具由各类有机物和无机物组成的尸体,等着被一把火烧掉节省墓地的占地面积。就算她们把仪式做得再怎么合夏油杰的口味,夏油杰也看不到了。 胡桃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个事实,笑着回应她:“可以啊,如果杰知道了的话,大概也会为此感到欣慰吧。” 第67章 六十七个客户 这是安室透这个月以来第一次看到赤井秀一和胡桃一起出现在波洛咖啡厅。自从胡桃自说自话地跑去横滨创业之后, 这种场景就几乎不会出现了。 他感到分外糟心。好事也许不会接连着发生,但坏事一定是一环连着一环的,就像是一场雪崩。他最近总有种后背凉飕飕的感觉, 又有种被人窥伺的微妙的不爽。这种不爽和被组织派人暗地里监视的不爽不太一样,他说不上来,但是又感觉除了不爽之外,还有一些更温暖的感情混杂在里面,让这份不爽变得像是在上课时开小差被松田阵平看到后取笑了的感觉一样。为了探究其中的原因,他每天额外分出了一点睡眠时间去检查自己在房间内安装的监控,得到的结论是什么异象都没有, 这下不是监控有问题就是他有问题了。。 在胡桃宣布放一天假后, 太宰治其实提议了可以去酒吧集会, 但是被胡桃无情地驳回了。按照璃月的法典来看,太宰治他们已经算是成年了,算是有了喝酒的权限。不过听说隔壁稻妻的律法就规定了只有到二十岁才能算成年,在此之前正规的酒吧和商店都不会把酒卖给他们。这里的规定和稻妻差不多, 太宰治还算个未成年小朋友,是喝不了酒的。更何况真正的夏油杰早就断了气, 也没听说过这里有在头七吃席的习惯。 太宰治听了这个理由后连连摇头,觉得胡桃的这种说法简直不可理喻。 “我决定了,我要去卧底黑衣组织。”胡桃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 严肃地说。 “……抱歉, 刚刚没听清。”赤井秀一差点被入口的牛奶呛到,他咽下牛奶, 冷静地放下手中的玻璃杯, 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能再说一遍你想干什么吗?” 安室透也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了, 他微微偏过头,不动声色地分了几分注意力过去。 “我要去黑衣组织卧底!卧底的代号我都想好了,就叫茅台。他们好像都是以酒名来互相称呼的吧?” 这句话说的字正腔圆语义明晰,不带一点含糊。或许是考虑到这是公共场合的因素,她没有说的很大声,但这个声量躲不过安室透的耳朵。 ……闹心,赤井秀一这家伙怎么带的小孩,怎么连刚到这里没多久的小姑娘都知道黑衣组织了? 安室透倒咖啡的手一顿,已经开始思考要找什么借口溜过去阻止胡桃了。他还担心着这朵异国的小花误入歧途从此在这条不归路上一骑绝尘撒丫子狂奔,最后含泪被捕牢底坐穿,却没料到她的路子本来就和她的推销手段一样野,早就是一朵吃人梅花了。 赤井秀一一时语塞,他从胡桃这里获取了那么多或有用或没用的消息,要想指望胡桃那古灵精怪的脑子想不通其中的潜在联系就是做梦。从她遇到诸伏景光的幽灵开始,她就已经卷入这件事中了,不管她是否自愿。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斟酌着说,“这不太合适吧?你不是往生堂的堂主么,要卧底的话,派那位太宰治过去都会比你合适得多。而且,有那几位幽灵在黑衣组织获取情报会比你亲自加入更有效。” 考虑到身后还有个竖着耳朵偷听对话的安室透,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动了动嘴皮子。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如果。”胡桃一边屈起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一边说,“太宰现在就已经拿着两份工资了,他要是再去黑衣组织卧个底,可能就会在一个月里收到三份工资了。” 她的敲敲话翻译一下大概是:“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那几只幽灵以‘为我好’为名义瞒了多少事吗?对了,你隐瞒的信息也不少,我现在都还不知道幽灵先生的大名是啥,他当年就是当卧底暴露后才死的吧?” 她其实还想问问普通的咖啡店工作人员安室透是不是也在黑衣组织卧底中,夏油杰出于好意告诉过她,他在疑似地下交易的现场看到了这个长相显眼的男人。至于交易的内容什么的具体如何,他不知道,因为他对猴子们的日常没有半分兴趣。 她知道就算把一切都交给那几只幽灵,自己只要划水摆烂到最后,这个感叹号说不定就会自己消除了。但按照他们的办事效率,等到事情结束得猴年马月。虽然璃月的人们也会在她推销时用千岩军吓唬她,虽然旅行者总是漂泊在外很少来往生堂坐坐,但她还是有点想念在提瓦特大陆的一切了。 “……两份工资?港口黑手党吗?”赤井秀一这回彻底没了吃饭的心情,他假装自己没有听懂胡桃的敲敲话,只是回答了她问出来的问题。他想不到有什么组织会往一个丧葬服务中心塞卧底,塞得还是太宰治这种价值绝对能和安室透媲美的高端货,上一个有这种待遇的是黑衣组织。太宰治卧底到往生堂的感觉就像是琴酒卧底去了工地搬砖,让人感觉做出这个决定的人脑子一定有问题,工地和往生堂的卧底价值半斤八两,因为同样没有价值。 难道说,已经有别的人发现了胡桃引渡幽灵的职责吗?他们想要借助胡桃的这种能力做什么? 胡桃意义不明地含混了一声,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也只猜到了太宰治确实彻底脱离了港口黑手党,目前处于一个官方机构里,被派到往生堂来只是因为自己和太宰治同样不受官方的信任。听说港口黑手党还很深情地宣称太宰治的干部位置会永远给他留着,不过考虑到目前里世界由港口黑手党一手发布的太宰治通缉令,不太好说。 如果排除掉她在中华街上挨家挨户宣传折扣被报警抓走教育这件事,她做往生堂生意遵纪守法安分守己,绝对算得上是模范商家。就算目前的员工多少都有点案底压身,下到野田幸治和下坂龙也的小偷小摸,上到太宰治和夏油杰家的那俩小姑娘手中不少的命案,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好在最后也算是相安无事。胡桃有一种往生堂其实是个少管所的感觉,毕竟员工们好像都还是未成年,也确实都在加入往生堂后重新做人好好改造,不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了。 不过,往生堂进局子次数最多的还是胡桃。只要她一去街上找人推销,就必然会有人直接报警,她都快成了警察局的熟客了。来局子里捞她的人偶尔是赤井秀一,偶尔是五条悟,在他俩都没空的时候,甚至安室透和织田作之助都跑过来捞过她。鉴于她只是见着个人就拉着推销自己的业务,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害,而且还是个未成年,警察局也就是每次简单地批评教育一下,虽然她下次肯定还会再犯。在宣传往生堂这一方面,胡桃往好里说是坚定自我不为外界的干扰动摇,往怀里讲就是屡教不改,以一种“大不了你就报警抓我”的态度办事,这次错了下次还敢。 她挥挥手,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赤井秀一的提议:“总之太宰是不可能过去的啦,况且他在咱往生堂也就是个临时工,连他的工资都是日结的,想要跑路随时都可以跑,派你过去卧底都比派他去卧底有可操作性。不过,黑衣组织算黑手党吗?黑手党和黑手党之间可以跳槽吗?” ……对一个刚刚卧底失败从组织里假死出来的人说让他再回去卧个底,她是真的知道实情还是误打误撞地猜到了真相? 赤井秀一的脑内迅速闪过了诸多猜想,脑子疯狂运作的同时嘴上还不忘回答一下她的问题:“可以跳槽的,不过黑衣组织应该……不算黑手党吧?” 黑手党在这个国家是合法的存在,虽然港口黑手党坏事干的不少,但在没有抓住他们小辫子的情况下,人家还是个合法的纳税大户呢,就算报警也抓不走他们。但黑衣组织是个跨国犯罪组织,他、安室透还有各种与组织有联系的人,都是以毁灭它为最终目标的。 关于太宰治的事情安室透倒是知道一点,如果有一天给他一个直面太宰治的机会,他会相当乐意地冲着脑袋喂他一枚子弹,换成琴酒这个选择也成立。赤井秀一和太宰治因为军火生意交涉过,安室透也参与了那场交涉之中,作为情报人员的他更清楚太宰治过去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太宰治做的坏事够他被枪毙几小时,他实在没想到这种心里填满黑泥的家伙竟然有一天会脱离黑手党回归平静的正常人生活。在上报了这个情报后,公安那边就告诉他,太宰治现在从良了,甚至还混到了个编制,实在闲得没事也别去调查他。虽然安室透很想直接拿个铐子杀去往生堂直接把他铐起来抓走,但现在他们已经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同事了,他完全不能拿他怎么样。 “你可以换一种思路,胡桃。”赤井秀一的脑子转过了弯,又给出了一个新的提议,“可以想办法让黑衣组织的人卧底到往生堂。” “哦哦!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胡桃恍然大悟,“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还得是你啊,昴先生!” 第68章 六十八个客户 胡桃感到些许苦恼。 想让黑衣组织主动派人来卧底往生堂,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往生堂一个做丧葬生意的小店面,何德何能让一群法外狂徒屈尊来这里卧底, 看在太宰治的面子上吗? “嗯……需要我来帮忙吗?”诸伏景光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偏过头看向她,“你和冲矢先生的谈话内容我知道了哦。” 被胡桃猜中卧底身份已成必然,他认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掌握住主动权,最好能把自家幼驯染的卧底身份瞒死。这么久的相处让他初步判定胡桃会立场坚定地站在红方,但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阻止不了胡桃的脑子想通一些事情, 但他可以引导胡桃避开某些思考角度。 结合卧底时和作为幽灵时得到的信息可以初步推断, 贝尔摩得那个女人的身份不仅仅是目前仍活跃在外的大明星克丽丝·温亚德, 她极大可能还是莎朗·温亚德——黑衣组织的那位首领在与她打电话时,喊了一声“莎朗”。她大概是由于某种不明原因恢复了年轻,又或是干脆停止了衰老,诸伏景光猜测是为了避免被群众猜测其不老原因, 她才捏造出了“莎朗的女儿”这个身份来掩饰自身的异常。 这一切猜测基于与贝尔摩得通话的那位确实是首领,同时“莎朗”这个称呼也确实是代指贝尔摩得, 而非什么狗血替身梗产物。在成为幽灵之前,他怎么说都不会想到长生不老或者返老还童之类反科学的事情。但他目前本身的存在就是不科学的,既然自己都不科学了, 世界不科学一点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吧? 结合通过推测得出的贝尔摩得这个异常点和组织大量药物科研据点, 他大致可以猜出这位首领的努力方向了——大概率是一些关于长生之类的研究,做到黑衣组织首领这个地位的人想要长生也合情合理。如果这个假设成立, 贝尔摩得应该就是实验的副产物, 误打误撞的成功品, 那组织的首领那么看重她也有了一个比起恋人更合理的理由——至少关于他们是恋人之类的传言, 诸伏景光素来是不相信的。在他眼中,琴酒和贝尔摩得在一起的可能性都比这个理由成立的可能性大。 一个关于“永生”的实验中少数成功的成功品,就像是一篇行走的论文一样,任何一位科研人员都无法不重视她。反正“Boss最爱的女人”这个名号只是在组织内部传传,Boss没有否认这个说法,同样也没有限定这一定得是男女情感上的爱。 “幽灵先生,你知道吗?”胡桃坐在椅子上晃着腿,平推了一杯水给他,“有一天,旅行者给了我三杯水,说其中有一杯是迟滞之水。我毫不犹豫地全喝了,因为我相信旅行者,相信他绝对不舍得让我有40秒的技能CD。” 虽然不知道迟滞之水和技能CD这些抽象的名词都指代些什么,诸伏景光还是温温和和地捧场道:“然后呢?” “可是我错了,错得很彻底。”胡桃泫然欲泣,抓住小幽灵擦了擦自己不存在的眼泪,“那三杯水都是迟滞之水,从此我们恩断E绝。” “……?”诸伏景光没搞懂她突然说这个是想表达什么,他的面前还端端正正地摆着胡桃递来的那杯水。 他没有喝水,幽灵不具备喝水的能力,水只会滞留在他的身体里,或者随着他的虚化直接从幽灵身子里漏出去。幽灵的身体本质上不会让水的成分产生半点改变,不过诸伏景光还是不太想这种有些猎奇的场面出现在自己身上的。 “开个玩笑嘛,活跃活跃气氛而已。”胡桃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说,“本堂主决定给你一个自由表达意见的机会,来吧,说说你能帮到我什么。” “往生堂目前已经与五条家和港口黑手党之间有联系了,太宰治似乎是名异能力者,而那对刚来的姐妹是咒术师。” 胡桃点点头:“嗯,所以呢?” “按照黑衣组织的体量,我想他们应该会知道一些和你们这些拥有特殊能力者有关的信息,而我说的那几个条件都会为你的言行增加不少可信度。”诸伏景光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的最终目的应该是达成永生,在黑市传播往生堂能沟通死生的信息,同时让已经确认死亡的我在黑衣组织的核心成员面前出现,他们一定会派人过来调查这件事的虚实。” 论可信度,光一个太宰治就足够有含金量了,五条家作为背景板勉强起点作用,甚至没那两位咒术师的份。 这是铤而走险的一步,同样不乏可行性,只是胡桃并不希望往生堂的职责为普通人所知。这样的消息流入黑市,确实能加快她的任务进度,但也极有可能把往生堂变成一次性用品。虽然她的离开已经板上钉钉了,她也不希望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往生堂就这么倒闭了——五条悟那家伙还等着带着咒术界拖家带口地继承这家异世界分店呢,要是提前倒闭了实在对不起五条家初期慷慨的大力支持。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个消息精准又不让人怀疑地传递给组织的高层人员。 ……这两个条件听上去实现起来都有点困难。 她安静地思考了一会儿,右手成拳轻轻敲击了一下左手的掌心,说:“……我大概想到定向投放信息的办法了。” “……什么?” 诸伏景光垂下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仔细想想,这件事情也不难处理嘛。”胡桃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往生堂的制服,虽然太宰那家伙不会穿,但至少龙也和幸治在工作期间还是会穿的。” 诸伏景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让我穿着往生堂的制服出现在特定的对象面前?” “还不错嘛,被你给猜中了。”胡桃十分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你们那个什么黑衣组织难道就叫黑衣组织吗?我看里面的成员又是琴酒又是伏特加什么的,要不还是干脆改名叫酒厂吧,黑衣组织这名字多拗口啊。” 诸伏景光汗颜:“……酒名只是正式成员的代号而已。这个组织从来没有对外宣称过自己的名字,黑衣组织这个名字也是因为他们基本都穿黑衣服而取出来的。” “那为什么不能叫酒厂?你难道不觉得用都穿黑衣服这个理由命名更加没道理吗?”胡桃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理直气壮地说,“这个黑衣组织和咒术界是没多少联系啦,顶多在生意上能和五条家起点冲突,悟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亲自下场去打理那些生意的人。也许和那些烂橘子们有点关联?不清楚哦,总之和高专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黑衣……酒厂,酒厂会和港口黑手党合作。”出于一种微妙的哄小孩心态,诸伏景光非常贴心地临时切换了称呼,“按照琴酒的地位和对酒厂的忠实程度,出现在他的面前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提出这个建议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琴酒是胡桃目前认识的为数不多的组织成员之一,他在胡桃眼中的形象已经逐渐谐星化,目前是喜欢福尔摩斯所以不会是坏人、无论怎么造作都不会在现场留下头发、拿起狙的时候会笑得很狰狞的长发白毛美人,光是听听这个描述就已经足够可怕了。琴酒这人疑心重心眼多,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被他弄死的组织成员可能比他们这些兢兢业业的卧底加起来都要多。贝尔摩得立场模糊,按照她的作风诸伏景光拿捏不准她会不会上报,她看上去并不是很忠心于组织,如果以酒精浓度来算,她多少是掺了点水的;朗姆算是安室透的上司,在组织内地位不低,甚至还能隐隐地比琴酒高上一点,诸伏景光没怎么和他接触过,不太熟,拿捏不准他的行动作风;琴酒就是他熟悉的等级最高的组织成员,不知道他到底是以啥为动力总之每天就是干劲满满,连作息是奔着猝死去的007都不带半分抱怨,不禁让人怀疑组织是不是这家伙的宝贝女朋友。按照他的习惯,看到“诸伏景光”的第一反应是抓住,如果有半分抓不住的征兆,他会直接开枪就地解决麻烦。 琴酒杀人向来喜欢一击毙命,手起枪落干脆利落绝没有半分同情什么的无用情绪。不搞虐杀那一套算是他除了长得好看之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死在他的手下在业界算得上是比较舒服的死法。在发现无法解决掉“诸伏景光”这个麻烦后,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往上报告,这种与“重生”或是“叛徒”有着擦边式微妙关联的事情,组织不会吝啬于派出人手来解决的。 ——至于组织派过来的是杀手还是卧底,这个控制不了,纯看运气。 第69章 六十九个客户 往生堂从老板到员工, 目前和诸伏景光相比都还是一群矮子。他们或许都有长高高的潜能,但至少目前的事实是大家都不高。 既然大家的制服尺寸没有诸伏景光可穿的型号,胡桃只好量了他的尺码, 送去服装店重新订制了一套。 “接下来就是找到琴酒了。”胡桃郑重其事地将衣服递给诸伏景光, 又摸出了口罩和墨镜给他戴上, 把他遮得严严实实的,“感觉还是不太行……幽灵和人相比实在太显眼了。” “可以化妆, 胡桃。”诸伏景光有些无奈地把墨镜薅下来,说,“化妆之后就可以掩盖住我作为幽灵的异常点了。” 这个做法更接近易容, 但以他们的技术水平, 还没办法抓个身形相仿的人易容成诸伏景光,毕竟他那个上挑的猫眼眼型实在太独特了。有这中能够易容到让琴酒看不出来的本事且认识诸伏景光这张脸的,大概只有贝尔摩得一人。所幸诸伏景光本人的脸还在这,理论上来说,往上面糊一层粉再润色一下大概就差不多了。 “化妆啊……”胡桃的手指卷着她自己鬓发转了转, 跃跃欲试地问, “要不,我来帮你?” 胡桃很少给自己化妆,不过作为往生堂的堂主,为客户整理遗容遗表, 让他们的面相看上去像还活着一样安静平和,是做这一行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严格地说,她也不是没给活人画过妆。钟离先生和魈上仙都有涂眼影的习惯, 这种大好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她有时会怀疑魈上仙涂红色眼影也是学习钟离先生的, 毕竟他仰慕帝君这件事全体瓦特都知道。 魈上仙平常总爱冷着一张脸, 但本人是外冷内热的典型代表, 看上去凶巴巴的,实际上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给魈上仙涂眼影的事情,她干过,想必旅行者也干过。可以说旅行者不愧是旅行者,花了远比她短的时间就成功卸下了魈上仙的心防,甚至差点成功邀请他来璃月港一起参加海灯节了。魈上仙的改变都还在胡桃的预料之中,她想,要是有人愿意把海灯节搬到往生堂只为了给她过节的话,她也一定会很乐意和那个人当好朋友的。要求降低点,天天给她吃水煮鱼配虾饺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试着交个朋友一下。一周请一次也可以! ——旅行者总是有这样让人无法拒绝的魅力。 给魈上仙画眼影的时候她年纪还小,也没有什么化妆水平,用手指沾着红色的颜料直接抹上了他的眼睛,最后把他的眼角涂得一片狼藉。魈上仙那时或许是有些无语的,但他自认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况且平常除了丘丘人之类的魔物很少有人能看到他的正脸,他决心不和小孩子计较,大不了洗掉自己再重新画一个。再后来,到胡桃给钟离画眼影的时候,她已经当了好几年堂主了,对这事轻车熟路,虽说画法和钟离日常自己的画法有些许不同,在眼尾处隐晦地增加了风格更为活泼的上挑,但不细看是看不出差别的,最后除了旅行者谁都没猜到那是她画的。对于这件事,旅行者坚持称自己真的只是观察力敏锐,真的不是天天盯着钟离先生的脸看,有小派蒙作证。 他们两个似乎也不能算作是人,但至少目前都是人模人样的,就先凑合着算吧。魈上仙是夜叉,是金翅大鹏,而钟离先生是神,他把先祖法蜕扔在玉京台来假死的行为让全璃月都知道了他的本体是只非常好看的龙,体型匀称优美,尾巴甚至打着祥云般的卷。因为这个龙的形象完美符合了璃月人对龙的一切幻想,帝君“仙逝”之后,璃月市场上出现了以“先祖法蜕”为原型的毛绒玩偶,一度热销至断货。她亲眼看见刻晴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偷偷抢购了一批,说的和做的对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旅行者有段时间在脖子上缠着个先祖法蜕玩偶,手里还揣着一只绿色的胖成球的毛绒大团雀,优哉游哉地压着璃月的马路当街溜子。胡桃问他怀里揣了个啥,他脱口而出一句“魈宝”,随后在派蒙惊恐的眼神中迅速改口为“金翅大鹏”。这只鸟玩偶的存在直接破灭了胡桃对于拥有“金翅大鹏”这个威风凛凛的名字的想象,蛮不讲理地以胖团雀的身姿给胡桃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印象。 胡桃仔细一想,越想越觉得自己经验丰富技艺精湛,她的手艺同时经历过活人与死人的检验,面前这个幽灵算是活死人,给他化妆肯定不在话下。 “你开心就好。”诸伏景光眉眼弯弯,语气依旧很温和,就像是接下来胡桃的化妆对象不是他一样。 “好耶!”胡桃轻快地小跳了一下,利落地转身朝外走去,“幽灵先生,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给你拿点化妆品来,马上回来哦!” 璃月对死人面容的需求没有稻妻那么讲究,胡桃常做的就是铺层粉让脸显得不那么苍白,再打点腮红抹点口红什么的为他增添点不存在的生气。她觉得自己常用的这寥寥的几样准备得不是特别全面,看上去特别寒酸。她回忆着钉崎野蔷薇宿舍里那一大桌摸不清作用的瓶瓶罐罐,又跑去敲了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房门向她们借了一点别的过来撑撑场子。 诸伏景光看着她一脸得意地在自己面前铺开的军火库,感觉心中有些没底。作为组织的前代号成员,即使对组织的忠实度几乎是往水里掺酒还硬要当酒卖的程度,但他的业务水平可一点都不掺水。虽然他的易容水平被贝尔摩得之流薄纱,但简单的伪装他还是会一些的,这可是一名合格卧底的基本功。面前的这堆军火中的大部分他都能认得出来,有过去伪装时使用的原因,也有自家幼驯染和贝尔摩得当酒厂塑料姐妹花一同使用各类化妆品顺带着知道了一些的原因——那一整板颜色丰富到像是马上可以拿去画画的口红还能说是胡桃作风严谨考虑周全,但脱毛膏这种对幽灵不起作用的玩意就大可不必了。 他已经提前做好了等胡桃办完事后找赤井秀一帮忙润色或者直接重画的决定,不知道赤井秀一到底是傍上了哪个大腿,能做出“冲矢昴”这个除了可以被物理撕破脸皮之外毫无破绽的易容,总之先排除贝尔摩得那个女人。 ……等等,仔细想想贝尔摩得出手也不是没可能,毕竟组织里的人或多或少都能看出琴酒那款男人很合她的口味。赤井秀一作为“莱伊”的时候和琴酒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同样高超的狙击技术,同样的左撇子,同样的长发,同样的冷面酷哥,同样充满攻击性的绿眼睛 “这是……呃,洁面乳?什么东西?”胡桃率先拿起一个小瓶子,眯着眼睛对着包装上的说明看了好一会儿,又把它扔到了一旁,“补水……防起痘……?” 幽灵和死人都不会起痘,魈上仙、钟离先生包括她自己都天生丽质,所以它没啥用处,遂扔至一旁。 这样的步骤又来来回回重复了许多次,桌上的瓶瓶罐罐从防晒到遮瑕一应俱全,效果都很棒,只可惜幽灵用不上。胡桃一边扔一边感叹异世界的人真会玩,和莺儿一定很有共同话题。最后,她不得不放弃了使用这些陌生的东西,有些抓狂地直接抄起粉底液就往诸伏景光脸上招呼。 诸伏景光闭着眼睛,听天由命地任她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他作为狙击手的时候在原地全神贯注地保持几小时动作都是家常便饭,放空大脑发呆与之相比甚至能算得上是一种享受。 “好了哦。”胡桃拍拍他的脸,示意他睁开眼睛,“看看镜子,怎么样怎么样?” 他习惯性地扑了两下眼睫毛闪掉堆积在上面的粉末,睁开眼的瞬间就直面了身前的小镜子,这个也是胡桃从那对咒术师姐妹手里借来的。 胡桃还是有那么点水平在身上的,有但不多。她铺了大层的粉来掩盖幽灵本身半透明且透着怪异荧光蓝的皮肤,又形式化地在两颊打了些许腮红,这种做法带来的后果就是他整张脸看上去比起活人更像是一个断气许久的死人,还是眼睛会发光的那种,因为胡桃没有往他的眼睛里涂粉。璃月对死人妆容的要求没有稻妻那么严格,是不以“让他看起来还没死”为追求的。他的头发还处于半透明的发光状态,胡桃开始考虑是要用染发剂染一遍还是直接戴假发效果比较好。 “挺好的。”诸伏景光笑着夸奖她,脸上的粉也随之簌簌地掉了一层,像下雪一样,“……会行动的死人对于组织而言也是值得探究的一件事。” ——他说话一向有很高的情商。 第70章 七十个客户 诸伏景光最后出现在街上的时候, 已经专门找赤井秀一给自己的脸润了色,至少脸上的粉不会动一动就簌簌地掉上一大片了。头发在最后摆脱了胡桃的毒手,因为本身就不算长, 很轻松地就完全掩盖在了假发里。 他最初是打算在太阳没落山之前去琴酒面前刷一波存在感的, 因为他作为幽灵特有的荧光眼睛在白天不会那么显眼。但他先前带着自己警校时期的同学们, 几个幽灵共同跟踪了琴酒一段时间,发现这位劳模昼伏夜出, 只要没有加班就很少会在白天行动。如果没有007的加班,他会在定量的训练后选择像条咸鱼一样窝在安全屋里,最大程度上避免由于过劳而引发的猝死。如果他不幸猝死了, 酒厂将会失去一个任劳任怨的星级员工, 这是酒厂的不幸。 如果一定要往脸上遮挡些什么,遮住下半张脸永远比遮住上半张脸要有辨识度,而他整张脸上最具有辨识度的就是那双上挑的猫眼。琴酒这家伙并不以杀人为乐,他杀人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手下的人命在他心里连数字都不是, 懒得计数, 懒得记住长相,要想他记住名字也同样不可能。可能找卧底才是琴酒的兴趣爱好,他对这件事情总是不知疲倦分外积极,他本人把这种行为称为捉老鼠, 那他大概就是每天四处巡逻的猫猫。诸伏景光觉得自己好歹和琴酒有着几年互不顺眼的同事关系,同为威士忌,琴酒惦记赤井秀一那瓶掺了不少水的黑麦威士忌都能惦记那么久, 又喜欢时不时去盯他家幼驯染的稍试图找到什么马脚, 总不至于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吧? 不过……赤井秀一给琴酒脸上留了道疤, 安室透至今都还在对琴酒阴阳怪气, 似乎琴酒想不记住他们都难。好像他除了是瓶掺水的威士忌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琴酒记住他的记忆点,而在今天之前,他都期望组织里的所有人最好都能忘记他的长相,避免连累到有着和自己一样特色鲜明的眼睛的哥哥。他已经死了四年,说不定琴酒就是那么健忘,光看他的下半张脸完全想不起他这个人。 他看到萩原研二坐在琴酒安全屋的楼顶向他挥手示意,这个动作说明琴酒要开始今晚的工作了。他们差不多摸清了琴酒最近的工作作息,他会在夜间离开安全屋,然后走到安全屋不远处的小巷等待伏特加过来接送他。可能是因为幽灵们的高强度跟踪,琴酒看上去比之前更加疲惫,连眼下都出现了浅浅的黑眼圈。这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琴酒和安室透作为红黑两方的劳模代表,竟然都没有明显的黑眼圈,反而让有黑眼圈这件事显得分外异常。 出于一种莫名的仪式感,他象征性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戴上墨镜,在墙角等了一会儿后,平静地以“活人”的身份再度踏入了人流之中。他朝着与琴酒相反的方向走,琴酒那双如狼般锐利的绿色眼睛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向他,他轻轻地伸手抬起墨镜。 琴酒在那一瞬间就认出了他,他的手摸进了那件仿佛已经焊在他身上的黑色大衣里,看上去想要从这座移动的军火库里摸出些什么,但很快又放弃了。开着直升机扫射过东京塔的家伙其实也不太喜欢麻烦,在这里贸然开枪惊扰了人群会影响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任务,好像有点得不偿失。 于是他将手插回了大衣的口袋里,站在原地,牵动嘴角,朝着诸伏景光扬起一个充满攻击性的笑。 ……这种反应,肯定是认出来了吧。 诸伏景光不确定地想着,收回手任由墨镜随着众力滑回鼻梁。他以一种真男人绝不回头看爆炸的架势回过头,准备就这样悠然地走回往生堂好给琴酒留下更多的线索,视野里就突然出现自家幼驯染的脸。他们之间其实隔着不短的距离,但他就是能一眼从奔走的人群中看到对方。安室透那张一向把表情控制得滴水不漏的脸上少见的出现了失控的神色,愤怒、惊讶与悲伤乱七八糟地糅合在一起,让他的表情在那一刻看上去有些许狰狞。 安室透在傍晚时分接到了一个与琴酒合作的任务。作为神秘主义的情报人员,他很少会有机会和琴酒一起上阵,大多数他们作为搭档的时候顶多是他在后面发信息,琴酒在前面冲锋陷阵,期间两人顺便互相给对方创造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麻烦来表达对这次合作的不满。在接到任务后他迅速地思考了一遍目前应该还在东京的代号成员,贝尔摩得位置不明,科恩和基安蒂倒是一定在。这俩人对组织倒是蛮忠诚的,唯一的缺点就是脑袋空空,不太聪明。这样的同伴琴酒有伏特加一人就足够了,更何况这俩人对琴酒完全没有伏特加那样的服务精神,一个永远离不开他的帽子和墨镜,整天闷不吭声地憋不出一句话,另一个性格激进且素质有待提升,狙击水平没有琴酒好。他们总是一起搭档,看上去还有互相看对眼的苗头,琴酒对他们的态度是只要他们不背叛组织他就当自己看不见,眼不见为净。 仔细地筛查一遍后,他竟然真的是唯一一个适合与此时的琴酒搭档的人。他保持着完美的营业笑容,像过去每一次收到组织发给他的信息那样,熟练地用带着三分歉意与七分诚意的语气对槺捐魉担鼙福硖宀惶娣砩锨氚锩偷瓿で敫黾佟U飧隼碛陕攀圆凰瑯本梓是个很单纯的姑娘,从来没想过安室透说自己不舒服的时候十有八九是在找借口唬她。她在听了之后毫不犹豫地同意了,甚至还担忧地问他要不要先把他送去医院。安室透使用这个借口的次数太多,她现在对安室透的印象里早就有了身体不太好这个标签。 “身体不太好”的安室透状似虚弱地走出门,在走到槺捐骺床坏降牡胤胶螅稚罨⑵鹄矗业阶约旱某抵蟠蚩得牛迳铣翟砍祝性屏魉匾唤庞兔牛贤挝竦氐恪2仍诮痪5サ谋咴档氖彼偃盟芮『貌鹊愕酱镉肭倬苹愫系牡氐悖诼放酝O鲁担蚩得牛吹搅艘桓龇滞馐煜さ纳碛啊?br/> ——诸伏景光。 ……完了。 诸伏景光感觉头脑一阵眩晕,他瞬间失去了一切引以为傲的思考能力,把身体交给了行动的本能,只是下意识地冲入了身旁的小巷中。四周无人,安室透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跑过来,他迅速虚化了自己,在身上一切额外的物件都掉落后重新凝成实体将它们扔进垃圾桶,随后又以幽灵的状态穿墙离开了。 “——嗯?” 胡桃倒坐在往生堂正厅的木椅上,双手扒拉着椅背。她正因为无聊而一下一下地翘着椅脚,如果钟离先生在这里,会用委婉的语气劝她不要这样,但如果胡桃不听,他也就听之任之了。任何一个璃月小孩这么做时都会有家长过来尝试制止这种行为,即使这个制止的行为或许注定是失败的。 她停下了翘椅子的动作,抬起眼来看穿门而入的诸伏景光:“要和我说说吗,是遇到什么人了?” 脸上为了易容抹上的化妆品,假发,往生堂的制服,没有一样好端端地留在面前的幽灵身上,全都不出所料地成为了一次性用品。诸伏景光全副武装地走出去,又弃甲丢盔得灰溜溜地跑回了往生堂,活像是一只淋了雨后又不小心摔进泥坑的猫,可可怜怜,还有点隐隐约约的可爱。 场合和气氛都不太合适,但胡桃有点想笑——没想到从见面起就戴着面具与她交往的家伙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 诸伏景光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有些心虚,既是对安室透,也是对胡桃。这种心虚在他心头来回徘徊了一会儿,又被他自己给消化掉了。 恐怕安室透的事情在胡桃这里也隐瞒不了多久了,接下来只要安室透突然表现出半分对往生堂感兴趣的样子,胡桃目前所知道的一切线索就能串联起来了。 他低下头看向胡桃的眼睛:“你不生气吗?我把我的存在暴露出去了。” “生气……?”胡桃把下巴搁到椅背上,歪了歪头,“本堂主才会不生气呢!在你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被人看到就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了,这种情况我早就猜到了啊。你都已经被那个叫琴酒的家伙看到了,那给谁看不是看啊。” “……” 目前的场景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就像是小学生第一次听说下周会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小心翼翼地躲在被窝里想象了一周要怎么样变成超人打败怪兽,一周后却发明怪兽竟然是十以内的加减法一样。胡桃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就像是先前对他跟着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一起去找班长一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诸伏景光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第71章 七十一个客户 金发的男人敲响了往生堂的大门。 他在昨天看到了自己死去已久的幼驯染。幼驯染穿着一身奇怪的制服, 整体色调是红棕色,边缘用暗金色的丝线勾勒,布料上印着彼岸花图样的暗纹, 他的目光与自己对接时有一丝讶异, 随后转身径直冲入了一旁的小巷。等他跟着冲入小巷后, 巷子里早就没了人影。他掀开垃圾桶的盖子,里面除了这一套衣服之外还有一双鞋、一副手套、一顶假发、一副墨镜和一张粗制滥造的“脸”。他一只手戴着手套把那张薄薄的面皮拎起来, 它大概是由两个不同的人共同制作的,其中一面是相对光滑的,制作人的手艺算得上精良, 而另一面则有些粗糙, 抖一抖甚至还能掉下一些粉。 不能再停留了,他还得去见琴酒。他咬咬牙,把面皮放回去,给风见裕也发了条信息后迅速地跑向了和琴酒的集合地点。 “波本,我刚刚看见了一只老鼠。”琴酒已经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他摇下车窗, 挑衅地看了一眼安室透,“苏格兰威士忌。” “是吗,那你怎么不直接杀了他?”安室透不为所动,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语气讥诮。他拉开后座的车门坐进去,琴酒略感无趣地将视线移至前方,不再看他。 “……这件事最好和你没有关系, 波本。” 琴酒冷哼一声, 转头示意身边的伏特加开车, 伏特加后知后觉地点点头。 这个任务的难度不大, 需要两个人出动的原因只是过程有些繁琐,倒是在琴酒的盯梢下一边摸鱼一边让自己看上去像是瓶假一赔十的真酒比较难。他绷着根神经在全程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完成了任务,直到回了安全屋才把先前被自己扫到角落的关于“诸伏景光”的事情扒拉了出来。 易容能改变容貌,但动作、习惯、微表情,这些细节都是仅凭易容无法做到的。他觉得那个身影就是诸伏景光,即使原地留下了一张几乎明示是易容的面皮,他依旧这么认为。正儿八经的理由说不上来,硬要说的话……纯靠玄之又玄的幼驯染之间的默契?他一向都是很理性的人,虽说诸伏景光的尸体不是他处理的,但诸伏景光的死亡是他亲自确认的。诸伏景光已经死了,但他依旧直觉自己看到的一定是诸伏景光。 真是奇妙。 他弓起身子,把脸埋进了哈罗毛绒绒的肚子里。诸伏景光这个存在对于他而言太过特殊了,他禁不住地去想念他,想起他的死亡,又情不自禁地思考起今天那个身影出现的理由。是组织的实验吗?不像是,他的出现就连琴酒看到了就觉得很意外。 他按着时间把遇到“诸伏景光”后发生的事情重新复盘了一遍,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衣着——除了脸之外,他全身上下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的,没有露出半点多余的皮肤。那件衣服的底色是暗沉的棕红,边缘细致地勾着金线…… 这个风格有点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安室透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点。 深色系的底色,低调又精致的烫金设计,象征着死亡的彼岸花……这不就是往生堂一贯的设计风格吗?陪了胡桃很长一段时间的赤井秀一,在波洛咖啡厅内提到的黑衣组织,穿着往生堂制服的“诸伏景光”,这些线索就差把胡桃这两个字直接说出来了。 安室透思考了一会儿,他想,他的思想在先前可能确实困于他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建立起来的科学观里。如果把这些抛于脑后,自己面前这位凭空出现没有任何过去的少女,那些他过去当作都市传说和玩笑付之一笑的“异能力者”,又或是胡桃被邀请前往的那所在官方有特殊备案的“宗教学校”,它们都不乏反科学的特征。这个世界,有没有可能真的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遵从所谓的“科学规律”? ……其实江户川柯南的存在就挺不科学的,一粒药就能像魔法一样无视物理上守恒的定理凭空蒸发掉一个青少年的几十斤骨骼与血肉,让人返老还童,很难想象啊。组织的研究室研究的是药物,研究魔药也算是研究药物,听上去没毛病。 好像是感应到了他思考程度的突破,与此同时,兜中的手机也开始震动起来。安室透叹了一口气,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放下怀中的哈罗,掏出手机查看组织刚刚发给自己的信息。 “调查往生堂。” 简单明了,毫不拖泥带水。 ——果然,琴酒不会放过目之所及的任何一个卧底。 胡桃抿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回桌上,抬起头严肃地说:“幽灵先生,我突然觉得没有幼驯染和挚友的我在这个世界和你们格格不入。” “……为什么这么说?”他刚问出口,瞬间想起了整天都腻歪在一起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随后思想又不可抑制地滑到安室透身上。 好像不用问为什么了,光是看目前在往生堂待过的幽灵,幼驯染和挚友浓度似乎确实有点高,每一个都成双结对的,班长有的还是女朋友。光看往生堂内的活人,似乎也就只有胡桃是孤家寡人的,连太宰治都有“挚友”。孤家寡人的胡桃夸张地紧闭着眼睛,作出自己快要被过高的贴贴浓度淹死的样子,她现在终于有些理解旅行者口中那位连夜坐着拟造阳华逃离提瓦特大陆的阿贝多是什么感受了。据说他遭遇的是红蓝诅咒,只要他出现,就有大概率会遇到一个红色系的和一个蓝色系的人贴贴,这两人还几乎必定是同性别的,实在是个可怕到不行的诅咒。她一边装模作样地仰着头呈咸鱼状,一边嘴里念咒似地说:“不要贴贴不要贴贴,贴贴变密接。” 贴贴会不会变密接诸伏景光不知道,密接是什么诸伏景光也不知道,他现在只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今天往生堂没人值班,胡桃把他们打发走了,神秘兮兮地说自己要在这里等一个人。不用上班对所有人而言都是幸福得不行的事情,白给的假期不要白不要。胡桃总有一堆自成逻辑的奇思妙想,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样东西,在她口中总能扯上点关系。没有人会过问为什么她做出那样的决定,就好像没人会去思考太宰治的决定是怎么来的一样。诸伏景光倒是好奇她在等谁,他猜不到,所以他留了下来。胡桃没有阻止他,甚至对这种行为抱有隐隐的期待。 她在期待什么? “看,幼驯染来了。”胡桃努努嘴,从椅子上跳下来,小跑着过去开了门。 诸伏景光还没来得及思索胡桃口中的“幼驯染”是指谁,她就揭晓了答案。她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普普通通的咖啡店店员安室透。他穿着一身很日常的衬衫,笑容温和,就像是邻家的大哥哥一样。 胡桃的眼睛微微睁大,露出了一个猫猫震惊的表情,这个表情转瞬即逝,很快又变成了了然的笑容:“安室先生过来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诸伏景光注意到了她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大概是意味着她猜到他意外遇到的人是他的幼驯染,但不确定这个幼驯染是谁。安室透出现在这里也很合理,组织的代号成员大多聚集在东京,目前抽得出手来调查往生堂的有四个,基安蒂和科恩都不具备获取情报信息的能力,琴酒很少做这类工作,派出安室透这个情报人员几乎是必然的。胡桃对组织的了解比较少,诸伏景光还不能确定她究竟能不能看出安室透行为下的这一层意思。 “胡桃,我想问一个问题。”安室透笑着说,“人是有灵魂的吗?” ——有啊,当然有,现在在你面前还站着一只呢。虽然我不知道他的真名也不知道你的真名,但你俩多半还是幼驯染。 不过话当然不能这么回,胡桃咳了几声,清清嗓子说:“古往今来,鬼怪一事,多为人们自己编出来吓唬自己的。信则有不信则无,就是这么简单浅显的道理。” 放下你脑子里那点科学观。安室透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他过去用语言的技巧来诱哄目标对象说出情报的方式对于胡桃这种人不起效,所以他换了个问题:“人死后会变成幽灵吗?” 胡桃伸出手掌,将双手的中指与无名指并拢,向下弯曲做出代表“狐狸”的手势,又将两只手扣起,抬起头通过食指与无名指交叉形成的空隙看向他:“安室先生,你看,这是都市传说中‘狐狸之窗’的手印,有些人说,这能帮助你看到世间游离的灵魂。” 安室透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她笑了起来:“由手指搭建的狐狸之窗或许不能让你看到灵魂,你甚至不知道所谓的灵魂究竟是否是真是存在的。但是,当你摆出这个手势的时候……你知道你在借此思念谁。” 第72章 七十二个客户 安室透正坐在桌边看往生堂的值班轮次表, 轮次表旁摆了一只被裁剪过的纸箱,一面贴了一个剪成像脸一样长着耳朵的纸板,面前还放了一个盆, 像是什么诡异的□□现场。 左边的那一行写着三个名字, “太宰治”他知道, 剩下两个听起来像是男生,应该就是胡桃之前带着到波洛咖啡厅吃三明治的少年们。 胡桃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把头探过来,解释道:“啊,这个是这次的轮班表, 你把你写在左边那行的最前面就行。” “那右边的呢?”安室透指向右边的一行, 这里只有两个名字——“夏油菜菜子”和“夏油美美子”,看上去像是一对姐妹。 “唔,这个啊,如果你最近想在往生堂过上相对和平的生活的话……最好不要去试图和她们搭话哦。”胡桃劝诫道。 ……不要试图和她们搭话?这两个小姑娘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安室透的手在这两个名字上停留了片刻,目光滑到一旁由纸箱做成的大大的丑东西身上。 注意到他的动作, 胡桃像是导游一样, 很积极地介绍道:“旁边这个是太宰画的猫猫。” “……猫猫?”安室透的声音里透着点不确定,他又仔细打量了一遍丑东西的脸,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太宰治想要借此传达什么信息? “它的名字叫狗。”胡桃说着, 上手摸了摸纸箱猫的脑袋,“往生堂之前有过一只猫,后来被我送给港口黑手党了。太宰前阵子去织田作家里玩, 看到织田作给家里的小孩做这个, 就帮着他一起做了一个。” 安室透大概明白这个狗猫诞生的全过程了:“因为孩子们不喜欢, 所以他就把它带回来了?” 胡桃点点头:“嗯, 他说如果取名叫狗,往生堂就猫狗双全了。” “……?” 奇怪但似乎又挺符合逻辑的说法。传说中作恶无数、连琴酒都有点忌惮的太宰治,竟然是这个风格的? “太宰他们会用转椅比赛来决定值班的顺序和往生堂内的卫生打扫,之后遇到他们的话你可以自行和他们协商。转椅就在隔壁房间,如果没客人的话你想从今天开始准备也没关系,往生堂应该够大。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啦!”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来往生堂上班的倒霉蛋,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还有每日任务在等着她去做呢! 胡桃在搬出工藤家时,在收拾日用品的过程中从床底翻出了一箱原石——四角星型,粉蓝渐变。她只在旅行者口中听说过这个东西,旅行者说,这是他帮助大家完成委托后,由人们的梦想和希望凝结而成的东西,每凑齐160个就可以换一个叫“纠缠之缘”的东西。在旅行者的描述中,它是个长相精致的球状物,同样有着粉蓝渐变的颜色。她问旅行者纠缠之缘又是什么,旅行者下意识说了一句是彩礼,然后又补充说,他和提瓦特大陆上的一些人没有多少缘分,只要用纠缠之缘多纠缠几次,就能创造出缘分了。 “那我们的缘分呢?”胡桃好奇地问他。 旅行者拍拍胸脯承诺道:“保真!” “那为什么不用这些去创造你和你妹妹的缘分呢?” “……”旅行者挠挠头,半天才憋出一个答案,“有的人是强求不得的。” 她在一开始没想到这箱东西会是原石,还以为是这个房间内本来就存在的东西。她把这件事和赤井秀一提了一句,就快快乐乐地搬去往生堂了。过了一段时间,她在自己新房间的床底下又发现了这样一箱原石,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工藤家床底下发现的那箱东西可能是她近日勤勤恳恳跑每日任务得到的奖励。想通这件事后,她又跑回工藤宅把那箱原石拿了回来。原石这东西的存在玄之又玄,她原本想送几个给赤井秀一留作纪念,但赤井秀一却表示根本看不见原石的存在,只看见胡桃手里有模有样地抓着一把空气,好像那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存在一样。胡桃不信邪,又跑去给五条悟看了。在发现无敌六眼也看不出来后,她连宅在虎杖悠仁身体里的两面宿傩都没有放过,最后又拽着太宰治问他能不能看到自己手中的东西。最后得出的答案全是看不见,原石这东西好像只有拥有“旅行者”这么一层身份才能看到。 ……这些东西除了占据储存空间之外还有啥用呢?如果送给旅行者的话,旅行者应该会很喜欢吧?旅行者之前打广告说,他在提瓦特大陆的各个角落随叫随到,除了唱歌之外的各项业务样样精通,原石到位天理干废,这么多原石,应该可以让旅行者帮忙做不少事情。 有了这种现在她做社畜,回去之后就可以让旅行者来当她的社畜的想法,她瞬间对原先可有可无爱做不做的每日任务干劲满满。 胡桃说走就走,看上去十分放心把一个临时说要来往生堂体验生活怎么看都十分可疑的安室透留在自家店面里。她对这件事最大的遗憾是,五条悟在当年规划往生堂建造的时候,严肃地驳回了在往生堂内加设厨房的提议。胡桃虽说作风前卫毫不忌讳,但也没有自由到在火化炉里开小灶做饭的程度,她和厨房的缘分就这么理所应当的淡了下来。 往生堂的员工名单上没有诸伏景光,也没能找到正好能对应上诸伏景光的人名。他突然想到自己刚到往生堂时胡桃讲的那些话,按照胡桃的动作搭起手指,作出“狐狸之窗”的手势来。虽说他过去对都市传说之类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但对“狐狸之窗”的传说也有所耳闻。狐狸在传说中是一种高频出现的动物,好像各种传说只要带上狐狸这两个字,就能变得诡谲莫测起来。从来到往生堂起,他就觉得,诸伏景光应该就在这里。 ——据说,这个手势能够打开连接现实世界与“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他抬起手,跟着直觉的指引透过那块小小的缝隙看向某个方向。 诸伏景光心中一惊,连忙从地上飘起来远离安室透的视线范围。他之前听胡桃抱怨过夏油杰和他的挚友,她说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人和幽灵之间还会有挚友感应,明明五条悟都看不到夏油杰在哪,还能精准地指出夏油杰所处的位置,这种直觉也太作弊了。他不确定这种虚无缥缈的感应在安室透身上能不能起效,也不知道胡桃特地提出来的“狐狸之窗”到底能不能帮助安室透看到他,但至少他目前还不想贸然出现在安室透的面前。胡桃既然放心让他一个幽灵留在往生堂陪安室透,可能确实有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幼驯染重逢的意思在里面,但根本原因是她认为自己接下来做出的选择并不会影响到安室透。 安室透平静地放下了手,说失望也没有很失望,这种结局是他原先就猜测到的。 妄想通过一个手势就看到幽灵什么的……果然只是一个都市传说而已。 不过,刚刚似乎看到了一小片黑漆漆从视野边缘快速地飞过去了?难道是错觉吗? 他揉了揉眉心,暂且把这件事放到了一遍。他没有按着胡桃的指示去隔壁的房间找转椅,开始一个人在偌大的往生堂里调查了起来。往生堂的装潢很高端,基本上都是木质的结构,采用了上好的木材。主厅旁有很多小房间,其中有一间上了锁,从外面贴着的员工表看应该是办公室。 他拉开办公室对面房间的门,房间内摆着几个有些空旷的书柜,柜子里可怜巴巴地塞着零星的几本书。这个房间或许最初是以书房的目的设计的,但最后却不幸得沦落到了和杂物间差不多的待遇。除了书之外,书柜里还塞了点猫冻干,柜子内侧特地用透明胶带贴了一张小纸条,纸条上歪歪斜斜地写着“不要偷吃冻干!”,其中“不”和“偷”两个字被人为地划掉了,变成了“要吃冻干!”。安室透随手打开了其中一袋已开封冻干的塑封条,一股子生肉的腥味扑鼻而来。 ……好吧,是真的猫咪冻干。安室透想起那只长得异常抽象的纸箱猫面前的食盆,暗想他们不会就把这玩意喂给它吧?难道纸箱猫也会吃猫粮吗? 纸箱猫吃不吃猫粮他不知道,但他注意到了纸箱猫脚底与地面摩擦留下来的毛糙的状态,他们好像真的会闲到去大街上遛这只猫。 担忧往生堂员工的精神状态。 胡桃的书桌上放了一本书,是夏目漱石的《心》。他没看过这本书,迅速地翻了两页,最后得出这位作者的文笔和构思都十分精妙的结论。这本书胡桃应该看了许多遍,带有一种书籍被多次翻阅后特有的蓬松感。 他离开这个房间,顺着走廊继续向前走,走廊的尽头还有一间房间,按照往生堂的工作范围,应该是用来火化尸体的。他推开房门,这个房间的布置和他过去对火葬场的印象完全不一样,没有焚化炉,房间中央摆着一个体积不小的炉膛,炉膛的边上还有一些灼烧后的痕迹。 ……火化炉通常需要在炉膛内达到接近一千摄氏度的高温来确保能够瓦解尸体,胡桃究竟怎么做到在炉膛不密闭且不连接燃烧机的情况下达成这个目的的呢? 第73章 七十三个客户 下坂龙也打了个哈欠, 睡眼惺忪地推开门。他的视线越过值班表旁的纸箱狗,看到了一个蜜色皮肤的金发男人,男人长得很秀气, 正抱着手臂对他露出一个从容又温和的笑容。 怎么回事, 才刚来上班就来客户啊?不对, 他的假期根本没结束!他是提前过来打扫明天的卫生的! “……你好?”在胡桃高强度培训下养成的极为专业的职业素养让这两个字无意识地从他口中滑出,话音刚落, 他瞬间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关上了身后的门。 随手关门是每个人应有的美德。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打扰了, 初次见面, 我叫安室透。”安室透温和地说,“我想了解一些和丧葬之类有关的事情……所以来这里当一段时间的临时工。” 临时工?上一个主动请缨来当临时工的是太宰治,心眼多得很,他和野田幸治都被那家伙拿捏得死死的。明知道对方是在逗自己玩,还没有半分反制的方法。他深谙自己的倒霉, 除了胡桃特地为他换了班的那次, 几乎所有不太寻常的客人来往生堂的时候都是他的工作时间。而野田幸治那次见到的中原中也……说实话,他还挺想再见中原中也一面说上几句感谢的话的。 胡桃说她邀请了中原中也,让他没事多来往生堂坐坐。但以普遍理性而论,正常人谁会闲得没事来往生堂这种地方喝下午茶啊?中华街这么大的地方是没地去了吗?总之截至目前, 胡桃的这句邀请看上去都像是句没啥用处的客套话,中原中也没有再在往生堂出现过。不出现也是件好事,要是让中原中也见着太宰治, 这间往生堂说不定就要被破拆迁了。 下坂龙也干巴巴地给出规规矩矩的回应:“初次见面, 我是下坂龙也。” 面前叫做安室透的人看上去就像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 有着一股子在学校读过书的很干净的气质, 和往生堂目前都没怎么上过学的员工们比起来简直格格不入。在这之前,往生堂里最像学生的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因为她们都穿着国中年纪的女生们穿的制服,不过像的是班级里不怎么用心于读书的混子。胡桃和太宰治懂得知识不少,脑子也好使,放在学校里绝对是成绩数一数二的家伙,就是身上缺点学生气。至于他和野田幸治……他们很有自知之明,他们是绝望的丈育,来往生堂之前大字都不识几个。 鉴于酷似少管所的往生堂内的各位都有点案底在身上,下坂龙也对安室透持保留态度,毕竟太宰治如果真要演也能演出这种干净的学生气来,能和太宰治一样混个临时工的身份,多半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安室透看了眼面前这个样子看上去不太聪明的少年,他看上去心中有很多不太适合搬上台面来讲的想法,但是掩饰的能力又太生硬,整张脸僵持在一个不尴不尬的表情上。这种情绪的伪装在安室透这个优秀的卧底眼里全是破绽,就差把“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怀疑你有大问题”这一行字给写脸上了。成熟的大人不和小孩计较,他移开视线,眼睛的余光扫过值班表上“下坂龙也”这个名字旁的圆圈记号。 “胡堂主说,让我试着先在这里待一天。请问有什么工作上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要注意的地方可多了,不过面前的这位是和太宰治一样的临时工,在能完成工作要求的前提上适当放宽要求是胡桃默许的。 “港口黑手党每天晚上都会给往生堂发送订单。”下坂龙也从口袋里抽出一叠折起来的纸,在桌面上摊平,“订单通常会放在外面的邮箱里,轮到你值班的时候,需要按着订单上的地址去收尸。不过今晚应该不用了,胡堂主给我们放了假,她放假的时候会通知港口黑手党那边和我们对接的人员,他们会把这些任务转交给他们自己的后勤部处理,不过还是会来投送一次订单。” 和港口黑手党合作的工作太宰治是不参与的,下坂龙也能理解他——据说背叛黑手党的人都是会被追杀的,抓到了就会把叛徒的嘴掰开卡在台阶上,对着脑袋用力地踩上一脚踏崩他的牙齿,最后在背后□□地开上三枪结束他的一生。太宰治在港口黑手党中地位不低,不像是个能轻易辞职跑到往生堂来当临时工养老,多半是自己连夜扛着火车跑过来的。出于他们那点塑料般脆弱的同事情谊,他还是希望太宰治别被港口黑手党的人抓走打死,能不出现在港口黑手党的面前就最好别去他们面前露面。 在除去港口黑手党提供的订单后,往生堂每日接到的订单数其实并不算多,一晚上枯坐在往生堂里拿着厕所读物打发时间也是很常有的事情。下坂龙也拿着抹布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桌柜,又用拖把把地拖了一遍后就和安室透告辞了。随后,安室透收到了胡桃发的简讯,简讯里写着:“今晚不会有生意了,安室先生先回去睡觉吧,早睡早起身体好哦!” 发完这条信息后,胡桃眯起眼睛,看向楼下步履匆匆的男人。她此时正站在商城的三楼,透过面前透明的玻璃窗自上而下地观察着。男人头顶带着一顶礼帽,身穿黑色的大衣,身后银色的长发分外飘逸。 “那个是琴酒吗?”胡桃问。 赤井秀一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过去,抿了抿唇,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她这次跑来找赤井秀一是为了讨论一下在引起黑衣组织的注意力之后,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却没想到出门随便走两步的功夫,就让她遇上了组织传说中的扛把子。 “这发量真多啊。”胡桃对着那背影点点头,客观地点评道,“按照他的工作强度,竟然还能留一头漂亮浓密的长发,真是不可思议。” 这事赤井秀一也觉得很神奇,琴酒和安室透就像是超人,每天加班加点,既没有黑眼圈也不脱发,足以引起社畜们的公愤。 “据说他曾经是金发。”赤井秀一扶了扶眼镜,在琴酒察觉到他们之前拉着胡桃离开了那个站台,“高强度的工作愁白了他的头发——有些人私底下是这么说的。当然,不排除他突然想给自己染个头发的可能性,我尊重他爱美的个性。” 爱美的个性……不知道琴酒知道赤井秀一这么说他会不会生气。组织的事情对没有任何特异能力的普通人而言,处理起来棘手得不行,但是如果把五条悟摇过来帮忙,他一个人估计就能打穿整个组织,直接原地宣布他来继任酒厂的Boss一位。不过,在这一点上有异能力和咒术的大家都很讲武德。他们基本上只和与自己有关联的人内部竞争,不会去主动干扰普通人的生活,就算干扰到了,大概率也只是开AOE地图炮时误伤到了。像夏油杰这样主动对普通人表现出敌意的算是少数群体,不具有普遍代表性。要是真把五条悟拉过来当外援,说不定就破坏了普通人与咒术师之间的平衡。 “江户川柯南就是工藤新一吧。”胡桃突然无厘头地换了个话题,“嗯,工藤新一……滚筒洗衣机,噗。” 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的中文谐音,没忍住笑出了声。 “……” 赤井秀一沉默地抿了抿唇,又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最初胡桃说她看出柯南的身体并非他本身样貌的时候,他就猜到柯南离暴露真实身份不远了。不过,柯南作为“工藤新一”的本体也只是个不太普通的男子高中生,依旧是个未成年的小朋友,年龄翻个倍后能险胜于他。变小这件事事发突然,工藤新一猝不及防地被塞进小学生的躯壳里,慌乱地编造出“江户川柯南”这个从名字上就经不起推敲的粗糙身份。这些理应都是成年人该处理好的事情,柯南作为未成年人在短短的时间内带着他们得到了不少进展,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对他太过苛责。 “像琴酒这样的人,活的比死的对你们的价值更高,是吗?”胡桃的第二个问题依旧无厘头,听上去和前一个问题没有任何关系。 “琴酒在组织的地位很高。”赤井秀一回答她,“如果能够捉住他,我们会有机会得到很多情报。” 胡桃说:“昴先生,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嗯?你说。” 赤井秀一的眼睫毛轻轻地颤了颤,过去与胡桃相处的经验表明,来自她的大胆的想法一般都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他不觉得琴酒能逃过此劫。 胡桃面不改色地说出了一个他过去从未设想过的全新的思路:“你们为什么不试着把琴酒也变小呢?如果变成了像小学生那种体格,他就算再神通广大也打不过你们呀。” 第74章 七十四个客户 “不对, 等等,你说什么?!”柯南一惊,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胡桃想把琴酒也变小?我没听错吧?” 赤井秀一沉默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按照柯南聪明的头脑, 怎么可能想不出胡桃提出这个建议的前提条件是什么, 但出于一种常人都有的侥幸心态,他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遍。 “她已经知道你就是工藤新一了。”赤井秀一如实回答他, 尽管这个答案并非他想得到的,“她说,你到现在还没被多少人看出真实身份真是个奇迹, 看来是这个世界的人见得少了, 要是在璃月的话,你早就露馅了。” 胡桃这话说得倒也没错,钟离先生确实有意向众人隐瞒自己本身是岩王帝君这件事,胡桃在先前自己猜到了这层身份,随后在某次路过七天神像的时候不经意间抬头一看——嚯, 这脸, 这发型,不就是咱往生堂日日喝茶赏花遛鸟的钟离先生么?这时候她瞬间就想通了,为什么魈上仙马上就认出了钟离先生就是岩王帝君——他那张帅得不行的脸根本没做多大的改动,只是换了一件更加符合他年龄和气质的衣服, 挡住了身上那看上去不像是一名往生堂的普通客卿应有的腹肌,毕竟他目前对外表现的形象是一名博学多才谦逊有礼的知识分子而非一肘子能把镀金旅团打飞的文弱的学术人士。要是这种程度的伪装魈上仙都认不出来的话,她横竖得去不卜庐为他约个白术先生的专家门诊治治眼睛。虽然她不认同白术的很多理念, 但白术的医术毋庸置疑。不过, 造神像那会儿的钟离先生看上去比现在嚣张多了, 看上去就是一副马上就能提枪能打遍提瓦特的样子, 特别有气势。果然钟离先生过去也年轻过,现在大抵是年纪大了,提前步入了养老状态。 但就像胡桃所言,大部分普通人见识得少,就算是平常闲得无聊会时不时抬头看看七天神像上那张属于岩王帝君的那张帅脸的人,也很难想到数千年来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帝君会找个假死的名头趁机退休,甘愿来尘世间当个每天摸鱼的凡人。他们就算是意识到了钟离先生长得和七天神像几乎一模一样,说不定也会认为只是钟离先生太崇拜帝君了。据旅行者说,曾经还有人在钟离先生面前质问“是你懂岩王帝君还是我懂岩王帝君”,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这件事真的有点好笑。 “……这个世界?” “嗯,你猜的没错,她在刚开始见面的时候没骗我们。”赤井秀一肯定道,“她来自提瓦特大陆一个名为璃月的国家,是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那里有神明、有仙人,也有魔物,普通人如果拥有神之眼的话,就可以使用元素力了。” 他在第一次看到胡桃拿着一把冒着火的长柄武器和空气激战时,就注意到了她身后那块鲜红的方形宝石。那时他尚未和胡桃达成合作,胡桃也没有和他细讲那块宝石的作用。再之后,他相信了胡桃异世之人的身份,胡桃才详细地告诉他,那块宝石叫神之眼,她使用的火元素力就来自于它。 “那你最开始说我不适合绿色的……是什么意思?” “倒也不是完全不适合绿色。”胡桃回答他,“草系和风系的神之眼都是绿色的,但风系的色调会更加偏向蓝色一点。旅行者说,他认识的有风系神之眼的男性无一不是身材娇小的少年,听说他们还有个奇妙的共同点,好像是过去都死过挚友。旅行者还说,和有潜力拥有风属性神之眼的小男孩们当朋友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一不是少年二身材不娇小三没死过挚友,真是对不起了。 赤井秀一的好奇心也随之升起了:“那你觉得,如果我能得到神之眼,会是什么属性的?” “别想了,得不到的。”胡桃摊摊手道,“只要你获得了神明的认可,就能得到神之眼了。但很显然,隔着一个世界,我们提瓦特大陆的神注视不到你们。” 赤井秀一把胡桃过去解释给他听的话简单地给柯南转述了一遍,听得柯南一脸茫然精神恍惚。 “怎么想都不合理啊!”柯南有些抓狂地喃喃道,“赤井先生,你真的没在开玩笑吗?” ——傻孩子,不仅有来自异世界的美少女,这个世界的本土还有咒术师之类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潜藏在暗处呢。 不过这条信息柯南就没必要知道了,赤井秀一最终没有讲出来。 “胡桃会帮我们共同解决掉组织的。”他最后总结道,“如果她想要回到她自己的世界……这就是必不可缺的一环。” 与此同时,另一边,胡桃正在试图潜入组织的实验室。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诸伏景光抱着肩,飘在她身边困惑地问,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关心。胡桃真正想做一件事的时候,他是拦不住的,只能跟在她的身边,或许还能在危险的时候为她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来抢救一下。 “因为你们在这里待过不短的时间呀,我当然知道了。”胡桃俏皮地朝他眨眨眼,用气音小声说道,“怎么避开巡逻和摄像头进去,你们应该早就摸排清楚了吧?” “……真拿你没办法。”诸伏景光有些憋屈地说,“我会给你带路的,不过,你潜入进去是想做什么?” 不带路又没办法,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胡桃被组织抓走拖去实验室或者刑讯室等任何一个不适合她出现的地方。 “我想把琴酒变小。”胡桃毫不犹豫地说,“那个能把人变小的药应该就在组织的实验室里吧?而且,硝子姐姐也说,她对这种药物的成分和作用机理很好奇。” “但是,组织的一切药物都会提前备案记录,如果你窃取了药物,很快就会被组织发现的。”诸伏景光脸上的担忧不减,“更何况给琴酒喂药这件事的难度……” 剩下的话,说出来就有些打击士气了。 胡桃拍拍他的肩膀,比出一个鼓励意味的大拇指:“没关系,你只管带路,办法由堂主我来想。” “……好吧。”诸伏景光最终还是妥协了,“我们从通风管道进去,那里可能有点脏,你忍耐一下。” “放心放心。”胡桃保证道,“想想我是什么行业的,爬个通风管道算什么呀。” 这话确实有道理,胡桃作为一个丧葬行业的领军人物,光是预约地点回收尸体就足够让她见到不少糟糕的环境了。 实验室的通风管道安装在比较高的地方,诸伏景光刚想实体化把胡桃抱上去,胡桃就直接贴到了墙上,以一种不需要任何落脚点的攀爬方式垂直爬到了管道口。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等等,你怎么爬上去的?” 他露出了一副鬼见了胡桃的表情,怀疑地看了看光滑的墙面,又怀疑地看了看胡桃精致的小皮鞋和白皙的手。她的指尖圆润白皙,手指甲被细致地修剪成了一个完美的弧度,上涂着黑色的指甲油。这一切都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这样干净漂亮的一双手,刚刚正扒着墙帮助胡桃徒手垂直爬了上来。 “什么怎么爬上去的?”胡桃困惑地看向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问题一样,“这不是很正常吗?每个提瓦特人都会爬山啊,凝光她们就算穿着高跟鞋都照样能爬上来。” “……” 不懂你们异世界的人。 诸伏景光哑口无言。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走?”胡桃一边挥手扑散因为她的闯入而躁动起来的灰尘,问道。这个通风管道应该有一阵子没使用过了,真脏。 “往前爬,前面会有一个岔口。你先戴个口罩吧,胡桃,这里的灰尘太多了。” 胡桃乖乖地翻出一个口罩戴上,开始往前爬行。 “左转,然后直走……” “右转。” “……好了,就先在这里停下来吧。”诸伏景光伸出一只手挡在胡桃的眼前,阻止她继续向前走,“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人,这个点应该是没人上班的,但不排除例外。” 诸伏景光独自一只幽灵飘了出去,在检查了一遍房间后,帮胡桃打开了通风管道处的盖子。 “胡桃,出来吧,就在这里了。”他说,“我刚刚检查了一遍,门已经反锁了,房间内也没有运作的摄像头等设备。” 胡桃先在管道口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才像只小黑猫一样轻飘飘地落了下来。整间实验室的色调是缺乏生气的白色,看不懂作用的实验器材整齐地堆放在一起,桌子上还有一些装着颜色各异的液体的试管。试管的外壁上都贴着标签,胡桃没受过这方面的教育,很骄傲地承认自己一个都看不懂。诸伏景光的情况则比她好点,至少最基础的药剂成分和作用他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好歹组织实验室里得到的各类制品,他作为代号成员的时候也申报领取过不少。 接下来,就是要从中找出对应的药物了。 第75章 七十五个客户 “呃……‘传出神经药物对在体兔肠的作用’?”胡桃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叠实验报告随意地翻了两页, 明明报告中的每个字拆开来她都认识,拼在一起之后却显得如此陌生,“‘作用于传出神经系统药物对肠平滑肌的作用’……?‘20%乌拉坦、0.1%毛果芸香碱、0.1%阿托品、0.5%新斯的明’……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她又看了一眼那纸面上密密麻麻的字, 好像有好多小虫子在爬。 “不是那个, 胡桃。”诸伏景光把那叠报告从她手中抽走, 重新理齐后摆放回原位,“到这里来, 神经类药物不是我们需要找的类型。” “好吧……”胡桃恋恋不舍地将目光脱离那个实验台,转到诸伏景光所在的方向,“这里的是……?” “据我过去使用过的经验……这里都是致死的毒药。”诸伏景光的视线从这些封装好的药物上一一划过, 最后停在一个盒子前, “在需要没有痕迹地灭口掉一些人时……组织会发放一种有毒性的药物可以使服药者迅速死亡。因服用这种药物而死亡的人无法检查出死因,尸体内检查不出任何毒素,因此能做到杀人不留痕迹的完美犯罪。” “哦……”胡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发出了好像完全听懂了的声音,“所以说, 当年给工藤新一喂药的人其实是想杀了他, 然后却莫名其妙地把他变小了?” 诸伏景光点点头,伸手抽出那个贴着“APTX4869”标签的药盒:“行动组的人经常申报领取这种药,不过我是狙击手,没有理由去申领它。” 胡桃好奇地看向他:“狙击手?那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成……就是先藏起来, 然后趁对面不注意远远地给他来一枪偷袭。”诸伏景光想了想,用了种更加形象的说辞。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胡桃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所以甘雨也是狙击手!” “……?你明白了什么?”诸伏景光闻言一惊, 迅速地在脑海中寻找了一遍有没有名叫“甘雨”的人, 寻找无果后又问, “甘雨是谁?” 胡桃纠正他:“她是璃月人啦。” 他沉默了一瞬:“……璃月也有狙击枪吗?” “那得问那些愚人众,我们璃月人都不用那些东西的。”胡桃伸出手比划道,“旅行者经常请甘雨去帮他破坏丘丘人的哨塔,她只要在旁边的山头像这样拉起弓,然后一松手——‘咻’的一下,哨塔就被炸坏了。” 听这描述好像确实挺符合狙击手的,但怎么听着就那么不对味呢…… 他还在思索的时候,胡桃就已经把几颗红白色的药丸从盒子里挖了出来。她摸出一个小盒子把药丸放了进去,又掏出了几个外观相仿的药丸放了回去,避免被这里的实验人员发现问题。做完这些后,她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赤井秀一。 诸伏景光困惑地看着她的动作:“你刚刚往里面放了什么?” “啊,这是太宰给我的。”胡桃核实了一遍药丸的数量后,关上了盒子,“他一听是要对付琴酒,就很积极地跑过来给我出谋划策了。说不定是他们之前有什么过节呢?反正我不知道哦。” 太宰治名声渐起的时候,他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坟头草都能有胡桃那么高了。赤井秀一试图用他和太宰治过去的那点交集向他说明太宰治其人的危险性,但这并不妨碍胡桃是自由的,自由的胡桃完全不在乎太宰治过去是干什么的,又做了哪些坏事。胡桃心中对这些事情或许比他们还要清醒,但她表现出来的态度又是那么模糊随意。 太宰治既然已经退出了港口黑手党,他与琴酒的过节就肯定不只是港口黑手党在恢复重整期与黑衣组织的利益争夺中缔结的,更多是处于私人层面——听上去很合理,但这个推测的对象是太宰治,不能按照常人的逻辑来思考,当听上去合理就是它最不合理的地方。按照太宰治的性格,解释为他单纯看琴酒不顺眼顺便帮胡桃个小忙,也不是说不通。 “胡桃,你真的要把这些喂给琴酒吗?”在从通风管道往回爬的时候,诸伏景光又一次询问道。 “为什么不?”胡桃一边往前爬,一边理所当然地反问他,她的声音隔过一层口罩,听上去有些闷闷的,“按照琴酒的性格,他一定不会愿意成为俘虏吧?你们到现在都拿他没办法,就说明他很难对付,正面打不过,那就只能和他玩点阴的了。如果把这个药喂给他,最坏的状况不过是我喜提一单新生意罢了。如果运气够好,你们能偷天换日地得到一个易于控制又身怀海量情报的经验包,唯一的风险不过是要避免被警方以虐待儿童罪逮捕。” 好一个虐待儿童罪,琴酒变小计划都还没启动呢,她就已经想好了要以什么罪名把他们都送进局子里喝几天茶了吗?要进局子不应该先考虑一下她这个从一开始就惦记着创造小琴酒的策划人吗? ……哦,她还是未成年呀,那没事了。一没杀人二没放火的,拿她没办法。 “按照我最近从漫画中得到的经验。”胡桃落在地上,拍了拍身上蹭上的灰尘,“像琴酒这样的设定,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作为一名超级大反派,他要是死了,那柯南不是已经恢复了体型,就是马上要恢复体型了。”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胡桃,现实不是漫画……” “你怎么就确定你目前所处的是‘现实’呢?就像昴先生觉得我所在的世界像是一个游戏那样,你们的世界何尝不像是一本漫画?主角就是柯南小朋友,他身边几乎每天都会出现还没人会察觉到异常的案件,还有那些来回颠倒错乱的时间,如果不是身处在一部时常水时长的漫画里面,很难想象到竟然有时间法则这样随意的世界。按照《火〇忍者》之类的命名方式来看……这个漫画大概就叫《江户川柯南》或者《名侦探柯南》吧。”她说得头头是道,听得诸伏景光一愣一愣的,“说不定在我离开后的某天,你们就突然从一款游戏里发现了名为‘胡桃’的NPC呢。哈哈,别那么严肃嘛,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啦。” 她轻易地挑起了这个极具探究价值和哲学意味的话题,又自顾自地强硬地终结了它。说完这些,她便顺着隐秘的小道远离了这处研究所。 野田幸治的车停在不远处,注意到她的身影,在身影逐渐走近时他开了锁,示意胡桃上车。胡桃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了副驾驶,在汽车频繁的提示音中系好了安全带。在完成这些后,她才把手机拿出来,点亮屏幕,主页跳出几条提示,毫不意外地是赤井秀一回复给她的简讯。 赤井秀一知道胡桃一直是个行动力很强说做就做的小孩,却没想到她的行动力强到了这种程度。她说要想办法把琴酒变小的事好像才刚刚发生,下一刻她就拍了张组织实验室的照片过来,“APTX4869”这个标签在照片格外清晰刺眼。他简直为胡桃的这种行为捏了一把汗,下意识地发了个问号过去,又觉得这个问号没有任何意义。胡桃都已经偷偷溜进组织的实验室了,再困惑也不能让这一切读档重来。知道了她是怎么做到的也没有什么用,她有着大把看不见摸不着也死不了的幽灵为她探路,而普通人就没有那么多可试错的机会了,只要一步走错就与步入深渊无疑。 对于“APTX4869”这个药物,赤井秀一也了解不多。他有时会和琴酒一起行动,他只需要在远处的狙击点上等待合适的时机即可,如果直到最后他都没能得到合适的狙击角度灭口的话,琴酒就会使用这种药物。 对面的胡桃许久都没有回他的消息,久到他以为胡桃暴露了的时候,她才不紧不慢地传了一张坐在车内的照片。背景里的那辆车的内部布置他认识,是野田幸治的,看来胡桃是怎么进去的就是怎么出来的,依旧活蹦乱跳精神状态良好。 “昴先生,行动很成功!我得到了这些!” 胡桃发的这条信息后,是一张因为车身的震动拍的有些糊的图片,图片里是一个半透明的小盒子,盒子里塞着几颗红白色的胶囊——是“APTX4869”。 赤井秀一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悬浮了老半天,才慢腾腾憋出两个字:“恭喜。”也不知道他恭喜的究竟是成功完成了计划的前半部分的胡桃,还是恭喜计划后半段有机会体验一次童话般返老还童经历的琴酒。 按照胡桃的这种行动效率,他或许马上就能见到她提着一个银发碧眸的小孩子的后颈把他抓过来的场景了。他一直将琴酒视作自己的宿敌,想想这位宿敌很有可能会直接缩水重返童年当一回小学生…… 他甚至还有点隐秘的幸灾乐祸。 第76章 七十六个客户 这本该是琴酒枯燥的日常中毫无特色的一天。 他从床上醒来的时候, 天还亮着,他翻个身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时间为下午三点。他一直睡得很少, 刚醒来的时候精神不好。午睡一事对于别人而言可能是摸鱼, 是午后休闲时光的沉淀, 但对于他而言,午睡有可能会是他一整天之中最长的睡眠时间。 睡太多不好, 睡太少也不好,睡眠是一项极其考验水准的技术活,而琴酒坚信自己已经掌握了其中那玄学的平衡。 他握着手机, 躺在床上自我放空了三十秒后才惊醒般地踢开身上的被子, 直愣愣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精准地找到地上的拖鞋,把脚伸进去,然后踩着拖鞋去厨房给自己泡杯咖啡清醒一下。虽说不喝点手磨咖啡之类的似乎对不起他的财力,但他的生活没有那么精致,也不想把自己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泡咖啡这件事上。他从橱柜里抽出一条速溶咖啡倒进咖啡杯里, 冲上热水, 用搅拌勺敷衍地搅了几圈。热水冲到一半的时候他还有点想往咖啡里加点牛奶的想法,但在他思考着要不要把这个想法付诸行动前,汩汩的热水便逐渐靠近了咖啡杯的杯口,他只能放弃了这个有些诱人的想法, 关掉了热水的出水口。最底层的咖啡粉往往泡了半天也仍是干燥的,他用搅拌勺把了动作。 速溶咖啡虽然处于咖啡饮用链的最底端, 但在彻底溶解在热水中之后也散发出了一股暖融融的咖啡香气。琴酒端着这碟咖啡走出去, 把它放在客厅的桌上冷却, 自己则转身去卫生间洗漱。在琴酒走入卫生间的那一刻, 诸伏景光从房间内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窗户。窗台上摇摇晃晃地伸出一只手,诸伏景光接过那只手里的胶囊,走到咖啡杯前,把胶囊拧开。白色的药粉散落在深棕色的液体里,他用杯子里的搅拌勺轻轻搅拌了一下,粉末便消失不见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勺子摆回最初的方向,将手里的胶囊外壳递给扒在墙上的胡桃后,他将窗户关好,再度虚化了身体从琴酒的房间内飘了出来。 “你就不怕有人看到你吗?” 诸伏景光坐在半空中,苦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和那几位警校时期的同学们确实跟踪了琴酒不短的时间,摸清了他的作息时间和一些私人习惯,但这并不是胡桃能在这里乱来的理由。他有时感觉看着胡桃就好像看着自家调皮的小女儿,她不仅调皮,还有着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奇思妙想并永远致力于将奇思妙想付诸现实的第一线。不过事实是他死前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更别提养孩子了,死后反而阴差阳错地领了这么一张男妈妈体验卡,体验了一把养崽的滋味。 “完全没关系的啊。”胡桃整个人像只壁虎一样不动如山地扒在墙上,小声地回答他,“我特地请补助监督给我友情制作了一个帐,琴酒又不是咒术师,他是看不见我的。” 诸伏景光张了张口。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如果,我问的是你身后那些一般路过的普通人看到你这样会作何感想,而不是问房间里那个明显没睡醒还迷迷糊糊的琴酒。 琴酒这间安全屋的位置其实选得很好,混在少人的居民区里,楼层比较高,周围没有能直接瞄准这间房间的狙击点。这一栋楼都没有凸出的阳台,靠近街道的外墙除了窗户之外光溜溜的,想要徒手爬到他所居住的楼层完全不可能。琴酒大概算尽了一切都没有想到,异世界来的姑娘可以在没有任何用力点的情况下直接爬上来,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墙壁上挂上半天——不需要任何支撑点,她就是能直接这样贴在墙上,没有一点道理可言。 琴酒洗漱得很快,他打开门从卫生间走了出来,还有些没形象地打了个哈欠。打哈欠这个动作理应不会出现在他这位组织公认的劳模身上,在组织里,他永远就像是一台机器,精密而不知疲惫地运转着。但现在是在他自己的安全屋里,不需要在众多纯度不明的酒前摆着一副劳模架子以身作则,他的作风自然也就下意识地放松了些许。无论身体和精神上再怎么强悍,他也是人,虽然一年四季都保持着同一个不变的经典穿搭,但他夏天也会因为穿得太热不太想出门,冬天也会因为有点冷而给自己偷偷加件衣服,和世间的每一个人都别无二致。倘若要求一个人无时无刻不紧绷着精神,就算强如琴酒也是会被逼疯的。 琴酒依然有些睁不开眼睛,他半梦半醒地走到桌边,抽开椅子坐下来,端起面前已经凉得差不多的咖啡。咖啡入口的温度相较于人体仍旧偏高了几分,温热的液体缓缓地滚过食道,一路灼至胃底,一并带走了他身上残留的些许困意。喝完咖啡后,他拿起桌边的礼帽扣在头上,鞋和大衣都摆在门口的地方,他一边换鞋,一边利落地披上大衣。 这件分外沉重的大衣才披到一半,他就感到身体出现了几分异样——他的身体开始发热,像是发高烧一样,过高的温度让他的思考速度也随之迟缓了起来。伴随着高温一同袭来的还有一种难言的疼痛,像是要融化掉身上的骨骼一般。平常习以为常的大衣此时简直成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压着他笔直的脊背一点一点向下弯曲,弓成一个属于社畜的弧度。他的手抓紧了大衣的衣角,大口地喘着气,喉间的窒息感却没有因此得到半分缓解。他的耳膜轰鸣着,在一片混乱的声音中听到自己喘息的声音,迟缓滞涩,就像是一架仍在运作的老旧的破风箱。 琴酒仅剩的那几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他每年都定时参加年检的身体除了过分疲劳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毛病,出现目前这种状况的原因只能是中毒——他的作风一向严谨多疑,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被人下了毒? 他的思维没能支撑到他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逐渐感觉眼前的重影逐渐发黑,耳边嗡嗡的轰鸣声越发响亮,在让人难以呼吸的疼痛中,他失去了意识,身体重重地砸到了地板上。 “看,我没说错吧,我就说琴酒一定死不了。”胡桃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留着一头银色长发的小朋友,“刚刚那一下摔得挺响的,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好头。不过,他的脑子应该不会摔坏吧?” 诸伏景光蹲下来,拨开刘海,掰着那张稚嫩的脸打量了一遍:“连点淤青都没留下,他好得很。” “这药真神奇啊,和大变活人似的,咻得一下,他就变得那么小了。”胡桃一边感叹,一边去捡那件盖在琴酒身上的大衣,“噫——这东西怎么这么沉啊!” 诸伏景光帮她一起把大衣从地上拿起来,琴酒的大衣就是座移动的军火库,这个道理在组织内人尽皆知,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机会亲眼看看这个军火库内到底装了些啥东西。里面结结实实地装了一件防弹衣,周围见缝插针地藏着各种类型的武器,从匕首到枪一应俱全。除了这些武器,他还揣了不少药物,甚至还有几个冰袋。 冰袋……哦,现在是八月,对组织的热爱并不能保护琴酒穿着这身热得要死的黑衣服在近四十度的大热天里不中暑。他能每天背着这么沉重的东西跑动跑西,也算是一种天赋异禀。 胡桃把琴酒扶起来,惊喜地发现这个先前看上去比钟离先生还要高上几分的男人此时竟然比她还矮几厘米。他缩水前穿着的衣服并没有因为他的缩水而一起变小,此时正像一块宽大的布披在他的身上。 胡桃握住袖口空荡荡的前端,朝里面打了个结,一边打结一边对身边的诸伏景光说:“幽灵先生,帮我拿一下口袋里的手机。” 诸伏景光闻言,上前把她的手机从口袋里抽了出来,等她的下一个指示。 “手机没有密码,你直接点进去就行了,然后找到通讯录里的‘应急食品’,然后把琴酒拍给他看看。” 诸伏景光点开通讯录,胡桃给人加的备注也如同她本人一样千奇百怪,他一路翻下来,看到了包括但不限于“青花鱼”“海胆”“暹罗猫”之类的各种怪异称呼,他翻了一页,终于找到了“应急食品”,是赤井秀一。 他拿起手机,对准面前的胡桃和琴酒拍了张照片。琴酒那张脸还带着点圆润的婴儿肥,柔软的银色长发四处铺散着,昏迷得很优雅。这个年纪里长相漂亮可爱的小朋友都有些雌雄莫辨,尤其是他还留了头长发,看上去倒像个小姑娘。 “……这是琴酒?” 对面的赤井秀一难得地迟疑了起来,试探性地回复了一个问句,即使这小孩银色的长发和脸上那道疤痕足以彰显他的真实身份。 第77章 七十七个客户 琴酒从床上悠悠转醒, 昏迷前由于耳鸣而听到的轰鸣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让他感到有点头晕。头昏脑涨,精神不振, 感觉身体被掏空。 他慢慢地坐了起来, 一转头, 就看见一大一小两个人正捧着脸笑眯眯地看向他,像是两只居心不良的猫。他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点, 用视线的余光打量这个房间——大约三十多平米,风格简约,唯一的窗户被细心地锁死了, 但没有拉窗帘, 透过玻璃能看到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床头贴心地放置了一盏小夜灯,灯光被调成了适合睡眠的暖黄色。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套在了一个麻袋里,堪堪露出了一个脑袋来透气。他低下头,看到原本属于自己的衬衫袖子从小臂处打了个结,而他的小短手困里面, 又因为过大的领口也被打了结的缘故伸展不开。 等等……小短手?? 饶是琴酒这种坏事做尽见多识广的人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甚至没来得及惊讶,只是茫然地动了动自己裹在袖子里的手指。 “你醒啦?手术很成功哦。”胡桃捧着脸,身边仿佛冒出了几朵愉悦的小花,“我们这应该算是第一次见面吧?小朋友, 叫我胡桃姐姐就行了。” 她身边的粉毛眯眯眼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动作闲适地坐在椅子上。以琴酒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份轻松不太保真,男人的身体正紧绷着, 一副只要他敢反抗就随时可以原地暴起把他当场抓获的架势。琴酒只是单纯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就感觉有股挥之不去的不爽盘踞在心头, 哪哪都不顺眼。他暂时打消了反抗面前这两个人的心思, 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他确实不喜欢受制于人,但也不是个傻的,他知道该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不过叫面前这个看上去就很脱线的未成年小孩姐姐……要不还是算了吧? 琴酒本就垮着的嘴角又微不可查地向下撇了几个像素。 “你是谁?”他冷冷地问那个粉毛的男人,才刚一出声,就有点被自己稚嫩细软的嗓音吓到。他压低了声音咳了两声,又抿着嘴不说话了。 “我是冲矢昴,应该算是……你目前的监护人。”赤井秀一温和地笑着,琴酒却觉得他的笑容里明晃晃地写着不怀好意。 昏迷前的记忆开始缓缓涌入脑海,那是一个平静的下午,他如同往常一样摁掉手机闹铃从床上爬起来,简单地洗漱完后喝了一杯速溶咖啡,准备去迎接自己作为劳模的一天。但是,在出门时他的身体却突然出现了异样的感觉,先是原因不明的发热、随后是骨头溶解般的疼痛。这两种难受的感觉交替出现,共同使他晕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就处于面前这个陌生的房间了,身边还有两个陌生的人。 知道他安全屋位置的只有伏特加,伏特加这人虽然蠢了点,但绝对不会去做这种背叛他的事。给他下药的和面前的这两个人看上去是同伙,他也没有自己惹过这两个人的印象,他们是怎么得到的信息,这么做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变小了?这事完全就不科学啊! 琴酒百思不得其解。 “你怎么不说话了?”胡桃很可爱地眨眨眼睛,没有给琴酒一点逃避的机会,“互相介绍一下自己不应该是见面时基本的礼貌吗?” 好一个基本的礼貌。 毕竟受制于人,琴酒隐忍地瞪了她一眼,压着嗓音嘲讽道:“难道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 稚嫩的嗓音被刻意压得粗哑,听上去甚至还有点搞笑。 “知道归知道,但总归还是要正式认识一下的嘛,这样比较有仪式感不是吗?”胡桃爽快地承认了,随后从一旁抽出一套被整齐地叠在一起的衣物来,“要不先换身衣服?” 被身上的衣服牢牢套住的琴酒又往后挪了挪,随后警惕地点点头。现状已经这么糟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毕竟应该也没有什么比被自己的衣服套起来丧失行动力更糟糕的事情了。如果不换一件正常的衣服,他大概只能在诶嘿诶嘿地爬和裸奔这两个选项里二选一了。 胡桃充分考虑到了琴酒作为小男孩对于异性存在时换衣服可能存在的害羞心理,留下衣物就走出了房间——她向来是一个对待活人和对待死人一样体贴的好姑娘。她站在门外,掏出手机给赤井秀一发了条“我先走了”,发完后又觉得少了点什么,思忖了老半天,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话:“如果你应付不来的话可以把他送到往生堂来,我们有充分的改造问题儿童的经验。” 赤井秀一低头看了眼她发给自己的消息,不由得觉得有点搞笑。看来她自己也很清楚往生堂目前带有问题儿童收容所这个隐藏的属性,不过赤井秀一认为真正改造成功的只有下坂龙也和野田幸治这俩从擂钵街捡回来的小孩,剩下的那几个虽说行为上有些许收敛,但从宏观的角度来看的话,他们都还是那副破脾气——改造了,但只能改造一点点。把琴酒这个问题儿童送去往生堂当童工目前看来也是没有可能的,安室透在波洛咖啡厅请了个短假,现在正名正言顺地在往生堂执行组织发布的最新的卧底任务。让他和现在这个变小的琴酒碰面,不是他把琴酒放走,就是他被琴酒识破身份,总归得到的结果都是那么不尽人意。 琴酒在赤井秀一的面前当然不会有什么害羞的情绪,在察觉赤井秀一暂时不想解决掉自己后,他的作风也放松了些许。他扬着脑袋,伸出手把袖子上打的结支棱给赤井秀一看。赤井秀一看懂了他的意思,帮他把那几个结都解开了。 琴酒终于从衣服的封印中逃离了,他动作利索地甩掉身上过大的衣物,随后去拿胡桃堆在床头的衣服。他看到了自己的手——白皙而幼小,是过去的自己能一只手拧断好几个的类型,甚至还带着点可爱的肉感。 “为什么我变小了……冲矢昴?”他一边把床头的衣服套到身上,一边问。 赤井秀一依旧端坐在原地,没有回答他,那个温和的笑容定格在他的脸上。他也没有在意,得不到答案是正常的,得到答案属于是意外之喜,反正问问又不会少块肉,总归是不会亏的。 赤井秀一在刚收到胡桃给疑似变小的琴酒拍的照片不久的时候,胡桃就提着这个受害者的衣领把他一路运送到了工藤宅。当时的他在接过这只被困在过大的衣服里像是被裹在麻袋里一样的银发小孩,心中满怀困惑。胡桃像是扔烫手山芋一样把琴酒转接给了他,随后就乐呵呵地跑走说是要去给琴酒弄件合身的衣服来。 胡桃在买衣服之前确实没有测过琴酒的身材数据,凭着印象随手选的尺码,因此这件款式过分可爱的衣服上身的效果其实并不是很好,有点松松垮垮的。琴酒打心底的有些膈应这可爱的打扮,奈何他本人平时就不怎么在乎打扮,势要将一件黑色大衣穿到地老天荒,也没有对这套衣服提出什么抗议。还能咋办?总比裸奔和红裤衩好点。 柯南是在上课的时候得知了琴酒目前正在自己家里的,他差点一激动陪你过在课堂上喊出声。他早就是国中生了,小学生的题目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思也没有什么听的必要,他甚至觉得自己来学校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摸鱼。在他惯常的摸鱼时间里。很显然,净果然是不寻常的一天赤井秀一突突地给他跳了两条信息过来。赤井秀一只会在有要事的时候联系他,从来不会做多余的事情,怀揣着一种激动的心情,他的手指动作比大脑还要快上几分,之前的肌肉动作牵引着他点开了信息的页面。他看到这两条信息的时候罕见地没反应过来,大脑的保护机制自动把“琴酒”这两个字给和谐成了除琴酒之外的任何名字,他平静地扫了一眼信息后给自己的老年机熄屏,那几个字在脑子里胡乱地飘了会儿,半晌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重新进入短信界面一字一句地阅读了一遍赤井秀一发的两句话。 “胡桃是把琴酒送到工藤宅了吗?” “是变小的琴酒。” 这个描述明明如此简单明了,但他还是很难想象让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同样变成小学生后会怎么样,但唯一能确定的是胡桃办事效率真的高,敢说敢做且说到做到,吓人得很。 柯南抬起头,看向正站在讲台上对着十以内加减法讲得滔滔不绝的老师。在看到赤井秀一发送的信息后,他就彻底没了坐在教室里好好听讲的心思,那该死的好奇心越发浓厚了起来。 ——这课完全上不下去了。 第78章 七十八个客户 安室透叹了口气。 他在刚刚收到了组织发布的任务, 内容是寻找琴酒。一起打包发给他的还有琴酒安全屋附近所有摄像头录像的附件,他拉着进度条从头到尾快速地浏览了一遍,从琴酒回到安全屋到发现琴酒失踪, 整个视频文件没有任何明显的缺损, 从头到尾十分连贯。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 只能是有人提前更换了录像视频。 ……头疼,等从往生堂下班后再按着地址去琴酒的安全屋看看吧。琴酒走失了是好事, 但如果下落不明可就不妙了——他到底走失去哪里了? 胡桃停下脚步,把头探了过来:“怎么了,安室先生?” “啊, 没什么。”他摇摇头, 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笑着看向胡桃,“胡堂主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啊,给一个小朋友送点见面礼!”胡桃一边回答他,一边从一旁的架子上把吹风机拿了起来。她给吹风机通上电, 打开开关, 听到热风的呼呼声下不停重复的两面宿傩的笑声后,又满意地关掉了它。 安室透:“……?” 这吹风机实在有点阴间,充满了艺术细菌,真的有正常小孩能接受它的洗礼吗? “什么小朋友?”他问。 “刚捡到的。”胡桃语气轻松地回答他, 像是出门捡了只猫一样自然。她想了想,觉得安室透作为关联人应该需要知道这个信息,补充说明道:“那小孩叫琴酒, 你应该是认识的。” 何止是认识啊, 他现在还要负责寻找失踪琴酒的下落呢。 安室透眨眨眼睛, 随后笑着把一旁的纸箱猫抱过来塞进胡桃的怀里:“我觉得他或许会喜欢这个。” “但这个不是太宰的吗?随便送走的话不好吧。”胡桃接过纸箱猫, 疑惑地问。 “太宰已经把它送给我了,如果知道我把他送给琴酒了的话,他肯定也会很高兴的。”安室透依旧笑得很温和一副真情实感地替琴酒高兴的模样,“琴酒现在在哪?” “在昴先生那里啦。”胡桃拿出手机,进入和赤井秀一的简讯界面点开自己之前拍的那张照片,把手机举起来给他看,“其实还是挺可爱的。” 照片上的小孩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双眼紧闭,左眼下有一道浅浅的伤痕,整个人被囫囵套在一件过大的成人的衣服里。如果忽视掉他琴酒的身份,光看那张脸的话,长得确实还挺可爱的。但他是琴酒,这一点就让他在安室透眼中可爱不起来了。 不过……为什么他会有种胡桃他们在谋划着拐卖无辜小孩的感觉?要是拿着这个聊天记录报警的话,她和赤井秀一说不定还能因此去局子里坐上两天喝喝茶。 胡桃怀里抱着纸箱猫,把吹风机放到纸箱猫单薄的背上,然后高高地仰起头越过吹风机看向安室透:“安室先生,我准备出发了!你要一起过去看看他吗?” “谢谢,不过这倒是先不用了。”安室透礼貌地拒绝道,让琴酒见到自己明显不是当前状况的明智之举,虽然他并不情愿,但还是只能暂时把希望寄托在赤井秀一身上,他相信以赤井秀一的能力绝对不会打草惊蛇。至于组织那边的任务,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和组织汇报这件事了——虽然琴酒过去表现得很忠诚,但是像库拉索那样被组织从小养大的人都无法得到组织的信任,而琴酒莫名其妙地从自己的安全屋失踪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那么算作叛逃的话……也很正常吧? 整个组织的人都知道他和琴酒之间的关系不怎么样,对于“琴酒叛逃”这种稀有度极高的乐子贝尔摩得肯定也不会放过,她会由此煽风点火也很正常。在组织内大规模的舆论下,琴酒就算根本没有叛逃,身上的嫌疑也根本数不清了,该属于“叛逃”这一列了。 被叛逃的琴酒此刻正坐在桌边,不情不愿地张开嘴接受赤井秀一的投喂。在他抓住机会试图离开这里的时候,赤井秀一非常及时地抓住了他。这副幼小的身躯自然反抗不过一个训练有素的成年男人,他就像一只小猫一样被轻而易举地提着衣领抓了回来。赤井秀一带着他那像是焊在脸上的表情平静地把他捆在了椅子上,动作自然地像是在打包一个物件一样。 “冲矢先生,你这是虐待儿童。”被捆住的琴酒语气平静地控诉他,“我要报警。” “哦?你是儿童吗?”赤井秀一同样平静地反问他,“请尽管报警,这位黑户小朋友,” “……我是。”琴酒像是被赤井秀一的话呛到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回答他,“你现在在煮什么?” “晚饭,牛肉咖喱。”赤井秀一将手中的碗放到桌上,回答道。 琴酒理直气壮地说:“我要吃。” 在变小后,他突然有些理解贝尔摩得的处境了——他认识贝尔摩得的时候还是个比目前这个体型大不了多少的少年,那时候的她就已经是现在这副模样了。他并不是什么愚昧之人,在先前就大概猜到了组织的Boss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这其实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他一不是像雪莉那样在研究室里制药的高学历人才,二不是那些被抓去试药的倒霉蛋。他其实还挺是享受自己作为劳模的生活的,组织实验室里研发出来的新品偶尔也确实挺好用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贝尔摩得十有八九是组织的某些药物下幸运存活下来还碰巧达成了类似“永驻青春”这种效果的稀有实验体,因此组织愿意供着这个立场并不是那么坚定的女人。而他则是由于某种不明原因变小,一旦被组织确认了身份,在找清他变成这样的原因之前,很难因为自己过去劳模的身份而免于被送入组织的实验室成为一个幸运的小倒霉蛋。 他是享受在组织自由自在当法外狂徒的感觉,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为了组织放弃自由当一个绝无仅有的倒霉蛋。 赤井秀一微微偏过头,眯着眼睛看了眼这个没有半分属于阶下囚的自知之明的家伙,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他把锅里的咖喱牛肉盛到碗里,然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匙递到琴酒的嘴边。他确实因为琴酒的变小而感到庆幸与喜悦,但同样为作为过去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竟沦落至此感到一丝惋惜。琴酒的个人能力很强,如果他属于红方而并非黑衣组织的人,赤井秀一会更欣赏他。 琴酒显然并不愿意吃第一口饭,他那双如死湖般青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赤井秀一,像是一对质地上好的绿宝石,美丽但缺乏生机。赤井秀一看懂了他的意思,琴酒怕他在饭里下毒。 他轻笑一声,没有理会琴酒的不信任,依旧保持着递出勺子的动作。勺子静静地停在琴酒的嘴前,他们僵持了一会儿,最后琴酒先屈服了。 反正不管有没有毒,只要赤井秀一坚持,他就一定得吃下去,根本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既然已经被抓住当上了变相的人质,但养精蓄锐是必要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鬼知道这次的饭不吃的话下次赤井秀一还会不会大发慈悲地给他喂口饭。 “好孩子要好好吃饭,不能挑食。”赤井秀一作出奖励的姿态摸了摸他的脑袋,就好像自己面前真的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学生一样。琴酒脸一绿,下意识地想要阻止这个摸自己头的大胆行为,但赤井秀一早就很有先见之明地把他整个人都捆在了凳子上,他根本腾不出手来。有的时候想杀一个人的心思是藏不住的,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他此时的眼神应该早就已经让赤井秀一死了无数次。 他们保持着这种出奇怪异的气氛沉默地喂完了一整碗牛肉咖喱,门口清脆的门铃声毫无征兆地打断了这莫名的沉闷。 在眼神能杀人的世界里已经死了无数次的赤井秀一把碗筷放到远离琴酒的地方,谨慎地清理掉他身边的一切易碎品和尖锐物品后过去开门。 门外的人是胡桃,她正得意洋洋地插着腰,身边的地上放了个长得很抽象的纸箱制品,纸箱子上还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吹风机。 “晚上好。”他帮胡桃把地上那两样东西抱起来,“……这些是什么?” “是太宰之前给小朋友做的猫,名字叫‘狗’。”胡桃说,“这是往生堂送给琴酒小朋友的见面礼,他会很喜欢的吧?” 赤井秀一的笑声差点没憋住,他轻轻地噗嗤了一声,把艺术形式太过超前的纸箱猫放到琴酒面前让他们面对面:“喜欢吗?” 这东西长成这样,要是喜欢就有鬼了。 琴酒倦怠地抬了抬眼,压根懒得回答他。 “哦,这就是喜欢了。”赤井秀一面不改色地替他回答道,他一向有着炉火纯青的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技能,“胡桃,他很喜欢。” 第79章 七十九个客户 和变成小学生的琴酒生活了一段时间后, 赤井秀一和他勉强磨合成了关系还算融洽的舍友。因此,在他看到被冠以琴酒之名的小朋友扶着门框一脸平静地站在门口时,手中的动作也不过顿了几秒, 迅速恢复了流畅, 在把案板上切好的牛肉都放进锅内后才慢悠悠的转过身, 以一种淡定从容的姿态轻轻扬了扬头,示意他有话快说没话就滚。他不知道今天脑子犯了什么病, 没有穿鞋,只是光着脚站着。不过他算不上是真正的需要成年人关怀的小孩,赤井秀一并不打算在他身上展现自己爱幼的美德。 “赤井秀一?”琴酒淡然地说, 越说语气越笃定, “你果然还没死。” 赤井秀一放下手中的菜刀,解掉身上的围裙,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为什么这么觉得?” 琴酒冷笑一声:“除了你之外,能让我那么讨厌的人也找不出来了。” “让你讨厌可真抱歉啊。”赤井秀一绝无半分歉意地说着,走上前把琴酒拎了出去, “让你失望了, 我可不是你的那位恋人。” ……恋人?什么恋人?这家伙在讲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我有恋人? 饶是思维敏捷如琴酒都陷入了短暂的宕机,多得足以堆成山的疑问迅速地从他脑中飘过,它们如雷贯耳,震得他四肢发麻。他把这些问题从脑子里甩开, 随后得到了一个足以脱口而出的结论:“你真是个*优美的稻妻语*。” 赤井秀一动作不算温柔地把他放在座位上,没有再理会他。 琴酒突然觉得自己打算暂且留在赤井秀一身边摸清楚自己变小的原因的做法简直就像自掘坟墓,他可能还得自己拿铲子给自己盖上一抔土。他和面前面目狰狞的纸箱猫面面相觑, 开始思考自己过去究竟在什么地方惹到了太宰治那个小孩, 能让他落井下石地送给自己这么一个巨大的丑东西。他想了一会儿, 没想出原因, 于是又换了个思考方向,开始想自己过去是不是惹过那个叫胡桃的小姑娘——对了,那个小姑娘是往生堂的堂主,她身上的那件衣服和那日在他面前张扬而过的苏格兰明显是同一种设计风格。在意外变小的前几天,他才刚把这条信息汇报给Boss,然后Boss告诉他,事情会交给朗姆解决。 朗姆这家伙的工作效率果真不行,那么久是解决了个啥?怎么往生堂的堂主还有闲情雅致来给他送会唱歌的吹风机? 琴酒不能理解,但他已经暗下决心先和胡桃保持距离了。朗姆如果要派人调查那件事,最有可能的人选是波本,他不知道目前的波本能不能认出自己,但他不想去赌这个被波本抓走当经验包的可能性。 赤井秀一没有批准他把这个纸箱猫扔掉的请求,笃定地说随意遗弃宠物是不好的行为。在琴酒用那些刻薄的预言反驳他之前,他又娴熟地给他画了个饼:“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带着‘狗’去外面散步。” 琴酒于是下意识地扫了眼纸箱猫的四足,底部的纸板毛糙中还带着点在路面上摩擦后留下的脏污,还真像是过去有人时不时有模有样地把它牵上街遛一遛的样子。他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觉得对于普通人而言大概比见到了自己还要再吓人一点。 “为什么是‘狗’?”这句话让他打消了偷偷拆掉这个丑东西的想法,但他仍然不忘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赤井秀一头也不抬地回答他:“这个好像是太宰起的名,他说这样往生堂就猫狗双全了。” 琴酒哑然,好一个猫狗双全,他竟然生不出半分想反驳的欲望。 虽然赤井秀一目前为止都没有表现出带他出门遛这个纸箱生物的行为,但它还是凭借着那句免死金牌在琴酒面前全须全尾地存活了下来。 “你完全只会做咖喱牛肉是吗。”闻着空气中这股熟悉的味道,琴酒讽刺出声。 “有的吃就不错了,小孩子不要总是挑三拣四的,琴酒。”赤井秀一不甘示弱地回嘴道。 这大概是面前这个从哪都像赤井秀一的家伙最不像赤井秀一的地方,他和赤井秀一搭档那会儿有幸曾见识过赤井秀一的手艺,那之后他便再也不敢让那个家伙踏入厨房半步。他虽然厨艺算不上顶尖,但好说歹说也是在正常人的平均水准上,绝对不会做出类似排骨味的绿豆汤这种阴间的玩意。那天他和赤井秀一一同喝了他熬出来的绿豆汤,然后同时看向对方:“你想害我?” 质问完后,他们又同时反驳道:“我怎么就害你了?” “你的绿豆汤为什么是排骨味的?你往里面加了什么?”琴酒率先跟上一句,先发制人。 赤井秀一的目光可疑地游移起来,他摸了摸鼻子,讪讪道:“这是第一次煮……放了点盐。” 琴酒皱起眉:“真的只有盐吗?” “……还有鸡精吧?”赤井秀一更心虚了。 这是无所不能的莱伊难得表现出的一项并不擅长的技能,但琴酒却更希望他在厨艺这点上也能和他的狙击技术一样所向披靡。 身后正在忙活的赤井秀一倒是有了那么一点做饭的才能,只不过技能点似乎全点在咖喱牛肉这道菜上。虽然顿顿煮的都是咖喱牛肉,但好歹算是比较美味。但再美味的食物,要是天天吃也就完全不美味了。 “我做的也不只是咖喱牛肉。”赤井秀一正色道。 琴酒冷笑着反问:“那是什么?牛肉咖喱?” 赤井秀一点了点头:“你这不是知道么?既然你那么不乐意吃我做的饭,我让胡桃做饭给你吃吧。” 琴酒狐疑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为了避免被咖喱牛肉和牛肉咖喱腌制入味的想法占了上风,他做出了变小以后最后悔的决定。 他点了点头,浑然不知这个决定会让他面临什么。 赤井秀一得到他的回应后,拿起手机迅速给胡桃打了个电话,看上去总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琴酒那几乎从不出错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去抢赤井秀一手中的手机,赤井秀一的手臂环过他的脑袋控制住他反抗的动作,用手捂住琴酒的嘴,然后将手机贴近自己的耳边。在几秒钟的铃声后,电话那头传来胡桃的声音:“喂?昴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堂主现在有空吗?”赤井秀一直入主题道,“琴酒想吃你做的饭。” “诶?真的吗真的吗?!”手机里传来胡桃喜悦的声音,“稍等一下,我马上就过来哦!太宰刚刚教我做了一道新菜,可以请琴酒先尝尝。” 啊这,小魔头教小魔头做菜。赤井秀一短暂地沉默了一瞬,真情实感地开始为琴酒的生命安全而担忧。 “需要我准备什么食材吗?”他压下心中的忧思,接着问。 “太宰教我做的是活力清炖鸡啦,如果你有鸭肉什么的倒是不用我再跑一趟超市了。”胡桃回答他,“但是你的厨房里肯定只有牛肉!牛肉属于兽肉,它是不可以当禽肉用的!” ……难道鸭肉就可以当鸡肉用了吗? 胡桃留下一句“我去超市了”便火急火燎地挂掉了电话,看来她十分重视这个做饭有人试吃的机会。 在电话彻底挂断后,赤井秀一才徐徐松开了捂着琴酒的手。事实证明,小猫发火都能给人留下点伤口来,琴酒并非小猫,指甲也被赤井秀一仔细地修剪成了难以伤人的圆润弧度,但依然可以给他造成一些伤害。 这点小伤对于赤井秀一而言不算什么,而且一想到琴酒接下来要遭遇的事情,赤井秀一对他的宽容程度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不和小孩计较。 借机挠了他一顿的琴酒勉强消了气,他坐回座位上,双手抱肩,冷冷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赤井秀一没有故意隐瞒他的意图,因此他虽然说不出话,但还是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在听到“太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不太妙了——他可能命里和太宰治这家伙犯冲,不仅几年前和港口黑手党做生意的时候天天和他脑力博弈同时再比比谁的心更黑,现在太宰治都叛逃了,却依旧阴魂不散。 他俩在咖喱土豆的香气中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许久,在门铃响起的时候,赤井秀一先拿了双儿童拖鞋放在琴酒白皙的脚丫子旁边,然后走过去开门。胡桃手里拎着一大袋子东西,兴冲冲地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走进了门。 没事的。 琴酒在心里安慰自己。 没有什么东西会比莱伊做的排骨味绿豆汤更可怕了。 他抬起眼,恰巧看到赤井秀一像请一尊大神一样满怀敬畏地将胡桃送入了厨房,他难得地开始迟疑了起来。 ……应该不会有吧? 第80章 八十个客户 琴酒茫然地盯着面前那盘活力清炖鸡。说实话, 如果不是胡桃提前在电话里说明了,他完全看不出这盘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它的本体抽象到值得被打个马赛克,但胡桃还欲盖弥彰地在旁边放了几只材质不明但长相可爱的小幽灵, 试图以此来让这盘菜看上去更加正常一点。 果然比烂是没有下限的, 人总是这样,如果得到了更糟糕的选项,那最初那个很糟糕的选项也变得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至少他已经开始怀念出自莱伊之手的排骨味绿豆汤了。 他宁可去吃十碗莱伊特制绿豆汤, 也不要…… 不对不对, 思路被带偏了。他一瞬间为自己方才的想法感到无比困惑:为什么我要去想和面前这盘不可名状的物体不相上下的排骨味绿豆汤?我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吃上几个月咖喱牛肉和牛肉咖喱最后和赤井秀一一起整个人染上咖喱牛肉的味道吗? ……啊,最后这个可能性也有点可怕。 “琴酒,你怎么不吃啊?”胡桃拖来一把椅子坐到琴酒身边,像一个温柔的大姐姐一样, “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 琴酒蓄力了老半天, 缓缓地憋出一句话:“……你没下毒?” “哇!你怀疑我!”胡桃面露失望之色, 抬起手装模作样地抹了两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我一个人辛辛苦苦地把你拉扯长大, 你却连一口我做的饭都不肯吃, 好心寒呐。” “嗯, 对对对,你说得对。”琴酒不为所动,他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肩, 面色嚣张地抬起眼看向胡桃,“所以呢?你怎么不先尝一口?” 胡桃撑着下巴, 用审慎的目光再打量了一遍琴酒。她似乎明白为什么这个变小后的家伙为什么总给她一种若有若无的既视感, 这种油盐不进还拧巴的破脾气, 不就是散兵嘛!散兵是他之前用的名字, 他好像已经改名了,对外就宣称自己是流浪者,搞得像是旅行者的情侣名一样。胡桃有幸见过一次自称流浪者的散兵,据说那时候他已经不是愚人众的执行官了。美丽的少年人偶穿着一身像极了修验者的打扮,胸前挂了枚装饰得十分精致的风系神之眼。如果胡桃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偶应该是稻妻生产的,但那枚神之眼的款式却是须弥的,还怪有意思的。不过,他的言行可没有半分修验者应有的模样,那未到变声期的声音稚嫩清亮,却又总爱说些讽刺的话,偶尔又会幽幽地蹦出几句该从钟离先生口中说出的老气横秋的话。人偶的外貌或许数百年来都不曾有些许改变,这种永驻的青春让他永远保持在这个有点惹人厌又有点惹人心疼的年纪里,连性格也随着外貌没有再成长了。胡桃不清楚永驻青春究竟是神明的赐福还是恶意的玩笑,但散兵的言行看上去依旧像个和她同龄的少年,带着点孩童特有的天真和冷漠。 旅行者让她别和散兵计较,欺负长不大的小孩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必要。胡桃猜测自己在旅行者眼中多半也是个和散兵差不多的熊孩子形象,但她没有在意这些,只是继续好奇地问他:“那你为什么总是邀请他去你的尘歌壶里?” “……傲娇现在已经没有市场了。”旅行者文不对题地回答她。 听旅行者说,愚人众的执行官“女士”已在稻妻殉职,散兵看上去也不像是还在给愚人众干活的样子,难道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达达利亚那家伙在愚人众执行官中已经不知不觉连升了两席? 胡桃大嘘,当即发誓回到璃月后一定要大力推动往生堂的业务改革,绝对要保证往生堂的发展速度毫不逊色于那个来自至冬的狐狸精的晋升速度。 和散兵在某些方面有着微妙相似之处的少年伸出筷子,迈出了他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步。赤井秀一可能是担心他死得不够快,更迅速地往他碗里夹了一只小幽灵。 他将刚夹过来疑似鸡肉的物体放进碗中,和这两个看上去都不太能吃的东西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抬起头面朝赤井秀一不确定地问:“我能吃咖喱牛肉吗?” 赤井秀一拿着筷子,笑而不语。 他委婉地换了个说辞:“……那我能吃牛肉咖喱吗?” “不要浪费粮食。”赤井秀一用筷子敲了敲装着活力清炖鸡的盘子,不过他只是敲给琴酒听的,因为他并不打算委屈自己去舍生取义地品尝胡桃和太宰治两个小魔头联合而产生的旷世之作。五条悟没在往生堂里安装厨房的作为并不能阻止胡桃以自身惊为天人的厨艺大杀四方,而琴酒将会成为他们二人首次联合下唯一的一位受害者。 “你怎么不吃?”琴酒试图将筷子中的不明物夹给赤井秀一,又被赤井秀一用不容推辞的力度推了回来,他有些恼火了,“成年人要以身作则!” “你不是成年人?”需要以身作则的成年人赤井秀一充满攻击性地反问一句,随后语气又变得戏谑起来,“哦,你还是个需要被送去念小学的未成年小鬼。” “……赤井秀一!”琴酒震怒。 “别对着我代餐你的恋人,早恋不好,很不好。”赤井秀一凉飕飕地回应道,“你这样做,既是对我的不尊敬,也是对赤井秀一的不尊敬。” “赤井秀一?他不是早死了吗,葬礼都是我办的呀。” 赤井秀一和胡桃同时对琴酒的这句话做出了反应,三个人一同愣住了。 “啊……看你小小年纪的,怎么还丧偶啊?”胡桃以一种惊人地变脸速度摆出一副哭丧的表情,双眼盛满虚伪的同情,“听胡桃姐姐一句劝,专情在璃月虽然是个美好的品德,但人要学会向前看,就算是为了你自己,也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脑子是个好东西,我希望你也能有。”琴酒握紧了手中的筷子,“我怎么不知道我和赤井秀一是什么恋人?” 胡桃摊摊手:“看,急了。” ……冷静,冷静。你只是目前长得像小学生而已,不要和真正的小学生置气。 琴酒做了两次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要时刻保持心平气和的良好心态,宁可气死他人,也不委屈自己。 他的目光在赤井秀一的脸和碗里的两坨不明物体之间来回游走了几遍,最后在两个人炽热的目光下,率先夹起了外观上相对正常的小幽灵。制作材料不明的小幽灵的颜色白里透粉,用不知道是啥的材料画出了一个富有童趣的可爱表情。通过筷子传导而来的感觉是富有弹性的,他夹起小幽灵,将其轻轻地靠在碗边抖动了几下甩掉上面过多的汁水。随后,他闭上眼,视死如归地张开嘴咬了下去。 说不定胡桃做的饭只是单纯的卖相难看呢?以貌取人是不正确的,以貌取食物同样也是不正确的,不能只因为胡桃做出来的菜长得不好看就质疑这道菜的口味。莱伊做的绿豆汤如果光看外表还是有模有样的,但如果没有亲自下嘴去品尝,谁会知道那玩意本质上就是一锅排骨味的美丽废物呢? 在没有彻底咬下去之前,琴酒还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又不犯法,虽说他心中早已做好了最差的打算,但是做人嘛,总是得盼点好的,生活才有盼头。 小幽灵入口的滋味无情地打破了他心中仅存的那点妄想——他不知道这种味道到底该如何形容,但总归和“好吃”这个词语不沾边。他觉得自己那一瞬间的表情一定很狰狞,果然这一定是胡桃研发的新型逼供方式。 胡桃目光如炬地看着他,眼中的梅花印似乎盛放得更灿烂了:“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好吃吗?” 你要不要自己尝尝你做的都是什么鬼东西? “真难吃。”琴酒原打算用一个中肯的词汇含混过去,却听到自己不受控制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好过分!我明明是严格按照太宰教我的步骤来做的呀!”胡桃不满地控诉道。 琴酒感觉自己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如果不信的话你就自己尝尝,你敢保证真的一步都没有出错吗?” 什么鬼。怎么办。咋整啊。 这只是一道不太普通的菜而已,怎么还有吐真剂的效果啊? 面前的胡桃露出了如同当年煮出排骨味绿豆汤的莱伊一样心虚的表情,她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呃……大概都没有问题吧?” 琴酒那内心深处按捺不住的强攻击性依旧在发力,促使着他不由自主地说出明显不利于现状的咄咄逼人的话语:“大概?你管这叫大概?” “等等。”赤井秀一半举起一只手,他察觉到琴酒的不对劲了,“你确定你做饭的时候没有使用任何超自然的力量吗,胡桃?” ……什么超自然的力量? 琴酒迅速捕捉到了关键词。 “当然没有啊,我很有分寸的。”胡桃理所当然地说。 “好吧,那么……”赤井秀一转向琴酒,沉声问,“你在变小前一天执行任务时前往的地点是?” ——坏了,这下得成真叛逃了。 第81章 八十一个客户 琴酒不愧是组织内不可或缺的扛把子, 知道的信息确实多。赤井秀一牢牢地按着琴酒,一边在电脑上记录着答案,一边差遣胡桃把桌上的活力清炖鸡喂给他。琴酒的嘴就没停下过, 他不是在吃活力清炖鸡, 就是在吃活力清炖鸡的路上回答赤井秀一的问题。胡桃煮的这菜邪门得很,明明他完全不想说出口,却还是莫名其妙地将那些答案说了出来。组织的实验室要是有能力研制出这种鬼东西, Boss的目的说不定早八百年就达成了。琴酒所知道的那些关于组织的情报直接被翻了个底朝天, 他一边不可抑制地说,一边在心中为这个自己奋斗了至少两位数的年头的地方默哀。 想到这里,琴酒不由得发散了一下思维——Boss当年要是把格局打开,专门让太宰治和胡桃这俩煮饭和熬魔药差不多的人菜瘾还大的小魔头都请去实验室制药, 最后的成品再由雪莉进行改良, 这不比那些科研老半天都科研不出啥结果的废物们有效多了?他看那些烧钱却研究不出任何东西的研究员们不爽很久了, 有这闲钱不如多给胡桃造几个厨房。 在回答到最后的时候,他干脆换上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根本懒得再和自己不听使唤的嘴作斗争了。这大概是嘴对于品尝了如此味道超前的美食的回馈, 琴酒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他这么一个活跳跳的人都能直接凭空蒸发几十斤皮肉骨血了,吃到吐真剂什么的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 胡桃拍拍他的后背安抚道:“我知道你早已对组织积怨多时,想要借此机会将功补过。没关系,我理解你。” 琴酒懒洋洋地抬起眼看着她, 完全不打算再干预活力清炖鸡体现在自己身上的效果了:“谁想将功补过了?问情报可以,能别恶心我吗?” 他的攻击性相较之前少了很多, 胡桃看着他, 目光中甚至有些许欣慰。 “你现在浑身上下也就只有嘴是硬的了。”她真诚地说, “赤井秀一已经没了, 你现在这样子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啊……傲娇现在已经没有市场了,琴酒。” “这和赤井秀一又有什么关系!!呕——” 琴酒一时只觉得气血攻心,他眨了眨眼,两眼一闭腿一蹬,安详地昏睡了过去——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现在这样盼着自己失去意识,赤井秀一在他彻底失去利用价值之前都会尽力保证他的人身安全,而昏迷过去了就不用继续吃面前这盘活力清炖鸡了,而且还不用受赤井秀一和胡桃这两人的气,百利而无一害啊。 “啊,倒了。”胡桃坐在原地愣了两秒,眼睁睁地看着琴酒的脑袋由于昏迷无力地磕到椅背上,“不会吧,这就倒了啊?他作为酒厂里最厉害最能打的一瓶酒,怎么这么虚弱啊?” 这声撞击声清脆干净,一听就知道琴酒有个经得起摔的好头。 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可置信。过去她偶尔会下厨做点餐品给魈上仙和钟离先生吃,她知道魈上仙喜欢吃杏仁豆腐,望舒客栈的言笑大厨闲下来的时候就喜欢做两盘杏仁豆腐摆到顶楼投喂这位少年仙人。胡桃觉得这种投喂方式就像是她喂路边的流浪猫一样,她知道流浪猫一定会从这里经过,所以她会在那块特定的地点留下猫粮后就离开,等着流浪猫自己回来吃,这是一种无言的默契。很多小朋友去不卜庐抓了药喝的时候总是要闹着吃杏仁豆腐,这种甜丝丝的玩意通常都是孩子们喜欢的,她也喜欢。 魈上仙也是和散兵一样停在了少年外表的人,他总喜欢用清冷的少年嗓音说些冷淡的大人话,与散兵相较少了那几分青春期小孩特有的惹人厌烦,成功地留下了所有的惹人疼爱。胡桃有一天吃松子时剥多了,看着那一碟剩下的松子仁,灵机一动便想着去弄点糖来给魈上仙熬点松子糖吃——魈上仙既然喜欢吃杏仁豆腐,那应该也不会拒绝别的小甜点。那天夜晚她就像是童话里的小精灵一样偷偷跑上望舒客栈的顶楼,有模有样地学着言笑把那盘松子糖摆好。后来旅行者告诉她,魈上仙吃了那盘松子糖。既然已经吃了,那就说明味道应该还是不错的。 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不知道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是什么味道……当然只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做完菜后试吃的习惯。 她也给钟离先生泡过茶,用的是特地请北斗大姐弄来的上好的茶叶。钟离先生喝茶时的表情十分微妙,就像是位拿着金锄头锄地的皇帝。这件事她自觉理亏,毕竟自己那点三脚猫的泡茶手艺定是远远比不上钟离先生这千年下来的沉淀的。她前些日子都有在和香菱学习做饭了,总不至于做出能把人药晕的菜吧? 生活不易,有问题别老埋怨自己,要想想是不是别人的问题。魈上仙和钟离先生尝了她的手艺后都没怎么样,旅行者吃了自己做的饭后依然活跳跳的,怎么想都不是她厨艺的问题,肯定是琴酒自己太逊了,或者干脆就是太宰治交给她的配方有问题。 总之绝对不会是她的问题,嗯。 赤井秀一看了眼桌上快被琴酒吃完的那盘活力清炖鸡,沉默了片刻,诚恳而中肯地说道:“我不好说。” “既然这样,那你要不要……”胡桃朝活力清炖鸡举起筷子,她那双绮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赤井秀一,目光热切。 “我吃饱了。”赤井秀一抢先出言打断了她的施法,他伸出手把放在桌角的锅拉到面前,轻轻翻起来给胡桃看差不多吃干净了的锅底,“我在这之前就已经吃过了咖喱牛肉。” 看他说的真诚,胡桃也就歇了强迫他也吃这玩意的心思。其实关于浪费食物这件事她大抵算是最没有资格讲的,做丧葬这行业都有摆放供品这一做法,就连贪嘴的小派蒙都知道偷吃别人的供品是件不好的事情。供品通常会长久地摆在那,有的时候忘记收回来了,哪天突然想起来过去一看,就早已烂成了一片,发霉的发霉,风干的风干,总之除了那些光鲜亮丽拿来充数的供品模型,剩下那些难免都变成了派蒙看了都下不了嘴的模样。虽然胡桃认为这是一种合情合理的食品消耗,这部分消耗虽然没有进入人们的肚子被消化掉,但是喂饱了活人心中对逝去之人的思念。这图的不是物质价值,而是精神价值。 不过,仅仅从本质上来讲,被祭拜的幽灵早就已经回归了【边界】,这些供品完全就是供了个寂寞,其实还是一种纯粹的粮食浪费。但做人总是双标的,虽然她本人因为职业因素时常铺张浪费,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去出言谴责他人浪费粮食。这世间的大多数普通人总是严于律人宽于律己的,胡桃认为自己作为万千普通人中的一员,自然也不能免俗。没有道德就不会被绑架,这是个很浅显的道理,听上去不太好,但非常实用。 于是她撑着把手从椅子上跳下来,捧起那个一片狼藉的盘子,准备先把那些剩下来的部分都倒进垃圾桶里。赤井秀一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很积极地动身拦住了她,顺便从她手中把盘子接了过去。 胡桃:“……?” 胡桃:“你不是说不吃吗?” “……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浪费粮食。”赤井秀一慢半拍地回答她,“浪费粮食不好,先放进冰箱里的话,明天再热热的话还能给琴酒当早餐。” 胡桃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这副胡扯的说辞。在看着他把剩菜塞进冰箱后,她才幽幽地问:“酒厂的事情,你和幽灵先生能解决吗?” “我根据琴酒给的信息简单地梳理了一下。”赤井秀一正色道,“晚上我去往生堂?让松田他们先按着地点去踩个点探探情报的可靠性——得尽快了,虽然组织里的人都相信琴酒是最不可能背叛的人,但Boss的想法是不是这样就不知道了。如果让他发现琴酒真的‘叛逃’了的话,一定会打草惊蛇的。我们已经找不到第二个琴酒了,一但确认了琴酒彻底失联的话……唔,仔细想想的话,朗姆好像也能利用嘛。” “这个不行。”胡桃摇摇头,“朗姆那家伙藏得真的太好了,在今天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他平时都会坐在哪。” 俗话说得好,人找人累死人,至少今天之前她和往生堂的那几只幽灵们还在高强度用目光捕捉躲藏在暗处的朗姆。朗姆这人特别喜欢远程布置任务,尤其热爱大半夜给人发各种小要求,但是本人似乎又不愿意独自踏出自己那间相对安全的房间半分,怂得很。 不过,普通的代号成员或许不知道朗姆这家伙到底藏在哪,但是琴酒是不一样的。 ——琴酒知道的可多了,凭借着他给出的信息,要缉拿朗姆简直手到擒来。 第82章 八十二个客户 柯南至今仍觉得事情有些魔幻, 莫名其妙地就从赤井秀一口中得知了和组织的大决战马上就要来临了。这种感觉就像是玩游戏的时候只是单纯挂了会儿机,转过头一看就发现进了Boss本一样莫名其妙。他知道胡桃用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APTX4869把琴酒弄小了直接绑架回来,但他没想到琴酒这么给力, 一下子把组织的底裤都给扒出来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梦。 他没敢把琴酒变小这件事告诉灰原哀, 灰原哀并不信任琴酒,而且性格谨慎敏感, 太早告诉她这件事只会为她徒增焦虑与恐慌。 要说不好奇胡桃究竟是怎么控制住琴酒的话是假的,作为一位时刻保持着充沛好奇心的侦探, 他渴望探究每一个异常背后的答案。但他同样清楚好奇也分轻急缓重, 这是过去的经验教给他的道理。赤井秀一是值得信任的,他的心思同样细致缜密,既然胡桃能得到赤井秀一的认可,那么柯南也选择信任她。 关于把琴酒变小的药, 赤井秀一给出的解释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都是胡桃当场从琴酒身上现翻出来的。这话柯南一听就知道是扯的,胡桃虽然习武, 但从体型上就被琴酒完全压制了。习武或许能拉低体型等因素造成的实力差异,但琴酒又不是不习武, 他不仅能近战还能拿狙,和赤井秀一旗鼓相当的人怎么可能像普通人一样能被轻易压制。赤井秀一甚至不愿意为了瞒过他编一个更真的谎言, 就差把“我知道但就是懒得告诉你”这几个字明说出来了。 更让柯南意外的是,琴酒甚至毫不吝啬地给出了大量有关组织的情报,他一个人大概能抵上一群被特地安插入组织前仆后继的假酒们换来的全部, 不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本身就是某个低调的组织派进组织的内鬼, 或者是他早已对组织高强度的工作积怨已久做出了多年隐忍的社畜最后的反抗。他不是琴酒, 自然不知道琴酒怎么想的, 不过据说琴酒也喜欢福尔摩斯,不管他给出这些情报的真相究竟如何,至少从当前得到的结果来看,“喜欢福尔摩斯的人都不会是坏人”,这句话果然还是有一定的正确性的。 瓦解组织一事推进得这么快离不开以诸伏景光为首的幽灵们的鼎力相助,作为如无特殊情况只能被胡桃看见和触碰的神奇物种,让他们来进行实地考察之类的情报工作和开了外挂没啥两样。反正他们可以自由地穿墙,只要知道了组织Boss可能处于的位置,再给他们足够多的时候,就算这位惜命的Boss藏在地下的密室都躲不过他们的眼睛。在围堵组织的Boss的行动开始前,他们还合作提前把他的基地内的密道和机关路线都摸排清楚了,特地做好了详细的规划,来确保这次行动的成功。 被安室透劫持去公安的伏特加的立场并不坚定,他在得知琴酒已经被他们控制住后就立刻放弃了挣扎,麻溜地原地叛离了组织。不过作为琴酒的小弟,他只能对琴酒给出的情报进行一些细枝末节的补充,对其他的部分提问则基本一问三不知。 劫持伏特加这个行为对于安室透而言不算太冒险,组织内琴酒叛逃的消息已经蔓延了开来,不管成员们信不信这句鬼话,至少他们没有理由证明琴酒不是叛逃。伏特加作为琴酒身边的常驻挂件,在众人眼中基本与琴酒绑定,在琴酒失踪后一起失踪,非但不会引起怀疑,反而能够让“琴酒叛逃”这个结论更加具有说服力。最重要的是,对于自投罗网送上来的人质,此时不抓,更待何时。组织特地把伏特加安排到他身边,不是明摆着让他借机冲一冲业绩么? 酒厂向来是个冷酷的真酒假酒混合酿造厂,在琴酒失踪后,一些掺水假酒和摸鱼摆烂酒为酒厂这位职业素养过高的酒精浓度质检员的消失而松了口气,有的酒浑不在意,还有些薛定谔的酒正好整以暇地等着看乐子。 不过,在这酒与酒之间冰冷的关系中,尚且存在一丝温暖。要说琴酒的失踪让谁最难受,那就只有天天跟在他身边的伏特加了。此时的伏特加,正与作为在质检一环蒙混过关的假酒波本共同为了找到琴酒的下落而共同努力着。具体表现为伏特加负责努力,而安室透负责努力划水摸鱼。 “伏特加,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性?”安室透突然问道。 “……什么?”伏特加扶了下自己的墨镜,抬头看向他。琴酒素来不喜欢向波本这样有话决不好好说的谜语人,连带着他也不喜欢,现在和波本的合作不过是遵从上层的指示而已。 安室透笑了起来:“比如说……琴酒背叛了组织什么的?” “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伏特加冷声回答他。他在琴酒还是瓶刚刚酿造出来的热乎的新酒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和他搭档了,琴酒多年来为组织做的贡献他都看在眼里,要说组织里最不可能背叛的是谁,除去Boss本人大概就只剩下一个琴酒了。即使所有人都潜意识地认为琴酒是被人挟持而并非叛离组织,但组织内仍有各种关于琴酒背叛的风言风语。伏特加刚开始还会去制止他们,到现在就已经麻了——流言已经发展到了开始争吵琴酒到底是FBI还是公安派来的卧底这种程度了。这个问题还在组织的地下酒馆里开了盘,据他所知,贝尔摩得和安室透都不约而同地给FBI这个选项下了注。 这两个猜测并非无的放矢,纵使伏特加对自家大哥的忠诚度十分信任,也依然分了些心神去调查这件事的始末。谣言始于智者,它最先起自负责调查琴酒失踪案的波本,然后传递给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乐子的贝尔摩得,一传十,十传百,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整个组织。组织的人那么多,也并非所有人都对琴酒抱有一颗敬畏之心。尤其是那些没有代号的普通成员,他们就算是间谍,也弄不到多少有用的情报,对组织造成的危害自然没有那些代号假酒们严重,因此是不归琴酒管辖的。他们只是对琴酒这个大名早有耳闻,却从未切身实地地体验过琴酒本身带来的威慑力。这些缺乏敬畏之心的人发现了乐子,顺着过去的线索意外地发现和琴酒合作过的威士忌三人组里至少有俩是卧底,其中一个来自本土警视厅公安部,另一个则来自FBI,这两个选项由此成为了琴酒所属阵营的雏形。选项的两方为了增加自身假设的合理度,甚至还基于这两个猜测进行了适当的创作,编造了一些看似很合理的小故事来对自己进行佐证。伏特加听了一些,只知道自己的大哥从家世凄惨忍辱负重深入敌营却心向光明的小可怜到与幼时赤井秀一相依为命却意外走散的小可怜,其情节之离奇狗血,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那群不做任务的时候拖拖拉拉一放假就闲出屁的人编不出的。 在又一次听到赤井秀一卧底黑衣组织只为带回自己深陷黑暗的弟弟琴酒却被琴酒拔刀相向,最后在临死前与琴酒和解,为他的反叛埋下的种子终于在此时此刻生根发芽的桥段后,伏特加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主动请缨要求加入只有安室透一人的调查小队,誓要为了自家大哥的名声将这些离谱的谣言从源头掐灭。 而谣言的源头至今仍无半分悔意,他那滴水不漏的笑容里依然看不出半分真实的想法,连琴酒都看不出来的伏特加自然也看不出来。 万恶之源轻飘飘地说:“目前的一切证据都表明他叛逃了,光靠你自己的一厢情愿是没用的。每个叛徒在被发现之前看上去都那么像是绝对忠心于组织的人,你跟着琴酒清理了那么多卧底,难道还不清楚吗?在琴酒叛逃之后,你又打算怎么做呢?组织会放过你吗?” “……” 伏特加没有回话,他感到有什么管状的东西轻轻抵上了他的背。 ——是安室透的枪。 “没关系,我看得出来,你的忠诚只是对琴酒的。”那恶魔般充满蛊惑意味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旁,“你效忠的从来就不是组织,不是吗?” 波本到底想要做什么?他是被朗姆派来测试他酒精浓度的吗?过去他跟着琴酒追杀卧底时所做的一切此时竟出现在了他自己身上,这个场面实在是充满了戏剧性。 他僵直着身子,以尽可能小的幅度偷偷地偏头看身后的安室透,他整个人都站在黑暗里,看不清面上的表情。枪口又往他的后背上顶了顶,似乎在示意他不要做多余的小动作。 “啊,对了,差点忘记了一件事。”安室透的声音再度轻快了起来,抵在他后背的枪却没有收起的意思。 “我其实……知道琴酒在哪哦。” 安室透弯下身子,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 第83章 八十三个客户 “嘘——”胡桃将食指竖在嘴前, 从袖子里扒拉出一卷纸来,递给面前的安室透,“你先拿上这个, 到时候就算是被发现了也能逃出来。” 安室透接过那卷纸,把它舒展开来。纸面上是一张详细的平面图,还特地用不同颜色的笔注明了可以走的路线。图很精美,字很好看, 但他依旧无法忽视其上的异常。 ——这样清爽的字迹,是属于诸伏景光的。这绝不可能是诸伏景光几年前调查出来的东西,要是那时候他就已经查到了这个地步,那他完全可以直接留下图纸后回归公安保全性命,避免无意义的牺牲。况且,组织既然能在地下盘踞那么久, 自然有一套生存方案。为了避免时间长了被人摸清情报,各个据点都会经常更换位置和布局,更新频率随机, 因此关于组织据点之类的情报也都具有时效性, 过期不候。胡桃要是真把几年前的图纸拿过来给他用,那就不是让他去潜入获取资料而是让他去白给送死了。他低头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 脑海中再次出现了那个一闪而过的属于诸伏景光的幻影。他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小巷里, 只留下了一套往生堂的制服和一张粗制滥造的“脸”。如果没有这些物品的遗留,他甚至都怀疑那是他精神压力过大而幻想出来的泡影,它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光芒, 却又瞬间消逝了。 “那你呢?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安室透暂时压下心中的疑问, 问道。他一直不太想让胡桃参与到和组织相关的事情之中, 不管她表现出来的能力多么神通广大——那实在是太过混乱和危险了, 更何况这件事情本身就与胡桃无关。柯南的参与还能解释为一种因侦探无处安放的好奇心、强烈的的正义感和由于组织意外变小的遭遇共同引导的行为, 与之相比,胡桃的参与则显得如此莫名其妙。从目前她那几乎快要成为问题少年收容所的往生堂就能看出来她的正义感和柯南相比并不激进,处于一种比较温和平稳的状态。按理来讲,这种类型的人本就不应该如此主动地参与黑衣组织的剿灭行动中。 比起战场,她似乎更加适合窝在往生堂里,将她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付诸实践,又或者揣着一叠优惠券,沿着大街挨家挨户地推销往生堂的生意。 当然,这意思不是柯南就应该掺和进来……安室透心想最近的小朋友怎么都这么厉害,对捣毁组织作出决定性推动作用的竟然是两个看上去国中都没毕业的小孩,这个现实怎么说都沾点魔幻。 “唔,组织Boss就交给我来解决吧,收集关键证据之类的任务就交给你们啦。”胡桃语气轻快,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究竟都说出了什么令人震惊的话,“公安那边还需要你,你先走吧。” “……??” 他困惑了一瞬为什么胡桃突然把他的身份点了出来,又疑惑为什么胡桃知道自己来自公安了。赤井秀一那家伙虽说和胡桃走得很近,但他也不至于二五仔到把自己的身份到处乱捅,难道说是因为太宰治? 不,这些都还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胡桃能这么轻松地说Boss就交给她来解决啊?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性? 优秀的卧底素养让他没有对此做出什么明显的反应,就好像当初得知琴酒变小一样。一时间他低着头与胡桃相顾无言,表面沉稳冷静,只有内心还不停歇地滚动着一串弹幕。 他很快调整好了状态,像是没听到胡桃之前的发言一样笑着说:“你先撤离这里吧,胡桃,我让风见来接你。” “不用。”胡桃闭上一只眼,俏皮地朝他做了个k的动作,“旅行者在提瓦特都有那么多传奇的经历,那些境遇比现在的状况危险得多,他总能化险为夷,克服一个又一个难关。现在我成为了旅行者,不来经历一下这些的话,好像都有些说不过去呢。” “……” 安室透没有说话,虽然他凭一张看上去过分年轻的脸混在往生堂一众正版未成年里,但他仍然觉得自己越发不能理解现在的小孩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在一切结束之后,我会让你看见那些你想看见的东西。”胡桃说,“不用担心我啦,担心一下你们自己,堂主我可是能得到各种看不见的朋友们的帮助的,和你们不一样哦。” ……看不见的朋友? “而且,我们璃月人讲究的可是以和为贵。”胡桃补充道。 “以和为贵?” 这词听上去怎么那么扯淡呢,和黑衣组织以和为贵什么的……这种话估计也就胡桃能说出口了。 “嗯嗯,意思就是能用和平的方式解决的话就绝不打架啦。”胡桃应着声点点头,“据我所知,旅行者行动前都很少做计划的,现在我还特地提前列了一长串的对策,所以应该是不会出问题的。” 安室透将信将疑地离开了,事到如今,他只能相信胡桃了。能在没有任何损伤的情况下“以和为贵”地把琴酒变小带回来的人,或许真的能做到“以和为贵”地把组织Boss也给弄回来吧。 在安室透敲响往生堂的大门的时候,他身份的暴露就已成必然。胡桃本人确实不太清楚那些明面或者暗面里各种机构组织的关系,知道安室透是公安还是因为太宰治那家伙故意不小心说漏嘴了,大概是看她那一问三不知的情况实在太可怜了,好心地给她喂点情报。太宰治不是很喜欢琴酒,也不是很喜欢安室透,如果安室透的脾气再糟糕一点,或许她每天打开往生堂的大门都能看到两只猫在拆家。 “来吧,跟我走。”诸伏景光走到她的面前,轻声说,“我已经让松田他们先去望风了,我们会保护好你的安全的。” “如果这一次行动成功了,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吧,幽灵先生。”胡桃眨眨眼,跟上他的步伐,“要是不能知道在这个时间遇见的第一只幽灵的名字的话,我就是回到了璃月都会遗憾终身的哦。” “……我会的。”他说着,短暂地实体化了一下放倒前方落单的组织成员,随意地把他扔到了角落里。他的语气温和,手中的动作也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对方连叫出声的机会都没有。 “走这边,那条路有机关。” 目前四周都静悄悄的,胡桃和赤井秀一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初衷就是这样安安静静地把组织干掉。 “Boss现在还在地下室,你到时候打算怎么控制他?” 胡桃恍然大悟,惊叹道:“好问题。” “……什么叫好问题?”诸伏景光问,“你都给安室制定了那么完备的计划,难道你在来之前都没想过要怎么解决他吗?上次把琴酒变小的那个药呢?” “应该没啥用。”胡桃摊摊手,说,“根据我来到这里以后苦读漫画得到的经验,那个药对琴酒有效是因为他的剧情多脑子好且长得好看,这个配置肯定是能活到决战不一定能领盒饭的反派。像是组织Boss这种天天窝在地底几千话说不定都没在读者面前露个脸、连名字都是未知老男人,肯定是出场没几集就要领便当的。吃下APTX4869后好像只有一小部分的人能顺利变小,剩下的都成我的客户了。要是你们觉得Boss直接死了也没什么关系的话,我可以直接把那个喂给他。” 诸伏景光刚想说这世界不是漫画,但转念又想胡桃都是从异世界穿越过来的了,琴酒有朝一日都能变成小学生,他也都成为幽灵了,已经没有什么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了。 “……有没有活捉他的方法?” “唔……没关系,我最近和太宰学了硬豆腐的做法,正好身上还带了点。”胡桃说,“你到时候直接从他背后把他打晕好了,我请他尝一点。” “这个硬豆腐吃下去有什么效果?”诸伏景光显然是想起了太宰治所做的那盘活力清炖鸡,下坂龙也和野田幸治被他怂恿着吃掉了一盘,最后这俩人开始像吃了毒蘑菇一样在往生堂里发疯,醒来之后就和断片了一样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干了些啥。这之后,赤井秀一又跑过来问他关于活力清炖鸡的事情,他如实地回答了——整个制作过程没有任何非自然的力量参与,太宰治那家伙上辈子怕不是个熬魔药的。 如果是太宰治是魔药课的老师,那胡桃就是他天赋异禀的学生,那些本来就有些理赔的东西只要过了胡桃这一手,只会在离谱的程度上超进化,变得更加离谱。太宰治那个硬豆腐他知道,因为有一段时间太宰治天天在往生堂里捣鼓那东西,念叨着要用它撞死自己。 “我不知道,但因为感觉会对这次行动有所帮助,我就先带上了。”胡桃理直气壮地回答他,“太宰说把它切成薄片再沾着酱油吃的话,会特别好吃,我想那位Boss一定会喜欢的。” ……什么,居然是好吃的? 诸伏景光又说不出话了。 第84章 八十四个客户 伏特加终于见到了自己那体型缩了水的大哥。他被一个粉毛的眯眯眼牵着, 正垮着张脸,看上去极为不情愿。 “……大哥?”他下意识地往前一步,试探着问了一句。作为人质,为了避免他逃跑, 公安的人早就赏了他一对银手镯, 此刻上面连着的锁链正因为他的动作窸窣作响。 银发的小孩闻言拉了拉嘴角,轻嗤了一声。 清澈的少年音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响起, 语气笃定:“是波本干的?” “啊?……啊!是的。”伏特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几秒后才忙不迭地点点头道,“真不愧是大哥!” 旁边的赤井秀一看上去像是快要笑出声了。 琴酒低下头,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闭眼缓和了一下呼吸。伏特加本身并非是无能的人, 要是他真如往常表现出来的那样拖油瓶,怎么可能能拿到代号并在他身边安安全全地活到现在。他虽然看上去不着调, 但做事还是很圆滑的, 就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有些憨了吧唧的。 有点想抽烟了,但是赤井秀一以未成年人抽烟不好为由拒绝了他的请求, 美其名曰保护祖国未来的花朵。 琴酒指了指自己, 语气讥讽:“我, 祖国未来的花朵?” 赤井秀一点了点头,他那张脸上写满了令琴酒分外不爽的真诚:“你有念过小学吗?” “……哈?” 他没读过小学是一个既定事实, 但是被赤井秀一以这种疑问的形式点出来, 还是有一些微妙的膈应——这样让他的逼格一下子从牛逼轰轰的组织扛把子变成了不学无术小学肄业的街头小混混,听上去有一种属于低学历的清澈的美。 “字面意思。”赤井秀一说,“你也知道我们是不会喂你解药让你恢复的, 不过你这样子连监狱都不要你。” 琴酒挑了挑眉, 挑衅道:“哦?就算是想把我送去吃牢饭, 你也没有证据能像法官证明我就是琴酒吧?” “你说得对,所以为了你接下来的新生活,我还特地给你准备了点礼物。”赤井秀一从一旁拿出一叠书来,拍到琴酒的面前。 琴酒的视线随着赤井秀一的手一路往下——那套书分明就是小学生的课本啊! “你是谁?”伏特加的声音把他的思绪从小学课本拉了回来,他身旁的赤井秀一正一手扶着下巴,似乎确实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是赤井秀一。”琴酒冷冷地回答了伏特加的问,发现赤井秀一没有反驳后饶有兴致地扭过头抬起眼看了看,“嗯?这次怎么不反驳了……秀一?” 他过去称呼赤井秀一,要么是叫“莱伊”这个代号,要么是直接喊他的全名,如此亲昵地只喊一个名字倒是第一次。少年干净好听的嗓音被刻意地拉长,又添了几分活泼的意味。 但是赤井秀一被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受到脚趾都能在地下抠出一座工藤宅。琴酒果然还是记仇的,现在还对他之前用“恋人”恶心他的事情念念不忘呢。 “说话呀,秀一,你不是我的‘恋人’吗?”在发现他的反胃后,琴酒说得更加起劲了,“连小孩子都下得去手,这就是FBI的职业素养吗?” 赤井秀一肆无忌惮地摊摊手:“那能怎么办?要不你直接报警抓我吧,亲爱的琴酱。” 这回琴酒也有点被恶心到了,他的脸绿了又绿,最后恶狠狠地说:“你最好能让我报警。” 这句威胁对赤井秀一而言压根算不上威胁,毕竟琴酒至今仍是个黑户,报警后首先得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份问题。更何况他手里没有半分实质性的证据,只要赤井秀一三言两语就能解释为是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的,不能当真。 琴酒只顾着恶心赤井秀一,却没有想到自己仅仅只离开组织一段时间,组织内就已经传遍了他和赤井秀一那些过去莫须有的爱恨情仇。这些缠绵悱恻到足以当厕所读物的小故事伏特加多多少少都听过,再加上现在琴酒和赤井秀一的这段对话,他很难控制自己的思维不转到那个方向去。 ……难道说,组织里那些他曾经认为无厘头的传言,竟然还真有几分是真的?大哥和苏格兰的小故事在组织里传的比较少,下注的人也少,大多数下注的人都是本着“赌局反买,别墅靠海”的思维,但莱伊和琴酒不一样啊!这俩人的关系有贝尔摩得和波本这两位大名鼎鼎的老牌代号成员作担保,所有参与赌局的成员都几乎给琴酒FBI论下了注,让这个选项和琴酒公安论比起来有压倒式的胜利。 组织里甚至有传言说,这两个人之所以戴帽子,其中肯定有一个人的发色是假的,用帽子来掩饰新生长出来还没来得及染色的原本的发色,普遍以琴酒染发论居多,因为他的头发在更早之前是金色的,白色是最近才染的。当然,也有人觉得琴酒是单纯因为高强度的工作愁白了头发,早些时候为了避免别人联想到赤井秀一特地染了其他颜色掩盖少年白,而现在他只是懒得染发继续伪装了。 伏特加对这些言论都不屑一顾,琴酒某种意义上说也能算是他看着长大的,琴酒本身的发色是啥他还能不清楚吗?但赤井秀一就不一样,他那顶针织帽就和焊在头上了一样,难舍难分,伏特加感觉自己过去从来没有见过赤井秀一把那顶帽子从头上摘下来的样子。如果说是疑似针织帽成精赤井秀一染的发,一切就都离奇地变得说得通了! 同样的绿眼睛,同样的长发,同样的左撇子,同样高挑的身材与偏西方风格的脸,他们两个之间如果没有什么潜在的关系真的很难收场啊! 伏特加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思维得到了升华,成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今天过来只是为了通知你们一件事情。”身份被点明后,赤井秀一也不再一直眯着眼睛了,他睁开眼,平静地看向伏特加,“你们的Boss被捕了,组织也已经不复存在了。如果你还有什么没说明的情报的话就快说,说不定还能早点从里面改造好出来养你的大哥。” 在看到他睁开眼的那一刻,伏特加就能确定他是赤井秀一了。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也同样是易容时最难隐藏的个人特点之一。被赤井秀一看着的感觉就像是被狼之类的猛兽盯上了,他只觉得整个人都有点毛毛的。这种眼睛在组织里装装高冷酷哥是特别有范的,在他还没有代号的时候,合作的组织成员也会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代号成员来对待。但他目前伪装的身份是一位温和有礼的东京大学研究生,一个文弱的学术人士大概不需要如此具有攻击性的目光,直接把眼睛眯上是最为便捷的伪装方式。 “养我大哥?”伏特加的目光在琴酒和赤井秀一身上来回扫了一遍,似乎有点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而后才象征性地补了句对组织的疑问,“你们怎么可能抓得到Boss?” “你自己爱信不信。”赤井秀一回答他,“监狱不收童工。” 童工琴酒不满地呲了呲牙。 “我看他也没读过小学,现在还是个黑户,怪可怜的。”赤井秀一恶趣味地揉了揉琴酒的脑袋,“跟我走吧,上我户口当我儿子。” “这不太好吧!”伏特加脱口而出。 琴酒点了点头,极少见地对伏特加的观点表示了赞同。 “大哥不是你弟弟吗!”伏特加接着说。 “噗——你说啥?”赤井秀一这回真没绷住,直接笑出了声。 琴酒决定收回自己上一秒对伏特加的认同,明明在自己被胡桃坑过来之前,伏特加的脑子还是正常的,那时候的伏特加断然不会说出他是赤井秀一弟弟这种雷得人头皮发麻的阴间话。难道说,在失去了自己这个大哥后,伏特加那还算能看的智商终于由于渗透作用全部渗透给了组织底层那些基本没有脑子的废物身上了吗? 两双平静得吓人的绿眼睛同时冷冷地盯着他,伏特加隐隐察觉到有些许不对劲,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了这个问题:“……难道不是吗?” 赤井秀一努力忍住笑,正色道:“是的,你说的对,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我这位亲爱的‘弟弟’的。” 琴酒闭上眼,他的拳头硬了。 “可惜他脾气太差了。”赤井秀一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本来还想送他去上小学的,但他这脾气肯定会被学校的小孩子们欺负,而且他的年纪这么大了,再插去一年级的班的话会遭到歧视的。作为哥哥的我考虑到他的感受,为了他的身心健康,决定先在家里带着他自学那些课程。” “可是……”大哥虽然没读过小学,但他目前的知识储备说不定能碾压正经的大学生啊。 伏特加的反驳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赤井秀一给打断了。他半蹲着身子,用一种外人看起来特别温馨琴酒看起来特别嘲讽的姿势温和地说:“琴酒,哥哥只是想让你好好读书。” 第85章 八十五个客户 降谷零走在傍晚的山路上, 太阳已经落山了。月亮是悬挂在夜空中的银币,月光透过层层树叶影影绰绰地落在地面上。 组织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那位年迈的Boss在被胡桃交给他时已经缺了几颗牙, 嘴里还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脑后还有一大片黑紫色的淤青, 看来他是被从后方打晕的。 “……你喂他吃了什么吗?”他简单地查看了一下那个人的状况,问道。 “诶嘿。”胡桃避开了他的视线, 有些心虚地扶了扶自己的帽子,“也没什么啦……就是前几天刚和太宰学了硬豆腐的做法。” “……” 那完了啊。 降谷零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 从手机的黑名单里拉出赤井秀一目前这个身份的手机号,给他发了条信息:“琴酒上次吃剩下的那些活力清炖鸡还在吗?” 赤井秀一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会给自己发信息, 很快就回复了他:“我存放到波洛咖啡厅了,回去的路上记得拿。” 他花了一周的时间来完成对组织清扫工作的初步收尾,上司以他辛苦了让他多休养几天为由强制给他放了个假。他一脸茫然地从办公室被推出来,直到走到了办公楼外, 仍觉得有些许恍惚。 降谷零保持着这种恍惚的状态回到家,凭着肌肉记忆打开门进入卧室, 一头栽倒在床上,最后终于决定暂时放过自己,奖励自己抓紧机会好好地睡上一觉。他已经通宵了好几天, 整个人都快被办公桌上的黑咖啡腌入味了。 他只觉得自己八百年都没现在睡得那么死过了,再度从床上睁开眼的时候,颇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感。他打了个哈欠, 扯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搓揉了一下自己几天都没好好打理的金发, 突然没由来地想起了胡桃在一周前对自己说的话。他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 里面有两条未读消息, 是胡桃一个小时前发送给他的——那是一串地址,还有一句意味不明的“晚上见!”。 有点懈怠了啊。降谷零暗中懊恼,换作之前的他,绝对不会因为睡觉而错过一切信息。 ——这就是他现在出现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小山包的原因。 山顶的空气里满溢着草木与泥土的气味,他往前走,看到属于少女的身影。 “晚上好呀,安室先生。”胡桃正坐在一块还算平整石头上,抬起手和他打了个招呼,“或者说,我能知道你的真名吗?” 既然组织已经毁灭了,他也没有接着隐瞒的必要了。降谷零叹了口气,回答她:“我叫降谷零,日本公安。” “你是为了你的友人而来的吧?”胡桃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没等降谷零回答她什么,就接着说道,“还记得我先前告诉你的狐狸之窗吗?” 降谷零有些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他的记忆力向来很好。 “来,先把手抬起来,按照我之前说的做出那个动作。”胡桃走上前,将他的手臂向上抬起。他很配合地随之屈起手指,摆出狐狸之窗的动作。 “然后从那个指缝间搭成的空隙看……” 降谷零睁大了眼,月光倾泻在他的眼底,汇成一座泉流。 “降谷先生,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 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话。死去多年的诸伏景光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眉眼微弯,他呈淡蓝色的半透明身躯在黑夜里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真是活见鬼了。 “晚上好,Zero。”诸伏景光率先打了个招呼,“看得到我吗?” 降谷零愣愣地点了点头,那灵活得能无缝接受琴酒变小的事实并做出决策的大脑此刻似乎停止了运转。他呆滞地睁着那双写满无辜与茫然的烟紫色的眼睛,看起来还在状况外。 “先别傻站着,走吧。”胡桃率先往前了几步,微微扬首示意,“今晚的重头戏还在后头呢……迟到了可不好呀。” “跟我走,Zero。”诸伏景光牵上他的手,拉着他走入了攀满藤蔓的山体。降谷零踉跄了一步,下意识地闭上眼,却没感到任何撞击感。他睁开眼,面前是一片明亮开阔的平地。 “——欢迎来到死者的世界,降谷先生。” “这是……?”他的目光扫过面前那些正在谈笑中的半透明的幽灵们,最后停留在那几张几乎在记忆中褪色了的面孔上—— “是伊达航先生与娜塔莉·来间小姐的婚礼哦。”胡桃笑了起来,“我之前说过,我一定会为他们办出一场完美的婚礼。” 偌大的空间之内,被“人群”簇拥着的两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头发偏长的家伙正和戴墨镜的卷毛打闹着;色长发的女人抬手掩着唇,似乎是在与身边的少女谈论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伊达航,娜塔莉,萩原研二,松田阵平,宫野明美,还有……宫野艾琳娜。 “因为答应了绝对要让大家满意,所以就擅自把你请到了这里。”胡桃说,“你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很好吧?他们有一阵子老是偷偷地聚众跟在你的身后,看他们在我面前急着想让我去劝诫你规范作息但又找不到理由的样子还挺好玩的。” “好呀,原来你早就已经知道了!”松田阵平闻言走了过来,忿忿道,“亏我还一直憋着怕你发现呢。” “哎呀呀,是谁先干坏事的呀?”胡桃双手叉着腰,眯起眼睛看向他,“我记得我有说过不许和活人走太近吧?” 松田阵平一下子攥紧了拳头,一时竟没想出什么反驳她的说辞:“喂,你……!” 萩原研二也凑了过来,伸出手挡在这两人之间:“不要吵架不要吵架,小阵平,快想想我们今天是来干嘛的。” 松田阵平撇撇嘴,不情不愿地率先撇开了头。 “他们的相处模式一直是这样。”诸伏景光的手搭上降谷零的背,揽着他向前走,“去看看班长吧,Zero,他一定会很高兴看到你来参加他的婚礼的。” 降谷零被他带着晕晕乎乎地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一半突然反应了过来:“等等……你们说,你们有一段时间一直在我身边?” “……没错。”诸伏景光避开他的目光,艰难地回答道。 降谷零把他的脸掰到自己的方向,皱起眉直视着他:“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下垂的眼角让他的表情对诸伏景光更有谴责意味了,他觉得对方就像一只又生气又委屈的猫。 “也没什么吧……就是普普通通地呆了几天,你脱衣服和洗澡的时候我们都有很礼貌地不看哦。”看着降谷零逐渐拉平的嘴角,诸伏景光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紧急补充道,“没有娜塔莉!除了我们之外没人知道你有裸睡的习惯!” 降谷零闭上眼,叹了口气:“果然是Hiro啊……算了,一起去看看班长吧。” 萩原研二的手肘从后方搭上他的肩膀:“明明是小降谷每次都乱来,一点都不爱惜自己呢,我还得拦着小阵平让他别生气。” 在降谷零的记忆里,萩原研二去世已有七年之久,而他则因卧底的身份只是从那份简述了死讯的旧报纸上略过了一眼,虽然时常于心中悼念,但确实没有正式地去祭拜过。不管是人还是他微微上扬的语调,对他而言都有些久违了。在回忆滤镜的加成下,他纵容了对方将半个身子都搭在他身上的行为。 胡桃对场地的布置算得上认真,她给这一片安室透叫不出名字的地方的角角落落都摆上了纯白色的捧花。这里没有放置地台,大概是胡桃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没办法把这些大型的装备搬上山再塞进这里,可以理解。幽灵大概是无法脱下自己固定形态时的那件衣服的,所以娜塔莉的白无垢是直接披在外面的,而伊达航也穿上了以黑色为主基调的纹付。 “还是有些无法完成的限制啊。”胡桃站在降谷零的身后,感叹道,“按理来说,神前式的婚礼应该在神社前举行,虽然伊达先生他们并不在意这个,但终归还是有点遗憾啊。降谷先生,你介意作为司仪为他们致辞吗?” “司仪……?”他疑问道,“据我所知,那个应该是由神职人员来做的。” “唉,问题不大啦,你看看在场的各位,别提神官了,连巫女都没有。”胡桃说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咦,我算是在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念书的对吧?那好像是个宗教学校,这么说我四舍五入好像真能算个神职人员诶。” 降谷零只是笑笑。 “总之‘修祓之仪’和‘祝词奏上’这两个环节就都交给你负责啦,小降谷。”萩原研二拍拍他的肩膀,将一叠纸塞到他的怀里,“班长说他很期待哦!拒绝无效!” “喂喂,我也没说要拒绝吧!”降谷零把纸展开,简单地看了看里面的内容,无非是一些祝福的话语,“既然是班长的期望,我一定会做到啊!” 他拿着那几张薄薄的稿纸,被自己的友人们推到人群前方的空地。热闹的场地安静了下来,他再度抬眼看了一遍面前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庞,清了清嗓子,开始大声地诵读稿纸上的内容。 他看到班长和娜塔莉脸上的笑容,他们正手牵着手,就像是仍然活着那样。直到他念完了稿纸,诸伏景光带着他走到伊达航的身边,他依旧有种自己正在做梦的感觉。他好像正在一个属于过去的梦境里,他想要伸手去抓住岁月中的那些人影流沙,回望指缝间却什么都没留下。 作为幽灵的弊端让这场婚礼直接省略掉了一大半过程,在降谷零硬着头皮把致辞念完后,直接就跳跃到了交换戒指的环节。这个环节的存在依旧得益于胡桃,她说她心情好,除了场地和衣物外再友情为他们提供一对戒指。 没有宴席,没有繁琐的流程,没有无意义的推杯换盏。伊达航在友人们祝福的目光下,搂上自己心爱的姑娘。 ——两个早已失去未来的人在此刻拥有了新的可能性。 第86章 八十六个客户 “——好了, 可以准备说再见啦。”胡桃走到降谷零的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不对不对, 可不能说再见,这回是再也不见了。” “之前答应了你, 要告诉你我的真名。”诸伏景光蹲下来,直正对上胡桃的眼睛, “我叫诸伏景光哦, 是Zero的幼驯染, 你之前是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胡桃毫不犹豫地回答他。 问出问题的诸伏景光被这个清纯不做作的答案说服了。听上去有些离谱,但一想到这是胡桃说的,就又不离奇了。 “我一定会记住你的, 诸伏先生!”胡桃朝他比了个大拇指,“虽然在名字这事上你瞒了我好久,但你之前帮了我那么多忙, 下辈子要是转生到了提瓦特大陆, 我免费给你提供一条龙服务!” “……谢谢?”他站了起来,又转向降谷零, “要抱一下吗,Zero?” “好过分啊,小诸伏, 要抱的话怎么可以只有你一个人呢!”萩原研二也贴了上来, “我也要抱抱小降谷!” 松田阵平抱着肩站在一旁,看上去一副懒得和他们一起闹的样子。伊达航一手揽上了他, 把他带到了降谷零的面前:“走之前一起抱一下降谷吧, 现在可不是害羞的时候啊, 松田。” “谁害羞了!”松田阵平嘴硬地反驳他。 萩原研二笑着点点头附和道:“对对, 小阵平才没有害羞呢。” 嬉笑打闹中,他们就像是仍在警校期间一样拥抱在了一起,以这个动作作为了最后的告别。 “……永别了。” 降谷零感到自己拥抱的身形逐渐消散,最后只留下了一件黑色的纹付。它静静地躺在地上,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走吧,降谷先生。”胡桃往前走了几步,朝他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活人过长时间停留在这种地方,也不是什么好事。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以后也不要想着自己到这里来,如果你还想要你的这些记忆的话。” 恐吓的话语由她之口说出反而听上去没有那么吓人了,降谷零并非是拘泥于过去之人,他依旧会保持对自己友人们的怀念,但不会去做出什么过界之事。在短暂的感动和重逢之后,生活还要回到正轨——对于组织更细致的扫尾,还有琴酒。 琴酒自从被胡桃变小再扔给赤井秀一后,就一直由赤井秀一养着了。他并非不想审判琴酒,但琴酒现在这副模样可以是从组织实验室里救出来的小孩,可以是一瓶刚进入酒厂加工工序的未成年酒,甚至可以是赤井秀一出门遛弯顺手捡到的流浪小鬼,但怎么看都不像是琴酒。如果他一口咬定琴酒是琴酒,说不定上头还以为他卧底多年终于疯了连夜请医生过来给他治治脑子。 不过就算他成功证明了琴酒就是琴酒本人,也没办法和琴酒追究些什么。虽说琴酒过去坏事做尽,但参与到围剿组织的计划中的国家要么没有死刑要么死刑标准特别严格,再加上琴酒最后一口气倒出的一堆为决战无伤获胜做出决定性贡献的情报,甚至还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敌人——虽说这些情报都经过了诸伏景光他们这些幽灵们的二次加工,但是幽灵帮忙捣毁组织听上去比琴酒缩水变成小学生还要离奇,降谷零还不想被迫成为神经病。功过相消,最大的可能性是各国都不约而同地对琴酒保持漠视和不处理的态度,既无褒奖,也不惩罚。 APTX4869能让人变小的药效实在太过引人犯罪,为了避免这种药物产生更多的争端,同样为了保护已经成功研发出了解药并掌握了药物机理的灰原哀,赤井秀一和安室透都不会主动将琴酒变小的这个情报上报。在组织覆灭后,灰原哀终于放下心来,把解药给了柯南。柯南迫不及待地变回了工藤新一,但灰原哀自己则没有服用解药,依旧保持着那副孩童的模样。 关于琴酒,目前赤井秀一给出的借口是,琴酒是他们共同从组织实验室里救出来的孤儿,他因为组织惨无人道的实验积怨已久,在被救出来后作为报答爽快地给出了所有自己知道的情报。琴酒本人则对这个说辞嗤之以鼻,看上去并没有因为自己不用蹲牢子了而感到几分额外的开心。 “事情都解决了?”往生堂的大厅内,五条悟正翘着二郎腿靠在木椅的椅背上。 胡桃正坐在转椅上前后来回滑行着,她点了点头,自认没有五条悟那么幼稚:“都解决了啊,你呢?” “我啊……应该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 “差不多的意思就是,我已经做好替你接手往生堂的准备啦。” “你果然还是忍不住了啊,那我的大单子呢?一开始说好的大单子呢?” “如果我不插手的话……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学生们的。不过,大单子,呃,什么大单子……?”五条悟扶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找出了那点信息,恍然大悟道,“啊,你是指那些老橘子们对吧?” 胡桃点点头,眼中写满了好奇。 “哇,难道我在你眼中的形象就那么武断吗?”五条悟露出一个很失望的表情,“虽说我是最强的,但也不是什么都用武力解决的吧?就像你最近帮忙处理掉的那个全是酒的组织一样,我也是用很和平的方法解决的哦。” “要换我说,你早该这么做了。现在,我是不是该夸奖你阻止了一场谋杀,因为你控制住了你自己?”胡桃打趣道,“往生堂虽说是挂在五条家的门下,但你们的本职都还是咒术师吧?难道咒术师也能做好这种生意吗?” “你看起来好像并不信任我们的能力?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是,咒术界的死亡率很高,我所参与过的葬礼也不少。在遇到你之前,葬礼都是由补助监督们一手承办的——从收殓尸体,再到下葬,还有对死者家属情绪的安抚与赔偿……顺平已经开始进行这方面的培训了哦?” “你那么忙,也不像是能有空做好代理堂主这件事的人吧?”胡桃脚下施力,带动着转椅转着圈滑到了他的身边,“关于幽灵鬼魂之类的地脉异常我都解决完了,这个世界剩下还需要处理的非自然业务大概就只剩咒灵了吧?你们要是想把这家往生堂当咒术界的大本营我倒是不介意,毕竟我走了之后估计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与其把这间往生堂当一次性道具,还不如让你们传承下去。按你这种说法,我突然觉得完全可以把往生堂的工作交给顺平代理哦!” 吉野顺平虽说不乏战斗的勇气,但从他的性格来看,他确实更加适合作为一名后勤人员。他做事素来细心,让他来接手往生堂,最大的烦恼大概是要防止他被太宰治逗得团团转吧?反正太宰治作为临时工过不了几年估计就自行离开了,问题似乎不是很大。 “你要走了吗,胡桃?”他明明知道这个答案,但还是在最后问出了这个没必要的问题。 “你不是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了吗?不过,告别的话就免了,我会在提瓦特大陆想你们的!” 胡桃站起身,挥着手朝往生堂外走去。 ——旅途总有一天会迎来终点。她就像最初不打招呼地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样,没有什么告别,像每一个寻常的夜晚一样走入了【边界】。 随后,她看到无妄坡熟悉而久违的景色。 第87章 番外一 在第五个路人将目光投到自己——准确的说是自己牵着的“猫”的时候, 琴酒偷偷摸摸地踢了赤井秀一一脚。 赤井秀一确实遵守了他最初的诺言,让琴酒能带着胡桃之前送过来的纸箱狗猫出门压马路。明明这是他留下这个纸箱造物的契机, 他却并没有得到几分满足感。 赤井秀一握着他手腕的手施力收紧:“阵, 你踢到我了。” 赤井秀一没有多少关爱冒牌儿童的良心,他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力道,琴酒只觉得如果放任他这么下去, 自己的手估计就得断了。 这也是琴酒为这次出门感到不爽的原因之一,虽说小孩子的身躯没什么力气也跑不快, 但胜在体格娇小动作灵活,赤井秀一怕他一出门就撒手没, 不容置喙地像个称职的靠谱家长一样握紧了他的手腕。作为被赤井秀一从组织里“救”出来的小可怜, 他自然无法保住“琴酒”这个名称, 在赤井秀一给出的翠花二狗和冲矢猫这三个奇形怪状的名字中选择了“黑泽阵”这个除琴酒这个代号外他经常使用的名字。 “冲矢猫也就算了……翠花和二狗算是什么?我想我现在应该还在日本吧。” “胡桃是璃月人, 而你是被胡桃捡回来的,取一些比较璃月风格的名字也很合理吧。” 那时的琴酒懒得反驳他的歪理,很没形象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我是故意的,赤井秀一。” 留着银色长发的男孩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带着挑衅意味的阴恻恻的笑容,又因为长得年幼稚嫩而缺乏威慑力。他抬起脚,又不动声色地绊了赤井秀一一下。 赤井秀一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琴酒后退一步,恶狠狠地说,“你用这张脸做出这副表情, 看着还怪恶心的。” “啊……十分抱歉, 我天生就长这样。”赤井秀一面不改色地说着两人都心知肚明的假话, 在组织覆灭之后, 降谷零抛弃了波本和安室透这两个身份,而赤井秀一则因为还要处理一些关于组织的事情仍留在这里,甚至还保留着冲矢昴的身份。琴酒觉得他十分搞笑,明明作为绝对的红方人员,说起假话来比他还自然。 出来遛这个丑东西的时间大概是赤井秀一大发慈悲特地给他留出的放风时间,他还是很有一个作为另类囚犯的自觉的。他并不天真到觉得自己变小了之后就能得到这些正义感多得不行的家伙们的宽恕,变小的事实并不能洗去他过去所作的恶,而他本人也没什么迷途知返的悔改态度。 琴酒在赤井秀一家里住下了。这件事乍一听颇有点惊悚的意味,不过事实确实如此。他,琴酒,一个过去令无数真酒假酒闻风丧胆的酒精浓度质检员、跨国犯罪组织的高层核心人物,因为离奇变小的缘故,不仅莫名其妙地供出了他知道的所有关于组织的情报,还在一个组织曾经的假酒、一直以来的FBI家里住下了。 在胡桃用活力清炖鸡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后,他已经对赤井秀一的咖喱土豆和土豆咖喱接受良好了。他不是没过过连饭都吃不上的艰苦日子,更何况赤井秀一的易容限定版厨艺在咖喱牛肉这道菜上并不差,足以算得上一句美味。 赤井秀一的厨艺也是令他有些困惑的东西,他在作为冲矢昴的时候除去咖喱土豆还能算是普通人的中下水准,但一旦和他吵嘴后上了赤井秀一的号,做出来的必然是只比胡桃好上了一点点的黑暗料理。琴酒把一切都归结于赤井秀一强大的伪装能力,甚至强大到能提升他的厨艺。 有一次他起床后走出房间,看到赤井秀一正坐在桌边聚精会神地看一本书。他单独在家里的时候也不会一直保持着冲矢昴的相貌,如果不需要出门也没人来造反的话,他会保持着自己本来的面貌。在这点短短的放松时间里,他也不忘自己那顶针织帽。赤井秀一在那些过去留给他的深刻的印象里都是长发的形象,琴酒一开始看他的短发还有些不习惯,随后意识到赤井秀一如果失去了针织帽他会更不习惯。 赤井秀一看书的动作大大咧咧,向他传达出不介意他探究的信号。于是他仗着身高优势去看书的封皮,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如何和小朋友相处》,看上去是本给新手家长们的育儿读物,他是为了谁而阅读,答案昭然若揭。这个行为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琴酒:“……?” 琴酒:“我只是变小了,不是变傻了,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放下书,望向他的目光里写着几分未能尽兴的失望。琴酒瞪了他一样,他挑挑眉,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儿童教育频道。 “胡桃也常给太宰看这个的。”赤井秀一诚挚地推荐道,“修身养性,学习新知,多看看对你有好处。” 说完后,他就带着遥控板径直去了卫生间,留下琴酒一个人呆在客厅里。过了十多分钟,他再度顶着一头粉毛走了出来。电视已经被关掉了,琴酒虽然没有遥控器,但他直接拔掉了电源,从根源上解决了问题。 “你要去干什么?”琴酒横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问。赤井秀一养他就像是在养一只虽然不太喜欢但出于责任感还要接着养的猫,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相看两厌,却又不得不互相放养对方。 “下午还有一节选修课。”赤井秀一走到茶几边翻动了一下堆放在上面的书籍,动作娴熟地从里面抽出几本塞进身旁的背包里。 “我以为你的研究生身份只是装装样子的,没想到还要上课。怎么,不怕我逃跑吗?”琴酒又蹬着腿从沙发上坐起来,朝他伸出手,“电视遥控板。” “你知道你是逃不掉的,所以不会逃。”赤井秀一挑了挑眉,在拉上书包的拉链后才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捞出遥控板扔给琴酒。他扔的角度很好,遥控板不偏不倚地正好砸中了琴酒的脑袋,发出一声轻响。他格外了解这位宿敌的行事作风,留在他身边是琴酒当下的最优解,琴酒没必要为了处处被限制的自由冒险离开。而且他也没有虐待小孩的习惯,虽然琴酒并不是什么正经小孩,他所做的最多也就是差遣琴酒去洗碗。 琴酒捡起遥控板,报复性地随手抄起一本书丢到他头上:“快滚吧,一看到你这张脸我就犯恶心。” 这一本书揭起了战争的序幕,他们围着茶几像小学生一样打了一架,这直接导致了赤井秀一的出门时间又晚了五分钟。 厨房被上了锁,尖锐物品也都被赤井秀一提前收好了,这里是赤井秀一专门为他打造的牢笼。过去的他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里有二十小时是清醒的,这二十个小时里有二十一个小时是在为了组织的未来不懈奋斗,现在被赤井秀一强制待机了,更像是一次长期休假。 伏特加最终没有逃过蹲局子的命运,不过他一直干的都是一些打下手的小事,卖组织的情报也卖得干脆利落,因此判的时间不长。在分离之前对方抹着眼泪可怜兮兮地表示大哥让你受委屈了,等我出来了就打工养你。 琴酒抱着肩,姿态从容地看着他:“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 他一直有着身为组织重要成员应有的能力,像波本和朗姆那样伪装成一个普通人于他而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很少这么做不过是因为之前有让他感到更舒适也更快捷的方法,不需要再去伪装自己。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多多少少得拿出些和普通人正常交往的相处之道来。 总之,琴酒就这么过上了被男人包养的生活,吃喝住行全靠赤井秀一且不向他提供任何回报,从一位兢兢业业的劳模转化为了每天闲着没事干整个人都有些松懈下来了的咸鱼。从结果上来讲,他比其他人整整少走了几十年的弯路,是连贝尔摩得路过都要啧啧嘴直呼腐败的程度。赤井秀一不差这点养他的钱,要是他能只因为钱就乖乖地当个好人不去想着搞事,赤井秀一肯定愿意专门找上级去为他审批一笔经费下来。 听赤井秀一说,贝尔摩得那个女人跑的很快,最后谁也没能抓到她,也没人知道这位千面魔女最后去了哪里。他听着这个信息没有什么提问的想法,贝尔摩得对组织并不忠诚,尤为擅长审时度势,能逃走并不算奇怪。要是她被捉住了,琴酒可就有兴趣再多问两句了。 人的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琴酒开始习惯这具并不强健有力的身体,开始习惯每天早上打开房间门看到赤井秀一那张惹人生厌的脸。他们会对视一会儿,然后给对方留下一句不痛不痒的威胁的话语。 “我一定会毙了你的。” ——全新的一天,琴酒推开房间的门,带着起床气对坐在沙发上开着最大音量看电视的赤井秀一说道。 第88章 番外二 “旅行者!快看那里!”派蒙一个猛冲飞到空的身边, 惊喜道,“是胡桃!” 空闻言, 顺着她用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胡桃正拖着一个大大的麻袋, 站在一块平地上歇息,肩上还停着一只青绿色的小团雀。 “我就说要找胡桃的话肯定要来无妄坡嘛!”派蒙说,“旅行者, 我们也快点过去吧!” 找胡桃的事情还得从一周前说起。虽然胡桃在她生日时寄信过来写道,他和派蒙如果闲得没事可以多来往生堂里坐坐, 但这件事很快就在日复一日的日常中被他们忘了个干净,直到那几天开始玩七圣召唤, 在璃月港内四处寻找对手, 拿着秘典之盒经过往生堂时突然想起了这桩事情, 就顺路过去拜访了一下。拜访往生堂这事也是一时兴起, 在他和派蒙之前,大概也就只有达达利亚这种对璃月不甚了解的异邦人会做这种事。几乎所有来往生堂的人都是为了找胡桃来做丧事的,也会有一些别的和死人有关的委托。往生堂接取委托是靠客户自己取下门前架子上的木牌写上内容后再塞进往生堂的门缝里,等胡桃来统一处理,总归不会是除开这些需求的单纯的拜访。 胡桃在中华街开的那家往生堂分堂就没这个规矩了,毕竟往生堂在璃月已经开了数百年,璃月人都清楚往生堂的运作规则也都默契地一同遵守。但在中华街就不一样了,往生堂在异世界没有什么底蕴,收留的那几个员工业务水平不过关,晚上没法帮上她什么忙,又不能让他们整天闲着没事干吃往生堂的软饭, 干脆就连同白天一起营业了。 达达利亚的造访则带着点让人哭笑不得的戏剧性, 他是至冬人, 最初是奉至冬女皇之命来取岩神的神之心。虽然女士和他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是他亲口承认的合不来,但女士还是在他来璃月时感慨了一句璃月港的繁荣与富庶。达达利亚没有多问,毕竟问了大概也不会得到女士的解答,而且他对除了战斗之外的很多事情都懒得上过多的心思,没有这种无用的好奇心。他发散思维自顾自随意地联想了一下,女士过去多少算是须弥教令院的高材生,游学时途经璃月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女士不愧是教令院的高材生,仅凭几句简短的描述,就勾勒出了璃月那纸醉金迷的梦幻之景,再加上道听途说的一些传言,达达利亚确信自己在完成女王交给自己的任务的同时肯定能找出其瑰丽的外表下涌动的暗流,好好地打个痛快。 作为外来人,来到璃月的第一步就是要找到自己的向导。做任务之前要先了解璃月当地的情况,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是他刚学会的璃月名言,他对此深感认同。于是,他顺着过去和愚人众合作过的商人的指引,找到了熟知各项商务法律条例的律法咨询师烟绯。这位有着点獬豸血统的法律专家有着一副年轻可爱的好相貌,性格活泼口齿伶俐,对于异邦人也没有什么偏见。在得知达达利亚想要寻找一位熟悉璃月和璃月本地风俗传统的博学之人时,眼睛总是雾蒙蒙的少女笑吟吟地给出了让他前往往生堂的建议。 而身为一名初来乍到的异邦人,他确实不太清楚往生堂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光听名字的话可不像是什么吉利的地方。据说往生堂的钟离先生才学渊博,对于璃月当地各种典故与习俗如数家珍,就连一些别国的知识都能侃侃而谈,只是他能不能与这位先生攀上点交情,烟绯不做保证。 做了决定后,他随意地在璃月港内买了些价格昂贵的礼品,一路询问着找到了往生堂,只是被询问的人总是朝他露出些困惑的表情,让他对往生堂究竟是做什么这一点又多了几分疑虑。 原本往生堂白天是不招待客人的,只是空和派蒙在和胡桃初识时白天去的次数有点多,往生堂便对这一条惯例放宽了些。达达利亚拜访往生堂时就没有遇到这种额外的宽容,那时正是白天,他提着一袋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具体作用的东西走到了往生堂的门前,抬手敲响了往生堂的大门。 过了好一会儿,面前的门才缓缓地打开了,室内有点暗,身着黑色璃月风格衣服的女人在门后幽幽地看着他,像鬼一样。 “呃……您好,冒昧登门造访……”他开始从脑海里寻找自己那些蹩脚的璃月敬语,将手里那一袋东西递给面前的女人,草草地说明了用意,“一点礼物,不成敬意。” 招待并没有伸手去接,语气依旧轻飘飘的,像是鬼魅一般:“本店不在白天招待客人,先生如有什么需求,请写在那边的木牌上塞入往生堂的门缝。” 达达利亚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营业方式,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门再度合上,随后回头,和面前空白的木牌们面面相觑。他随手拿了一块下来,背面还写着“凭此木牌,购一送一”。 来自至冬的武人第一次拜访往生堂就以失败告终,虽说他在最后还是阴差阳错地结识了那位钟离先生——虽然他现在觉得是钟离主动让他遇上自己的——但他依旧对自己被往生堂拒之门外这件事感到有些郁闷。 空进入往生堂的时候,摆渡人不在,开门的是钟离。钟离身后的茶几上正摆放着一杯茶,白花花的热气如烟般袅袅升起。 “早安,旅者。”钟离说,“是找堂主有什么事吗?” “只是来拜访一下啦!”派蒙抢先回答道,她在钟离身旁飞着来回张望了一下,没看到胡桃的影子,“咦?难道胡桃不在吗?” “如非工作时间……”空依旧习惯性地把一句话拆成两句话来说,“见到胡桃的概率反而更小。” 钟离微微皱了皱眉,严谨地回答她:“她已经一周没有出现在往生堂了。” “呜哇!”派蒙震惊地瞪大双眼,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段距离,“一周!难道胡桃失踪了吗?” 胡桃一天两天不出现倒是还能理解,但要是一周……她虽然性格跳脱,工作上却是一顶一的敬业,如果没有遭遇什么意外的话,断然是不会抛下往生堂一周的事务不管的。 “这么说倒也没错。”钟离点点头认可道,“既然旅者你来了,可否帮忙一起寻找一下堂主的踪迹?” ——是来自钟离的委托!有原石! 空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果断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在最初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他们还是很有干劲的,先是在璃月港内四处找人询问了有没有看见胡桃,得到的回答全是没有。胡桃平常就来无影去无踪,像一只灵活的小黑猫一样,永远可以出现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他们一起问了一圈,没有什么收获,就又去了无妄坡。人找人找死人,除了每天来无妄坡溜达一圈之外,他们也想不出更多找人的办法——胡桃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空不着急倒也不是不担心胡桃,只是钟离委托他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几分慌张焦急之类的情绪,钟离都不急,说明胡桃至少处境是安全的。更何况,钟离是岩之神,要是连他都不知道胡桃去哪里了,估计能指望帮上忙的就只有温迪了,风会告诉他关于胡桃的讯息。 就和接到这个委托时的随意一样,这个委托的完成也带着点莫名其妙的随便。胡桃就这么轻巧地出现在了无妄坡,除了还提着一个大麻袋之外就像是没有失踪过一样。 “哟,旅行者!”胡桃朝他们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呀!” 那只胖团雀像是被惊扰到了,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又缓缓地停在了胡桃的帽檐。 “好久不见呀!”派蒙飞过来,用小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停在团雀的不远处,像是怕把它吓跑一样,“它看起来很喜欢你呢!” 空看着胡桃,用眼神传达自己对派蒙说法的认同。他不常说话,偶尔说话还喜欢把一句话拆成两句讲,也不怪派蒙被鹿野苑平藏称为“神之嘴”了。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可千万别害怕。”胡桃凑近了他,坏笑着小声说道。 “我是旅行者。”空真诚地看着她,“我们不会怕。” 胡桃坏笑的时候给人带来的一般不是惊喜,而是惊吓,空自认已经建设好了足够强大的心理防线,绝不会被胡桃轻易击溃。 “它是魈上仙!”胡桃正色道。 “什、什么?”派蒙大惊失色,“你说这是魈上仙!?” 短暂的惊讶过后,她又试探性地问道:“哈哈、胡桃,你不会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吧?” 派蒙很少有会拐弯抹角试探的时候,过量的震惊似乎让她先前勉强够用的智商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有了质的提升。 那只小团雀像是被派蒙的声音吵到了,很人性化地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空觉得自己真是疯了,能从一张团雀的胖脸上看出嫌弃这种格外人性化的情绪的。 “你说呢?我只是告诉你一个结论,信不信由你。”胡桃无辜地睁大眼睛,摊了摊手,随后低头打开了手里的那个麻袋。 空看呆了。 在麻袋打开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得到了无上的升华——麻袋虽然其貌不扬,里面却装满了亮闪闪的原石。那蓝粉渐变的色调就算是在无妄坡这种阴间地方,都展现出了无上的光辉。 胡桃抓了一把出来,清点了数量塞到空的怀里:“看你们这样子,应该是钟离先生委托你们来找我的吧?嗯……这些是我代他给你们的报酬,这种任务可以拿60原石吗?” “可以!”空收起原石,疯狂点头,“当然可以是60原石!” 派蒙在旁边插着腰附和道:“我们可是找了你好几天呢!” 虽然他们同样做过更坑爹的任务,累死累活跑半天,最后只能赚到一点点少得可怜的原石,连资本家听了都为他们落泪。 “如果你们找到了把魈上仙变回来的方法,我就再给你们60原石!”胡桃拍拍胸膛,大方地说。她在异世界打工赚了很多原石,她本人又不需要这种东西,因此给空许诺报酬时就格外大方。 “为了魈上仙,我们一定会帮助他的!”派蒙笑着说,“不过,胡桃之前是去哪里了呢?” “按理来说……”空开口说道,“你应该看不见原石才对。” “唔……简单地说,只是不小心去异世界当了一回旅行者。” “异世界?旅行者?”信息过载,派蒙的小脑袋停止了运转。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又左右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自己混乱的思绪摇匀。 片刻后,她放弃了思考:“呜……完全想象不出来嘛!” 胡桃安慰道:“想象不出来也没关系,我们现在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是吗?” “可是……”空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轻易为这点原石屈服,钟离给他的委托和现在胡桃给他的委托都有些怪怪的,听上去就有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魈上仙应该是金翅鹏王吧……可是这个明明……” 他还没说完,就被青绿色的小鸟气鼓鼓地瞪了一眼。 空识相地闭上了嘴。有的时候,果断向原石屈服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这座古老而富庶的城邦汇集了来自整个提瓦特大陆的财富,山脉绵延,峡谷幽深,温柔得如同少女低吟的雨水里同样有着诸多山野精怪的传说——璃月本就是一个人仙共存的地方,这些传说亦真亦假,但无一不带着梦幻的色彩。 遇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空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钟离。钟离不像胡桃那般行动得毫无规律可言,他每日的日程相对比较规律,无非是听曲、赏花、遛鸟之类的。空先和派蒙一起把胡桃和她那一麻袋原石送去了往生堂,同时得知了钟离此时并没有待在往生堂内。只不过,他们按着钟离往日常去的地方都走了一圈,也都没找到钟离的影子。 “真是奇怪啊……”派蒙双手叉着腰,有些郁闷地说。 空任由团雀停在自己的头上,不敢轻举妄动。他缺禽肉的时候经常会去蒙德城外的大桥上,那里总是有一片提米照看的鸽子。因此,他也更加清楚这些小鸟的脆弱。他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魈上仙也变成一块禽肉,被钟离满提瓦特大陆追杀。 空想起为自己过去在望舒客栈顶楼、在铜雀庙旁掏过的鸟蛋,还有鹤观遗迹上每次想打黄金王兽时总能路过并顺手解决的那一窝小团雀还不忘把蛋捡走,产生了些许愧疚之心,心想着魈上仙刚开始得自己耗费那么多纠缠之缘苦苦纠缠后才愿意来,果然是事出有因的。 “要不……请魈上仙吃点杏仁豆腐?”派蒙在他身边建议道,“然后……然后……然后因为吃到了喜欢的美食,所以恢复了力量!” “那是派蒙自己想吃吧?”空毫不留情地点破了派蒙的真实想法,在派蒙尴尬的笑声中从背包里拿出两份杏仁豆腐,一份递给派蒙,另一份拿在手上等着此刻正站在他头上玩他呆毛的团雀临幸。 他感到小团雀在自己头顶不紧不慢地来回踱了几步,随后才扇扇翅膀落到盘子的边缘。因为受力不均衡的缘故,空捧着的盘子往下一偏,差点失去重心滑落。空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散兵——不,现在应该叫他流浪者了,不知为何,他很招团雀喜欢,路过的小团雀有事没事总喜欢在他那顶圆帽的边缘停靠一会儿。帽子因为团雀的体重被压偏到一个方向,他会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却总是任由那些小鸟在他的帽子上稍作歇息、在他的肩上避雨。 等等,要是眼前这只可能由魈上仙变成的鸟停在他身上……站在盘子上的团雀好像察觉到了空有些失礼的想法,轻轻戳了一下他的手腕,及时地打断了他的想象。 让小鸟吃完一碟和他身形相仿的食物还是太强求了,已经被啄的坑坑洼洼的食物空也不好意思喂给派蒙吃,只好找了片记忆中经常有小鸟路过的地方把碟子放在地上,用来投喂其他的小鸟。 “旅行者,我们接下来就去望舒客栈吧?”吃饱喝足的派蒙觉得自己的大脑又开始飞速转动了,积极地建议道。 这种突发情况总不可能是第一次发生,说不定魈上仙在自己的住所就留了线索呢?空越想越觉得派蒙合理,当即拿出地图开始寻找望舒客栈的传送锚点。 反正找不到最靠谱的钟离,这个方法再不行,大不了可以再试试找甘雨她们问问,或者是借风留云真君,本体同为鸟类,她应该也知道点什么信息。 空越想越觉得前途一片光明,60原石手到擒来。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带着派蒙一同顺着望舒客栈的楼梯向上走。透过楼道口摆放的盆景,能看见望舒客栈顶楼的平台上站着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他们好像正在交谈些什么。 “等等,派蒙。” 空伸出手拦住派蒙,定睛一看——那里站着的,正是魈上仙和钟离先生。 趴在他头上的团雀似是嘲笑地啾了两声,扑腾着翅膀大摇大摆地飞走了。魈睁大了眼睛,微微偏身朝向空:“旅行者,找我何事?” 空面露震惊,嘴巴不受控制地呈现出了TypeC接口的形状。派蒙双目圆睁,看看魈,再看看远处已经化作化作一个黑点的小团雀,又生气又困惑。 “你、你你你你……”她颤颤巍巍地“你”了好几声,才艰难地憋出一句话来,“你不是小团雀吗?” 魈皱起眉,面露困惑:“……什么小团雀?” “——无事,不过只是堂主的小玩笑罢了。”钟离低下头,用手掩着嘴轻笑道。 第89章 番外三(1) 魈上仙是一个做事很负责的人。 中肯地说, 这并不是件坏事,但大抵也不是件好事。 如果仅仅只是在工作这一方面,他的负责让他能坚持每天清扫一遍荻花洲附近的魔物, 绝不会把当天的任务留到第二天。 这种负责却总让钟离先生分外头疼。 胡桃知道, 魈上仙原本是可以直接退休,和钟离先生一起享受舒适的养老生活。他本可以每天吃杏仁豆腐、来往生堂蹭茶喝, 再和钟离先生一起去听听说书和云先生的戏曲,补上他过去缺失的童年。但他那强烈的责任感、对钟离先生的敬仰和对璃月大地的热爱, 促使着他拒绝了退休的诱惑, 继续忘我地做着这份工作。 魈上仙很少会来往生堂这里, 他就像是一只不知倦的飞鸟,只会在望舒客栈稍作停歇。璃月见过魈的小孩都很喜欢他, 但魈向来不擅应对和人的交往, 尤其是小朋友。幼时的胡桃和其他的小朋友相比多了几分执着,惦记着这个自己见过一面的仙人哥哥, 一路追到了望舒客栈里。 “……不要跟着我。”魈背着身, 平静地对站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这么说。 “这个送给你,仙人哥哥。”胡桃踮着脚, 把手里的几朵梅花放到桌上。她抬头看看魈,发现他并没有出言制止又小步上前拽了拽他长长的袖子:“能再蹲下来一点吗?” 魈顿了几秒, 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胡桃又魔术般地摸出了一朵梅花, 小心翼翼地别在了他的耳旁。 他知道这是往生堂的下一任堂主,小姑娘还是年幼得不解生死的年纪, 平日里总喜欢缠着钟离大人, 和同龄的小孩们却很少有交流。 他们就此熟络起来, 魈也放任了胡桃每次都喜欢给自己戴小花和扎辫子的行为, 偶尔甚至还会去往生堂里坐坐。 “魈上仙!快看,蜘蛛!”胡桃指着地上正在爬行的小生物,夸张地叫出声。 她看见了一只蜘蛛。往生堂每日都会例行卫生清扫,按理来讲应该是不会出现蜘蛛这种生物的。倒也不是说胡桃怕蜘蛛,她是专做丧葬这行生意的,几乎没有什么能吓到她或让她害怕的东西,从来都只有她吓别人和让别人害怕的份。 “少来这套。”魈上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你根本就不怕蜘蛛。” 胡桃吐了吐舌,像是被打倒了一样,伸长手臂顺着他的力道趴到了桌上:“今天的晚饭是溏心蛋。” 旅行者前几天提这个篮子过来,一口气送了她很多鸟蛋。 当时她正在往生堂里拿着块绢子,琢磨着钟离先生的生日就快要到了,要给他缝点什么,作为自己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她穿了线的绣花针在空中悬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自己理想中合适的切入点。 忽然,往生堂的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她刚刚突然灵光乍现,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并不是很想放下手中的针和绢子去开门,于是便坐在原地喊道:“——谁呀?” “是我们!”门外的声音大喊,“旅行者和派蒙!” 派蒙的声音还是如此具有辨识度和穿透力,胡桃扎针的手微微一抖,指尖一阵刺痛——被针扎破了。她定睛一看,那一针果然是扎歪了,实在可惜。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舔了舔自己被扎破的指尖,走过去开了门。派蒙和旅行者正站在门外,而那只青绿色的小团雀则舒舒服服地蹲在旅行者的头顶,一下一下用鸟喙拨动着他的那两根呆毛。 她的视线短暂地在那只团雀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落回旅行者的脸上。除了这只额外的小团雀之外,旅行者还是那副熟悉的模样。他和派蒙的手中各提着一筐满满的鸟蛋,就像是位沿路推销自家鸟蛋的商贩。 “原来是旅行者呀。”胡桃热情地招呼道,“要进来坐坐吗?” “好……呃,不了不了!”派蒙欲应又止,摆摆手,“那个……就是,我们今天来,是专门给你送鸟蛋的。” 旅行者在一旁点了点头,他和派蒙的表情都很奇怪,带着三分羞愧三分后悔还有四分不舍。 “对了,钟离先生呢?”派蒙接着说,“这些是送给他的。” “应该在云先生那听戏吧?”胡桃不是很确定地回答她。 “好吧,那这些鸟蛋你就先收着。”空把手中的一筐鸡蛋递给她,派蒙见状,也赶紧把手里的篮子放到了胡桃的身边。这么一筐鸟蛋对于身形娇小的她而言还是太强人所难了,她看上去已经累坏了。 “这些蛋都是我们冒险途中辛辛苦苦收集的。”空说,“每一个都绝对野生,纯天然无添加,我们自己都不舍得多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既然是旅行者白送的,胡桃自然就毫不客气地收下了那些鸟蛋。 魈在听到“溏心蛋”这个回答后,沉默了一瞬。 “怎么了?是不喜欢吗?”胡桃关切地询问道。 魈回答说:“我都可以的。” 胡桃兴致勃勃继续补充道:“晚上还有炸西红柿条配土豆酱。” 魈的表情更奇怪了,他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似乎无法思考出西红柿条这种原则上不应该存在的东西究竟是怎么能被拿去炸的。 “你煮的?”他问。 “……溏心蛋不是。”胡桃抬起头,诚恳地回答他,“那是钟离先生煮的。” 那就意味着炸西红柿条配土豆酱是胡桃做的,魈竟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他又想起胡桃曾经做的杜松子糖,实在难以想象为什么那么简单的甜点,都能被胡桃做成绝云椒椒的味道。 幸亏胡桃和重云之间不算太熟,要是她把这些糖都送给了那位天生有着纯阳之体的小孩,申鹤估计就要看她不顺眼了。那时的魈勉强地吃掉自己口中那一颗奇奇怪怪的松子糖,苦中作乐地想道。 “魈,实在不喜欢的话,没必要勉强自己。”坐在一旁安静喝茶的钟离突然发话了,“你每次吃到和鸟蛋有关的菜品都会微微皱眉,那是你潜意识里的厌恶。” “等等,钟离大人,我没有……!”魈马上急了起来,想要为自己的微动作做出辩驳,“我只是……” “不是的。”钟离摇摇头,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茶盏,用自己鎏金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胡桃其实并不挑食,她最讨厌的清心炒史莱姆凝液,除了香菱应该也没人会去煮,因此经由钟离之手的食物她都来者不拒。钟离本人其实无所谓吃食,他就算不吃饭也是饿不死的。不过胡桃不能不吃饭,因此他偶尔下厨时会考虑一些营养均衡的饮食搭配。 胡桃下厨就不一样了,有段时间她听说旅行者在蒙德那家天使的馈赠里调酒,收到了钟离留下的账单后便兴起了练习调酒的念头,最后调出了薄荷味的咖啡,据她本人所言,在能提神醒脑的咖啡的基础上再添加薄荷,能够增加饮品醒神的功效。就算钟离向来惯着她,一时间也很难接受这种东西。 旅行者送的鸟蛋太多,胡桃本想匀点给香菱,香菱便拉开一旁装食材的柜子,里面整整齐齐码好的一排排鸟蛋替她说出了那句无声的拒绝。但若是要让胡桃亲自下厨来消耗这些鸟蛋,往生堂的员工和往生堂的厨房,总得先死一个。 神爱世人,于是为了拯救自己和往生堂各位员工们的胃,钟离便如救世主般站了出来,接下了烹饪这些鸟蛋的重任。 魈今天来往生堂,并非是为了来吃帝君大人亲手煮的溏心蛋,而是为了来询问关于胡桃失踪一事。 胡桃失踪这件事,魈是从旅行者那里得知的。空那时抱着“问问呗,反正又不会少块肉”的想法,把所有可能知道胡桃行踪的人或仙全问了一遍,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魈。要不是璃月的大多数幽灵们不像鹤观那样肉眼可见,他大概会把这些看不见的人也都拦着问上一遍。 原石能让旅行者理解一切,但不能让魈放下困惑。他特地造访了往生堂,又向胡桃表现出了他那特有的负责。 “这个嘛……事情要从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说起。”胡桃清清嗓子,说道,“等等,魈上仙你先坐下来吧。” “无碍。”魈说。 “坐下嘛坐下嘛。”胡桃拉开一旁的椅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你想想啊,听书的时候,哪有听众是站着的呢。” 魈认可了她的说法,在一旁坐了下来。 “然后我成了旅行者。”胡桃接着说。 “……” “没了?”魈问。 “没了。”胡桃答。 钟离悠然地吹了吹茶杯口升腾的热气,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魈那张鲜少表现出情绪的脸少有地出现了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表情。胡桃做出一副要讲一个很长的故事的架势,最后却只是简单的讲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只能说,很有胡桃的风格。 胡桃看着他的表情,想了想,又给自己的话补充了一点细节:“【边界】连通生死,发生什么怪事,都不算奇怪。” 第90章 番外三(2) “要不是堂主你回来的及时, 甘雨都要把你记上璃月的失踪人口名录了。”钟离终于喝完了杯中的茶水,他将茶杯轻轻地放回桌上,说道。 接到委托的旅行者要找人询问胡桃的行踪, 询问对象中自然有甘雨这位璃月七星的秘书。她负责掌管文书工作,是璃月港错综情报数据网的统筹者。空带着派蒙一路走到玉京台之上的月海亭, 敲了敲甘雨办公室的大门。 空一边敲,派蒙一边问:“甘雨——你在里面吗?” 这个问题其实没有什么意义,甘雨爱岗敬业的程度和魈相比不逞多让,魈不可能一天不清扫璃月大地上的魔物, 甘雨也不可能一天不来月海亭整理文书。但出于礼貌的角度,他们还是这么问了。 “诶、诶?!抱歉, 请等一等——” 门后传来甘雨因为疲惫而略带弱气的声音,但这句话并没有起效, 因为她办公室的门原先就并没有关牢, 只是虚掩着。空只是这么轻轻一敲,门就朝里自动打开了。门后正坐在办公桌前的甘雨手捧一把有些秃然的清心, 嘴角还沾着几片花瓣。她那双色彩朦胧而绚丽的双眼睁大,面露惊愕的表情, 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几片清心的花瓣落在桌面上,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静止了。 ——啊,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对对对对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派蒙挥着小手, 语无伦次。作为一位偷吃的惯犯,她那通常不太够用的小脑袋瓜这次以一种格外惊人的速度看懂了甘雨的行为。想到自己每次偷吃被抓到时的感受,她对甘雨就更加愧疚了。 甘雨知道自己有嘴馋的小毛病,她喜欢清心, 却不敢在玉京台里种上几朵, 就是因为她怕自己看到那几朵小花后控制不住自己, 偷偷地把花瓣摘下来吃了。这些桌上的花自然不是她采的,刻晴前些日子去了庆云顶考察地貌,知道她喜欢清心,难得很有情调地摘了几朵送给了她。 她先前和刻晴的关系有些僵硬,因为刻晴那时对帝君的态度并非大多数璃月人这般尊敬,反而时常对帝君提出质疑,对过去“帝君一言而决的璃月”颇有微词。即使帝君认可她的态度并表达了对她的欣赏,甘雨也没办法让自己去认可。 甘雨和刻晴的和解并非一蹴而成的,她们之间的共事同样是一种磨合。随着时间的推移,刻晴开始认识到自己过去的不成熟,而甘雨也看到了刻晴这份较真态度中的闪光点。工作算是她们二人□□同的爱好,在这一点上她们一拍即合。 在和解之后,刻晴与她的关系就莫名其妙地开始亲昵起来了。甘雨平常都长年累月地泡在办公室里整理那些多得数不清的文书,每次下班后便倒头就睡。在第二天的破晓时分,她会先站在码头上享用早点,随后重新回到月海亭。刻晴偶尔看到甘雨坐在办公桌前脑袋一点一点地犯困,再想到她比自己还贫匮的放松方式——不像她还有消费的喜好,甘雨的爱好是工作,顶多再加上帝君和吃这两样事物。因此,甘雨的日常,除了工作之外,差不多就是睡觉了。 除了这次给甘雨带清心之外,她曾经以自省的名义收集帝君的土偶解压,有时也会给甘雨带上一个,曾经风靡一时险些断货的先祖法蜕玩偶她也专门替几乎从不逛街的甘雨带了一只,甘雨为此开心了很久。 “呜……”甘雨率先反应了过来,瞬间红了脸。她的腮帮子鼓动了两下,囫囵地咽下口中的花瓣,匆匆忙忙地把剩下的清心一股脑地插回了旁边的花瓶里。 “我们刚刚什么都没看见!”派蒙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随后又想起自己身边的空,就分出一只手去遮空的眼睛,“嗯、对!甘雨,我们刚刚什么都没看见哦!” 甘雨木木地点头。 “甘雨,我们今天来,是想问你一些关于胡桃的事情。”派蒙看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了,说道,“胡桃已经失踪一星期了。” “啊?!”甘雨的情绪看上去并没有好转,她更惊慌了,“对不起,我太不清楚这件事……我会注意文书里有没有和她相关的内容的……” 她认识胡桃,但并不熟,只知道胡桃算是被帝君一手养大的孩子,帝君很喜欢她。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派蒙劝慰道,“有钟离先生在呢,胡桃一定不会出事的!” “好、好。”甘雨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帝君于她而言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让她瞬间恢复了平静,“如果三天之内你们依旧没能找到胡桃的话,我会先把她登上璃月的失踪人口名录的。” 空便带着派蒙再次无功而返,他们提前和刻晴说了一声,在得到了许可后便在璃月店铺的墙壁上张贴了胡桃的寻人启事,上面写着“寻找往生堂当代堂主胡桃,找到者必有重谢”。 “这是旅者他们当时为你贴的寻人启事。”钟离从桌子的另一端抽出一张纸来,“在找到你之后,他就把这些一起摘下来送到了往生堂,说是要给你留作纪念。” 胡桃接过那张纸,从善如流地接话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给甘雨小姐减少点工作量。倒是魈上仙,前些日子是不是都在旅行者的队伍里帮他探索?” “……是。”魈也很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最近的旅行者还往队伍里塞了个没名字的小孩,小孩自称为流浪者,说的每句话都带点幼稚的嚣张和阴阳怪气。旅行者说,流浪者让他为自己起名,但他自己本人就是个选择困难症,就干脆直接先叫他流浪者了,等以后想出了好听的名字再给他取名。 旅行者在探索地图的时候,总喜欢请上几个有风系神之眼或是岩系神之眼的人作为同伴。流浪者的能力对于旅行者的探索确实有不少的帮助——他可以在空中呼呼呼地飞,很多正常情况下难以到达的地方,借助他的力量就可以轻易抵达,过河的时候也会更加轻松。 魈一眼就看出了他不是人,他身上作为非人之物的特征太过明显,就连呼吸时胸口起伏的幅度都带着点刻意伪装的意味。比起人,他更像是一尊成了精的精雕细琢得到的精美人偶——后来,旅行者肯定了他的猜测。 “看上去,那段时间给你带来的体验很不好。”胡桃说。 “……这倒没有。” 魈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虽然看上去总是凶巴巴的样子,本性却温柔得不行。那个自称流浪者的人偶在他眼中也只是个孩子,成熟的他不和小孩多计较。 “你们先等一下,我去厨房拿一下晚饭。” 胡桃突然说。魈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这个时间点对于人类而言,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胡桃,我和你一起。” 他跟着胡桃一同进入了往生堂的厨房——往生堂这种专门做丧葬白事的店铺会有厨房这件事本来就很匪夷所思。胡桃拿了两个餐盘,把溏心蛋、西红柿条、土豆酱还有三杯牛奶整整齐齐地放上去,再把其中一个餐盘递给魈。 他们简单地布置了一下餐桌,就像是璃月每一户普通的人家准备开始吃晚饭一样。桌上的溏心蛋有点多,看来钟离先生在做的时候高估了在坐的三个人——姑且先算作人吧——的吃蛋能力。 胡桃皱了皱眉:“哇,怎么这么多!” “若是堂主不愿意吃溏心蛋……”钟离思索着,回答道,“我下次可以做蛋羹、煎蛋或鸟蛋烧。” “不……问题不是这个。”胡桃视死如归地用筷子夹起了第一个溏心蛋。钟离先生的厨艺很好,蛋的表面洁白光滑,她轻轻动筷,戳破细嫩的蛋白部分,金黄色的蛋液便从那个破口处缓缓流了出来,像是一泉流淌的黄金。这无疑是一道美食,但如果美食不是多到能摆满一桌,胡桃会更享受。 牛奶正冒着热气,魈低头看着牛奶上飘起的白雾,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当年胡桃给他泡的红茶。那茶在递给他的时候虽然烫,但还不至于到下不去嘴的程度。鉴于胡桃数不胜数的前科,魈虽然很给面子地尝了,但是也没敢一口气喝太多,只是小小地抿了一口。 胡桃的大作永远会给人带来眼前一黑的惊吓,她在厨艺这一才能上的能力简直和香菱不相上下,不过一个是艺术细菌,一个是艺术细胞。或许是由于她在茶里添加了过量金鱼草的缘故,入口便是极其呛人的鱼腥味,后劲则苦到发辣,魈顿觉一阵恶心。即使魈对泡茶之类的闲情雅致并无多少兴趣,但过去被帝君带在身边养了那么久,至少茶的好坏优劣他是绝对能分清的——胡桃属于是完全不会泡茶的类型,但她又有太多的奇思妙想,那还没入门的茶艺搭配上天马行空的想法,得出来的成品简直就是灾难级别的。 在胡桃和钟离期盼的目光下,魈拿起杯子,闭上眼睛气势十足地喝了一口。 ——那里面加了味精。 第91章 番外四 中原中也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懵, 他把手伸进杯子里,从里面扒拉出一只黑猫。猫被他提着后脖颈一把拎了起来,看上去还没有睡醒, 一脸无辜。 黑猫……黑猫…… 睡眠后尚未苏醒的大脑逐渐开始运转,他终于想起了这只黑猫是谁, 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床上了。 他是兰波,今天中原中也要把他送给仍待在港口黑手党地下室中的魏尔伦的日子。 胡桃把猫送给他之后,他还是先把猫带到了森鸥外的面前。 “哦呀。”森鸥外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这是……” “往生堂的那位堂主给我的。”中原中也说, “她说,这是兰波。” “哇, 林太郎!是小猫诶!”原本在一旁拿着油画棒在纸上涂涂画画的爱丽丝噔噔噔地跑过来,凑到了中原中也的身边。 爱丽丝的行为总是这样, 毫无征兆又特别自我, “先把猫给我吧,中也。”森鸥外决定道。 森鸥外把猫带走了两天后, 又再度把猫还给了他,还特地嘱咐了让他带着猫去找魏尔伦。 中原中也没有什么饲养宠物的经验。在擂钵街的时候, 带着孩子们好好地活下去就是他唯一的目标, 物资对于人而言也不过是够用,更别说把额外的物资分给宠物了。再后来, 他加入了港口黑手党,虽说在经济上没有了压力,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分给那些脆弱的小生命。倘若他确实想养,尾崎红叶和森鸥外虽说不会出手阻止, 但肯定不会赞成——宠物是如此脆弱, 而实力到他这个地步, 这种弱小的存在将会成为他为数不多的弱点。 中原中也抬起脚,随意地踢开面前的大门。他戴着兰波赠与他的黑色礼帽,亮橙色的头发在昏暗的地下室内显得格外耀眼。 魏尔伦正窝在躺椅里闭目养神,书籍摊开,盖在他的脸上。他抬手拿掉覆在脸上的书,不带任何疑问地说:“中也,还有……” 作为被尊称为“暗杀王”的存在,听脚步声辨人是他的基本功,而中原中也在来时也没有想要隐瞒自己身份的意思。 “兰波。”中原中也蹲下身放下怀中的猫,顺手整理了一下魏尔伦随意堆放在地上的诗集。来到港口黑手党后,直到太宰治叛逃之前,他和太宰治几乎一直是固定的搭档。太宰治确实足够聪明,永远能制定出最完美的计划,以最高的效率完成任务。但他虽然脑子好使,却总是不愿意在任务报告上下功夫,不是不写就是瞎写,能推给中原中也就绝不自己亲自动笔。 太宰治根本不在乎任务报告这回事,甚至连任务都不怎么在乎,只是出于被森鸥外逼迫的状态勉强做做,要和他谈责任心,就像是对牛弹琴。但与他不同,中原中也是一个特别有责任心的人,而过于有责任心的坏处就体现在这里。太宰治在这一点上利用得十分充分,完全没有半分愧疚的情绪。 这就导致中原中也写了远超他本身需要负责的报告数量,刚开始的时候他的文化水平还不够高,写起报告来还磕磕绊绊的,旁边经常放着本词典。每次太宰治路过,绝对少不了几句阴阳怪气。但是随着写报告次数的增多,他的文化水平也开始也一种惊人的水平上升,从最初的半天写不出一篇通顺的报告,到现在还能顺便往上面编个过程水字数,进步显著。除此之外,他甚至还开发出了点写诗的小爱好。 他原先以为自己编的小故事并不会被看出来,直到有一天从尾崎红叶那离开时,听见她用戏谑的语气打趣道:“中也很有写故事的才能啊。” “……哈?”中原中也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还有些困惑。 “你在任务报告书上写的很有意思。”尾崎红叶用袖子掩着嘴,笑着解释道。 “……!”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森鸥外也没有要求他改变的意思,中原中也干脆破罐子破摔,该怎么编怎么编。直到他有一天无意中看到了太宰治交上的极其简短的报告,才恍然意识到一件事——首领是不是单纯想以字数要求为由看他编故事? “……兰波啊。” 躺在躺椅上的魏尔伦坐了起来,喃喃道。 “想见兰波一面吗?”在从中原中也手中带走猫的那天傍晚,森鸥外来到了港口黑手党的秘密地下室,脸上挂着半真半假的笑容。他总是这样滴水不漏,一言一行中都满是算计。 “……” 金色长发的男人放下手中的书,抬起眼,没有言语,安静得像一尊俊美的雕像。 “怎么?是不相信吗?” “如果只是精神上的催眠与麻木的话……那种虚假的安慰,我不需要。”魏尔伦冷冷地回答他,再度把目光投回手中的诗集上。 森鸥外的笑意更深:“如果我说,与这些无关呢?” “你最好说清楚点。” 魏尔伦抬起头,收起了手中的诗集。 “兰波还活着。”森鸥外说。 兰、波、还、活、着。 这一句如此简单的话,却让魏尔伦感到难以理解。兰波是在他眼前消失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兰波还活着”这件事是多么不可能。 森鸥外虽说黑心又总是谎话连篇,但是他做事很有分寸,至少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他并非是会开玩笑的人。 “你知道的,兰波的尸体是由你们的人埋葬的。就算之前濒死时的我所见到的,也不过是他留下的一抹残影罢了。”魏尔伦皱起眉,他湛蓝的眼睛中倒映着面前这位首领的影子。 “他确实还活着。”森鸥外笑了笑,“……只不过,活着的形式有点特别。” “他在哪?”魏尔伦言简意赅,“我要见他。” “——别急,我会给你答案。” 而此时此刻,答案就在他的面前。 “我代表港口黑手党和中华街新开的那家往生堂做了笔生意。”中原中也站起来,自顾自地说着,“她把这只从擂钵街捡来的猫给了我,告诉我他叫兰波。” 小猫动作敏捷地跑了几步,三两下就跳上了魏尔伦的躺椅,然后在他的腿上盘成了一团。 魏尔伦看着盘踞在自己腿上的小猫,少见地不敢轻举妄动。森鸥外说的确实没错,兰波还活着,但活着的形式有些特别……不,是太过特别了。 “往生堂是个专做死人生意的地方,回收尸体,收敛下葬,这些工作他们都接。”中原中也接着说,“他们和咒术界有关联,我们目前还不知道兰波变成这样的原理。” “他为什么在抖?”魏尔伦小心翼翼地问。这种行为他过去从来不会做,文字式构成的人格让他始终抱有一种异类的自知之明,不知爱人究竟为何物。他不理解爱,也不认为自己会得到爱,直到兰波用他的两次死亡让他明白了爱究竟是什么。如果没有兰波,他可以究其一生,都无法学会爱这种人类所特有的情感。 中也皱着眉问:“怕冷,看上去你不知道这一点?” 魏尔伦诚实地摇了摇头,把他揣进怀里用衣服盖住:“他过去不这样。” “除了兰波之外,我来找你还有别的事。” “什么?关于太宰君的叛逃吗?” 大多数情况下,魏尔伦确实如自己像森鸥外承诺的那样不管事,但太宰治作为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他的叛逃在港口黑手党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就连魏尔伦这个每天就是窝在地下室看书的养老人士都有所耳闻。与港口黑手党的高层不同,基层的人士大多是些普通人,日复一日地做着繁琐但单调的工作,这种大新闻往往会成为他们私底下的谈资。普通人自然无法知晓太宰治叛逃的实情——当然,中原中也虽然不是普通人也不知道——在不知道实情的情况下,自然会衍生出各种千奇百怪的谣言,在听了几个类似“太宰治被中原中也甩了”“森鸥外和太宰治分手了”之类奇奇怪怪但又逻辑自洽的桃色传言后,魏尔伦决定再也不去听那些基层的流言了。 关于太宰治这个人,魏尔伦还是挺欣赏的。他虽然替港口黑手党做了不少事,几乎没有良心两个字可言,但魏尔伦依旧觉得他并不适合黑手党。人人都推测太宰治是不是森鸥外培养的首领接班人,而他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那孩子对成为首领这件事没有半分兴趣。他企图用自杀的方式寻求生的答案,却不曾想到在港口黑手党这种地方,他始终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在他意识到这件事之后,他必然会选择离开港口黑手党,前往下一个能给予他答案的地方。 “我……”中原中也再度开口,一句“哥”卡在喉间,最后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怎么了,中也?” 魏尔伦自然不会忽视他的这个表现,他一手摸着猫,有些困惑地抬头。 “不,没什么。猫砂盆之类的东西带回会有人送过来,再会。” 中原中也抬手拉了下帽檐遮住自己脸上的表情,转身走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时间对于无法见光的地下室没有意义。魏尔伦抱着猫下地,走到墙边把房间内的灯打开。这里是安静的,他喜欢安静的氛围,在每一个这样的午后,他会静静地坐在躺椅上看书,大多数为诗集。如果看累了,他便把躺椅的椅背放低,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暖色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怀中的猫蹭了蹭他的手,拉长身子伸了个懒腰——这个年纪的小猫永远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魏尔伦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个午后,阳光透过树叶,温和地洒在塞纳河边的小路上。他和兰波难得闲暇,分外有情志地来河边散步,这大概是法国人刻在骨子里的浪漫。午后的街道与清晨相比更加安静,喧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像是慢慢止息的沸水。河水轻声地流淌着,水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魏尔伦整齐地梳起了他那头漂亮的金发,在清澈的光线里,他像是一座屹立在广场上的刻画北欧神明的大理石雕像。身边黑色长发的男人正低着头,阳光透过他的发帘,勾勒出一圈绒绒的边缘。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拨弄了一下,兰波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微微偏过头,抬手撩开脸侧的长发,那双温柔的双眼中写满了困惑。 魏尔伦回忆着——他记得,那时候他如被灼伤般收回了手。那片发帘又被放了下来,兰波正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他抱起怀里的猫,轻轻贴上了他的脸。他不知道兰波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也不知道森鸥外为什么要把变成这样的兰波交给他。但是兰波以猫的形式活了过来,这是一个事实。 小猫偶尔也会有充满活力的时候。魏尔伦的睡眠浅,兰波仅仅是从他的怀里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想要爬出被窝,就把他给惊醒了。他从床上坐起身,松开手,极好的夜间视力让他看着那只小猫步履蹒跚地踩着软绵绵的被子往前走,然后跳到椅子上,再跳到书桌上,用小爪子拍了拍桌子上平摊着的那本诗选,猫瞳在黑暗的房间内亮着幽光。 他掀开被子走过去,点亮书桌上的台灯。那本诗集是他窝在地下室时闲着无聊写的,森鸥外有次来地下室时看到了,便提议说帮他整理好印制成册。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过了几天,装订精美的诗集就被送到了地下室里。 兰波又缩进了他的怀里,尾巴轻轻地在他的手上扫了扫,似乎催促着他念纸面上的诗句。 魏尔伦低下头看,诗名为《心中泪落…》,那恰好是他读完兰波的诗后续写的作品。 那时的兰波带着点法国贵族的优雅与浪漫,而写诗则是一项将这两种特性实体化的途径。他有着惊为天人的作诗天赋,魏尔伦曾想,如果兰波并非是一位异能力者,他大概能成为一位流芳百世的传奇诗人。他的诗歌将被印制成册,再翻译成其他的语言,在这片大地上流传开来。 “要听听我写的诗吗,魏尔伦?”黑色长发的青年抱着一本封面皮质的笔记本,偏过头来看他,柔顺的发丝软软的贴在他的脸上。 魏尔伦沉默地点了点头。 “城中轻雨飘落……” 于是兰波垂眸,翻开手中那本手写的诗集,动人的诗歌从他口中缓缓流出,就像他纸上的字迹一样美好。所有的情感在此时沉淀,魏尔伦静静地望着他,感觉自己就像身处于梦境一般。 “心中泪落,犹如城中雨落……” 他轻声念着过去亲笔撰写的诗句,既是在朗诵诗歌,又是在与兰波的灵魂对话。他曾经凉薄而冷淡地生在这世上,平静地注视着身边的每一出悲喜剧,而现在这样的场景,却让他的心中不可抑制地涌出了一股暖流。在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中,他隐约觉得自己寻见了一些生而为人的意义。 他们过去合作过,质疑过,困惑过,分离过,但现在,他们在此地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