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萌美人嫁给狼王以后》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软萌美人嫁给狼王以后 作者:苏苏苏语 简介: 软萌人.妻x桀骜狼王,谢芷清(攻)x郎卅(受),后期有攻生子(不是反攻),注意避雷,么么哒! 安渝国民风淳朴,生活喜乐。然而某一年,远在草原的狼族忽然前来求亲,要迎娶当今圣人最宠爱的三皇子谢芷清。 狼族民风剽悍,凶残成性,扬言不和亲就要灭了他们的国。 一片愁云惨雾中,谢芷清哆嗦着站出来说:我、我嫁就是了……QAQ 大婚当日,谢芷清坐在花轿里啪嗒啪嗒掉眼泪。 据说狼王杀人如麻、狼面兽心,每逢月圆之夜要吃生肉、喝人血。 谢芷清鼻腔一酸,觉得小命休矣。 然而狼王俊朗无双。他一脚踢开花轿、掀了谢芷清的盖头,用粗粝的手指擦干谢芷清脸上的泪水,接着将人扛出花轿,抱上自己的马。 “从今日起,你就是本王的妻!” * 几月前的一次游历中,郎卅遇见了安渝国的小皇子。小皇子乌发雪肤,眉眼温柔,春风一般拂过郎卅的心。 正打算上门提亲的时候,却听闻小皇子的国家被灭了。小皇子一夜之间国破家亡,在逃亡途中被折磨致死。 郎卅连夜赶去,只见到了一具尸身。 重活一次,郎卅不再犹豫,威逼利诱小皇子做了他的老婆。 “这一世,本王护你周全。” 阅前必看: 1、生子的是攻,软萌的是攻,漂亮的可爱的害羞的腼腆的是攻是攻是攻,三皇子是攻,谢芷清是攻,球球了看看文案吧。封面的人设也是攻,感谢画师@兰若纤蔚,大图发在wb。受的名字郎卅(sa,音同“萨”)。 2、甜宠文,攻受从始至终身心1v1,无其余任何感情纠缠,甜的。除了感情之外其余都是扯淡,看个乐。背景纯架空,婉拒考究,谢谢。 3、攻能生子的原因是双性,不是反攻,也不可能有反攻。魔法生子,双性但只做设定,文中涉及到的部分很少(也没法写orz);会揣宝宝,会养崽。 4、体型差(攻的个子和体型比受小一圈)、肤色差。攻是软萌人.妻型,不是强攻,这辈子都不会变成强攻。受对别人很残忍,所有的温柔只给攻,不会在床上哭也不会下不来床,这辈子都不会。不好这一口的千万别勉强自己,晋江好文千千万。 5、小众xp自娱自乐所以排雷写了这么多,希望评论区不要再因为个人喜好口味产生争执;婉拒写作指导,弃文不必告诉我,谢谢。【婉拒一切“攻不像攻受不像受”的评论,不希望一个小甜饼的评论区总因为这些事情争吵,尊重彼此xp,谢谢】 别的想到再补充。 内容标签: 生子 甜文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芷清(攻)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揣了宝宝:) 立意:未来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第1章 01 “吉时已到,三皇子,您……”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这宫里的人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嬷嬷哆嗦着取来大红色的盖头,说话的语气没有欣喜,只有愁苦。 向来素雅的寝宫难得布置得明亮,入目之处皆是喜庆的红色。只是宫人来来往往,竟无一人露出真心欢喜的神色。 三皇子谢芷清端坐塌上,身边的宫女还在帮他整理发髻。 他垂着头看向自己的膝盖,好半天才轻声吐出一句话:“他们……狼族的人,已经到了吗?” 嬷嬷鼻子一酸,连忙背过身去擦了擦眼睛,低声说:“到了,刚见过圣人,现在去宫门口守着接亲呢。” 谢芷清闻言点点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那,我们也走吧,别误了时辰。” * 半月前,远在西北的草原狼族忽然派使者前来皇城,代新任狼王殿下传达两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狼族残暴且神秘,数百年来都只守着西北草原,从不主动冒犯中原。此次忽然派人联系,朝中上下都觉得奇怪。 至于这两件事情,则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劈在安渝国的皇帝头上。 第一件事是,边境某个小国正在密谋出兵,打算在明年春天攻打安渝国。这个小国人口稀少军队却极强,短短两年时间已经吞并了周围不少部落,若以军队实力来看,安渝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第二件事是,若安渝国需要,狼族愿倾力相助,但前提是…… 新狼王看中了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谢芷清,要他和亲到狼族做王妃。作为交换条件,狼族愿护安渝周全。 皇帝怒不可遏。 “事出突然,圣人一时难以接受实在正常。”那狼族使者不急不躁,“我们狼族别无他长,唯有战力尚可,愿为圣人解忧。而且——” 那使者话锋一转,“算算日子,狼王殿下也已经在路上。此次和亲,那边境小国王上的性命,便是我们狼王给小皇子的聘礼,届时还请圣人和小皇子笑纳。” 此言一出,众人惊愕。 一国之王的性命说取就取,这位狼王未免太过暴戾…… 皇帝怔愣半晌,明白了这话中的深意。 那新狼王能轻易杀掉别国的王,自然也能轻松取自己的性命。 这桩亲事,表面上是利益交换,实际上……实际上,他们安渝别无他法,唯有妥协。 皇帝按了按额头,挥手示意那使者先退下。 “这一路路途遥远,使者先去休息。其他的事……朕要好好想想。” 打发走使者后,皇帝疲惫地撑着额头。 这是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然而愤怒过后,老皇帝心中更多的还是苦涩。 安渝这种小国,经受不起其他任何国家的侵袭;可是,可是…… 旁的也就算了,狼族要的,可是谢芷清啊…… 一连数日,宫内的气氛都惨惨淡淡的。 谢芷清不入朝,对朝事一窍不通,不过宫里人多嘴杂,这事最终还是传到了他耳中。 那日早朝,谢芷清迎着众臣视线缓缓走入太和殿内,在正中央躬身跪下,庄重地行了个礼。 他的额头紧紧贴在地面,声音柔弱却不失力量。 谢芷清说:“父皇,孩儿别无他长,只愿为您……分忧解难。” * 这桩亲事来得荒谬又急迫,几日后那狼族使者再次觐见,说狼族的信到了,信中说狼王日赶夜赶,快马加鞭,算算日子,最多再过七日便会抵京。 这次来京,便要带谢芷清走。 就算再不情愿,面子上也要做足准备。皇帝下了死命令,要在这七日里给谢芷清准备一份最为丰厚的嫁妆,送他风光和亲。 喜事并没有让宫里惨淡的气氛变好一些。 谢芷清是当今圣人的三皇子,亦是最受宠的那一位。 他出身尊贵,为人却相当和善,对待宫里的嬷嬷宫女大方又有礼,别说前朝后宫,就是这些下人,也都喜欢他。 这样矜贵的人要嫁到那么远的兽族,简直愁坏了人。 七日后,新狼王终于到了。 狼族蛮横但也算懂礼,接受了迎亲前新人不得见面的礼俗,直到傍晚才去宫门等待接亲。 * “走吧,别误了时辰。”谢芷清拽拽嬷嬷的袖子,温声说道,“我不太会戴这些发饰,嬷嬷帮我。” 迎亲的花轿和步辇早已停在寝宫外面。 谢芷清盖上了红盖头,只能让嬷嬷扶着自己慢慢走过去。 在花轿前站定的时候,谢芷清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视线全都被蒙住,他看不清寝宫门外的场景,看不到众人的神色,却不难想象此刻的场景。 他低头看看脚下,从寝宫到宫外的这段路他走过数次,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可今日再踏上这条路,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来呢? 思及此,谢芷清平静的内心终于起了波澜。 他吸了吸鼻子,抬腿准备坐进花轿的时候,身后不远处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小清儿!” 谢芷清顾不得礼数,抬手掀了盖头回头看去—— 皇长兄正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二皇兄,急匆匆朝他走来。 谢芷清见状鼻子一酸,眼圈红了。 皇长兄比他大八岁,说是长兄,其实更像父亲。 二皇兄与他一母同胞,是他的双生哥哥。只是两人虽为双生子,命运却大不相同:这位皇兄出生便带着恶疾,此生只能与轮椅为伴。 “小清儿!”二皇兄谢芷风急得满头都是汗,什么风度礼仪都顾不上了,焦急喊道,“你等我一下,等我一下!” 轮椅在谢芷清面前停下,二皇兄从怀里掏出来个东西递给他。 “给,这个你忘了拿。”谢芷风摊开手掌,掌心中坐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制白兔。 谢芷清想起来了。 大约一月前,他和二皇兄偷溜出宫,在一个市集上买的。 东西不贵,质量却意外地好。 谢芷清接过这只兔子,红着眼睛冲二皇兄笑笑,又看向站立一旁的皇长兄。 “父皇……在宫门口等你。”皇长兄叹了口气,开口道,“公主……公主不肯来,在生闷气。” 说的是他们最小的妹妹,谢芷月。 谢芷清苦笑道:“好吧,这种场合本来也不应该让未出嫁的公主出现。两位兄长,时候不早,我该走了。” 说罢,谢芷清弯腰为二皇兄整理好膝上毛毯,又与二人道了别,这才唤来嬷嬷为他重新整理衣着。 刚坐进轿子,身后又传来女孩哒哒的脚步声。 谢芷清连忙唤人停下。 回头一看,正是他们的妹妹谢芷月。 公主一言不发,只躲在墙后面,看着他抹眼泪。 皇长兄看不下去,抱起公主交给宫人带走。 “小清儿,吉时已到,”皇长兄沉声说道,“去吧,别误了时辰。” 谢芷清抠着花轿的指尖用力到泛白。他点了点头,挤出一个笑容,点头说“好”。 他手里攥着那只兔子,玉制的小物件还留着一点点二皇兄的体温。谢芷清握在手里,不知不觉眼睛又红了。 花轿起,唢呐响。 安渝国的三皇子,今日大婚。 * 谢芷清从未觉得出宫的这段路这样遥远过。 只是路再遥远,也总有抵达的时候。 谢芷清眼中的泪意还没褪去,花轿便停下了。 花轿的门不够严实,留了一条缝隙,谢芷清掀起盖头的一角,偷偷从那条小缝里往外看。 面前立着一匹棕色的马。见花轿停稳后,马上的人翻身下来。 视野狭窄,谢芷清无法看到那人的全貌。 只见那人脚踩一双黑色短靴,靴口紧紧裹着劲瘦修长的小腿。再往上是一身紫红色的婚袍,衣角随着那人走路的动作轻轻飘起又落下。 那人下了马,却并没有朝花轿走来,而是转弯去了右侧。这时谢芷清才看到,那人右手手中还拎着一个黑色的包裹。里面不知装着什么,渗出的水液将包裹打了个湿透。 他将东西随意一扔,圆滚滚的包裹在地上翻了个个,露出内里的东西。 竟是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谢芷清的盖头适时落下,只看到了地上飞溅起的血迹和泥土。 只是,这一幕也足够他心悸不已。 “说好的聘礼,本王拿来了。”那人淡淡开口,说道,“这是那国王的人头。至于帮他策划这场入侵的谋臣,本王留了活口,大约五日后会由专人护送进京。到时是杀是埋、是审是问,全由圣人做主。” 皇帝不知是否被这血腥的一幕惊到,久久没有开口。 那人又说:“此后,圣人若有需要我们狼族的地方,便请尽管开口,本王绝无怠慢。” * 他就是狼王,他就是……自己的夫君。 谢芷清眨眨眼睛,眼泪成串落下。 他愿意用自己的未来和幸福换取国家的平安,只是…… 如果说先前的情绪更多的是不舍和迷茫,那此刻谢芷清心中更多的则是恐惧。 传闻狼族民风彪悍,凶残成性,狼王更是杀人如麻、狼面兽心,每逢月圆之夜要吃生肉、喝人血,不然便会发疯而死。 谢芷清呆呆地想,这些传闻诚不我欺也…… 就在谢芷清满心绝望的时候,花轿的门被人踹开了。 “啊——!”谢芷清吓得一声惊呼,紧紧缩在轿子的角落,闭上眼睛,“你,你——” 来人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把揭下他的红布盖头! 现象中的可怖场景完全没有出现,谢芷清只感觉到两颊边传来布料柔软的触感。眼泪被温柔拭去,头上沉重的头饰也被取下扔在一边。 他忐忑地睁开眼睛—— 狼王殿下单膝跪在他的面前,正在用他的红布盖头为他擦净眼泪。 “谢芷清?”狼王低声问道。 “……是,我是谢芷清。” “好。”狼王丢下手中的红布盖头,换用左手摩挲着他的下巴,动作轻柔,眼带笑意。 下一刻,谢芷清面前的景象翻天覆地。 狼王竟将他抱出花轿,一把扛在肩上! 谢芷清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狼王抱着坐在那匹棕马上了。 狼王坐在身后,双手从谢芷清的腰间绕过。他抓住他的手,在掌心里写了一个“卅”字。 “郎卅,我的名字。”他的嘴唇贴在谢芷清的耳侧,低声说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想写攻生子想疯了,先开这个叭!请仔细阅读文案的阅读提示哦! 不要被第一章 吓到,是甜文! 接档OA文《被前任的哥哥标记了》,清冷妹妹x腹黑律师,感兴趣的小伙伴收藏一下~ 另外本文会有个现代篇小番外,是小清儿带娃穿越到现代参加选秀的故事,在专栏新开了一个预收,文名暂时叫《带娃穿越到选秀,但娃他爹不在》,点击就看貌美人.妻带娃选秀(x) 第2章 02 郎卅,郎卅。 谢芷清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狼王的名字。 他紧紧揪着马背,全身僵硬地坐在马上。 身后的怀抱宽阔温暖,握住自己的手臂结实有力。 郎卅的右手虚虚搭在一旁,只用左手也能牢牢箍住谢芷清的腰。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温热,谢芷清下意识地回头,耳垂将将擦过郎卅的嘴唇。 谢芷清脸颊微红,手忙脚乱地想要躲开。 只是这马上空间就这么大,他不仅没躲开,反被拥得更紧。 “坐好,当心摔了。”郎卅在他耳边轻声说着。 谢芷清尴尬回头,“哦”了一声。 这一回头,谢芷清直直撞进郎卅的视线中。 闹了这么一遭,直到现在谢芷清才认真打量起这位狼王殿下的长相。 郎卅一身紫红色婚袍,领口歪歪斜斜;长发松松束在一侧,垂下四五根极细的麻花辫。 细看那婚袍上绣着极不明显的暗色纹路,谢芷清知道,那是狼族的狼纹。那纹路初看杂乱无章,细看却是每一笔都用心。 倒是符合狼王的气质。 至于这位狼王本人……出人意料的十分英俊。 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常年在烈日灼灼的草原生活,郎卅肤色略深,从长相到穿着都带着明显有别于中原人的异域感。 谢芷清悄悄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地皱了皱鼻子。先前觉得狼王的长相必定青面獠牙满脸横肉,实在是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 “啊,忘了一件事。”郎卅又出声,回头朝自己的侍从喝了一声,“你把——” 只说了两三个字便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算了,还是本王自己去吧。” 他翻身下马,拍拍谢芷清的腿,叮嘱道:“我去拿个东西,你坐稳。” 谢芷清不善马术,闻言立刻紧张起来。 郎卅摸摸马背,笑着安抚道:“别怕,这马很温顺,不会乱跑。我马上回来,别怕。” 谢芷清忐忑地坐好,视线跟在他的身后到处乱飘。 郎卅先找随行的侍从要了水粗略地洗洗手,随后不知取了个什么东西攥在手里,重新朝谢芷清走来。 他步子迈得很大,最后几步甚至小跑起来,当真是马上就回到谢芷清身边。 他摊开手,手掌是一块洁白的毛绒毯子。 谢芷清一不留神便被郎卅轻松托起,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又稳稳坐回马上。 前后不过眨眼间的工夫。 “不会骑太长时间的马,不过还是怕你不习惯。”郎卅已重新坐回谢芷清的身后,再次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们狼族的婚嫁习俗与中原有所不同,我知你们讲究的是不要抛头露面,但在我们狼族,夫家越是在意新娘子,便越要在大喜之日让所有人都亲眼见过,不然便是怠慢,是不尊重。” 郎卅伸手将那块毛绒毯子铺平,让谢芷清坐得更舒服些。 “等我们出了城就换马车,这段路,辛苦王妃同我一起乘马了。若还是觉得不舒服,可以随时同我讲。”郎卅顿了顿,凌厉眉眼忽地温柔下来,“王妃有什么需要,都可以随时跟我说。” 谢芷清点点头,小声嘀咕了一句“知道了”。 他伸手摸摸屁股下面的毯子。那毯子面料柔软,毛绒绵密,非常舒适。 谢芷清道了谢。 这一折腾,又耽误了不少时间。 他抹抹眼睛,拽着郎卅的袖口,低声说:“时辰、时辰不早了,是不是该出发了?” 他扭过头,越过郎卅的肩膀向后看去—— 他的父皇、母后,他的两位皇兄和躲在人后的小妹,全都站在宫门口。他们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眼中除了不舍还是不舍。 谢芷清咬着嘴唇,勉力按下眼中的酸涩,笑着朝他们用力挥挥手,直到那几人的身影逐渐变小消失才回过头来。 透明的泪滴从眼眶滚出,沿着脸颊缓缓滑落,一滴两滴滚到白色的毯子上。 谢芷清用手背抹掉脸颊的眼泪,吸了吸鼻子。 皇长兄十七岁的时候带领几十府兵绞杀土匪,二皇兄十四岁起便随父皇共同处理朝事,自己都十八岁了,理应同两位皇兄一样,为国家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和亲而已,算不得什么…… 落在腮边的眼泪被郎卅温柔拭去,谢芷清红着眼眶抬起头—— 郎卅将他整个拢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头顶,无声地叹了口气。 * 一行人出了城后便找了个避光的小树林休息。 谢芷清下了马,被郎卅牵在身后,坐进了马车中。 马车被简单布置过,同样铺上了厚厚的毯子,一戳一个坑。 谢芷清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抬头看向郎卅,终于带上了点笑意。 “我只是不擅长骑马,没有那么柔弱的。”他的眼睛还泛着点点红意,表情倒是轻松了一些,“狼王殿下,你……你不必事事都这样在意。” 郎卅却极为认真地说:“你跟我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总不能辜负了你。一点小事罢了,无需放在心上。” 他在谢芷清身边坐下,伸手碰碰他泛红的眼皮,又说:“草原与安渝国距离遥远,但日后你想回家,随时都可以回来。” 谢芷清只当他是在说客套话,笑着点点头。 郎卅却认真说道:“小清儿,从今日起,你我便是夫妻了,换句话说——” 他碰碰谢芷清的膝盖,双眼一瞬不错地盯着他,“换句话说,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们狼族的共主。你可以向任何人、提出任何要求,没有人会违背你。你是我的爱人,是他们的主人。” 谢芷清的心脏怦怦直跳,郎卅说的话让他的脸颊一阵阵发热。 安渝国没有“共主”这种词语,在他的国家,父皇的命令高于一切,没有人能和他平起平坐。 想到这里,谢芷清有些好奇。他掀开马车的帘子向外看去,试探地问道:“你说的所有人,也包括外面这些人吗?” 不过,他刚刚掀开帘子,就看到外面那些侍从围了一个圈站在马车旁,满脸八卦地侧耳偷听马车内的谈话。 谢芷清:“……” 他默默放下帘子,耳根又开始发热。 “……”郎卅一脚踢开轿门,喝道,“滚!” 侍从们屁滚尿流作鸟兽状散开。 郎卅坐回谢芷清身旁,满脸无奈。 “这群人……”他按按鼻子,说,“没规矩惯了,小清儿别见怪。” 谢芷清连忙摆摆手,抿着嘴笑了。 自打确定这桩婚事以来,他心里一直很矛盾。 身为皇子,他知道这是他该做的。可是婚姻只有一次,就这样草率地和从未见过面的人草草定下,他也实在是……心里不痛快。 好在,这位狼王和传说中的似乎不太一样,至少…… 谢芷清偷偷看他一眼。 郎卅很年轻,也很英俊,对自己很尊重,态度也算温和,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残暴。 现在,谢芷清还有最后一件很在意的事情。 “狼王殿下,我想问……”他大着胆子开口,“你、你杀的那个人……” 就算习俗不同,就算那人意图侵犯安渝,在大婚当日杀人,也还是太超出谢芷清的承受范围。 “他想灭了安渝。”郎卅言简意赅,“我反正要过来这里接你,干脆先去那边帮你们解决一个麻烦。” 他把杀掉一个国家的王这件事,形容得像是顺路拜访一样简单哦……谢芷清呆呆地想。 “吓到你了?”郎卅见他久久不回答,开口问道,“你……应该没看到吧?你在轿子里。” 我偷偷看到了呀……谢芷清尴尬地抓了抓脸,只能否认:“没、没看到……” 郎卅松了口气,“那就好。那个人——” 他思考了一会儿,脸上轻松的表情渐渐消失,他摇摇头,严肃地说:“除了密谋出兵安渝之外,那人还做了很多恶事。他……吞并了另一个国家,把那里的人民屠戮殆尽,还放火烧了他们的皇宫,抢走了皇宫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他逼得那个国家的皇子公主、宫女嬷嬷们不得不出宫逃命,却又一个人都不放过——无论男女无论老少,见一个杀一个,还要对他们……百般凌.辱。那些人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抢走了,抢不走的就用刀划烂,总之,什么都不剩下。” 郎卅似是气急,脸色沉得骇人,放在膝上的手攥得紧紧的。 过了许久,他才又低声说道:“皇宫里的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 哦!谢芷清明白了。 竟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难怪郎卅看上去这么生气!虽说两个国家难免有些冲突与战争,可是连无辜的百姓都不放过,实在太坏! 恶人就该有恶报,这样的坏人,死不足惜! “原来如此,我知道啦。”谢芷清小声说,“谢谢你哦,郎卅。我们素不相识,你却肯这样帮助我们。” “素不相识?”郎卅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笑道,“我们见过的,只是小清儿不记得了。” “我们?见过?”谢芷清糊涂了,“没有吧,你、你这样的人……” 谢芷清移开视线看向马车的角落。 旁的不说,狼王这样的风姿,如果真的见过,必不可能忘记的。 “你时常推着你那位双腿残疾的皇兄出宫玩,对吗?”郎卅笑吟吟地说,“我上次来中原时,我们见过面的。” 谢芷清羞愧道:“原来,我偷溜出宫,不只会被皇长兄抓到,还会被狼王抓到吗?” 郎卅哈哈大笑。 他终于伸手握住谢芷清轻轻碰着,像是挨着了,又像是虚虚悬在谢芷清的手背上方。 “对,会被我抓到。还有,既然我们成亲了,就不要再叫什么狼王殿下了。”郎卅点点谢芷清的手背,说,“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刚刚不是告诉过你我叫什么了吗。” “哦……”谢芷清应着,手心一阵发热。 他想起了刚才郎卅在他的掌心里写下的字,皮肤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粗糙指腹划过的触感。 他垂下眼睛,视线又重新聚到自己的手背上。 郎卅的手很大,能把他的手整个拢在掌中。那手掌干燥温暖,常年在草原暴晒的肤色略深,是完全不同于自己的白皙光滑。 不止如此,郎卅的相貌、性情、习惯,统统与自己熟悉的不同;他所生活的草原那样遥远,未来不知要花多长时间才能适应完全不同的生活。 不过…… 郎卅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嵌入他的,变成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放在自己膝头。不知怎的,手掌被完全罩住的时候,谢芷清的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安全感。 “那,郎、郎卅。”他试着叫他的名字,脸上终于露出发自心底的真诚笑容,“郎卅。” “嗯。”郎卅笑着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3章 03 去草原的路途遥远,一晃已经三日过去。 “还有多久呀?”休息途中,谢芷清问道,“我记得父皇说,你从草原过来,只花了七日。” 郎卅:“不一样,那时候我赶时间,是一路快马加鞭日夜赶路过来的。照我们目前的脚程,大约还有十日才能到。” 谢芷清说:“我们现在也可以快马加鞭,不用太照顾我,。” “无妨。这条路风景不错,我们慢慢欣赏着回去也很好。” 安渝是个小国,国民靠种地为生,自给自足,生活平安喜乐十分惬意,也因此十分恋家,不愿出远门。谢芷清作为皇子,更加鲜有离开皇城的机会。这一次能多看看沿途的风景,他也乐得开心。 这两三日相处下来,谢芷清与郎卅逐渐熟悉,说话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小心翼翼。 狼王……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恐怖吧,谢芷清想。 休息过后,队伍继续前行。只是没走出几步,谢芷清忽然急急忙忙叫了停。 “怎么了?”郎卅来到他身边下了马,问道。 谢芷清跳下马车,着急道:“我的吊坠不见了!兔子形状的!” 是出宫之前二皇兄交给他的,昨日被他做成了吊坠系在腰带上。 “刚刚休息的时候还在的!”谢芷清万分焦急,“可能是掉在哪里了,我去找一下!” 郎卅拦住他,说:“这儿是个风口,风大,你先回马车里,别着了凉。我帮你找。” 说罢他招来几名侍从,仔细描述了那兔子吊坠的模样。 一群人立刻趴在地上开始寻找,其中一个侍从甚至徒手把草皮整个掀起来,看看下面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谢芷清:“……” 东西丢了本来心里急得很,看到现在这个场景他又忍不住想笑。 郎卅也觉得没眼看,教训了几句后回到马车中一寸寸翻找起来,边找边无奈道:“这群人,真是没脑子。” 那只小兔最后是在郎卅的衣服里找到的。 吊坠是谢芷清自己缝的,手艺不好,线缝得歪歪扭扭,在腰带上没系一会儿就掉了,刚巧卷进郎卅的衣服里——估计是郎卅扶他上马车的时候掉进去的。 后来郎卅换了身衣服,这只小兔被卷得更深,直到郎卅把所有人的包裹都翻出来才找见。 谢芷清将小兔紧紧握在手里,爱惜地摸了又摸。他不敢再把它系在腰带上,只一直攥着,非要时时刻刻看着才肯放心。 “这么喜欢兔子吗?”郎卅从他手中拿起这只玉制小兔,对着窗外阳光看了看,“确实可爱。” 谢芷清嘿嘿一笑,说:“这是上次和二皇兄,呃,一起偷溜出宫时买到的。” 郎卅将东西还给谢芷清,感慨道:“你们感情很好。” 谢芷清连连点头,“二皇兄与我是双生子,本就比寻常的兄弟更亲近一些。再加上……他身体不好,行动也不方便,我们便常常一起,感情自然更好。” 郎卅若有所思,“原来你们是双生子。” “对啊!不觉得我们很像吗?”谢芷清摸摸脸,“我们两个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后来才有些不同。” 郎卅哪里会去注意谢芷清的二皇兄长什么样子?他含糊应付了一句,揭过这个话题,又说:“你很喜欢兔子吗?等回了草原,我去抓一只送你。” 谢芷清欢天喜地,“好哦!” 转念一想不对劲。 他有点紧张,赶紧扒住郎卅的衣袖,可怜巴巴地问:“你、你抓兔子,不是用来烤着吃吧?” 郎卅摸摸下巴,“烤着确实好吃。小清儿不喜欢吗?那我们蒸着吃。” 话还没说完自己先笑了。他敲敲谢芷清的脑袋,没好气地说:“给你养着玩,谁说要吃了?” 谢芷清:“哦哦。” 他放下心来,又冲郎卅笑笑,表情乖巧,“那就好,那就好。” * 之后的路程没再耽搁,十日后,谢芷清终于来到了草原。 郎卅牵着他下了马车,带他看眼前的风景。 面前是一整片辽阔的草原,视线尽头也望不尽那片浓郁的青绿色,太阳光像给周遭所有景物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不远处有牛,有羊,自然也有……狼。 在距离两人几百米的地方站着一头狼。过长的距离让它看上去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影子,可即便如此,它视线中的森森杀气依然骇人。 它静静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谢芷清的方向。 那狼的毛发灰白相间,两只尖耳立在头顶,金色的瞳仁一瞬不移地盯着谢芷清。 谢芷清有点害怕,忍不住往郎卅身后躲了躲。 但转念一想—— 他面前的狼王殿下,不也是狼吗…… 不仅面前有两头狼,以后、以后的每一天自己都要和狼打交道。 这个族群,全都是狼! 谢芷清:“……” 谢芷清又硬着头皮,从郎卅身后探出头来,勇敢地和远方那头狼对视。 那狼表情肃穆,很凶。它时不时舔舔嘴巴,露出四颗尖锐锋利的犬齿。 不知是这狼性格独立,本就喜欢直来直往,又或者它是某个小狼群的头狼,总之这段时间内,没有任何一只其他的狼敢经过它的身边,都远远绕开它。 它依旧站在远处,一动不动地望着谢芷清和郎卅。 “害怕吗?”郎卅扭头看向谢芷清,“如果你想试试,我叫它过来跟你打个招呼。当然,如果你害怕,那就之后再说,反正来日方长,时间嘛,有的是。” 谢芷清怕死了,他拽着郎卅衣袖的手指都快绞成麻花。 来日方长,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但是…… “我、我不怕。”谢芷清两股战战,“我不怕。” 郎卅摸摸他的头,将他好好护在身后,然后朝远方吹了声口哨。 谢芷清还是害怕,他躲在郎卅身后,只敢露出一只眼睛,眨巴着看向朝自己奔来的狼。 那狼奔跑的速度极快,顷刻之间便已来到他们面前。 郎卅换用一只手牵着谢芷清,自己站在中间,完全隔离开那一人一狼。 郎卅摸摸狼的前额,动作很大,不像是单单打个招呼,倒像是在和它玩闹。 “它非要让你摸摸它的脑袋。”郎卅转身,无奈道,“终于见到你,它太兴奋了。” “见到我?兴奋?”谢芷清无法理解,探头出来又和狼对上了眼神,吓得赶紧缩回郎卅身后。 郎卅哈哈大笑,一把推开它的头,“行了行了,别撒娇,一边儿去!等小清儿熟悉这里后你再过来。” 那头狼真的就这样被郎卅赶走了。离开时它的动作慢了很多,几乎两三步就要回头看看。 谢芷清也偷偷看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老觉得那狼脸上居然有一丝丝委屈。 “它好听话呀……”谢芷清抓抓脸,问郎卅,“你是狼王,所以它们都听你的话,是这样吗?” 郎卅思考半晌,说道:“如果是说其他的狼,是这样的,但刚刚那头狼不是的。” 郎卅话音未落,那狼的脚步停下了,尖尖的耳朵立得更直,毫不掩饰地偷听身后两人说话。 “它能听懂话,也会独立思考,你可以当它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只是不会说话。”郎卅继续说,“它帮我管理这些没化形的狼群,很聪明的。” “哦,哦!”谢芷清边听边感慨,“好神奇哦!狼都这么聪明吗?” “不是的,它是个特例。它聪明是因为——” 郎卅这边说着,已经跑出几步的狼又啪嗒啪嗒跑回来,径直撞进郎卅怀里。 郎卅笑了几声接住它,左手用力抚着它的背。狼抬起两条前腿,越过郎卅的身体,硬要好好看到谢芷清。 “一边去!不知道你多重啊?”郎卅嫌弃地推开它,按住狼头不让它再靠近,继续把话说完,“它聪明是因为,它——你就把它理解成我的一部分吧。” “一部分?”谢芷清睁大双眼。 “不是所有狼族都能智化的,大部分都是半人半狼,因为他们无法将兽化的部分从身体里剥离出去。”郎卅解释道,“只有少数能够完全智化,将兽化的部分完全剥离,呈现人类形态。” 说着,郎卅又摸了摸手掌下的狼,正式介绍道:“它叫阿忒斯,是从我身上剥离出去的兽化形态,所以我说,你可以把它理解成我的一部分。” 阿忒斯用脑袋顶开郎卅的手,又朝谢芷清的方向拱了拱。狼脸依然冷漠,只是尾巴开始摇起来了。 郎卅没眼看,用脚把它拨到一边,骂了一句“丢人现眼”。 阿忒斯还想再靠近些,只是它一靠近谢芷清就躲,次数多了阿忒斯有点失落,老实退到几步之外。 不过没安静多久,它又摇着尾巴小心翼翼回到郎卅身边,用大脑袋蹭蹭狼王的裤脚。 郎卅见状摇摇头,对谢芷清说:“本来想先带你去见阿爹阿娘,但阿忒斯非要先带你去看新房。” 谢芷清立刻僵硬住,“新、新房……?” 糟糕,路上耽误了太多天,谢芷清都忘了自己是来和亲的! 他又开始尴尬起来。 “哦,哦……”谢芷清喃喃道,“那、那就去吧。” 他胡乱打着哈哈,“去去去去看睡觉的地方,哈哈哈!” 郎卅按按他的脑袋,终于带他走进了那片广阔无垠的草原。 阿忒斯当真在前面做带路狼。它放慢脚步,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它走走停停,每次回头时视线都黏在谢芷清身上。 最后它干脆调转方向来到谢芷清身边,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再怎么说它是郎卅兽化形态的那部分,谢芷清也还是无法完全放下心中的恐惧。阿忒斯靠近他,他便悄悄远离开,往郎卅那旁躲去。 不知不觉地,他撞上了郎卅的肩膀。 郎卅扭头看看,又一次推开阿忒斯。之后他伸手,想揽住谢芷清的肩膀往自己这边带带,只是那手犹犹豫豫,最终没有落下。 最终他只是说:“害怕的话就攥住我。” 他把自己的衣袖一角递到谢芷清手里。 “我保护你,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 给你们讲个笑话 我搜索:狼的名字怎么给狼起名 搜索结果:红太狼灰太狼 我:OK fine 第4章 04 阿忒斯将他们领到了一个小房子前面后停下了脚步,它回头看看,尾巴摇啊摇的,试探地朝谢芷清的方向靠了靠。 谢芷清用全身力气克制住想逃跑的冲动,僵硬地说:“就是这里吗?啊哈哈,我还以为你们都住在那种小包包里。” 他比划着,“就是那种包,一家人都住在里面的那种,包……” 郎卅笑着摸摸他的头,说:“也有,不过很少,都是些不能完全化形的半狼人在住。至于我们这种完全智化的,就住这种一栋栋的小房子,方便一些。” 他指指面前的小房子,拉着谢芷清进去,“我也不知道修成了什么样,是阿爹阿娘帮忙修的,说是参考了你们安渝习惯的居住方式,你看看。” 还没等他们推门进去,房间的门打开了。 里面出来个小姑娘。 “在里面就听到阿忒斯的声音啦,果然是大哥回来了!”女孩小跑着来到谢芷清身边。 她满脸欢喜,一双杏眼滴溜溜围着谢芷清转。她拉着他的袖子左看看右看看,捧着脸说:“嫂嫂好生美貌!难怪让大哥念念不忘这么久——哎哟妈呀!” 话还没说完就被郎卅一掌拍在脑门上,“你哪儿那么多废话?!” 他捏着女孩的脸蛋一把拉开,这才向谢芷清介绍道:“郎潇潇,我妹妹。” 郎潇潇是个自来熟,初次见面就叽叽喳喳个不停。 “嫂嫂,你来了呀!我们等你好久啦!” “路上辛苦吗?这里的气候是不是比中原干燥一些,你能适应不?” “我大哥好凶是不是?他有没有欺负你?他……” “郎潇潇!”郎卅额角直跳,揪着她的辫子把人拉开,“你给我滚!” 郎潇潇哎哟个不停,苦着脸抱怨道:“头发,头发!头发都被你薅掉了!” 郎卅可不听这些。他粗鲁地把郎潇潇推开,勾着谢芷清的胳膊进了小房间,留下妹妹一个人在外面嘤嘤装哭。 “原来你也有妹妹。”谢芷清抿着唇,笑道,“我也有一个妹妹!” 郎卅:“听说过,我记得是叫——” “谢芷月。”谢芷清笑得腼腆,“取的是‘月明风清’。”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小房子里。 看得出来确实用心装饰过,无论是器具种类还是摆放方式,都尽可能还原了谢芷清的生活习惯。 “草原气候干燥,冬天也会更冷一些,为了取暖,仿照你们的暖阁做了一些保暖层。”郎卅解释道,“还有暖炉和手炉,都准备好了。不过烧起火,肯定也会干燥一些,如果到时候你觉得不习惯,我们再想办法。” 谢芷清点点头,又觉得不好意思,“真没想到,你们准备了这么多……哎,这个手炉!” 谢芷清目光一亮,噔噔噔跑到不远处的案台上,捧起一个六边形蓝色手炉细细打量着。 “这个手炉和我在寝宫里用的很像哎!”谢芷清兴奋道,“哦!我原先那只是八边形,除了这个区别,其余的地方几乎一模一样!” 他又回到郎卅身边,“你从哪里弄来的?” 他微微仰起脸,脸蛋泛着红,眉眼间带着明显的笑意。 郎卅不露痕迹地移开视线,用指节敲敲这只手炉,含糊说道:“碰巧看见了,觉得样式很配你,就弄来了,没想到这么巧。” 谢芷清将手炉捧在怀里摸了摸,欢喜地摸了摸。他一个人在这漫天草原,哪怕只是个眼熟的物件,也能让他的心里找到一点归属感。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对郎卅道谢:“谢谢你哦。” 郎卅却说:“没什么好谢的,我该做这些。” 草原风大,短短几步路就吹乱了谢芷清的头发。他伸手,帮谢芷清取下被风吹得挂在发饰上的几根发丝。 发丝柔软光滑,软绵绵地缠在他的手上。 谢芷清察觉到了这一点点小动作,抬起头问“怎么了”。 他白皙的脸颊还带着浅浅红晕,嘴角的笑容也没有收起。郎卅看着他,只觉得那星星点点的笑意像放大了无数倍,全都照进了他心里。 郎卅帮他整理好脑后的头发,轻声说:“没什么,头发乱了。” 之后郎卅又带他去看了自己原先的住所。 “以后……以后应该不会经常来这里,毕竟……”郎卅欲言又止,“不过有些事务还是会在这里处理,如果我没在你身边你又有事找我,可以来这里。” “……”谢芷清抿着嘴,应了一声。 以后不会经常来这里……当然不会经常来,他们两个是成过亲的人了,怎么可能分开睡?!他和郎卅,自然是都要住在方才那间新房中! 谢芷清心里还不能接受这件事,只能尴尬着装作没听到糊弄过去。 好在阿忒斯及时出现,缓解了这尴尬的气氛。 它哒哒跑过来,本想凑近谢芷清,但那人突然煞白的小脸把它吓得硬生生转了个弯,蔫头巴脑地停在郎卅身边,用鼻子蹭蹭他的腿。 “哦,对,”郎卅低头摸摸阿忒斯的脑袋,说,“也可以让它来找我。” 阿忒斯摆着一张冷漠的狼脸看向谢芷清,屁股后面的尾巴摇得飞快。 谢芷清被这副反差逗笑了。他试着朝阿忒斯走近两步,哆哆嗦嗦伸出一根食指,想学着郎卅的样子摸摸它的头。 阿忒斯激动极了,连忙往前小跑两步, ……又把谢芷清吓回去了。 “……”谢芷清欲哭无泪,战战兢兢,“你、你……” 最后郎卅蹲下来,用左手按住阿忒斯的嘴,反复给谢芷清证明道:“你看,我捏住它了,它不会咬人的。” 谢芷清这才敢再次伸手,轻轻碰了碰阿忒斯的头顶。 指腹下面的毛发粗糙,甚至有些割手。谢芷清壮着胆子,将整只手掌都放了上去。 阿忒斯动了动,很小幅度地蹭着他的手心,后来又抬起前爪,想用肉垫碰碰谢芷清的胳膊,只是尖锐的狼爪刚露出来,谢芷清又开始全身僵硬。 阿忒斯沮丧地放下爪子。 郎卅松开手,拍拍阿忒斯的背,说:“行了,去玩吧。” 阿忒斯听话地离开,不过没跑出几步又回来了。 “哦,阿爹阿娘来了。”郎卅看看远方。 * 大概是等了许久都没等来儿子和他的新婚妻子,老狼王和老狼后干脆亲自过来看看情况。 老狼王同想象中并无太大区别,倒是老狼后很让谢芷清意外。 她……是位半狼人,头顶立着一对尖耳。 谢芷清装作不经意地扫过几眼,心想,那对耳朵的手感不知道怎么样,早知道刚刚摸一下阿忒斯的耳朵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老狼后轻笑一声,嗔道:“还不快过来!” 郎卅啧了一声,慢吞吞朝两人走去。 “谁说你啊?”老狼后柳眉一挑,“每天都见你,谁还想看你啊?我当然是让那小皇子过来了!” 突然被点名的谢芷清:“!” 他抓抓脸走过去,在那两人面前站定。 他仔细看看郎卅的父母,又在称呼上犯了犹豫。“阿爹阿娘”叫不出口,“狼王狼后”又太生疏。 不过老狼后没给他太多纠结的时间。 她拉着谢芷清转了几个圈圈,挺满意地说:“不错,是个美人胚子。赶紧的,给我生个狼孙孙。” 谢芷清:“……” 郎卅暴跳如雷,怒气隔着几步几乎快要扑到谢芷清身上。 他怒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第一次见到人家,就这么说话?你是长辈!” 老狼后眉毛一竖,立刻反击道:“你懂个屁!这是人家中原人成亲时必须要说的讨巧话!” 说罢她眼珠一转,满脸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又继续说:“早生贵子,哦,对,是早生贵子!” 郎卅用鼻子哼了一声,没再理会这个话题。 挺奇怪的,他居然没有反驳祝两个男人“早生贵子”这件事。 * 狼族的传统确实与中原不同。即便是狼王大婚,他们也没有喝喜酒闹洞房的传统。 这倒让谢芷清松了口气——到底没出过远门,就算一路都是坐马车过来的,他还是觉得疲惫极了,这一晚没有隆重的仪式,刚好可以好好休息。 郎卅帮他铺好了被子。这被子不似安渝寝宫中的精致,胜在更加柔软也更轻。 郎卅解释道:“我们这儿太冷了,入了冬必须用这种貂绒才够保暖。” 把谢芷清的被子整理得暖暖和和后,郎卅又在地上铺了一层貂绒,看样子是要打地铺。 谢芷清大概能猜到他的用意,心里又别扭又感激。 不管怎么说,他们认识不过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只是既然成亲了,早晚是要同床共枕的。 谢芷清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样不好。 他走到郎卅身边按住他的手,小声说:“你……不用这样的。” 郎卅却说:“时间还早,以后还长,不必……我不急在这一时。你才刚到草原,早日适应这里的生活,比什么都重要。而且……” “最近事情多,我离开这十几天,不知道堆了多少事要处理,不能保证每晚都能在你睡前回来。这几日我们分开睡,省得影响你。”郎卅淡淡道,“路途奔波,想必你也累了,这几日先好好休息。” 说罢,他碰碰谢芷清的耳朵,又说:“今天先睡,我要出去一下。” 谢芷清疑惑,“这么晚了还出去吗?外面天都黑了。” “嗯,有点事。”郎卅说道,“你先睡,不用等我。” 他用指腹小心碰了下谢芷清的耳垂,低声道:“我去给你找个礼物。明天一早你起床后就能看到了。” 说罢便匆匆离开。 * 谢芷清当真疲惫至极,只是总也睡不踏实。 不离开安渝还不知道,原来他竟有些认床。而且这貂绒被子虽然柔软舒适,但实在轻飘飘没有重量,总是让谢芷清有种没盖到被子的不安全感。 而且……他还惦记着郎卅说的礼物。 真是的,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吊人胃口。谢芷清在迷蒙睡梦中气呼呼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5章 05 谢芷清不知道郎卅是什么时辰回来的,总之再一睁开眼,天已经亮了,郎卅正安静睡在地板上。 谢芷清吓一跳,揉揉眼睛赶紧下床,想让他回床上睡。 真到了这时候,什么熟悉不熟悉、尴尬不尴尬,都顾不上了。 郎卅睡得很沉,怎么叫都不醒,后来谢芷清大着胆子拍拍他的脸,这才把人拍醒。 “你快醒醒,真的在地上睡了一晚吗?不难受吗?”谢芷清拉着他的手臂想把人拉起来,“去床上睡吧!” * 郎卅确实半夜才回来,好不容易安生睡了会儿又被谢芷清摇醒。 他睁开眼睛,想说“你别管我我要再睡一会儿”,结果看到映入眼帘的人只着一身单薄中衣。 昨晚给他铺的被褥暖暖和和,谢芷清刚睡醒,身上还带着被窝里的热气,自然不会觉得寒冷。只是草原气候干冷,稍不注意就要生病,谢芷清出来乍到,更要多加注意。 郎卅掀开被子一裹,把谢芷清卷进自己的被褥中。 “冷,别冻着。” 是真的没想那么多,纯粹是半梦半醒间的下意识动作。 他看到谢芷清衣衫单薄,而自己这里刚好十分温暖,便大方地分了一半被子过去将人紧紧罩住,无处安放的手臂也顺手搭在了人家腰间。 不过谢芷清那边就…… 他手脚僵硬地攀着郎卅的肩膀,两人身体紧紧相贴。 自己只穿着一件丝绸中衣,郎卅……郎卅上身赤.裸。 那人肌肤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到谢芷清身上,暖洋洋的温度从胸口蔓延到指尖,蔓延到肩膀,蔓延到脸颊。 谢芷清只觉得双颊烫得快要烧起来,偏偏郎卅扣着他的力气极大,他根本动弹不得。 隔在两人中间的那层衣料实在太过单薄,谢芷清几乎可以听到郎卅有力的心跳。 谢芷清实在觉得快要呼吸不上来,只得用双手更加用力地抵住郎卅的肩膀想把他推开。 只是没想到,郎卅在这时忽然翻身起床。 他重重啧了一声,语气十分之不耐烦,之后他顺手抄起一件外衣草草披在身上草草系好,一脚踢开了房门。 寒风呼啸着刮进房中。 谢芷清往被子里躲躲,几乎将下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房门。 哦,原来是阿忒斯来了。 阿忒斯站在门外,一双金色的瞳孔安静地看着郎卅。 一人一狼对峙半晌,最终郎卅让了步,说:“烦死了,走走走!” 他扭头对谢芷清说:“族里有几个老头子非要找我,我去去就回来。你——” 他看看床上散开的被褥,估摸着那里面已经完全冷透,便指指地上说:“你可以再睡一会儿,别冻着。” 谢芷清乖乖点点头。 阿忒斯看了一会儿,摇着尾巴走进房里。 现在谢芷清基本相信阿忒斯不会伤害自己,但仍然无法克服内心恐惧的本能。阿忒斯靠近他的时候,他下意识死死闭上眼睛,不敢和它对视。 阿忒斯身上淡淡的青草味扑进谢芷清的鼻间,随后,他耳朵一痒—— 它正用自己的鼻子蹭着谢芷清的耳垂,又咬着被角,把他的被窝团得更严实了。 睁开眼睛时,阿忒斯已经识趣地退回了半米之外,正温顺地看着他。 谢芷清伸手摸了摸耳朵,腼腆地笑了。 “你倒是会装乖。”郎卅抱着手臂倚在门边,说话的语气很是阴阳怪气。 阿忒斯撂下两只前爪趴在地上,耳朵抖了抖,就是不理会郎卅的话。 “它想待在这儿,”过了一会儿,郎卅开口说道,“死皮赖脸的。” 他用靴子踢踢阿忒斯的屁股,又冲谢芷清说:“你要是不想让它留下,我就带它一起走。” 谢芷清看看趴在地上耳朵竖得老高的大狼,又看看一脸不爽的郎卅,小心说道:“留……下来也行,也行。” 总是要和它们相处的,总不能一直是这种怕得要死的状态,谢芷清想。 他伸手攥住被角,用力吞了吞口水,向阿忒斯伸出手,说:“你好,阿忒斯。” 阿忒斯的金瞳一亮,大脑袋立刻送到谢芷清手心里。 粗糙的毛发让谢芷清手心发痒,忍不住笑起来。 郎卅在一旁“哼”了一声,道:“走了。它要是欺负你你就打它,它不敢还手的。对了,差点忘了,把这个给你。” 说罢郎卅去外面拿了个兽笼回来。 他掀开照在兽笼外面的黑色绒布,把笼子举到半空中给谢芷清看。 兽笼里铺了一层厚厚的棉花,里面卧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兔子。 原本好好躺在被子里的谢芷清蹭的从地上坐起,双眼微微睁大,“这是……” “昨天走之前说给你弄个礼物回来,对吧。”郎卅的语气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回来时抓的,好久不抓小动物了,都有点……哎!哎!!!” 笼子里的小兔子突然惊醒,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郎卅的脸。 它浑身一震,立刻就想逃开,只是这兽笼没那么大,它跑得头晕眼花,撞得兽笼哐哐作响,发了疯一样到处乱窜。 郎卅:“……” 行吧,有些人表面上是人,骨子里还是狼。 骗得了人,骗不了兔子。 郎卅实在是太久没被这样嫌弃过了。他无语至极,把兽笼往地上一放。 小兔子啪嗒啪嗒跑出来,继续逃命一样溜得飞快。只是它不知是跑昏了头还是怎的,竟然一头撞上了……阿忒斯。 好不容易从一头狼手里逃了出来,转眼间又向另一头狼自投罗网。 小兔子受不了这再三的刺激,两眼一翻,吓晕了。 阿忒斯:“……” 谢芷清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事。 不止他,房间里那一人一狼也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郎卅清了清嗓子,尴尬开口道,“哦,它怕我啊。” 谢芷清:“啊。” 那不然呢??谁家的兔子不怕狼? 认清自己确实不受兔子待见后,郎卅郁郁闷闷地离开了。 那只兔子还倒在地上,后来被阿忒斯叼着脖子放进了谢芷清怀里。 谢芷清哭笑不得。这下子,觉也不用继续睡了,他起来穿好了衣服,把那只兔子放在案台上仔细打量着。 “不会被吓死了吧……”谢芷清忐忑地自言自语。 阿忒斯用鼻子顶他的胳膊,大脑袋左右摆动两下,又上下摇了摇。 谢芷清很是揣摩了一番,问道:“你是说它没死,还好好的?是这个意思吗?” 阿忒斯笨拙地又点了点头。 谢芷清稍微放下心来。 他用手垫着下巴趴在案台上,眼巴巴等待小兔子再次醒过来。 阿忒斯也不敢乱动,乖乖趴在地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只兔子生命力果真顽强,被郎卅抓住又被吓了一通,也还是坚强地活了下来。约莫一炷香之后,它终于又睁开了眼睛。 谢芷清立刻拦在它和阿忒斯之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身后巨大的狼。 他安抚地摸摸小兔子的头顶,温声说道:“你先去笼子里待一会儿好不好?我去捡点草,给你做个窝,好吗?” 也不知道这草原上的小动物是不是都有灵性,这只小兔也像是能听懂话的样子。原本耷拉下来的耳朵慢慢竖起,两条后腿一蹬换了个地方窝着。 “乖哦。”谢芷清捏捏它的耳朵尖,起身去取兽笼。 期间,阿忒斯一直老老实实趴在角落,小兔醒来后它甚至用前爪盖住了自己的眼睛,自欺欺狼地觉得只要自己看不到小兔,它就不会害怕。 谢芷清看了好笑。他打开兽笼让小兔钻进去,又扭头看看阿忒斯,轻声对小兔说:“那我带它出去哦,你别怕。” * 一旦有了比自己更脆弱的生物存在,在面对阿忒斯的时候,谢芷清的底气好像足了一些。 “那个……”他朝阿忒斯伸出手,“我现在要出去捡点草,看看有什么能让小兔吃的东西。你要跟我一起吗?” 阿忒斯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谢芷清身后,一个头槌推开了门。 谢芷清:“……” 怎么回事,郎卅开门用脚踹,阿忒斯开门用头槌。 作者有话要说: 郎卅:小清儿就算暴打阿忒斯,它也不敢还手 阿忒斯:呵,你敢? 第6章 06 走出去没两步,谢芷清觉得有点冷,又跑回来加了件衣服。 昨天太晚了,他还没有仔细收拾行李,只能从包裹里随便翻出一件自己最常穿的斗篷罩在身上。 大红色的斗篷,帽子带着一圈毛领,暖和又好看。 这衣服是去年谢芷清过生日时父皇送的,说是红色喜庆又衬肤色,谢芷清喜欢得紧。 他换好衣服,又把兜帽罩在头上,跟在阿忒斯身后出了门。 * 谢芷清出来乍到根本不认路,全靠阿忒斯带着。他捡了好些叫不上名字的草揣在怀里,全都是阿忒斯指的。它一路走一路看,寻到合适的就咬下来让谢芷清捡起。 他一边捡一边问:“这个可以吃吗?这个没有毒吧?你不会把这里咬秃了吧?!” 谢芷清这话是真心实意在担心,只是阿忒斯听到后立刻露出无语表情。 别说,这表情当真和郎卅一模一样。 谢芷清笑得鼻子都皱了。 阿忒斯总是和郎卅同时出现,以至于谢芷清都快忘了,阿忒斯本身就是郎卅的一部分。 他蹲下来又拾了些草,顺便摸了一把阿忒斯的头顶——这次终于敢用整只手去摸了。 “差不多了吧?”他看看拾来的草,说,“那只兔子那么小,这些应该够它吃好几天了呢。我们回去?” 阿忒斯甩了甩尾巴,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路上,谢芷清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阿忒斯尬聊着。 怕是没那么怕了,只是到底才见过几面,真要说有多熟悉,那也是没有的。 阿忒斯走在他前面,偶尔停下来回头看看,这种时候,谢芷清会加快脚步再跟紧一点。 换作以前,谢芷清万万不会想到有一天他竟会跟在一头狼的身后,让它带着自己回家。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阳光又把天地照成了金色。眼前的世界暖融融的,谢芷清觉得身体似乎也温暖了起来。 他摘下头顶的兜帽,继续跟在阿忒斯后面。 身后的阳光在他们脚下拉出了长长的影子,他和阿忒斯的影子交叠着连在一起。 * 走出几步后,阿忒斯忽地停下了脚步。 它扭头看看谢芷清,走过来叼住他的裤腿,往家的方向拽,一边拽一边回头看着远处的小房子。 谢芷清试着琢磨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想说,家里有人,让我赶紧回去?” 阿忒斯松开嘴,脑袋上下动了动。 谢芷清又问:“是郎卅回来了吗?” 阿忒斯没动。 那看来不是郎卅……谢芷清想,那又会是谁呢?他刚来这里,谁会来找他呢? 走到家附近的时候谢芷清才明白过来。 小房子门口趴着一头狼。 它老远就听到了动静,从地上坐起来,满脸兴奋地看向谢芷清。 它和冷酷的阿忒斯不一样,这头狼狼脸写满快乐,耳朵后面居然还别着一朵粉色的小花。 它欢快地跑到阿忒斯身边,亲密地同它贴贴。 阿忒斯面上依然冷漠,只伸出了右前爪摸摸它。 随后,那头狼又来到谢芷清身边,用脑袋一直蹭他。它围着谢芷清绕了好几个圈,尾巴飞快地摇着。 谢芷清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是、是郎潇潇的……?”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看,身后的人已经扑到了他的背上。 “嫂嫂,你去哪里了呀!我等你好久啦!”郎潇潇清脆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你去哪里玩啦?怎么不叫我。” 谢芷清手忙脚乱避开她,慌张大喊:“男女有别,男女有别!” 郎潇潇笑嘻嘻背过手去,又说:“我们狼族可没有这么多规矩。” 谢芷清心有余悸,“那也不行,那也不行……” “好吧,好吧。”郎潇潇弯腰揉了一把自己的狼,介绍道,“嫂嫂,这是我的兽化形态,它叫塔尼斯。” “哦,哦。”谢芷清抚抚胸口,也跟着矮下身子,“你好,塔尼斯。” 塔尼斯用鼻子蹭蹭他,撒了欢地到处乱跑。 原来狼的性格也和人一样啊……谢芷清看看塔尼斯,又看看一脸淡定的阿忒斯。 “好啦好啦,快回来。”郎潇潇把塔尼斯叫回来,又挽上谢芷清的手臂,“走啦走啦,回你家看看!” 谢芷清费力地抽出自己的手臂,着急得都出汗了。 他擦擦汗,又给郎潇潇看自己怀里的草,示意她自己真的腾不出手让她挽着,郎潇潇这才作罢。 两人两狼在路上走得很慢。 郎潇潇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她问:“嫂嫂,你今年多大年纪呀?” 谢芷清回答道:“十八,我上个月才过完十八岁的生辰。” “哦!哦!”郎潇潇激动道,“那我们同岁!我下个月过生!” “真的吗?那倒是巧了。”谢芷清惊喜道,“不过真是没想到,原来你们兄妹两个年纪也差六岁?我和我的小妹,也是差六岁。” 说到这里,谢芷清又有些惆怅,“她才十二岁,很小的。” 郎潇潇见状,也安静了一会儿。只是她性子活泼,实在沉不住,没过多久又好奇道:“嫂嫂,你们中原的公主,都是什么样的呢?总不会是我这样的吧。” 谢芷清笑道:“你这样是哪样?我还希望我的小妹像你一样,更活泼些才好呢。” 郎潇潇得意地笑了。 “还有,我们既然同岁……”谢芷清实在觉得“嫂嫂”这两个字过分奇怪,说,“我们既然同岁,你叫我名字就好啦。” “好呀!”郎潇潇点头,“那我也和大哥一样,叫你小清儿啦!”。 说话间两人已快回到那间新房。 谢芷清走热了,把斗篷的系扣扯松了一点,对郎潇潇说:“你们这里是温差比较大吗?白天好像没有那么冷。” 郎潇潇点头,道:“夜里冷还是因为风大。” 说着,她仔细看了看谢芷清的衣服,纠结半晌才开口问道:“小清儿,你这个衣服……是什么颜色啊?” 谢芷清低头看看自己的斗篷,抓抓脸,说:“这,就是,红色啊……有什么问题吗?” 郎潇潇:“没什么问题,嘿嘿。” 她解释道:“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我觉得你这个衣服的颜色好像很深,所以就问问——你不知道吗?我们狼族是色盲,分不出来颜色的,在我们眼里只有深浅的区别。” 谢芷清还真不知道。 他回想了一下,自从见到郎卅以来,除了大婚当日那件紫红色的婚服,其余时间那人穿的衣服确实都是黑色的。 原来是因为他分不清颜色吗…… 郎潇潇又说:“我哥去中原之前,听说中原人成亲都要穿红色,于是连忙找人去买红色的布料做衣服,结果,结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快要说不了话,“结果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才是红色,被他派去买衣服的人被店家诓了,买来的布匹不是大红色,是紫红色。不止这样,因为时间太紧,做的衣服也不算合身——” 郎潇潇在自己的胳膊上比划着,“袖子太短啦,只到这里!笑死我了!” 谢芷清想象了一下那番场景。 不知是不是郎潇潇描述得太过绘声绘色,他眼前竟真的能浮现出郎卅气急败坏的模样。 但很快,他心里又有了一点疑惑。 “为什么这么着急呢?”谢芷清问道,“像你说的,连衣服都是连夜赶工做的。其实……其实没必要这么着急吧?是为了赶什么良辰吉日吗?” 郎潇潇:“我们哪有什么良辰吉日?我们没这些东西的。” 她并不完全了解这些,只凭着自己想象胡说八道:“我看啊,我哥就是着急,怕别人捷足先登,非要早点把你抢回来,心里才放心!” “……”谢芷清移开视线,脸上一阵阵发烫,小声说道:“你不要乱说……” “我怎么是乱说,换做是我,我肯定也要……哎呀,糟了!” 郎潇潇话说了一半就立刻住嘴。 不仅如此,闹腾的塔尼斯也安静下来了。它甚至有点紧张,跑过来贴在谢芷清脚边,不肯动弹。 阿忒斯也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远方。 谢芷清明白了,一定是郎卅来了。 没过太久,谢芷清就听到了身后的皮靴声。他扭头一看—— 果真是郎卅。 他罩着一件黑色的袍子,凉风吹起他脑后薄薄的兜帽。他伸手抚了抚,又去弄谢芷清的帽子。 他把谢芷清刚刚才解开的系扣重新扣好,又打量起这件斗篷。 他的动作顿了顿,微冷的骨节停在谢芷清的下巴,停了好一会儿才把那两颗扣子扣好。 他收回手,又拽了拽谢芷清的帽子,说:“回去了。” 红色的斗篷把谢芷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白皙的脸。他怀里抱着一大捧草,低头乖乖跟在郎卅身后,一边走一边盘算着这些够小兔吃多少、还要准备些什么。 闹腾的郎潇潇闭了嘴,落在最后面,最多抢一两根谢芷清的草叼在嘴里玩。 谢芷清看着她笑,用口型比道:“你哥哥看到要骂你啦。” 走在前面的郎卅忽地停下脚步。 他转过头看着郎潇潇,说:“你干什么呢?哪个地方的公主像你一样嘴里叼根草?” 郎潇潇锅从天上落,实在无可奈何,只能冲郎卅扮了个鬼脸,带着塔尼斯跑走了。 把小妹赶走后,郎卅又扭头看向一直憋笑的谢芷清。 他似是叹了口气,屈指在谢芷清脑门上弹了弹。 “行了,草给我吧。”郎卅伸手取过谢芷清怀里的东西,又小声嘀咕道,“抱着草真跟兔子一样……” 谢芷清没听到,凑近问道:“你说什么?” “……”郎卅清清嗓子,说,“没什么。” 只是谢芷清不肯把怀里的东西交出去,“还是我拿着吧,小兔怕你。” 郎卅臭着脸说:“哦!” 于是剩下的这几步路里,郎卅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谢芷清则抱着一大团草乖乖跟在后面,至于阿忒斯则远远落在更后面。 谢芷清脑袋发昏地想,早上出门的时候被阿忒斯带着路,中午回来的时候又被郎卅领了回来。 他抬头看看面前身材高大的狼王,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很巧,郎卅也适时放满了脚步,安静等待身后的人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7章 07 这一趟出去了挺久,回来时小兔已经趴在窝里睡着了。 谢芷清把捡来的草洗洗干净,又麻烦郎卅帮忙找一个大碗。 “我也不知道你们的东西都放在哪里,只能麻烦你啦。”谢芷清说,“要那种敞口的大碗,里面装满水。” 郎卅:“给它喝?” 谢芷清点头,“对,所以最好也不要太高,不然它够不到。” 郎卅说“知道了”,转身在房间里翻找两下便找出几只碗递给谢芷清。 忙活完口粮后,郎卅问道:“起名字了吗?” 谢芷清认真道:“富贵儿,叫富贵儿。” “叫什么?”郎卅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叫什么??” “富贵儿啊。”谢芷清说,“我们有‘贱名好养活’的说法。” 郎卅没再回答,就揣着手臂看着谢芷清,脸上的表情介于“再说一遍我就把你扔出去”和“再说一遍我勉勉强强也能接受”这两者之间。 谢芷清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按不住嘴角的笑意。他抿嘴笑了几声,眼角带着一点恶作剧得逞的狡猾。 “好啦好啦,开玩笑的,”谢芷清赶紧又说道,“叫芙芙,草字头的芙。” 小兔还在睡梦中,并不知道一觉睡醒自己已经有了新名字。此刻它正砸吧着嘴,不知道在梦里梦见了什么。 阿忒斯躲在谢芷清身后探头探脑,一双金色狼眼好奇地盯着芙芙。 * 给芙芙弄了一个简易的兔窝之后,谢芷清礼貌地道了谢:“谢谢你哦,郎卅。”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谢芷清抿了抿嘴,脸颊挤出一个浅浅的小酒窝,说:“我是说,谢谢你帮我抓了只兔子。” 他拉着郎卅坐下——坐下之前先把芙芙的笼子小心提走,找了个离郎卅和阿忒斯都很远的地方好生放着,免得芙芙中途醒来又被吓得到处乱逃。 “我是很喜欢兔子啦!”谢芷清不好意思地笑笑,从怀里掏出那只玉制小兔给郎卅看,“以前,两位皇兄总喜欢买些兔子形状的东西送给我。但是好遗憾哦,我还没有养过真的兔子呢。” 谢芷清碎碎念:“没办法啦,就算养,肯定也是宫女嬷嬷在照顾,我只能在闲暇时逗逗它们。” 他用两只手捧住脸,笑得两眼亮晶晶,“真是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实现了这个愿望,真好啊!哦,对了!” 谢芷清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郎卅,笔墨在哪里呢?我已经平安到达草原了,该给父皇他们写封信报平安。” 话音刚落,郎卅像变戏法一样取出一个小袋子,将里面的东西摊开给谢芷清看。 正是他需要的笔墨。 随后郎卅又去柜子里给谢芷清拿纸和镇尺。 “凑合用吧,我也不知道趁不趁你的手。”郎卅说,“还是那句话,哪里觉得不满意你就告诉我,我实在是不太了解这些东西,随便买了些,不知道你用着习不习惯。” 谢芷清说:“可以用就行了,没有那么多要求。”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郎卅,谢谢你。” 郎卅却按住他的手背,沉声说道:“不用跟我这样客气,不需要总是这样向我道谢。” 他用手拨了拨谢芷清的手指,说话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是说给谢芷清,还是说给自己,“你大老远的来这里,如果连这点小事都不能让你满意,那我也……” 郎卅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完。 他放开谢芷清的手,用下巴指了指堆在一旁的宣纸,又恢复了往日的语气,说:“写吧,我回避一下?” 谢芷清被逗笑了,“又不是写你的坏话告状,有什么好回避的。” 他铺开宣纸,思考了一阵子,这才落笔。 报平安的话无非就是那几句,谢芷清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平安到达狼族,一切安好请他们不用牵挂,又额外询问了二皇兄的腿和年纪尚小的小妹后,便没有再多的内容想要写下了。 这是谢芷清第一次离家,可他却已知道,对远在安渝的家人来说,没有消息,有时便是最好的消息。 他多写一分思念,便会让他们多十分担忧和挂念。 安渝和草原之间相隔千里。这样远的距离,如何能承受得住这样多的挂念呢? *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谢芷清已将信写好。 郎卅侧身看了一眼—— 谢芷清字迹娟秀,是和人一样的恬淡温柔。 “这附近的驿站在哪里呢?”谢芷清将信小心叠好,“大约多久能送到,你知道吗?” 郎卅逐一回答道:“草原上最近的一处驿站离这里也很遥远,你把信给我,我找人帮你带过去,快一些。至于多久能够送到,加急的话,大约六日。” 谢芷清点点头,将手中的信交给了郎卅。 这时,一直安静的阿忒斯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外面,没过多久便从外面领来了一只半狼人。那人接过了郎卅手中的信,又离开了。 谢芷清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那人头顶一对尖耳,身后拖着尾巴,瞳孔颜色是琥珀色,比阿忒斯略浅。 他穿着厚厚的衣服,无法看到身上是否有毛发,但五官长相都与寻常人类有轻微区别。这样看来,除去能够直立行走外,其余特征当真是像狼更多。 大概是察觉到了谢芷清的目光,等那人离开后,郎卅主动开口解释道:“像我、郎潇潇,还有阿爹那样能够完全智化的狼人是少数,大多数都是像阿娘,还有你刚刚看到的那人一样,日常只能维持半人半狼的状态。” 谢芷清听得似懂非懂。 郎卅继续说:“我们出生时都会经历智化的过程,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 “哦!”谢芷清大概懂了,“我记得老狼后的样貌长相就有人类没什么差异,只是还剩一对狼耳,那是不是说,就算是这种半狼人的状态,也有不同的智化程度呢?” 郎卅点头说:“对,我阿娘应该是最接近完全智化的那一批了。不过我们狼族,对婚配、血统这类的东西不怎么看重,就算阿娘没能完全智化,也不妨碍她和阿爹成亲。我,我也……” 郎卅说着,摸着下巴笑了笑,“我是这一任的狼王,不也娶了个人类新娘吗?” 谢芷清不明白话题怎么绕到了自己身上,只是听到郎卅这话,还是不免红了脸。 他随即又想到,就在刚刚送出去的那封信中,自己还写道“狼王待我很好,父皇不必担心”这样的话。 他避开郎卅的视线,不再去看那人的脸,只磕磕巴巴应付道:“那你们、你们、你们倒是规矩不多啦……” 郎卅没再回答,只是用视线细细打量着谢芷清,从眉眼到鼻梁,从脸颊到脖子。 那视线实在烧人。扫过耳朵,谢芷清的耳垂便开始泛红;扫过下巴,就立刻连脖子都红了。 谢芷清实在受不了一点一点爬上来的热度,忍不住想要背过身去避开郎卅的视线。 这一扭头,他看到关在角落兽笼里的小兔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哎,芙芙醒啦!” * 六日后,安渝国。 【……孩儿一切安好,父皇万勿挂念。】 皇上叹了口气,将信递给身边的老太监,让他递给殿上那几个眼巴巴等着看信的人。 等到这封信在众人手中传阅过一番后,他又看向御案上的另一份奏折。 谢芷清成亲时,那位狼王曾许诺将谋划吞并安渝的将领的人交给他们处理,几日前那几人终于抵达皇城。经过连夜审问后,那些人意图攻打安渝的策略就写在这封奏折上。 那上面的内容,字字令人惊心。 那些人早就摸清了安渝这个小国的民情风俗,看中了他们小国寡民、注重农耕的特点,想要掠夺他们的耕地和粮食。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打听清楚了这里皇室的人员构成。他们将攻破安渝皇城的关键点放在了…… 谢芷清和谢芷风的身上。 谢芷风双腿残疾,谢芷清不会武功,偏偏这两人又对皇宫外的世界无比好奇,时常要出宫转转。 那些人耐心等待着,就等一个两人再次出宫的机会。 皇帝的手指无意识地刮过那本奏折,视线又重新落在了谢芷清的信上。 【……狼王和善,族人热情……】 皇帝合上那本奏折,又将谢芷清的家书耐心折好收起,嘱咐老太监妥善保存。 他则坐在龙椅上发呆。 原来,这桩亲事关系着的,不仅仅是安渝国的生死存亡,还有他那对双生子的性命…… 皇帝闭上眼睛,拇指用力按着鼻梁,脑海中又反复回想着谢芷清在信里说的话。 但愿那狼王,是真心待他。 * 最近这几日,郎卅终于处理完了去安渝这段时间积攒的狼族事物,只是依然忙碌,甚少在谢芷清入睡前回来。而且,郎卅也和普通的狼一样,习惯昼伏夜出,总是在夜里精神更好。 两人虽然同处一室,但仍分床而眠。 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可是…… 就算与郎卅熟悉起来,谢芷清也依然无法坦然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婚姻关系。 幸好郎卅对此并无异议,他一直睡在地上,一如最初。 让一族首领睡在地上实在不是一件好听的事,不过郎卅表示,首先没有人会知道这些,其次也没人会多管闲事。 他把这件事情形容得稀松平常,像是喝水吃饭那样不值得一提。 时间长了,谢芷清也不再去纠结是否礼貌、是否合理的问题。渐渐地,他竟也习惯了郎卅昼伏夜出的作息。 这天晚上,谢芷清依然同往常一样早早地睡下了。 草原确实寒冷,耳朵露在被子外面,没一会儿就冻得冰冰凉。 谢芷清一会儿向左边躺着,一会儿向右边躺着,轮流把两边耳朵捂热,这才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这时候,房间的门打开了。 “郎卅?”谢芷清小声问道。 他本来想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又觉得这话像是不愿让他回来似的,便又咽回嘴里。 外面太冷啦,谢芷清连撑起身子都不愿意,继续维持原样躺在暖和的被子里,安静等待郎卅的回答。 他不知道,他那点蚊子叫一般大小的声音,刚巧被关门声盖住了,郎卅没有听到,也没有注意到他还没睡着。 毫不知情的郎卅还以为这一晚跟以往那么多天一样,谢芷清早已呼呼大睡进入梦乡。他便也像同往日一样摘下毛绒绒的手套走到床边,用自己温暖的手掌摸摸谢芷清的耳朵。 末了还疑惑地自言自语道:“怎么今天这么暖和?” 他没做多想,又碰碰谢芷清的脸。 他的手掌粗糙温暖,皮肤上的温度暖烘烘的。谢芷清的脸颊光滑,手感极好,可他不敢再有些别的动作,担心吵醒小皇子的好眠。 最后,他弯腰在谢芷清的额头留了一个吻。他和从前那么多天一样,趁着谢芷清在睡梦中,偷偷表达着自己的珍爱。 “好梦,小清儿。” * 早在郎卅向床边走来的时候,谢芷清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唯一还能感觉到的,就只有郎卅手掌下传来的体温。 直到额头也传来奇异的触感后,谢芷清才悄悄屏住呼吸。 郎卅在……吻他。 那个吻轻如羽毛。 郎卅很快离开床边,铺好自己的被褥后躺了进去。没过多久,便只剩均匀的呼吸声。 谢芷清听着他的呼吸,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梦里,郎卅看向他的目光那样爱怜,他有些承受不了,转过头的时候又被那人捏住下巴带了回来。这一次,郎卅的吻落在了他的鼻尖。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08 谢芷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 他揉揉眼睛看向地面—— 郎卅还在睡。 谢芷清后知后觉想起昨晚睡前那个若有似无的吻。 “……”他翻个身背对郎卅,手指绞着被子。 一整晚过去了,额头上的唇印忽然开始发热发烫。 他窝在被子里数了数,不算路上那几天,自己来到草原,满打满算也有半月了。 除了天气实在寒冷之外,他没再觉得有什么无法适应的地方,就连饭菜,都是捡着自己爱吃的口味准备的。 先前没太留心,现在想想,这应该也是郎卅的安排。 郎卅……对他还是很好的。 本以为这样的婚姻只是为了安渝国泰民安,关于郎卅的种种传闻更是让他几乎吓破了胆。 可现在看来,郎卅待他是真心的;同他成亲…… 应该也是真心的。 谢芷清抓抓脸,从被子里爬起来,穿好衣服下了床。 既然都成亲了,也该为郎卅做点什么! 就从今天开始,就从现在开始。 他轻手轻脚去收拾芙芙的兔窝,这才推开门去隔壁的厨房找吃的——这房子后面还建了一个小厨房,专门给谢芷清用。 他拿了一些点心回到房间。没想到这短短几步路的工夫,郎卅已经醒了。 他披着一件薄薄的单衣,赤脚蹲在芙芙面前,看它吃东西。 听到门响后,郎卅回头说道:“早上吃什么?” 谢芷清指了指小盘子上面的点心,欢喜道:“闻上去好像是茉莉绿茶味道的。快来吃。” 郎卅拢拢身上的衣服,打了个哈欠,说:“就来。”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芙芙胆子大了很多,不再抗拒或躲避郎卅,只是依然对阿忒斯十分畏惧。 阿忒斯对此十分闷闷不乐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每次都沮丧地趴在远离芙芙的角落里望着家里这只新来的小生物。 * 吃过早餐,郎卅依然一脸没睡醒。 他打着哈欠,说:“在一件事情上,我真的佩服你的父皇。” 谢芷清眨眨眼睛,“上早朝?” “对,早朝。”郎卅哈欠连天,“困死我了。” 狼族的作息习惯,谢芷清有所耳闻。 这阵子郎卅晚上总是回来得很晚,说起来也怪不得他,实在是这整个狼族,基本都是从中午开始活动的。 今天郎卅一大早就爬起来,实在很奇怪。 果然,早饭过后郎卅便出了门,直到傍晚才回来。 “小清儿,换个暖和的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郎卅风风火火地说,“能挡风的衣服。” 谢芷清连忙罩了一件琉璃绿色的毛绒马甲套在身上,又戴上了前两天老狼王送给他的毛毡帽子。整个人从头到尾都是毛绒绒的,软和又温暖。 郎卅过来帮他扣好了马甲的扣子,又取了一件自己的斗篷给他披上。 郎卅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又肥又大,兜帽总是遮住眼睛,两人鼓捣了半天,这次勉强把斗篷的帽子弄了一个合适的角度。 出门时郎卅又跑回房间,带上了手炉让谢芷清揣着。 夜晚寒冷更胜白日,谢芷清想要客气地说一句“不用这么麻烦”,都实在说不出口。 他摸着手炉外壁的繁复花纹,又看看面前的高大身影,心里只觉得温暖极了。 * 郎卅将他带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谢芷清在悬崖前几步路的时候就不肯走了,他抓住郎卅的袖子,小声问道:“没有路了呀。” 郎卅只是笑笑,不肯回答,手里像是感觉到了他的害怕一般,将他攥得死紧。 谢芷清挣脱不开,只好继续跟在后面。又走了五六步后,他从郎卅身后探出头来一看—— 那悬崖边外悬着一根手臂一般粗的树藤。 谢芷清不敢再看,只能颤巍巍地问道:“这是?” 郎卅把他护在怀里,小心带他走到悬崖边边上,在他耳边说道:“这是我的秘密基地,没有别人来过。” 他伸手一指那树藤,又说:“这一处看着是个悬崖峭壁,其实下面埋了一个山洞。小时候我偶然发现,之后花了许多年整理,现在那个山洞可大了。我今天下去收拾,本来只是想带你去看看,谁知——” 郎卅神神秘秘道:“白天的时候,我捉了两只小鸽子,一会儿烤给你吃!” “真的啊!”谢芷清两眼一亮。 草原干燥,谢芷清不敢吃太油太咸的东西,生怕上火。这半月来饮食清淡得很,实在也是馋了。 郎卅拍拍他的脑袋,半蹲下身说:“你到我背上来,我背你下去。” 那悬崖看着危险陡峭,可落在郎卅手中,不过也只是顷刻间的事情。 他嘱咐谢芷清一定要搂紧,自己则一手托着背后那人的屁股,一手拽紧树藤,从悬崖边轻巧滑下。 随后他右脚用力一蹬,两人便稳稳落地。 谢芷清只觉得还没看清这悬崖下的景色,就已经被郎卅背进了山洞。 果然如郎卅所说,山洞里别有一番洞天。 谢芷清跳下来小跑两步,兴奋道:“这么大啊!” 这个小山洞,估计有他们的小房子一般大小了。 “对,我一点点挖出来的。”郎卅的声音带着点小得意,“最开始很小的。” 说着,他指指不远处的放着的两个小蒲团,说:“去那儿坐着吧,我来烤鸽子。” “好!”谢芷清欢呼道。 打来的两只小鸽子已经处理过了,干干净净没有一滴血,郎卅搭了个简易的架子,很快就生了火开始烤。 谢芷清闻着香味,眼巴巴地凑过来。 不知道郎卅给鸽子填的什么酱料,才刚上火烤就溢出了香气。 谢芷清戳戳他的肩膀,问:“你早上起这么早,就是去弄这个了吗?” 郎卅点头,“要处理一下,需要提前腌制。” 谢芷清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懂得这些操作?他看着那两只小鸽子逐渐被烤得焦脆喷香,对郎卅也多了一点敬佩。 “你好厉害啊!”谢芷清真诚道。 郎卅扭头看着他。 山洞里,谢芷清白皙的双颊被火光照得微亮。他鼓着嘴看向那团火苗,眼睛里反射着一簇簇的小火焰。 郎卅艰难地将视线从他脸上挪开,又重新去看自己烤的那两只鸽子,说:“这有什么厉害的,你尝尝合不合胃口,喜欢的话下次再给你弄点别的。” 谢芷清赶紧点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两只鸽子很快烤好了。 郎卅用小刀切了几刀,分成容易进食的小块,放在小瓷盘里递给谢芷清。 “你这里器具好齐全哦。”谢芷清说,“都是今天准备的吗?是不是来来回回跑了好几次用啊?” 确实跑了好几次,不然也不至于一直从早上忙活到傍晚。不过郎卅不想直说,略一思索决定把锅甩给阿忒斯。 “也没有,我自己也经常在这里烤东西吃,”郎卅不慌不忙地扯谎,“阿忒斯嘴馋,看见我吃什么都要抢,我烦得不行,就躲在这里自己吃。” 谢芷清抿着嘴笑笑,又问:“那我们就自己吃吗?不需要给它带一点?” 郎卅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不用,不用。” 烤乳鸽皮脆肉香,汁水充盈,郎卅应该是腌制了很久,连骨头都入味了。 谢芷清吃得心满意足。 两人很快便解决掉了这两只鸽子。 “真的很好吃哎。”谢芷清感慨道,“不比我们安渝的御厨差!” “和你胃口就好。”郎卅说,“还想吃什么?我尽量给你弄。” 谢芷清又习惯性地道谢,“谢谢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郎卅一个挑眉打断了。 谢芷清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让自己别再跟他客气。于是谢芷清听话地闭了嘴,只又冲着郎卅笑了笑。 笑容纯洁,干净,充满真心。 想来安渝国的皇帝十分会教导孩子,谢芷清年纪不大,却极为懂礼,身为皇子,却没有半分娇纵。 郎卅这样想着,心里更觉爱怜。他想伸手摸摸谢芷清的头发,又担心手上不够干净,弄脏了他乌黑的头发。 最终郎卅什么都没说,只用两只手向后撑在地面上,笑着看他。 小山洞里倏然安静,只剩下那一小堆柴火时不时发出哔啵火声。 谢芷清觉得新鲜,捡了根小树枝戳戳那堆柴火。他觉得好玩,可又老是被里面没熄灭的火花吓到。一会儿上前戳一戳,一会儿又哎哎着退回来。 郎卅看他玩这种无聊的东西也觉得开心。他用双手枕着脑后躺在地上,视线里只剩下谢芷清微微泛红的脸。 那一小堆柴火在谢芷清的“迫害”下终于完全熄灭,他翻了半天,再也找不到半根还在燃着的树枝才作罢。 祸害完了柴火堆,谢芷清无事可做,又四处看看这个小山洞。 郎卅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主动开口道:“这里是我八岁的时候发现的,那时候淘气,每天到处乱跑,悬崖边也敢跳,然后就发现了这里。” 他从地上坐起来,摸着光滑的墙壁,又说:“没事做的时候就会来这,烦闷的时候也会来这里,总之,是一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地方。” 他扭头看向谢芷清,微微一笑,“现在分享给你。我打算在这门口弄个小台阶,如果你喜欢的话,以后随时过来,方便一些。” 谢芷清闻言看看门口那条树藤,笑着说“好”。 柴火灭了,山洞里的温度也慢慢降低了。谢芷清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轻声说道:“郎卅,虽然你一直说不需要跟你太客气,但我还是想说一句,真的很谢谢你。” 他看着郎卅,黑暗中没有火光照亮,那双眼睛也依然清澈明亮。他说:“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我已经来到了这里。这里遥远、陌生,除了你之外,我不认识其他人。我应该觉得害怕或者孤单,但其实、其实这些都没有。” 他抓抓头发,继续说道:“谢谢你帮我准备的这些,不管你再怎么说这是你该做的,我都觉得感激。幸好有你,不然……” 谢芷清抿着嘴,想了又想,最终只是笑笑,说:“既然你不让说,那我就不说谢谢啦。郎卅,幸好……幸好是你。” 再后面的话,谢芷清也没有明说,但他想,郎卅应该是懂的。 幸好,这次和亲的对象是郎卅。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幸好,这场婚姻不算糟糕。 郎卅果然笑了笑。他看着谢芷清,纠结了一晚上的手终于落在了那人头发上。 软绵绵的,和人一样。 郎卅松开手,任那一截柔顺发丝从自己指缝中溜走。 他又朝谢芷清扬扬下巴,开口说道:“我是个粗人,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不想听你说谢谢,是因为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要你的感谢,我做这些是因为……” 郎卅顿了顿,他比了个手势,又说:“我想让你开心,我希望你在这里也能幸福,和你以前在安渝时,一样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秘密基地……嘿嘿(捂嘴笑) 第9章 09 谢芷清眨眨眼睛,低头笑了。 他抠抠手指,说:“大家都很好,你……你也很好。” 他说得坦坦荡荡,言语中的快乐和安心溢于言表,“我很快乐,和在安渝的时候一样快乐!” 郎卅也笑着点点头,“那就好。我希望小清儿以后的日子,都能这样快乐。” 谢芷清用力“嗯”了一声。 * 两人在山洞里又坐了一会儿,直到那堆柴火的余温彻底散尽才离开。 这一次说过了不再道谢,谢芷清便当真不再同郎卅客气,主动跳上了他的背,让狼王殿下背着自己重新回到上面。 哦,还是担心了一下自己的体重,他戳戳郎卅的肩膀,问道:“我是不是很重啊?” 郎卅:“不会,你很轻。” 郎卅回答得理所当然,完全不掺一丝敷衍。谢芷清很满意地相信了——毕竟,从小到大,也没有人欺骗过安渝国的小皇子。 他相信得很轻易,根本没有察觉到郎卅话语中带着的那点愉悦。 当然,即便察觉到,他也不会知道郎卅开心的原因。 这是谢芷清第一次主动向郎卅提出要求,没有再三感激,没有说不完的客套话。就像拜托一个普通朋友一样,对郎卅提出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要求。 郎卅往上托了托人,背着谢芷清抓住了那条树藤。 * 天色已经全黑了。 草原不比安渝,夜晚是真真的一片漆黑,谢芷清看什么都只剩个模糊的黑影。 他也不知道郎卅到底是个什么姿势,总之咻的一下,两人已经稳稳落在地面了。 “哦!”谢芷清想起来了,“狼是夜视动物,是吗?” “对啊。我每天都是中午才起床、半夜才回来,你不是知道吗?”郎卅还有点奇怪,反问了一句。 他把谢芷清放下来,见这人笨手笨脚地走了几步后,恍然大悟道:“我懂了,你看不清路是吧?那还是我背你。” 谢芷清欢天喜地又爬上了他的背。 谢芷清很轻,那点重量落在郎卅背上,完全不值一提。郎卅背着他也能走得飞快。 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你父皇没有给你带几个宫女嬷嬷一起过来吗?”郎卅问道。 谢芷清说:“原本是有的,但我打发他们走了。” 说起这个,谢芷清轻声叹了口气。 “你知道的,我二皇兄行动不便,小妹年纪又小,那些会伺候人、年纪还小可以多留几年的宫女,我想让她们多留下来照顾他们两人。年纪大一些的嬷嬷呢,我又不想她们来这么远的地方——她们好多都是拖家带口的。” 郎卅低低地应了一声。 谢芷清以为他在担心自己无人照顾,主动说道:“是这样的,安渝是个小国,国民数量很少的,所以宫里的下人也不怎么多。我不怎么需要别人照顾的哦!不仅不需要,我还很会照顾别人呢!” 郎卅偏了偏头,又“嗯”了一声。 郎卅走得快,来时两人走了挺久,回时倒是很快就到了。 阿忒斯趴在房门口,耷拉个脸看他们。 郎卅侧过头对谢芷清说:“哟,咱俩偷吃被他发现了。” “啊!”谢芷清惊讶道,“味道这么明显吗?” 他赶紧四处闻了闻。 谢芷清从郎卅背上跳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同阿忒斯打招呼:“晚上好,阿忒斯!” 阿忒斯抬头看了他一眼,慢吞吞起身,给他看自己身后摞着的一大堆草。 是去给芙芙找饲料了。 郎卅带着谢芷清去偷吃烤鸽子,阿忒斯则在勤勤恳恳给害怕自己的小兔找吃的。 这一对比,阿忒斯更委屈了。 谢芷清摸了摸鼻子,跑过去把那一大捧草整理好,又碰碰阿忒斯的耳朵,然后赶紧溜回房间。 房间里,芙芙正在喝水,它看到谢芷清后欢天喜地地迎上去。 谢芷清弯腰将它抱起,揉了揉它的长耳朵,小声说:“阿忒斯给你找了好多吃的,你要不要谢谢它?” 芙芙砸吧着三瓣嘴,在谢芷清怀里默默转了身,用屁股对着门口的阿忒斯。 阿忒斯更不高兴了。 郎卅哈哈大笑,弯腰揉了一把阿忒斯的头,幸灾乐祸道:“看到没有,芙芙不怕我,但是怕你!” 阿忒斯冲他甩甩尾巴,走了。 时间不早了,两人简单洗漱过后便各自准备歇息了。 先前在山洞里有柴火烤着还不觉得,现在回了房间,谢芷清有点冷了。 他缩在被子里,手脚冰冰凉。 说起来,谢芷清身体不错,除了某个无法言说的情况外,他没病没痛,和体弱多病的谢芷风完全不一样。 唯有一点,就是手脚冰凉。 手还好,在被子里暖一会儿总能暖和过来,就是脚总也暖和不起来。 谢芷清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没睡着。 他把腿蜷起来,冷冰冰的脚贴在腿上,捂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暖和了再重新躺平。 可过不了太久,又变冷了。 如此这般折腾了一会儿,还是没睡着。 黑暗会放大声音,这点小动静很快就被郎卅捕捉到了。 “怎么了?睡不着?”郎卅朝他的方向转过身,问道。 谢芷清小声说:“有点冷。” 郎卅立刻翻身起来,说:“我去弄个暖水袋。” 他就怕谢芷清觉得冷,保暖御寒的器具,能想到的都准备了。 灌好热水后郎卅摸了摸外面的皮子,掀开谢芷清的被子,把暖水袋放了进去。 “冷暖都是从脚开始,”郎卅把暖水袋放进去,来回换了好几个位置,“脚冷全身都冷,脚暖和了,全身都暖和了。” 被子里就那么大空间,郎卅不可能不碰到谢芷清,中间有一次他的手背结结实实地贴上了谢芷清的脚背。 郎卅当时没说什么,摆弄好暖水袋之后才伸手攥住他的脚踝,问道:“怎么这么冷?” 屋子里没点灯,谢芷清只能模模糊糊看个轮廓,可他又分明能感受到郎卅眉间的褶皱。 他在……担心自己。 谢芷清不自在地动了动,反被握得更紧。 说来奇怪,好像不管什么时候,郎卅的身体总是温暖的。 手掌心的体温透过皮肤传递过来,只是除了温暖,还带来了一点点酥麻。 暖水袋在床脚兢兢业业地发着热,可那点热度和郎卅宽厚的手掌比起来,显得那样不值一提。 谢芷清用脚后跟蹭着床单,手指也抓紧了被子。 从前还不觉得,现在郎卅站在他的床边,身影那样高大,自己几乎被他拢在影子下。 “冷了你得说,知道吗。”过了一会儿,郎卅开口说道。 方才碰到谢芷清凉凉的双脚时,他确实吓了一跳。 顾不上别的,冰冷的温度就够让人心疼了。 再加上…… 谢芷清很瘦,那截脚腕细细的,攥在手里时郎卅总担心稍一用力就能折断。 他的虎口就卡在脚踝那块凸出的骨头上,郎卅没忍住,拇指按了上去,动作自然得不像话。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离开了谢芷清的脚踝,转而向下划去。 现在,他的手就圈在小皇子弓起的脚背上。 那皮肤细腻柔软,带点凉意,混合着自己略高的体温,竟然意外地舒适。 郎卅的手像是不受控制,粗糙的手掌沿着脚心又捋到了脚趾尖。 “怎么这么冷。”郎卅清了清嗓子,掩饰般地说。 谢芷清却没回答,只在那人干燥的指腹划过脚心的时候躲开了。 “痒……”谢芷清吐出一个字,声音微不可闻。 郎卅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抽回手。 他起身离开床脚,说:“那早点睡。” 声音都有点哑。 谢芷清应了一声,眼睛眨了眨。只见他垂眼看着被子,又很快瞥了一眼郎卅。 之后紧紧闭上了眼睛。 郎卅夜视极好,这点动作全被他看进眼里。 他短暂地犹豫一下,又重新坐到谢芷清身旁。 谢芷清分明感受到了,却不肯睁开眼睛,鸦羽般的浓密睫毛扑闪个不停,小扇子一样。 郎卅垂眸看着他,余光瞥到小皇子捏着被角的手指。 手指躲在被子里,只有一小段指尖还露在外面。 郎卅盯着那截指尖看了许久,最后才终于下定决心,低头亲了亲。 还好,谢芷清的手已经暖和起来了。 郎卅又抬头看看—— 这一次,谢芷清连嘴巴都绷得紧紧的,一副紧张得不能再紧张的样子。 郎卅搓了搓手指,这次没再犹豫,又低头在谢芷清额头落下一个吻。 温柔的吻沿着前额慢慢向下,最后停在小皇子挺翘的鼻尖。 两人挨得那么近,近到能够嗅到一样的皂角清香。 郎卅轻轻叹了一口气,身体又压了过来。这一次,谢芷清扣住被角的指尖触碰到了狼王殿下裸露着的肩膀。 只挨到这么一小片肌肤,谢芷清都忍不住蜷缩起手指。 指尖酥酥麻麻,很快又被郎卅垂下来的松散长发轻轻拂过,带来一点痒意。 谢芷清像是终于受不住,张开嘴巴呼吸了一口气,带出了一点点湿润的气音。 “郎卅……”谢芷清小声叫他。 声音都不敢太大,像是再大声一点就要撞上郎卅的嘴唇。 郎卅应了一声,矮下身子把自己埋在谢芷清的枕边。他隔着被子,拥住了谢芷清。 抱得不紧,只是手掌很用力,隔着柔软的绒被,也握疼了谢芷清的肩膀。 许久之后郎卅才支起身子,他用鼻尖碰碰谢芷清,低声说:“睡吧。” 之后他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准备回自己的铺盖卷,只是才走出两步又觉得不舍。 他重新回来,在谢芷清耳旁轻声说道:“小清儿,告诉你一件事——你不会生气吧?” 郎卅蹭蹭他的脸,动作是难得的温柔。 黑暗中,谢芷清依然无法完全看清他的神色,只是透过他说话的语气,勉强听出了一点点不好意思。 郎卅说:“我经常趁你睡着的时候偷亲你,小清儿,不会因为这个跟我生气吧?” 他没等谢芷清回答,立刻又说:“我们成亲了!你可是我明媒正娶迎回来的!不能不让亲。” 谢芷清依然没回答,只是用自己的手指推推他。 力气不大,但郎卅乐于顺着这点力气起身。 后来,谢芷清裹好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背影别别扭扭的。 郎卅无声地笑了笑,又凑过去亲亲他的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10 睡前搞了这么一出,谢芷清脸颊发烫,那一晚睡得却格外香。 天气越来越冷了,习惯早起的谢芷清起床也越来越困难。 大脑已经完全清醒,但身体就是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谢芷清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心想,明明来这里还没有多长时间,就被郎卅带得喜欢赖床了。 想起这个人,谢芷清睁开眼睛朝地上看了看。 郎卅依然睡在地上。 即便昨天已经有了一点点的亲密接触,郎卅最终也只是吻着他的头发,没有趁机留下。 他们现在这样,其实是很奇怪的……谢芷清闭着眼睛想。 不管怎么说,成亲了就是成亲了。婚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几家新郎新娘,在成亲之前就与对方心意想通了呢?还不是该成亲成亲,该洞房洞房。 想着想着,他又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看着睡在地上的狼王殿下。 昨天夜里,郎卅说,他经常在夜里偷偷亲他…… 谢芷清红着脸搓了搓手指。 原来上次的事情不是第一次,郎卅这个人真是的,原来表面上的正经都是装出来的。 但,就算是这样,就算是……郎卅丝毫不遮掩他的爱意,他也没有再越矩的举动——不过,夫妻之间,又哪里有越矩一说呢? 谢芷清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 在情爱一事上他懂得很少,按理说,两三年前他就应该婚配了,只是因为…… 只是因为特殊的身体,才一直拖到现在。 想到这里,谢芷清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日后郎卅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会作何感想。 谢芷清胡乱想了很多,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郎卅已经醒了,正盯着他看呢。 “你、你醒了啊!”谢芷清吓一跳,说话都磕磕巴巴的。 郎卅点点头,“嗯,醒了,你发什么呆呢?” 他刚睡醒就看到谢芷清躺在床上直愣愣地发呆。 “没有没有,”谢芷清连忙否认,“就是刚睡醒,脑袋发懵。哎,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郎卅说:“芙芙在叫。” 该换口粮了。 谢芷清一直在想自己的心事,没注意到兔笼里的细微动静,听到郎卅这话他支起身子看了一眼。 笼子里果然没剩什么了。 “糟了!”谢芷清拍拍额头,赶紧爬起来,刚坐起来就吸了口气,说,“好冷好冷!” “我来吧。”郎卅比他动作快,说话间已经打着哈欠去换粮了。 谢芷清也没再客气,赶紧缩回被子里。 他看着郎卅裸着上身蹲在兔笼前,伸出手让芙芙跳到他的手掌中间。这个场面有种诡异的和谐感,一狼一兔居然还能这样友好地相处。 郎卅这个人很讨厌,芙芙老实在他手上趴着,他非要把它正在吃的东西抽走,看它呆呆地四处寻找食物。这么逗弄了两三次后芙芙烦了,两只爪子抱住一小根胡萝卜转过身,只用毛绒绒的尾巴对着他。 郎卅还在闹它,又伸手去戳它的耳朵和屁股。 芙芙只能抖着耳朵表示抗议。 谢芷清蜷在被子里看着这一幕。 挺神奇的,芙芙来这里的第一天被郎卅吓得到处乱窜的场景好像就在昨天,可现在他们已经能够和谐相处了。 谢芷清抓抓脸,又想,不只芙芙,自己不也是这样吗?他还记得成亲那日自己是怎么坐在花轿里啪嗒啪嗒掉眼泪的。 他想到那时候的自己,实在觉得有些丢脸,他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郎卅没回头,维持着原来的动作,问道:“笑什么?” 谢芷清“啊”了一声,谨慎道:“这你都能听到?” “我听力很好的。”郎卅指指自己的耳朵,“我可是狼王,小看我?” “没有,”谢芷清嘿嘿地笑,“我可不敢。” 郎卅“嗯”了一声,没再回答,继续蹲在地上逗芙芙。 郎卅身材很好,这么半蹲在地上的时候背上的脊椎骨微微凸起,流畅的线条一直延伸至腰间,消失在黑色的裤子中。 不过,比狼王殿下的好身材,谢芷清更关注的是…… “郎卅,你不冷吗?”他小声问,“别感冒了哦。” 郎卅动作一顿,再开口颇有点咬牙切齿:“不冷,我不怕冷,我热得很。” 他把笼子草草整理一番,将芙芙赶了回去,自己又去外面洗干净手。重新回到房间里时,他又变成那副没睡醒的样子。 “我再睡一会儿。”郎卅擦干净手,重新躺回被子里。 刚躺下又想起来一件事,“哎,我忘了换水。” 说着又要起身。 “我来我来,我去!”这一次谢芷清积极了,他赶紧爬起来,跑着过去打开兔笼,洗碗、添水、放回去,动作一气呵成。 但还是冷,他搓搓手,呼吸时都能看到白气。 他也在兔笼前蹲了下来,看芙芙喝了两口水才起身。 只是这一起身,撞到了身后的郎卅。 郎卅这人,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谢芷清吓了一跳,赶忙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郎卅伸手,从背后抱住谢芷清,“看你太冷了,帮你暖暖。” 郎卅身材高大,几乎能将谢芷清整个扣在怀里,下巴都搁在他的头顶。 谢芷清确实冷,只想赶紧钻回被子里再暖一暖。他没多想,用胳膊肘戳戳郎卅,回过头去小声说:“快放开我,冷死啦。” 这一回头,正好撞上郎卅的眼神。 他正低头看着谢芷清,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他拥着谢芷清,嘴唇堪堪贴在额前,要碰不碰地挨着谢芷清。 过近的距离让两人间的气氛陡然暧昧起来。两人长发交缠,发丝绕在一起,扑了谢芷清满手。 郎卅的体温把周身温度烘得暖暖的,不知不觉的,谢芷清连脸颊都泛了红。 他晕乎乎地问:“你、你真的不冷啊……” 郎卅好像是笑了,他说:“不冷啊,我的被子很温暖,不骗你。要不要感受一下?” 说罢,他拖着谢芷清向后倒去—— 郎卅的铺盖铺得很厚,完全不会摔疼哪里。谢芷清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绒被兜头罩住了脸,再接着,郎卅的手臂穿过他的脖子。 他被郎卅紧紧箍在了怀里。 结实有力的手臂绕到后面按住了他的脑袋,腰也被扣着,他的脸压在郎卅的肩膀,鼻尖抵着他的颈窝。 郎卅仍然不满意。他捏着谢芷清的手心,拧眉说道:“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被子不够暖?” 谢芷清抬头看看他,呆呆说道:“不、不是……很暖,很暖了……” 郎卅腾出一只手握住谢芷清,手指一根一根扣进去,让两人变成十指紧扣的姿势。 两人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拥抱着。 谢芷清埋在郎卅怀里,忍不住伸手环住了狼王殿下的腰。 他偷偷抬头看着郎卅,那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谢芷清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心里十分安宁。郎卅的肩膀宽厚,好像能够抵御一切风寒。 他又伸出脚,贴在郎卅的小腿上。 身体是暖和了,脚还冷着呢。 他刚贴上去,郎卅就皱着眉睁开了眼睛。 “……”谢芷清心里有点忐忑。他的手脚一直很怕冷,贴在人家温暖的腿上确实有点…… “这么冷也不早说?”郎卅臭着脸把他圈得更紧,“还有好几个暖水袋,早知道都给你暖被子了。” 他把谢芷清那边的被子掖掖好,又说:“难怪你夜里老折腾,原来是因为脚冷。” 谢芷清挣扎着从被子里钻出来,“喘不了气了……” 郎卅看了好笑,伸手拧了一把他的脸,说:“别乱动了,暖一会儿再起来。” 狼王殿下的身体当真比厚厚的被子更温暖,谢芷清被他拥着,周身都被暖意裹着,向来作息良好的小皇子第一次睡了个回笼觉。 再睁开眼时,已经是中午了。 郎卅也醒了,正撑着脑袋在旁边看他。 这个场景的冲击力有点太强,谢芷清揉揉眼睛,反复确认了好几次,才讷讷叫了他一声。 “郎卅,早、不,中午好呀。” 郎卅学着他的语气回了一句“中午好呀”。 谢芷清撇撇嘴,没再说话。 本来还有点尴尬和不知所措,被郎卅这么一捣乱,气氛倒是变好了。 他从地上坐起来,起身去拿谢芷清的衣服,说:“走,中午去吃好吃的。” 谢芷清欢呼一声:“好!” 出门的时候又遇到了新问题。 郎卅不知道要带他去哪儿,这次要……骑马。 谢芷清眨了眨眼睛,犹豫着问道:“要骑马?这么远吗?” 郎卅想岔了,以为谢芷清饿得不行等不及要吃东西,思考一会儿后说道:“要不晚上再去?” “不,不是这个意思。”谢芷清赶忙摆手,又觉得自己解释不清,干脆闭了嘴,“没事啦,赶紧赶紧!” 看谢芷清笨手笨脚地翻身上马后,郎卅才后知后觉。 “哦,你是说这个啊。”郎卅拍拍谢芷清的大腿,说,“等我一下,坐稳了。” 他一头扎进房间,找了半天却没找到合适的东西,最后胳膊下面夹着自己的披风出来了。 他捞起谢芷清的腰,把自己的披风鼓捣鼓捣放到他屁股下面。披风看着薄薄的,被郎卅折吧折吧之后又意外地很平整,和当初那块绒布毯子的柔软程度竟然不相上下。 弄完这些之后郎卅也上了马,他坐在谢芷清后面,低声问道:“要是还不舒服……你就跟我说。” 谢芷清向后看看,神情复杂。 他抓着郎卅横在腰间的手臂,手指不知不觉抠得很紧。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正正好照在他们头顶,谢芷清被正午的阳光晒得脑袋发晕。他的心忽然跳得很快。 “郎卅,我——” 郎卅却没听他说。 他推着谢芷清的肩膀坐好,把那人没说完的话也拦在半路。他从后面环住谢芷清,下巴也搁在他的肩膀,缓声说道:“不知道怎么说的话……可以以后再说。” 他看到谢芷清扭过头看他,眼神中满是惊讶。 郎卅笑了笑。他用侧脸蹭蹭谢芷清的鼻子,又说:“想说的话可以随时告诉我,不想说的就等到想说时再说。小清儿,实话告诉你,我跟你成亲不是一时兴起,是……” 郎卅顿了顿,摇摇头苦笑道:“是蓄谋已久。我对你的了解,或许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所以——” 他紧了紧手臂,将谢芷清拥得更紧。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章 11 所以什么呢?郎卅到最后也没有说完。谢芷清一直追问,都被这人狡猾地岔开了话题。 追问无果,谢芷清只能试探着问:“你、你了解什么?什么叫对我了解得很多?” 郎卅不想在这时候挑明什么,却也不想把话说得过于含糊。他拍拍谢芷清的腰让他好好坐稳,半开玩笑道:“总之是了解一些。小清儿,我可是暗中关注你很久了。” 这人故意把话说得浪荡轻佻。果然,毫不意外地收到了谢芷清略显恼怒的眼神。 郎卅哈哈大笑,紧着手里的缰绳,高声说道:“走喽!” 路上谢芷清几次欲言又止,郎卅都装作BaN看不到。最后,谢芷清拽着郎卅的袖口,小声说:“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说……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语气又为难又可怜。 郎卅低头寻着他的声音,认真聆听的侧颜是难得的温柔和细心。 听清楚谢芷清的话后,他笑着摇摇头,道:“这可怜见的小表情,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他空出一只手掐着谢芷清的脸颊,说:“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听进去没有啊?我白说了?” 谢芷清被他掐得哎哟直叫:“疼!松手,松手!” 郎卅松开手,又不老实地在他脸颊上偷亲一口。 “都说了等你想说时再说,别纠结了。” 说罢,郎卅又低声嘀咕了一句“反正我早就知道了”。 这话声音不大,谢芷清又专注地和“被郎卅捏了脸”以及“被郎卅偷亲了”这两件事较劲,只含糊听了个大概。 他想问个明白,又被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色迷住了。 在他们面前,赫然是一片庄稼地! 谢芷清惊了,“草原还有这种地方?!” “有,不过草原的地不行,能种的菜就那么几种。”郎卅说着拍拍谢芷清的腰,道,“下马了。马可不能过去,别把地踩坏了。” 也不知道这片菜地把郎卅折腾成什么样,总之这人愤愤不平地低声骂了一句:“种个菜能把人急死。” 中间说了太多奇怪的话,谢芷清都忘了,他们大中午的跑这么远是为了吃饭。不过老实说,他也真的没想到,这顿饭的食材现在还长在地上。 谢芷清:“……” 他看向郎卅。 两人对了个眼神。郎卅看着地里那几片叶子,叹了口气,道:“要不然还是回去让大厨做饭吧。”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来都来了。 这地方从谢芷清来和亲前两个月就开始准备了,只是狼族的人实在缺乏种田经验,谁也看不出来这菜到底长还没长好,就一直拖着。拖着拖着,这菜反而拖蔫了。 谢芷清看着郎卅手里那一把蔫了吧唧的菜苗苗,笑出声了。 “为什么会在这里种菜呀?”谢芷清笑够了,也跟在郎卅身后,一起找着还能吃的菜叶,“这几种菜我好像见过,南方种得比较多吧?” 说到这里,谢芷清忽然明白了。 他又左右看了看,伸手折了一根小黄瓜,抿着嘴不说话了。 郎卅本来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他是真饿了,正专心给两人寻找吃食。背后突然就没声音了,他扭头一看—— 谢芷清站在几步之外,表情不尴不尬的,两只手绞在一起。 郎卅乐了:“就是给你种的,怕你吃不惯我们的食物。” 他冲谢芷清招招手,语气有点着急,“快点快点,一块儿找!中午没东西吃了。” 几句话又把谢芷清逗笑了。他笑得眉眼弯弯,脸颊挤出一个可爱的小酒窝。 “来了来了!”谢芷清小跑两步跟上郎卅。 相处时间长了,谢芷清胆子也大了不少,他用肩膀撞撞郎卅,冲他办了个鬼脸,说:“凶巴巴!没东西吃也是因为你没有好好种菜!” 郎卅无语,只能用食指敲敲他的脑袋。 * 最后两人也没找出几根能吃的菜,而且还有了另一个问题,这菜该怎么烧。 郎卅看看谢芷清,谢芷清反冲郎卅眨眨眼睛。 俩人脸上都写着同一句话:“要不你想想办法?” 谁也没有办法,最后俩人把能吃的菜洗洗干净,放在一个大锅里煮煮吃了。 谢芷清一边吃一边笑,感慨道:“好狼狈哦,狼王殿下。” 郎卅也笑了,“我老担心它没成熟!下次就知道了。” 他又点点谢芷清的鼻子,“下次不会再让你看笑话!你一直在心里笑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实在是没吃饱,后来郎卅又去打了两只鸡回来烤,硬是把这顿午饭吃到了傍晚才算结束。 “……”郎卅坐在地上,两只手向后撑着地面,无奈道,“……什么人干什么活。我再也不种地了。” 谢芷清笑到捧腹。 他还有点皇子包袱,不想像郎卅一样坐在地上,可又实在无事可做,干脆四处转了转,又掰了两根小黄瓜,在衣服上擦擦干净递给郎卅。 虽说这顿饭吃得心累,但这一小片黄瓜实在种得很不错。谢芷清含糊地说:“这个还不错哦,你尝尝。” 郎卅凑过来握住他的手,把谢芷清剩下那半根小黄瓜叼走了。 谢芷清:“……” 郎卅的手只轻轻碰了他一下便离开,可指腹相贴的触感却久久留在谢芷清的指尖。 那里阵阵发麻。 这几天,郎卅总是做些这样的亲密举动,让谢芷清措手不及。 很快,那点浅浅的麻意就不再集中在指尖,这几日被郎卅碰过的地方,都开始隐隐约约地发着胀。 耳垂,脸颊,肩膀,还有……脚踝。 谢芷清全身都不自在,像是全身都在发烫。 他搓搓手指,又看向郎卅—— 郎卅衣领也松了,或者说,这人穿衣服一向这么松松垮垮的。平时注意不到,现在谢芷清一低头,正好看到郎卅歪歪扭扭的领口里露出的喉结和一小片结实的肩膀。 谢芷清眨眨眼睛,移开了视线,连身体都转过去了。 郎卅自然注意到了这点小动作。 他嘴上动作没停,短短思考一瞬后,转了转眼珠,冲谢芷清的背影扬声说道:“吃你半根黄瓜,看给你气的。你也太小气了吧,小清儿。” “啊?什么呀!”谢芷清连忙嚷道,“我哪有!我没有,你不要胡说!” 郎卅两口吃掉那根黄瓜,挥挥手,说:“好了好了,不跟你抢了,以后都给你,只让你吃。” 他不给谢芷清再质疑的机会,伸手握住他的手,借着这人的力气从地上坐起,说:“好了好了,该回家了!” 谢芷清急得跳脚,“你!” 他吵吵闹闹地说着自己没有小气,也不可能连半根黄瓜都不肯分给郎卅。只是郎卅很可恶,他并不想听谢芷清的话,只敷衍地嗯嗯啊啊糊弄过去。 谢芷清气急,一连说了好多次“郎卅好烦”,只是当事人丝毫不在意。 两人一路叽叽喳喳地回了家,直到走进房间,谢芷清也没留意到这一路上两人紧紧握着的双手。 他自然也不会多想,狼王殿下身手敏捷,身上背着个人都能徒手爬悬崖,仅仅一个从地上起身的动作,怎么可能需要他来扶住。 这晚睡前,郎卅又多准备了几个暖水袋放进谢芷清的被子里。 折腾了一个下午,谢芷清真的累了,迷迷糊糊地感觉到额头的吻后,便进入了梦乡。 * 夜深了,皇帝去后宫坐了一会儿,没打算过夜,招呼身边的老太监准备离开。 这老太监跟了他许久,皇帝一个眼神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弯着身子,掐着一把细细的嗓音,问道:“圣人,咱这是去……二皇子那里?” 皇帝瞥他一眼,道:“去看看,听说公主去他那儿闹了一场。” “公主年纪还小,”太监笑呵呵地说,“跟兄长撒个娇的事儿,怎么是闹呢。” 皇帝笑了一声,道:“就你会说!” 笑罢他又觉得惆怅。 公主去二皇子那里是为的什么,他心知肚明。 “罢了,去看看。也别让人通报,问问芷风歇下了没有,要是还没歇下,朕就过去坐一会儿。” 也是巧。谢芷风身体不好,一向早早歇息,今天也是因着公主下午那一遭,罕见地失了眠,怎么都睡不着。 皇帝不让他下床,父子之间没那么多规矩,朝服一脱,他们只是一对寻常父子。 “这么晚还没睡?”皇帝开口问道。 谢芷风靠着床头坐着,两条手臂放在被子外面,是一个很放松的姿势。 “这几日变天,孩儿一直在寝宫里待着,精神太好了,晚上反而睡不着。”谢芷风笑着说。 皇帝打量着这个儿子。 他这对双生子,长得像,性格倒不完全一样。谢芷风到底是哥哥,更沉稳,他明知道自己深夜跑这一趟是为了什么,还是能沉住性子等自己开口。 皇帝便也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小月儿下午来闹你了。” 谢芷风笑了笑,说:“不算闹,公主……公主想他,来找我说说话。” 皇帝点了点头,许久没再说话。 再开口时,他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他问:“一个月了,小月儿也确实该闹了。” 谢芷风道:“公主年纪小,之前未必懂,现在这么久不见他,估计才回过味来。” 皇帝摇摇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道:“都一个月了啊……” 公主今年才12岁。 皇帝老来得女,对这个小女儿既宠爱也严厉,公主敬他,也怕他。 长子和公主也不是同一代人,差了十几岁的年纪,平时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非要说起来,这宫里和公主最亲近的,就是这对双生子了。 现在走了一个,公主心里不知道多难过。 皇帝不敢再想,赶紧打断自己的思路,又问道:“还说什么了?” 谢芷风道:“公主想等开春之后,去草原看看。她太想小清儿啦。” “可以是可以,”皇帝沉吟道,“只是……” “公主想他,我也想他。”谢芷风轻声道,“孩儿想一起去,不知道方不方便?” 作者有话要说: 夸一下封面(小声哔哔)我花大价钱约来的QAQ我第一次搞这种人设封,看评论一直没人提,我有嗲嗲担心是不是不好看orz 第12章 12 “小清儿,小清儿!你在家吗?” 谢芷清刚吃过午饭,正趴在案台上逗芙芙玩。 郎潇潇呼哧带喘地跑过来,大力敲响他的房门,催命一样叫他:“小清儿,我有东西给你!你快开门呀!” 芙芙吓坏了,一通乱窜,谢芷清赶忙去抓。 他一边跟在芙芙屁股后面,一边扬声对门外的人说道:“来了来了,就来!” 好不容易把芙芙放回兔笼,谢芷清摇摇头,笑着去给郎潇潇开了门。 “小清儿,你的信!”郎潇潇把手里的东西啪地往谢芷清怀里一拍。 说来也有点好笑。 那些不能化形的狼经常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这些完全智化的关系反倒没那么紧密。郎卅和父母、和妹妹感情都不错,但平时来往极少,走得都不近。 郎潇潇自小便同塔尼斯一起长大,狼族内部的人都没怎么接触过,更别提外人。谢芷清来了之后,她像是找着个新伙伴一样,时不时往他这里跑。一来二去的,谢芷清倒成了这草原上和她最常走动的人。 郎潇潇在他房里坐下,一会儿去逗逗芙芙,一会儿摸摸他房间里的摆设——她没见过这些中原人的玩意儿,看了一百遍还是觉得新鲜。 芙芙对她不算亲近,还是怕怕的。她一过来,连水都不喝了。 谢芷清看了好笑,制止了几次,无奈道:“你别吓它。” 看郎潇潇实在闲不住,也只能随她去了。 趁着郎潇潇到处乱窜的工夫,谢芷清拆了信仔细看着。 是他父皇的字迹。 信很简短,大致是说,公主想来草原看他,二皇兄放心不下,也想跟着一起来,时间没有定,先和他商量一下。 谢芷清放下信,发了一会儿呆。 郎潇潇闹够了,终于安静下来坐到他身边。 “哎,你妹妹和哥哥要来呀!”她探头看了一眼,“好啊好啊!我们好好招待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呢?” “还不知道,要再商量一下。”谢芷清展开信,给她指指信上的字,“小妹年纪小,哥哥身体不方便,他们两个……” 谢芷清想了想,苦笑道:“他们两个凑在一起,都不是能生活自理的人。” 郎潇潇对那位中原的小公主有点印象,“我记得你说过!她年纪很小是不是?” 谢芷清:“对,所以父皇不放心——派谁来护送都觉得心里没底。” 郎潇潇不能理解,“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总有武功高强的侍卫嘛!而且我记得,小清儿你说过,你的长兄武艺就很高强,不是吗?他不能来吗?如果他也来的话,你们兄妹几个刚好可以在草原团聚啊!” “不行,皇长兄要在宫里帮父皇料理国事。”谢芷清莞尔一笑,“所以这个事情才麻烦。合适的人离不开,能离开的人不放心。而且安渝到草原的路途那么遥远,他们二人……我实在放心不下,还不如我回去探望他们,省得他们路上颠簸。” 郎潇潇的小脑瓜装不下那么多国事家事,也并不能理解谢芷清一家人究竟在纠结什么。她嘟囔了一句“好复杂呀”便没再说话了。 只是她闲不住,安静了没多久又想到了其他的话题。 “小清儿,照你说,你和你那位皇兄是双生子,那你们是不是长得很像呀?” “很像。”谢芷清想了想,说,“小时候,连父皇都会认错我们。不过现在不会啦,皇兄比我……呃,稳重许多。” 谢芷清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 说起哥哥,谢芷清又有些惆怅。 “真是放心不下他……”谢芷清托着下巴,怅然道。 这个话题很快便揭过去了。郎潇潇性格跳脱,立刻又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对了,小清儿!”郎潇潇赶紧拖了把椅子在谢芷清身边坐好,表情极为紧张,“小清儿,我跟你说!我今天过来是有事跟你说的!” 她吃过午饭就急匆匆赶来,路上顺便截获了谢芷清的家书。 “阿爹阿娘在给我物色婚配对象了!”郎潇潇大声说道。 “嘘,嘘。”谢芷清笑着伸手,作势要去捂她的嘴,“你再大点声,整个草原都能听到啦。” 狼族性格大大咧咧,并不觉得这个事情羞于启齿,郎潇潇扁扁嘴,说:“听到就听到,大家本来也都知道!我都18岁了,再不婚配,就没几年好活了……” 谢芷清浅浅地皱了眉,疑惑道:“什么叫没几年好活了?” 只是他这话完全被郎潇潇的大嗓门压过了。 “我可不想随便找个人成亲!”郎潇潇苦着脸,“我想跟哥一样,自己找婚配对象。我也要和喜欢的男人成亲!” “……”谢芷清不知道怎么接这话,抬头看了看天花板,耳朵悄悄红了。 郎潇潇想一出是一出,立刻拍拍桌子起身,嚷嚷道:“本公主要去找男人了!” 谢芷清赶紧拦她:“哎,哎!潇潇!” 没等郎潇潇推开门,房门便被一脚踹开。 郎卅回来了。 “找什么男人?”郎卅挤开郎潇潇,拧着眉毛惊奇地问道,“小丫头片子,别天天在那儿胡说八道。” 郎潇潇朝他做了个鬼脸,又重复了一遍:“我就要说!本公主要找一个像小清儿一样好看的男人交.配!一起度过发情期!” “你给我闭嘴你这个死丫头!”郎卅赶紧去捂她的嘴,“交.配交.配,交个鬼配!好听吗!” 郎潇潇长大了,动作也敏捷极了,一个转身就躲开了郎卅。 “交.配交.配交.配!”她“略略略”地冲郎卅扮鬼脸,“有什么不好听的?我就说!” 之后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郎卅管不了她,挥挥手没再说什么。再一扭头,谢芷清红着一张脸,手足无措地坐在椅子上,手指绞成一团。 “……”郎卅走过去模摸他的头发,捂了一把脸,“郎潇潇嘴上没个把门的,你别……” 郎卅说着这话都觉得不好意思,笑了。 “你应该也能感觉到,我们狼族吧……”郎卅琢磨着措辞,“本质上还是兽类,她不觉得有些话不能说,所以……” 不解释也就算了,越解释,谢芷清越不自在。他连忙摆手,说:“好的,好的,我知道,你别说啦……” 郎卅也有点尴尬,他摸摸鼻子,主动换了一个话题,“郎潇潇今天怎么过来了?她每天都在草原上乱跑,闲不住。” “哦,哦!”谢芷清抓过案台上的信,展开来给郎卅看,说,“她来给我送信。郎卅,你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你商量呢!” * “哦,我明白了,就是说,谢芷月和谢芷风想来看你,但他们一个是年纪小的小姑娘,一个行动不便需要人照顾,所以你的父皇在护送人选上犯了难,想和你商量,但你觉得——”郎卅顿了顿,低声问道,“你觉得,你的皇兄和小妹往返一趟太过辛苦,所以你想,干脆挑个时间回安渝,想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是这样吗?” 谢芷清抿着嘴,点了点头。 “懂了。小清儿,你如果想回安渝呢,自然是什么时候都可以,你不用特意问我,只要你想回去,我都可以空出时间陪你。但有一个问题——”郎卅把那封信收好装进抽屉,顺手捏了一把谢芷清的脸颊,“有个事不知道你考虑过没有。他们想来看看你,仅仅是因为思念你吗?” 谢芷清歪着脑袋,疑惑道:“什么意思?” 郎卅按按他的脑袋,笑着说:“想你肯定是一方面的原因,更主要的,还是想看看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我欺负啊。” 谢芷清有点呆愣,眼睛眨巴了半天,才傻乎乎地“啊”了一声,问道:“是、是这样吗?” 郎卅学着他软乎乎的语气回答道:“是这样哦。” “……”谢芷清扯了扯耳朵,道,“你不要学我说话。” 郎卅笑着揉揉他的脑袋。 谢芷清想了一会儿,觉得郎卅的话确实有道理。他搓搓手指,又开始算起日子。 “马上就是冬月了,太冷,要不还是等到开春……” 他还没算完,郎卅大手一挥,找出纸笔唰唰唰写了几个字。 【你们找两个嬷嬷随身伺候,护送的队伍交给本王,就这样。】 写完又想到,这信是给谢芷清的父皇看的,对方是长辈,还是要带着点敬意。于是郎卅又补了一句落款: 【本王书】 谢芷清看了哭笑不得。 他用指尖蹭蹭那薄薄的几页纸,看着上面的“本王书”三个字笑出了声。 郎卅的汉字写得不算漂亮,几个字又大又圆,短短几行竟铺满了整页纸。然而谢芷清看着这猪圆玉润的几个字,倒是觉得心里那点纠结的小心情减淡了不少。 郎卅说的也对。谢芷清平静下来想一想,自己一直以来确实太过在意皇兄的残疾,他总是觉得谢芷风行动不方便,如果自己能帮他解决,就不要让皇兄亲自动手。 时间长了,就成了理所应当。谢芷清都忘了,皇兄也有自己的想法——皇兄现在的想法,就是来草原见自己,不怕行动不便,也不怕路途遥远。 谢芷清抿嘴笑了笑,他拿起纸笔,照着郎卅的意思自己又写了一封信,之后将这两封信放在一起,交给郎卅一同寄出。 郎卅叫来阿忒斯,让它明日将信送去驿站,又对谢芷清说:“如果是我的人,从草原去安渝,七日即可。接他们过来,大概半个月。时间你们自己安排,确定了通知我就行。” 谢芷清腼腆地笑了笑。他伸手抓住郎卅的手腕,指腹在上面刮了刮。 谢芷清一向爱笑,但相处时间久了,郎卅也能分清哪些笑容是礼貌的、客套的,哪些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他看着谢芷清的笑容,忍不住又捏了捏他的脸。 谢芷清笑得傻兮兮,圆溜溜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他把另一只手也盖上了郎卅的手腕,两只手圈住那人的胳膊晃了晃,撒娇一样。 郎卅垂眼看了看,对谢芷清的这个小动作很受用。他清清嗓子,说:“到时候安排我的贴身侍从过去,就上次跟我一起去安渝的那些人。你放心,绝对安全。” 谢芷清用力点点头,表情巨诚恳,“我知道,我放心的,可放心了!你很靠谱,我知道的。” 郎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嗯,本王最靠谱。” 这时候,门外的阿忒斯顶开了门。 它摇着尾巴走到郎卅身边,甩了甩耳朵,又后退两步。紧接着用头顶狠狠撞了一把郎卅的大腿。之后趁着俩人都没反应过来,赶紧叼起那两封信,又跑了。 “哎,这个狼崽子!”郎卅气急败坏就要追。 本来挺正常的一个场景,谢芷清根本没多想——郎卅和阿忒斯一直都这么打打闹闹,再正常不过了。 直到郎卅揪着阿忒斯的耳朵折回房间,谢芷清才琢磨过味儿来。 他走过去拍拍阿忒斯的头顶,又拽拽郎卅的衣袖,低头笑了。 这次还品出了一点甜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章 13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天。 郎卅这几天不知在搞什么,又忙碌了起来。 谢芷清没多想,只以为是郎卅忙于族中事物无暇分身。 还好阿忒斯没跟着一起忙碌,白天郎卅不在,它时常过来找谢芷清玩。 一天两天的,和芙芙的关系也近了点。 小兔子长得很快,刚被郎卅抓回来的时候小小一只,还能坐在谢芷清手心里,现在谢芷清得用两只手捧着它。 芙芙长大了,性格也稳定下来了,不再像刚来时那么怕人,现在阿忒斯在房间里,它也不会再被吓得到处乱跑了。 不知道是出于讨好谢芷清,还是真的想和芙芙拉近些关系,总之给芙芙找口粮这件事,被阿忒斯全权接手了。 每隔几天它都会衔回来一些东西。它还仔细学习了一下小兔子能吃什么,一开始只有各种草类,后面补充了些蔬菜,按量分好,每顿按照种类简单搭配过,甚至还有磨牙棒! 芙芙是只嘴馋的小兔子,日复一日的,最终还是屈服了。 这天下午,谢芷清带芙芙出门散步,一推开门,正好看到阿忒斯在门口晒太阳。 谢芷清笑笑,蹲下来摸摸它的头,问:“郎卅今天没带你出去?” 阿忒斯抖抖耳朵。 它从地上坐起来,给谢芷清看自己藏在身下的一小颗生菜。 谢芷清笑吟吟地拿过来,问道:“从厨房偷的?” 阿忒斯愣住,金色的瞳仁心虚地挪开,不肯再看谢芷清。 “那就是去郎卅的菜地里偷的?”谢芷清不依不饶。 阿忒斯这次摇了摇头。 开玩笑,郎卅的菜地,谁敢偷? 谢芷清用力撸了一把它的脑袋,哈哈大笑:“好啦,逗你的。” 他拿着这一小颗生菜回了房间,顺便把芙芙放到它身边,说:“芙芙,好好感谢阿忒斯,总是帮你找吃的。” 芙芙砸吧着三瓣嘴,在阿忒斯旁边老实趴下。 阿忒斯闲不住,又捡了一片大树叶,给芙芙盛了点水。 但它只有嘴能派上用场,叼着树叶回来的时候,水已经洒得没剩几滴了。 芙芙不高兴,扭着身体转了一圈,用屁股对着阿忒斯。 阿忒斯无计可施,用鼻子碰碰芙芙的耳朵,耷拉着脸,也趴下了。 谢芷清回房间洗好生菜,再出来时看到这副场景,实在没忍住,笑出声了。 他戳戳芙芙的屁股,看它抖了抖短短的尾巴,笑着问:“怎么啦,我回去洗个菜的工夫,怎么又闹别扭啦?” 芙芙抖抖耳朵,没动,只是屁股往阿忒斯那边挪了一下。 阿忒斯见状,又用鼻子碰碰它。它用脑袋顶顶芙芙,一仰头,把小兔子顶到自己头顶。 芙芙轱辘轱辘,从头顶滚到了阿忒斯的背上。 阿忒斯直起身子,扭头朝谢芷清甩甩尾巴,便带着芙芙离开了。 谢芷清:“……” 哦,阿忒斯带着芙芙出去散步了,就不用他了。 “……”孤寡王妃谢芷清捂脸,“行吧,那你们去吧。” 有阿忒斯在,自然是不会出什么危险,只是这一狼一兔的组合实在滑稽。 * 没带芙芙出门散步,谢芷清就这么闲下来了。他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有点无聊,决定去郎卅的小菜园子看看。 虽说上次煮菜的经历十分失败,但这点挫折并没有让郎卅放弃种田。 谢芷清劝过几次,无非是说草原这地真种不出来像样的菜,不想让他折腾。 郎卅臭着脸说:“我喜欢,本王爱种田!少管我。” “好好好。”谢芷清笑得弯了眼睛。 郎卅嘴上这么说,还是请了几个人专门帮他打理这片小菜园。 这活儿好干,菜园子不大,注意施肥驱虫就行——狼王的菜地,没人敢来捣乱。 今天来打扫的是只鹿,一个小姑娘,和郎卅的阿娘一样,是没有完全智化的半兽类。 小姑娘有个挺好听的名字,叫鹿灵灵。 鹿灵灵老远就跟他打招呼:“王妃,这里这里!” 谢芷清不是很能适应这个称呼,他挠挠头,怪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 鹿灵灵是头梅花鹿,白净的脸上带着一小片梅花纹,是没有完全智化的特征。 谢芷清和她聊了一会儿。 “草原就是风大,天气冷,也不是什么都种不活。”鹿灵灵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空地,说,“狼王还想在那里种点水果呢。等明年开春了我们试试,说不定真的可以!” 谢芷清笑着听她说话。 这片草原上并不只有狼族,其他各种兽类多多少少都有一点。他们相处得还算融洽,即便是狼和鹿这种天然相克的种族,居然也能和平共存。 鹿灵灵看出了谢芷清的疑惑,主动开口说道:“我们鹿族以前也有自己的一块领地,但是我们比较弱,不会打别人,只会逃跑。逃来逃去的,家都逃丢了。” 鹿灵灵叹了口气,随手捡了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划了一条线,又在这条线的两边各画了一个圈。她指指右边的圆圈,说:“后来误打误撞逃到了狼族,当时真把我们吓坏了,简直以为小命就要交待在这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两年前还是三年前。” 鹿灵灵继续道:“当时狼王说,我们这种没完全智化的半兽族肉不够嫩,不好吃,就把我们圈在这里,给狼族整理草、喂牛喂羊什么的。” 谢芷清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个人,真是的!” 鹿灵灵也笑了,她学着郎卅说这话时的表情,竖起眉毛,说:“把她们养肥了再吃!” “救命,你学得好像!”谢芷清连连点头。 后来又说了点别的,鹿灵灵说了一些种菜的小知识,又提到了明年想种花。 谢芷清安静听着,感慨道:“这里交给你真是太好啦,你一定能打理得漂漂亮亮。等明年种了花,一定很美!” 鹿灵灵却说:“我只是来这里帮忙而已,如果不是王妃你来这里,这儿恐怕一辈子都是一块荒地。非要说起来,这里以后变美,也是因为王妃呀。” 谢芷清眨眨眼睛,不好意思道:“不要叫我王妃啦……好奇怪。” “您在害羞。”鹿灵灵狡黠道。 谢芷清招架不住,便不再回答,只转过头去,视线乱飘,过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以后您有空常来这里转转呀。”鹿灵灵调皮地眨眨眼睛,“说不定您下次来这里的时候,这儿就大变样了呢!” “好哦,我会常来的。”谢芷清点头,“那我就等着明年看这里的花啦!” 说起这个,鹿灵灵又想起来一件事,说:“对了,王妃,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出去买花籽吧。” 她指指自己的眼睛,说:“我也是色盲,实在分不清颜色。” 谢芷清:“好啊,我什么时候都有空的。你想买什么颜色的花籽呢?” 鹿灵灵:“狼王殿下指名要大红色的花,我倒是知道几种,但实在不能确定。” 谢芷清一口应下:“没问题。” 之后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谢芷清又觉得奇怪了,郎卅一个分不清颜色的人,为什么执着于大红色的花呢? 郎卅分不清各类颜色,除了黑、白之外,他对颜色的感知仅限于“深灰”和“浅灰”。既然这样,何必非指定花的颜色呢? 谢芷清笑着摇了摇头,他搞不懂郎卅。 回到家后,阿忒斯已经带着芙芙回来了。 阿忒斯趴在地上,芙芙趴在它的头上。 见谢芷清回来了,阿忒斯也只是掀开眼睛看了一眼,没动地,想来是怕自己一动,再把芙芙摔下去。 谢芷清走过去摸摸芙芙的耳朵,把它接到自己怀里,又开了门让它俩进去。 阿忒斯却不肯。 它坐在门口看向远方,尾巴甩了甩。 谢芷清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 郎卅也在回家的路上了。 果然,没过多久远处就出现了郎卅高大的身影。和他一起的还有另一个半狼人,谢芷清见过,是郎卅的心腹。 他们说了几句话,郎卅挥手打发了他,之后小跑了几步走进了他们的家。 进门前还从门口折了一根小草。 谢芷清刚点上手炉揣进袖子,一抬头见郎卅回来了,便冲他打个招呼。 “回来啦?”谢芷清说。 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谢芷清摸摸鼻子,感觉自己这话实在太过顺嘴,简直像是已经相处了十几年的老夫老妻。 他赶紧转过身去,背对着郎卅拍了拍微热的脸颊。 好在郎卅也在忙着自己的事,只抬头看了一眼谢芷清的背影——怎么说呢,这人连背影都写着局促。 郎卅低头笑了笑,继续编着手里的东西。 他用刚才折下的那根小草折了一只兔子,放在芙芙头上。 “还挺像。”郎卅自言自语道。 芙芙没看到他往自己头上放了个什么东西,只是直觉是个好东西,它动动脑袋,想看看究竟是什么。 阿忒斯看了着急,恨不得过来帮忙。只是它不敢亮出爪子,只能用鼻子蹭蹭。 弄了半天也没弄下来。 郎卅看着笑了一会儿,自己伸手取了下来。 他朝谢芷清走去,顺手将那只草编的小兔子放在那人的头顶,就放在他束发的发冠后面。 谢芷清还背对着他,没感觉到这一点点小动静。他只是察觉到郎卅向他走来,便也回过头去看他。 他满脸茫然,眼神无辜,乖巧极了。 郎卅又看看他,点点头,满意道:“还真是挺像的。” 谢芷清:“?”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章 14 谢芷清:“什么挺像的?” 郎卅趁他不注意,取下他头顶那只小草兔藏在袖子里,说:“没什么,说你可爱。” 阿忒斯在角落里出了个声,背对着他俩坐下,尾巴在地上甩了甩,背影都透着一股鄙视。 郎卅也不管它,装作才想起来似的,把刚收进袖子里的小草兔拿出来放在谢芷清手里,说道:“给你玩。” 谢芷清“哎”了一声开心接过,恍然大悟道:“哦!刚刚是在说和芙芙很像,是吗?” 他把这个小物件放在芙芙脸旁比了比,确认道:“确实很像,怎么编的呀?” 郎卅没回答,就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着他笑。 谢芷清只以为这是郎卅不想教,便也没再追究,收起这只小草兔,同先前谢芷风送给他的那只玉制小兔一起,放进了抽屉里,压在几日前父皇寄来的家书上面。 郎卅等他做完这些后,从后面碰碰他的耳朵,说:“我明天会出去一下,大概两三天之后回来。阿忒斯会留下照顾你,别担心。” “你要出去啊?去哪里?”谢芷清下意识问道。 郎卅不回答,歪着脑袋笑眯眯看他。 谢芷清抿了抿嘴。 自从来到草原后,郎卅还没有把他单独留下过,更别说是出去两三天这么久。他们本就是夫妻,关心自己的夫君,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更何况,草原这么大,说不定哪个犄角旮旯就有危险…… 谢芷清胡思乱想了一通,艰难解释道:“我,我就是,好奇,我问问。我就是担心,有没有危险……” 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担心我啊?”郎卅逗他。 谢芷清点头道:“我当然担心你啊。” “……”郎卅摸了摸鼻子,在床边坐下。 他被谢芷清这句直白的关心话语撞得有点头晕。 他拉着谢芷清的手腕坐在自己身侧,清清嗓子,正经说道:“不危险,不会有危险。快到最冷的时候了,族里面一些老弱病残得加点保暖的衣服,明天我带几个侍从一起出去,打几头熊,回来做衣服。” 郎卅想了想,又补充道:“每年都去,不会有危险。” “哦哦,这样啊。”谢芷清点点头,很快又有了新的疑惑,“你每年都亲自去吗?” 他开了个玩笑,道:“狼王殿下好平易近人哦,每年都亲自动手哇。” “……”郎卅含糊应道,“啊,嗯。” 谢芷清对这些一窍不通,也实在说不出什么,便只碰了碰郎卅的手背,说:“那你一切小心哦,我等你回来。” 他看着郎卅,清澈双眸干净明亮。他的指尖微凉,短暂地接触到郎卅的手背,却又能留下清晰的温热。 郎卅一颗心被这句“我等你回来”熨得滚烫。 他反手捉住谢芷清的手指握在手里,嘴巴张张合合,还是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点点头,说“好”。 向来冷硬的眉眼不再紧绷,眉梢眼角都带着温和的笑意。郎卅用手指碰碰谢芷清的鼻子,又温声说了一次“好”。 案台上,芙芙不知什么时候跑出了兔笼,小短腿迈了两步来到了桌边,探头探脑地往下看。 阿忒斯听到动静后看了一眼,走到案台旁边矮下身子,让芙芙跳到自己的头上。 它又叼起芙芙喝水的小碗,去门外接了点新鲜的水——碗还是比大树叶好用,这次水终于没洒太多。 芙芙蹦下来,小脸埋进碗里。 阿忒斯在旁边站着,伸出前爪也想碰碰它,但最终还是没有,尖锐的狼爪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挥了两下又缩了回来。 后来它趴回地上,芙芙缩在它身边,小兔脸上蹭了点水珠,全擦在厚实的狼毛上。 * 郎卅第二天傍晚离开了。 临走前他拍拍阿忒斯,说:“好好照顾小清儿,有事来找我。” 谢芷清笑道:“我能照顾好自己,哪里需要一只狼来照顾。” 郎卅道:“给它找点事情做,省得它整天只知道吃饭和玩兔子。” 毕竟要出门,郎卅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短款的上衣和略修身的裤子勾勒出他精瘦结实的身材,黑色短靴紧紧裹着小腿,衬得郎卅更加身高腿长。 他扣着门襟的几颗扣子,对谢芷清说:“好,那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注意保暖。” 狼王殿下心没那么细,又分心和谢芷清说话,手上这几颗扣子扣来扣去也没扣准。他有点烦了,暴躁地“哎”了一声,只把胸前的衣服拢拢好,便不想再管了。 谢芷清笑了笑,伸手帮他扣好了最上面一颗扣子,笑道:“第一颗就串啦。” 郎卅低头看看—— 谢芷清细白的手指推着小纽扣扣进了扣眼,挺平常的动作。可这点平常的动作落在只能分清黑白颜色的郎卅眼中,变得又温馨又色情。 郎卅的喉结滚了滚,看着谢芷清用修长的手指慢慢扣好了那几颗扣子,眼神晦涩不明。 “好啦,狼王殿下。”谢芷清拍拍他胸前的大口袋,“该出发啦。” 郎卅也不回答,就这么静静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好”。 嗓音还有点沙哑,郎卅清清嗓子,又应了一次。 他伸手捏住谢芷清的脸颊向中间捏去。谢芷清毫无防备之下被捏得嘟起了嘴,含糊不清地问道:“干什么?” “不干什么。”郎卅松开手,又挠挠他的下巴,扬声说道,“走了!” 离开家门后郎卅回头看看。 谢芷清倚在门口看着他,手还在揉脸。表情很乖,看到他回头后还冲他扬了扬手。 天色黑了。 平日里天色的变化对郎卅并无太多影响——狼本来就是夜视动物。可现在谢芷清独身一人站在那里,小油灯的微微光亮照在他的身后,竟然把他照得那么明亮。 像是黑暗里唯一的一束光。 郎卅低头笑了笑,连离开的脚步都有点不舍了。 * 郎卅不在的这两天,郎潇潇经常过来找谢芷清。也没什么正经事,就是闲聊。 谢芷清后知后觉,“是郎卅让你过来陪我说话的吗?” 郎潇潇撇撇嘴,道:“我都准备出门啦,讨厌的郎卅又把我叫回来,烦死了。” 谢芷清:“不用管我,你出去玩吧,我有事情做的,不会无聊。” 郎潇潇摇头道:“算啦,找男人也不差这两天。” “……”谢芷清实在被这句“找男人”雷得不轻,他捂了把脸,哭笑不得,“潇潇,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那个,男性呢?” 郎潇潇双手捧着脸,想了想,说:“也没有什么想法,出去看看再说吧!” 谢芷清:“总会有些大致的想法吧?” 说到这个,郎潇潇当真十分苦恼。 “小清儿,你不懂。”郎潇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们兽族呢,对婚配这个事情,说看重也看重,说不看重也不看重。我们的婚配就是为了缓解发情期,是为了交.配繁衍后代,所以大部分狼人都不在乎自己的婚配对象是什么样的人。” 她看着谢芷清,眉毛紧紧皱着,“我可不想这样!” 话糙理不糙。 “话是这么说,只是……”谢芷清摇摇头,“太难啦,能有几个人在成亲前就见过自己未来的伴侣呢?面都没见过,更谈不上旁的啦。潇潇,既然这样,就更加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啦,你赶紧去吧。” 郎潇潇也不再跟他客气,“好啊,那我明天就走了啊。嘿嘿!” 说着,郎潇潇又露出艳羡的神色。 “小清儿,其实,我还羡慕你和我哥的。”郎潇潇猛地凑近谢芷清,满脸好奇,问道,“哎哎,小清儿,你爱他吗?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谢芷清:“……” 他掩饰性地喝了一杯水,磕巴着说:“潇潇,那个,等你长大了就、就懂了。” 郎潇潇:“你才比我大几个月,就算长大了吗?” “算的吧……”谢芷清心虚道。 好在郎潇潇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好吧,好吧。” 不过她没安静太久,又问道:“小清儿,我再问你。你恨他吗?” 这次,郎潇潇说话的表情严肃极了,完全没有平日的轻松和调笑。 “谁?恨谁?”谢芷清吓了一跳,“郎卅吗?你这是问的什么问题。” 郎潇潇说:“他把你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你不怪他吗?” 谢芷清失笑,“当然不会!” 片刻之后谢芷清稍微收敛了笑意,也极认真地说道:“郎卅……郎卅帮了我们很多,前两天我路过他之前住的小房子,还听到他正在安排接二皇兄和小妹过来的侍从人选呢。我很感谢他,而且——” 谢芷清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到更合适的词语,还是决定用最简单的词来形容他,“郎卅是个好人。我不觉得有什么可以责怪他的地方。” 郎潇潇叹了口气,道:“好吧,好吧,我果然还是小孩子,你说的这些我不能理解。小清儿,老实说,我觉得很矛盾。一方面呢,我又羡慕我哥能找到真正喜欢的人成亲,一方面,我又觉得他有点过分。哎呀,我放弃思考这些了!” 说罢郎潇潇起身,大声说:“我走啦!我回去收拾行李,明天出门找男人!” “好,好。”谢芷清嘱咐道,“那你路上也小心——哎,潇潇,头发乱啦。” “嗯?是吗?”郎潇潇伸手摸向脑后的头发,胡乱缠了一通,“好了好了,弄好了。” “……”谢芷清无奈道,“你来,我帮你重新束发。” 狼族的人对这些……着实不太在意。 郎潇潇不知多久没有好好束过发了,几根辫子都漏了发丝出来。谢芷清干脆帮她全拆开,用梳子细细梳开后重新系好。 “小清儿,”郎潇潇难得老实,坐在凳子上从镜面中看向谢芷清,问道,“你也会帮你的妹妹梳头发吗?” 谢芷清道:“有时会,但我会的花样少,大部分时候还是嬷嬷帮她束发。” “好羡慕她。郎卅就不会!”郎潇潇抱怨道,“他笨死啦!” 说着,郎潇潇又好奇道:“你的哥哥和小妹什么时候来草原呢?我好想认识你们中原的公主啊!” “等暖和一点的时候吧。二皇兄身体不好,我担心他路上生病。”谢芷清微微弯下腰,从镜中和郎潇潇对视,道,“好啦,头发梳好啦,我们草原的小公主。” 郎潇潇左右照了照,欢喜道:“好哎!谢谢小清儿!” 她蹦蹦跳跳地跑到门口,挥手向谢芷清告别:“本公主出门啦!” 谢芷清笑着说“好”。 郎潇潇离开后,家里又恢复了安静。 挺神奇的,前后两天,先送走了哥哥,又送走了妹妹。 郎潇潇不晓得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可非要对比起来,他竟然更关心郎卅此刻在哪里、何时回家。 谢芷清揉了揉脸,笑着摇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15 郎卅离开的第一天,谢芷清的生活一切照旧。帮郎潇潇重新梳了头发,带着芙芙和阿忒斯出门转了转,之后回来洗漱睡觉。 郎卅离开的第二天,谢芷清去了一趟小菜园,和鹿灵灵说了会儿话。 鹿灵灵给他摘了一棵大白菜,谢芷清笑眯眯地接过,打算回去找大厨做白菜豆腐煲。 但是这棵白菜太大了,谢芷清和鹿灵灵都瘦瘦弱弱的,谁也不想抱着一棵白菜走这么远的路。最后谢芷清叫来了阿忒斯,让它驮着这棵白菜回了家。 白菜豆腐煲很好吃。这位大厨也是郎卅从外面请回来的,带了很多中原人才会用的调料,据说装了整整一厨房。大厨手艺很不错,烧菜的味道和安渝皇宫里的十分接近。 谢芷清愉快地吃完了一大碗饭。 午饭过后,谢芷清和芙芙玩了一会儿。 他侧躺在床上,看芙芙在他怀里窝着,这里拱拱那里嗅嗅。谢芷清抱着它,忍不住感慨道:“好可爱呀芙芙。” 他抱着小兔翻个身,说:“之后我出去买几块布,给你做小衣服好不好?” 芙芙用脑门蹭蹭他的手指,乖乖窝在他的脖间。 不知不觉地,谢芷清睡着了。 他没脱衣服,也没盖被子,就这么横在塌上睡着了。 芙芙从他身边跳开,抖着耳朵左右看了看。 这时候,一直安静趴在角落里的阿忒斯走了过来。他用头把芙芙顶开,自己叼起一条薄被盖在谢芷清身上。 只是这被子太短了,盖住肚子就盖不住腿。阿忒斯叼着被角转了半天,也没能把谢芷清整个罩住。 最后它放弃了,用被子盖住谢芷清的上半身,自己充当另一床被子,压在了谢芷清的脚上。 芙芙在旁边吱了一声。阿忒斯又起身,把它叼到谢芷清怀里。 芙芙这才满意地抖了抖耳朵。 阿忒斯重新趴到谢芷清的脚边,用肚子上厚厚的狼毛温暖着小皇子赤.裸的双脚。 * 再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谢芷清睡得全身发软,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又赶紧接住从自己怀里滑下去的芙芙。 他动了动脚,拍拍阿忒斯的头顶,说:“肚子上的毛好温暖,谢谢阿忒斯!” 夜晚的生活也没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 吃饭,洗漱,睡觉。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下午睡了太久,夜晚谢芷清一点困意都没有。 他在房间里转了好几个圈,决定出去走走。 没带着芙芙,也没让阿忒斯跟着。谢芷清披了一件厚厚的斗篷,出门了。 没什么目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谢芷清在黑夜里胡乱走着。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快到郎卅的秘密基地了。 上次来过这里之后,郎卅在悬崖边上挖了一个小台阶,方便谢芷清上下。 只是这个台阶还没完全挖好,现在倒更像是个小土坡,坑坑洼洼的。谢芷清笨手笨脚地滑了下去,衣服都沾上了土。 他不太在意地拍了拍,连忙跑进秘密基地。 上次郎卅在这里藏了两只小鸽子,不知道现在这里有没有什么别的宝贝! 谢芷清满心期待地进去看了看。 结果大失所望,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不仅没有宝贝,空旷的山洞里异常寒冷,冷风阵阵。 谢芷清没待太久就回来了。 离开秘密基地前他回头看了看。 就挺奇怪的,明明上次来的时候,觉得这里温暖又宽阔,怎么今天变得这么冷冰冰了? 谢芷清抓抓脸,回家了。 家门口,阿忒斯正在等他。 他小跑两步过去,说:“阿忒斯!怎么在外面啊?在等我吗?” 阿忒斯蹭蹭他的腰。 “回家回家,好冷呀。”谢芷清搓搓手。 芙芙已经睡了。 谢芷清过去看看它,从兔笼的缝隙中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小兔子的屁股,之后便也打算洗漱休息了。 阿忒斯一直站在床前,看谢芷清用被子严严实实裹住自己才甩甩尾巴离开。 “哎,阿忒斯。”谢芷清却叫住他,不好意思地勾勾手指唤他过来,问道,“上次郎卅抓了两只小鸽子,很好吃。明天,你能不能……”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笑道:“算啦,我也不会收拾鸽子,你抓来我也不会做,还是算了。” 阿忒斯蹭蹭他的手。 大概真的是下午睡了太久,谢芷清一直到现在都毫无困意。 他干脆躺在床上,和阿忒斯聊起了天。 “你平时和郎卅是不是经常在一起,形影不离呀?” 阿忒斯点头。 “你们感情很好。” “……”阿忒斯撇过头,没给任何回应。 谢芷清哈哈大笑,“不要傲娇!” 谢芷清又问:“那以前他出去打猎,你也跟着一起吗?” 阿忒斯点头。 “哦,哦。那……”谢芷清揪紧被子,小声问道,“一般都去几天呢?” 阿忒斯歪头。这个问题不能简单地用点头或者摇头来回答,它只是看着谢芷清,眨眨眼睛。 然而谢芷清也并非真的想问这个问题,他真正想问的是…… “每次都去这么久吗?”谢芷清视线飘忽,“去几天才回来呢……” 郎卅离开的第二天,谢芷清好像有点想他了。 * 郎卅是在第三天傍晚回来的。 谢芷清待着无聊,出去转了一圈。和昨晚一样,依然漫无目的地到处闲逛。 路上他遇到几个半狼人,他们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叫他“王妃”。 谢芷清脸红红地应下,这次没再让他们叫自己的名字,只腼腆地默许了这个称呼。 没人告诉他郎卅已经回来了,他便一个人溜溜达达慢慢吞吞地往回走着。 走到家门口才发现不对劲。 门口散着两三件衣服,带着大片大片的血迹,凌乱地堆在一旁。 那衣服很熟悉,正是郎卅出门时穿走的。 谢芷清噔噔噔跑过去,正要推开门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郎卅走出来,笑着说:“去哪儿了?” 他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手上破了几个口子。他站在门口,微微低着头看着谢芷清。 “……你回来啦。”谢芷清呆呆道。 他又想起地上带着血迹的衣服,紧张地抓紧郎卅的袖口,问道:“外衣为什么有血?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是我的血。”郎卅擦擦手,牵着谢芷清回房间,说,“路上遇见一只狐狸,是狐狸的血。衣服丢在门口,你不用管,一会儿会有人拿去洗。” 谢芷清被他牵回房间。 “真的没受伤吧?不要瞒着我。”谢芷清还是不放心,两只手攥住郎卅的手腕,又问了一次。 “没有,就几个很小的口子,不用担心。”郎卅莞尔一笑。 他正准备洗澡,见谢芷清这样担忧,郎卅顿了顿,用下巴指指远处,道:“我正要去洗澡,你要不要检查一下?” “……”谢芷清丢开郎卅的手,嘀咕道,“你这个人,真是的。” 郎卅闷头笑了笑。 谢芷清道:“我刚刚出去的时候,他们还说你没有回来呢。” 郎卅摇摇头,说:“他们确实不知道——我是先回来的。” 他用手背碰碰谢芷清的脸,说:“等我一下,先洗个澡,实在受不了了。” * 郎卅洗澡的时候,外面有人来敲门。 一位个子小小的狼妹妹,身后还拖着收不回去的狼尾巴。 她抱着门口几件脏衣服,仰着脸问谢芷清:“王妃,除了门口这几件衣服,还有别的衣服要洗吗?我帮你一起拿去洗。” 谢芷清道了谢,回房间抱出几件衣服递给她。 狼妹妹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郎卅很快冲好了身体,过来叫谢芷清去洗漱。 时间不早了,谢芷清也很快洗好了长发,擦干身体后回到床边准备休息。 出来时看到郎卅正在摆弄辫子。 听到动静后他回头看看,冲谢芷清说:“头发弄不好了。” 谢芷清说:“我帮你。” 他坐到床上,冲郎卅招招手,说:“我帮你梳。好巧,前天我才帮潇潇束过发呢。” “啊,是吗。”郎卅含糊一句,起身走到谢芷清身旁。 谢芷清的头发松散着垂至腰间,发丝上清新的皂角味道那样熟悉。 他的脸庞干净湿润,郎卅用手指碰碰,略显遗憾地说:“狼怎么就是色盲呢。” 谢芷清跟不上他的思路,歪着头“嗯”了一声。 郎卅没再继续,只抓过自己的辫子给谢芷清看,说:“乱七八糟的,不会弄。” 郎卅的头发不知受了怎样的蹂.躏,细细的麻花辫中发丝全都翻了出来,乱糟糟地堆在尾部,几乎快要结成复杂的蜘蛛网。 谢芷清看了直皱眉,“这是怎么了?” 郎卅眨眨眼睛,编了个瞎话:“哦,被狐狸一爪子拍成这样的。” 谢芷清紧张起来。他立刻握着这根麻花辫比了比,发现这团乱七八糟的部分正好就在郎卅胸口的位置。 “那你、你还说没有受伤?”谢芷清紧张道。 “……”郎卅说,“我躲开了,它只抓到了我的头发。” 谢芷清又担忧地望向郎卅的头顶。 “……”郎卅编不下去了,笑着摆摆手,道,“骗你的,这头发是我自己弄乱的。” 他顺势躺到谢芷清的大腿上,手指卷着那人半湿润的发丝,说:“郎潇潇跟我说你帮她束了发,我吃醋,我也要。”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16 “你见到她啦?”谢芷清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她着急出去,我就没留她,临走前看她头发松了就帮她重新束了。” 郎卅哼了一声,说:“她倒是会使唤你。” “哪有的事,怎么叫使唤呢?举手之劳。”谢芷清柔柔地说,“我以前也经常帮小月儿束发,我很喜欢。” 郎卅扯扯自己的头发,低声问道:“那我呢?” 郎卅的头发又粗又硬,厚厚一把握在手里竟有些扎手。谢芷清用手指梳顺他的头发,听到这话后耳根又泛起一阵温热。 谢芷清声如蚊蚋:“那以后我也帮你束发。” 郎卅点点头,满意道:“好。” 真的上手摸到这把头发时,谢芷清才发现原来郎卅的辫子和郎潇潇不太一样,看着只是个简单的麻花辫,其实内里纹路十分复杂。 谢芷清细细研究了一番,这才拆开郎卅的辫子。 他看着郎卅的头发,郎卅躺在他的腿边安静看他。 谢芷清是真的在认真学习,时而皱皱眉,时而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小动作可多。 他耳边的头发垂了一缕下来,软趴趴地搭在郎卅的手指上。 郎卅绕着他的发丝,在指间卷了卷,问道:“小清儿,我出去这几天打到了什么东西,你不好奇吗?” 谢芷清正拽着他头发上的小银片轻轻掰开,闻言眨眨眼睛,道:“打到什么都好,只要你没受伤,别的都不重要。” 不过郎卅既然问到了,谢芷清还是很给面子地做出了疑惑的表情,说:“那,请问狼王殿下,这次出去打到了什么好东西呢?” 郎卅换了个位置,舒舒服服地枕在谢芷清的腿上。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谢芷清每每弯下腰,长发发尾几乎都能扫过郎卅的鼻子。 只是小皇子明显还不太习惯这样亲近的举动。他抿住嘴,想要专心在郎卅的头发上,可是小腹传来的阵阵温度实在无法忽略,脸上又蒸起了腾腾热气。 狼王殿下分不清颜色,只能模糊看到谢芷清的脸上慢慢泛起一片浅浅的阴影。他忽然想到曾经看过的话本儿,里面说男女双方若情投意合,连看到对方的面容都会羞涩脸红。 郎卅想,小清儿此刻也是在脸红吗? 他伸出手,用手掌心碰了碰谢芷清的脸颊。 掌心下的皮肤温度果真比平时更高。 郎卅笑了。他用粗粝的掌心反复摩挲着谢芷清的脸,像是怎么都碰不够。 “那只狐狸,之后给你做新帽子和鞋子。”郎卅说。 谢芷清笑着说“好”。 之后两人便没再说话。 谢芷清专心捋着郎卅的头发,郎卅则一瞬不错地盯着谢芷清。 他看着谢芷清细白的手指拂过自己的头发,灵巧地编上几个麻花,之后再把束发的银片裹上固定。 发尾的部分甚至用钩针耐心地戳了进去——这个手法中原不常用,也不知道谢芷清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的。 谢芷清绑好一根,自己欣赏了一会儿。 “好啦,狼王殿下观摩一下。”说话的语气还挺自豪的。 郎卅扫了一眼,笑着说:“好看。” 谢芷清撇撇嘴,“你都没有仔细看。” 郎卅用手肘撑着床,半支起身子凑近谢芷清。 他们的距离更近了。 谢芷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垂下眼睛不去看郎卅。 他看不到郎卅的神情,却能明显感受到郎卅的呼吸离自己越来越近。 两人鼻尖挨着,呼吸近在毫厘。 郎卅完全坐直了身体。先前明明还枕在谢芷清腿上,不过顷刻之间,他便将谢芷清罩在怀里,几乎快要将人压在塌上。 来自狼王殿下的压迫感无法忽视,谢芷清的睫毛扑闪几下,像一对小翅膀一样抖动不停。 郎卅用手指碰碰谢芷清的鼻子,另一只手搂住了谢芷清的腰。 他终于把谢芷清完全拢在怀里。 来到草原的这近两个月时间里,两人并非完全没有接触。郎卅会牵他的手,会揽住他的肩膀,也会在夜里偷偷亲吻他,只是像今天这样的触碰,确实从未有过。 谢芷清心如擂鼓。他抬起双眼,看向面前的人。 他能感觉到自己发烫的双颊和微微颤抖的指尖。 郎卅的手指从鼻子缓缓滑向嘴唇,他用拇指摩挲着谢芷清的唇角,眼中是无法遮掩的□□。 他又牵起谢芷清的手亲了亲,低声叫他的名字:“小清儿。” 谢芷清应了一声,只觉得灼热烫意从指尖传到了全身。 温热的吻自指尖落下,郎卅亲吻着他的指节,直到嘴唇触碰到了指缝才肯停下,又一次轻声叫他。 “小清儿,”他把谢芷清的手扣在自己脸庞,说话间的呼吸就萦绕在两人指间,“小清儿,可以吗?” 谢芷清张了张嘴不知是想说什么,只是嘴唇动了几动,也只露出几声湿润的气音。 郎卅换用双手捧住他的脸,两人额头相贴,近到似乎眨眼都会扫到对方的脸庞。 他又向他的王妃确认道:“我可以吗,小清儿。” 双唇张张合合,似是已经接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吻。 谢芷清颤巍巍伸出手,握住了郎卅的手腕。他的掌心一片湿滑,粘腻的汗水蹭在狼王殿下的胳膊上,快要留下浅浅的手印。 他并没有迟疑,点点头,说:“你当然可以……” 他看向郎卅,双颊滚烫,双眼带着薄薄水雾,声音很轻,但语气还算坚定。 他说:“郎卅,你当然可以……我们,我们是夫妻……” 说着他抿了抿嘴,左边脸颊现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我们……成了亲的。”他小声又重复了一遍。 他盯着郎卅看了一会儿,又实在无法承受那人眼中的情意,慌乱错开视线。 不敢再看郎卅了。 郎卅却不给他躲开的机会。他微微侧过脸,用唇阻拦着谢芷清的回避。 那是一个一触即分的亲吻。 短短的,却很火热。 谢芷清实在觉得身体快要烧起来了。 他没有躲开,像自己允许过的那样,坦然接受着来自郎卅的亲吻。 好在郎卅也并不心急,他只是浅浅地亲着小皇子淡色的、柔软的嘴唇,羽毛一样轻柔,像是担心再重一点就会碰坏他。 他用左手托住谢芷清的背,将人轻轻放在床上,自己则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自上而下地望着他。 ……连覆在他的身上都不敢,生怕压坏了他。 谢芷清就躺在他的身下,眼睛紧紧闭着。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眼皮一直在颤抖,睫毛簌簌抖动着。 他用手拨开谢芷清肩头的衣服,俯身在那人的颈窝落下一吻。 柔软的吻从脖间挪向喉结。郎卅像是变成了真的狼一样,温柔噬咬着他脆弱的脖子。谢芷清却并不害怕,尖锐的犬齿触碰着他最脆弱的地方,他却真的相信郎卅只是想亲近他。 单薄的中衣终于被剥落,郎卅微微起身,手指刚碰上自己的领口又犹豫了。 他垂眼看看自己,反倒把衣领拢得更紧。 再次倾身吻上谢芷清的唇时,他的领口还是散开了。 恍惚间谢芷清看到了郎卅松散衣领下爬出几道青色的纹路,他顾不得自己全身赤.裸,抬起手臂碰了碰,轻声问道:“这是什么?以前以前好像没见过……” 郎卅握住他的手重新压下来,在他耳边低声说:“狼纹。” 谢芷清头脑发昏,没有再多思考,只含糊着应了一声。 只是,谢芷清还是在某一刻恢复了清明。 “郎卅……”他出声叫住,手指犹豫着搭上了郎卅的手腕。 他视线飘忽,像是每说一个字都要下很大的决心。 他说:“郎卅,我……你听我说。” 郎卅停下了动作,却并没有真的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吻住谢芷清的嘴唇,用干净的那只手不停摸着那人柔顺的长发。唇齿交错间,郎卅低声说:“你想说的……我想我知道。” 谢芷清眨眨眼睛,眼中的点点湿意把睫毛都浸湿了。 他猜到郎卅知道一些,却无法得知他究竟知道多少。从前总是担心那会引起郎卅的不满,便想着寻个合适的机会再坦白说出,只是…… 谢芷清胡乱想了许久,最终只是说:“我很害怕。” 郎卅吻着他的耳垂,问道:“怕什么?” “怕很多……”谢芷清老实说道,“怕被当成怪物,怕别人不接受,怕……怕很多。” 郎卅拉起他光裸的手臂缠在自己的肩膀上,低头吻去他眼中慢慢盈满的泪水。他把谢芷清抱在怀里,缓声说:“不要管别人怎么想,不重要。” 他拍拍谢芷清的背,温暖的手掌按在他的后心,说话的声音低沉有力。 “你太在意这件事了,才会觉得别人都不能接受。”郎卅吻着他的头发,像对待最珍贵的宝物一样,爱惜地抚摸他,“但你别想这些,别人能不能接受,不重要。” 谢芷清从他怀里钻出来,眼神湿漉漉地看着他。 郎卅又去亲他的脸颊和嘴角。 他把谢芷清紧紧箍在怀里,说出的话语和他的臂弯一样无端让人信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17 因着这个话题,原本暧昧旖旎的气氛戛然而止。 这一晚谢芷清说了很多,把这些年来心里的担忧和恐惧一股脑倒给郎卅听——他的很多想法,几乎连谢芷风都不知道。 他窝在郎卅的怀里,很老实地动都不动,又满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甚至忘了自己不着一缕。 但郎卅也真的能忍。他抱着怀里的人,隔着单薄的衣袖轻拍他的脊背,安静地听他说着心中的苦涩和烦恼。 谢芷清说,比起这件事情本身,他更在意的是由此引发的其他连锁反应。 他又提到了他的那位双生哥哥,谢芷风。 “我们出生的那一年,父皇还没登基,他也只是个普通的皇子。那一年安渝经历了很多事,百姓都吃了很多苦。我和哥哥出生,几乎成为了那时候所有人的期待。” 双生子不常见,降临在帝王家更是难得。只是,这对双生子是否真的满足了人们的期待就很难说了。 后面的事情,谢芷清就算不说,郎卅也能猜个大概。 “当我们真的出生后,所有的风声又都变了。”谢芷清苦笑道,“哥哥的残缺就表现在外面,所有人都看得到。而我……” 郎卅捏住他的嘴,没让他说一些不好听的话。 “……”谢芷清眨眨眼睛,躲开了他的手,说,“总之,我们的出生并没有让大家满意,甚至……有一段时间,父皇还因为我们,受到了很多非议。” 谢芷清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像是真的回想起了那时候发生的事,表情怅然。 “特别是哥哥……他也很不容易。按照安渝的习惯,男子十五岁后便可成亲了,但我和哥哥一直都……”谢芷清绞着手指,说,“就是因为这样啦。” 郎卅开了个玩笑:“幸好啊。” 谢芷清看看他,皱着鼻子笑了。 那一晚还聊了很多。 谢芷清细细说着他的惊慌、无措、疑惑和无奈。 “我并不会经常为这件事感觉困扰,大多数情况下,我根本不会想到这个。”谢芷清说,“所以……虽然今天说了这么多,但如果真的说这件事让我很痛苦,其实是没有的。我就是……” 他掀起眼皮,飞快地看了一眼郎卅,轻声说:“郎卅,你……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隐瞒或是欺骗,但我不是有意的——” “是我之前表达得太隐晦了吗?”郎卅打断他,“我之前应该表达过,我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 郎卅难得露出了些为难的神色,“这种事情真的没办法由我主动开口提起吧……我不知道怎么向你表达这些,只能等待你愿意主动开口的时机——但是,小清儿,老实说,你或许觉得这些难以启齿,但对我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是绝对谈不上欺骗或者隐瞒的。” 他隔着被子拍拍谢芷清,说:“把心放肚子里吧。” 谢芷清的被子裹得很严,只露出尖尖的下巴。他眨眨眼睛,久违地向郎卅道了谢。 “谢谢你呀,郎卅。” 郎卅挑眉,“这也需要谢?” “需要的。”谢芷清认真回答道,“之前的那些……你可以说这是作为我的丈夫,你应该做的。但……这件事不是,我觉得不是。” 郎卅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说这件事不重要不在意,就是真的不重要,真的不在意。但看到谢芷清这样郑重的样子,他还是觉得心里满满涨涨的。 “行,我接受了。”郎卅摸摸他的头发,说。 谢芷清眯着眼睛,笑了。 “对了,郎卅,那个……”谢芷清又说,表情很有些羞赧,“就是,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郎卅无法将真实原因说出口——任谁都只会觉得那是天方夜谭。他想了想,还是半真半假地糊弄着,说:“说过吧,我们很早以前见过——确切来说,很早以前我单方面地见过你,也了解过你。” 谢芷清的思路果然被他带跑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郎卅支着脑袋,侧过脸去看他,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又在心里仔细过了一遍那一天的场景。 那一天已经是很久很久的以前了,久到……久到他都过了一辈子了。然而再想起那一幕,记忆依然鲜活。 “有一年,你和你的皇兄出来逛灯会,你还记得吗?” * 那是郎卅接任狼王的第一年。 这位新狼王完全没有做好管理一个族群的准备,上任第一个月便找了个借口自己出去乱逛,美名曰“本王要去了解各个种族的生活习性”。 郎卅这一路走走停停随心所欲。很快他又觉得无聊了,去的地方多了,他发现这些中原国家的生活习性并无太大区别,看久了都是一个样子。 准备回草原时,他路过了安渝,决定把这个小国家当做这趟旅行的最后一站。 那日恰逢灯会,一大早街上人就很多。郎卅找了个酒楼,在二楼坐了一天,一边喝酒一边往下看着。 街边的摊贩和人群换了一拨又一拨,人们好像完全不会疲惫,走走停停吃吃喝喝,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 和之前游历过的每一个中原国家一样,郎卅想。 后来天色渐渐暗了,街上的人们又都戴上了稀奇古怪的面具——其中不乏狼脸面具。 郎卅在二楼看着,心里默默吐槽,这些中原人,把狼脸画得也太丑了。 他掏出几块碎银子丢给客栈小二,结清了这几日的房钱和饭钱后便下了楼。 他想,他们这种喜欢独居的狼族,恐怕永远都理解不了这些爱热闹的人类。 郎卅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不了几步就会被不长眼的人撞上肩膀或是腰间。他看着这些戴着面具的人类,心里感慨道,这些面具真是丑得各具特色。 然而在这些丑面具中,有个人的面具倒是很新奇。 是只兔子。 郎卅多少了解过一些这里的习俗,知道佩戴面具就是为了吓鬼——这些不知死活的中原人竟然用狼来吓唬鬼,这个习俗实在让新任狼王殿下耿耿于怀。 知道了这些再看看那只兔子面具,这图案多少显得有点不知好歹了。 那戴着兔子面具的人正踮着脚看着不远处的糖葫芦摊。那家糖葫芦不知是不是味道格外好,周围围的人比其他摊子都更多。 那个兔子面具伸长脖子看着,即便有面具遮挡也能看出那人的望眼欲穿。 但他走不开,他无法挤进人群真的去买一只糖葫芦,因为他还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面还坐着另一个人。 轮椅上那人拽拽那只“兔子”的袖子,让他弯腰下来听自己说几句话。 郎卅听力视力极佳,隔着吵闹的人群也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你把我推到路边没人的地方就好,你去买,快去快回,不会有事的。” “不行不行,算了,这附近就没有人少的地方。不安全,我不放心。” “没有事的,听话,皇兄也想吃——” 话没说完。 那只小兔子摘了自己的面具,啪地按到那人脸上,说:“你不要再啰嗦啦!” 面具下面的脸清丽俊俏,双眼乌黑明亮,长发随着摘面具的动作轻轻飘起,柔柔地缠在他的手腕上。 同其他看热闹的人一样,那只小兔子也穿得暖暖和和。郎卅看不出来那是什么颜色,只知道映在自己眼中是很深的一种颜色,兜帽带着一层毛圈,裹住了他小巧的脸颊。 坐在轮椅上的人摇了摇头,道:“小清儿,你呀……” 那两人说着,走远了。 郎卅看了看那两人的衣服。布料柔软光滑,与人群中的其他人格格不入。不仅衣物如此,发饰、举止、言谈,都不似普通人家。 联想到方才偶然露出的一句“皇兄”,想来那两人是安渝皇室的小皇子吧。 那两人就这样离开了,郎卅伸了个懒腰,也准备回草原了。 出城的方向与那两人离开的方向相反,郎卅走出几步后回头看了看。 毕竟推着一个坐轮椅的人,那两人脚程慢得很,老半天都没走出太远距离。 郎卅回头看时,那只小兔子正蹲在地上给他的皇兄盖毯子。小毛毯把那人的腿盖得仔仔细细,一点缝隙都没有。 郎卅心想,这安渝国的皇子和想象中的还真是不一样,居然很会照顾人。他又想起自己的妹妹,想,郎潇潇必不会这样贴心。 这么想着,郎卅停住了脚步,远远地又盯着那对兄弟看了一会儿,一直到那两人走出了很远很远、身影小到看不见。 * “后来我就回了草原。”郎卅缓缓说道,“我年纪也不小了,早就到了婚配的年纪,阿爹问我有没有中意的人选,我便想到了你。” 郎卅捉了一缕谢芷清的头发,慢慢绕在手里,又说:“后来,和你们中原人打惯了交道,我学到了一句成语。” 他直起身子,自上方俯视着谢芷清,说:“叫,‘惊鸿一瞥’。”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急别急,这周一定让他们那个() 第18章 18 谢芷清原本认真听着,听到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上又红了。 他抿着嘴,想说点什么,又实在觉得害羞。 他摸摸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地说:“好像是去年的中元节?我实在记不清了。我……我老出宫去玩。” 郎卅板着脸教育他:“贪玩。” “是。”谢芷清惭愧道。 郎卅的表情绷不住了,他戳戳谢芷清的脸,说:“草原也有很多地方,我带你去玩。” 谢芷清乖巧地点着头,“好哦!” 之后还说了些别的。 夜色深了,谢芷清说话的声音逐渐变低,最后沉沉睡去。 裹在被子里的身体依然赤.裸着,他却能安心睡在郎卅身旁,丝毫不觉得危险。 郎卅撑着脑袋躺在旁边看他,谢芷清身上的温度近在咫尺,稍微挪一下就能触碰到。 郎卅不敢动,怕自己碰一下小皇子的身体都会兽性大发——谢芷清根本不知道,睡在身边这个看似安全的人,心里藏着多少不能言说的恶劣想法。 更别说—— 郎卅举起手腕看看。 袖口已经露出一点深色的痕迹。狼纹从背后开始,沿着手臂一路蜿蜒,现在终于爬到手腕了。 这是他们狼族发情的特征。 郎卅对这个东西已经很熟悉了。进入成熟期后,每个兽族都会经历发情期,这次不处理硬熬过去,下次发情期更长也更痛苦,再倒霉一点的,可能根本熬不过去。 就跟他上辈子一样。 郎卅放下手臂,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身边是无法忽视的温度,耳边也传来谢芷清均匀的呼吸,鼻间是那人头发上的清新皂香。 还能再忍一忍,郎卅想,再忍忍吧。 反正有了上辈子的经验,这辈子总不会再这么倒霉,郎卅苦中作乐地想着。 今晚对谢芷清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但远非所有。 郎卅隐去了后面那些更重要的、也更悲伤的过往,只将他们上辈子的缘分简单形容成一段一见钟情的邂逅。 至于安渝在半年后经历的那场浩劫,那场烧了一天一夜的大火,那些匆忙逃命中一一死去的亲人,和……满脸脏污、衣服破破烂烂地倒在路边的谢芷清…… 郎卅按了按胸口,再想起那时的情景依然觉得无法呼吸。 * 上辈子,郎卅发情期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不得不考虑婚配。 老狼王说,是人是狼,是男是女,你总得有个想法啊。 郎卅思考再三,脑袋里第一个想到的,是回草原之前见过的那位小皇子。 然而当他再次踏入安渝时,那里已经遭遇巨变。 他再见到那位小皇子时,那人早就没了气息。 钱、首饰、所有值钱的东西,甚至身上的衣物,全部被洗劫一空。 即便如此,他仍压在那位双腿残疾的皇兄身上紧紧护着,扒都扒不开。 郎卅将他们兄弟俩好生葬了,又看到那小皇子手里紧紧攥着一只玉制的小兔子。 再回到草原后,郎卅时常会想起和小皇子见过的这两面——如果这样也算见过的话。 他的心里像是撕开了一条口子,遗憾和后知后觉的爱意总会冒出头来将他淹没。 中意的人已经不在人世,郎卅对于婚配一事便失去了兴趣。然而,发情期久久得不到缓解的弊端,终于在郎卅25岁的时候显露出来——郎卅平时身强体壮,发情期的症状严重但远没有到无法忍受的程度,他没放在心上,也从未在意过,直到…… 眼前发黑、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郎卅又想到了那位戴着兔子面具的小皇子。他想,生命结束的那一刻,他一定很害怕吧。 * 原本安静睡在身旁的人突然出了个声。 郎卅扭头一看,谢芷清换了个姿势,把手掌从脸颊下面取出来了——估计是压了太久,压麻了。 郎卅笑笑,握着他的手放进被子里。 本来还酸涩着的心情忽然间有了豁然开朗的趋势,郎卅戳戳谢芷清的脸蛋,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这一世,我来护你周全,小清儿。” * 第二日依然是谢芷清先醒来。 他揉揉眼睛,习惯性地翻身坐起—— 然后又迅速躲回被子里。 怎么回事!他怎么没穿衣服?! 谢芷清麻了。 昨天晚上的记忆慢半拍流进脑袋,谢芷清羞愤地用被子盖住脑袋。 什么样的人能心大到不穿衣服和别人躺在一起聊心事?谢芷清也搞不懂。 他扭头看看身旁的狼王殿下—— 很好,还在睡。 他悄悄伸长手臂去够自己的衣服,胡乱套在身上。 再躺回被子里的时候,又碰到了郎卅的身体。 谢芷清:“……” 睡着了就不要这么精神了吧,狼王殿下! 好尴尬啊,谢芷清倒在床上,双眼发愣。 这点动作可能吵到郎卅了,那人睁开眼睛,眼神还有点迷瞪,问:“你醒了?” “……”谢芷清小声说,“嗯,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郎卅连个回应都没给,眼睛直接闭上了。 这样倒好,省掉了两人尬聊的步骤。 谢芷清轻手轻脚起床洗漱,又赶紧去给芙芙换粮换水,收拾好一切后,郎卅终于睡醒了。 “郎卅,你、你醒了啊。”谢芷清还有点脸热,磕磕巴巴地说。 郎卅还没完全清醒,打了个哈欠说“是”。 他朝谢芷清勾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谢芷清扭扭捏捏向郎卅走去,问道:“干什么——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郎卅拽入怀中。 郎卅的心跳声透过厚重的衣物传进谢芷清心里,是和人一样的沉稳有力。 郎卅的双手牢牢锁住他,几乎将他困在怀中。谢芷清的脸颊贴着郎卅的肩膀,一时之间竟无法分清皮肤相贴处的灼热温度来自哪里。 谢芷清忐忑地伸出手,环住了面前这位狼王殿下的腰。 郎卅不说话,只安静抱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清清嗓子,道:“抱一下,醒醒觉。” 谢芷清咬咬嘴唇,乖乖让他抱着。 又过了老半天,郎卅说:“小清儿,打个商量。” “什么?” “以后,”郎卅斟酌着说道,“你能不能,别早起。” 谢芷清:“……” 他忍着笑锤了锤郎卅的背,道:“唉,你这个人,真是的!” 郎卅懒洋洋松开他。 被郎卅这么一调侃,谢芷清终于没那么尴尬了。 两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不算早餐的早餐,带着芙芙和阿忒斯出门溜达了。 路上撞见郎卅的一个下属——和郎卅一起去打猎的大部队,今天下午才回来。 郎卅点点头,说:“知道了,去吧。” 谢芷清却疑惑道:“为什么你没和大家一起回来呢?” 郎卅伸了个懒腰,用脚踢踢旁边闷不吭声的阿忒斯,说:“这个小狼崽子昨天跑来找我,说,有人在家里眼巴巴地等我回去。” “……”谢芷清简直要倒吸一口冷气,“啊哈哈哈!是吗!” 郎卅学着他的语气,“是呢!” 谢芷清:“……” 这时,坐在阿忒斯背上的芙芙一个头槌,软绵绵锤在阿忒斯的头顶。 郎卅笑了两声,不再作弄谢芷清。他朝谢芷清伸出手,道:“来。” 谢芷清抿着嘴,背过身去不想理他。 郎卅绕到他那里,矮下身子往他眼前凑。 谢芷清躲了几次都没躲开,最后终于被狼王殿下的厚脸皮逗笑了。 他抓住郎卅的手,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里。 郎卅几根手指的指缝处有浅浅的茧子,手感并不光滑。这双手握着谢芷清,那些粗糙的痕迹却完全不会划伤任何一寸柔软。 郎卅动动手指,用拇指顶开谢芷清的指缝,让两人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 他的手也很温暖,在寒风中也不会让人觉得寒冷。 走出几步后,郎卅忽然出声问道:“你今天这件衣服——” 谢芷清低头看看,“这件衣服怎么了?” 他左右看看,身上这件红色斗篷穿得好好的,没脏没破,不知道哪里引起了郎卅的注意。 “没怎么,我就是问问,”郎卅回答道,“这是什么颜色?是红色吗?” “哦,你问这个啊。”谢芷清说,“是红色,你能看清吗?潇潇说,你们只能分清颜色的深浅。” “对,只能看个深浅。”郎卅无奈道,“所以我才问你。” “是去年过生日的时候,父皇送的。”谢芷清笑着介绍道,“没关系哦,以后再看到什么颜色,我就告诉你。” “我不是说这个——”郎卅摇摇头,“只是有点遗憾,总觉得红色应该很衬你,只是我看不到。” 他拢拢谢芷清的衣领,又确认道:“你穿红色应该很好看的。” 谢芷清不好意思地抓抓脸,“真的吗?” 郎卅点头,“真的。” 郎卅说得真心实意,实在不似客套,谢芷清开心地接受了他的夸赞,欢喜道:“那太好啦!”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19 两人说是带芙芙出来散步,但芙芙本兔一直坐在阿忒斯的背上,完全没有下来跑两步的意思。 期间郎卅多次作恶,用手指戳着芙芙屁股把它推下去,后来被谢芷清推了一把后背才算作罢。 两个人带着两只动物一路说说笑笑。 和郎卅一起出门的时候,谢芷清能够明显感觉到身边这位狼王殿下的威严——自己独自出门的时候,还是有很多小狼崽主动过来打招呼的,但郎卅在身边的时候,几乎无人敢主动上前。 谢芷清戳戳郎卅的腰,说:“你平时是不是太凶了?” 郎卅啧了一声,说:“他们怕我不是应该的吗!” 谢芷清笑嘻嘻地说:“太凶啦,郎卅!” 说着说着,远处走来一个狼弟弟。 那人在距离郎卅几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脸上表情十分纠结。他走走停停,每朝郎卅走近一步都要犹豫好久。 这个狼弟弟的表现更加证实了谢芷清的话,他简直憋不住嘴角的笑意,说:“郎卅,你看,哈哈哈哈哈!你把他吓得,都不敢过来啦!” 郎卅臭着脸朝那人挥挥手,说:“怎么了?” 那人硬着头皮小跑两步,到郎卅面前站好,冲两人打招呼:“狼王,王妃。” “嗯。”郎卅点头应道,“干什么?扭扭捏捏的。” “那个,王妃的帽子做好了……”那人挠挠头,说,“今天下午就可以完工。” “我的帽子?”谢芷清指指自己,疑惑道。 “哦,对。”郎卅清清嗓子,解释道,“昨天不是告诉你了吗,这次出去打了一只狐狸,回来给你做帽子和鞋。” 郎卅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完全没有半点要夸奖的意思。谢芷清看着他,眼珠转了转,肚子里多了点坏水。 “今天下午就可以完工了吗?郎卅昨晚才回来呀。”他看向那位狼弟弟,“你们该不会一整晚都在赶工吧?” 那人说:“我们本来就习惯夜里出没,不算赶工,是我们正常的工作时间。” 谢芷清道谢:“那好哦,麻烦你们啦。你们住在哪里呢?我下午来取,好吗?” 那人连连摆手,“怎么能劳烦王妃亲自来取。您下午什么时候在?我给您送来就是。” 两人约好时间后,那位狼弟弟便告辞离开了——原来他反复纠结反复迟疑,就是害怕送货上门的时候遇到他们的狼王殿下。 莫名其妙又被嫌弃了的郎卅十分愤怒,“快滚!” 小狼弟弟屁滚尿流跑走了。 那人离开后郎卅又想起来件事,扬声问道:“帽子做好了,鞋子呢?!” “明天,明天!!”那人嗷嗷叫着,声音怂得不行。 要说郎卅脾气很差、不好相处,其实是没有的。只是狼群等级森严,郎卅的能力也确实能够服众,大家从心里尊敬他,也不敢在他面前太过放肆。 郎卅是这样,阿忒斯也是这样。外表看上去凶凶的,芯子里还是柔软的。 谢芷清心里偷笑几声,又想去逗逗面前这两只狼。 他从阿忒斯背上捧起芙芙抱进自己怀里,小跑两步走在郎卅面前,背过身去倒推着往后走,喜滋滋地说:“哎呀,有新帽子啦!” 郎卅:“啊。” “不知道他们缝得好不好看。” “嗯。” “是狐狸毛哎!一定很软吧!好期待哦。” “???” “太厉害了吧,一个晚上就能做好!一会儿要好好感谢他们!” “……” 郎卅停住脚步,眯着双眼,语气十分危险:“你再想想要好好感谢谁?” 谢芷清装傻,“感谢帮我赶工的狼弟弟。” 郎卅:“还有呢!” “哦!”谢芷清恍然大悟,指了指旁边的阿忒斯,“还有帮我跑腿的阿忒斯!” 郎卅两步迈到谢芷清面前,上手捏住他的脸,怒道:“阿忒斯,还阿忒斯!你给我过来!” “啊——哎呀!”谢芷清笑着躲开,“一族之王怎么能在外面跟人打打闹闹的呢!不成体统!” 话音刚落就被郎卅狠狠揉了一把脑袋。 芙芙从他怀里跳出去,小短腿倒得飞快,耷拉个脸跑到阿忒斯身边。 阿忒斯也是满脸无语,跟在芙芙身旁,走在两位主人前面。 好不容易逃出郎卅的魔爪后,谢芷清朝郎卅扮了个鬼脸,说:“之前是你说的呀,不用事事都向你道谢。那你现在怎么又找我讨感谢?郎卅,你说话不算话。” “……”这话郎卅还真没法反驳。 他瞪着眼睛看向谢芷清,老半天才发出一声“啧”,说:“对!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不用谢我!” 谢芷清还“嗯嗯”着用力点头。 郎卅彻底没话说了。 他暴跳如雷,勒住谢芷清的肩膀一通摇晃,“反了你了!” 谢芷清嘿嘿一笑,大声求饶:“救命啊,救命啊!”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笑意从眼中毫无保留地涌出,在郎卅眼中这片黑白分明的世界里添上了一抹光彩。 是名叫谢芷清的光。 郎卅清清嗓子,尽量自然地牵过谢芷清的手,说:“你并没有一点求饶的诚意。” 不知是没有察觉还是不想拒绝,谢芷清顺从地让郎卅抓住双手,两人手指交错,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十指相扣。 * 有郎卅陪伴的时间好像过得格外快,一眨眼,天色都黑了。 洗漱完毕后,谢芷清戴上了那只狼弟弟送来的狐狸帽子,对着镜子左右看看,爱不释手。 狐狸毛厚厚的也柔软,在小油灯的照射下闪着淡淡的光泽。 谢芷清一向喜欢这些毛绒绒的东西,帽子、衣服、手套,恨不得全身都裹得毛绒绒。 他也当真适合。 厚厚的狐狸毛罩住他的头顶,柔顺地包裹着他的耳朵,浅色的绒毛几乎和他柔软的长发融为一体,把他的脸颊衬得更加小巧可爱。 谢芷清晃晃脑袋,满意地看着那一层层绒毛随着自己的动作微微滚动。 郎卅坐在床边,双手撑在床上看着他,说:“喜欢下次再给你做别的。” 谢芷清开心应下。 他取下头顶的新帽子,坐到郎卅身边,捞了帽子上一撮毛,说道:“这个帽子整体都是灰色和白色——这个你应该看得出哦?只有尾巴这里是蓝色。但是它蓝得没那么明显,所以整体看上去,只会觉得尾巴有点黑黑的。” 他抖抖帽子,又说:“所以你看,我能分清颜色,但这个东西,在我眼里和在你眼里,估计没有太明显的区别呢。” 哦,兜了这么大圈子,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郎卅弹弹他的脑门,说:“原来你说这个啊。我们狼族都是色盲,习惯了——在意这个干什么?” 谢芷清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这个,就跟你分享一下。” 他又指指远处案台上的小油灯,说:“火苗是黄色和红色,有时也是橘红色。我今天出去穿的那件马甲是绿色。” 郎卅掐掐他的脸颊,笑着说:“这样啊。那——” 他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气,谢芷清皮肤薄,腮边立刻出现一个浅浅的手印。 郎卅又用指腹揉了揉,意有所指地说:“那还真是有点遗憾。” 谢芷清:“?” “行了行了,睡觉。”郎卅又捏捏那处,把那点浅浅的痕迹弄得更深一些,“赶紧睡觉!” 不能让小皇子知道,自己是在遗憾看不到他脸红这件事,不然依谢芷清的脾气,估计又要害羞了。 不过想到这里,郎卅又有些犹豫。 怎么说这也算是又掌握了一种让谢芷清脸红的办法了…… 郎卅在这边想着他恶劣的坏心思,另一旁,谢芷清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说到睡觉,谢芷清可又开始不自在了。 ……昨天晚上的种种,又一股脑儿涌进脑袋里了。 谢芷清手脚僵硬地越过郎卅钻进被子,自己小心把边边角角盖好,挺尸一样躺在床上。 他在心里犹豫着是否应该主动开口让郎卅睡在身旁,又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主动说出这句话。谢芷清眼神乱飘,下意识地偷偷看向郎卅—— 就这样和郎卅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为什么偷看我?”郎卅问道。 谢芷清:“!!!” “我没有偷看你……”谢芷清弱弱地说。 郎卅俯身在他鼻尖亲了亲,眼神幽暗。他摸摸谢芷清的下巴,再开口时声音很低。 “今晚,我……”郎卅碰碰他的头发,说,“两个月了,应该可以……” 谢芷清觉得自己的头顶都要冒烟了。他移开视线不敢再看郎卅,嗫嚅着说:“一直、一直都可以的……我们是夫妻,我们成亲了呀。” 他闭闭眼睛,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往里面挪了挪,空出外侧的被子。 这点动作实在耗尽了谢芷清的羞耻心,他闭眼躺平,不再说话。 油灯灭了。 房间里骤然昏暗下来,谢芷清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迎接他的,是郎卅温热的亲吻。 谢芷清屏住呼吸。他看不清面前的人,只能感觉灼热的呼吸从眼睛挪到唇角,暖融融地包裹着他。 很快,下巴又被捉住,郎卅的吻终于落在了嘴唇。 郎卅用指腹揉着他的下巴,哄着他张开嘴唇,好好地接受自己的吻。 碍眼的衣物一一落下,郎卅挤进被子里,终于将他的小皇子拥入怀中。 被窝温暖,但远远不及狼王的体温。谢芷清全身发颤,唇瓣酥麻。他伸手环住郎卅的脖子,整个人几乎攀在他的身上。 这个吻来得并不凶猛,却足以让谢芷清无法招架。郎卅含住他的双唇,牙齿摩挲着,极轻微的痛感加重了快意,激得他连足尖都绷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20 炙热的亲吻让全身都变得滚烫,谢芷清手指蜷缩着,几乎要在郎卅的肩膀上留下浅浅的指甲印。 这个吻一直是温柔的,郎卅轻轻舔舐着他的唇瓣,在他的下巴上细细啄吻。 郎卅结实的臂膀牢牢锁着他,温暖远胜被子。 温柔的亲吻同样能让人头晕目眩,谢芷清快要无法呼吸,唇齿厮磨间漏出了几声无法自抑的□□和喘息。 未经人事的小皇子连这点快感都承受不住,被郎卅松开的时候,他嘴唇嫣红,眼中一片水雾。 郎卅微微起身,撑在他的肩膀两侧。 谢芷清的中衣在刚刚的亲吻中松散开,露出一小片白皙而细腻的皮肤。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喘息间偶尔能看到半截湿润的舌尖。 郎卅伸手摸摸他的侧脸,只摸到了一手湿滑。 “郎卅……”谢芷清呢喃道。 “嗯,我在。”郎卅俯身又将人抱进怀里。 谢芷清微凉的长发落在他的手上,发丝缠在他的手腕上,带来了阵阵痒意。 第二个吻终于变得凶狠起来。 谢芷清被郎卅抱起坐在腿上,两条胳膊无力地环着他。腰被单手握着,郎卅还能空出另一只手抚摸他的肩背。 谢芷清的大脑一片混沌,只知道呼吸被面前的狼王掠夺着,身体也好像不属于自己,要不是被郎卅抱在怀里,怕是此刻早已软成一团面条。 他只能用最后一点力气,紧紧抓着面前的人,双腿都缠上了对方的腰。 黑暗中他的身体依然莹白无暇,落在郎卅眼中,竟像月光一样皎洁。 “小清儿……” 郎卅贴在他的耳边,低声叫他的名字,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谢芷清似是羞愧至极,眼角都溢出了泪水。他张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看着郎卅,眼中有惊慌,也有不安。 (……) 郎卅抱着谢芷清在隔间内擦洗了身体,谢芷清全身酸软无力,只能被动地靠在郎卅胸前。 他没有睡着——不仅没有困意,反而十分清醒,只是实在过于羞耻只好装睡,任郎卅摆弄来摆弄去。 郎卅看着他不停颤抖着的眼睫毛,心领神会地不去拆穿他,只老实地用热毛巾细细擦过他的每一寸皮肤,之后把人好好放进被子里。 干净的被子包裹住尚带水意的身体,很快,身边又挤进了另一片温热。 郎卅也躺了进来。 亲热过后,谢芷清理智回笼。他翻个身面向郎卅,忐忑道:“郎卅,我……” 郎卅打断了他的话。 他用手摸摸谢芷清的脸颊,低声问道:“刚才……你觉得舒服吗?” 谢芷清一怔,随即双颊发热。 他不知如何回答,既不愿违心,又实在无法将自己的愉悦宣之于口,只能怔怔发着愣。 郎卅却不是真的想要他的回答,他只是摩挲着谢芷清红肿的唇瓣,说:“舒服就行,别的……管那么多呢。” 他放开谢芷清的脸颊,又去捂住他的眼睛。 宽厚的手掌遮住了视线,完全黑暗的世界却不会让人不安。 谢芷清察觉到郎卅换了个姿势,紧接着自己便被拥入熟悉的怀抱。 “睡觉。”郎卅说,“熬夜只适合我,小皇子要早睡早起。” 谢芷清的耳朵紧贴着郎卅的胸膛,那人说话时胸腔的振动让他心安。 他抠抠郎卅的肩膀,应了一声。 * 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一天晚上胡闹太久,总之第二天,谢芷清也一直睡到中午才懒懒起床——甚至比郎卅还晚。 睁开眼对上郎卅玩味的表情时,谢芷清都有点懵。再向窗外一看,竟已是晌午时分了。 “学好不容易,学坏……”郎卅摇了摇头,连连啧声,故作叹息。 谢芷清顾不上跟他斗嘴,头晕脑胀地爬起来,手脚发软地去给看芙芙。 还好还好,郎卅还算有良心,知道照顾芙芙给它换粮换水。 谢芷清前后瞎忙活了好一会儿,才穿好衣服坐回郎卅身旁。 他现在有一种新婚夫妻洞房后再见面的尴尬感和羞耻感。郎卅也丝毫不知道收敛,他就坐在自己身旁,以一种完全无法忽略的肉麻眼神看着自己! 谢芷清动了动手指,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又实在无从说起。 这个时候,阿忒斯突然出现,拯救了他。 它在门口捶门——先去开门的是芙芙,它跳下案台,迈着小短腿啪嗒啪嗒跑到门口。 它不知道怎么开门,在门口转悠了好几圈,急得到处乱跑。 谢芷清笑着过去开了门。 阿忒斯嘴里叼着一封信。 谢芷清看看它,又指指自己,问道:“我的信吗?” 阿忒斯没动作,只继续看着他。 谢芷清心领神会地接过来,顺便摸了一把阿忒斯的脑袋,让它进房间来,自己则坐在桌前,拆了信细细地看。 寄信来的自然是谢芷清的父兄,这次的消息是…… “啊!”谢芷清低声惊呼,“皇兄他们要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滴滴滴,大家新年快乐,互帮互助一下,么么哒! 第21章 21 信是谢芷风写的。 来信中说,公主实在等不及,不愿等到再暖和一点的时候,非要在这个最为寒冷的季节前来探亲。 谢芷风的家信没有那么严肃,甚至还开玩笑说,父皇不放心,让他去劝劝公主,结果他们兄妹俩偷偷商量着,跟父皇使了个苦肉计,父皇无奈,只能应允。 谢芷清呆愣着把信放下。他不敢相信,拍拍脸冷静了一会儿后又重新拿起,仔仔细细、从头到尾阅读了一遍。 这才敢相信信上所说的。 谢芷清抚了抚胸口,抬头看向郎卅—— 他心如擂鼓,耳边除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再也听不到别的。 他动了动嘴,对郎卅说:“我、我……哥哥、哥哥要来啦……” 郎卅披了件外衣走到他身旁,接过信扫了几眼。 他按按谢芷清的脑袋,说:“那我去准备一下,你——” 话还没说完,谢芷清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嚷嚷道:“哥哥和小妹要来啦!”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郎卅哭笑不得,安抚道,“好好好,知道了,你快去——” 话还没说完便又一次被打断。 谢芷清拉过郎卅的双手,在原地转了个圈,嘴里不知道欢呼了些什么。 没等郎卅开口询问,他又冲向角落的芙芙,把正在喝水的小兔一把拉起抱在怀里——水碗都碰倒了,溅出来的水滴泼到谢芷清胸前,洇湿了一小片衣服。 谢芷清没管这些,抱着芙芙举过了头顶,欢呼道:“芙芙!我哥哥要来啦!马上要见到他啦,你开不开心!” 芙芙:“……” 不会说话的小兔子艰难地抱着谢芷清的手腕,免得自己滑下去。 他祸害完芙芙,又去闹阿忒斯。 阿忒斯提前察觉到了不妙,慢吞吞从地上起身,但还是没逃过谢芷清的蹂.躏。 谢芷清摸着它的尖耳朵一通乱揉,又拉起它的两条前腿,做了个鼓掌的姿势,最后甚至一把把它抱起,试图像刚刚举着芙芙那样举起它—— 当然是失败了。 谢芷清笑着“哎哟”一声,赶紧把阿忒斯放下来,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你怎么这么重!” 好好趴着休息的阿忒斯莫名挨了一句嫌弃,用尾巴甩了甩他的腿。 谢芷清还嫌不够,干脆蹲下身子,上半身趴在阿忒斯身上,嘴里意味不明地哼哼唧唧,脸蛋在它身上滚来滚去。 “谢谢阿忒斯早早来给我送信!”谢芷清狂蹭它的毛发,蹭得脸都红了才又感慨道,“哇,我知道你的毛硬,但真没想到这么硬,我脸都疼了哈哈哈哈!以后不蹭你啦!” “哎!我看看。”郎卅看不下去,把他拉起来,说,“知道疼还蹭?” “太高兴了嘛。”谢芷清顾不得那么多,他搓搓脸,仰头看着郎卅,眼睛里的笑意满满当当,“算起来,真的好久没见到他们啦……” 郎卅捏捏他的下巴,笑了一声,道:“老实点吧!” 他侧过头,冲阿忒斯说了几个名字,道:“把他们叫到我那儿去,安排一下护送人手。” 谢芷清抿着嘴,笑盈盈地对阿忒斯说:“谢谢你啦!” “谢谢它?”郎卅挑眉,“那我呢?” “也谢谢你啦!”谢芷清用脑门撞他的肩膀,“最感谢你啦,英俊帅气英勇无敌的狼王殿下!” 他从头到脚都洋溢着快乐,连说话的语气都比平时更加欢快。他的两颊带上一抹淡淡的颜色,郎卅伸手摸着,那指腹下面的皮肤微微发烫。 郎卅摩挲着那片细腻皮肤,忽然明白了,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脸蛋兴奋到发红”。 他又仔细看看谢芷清,想,原来这样叫红色,他知道了。 * 因为这封家书,狼族的一群人和狼突然陷入了忙碌。 狼不是群居动物,这样大范围地聚集在一起着实少见。 郎卅又忙碌得不见身影,不过这一次谢芷清也没有无聊太久——郎潇潇这个活宝回来了。 她当真出去寻找男人了,不过这一趟无功而返——她才出去没多久就被叫回来了,郎卅说,小清儿的娘家人要来探望,让她赶紧回来。 不过,就算没这档子事,郎潇潇也是要回家的。 她这次出门,闯了点祸。 谢芷清见到郎潇潇的时候,她正被老狼后揪着耳朵一通教育。 谢芷清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大概听懂了前因后果。 郎潇潇出门时闹得轰轰烈烈,其实根本没有做过计划,完全是到处乱走。她离开草原,先去了最近的一个游牧民族。 这个游牧民族和狼族的生活习性很接近,只是居民全部都是人类而非兽族。郎潇潇在那里待了几天觉得无聊,打算告辞离开的时候被那里的小王子拦住了。 这位小王子是个嚣张跋扈的主,见郎潇潇年轻也漂亮,动了想与她成亲的心思。 两个族群的王子和公主联姻,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只不过—— “……”谢芷清难以置信,插嘴问道,“你、你把他给揍了一顿……?还打个半死??” 郎潇潇理直气壮:“对啊!他都打不过我,还想娶我?做梦呢!” 老狼后气得跳脚,骂道:“你这个倒霉丫头!小时候跟你哥打架,长大了跟别人家的王子打架!你怎么回事?!” 倒不是害怕会被报复——在战力这方面,他们狼族还真的没什么对手,只是郎潇潇这个行为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 那位小王子倒是没说什么,只说自己学艺不精,身手确实没有郎潇潇好,至于是真心这样觉得,还是觉得丢脸不愿多提,就不得而知了。 那边没怎么追究这件事,不过狼族不可能当做完全没发生。据说郎卅做主,送了一点银子和牛羊过去给人家道歉。他没要求郎潇潇亲自上门,但是老狼后觉得,毕竟是郎潇潇动手在先,还是应该表示表示。 “我不去!”郎潇潇不愿意,“我不要去!” 老狼后怒道:“郎潇潇!你怎么这么野蛮!你把人家打伤了,连句对不起都不说吗?!” 郎潇潇:“对啊,我就是这么野蛮!” 老狼后无话可说,负气离去。 见老狼后走远了,谢芷清轻咳一声,上前问道:“潇潇,你到底……为什么跟人家打架啊?总得有个理由吧。” “我看他不顺眼!”郎潇潇说,“哎,小清儿,你不知道。他们那个族群很野蛮的,听说我是狼族的公主之后,那个小王子便整日找理由在我面前骑马射箭打猎,还邀请我一起看别人摔跤。” 郎潇潇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我们兽族都不会这样!” 据郎潇潇说,那天那位小皇子又邀请她看摔跤——他们的摔跤都是生死局,不死不休。 “我烦死了,谁要看啊!”郎潇潇骂道,“受不了他,我就打了他一顿。自己身手那么烂,倒是会使唤别人打架给他看。” 谢芷清边听边点头,道:“照你这么说,倒是也……情有可原。” 郎潇潇见有人撑腰,忙道:“对吧!” “对个屁!”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谢芷清家门口,刚巧郎卅也在,闻言从房内喊了一声。 “你怎么一回来就黏着小清儿?”郎卅拉开房门,抱胸靠着门,“你回去找塔尼斯玩。” 郎潇潇皱眉,切了一声,凑到谢芷清耳边小声说:“小清儿,我跟你说,我对草原啊游牧民族啊这类型的男人很没有好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郎卅!他讨厌死了!” 说完她又想到有人要来草原做客,欢喜道:“啊!等小清儿的哥哥来了,我要好好观察一下中原男人都是什么样的!总不会像郎卅一样野蛮又暴力!” 她不等郎卅发脾气,一溜烟儿跑走了。 谢芷清哭笑不得。 “……”郎卅无奈道,“这个疯丫头,等你哥哥来了,我还是把她藏起来,别让她见人了,省得让你哥哥觉得我们狼族的人脑袋都不正常。” 谢芷清说:“别这么说啦,潇潇一直很好奇他们呢!” 他碰碰郎卅的手背,犹豫着要不要握上去。 察觉到这点小小的触碰后,郎卅反客为主,一把攥住谢芷清的手。 “潇潇她……”谢芷清抿着嘴偷笑几下,又正经道,“潇潇生活在这里,性格才这样活泼——我倒希望我的哥哥和小妹也都能再活泼些呢!我好期待介绍他们互相认识呢。” 郎卅撇撇嘴,说:“知道了,我也就那么一说。客人大老远地过来,哪有藏着公主不让见面的道理。” 谢芷清“嗯嗯”着点头,两只手抱上了他的胳膊进了房间。 最终还是郎卅派人接送谢芷风一行人,安渝那边只需要派几个贴身的嬷嬷,随行照顾体弱多病的皇子和公主即可。 这次来的人多,郎卅又让手下临时盖了几间小房子给他们住,就盖在他们现在的家旁边。 谢芷清看了直笑:“每天起床,门口都会多些东西。前几天也就算了,今天一睁眼,门口多了两栋房子。” 郎卅挑眉,“让你们住得近一些,不好吗?” “好好好,”谢芷清赶忙说,“谢谢狼王!” 郎卅应了一声,揽过谢芷清的腰,用额头碰碰他。 当然,在做准备的也不只有郎卅。 “还没睡?”郎卅深夜回家,房间里竟然还亮着光。 “哦,这就睡!”谢芷清应了一声,没抬头,继续做着手里的东西。 他攒了一些芙芙的毛,正在扎两只一大一小的兔子。 芙芙的毛发没那么长,攒了许久也只有小小一把,谢芷清不想浪费,一针一针扎得可认真了。 郎卅走到他身后弯腰看了看。 一大一小两只兔子,还没来得及做眼睛和尾巴,不过兔子的雏形已经弄好了,脸蛋圆乎乎的,很可爱。 旁边还放着谢芷清从安渝带来的那只玉制小兔吊坠,现在,桌上一共摆了三只兔子。 郎卅又看看认真摆弄手里东西的谢芷清,笑着捏捏他的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22 “郎卅,你来的刚好。”谢芷清仰头问他,“你帮我看看,可爱吗?我看太久了,都有点失去判断能力了。” 郎卅拿起比较大的那一只看了看,说:“可爱。” “真的吗?” “骗你干嘛。”郎卅说着还拽拽谢芷清的耳朵,“赶紧的,扎完这两个给我也弄一个,我也要。” 谢芷清傻乎乎地笑着,说:“好哦。那我做完这两个就给你做。” 郎卅又在捣乱,“不行,我就要你手里这一个,我就要这个。” “啊……”谢芷清信以为真,为难道,“非要这个不可吗……那、可是……” 他抓抓脸,小声嘀咕道:“这是我给皇兄的……再重新做一个,来不及了呀……” 郎卅捏着他的两颊,笑道:“逗你的,小笨蛋。” 他揽住谢芷清的腰,把人从椅子上托起,半搂半抱放到床上。 “别弄了。”郎卅不满道,“睡觉了。” 谢芷清心思还在那两只兔子身上,本想说“马上就好”,一抬头看到郎卅的表情—— 那人目光幽深,眉头微皱,正眯着眼睛看他,表情十分危险。 谢芷清没再坚持,顺着郎卅的力道躺在床上。 郎卅的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方,稍微侧过头去就能看到那人凸起的指节,和手腕内侧淡淡的青筋。 这样的姿势带来的羞意后知后觉汇入了心里,谢芷清移开视线,很是害羞。只是他虽心中羞怯,手指倒是大胆地圈住了郎卅的手腕。 他看着别处,小声说:“那好吧,今天就不做了,反正离他们抵达还有这么多天,总归是来得及的。” 郎卅也攥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嗯”了一声,随后低下头去,捏着谢芷清的下巴,重重地吻住了他。 这个吻来得激烈极了,与前几次的温柔绵软完全不同。谢芷清的脑袋高高扬着,被迫接受着来自郎卅的气息。 双唇被反复碾压,谢芷清忍不住发出了像求饶一样的闷哼。他伸出双手,环住了郎卅的肩膀。 他们贴得很近。 谢芷清只觉得周身都快烧起来了。 郎卅的舌头勾缠着他的,唇瓣被吮吸得阵阵麻痒,他攀着狼王的肩膀,指尖用力到泛了白。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谢芷清的眼眶都是湿润的。 搭在郎卅肩膀上的手指蜷缩着,小皇子的嘴唇闪着淡淡水光。他的眼角和脸颊都染上了浅色的阴影,郎卅知道,那些都是绯色。 他又吻了吻谢芷清的眼睛和鼻子,之后抱着他一个翻身—— 谢芷清轻声惊呼,随后被牢牢拥入怀中。 他趴在郎卅怀里,两只手抱着郎卅的手臂。他的耳朵贴在狼王的脖子旁边,耳朵下面是结实有力的心跳声。 郎卅伸手拂开他额前的头发,右手托着他的脸,指腹在嘴角轻轻抚摸。 他看向谢芷清的目光炽热却不露骨。那目光中的爱意和怜惜满得快要溢出来,情.欲和冲动却都压在最底下。 谢芷清几乎快被那视线中的情意淹没。 他张开嘴,呼吸湿润。 双唇贴到郎卅下巴的时候,谢芷清屏住了呼吸。他凑过去,用嘴唇碰碰郎卅,立刻又像兔子一样缩了回来。 他还是羞涩,即便已经有过更亲密的接触,他也依然矜持。 郎卅垂眼看着他,看他带着水汽的眼睛,看他被汗水濡湿的额发,看他湿润的唇瓣——那双唇方才在他脸上印了一个潮湿的吻。 压抑了许久的情.欲忽然就按不住了。 他抓过谢芷清的肩膀,一把把他扣进怀里。郎卅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双臂箍住谢芷清的身体,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骨头。 他的嘴唇贴着谢芷清的额头,喉结上下滚了滚。他的呼吸粗重,喘息中似乎还带着一丝颤抖。 “小清儿……”郎卅闭闭眼睛,手臂青筋暴起。 谢芷清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要被他揉碎,可他并不想躲开——郎卅满载的爱意让他不愿躲开。 他费力地从郎卅的怀中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也伸出两只手环住他的脖子。 他抬起头看向郎卅,眨了眨眼睛,眼角一片湿润。 他用手碰碰郎卅的脸,再次被那视线中毫不掩饰的爱意震撼。 谢芷清不合时宜地想,为什么是自己呢?郎卅……郎卅是狼王,他是一族之主,他应当有许多选择的,可他却选择了自己。 为什么呢?仅仅是因为那一面之缘吗? 他很想问问郎卅,可又犹豫要不要开口。 郎卅是爱他的,每每想到这一点,谢芷清总会脸颊泛红,可他从不怀疑这件事——郎卅实在毫不掩饰。 从他们见面的第一刻起,那爱意一直滚烫。 他蹭蹭郎卅的下巴,终于还是问出了口:“郎卅,为什么……是我呢?” 郎卅垂下视线看过来,睫毛遮住了神色,谢芷清只能看到他柔和的唇线。 “为什么是你?”郎卅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跟你成亲吗?” 谢芷清应了一声,用气音说道:“对,为什么……跟我成亲呢?你是一族之主,应该有很多选择吧?” 郎卅笑了。 他终于松开谢芷清,用两只手好好捧着小皇子的脸颊。他摇了摇头,表情像是有点无奈。 “怎么到现在还在问这种问题……”郎卅无奈道,“小清儿,我没有很多选择——我没有别的选择,从头到尾,我选择的都是你啊。” 谢芷清听得似懂非懂,郎卅却不再继续回答。 他揉搓着谢芷清的耳朵,一小片淡色的阴影又从谢芷清的腮边蔓延到了莹白的耳垂。那片阴影落在眼中似乎有了颜色,像是天地间除了黑、白、灰,又多了艳丽的红。 他按住谢芷清的后颈向自己压了过来,再一次BaN含住了他的双唇。 唇齿交接间,谢芷清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告白。 郎卅贴着他的嘴唇,滚烫的鼻息快要将他烫伤。 “谢芷清,我爱你啊……”他撬开谢芷清的嘴唇,温柔含住。 小皇子一如往日羞涩,向后躲了躲。 手心热热的,也颤抖着发软。 他张开手指嵌进郎卅的手掌,和他十指相扣。 郎卅微微起身,低头看了看。 谢芷清紧闭着双眼,睫毛微颤,乌黑长发柔顺地贴在额头。 郎卅托起他的手腕,亲吻着他的手腕内侧,表情虔诚。 轻柔的吻落在手腕,谢芷清觉得痒了,他睁开眼睛看看—— 郎卅也正在看着他。 “可以继续吗?”郎卅又用唇碰碰他的手,他低声唤他的名字,“小清儿。” 谢芷清没有回答。他垂下眼睛,避开郎卅的视线,只用指腹摩挲着狼王粗糙的手掌当做回应。 郎卅的吻再次落下来时,谢芷清终于伸出双手,拥住了他的肩膀。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么么哒! 第23章 23 “谢芷清, 我爱你啊……” 郎卅将爱意毫不遮掩地在谢芷清的耳边吐露,轻声的话语中包裹着的情绪浓重得快要将人淹没。 谢芷清笨拙地回应着来自狼王的凶狠的吻,不知不觉间整个人都嵌进了面前的怀抱。 郎卅的双手扣在谢芷清的脑后, 那人柔软的发丝包裹着他的手掌。如墨一般乌黑的长发又把谢芷清白皙的肤色映衬得更加明亮, 这下子,郎卅眼中的世界连灰色都不再明显, 黑白分明的颜色里, 唯有谢芷清洁白无瑕。 他握着谢芷清的腰一个翻身, 又把他压在身下。 谢芷清唇瓣嫣红,长发凌乱地散在枕上,眼角泛着隐隐水光。他伸手摸着郎卅的脸,手心都是潮的。 他躺在床上, 衣服早就散开了, 纤细的颈子露在外面。他把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一只狼的面前。 但他看着郎卅,眼神中带着很多种情绪, 唯独没有防备。 郎卅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弯下腰, 把他心爱的小皇子抱进怀里。动作轻轻的, 重一点都怕弄坏他。 这个瞬间,郎卅几乎想要告诉他, 自己这份绵长的爱意究竟从何而来,想要告诉他自己并非见色起意。 他真想告诉谢芷清,自己曾经在失去他之后, 又孤独地活了那么长时间。 可话到了嘴边还是无法说出口。 他只是又亲亲谢芷清的耳朵,在他耳边再一次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我爱你……”声音很低, 语气却很坚定, “小清儿, 我很爱你, 从……很久以前,我就想着,要把你娶回家了……” 他依然抱着谢芷清,想,他的小皇子应该单纯快乐地生活,不必知道那些痛苦和分离,只要谢芷清这一世幸福平安,别的,都没那么重要了。 谢芷清也伸手抱住了他。 小皇子柔软的手环住了他的肩膀,脸蛋也蹭了过来,就贴在他的脸旁。 谢芷清用鼻尖蹭着他,呼吸间都带着□□未尽的粘腻。 他从郎卅的怀中抬起头,视线湿漉漉地望着他。 “郎卅,我……”谢芷清羞怯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小皇子无法像郎卅这样直白地表达着爱意,只能用这样的话语诉说着自己的心情。 他微微抬起身体抱住郎卅,像小动物一样把自己埋进夫君的胸膛。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视线害羞。 “郎卅,我会一直留在这里,”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们成亲了,你是、你是……” 谢芷清几乎无法将之后的话说出口。他两颊绯红,羞涩和不好意思几乎快要让他晕倒。 他攥着郎卅的衣领,磕磕巴巴地将剩下的话说完:“你是我的夫君……” 再之后的话被郎卅尽数吞进口中,郎卅啃咬着他的双唇,剥.掉了他的小衣。 情.欲蒸腾间,谢芷清瞥见郎卅衣领处又出现了上次的奇怪痕迹。 青黑色的线条扭曲着从郎卅的肩膀钻出,这一次甚至蔓延到了前胸。 他伸手摸摸那里,问道:“这是……狼纹?” 郎卅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低声道:“对,狼纹。” 谢芷清又问:“是我记错了吗?好像不是一直都有。” 郎卅犹豫一瞬,见谢芷清实在好奇,便坐直身体,一扬手脱了自己的衣服,露出精瘦结实的上半身。 谢芷清微微瞪大眼睛。 那些青黑色的纹路在郎卅的身上铺开,从肩背一直延伸至手臂。纹路凌乱又规律,谢芷清看着眼熟,仔细一想,这与成亲那日郎卅婚服上的纹路极为相似。 “我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狼纹,是独一无二的。”郎卅解释道,“对于我们这些已经完全智化的狼,狼纹是我们身体上唯一保留着的狼型特征。但——你也发现了,它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的。” 郎卅揽着谢芷清的腰,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两人额头相抵。 “只有……”郎卅清清嗓子,话说得有点艰难,“只有发情的时候会显出来。” “……”谢芷清吞了吞口水,视线悄悄挪开。 也不是完全没有概念,虽说两人近日来才同床共枕,但…… 郎卅一直很精神,各种意义上的。 谢芷清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这一眼足以让他脸红到快要爆炸。 兽族的发情期,名不虚传…… 谢芷清尴尬的反应实在好笑,郎卅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小皇子手足无措又努力维持正常表情的模样。 他甚至能够想到谢芷清此刻心里正在想什么。 他首先会想,兽族遇上发情期却没有好好解决,身体会不会不舒服。其次,他会想…… 郎卅笑着摇摇头。小皇子内心柔软善良,肯定会想,他们早已成亲,他理应帮自己的夫君渡过每次发情期。 但这并不是郎卅想要的。 他是狼王,像现在这样的时刻他经历了太多,他并不想在谢芷清不愿意的情况下强迫他。更何况…… 发情时的兽族是没有理性的,他也不想弄伤谢芷清。 在还能保持理智、还能继续忍耐的时候,郎卅愿意继续忍。 “现在你知道了,之前一直没有跟你一起睡,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样。” 郎卅搂紧坐在腿上的人,手臂稍一用力,让两人挨得更近。 谢芷清的身体紧贴着郎卅的小腹,蓬勃生机烫得他全身发软。他勾住郎卅的脖子,手指轻轻抚过那人肩膀上的一道纹路。 他依然觉得羞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来想去,谢芷清低下头,在郎卅肩膀落下一个吻。 郎卅咽了咽口水,呼吸都在发颤。 他用力闭闭眼睛,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郎卅脑袋里只有一句话。 忍个屁,老子不忍了! 他按住谢芷清的背放倒在床上,狠狠咬上了他的下巴。 谢芷清毫无防备地惊呼出声。 他没有躲闪,只是伸出手,紧抱着狼王的肩背。 郎卅在他耳边温声说着那些汹涌的爱意。 油灯燃尽了,房间内的悉索响声也终于停止。 床单上两只手十指相扣,谢芷清的指尖抖了抖,划过郎卅手背的时候留下一串薄薄的汗水。 谢芷清撑着最后一点力气,伸手摸了摸郎卅的眉眼。 郎卅眼睛很红,脸庞也覆上了一层薄汗,手臂内侧的青筋凸起得很明显。他撑在谢芷清肩膀两侧,抹了抹脸上的汗水。 他回握住谢芷清的手,贴在自己脸旁。 寒冷的冬夜里,刚刚互通过心意的爱侣分享着彼此的体温。 夜深了。 中途郎卅醒了一次。谢芷清窝在他的怀里,睡得很沉,脖子露着一截在被子外面,上面清晰地印着一个牙印。 郎卅给他掖好被子,又把他搂得更紧了一点。 他抬头看看外面——好像隐约听到了下雪的声音。 谢芷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竟然又比郎卅起得晚。 谢芷清羞愧地抓抓脸,赶紧起来穿衣。 这一动,简直觉得全身上下哪哪都酸。 谢芷清更羞了。 郎卅正蹲在兔笼前面逗芙芙,听到身后的动静时回了下头,说:“快起了,外面下雪了。” 听到这话,谢芷清又激动起来。安渝在南边,气候温暖湿润,这么多年了,下雪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衣服都顾不上穿穿好,披着件外衣就急急忙忙下了床。 “哇,真的下雪啦!”他推开窗子,惊喜道。 郎卅解开自己的衣服,从身后把他裹进怀里。 两人披着这一件衣服靠在窗边,欣赏这个冬天里的第一场雪。 谢芷清把手伸到窗外,小雪花洁白干净,落在手心里凉凉的。 “我接到雪啦!”他回过头,惊喜地对郎卅说。 他不知道,身后的狼王并无心情欣赏雪景,他只是静静注视着怀里激动的小皇子。 别说是雪景,就算是这世间最壮丽的山川,最广阔的大海,都不及谢芷清笑颜的万分之一。 “啊,”郎卅应了一声,“小清儿接到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 24 接到雪还不够, 谢芷清还想出去玩。 他穿着厚厚的斗篷,又戴上了前几天那只新的狐狸帽子,整个人裹得圆滚滚地出了门。 他手上牵着阿忒斯, 怀里还抱着芙芙——芙芙躲在他的斗篷里, 只露出一张小兔脸。 这副左拥右抱的样子把郎卅看笑了。 “你这装备得还挺齐全。”郎卅失笑。他蹲下身,拽了拽牵在阿忒斯背上的绳子, 问道:“这是什么……?” 阿忒斯一脸生无可恋。 “哦, 是, 那个,绳子。”谢芷清挠挠头,道,“我想让它拉着芙芙跑两圈……” 谢芷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视线飘忽着躲开, 心虚地不去看郎卅。 郎卅看了看天,“阿忒斯是狼不是狗”这句话在嘴里转了一百圈才勉强按下去。再扭头一看—— 谢芷清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块光滑的木板, 绳子的另一头就拴在这块木板上。 郎卅实在没眼看, 摆摆手不管他们了。 谢芷清欢呼一声, 把芙芙放到小木板上,又过去拍拍阿忒斯的脑袋, 哄道:“慢一点哦,别摔啦。” 阿忒斯带走芙芙后,谢芷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又回过头来看向郎卅。 郎卅:得了,那只狼带着兔子去玩了, 这只狼也该带着兔子去玩了。 雪下了一整晚, 到处都积着厚厚的雪, 踩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谢芷清像第一次见到雪的小孩子一样, 专找那些无人踩过、没有脚印的地方踩着,玩得不亦乐乎。 白天的雪没有夜间那么大,雪粒儿细细小小的,落在谢芷清的鼻头上很快便会融化。 他摘下手套,用手指碰碰自己鼻尖上的小雪粒,欣喜道:“它在我手上化成水了!” 这点小事也能让他高兴。 那粒雪早就化了,谢芷清仍像举着什么要紧的好玩意儿一样跑过去给郎卅看。 他一边小跑着一边嚷嚷道:“它在我手上化了——啊!!!” 谢芷清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手上早就蒸发了的那一点点水渍,根本没注意脚下的路。雨雪湿滑,他滑了一跤,摔倒了。 “小清儿!”郎卅赶忙跑过去看。 “没事,没事。”谢芷清从地上爬起来,傻乎乎地笑着,说,“我太不小心了嘿嘿。” 好在雪厚衣服也厚,这才没有摔疼。 郎卅把他拉起来,拍拍他屁股上的雪,无奈道:“小心点。” “没事,我没事。”谢芷清又重复了一遍,“哎,对了!” 是真没摔疼。 谢芷清又跑着回了家,取出自己没做完的那两只兔子揣进怀里,又出去了。 他把这两只兔子放在雪地上,清了清嗓子说:“哈!给你们也看雪!” 过家家一样玩了好久,谢芷清才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 他擦擦那两只兔子上的雪花,尴尬地看向身后的郎卅,主动解释道:“呃……我家那边有‘瑞雪兆丰年’的说法。” 郎卅似笑非笑,“所以呢?” “……”谢芷清硬着头皮道,“安渝以农业为主嘛,我们就很迷信这个!觉得下大雪是收成好的象征!所以,所以!” 郎卅没再继续调侃他,只说:“好,兆丰年,明年一定是个好年头。” 他朝谢芷清挥挥手,让他来到自己身边。他解开自己的斗篷把人拢进怀里,又用自己的手掌圈住小皇子冰冷的手背。 “以后都会是好年头。”郎卅在他耳边轻声说。 这话可是真心实意,完全不是为了哄谢芷清高兴。 狼王殿下真心觉得现在是最好的时候了。 谢芷清还活着,谢芷清就在他身边;他们好好地在一起也成了亲。 他们以后还有很多个这样的好年头。 *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郎卅依然忙碌。 说起来与谢芷清成亲前,他满心都是赶紧去安渝把人带回来好好保护着,那些新婚前的准备,基本都是老狼王老狼后操办的。 这次为了安渝国那两位王子公主来访的事,郎卅才知道原来这些琐事也这么复杂。 还好小夫妻才刚圆了房,正是最有热情的时候。 后来老狼王老狼后夫妻俩也回来了——自从郎卅接管狼王之位后,老狼王夫妻俩就出去玩了,上次回来还是为了儿子成亲,见过谢芷清一面之后,两人又出去云游四海了。这次听说谢芷清的哥哥和妹妹要来,这才又回草原。 于是接待谢芷风和谢芷月的事情就交给了郎卅,狼族的日常事务,又让老狼王来接手了。 这天晚上,郎卅回家还算早。 他顺便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护送那两人的车队一切顺利,再过两日,他们就能抵达草原了。 “真的吗!”谢芷清裹着被子翻身坐起,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激动和快乐,“之前不是说还要三至四日吗?” 郎卅笑着把他放回床上,拍拍被子,说:“之前担心你妹妹年纪小,这么远的旅途中间总是要停下来休息几日的。谁知道路上问过几次,她都说不用,而且——” 郎卅碰碰谢芷清的鼻尖,继续道:“不仅没休息,她看着还挺高兴的。我记得你说你妹妹不是爱说话的性子。” 谢芷清道:“是呀,我还盼着她能更开朗些呢。” 郎卅撇撇嘴,“别再开朗了,开朗成郎潇潇那样,有你受的。” 之后又说了些别的才睡觉。 郎卅自然是同谢芷清睡在一起的。 狼王的身体很温暖,同谢芷清分享同一床被子时不仅不会漏风,反而更加温暖。 谢芷清眯着眼睛,觉得连暖水袋都不再需要了。 他靠紧郎卅,不过短短几天时间里,竟然已经习惯了窝在那人怀里睡觉。 草原进入了最寒冷的季节,这个夜晚,外面又下起了雪。 阿忒斯一一巡查了一番狼群,确认它们没有紧急情况后也回去睡了。 芙芙在小兔笼里砸吧着嘴,长耳朵垂在一旁,像小被子一样柔软。 房间里的两个人相拥而眠,两人都在做着温暖的美梦。 案台上三只兔子排排坐好,每一只的表情都很可爱。 最寒冷的夜晚,也总有温暖的地方。 * 另一旁,正在赶路的人也休息了。 谢芷月偷偷摸进了兄长的房间。 “皇兄,你睡了吗?”女孩从门外探头。 “没有,怎么了?”谢芷风莞尔一笑,“这么晚还没休息?是不是白天赶路太辛苦了?” 谢芷月推开门走了进来。她在谢芷风的轮椅旁边蹲下,脸蛋贴着兄长的膝盖,闷声说道:“我睡不着。” 谢芷风耐心问道:“怎么了?” “害怕。”谢芷风抬头看着哥哥,“我听到那些人说,后天中午大约就能抵达狼族了。” “那不是很好吗?”谢芷风不解,“快见到小清儿啦。” 谢芷月却有自己的担心,“他会不会不记得我了……” 谢芷风失笑,“怎么会!” 他摸着小妹的头顶,温声说道:“小清儿每天都在挂念我们,我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突然发现公主和小清儿以后的宝宝的名字有点问题 但是公主的名字改不了,宝宝的名字也不能改,所以就、就这样吧(抱头) 第25章 25 谢芷风兄妹是在第三日傍晚到的。 草原这几日的雪实在太大, 马匹打了滑,郎卅派去的那些侍卫担心惊了安渝国的二皇子和小公主,好说歹说劝两人休息了半日。 到达草原的时候, 太阳才刚落山。 谢芷清吃过午饭就跑出来等着。他坐不住, 跑了一趟又一趟,最后干脆揣着手炉站在门口干等着, 郎卅说了好几次让他回去他也不听。 在草原入口处执勤的狼警卫都换了一批, 他们知道谢芷清在等人, 也知道今天有贵客到来,便自觉主动地去前面探路,每隔一会儿就回来传一句消息。 只是等了半天,依然没等来那两个远道而来的人。 天色越来越晚, 谢芷清逐渐焦虑起来。他坐立难安, 急得在原地转圈圈。 手炉渐渐没了温度,郎卅派人给谢芷清取了更厚的外套, 又在旁边生了火, 陪着他一起等着。 谢芷清眼看着越来越焦躁, 他抓着郎卅的手,声音都有些焦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郎卅摸着他的脸, 安慰道:“这附近只有狼族,没有别的族群,不会出事, 放心。” 谢芷清自然知道这些,只是心里实在着急, 嘴上才控制不住地问了又问。 太阳渐渐落下, 天色也逐渐变暗, 原来用来取暖的柴火, 现在也成了照亮的工具。 柴火堆偶尔蹦出一两颗火星,噼噼啪啪的。谢芷清和郎卅都没说话,这几个声响倒成了这里唯一的声音。 “哎,”郎卅忽然开口,“来了。” 谢芷清蹭地站了起来,“来了吗?!” 他小跑着过去看,又被郎卅一把拉住抱进怀里。 “你两条腿怎么跑得过马?”郎卅哭笑不得,“老实等着,到门口了,马上就进来。我都听到声音了。” 狼王耳力极佳,谢芷清可听不到。他动动身体,实在挣脱不开郎卅,便只能靠在郎卅怀里,继续等待那一行人的到来。 夕阳把原本洁白的云朵染得金黄,赤红的太阳渐渐落进了远处蜿蜒的山脉。 在最后一点余晖也快消失的时候,载着谢芷风和谢芷月的车马终于驶入了谢芷清的视线。 忐忑了好几日的心情忽然就平静了,谢芷清眨眨眼睛,安静注视着远处那辆马车。 太阳彻底落山了,最后一点微红的光亮落在远方,把视野里的一切景物都映成了红色。 马车终于驶入了草原。 车厢里的人也终于按耐不住长久的思念,马车还没停下,就焦急地探出头来。 落日余晖洒在女孩稚嫩的脸庞上,像是太阳落山了,又马上升起了星星。 谢芷月掀开帘子,就这么呆呆地看向谢芷清的方向。她扁着嘴,长发被风吹得四处飘散。 马车缓缓停下。 谢芷月跳下马车,拎起裙角朝谢芷清跑来。 护送的侍卫怕她摔倒,伸手护了一把,谢芷月不管这些,挥开他们的手,径直跑向谢芷清的方向。 那些侍卫有些手足无措,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这时,马车上另一人开了口。 “无妨,不用管她,让她去就是了。” 那人声音清润,语气温和。他扶着车子,手指纤长,指尖泛着常年不见阳光的灰白。 “麻烦,扶我一下。”他说。 护送的侍从早已推来他的轮椅,小心将他扶下马车。 谢芷清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双唇微微颤抖。 他红着眼睛向公主走去,短短几步路走得那样缓慢。 谢芷月也停下了脚步。她眼眶通红,腮边还挂着几颗眼泪花。 女孩用手背抹了一把脸,朝着面前的方向,喃喃地叫了一声“哥哥”。 谢芷清快步朝她走去,最后几步干脆跑了起来。 “小月儿!” 谢芷清略一弯腰,把许久不见的小妹搂入怀中。 女孩软绵绵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又叫他“哥哥”。 小孩子到底还是好哄,方才还泪眼婆娑着,现在已经眉开眼笑了。 谢芷清年纪也不大,又是打小被娇宠着长大,真要说起来,也就只有在小妹面前有点哥哥的样子。他吸吸鼻子,温声道:“小月儿,路上辛苦吗?” “不辛苦。”谢芷月摇头道,“能见到哥哥就不辛苦。” 谢芷清心里又酸又软。 他拍拍谢芷月的背,自己站直了身体,又看向不远处安静坐在轮椅上的哥哥。 哥哥也正在看着他们。 “小清儿,来。”那人朝他们招招手。 谢芷清吸了吸鼻子,牵着妹妹的手朝他走去。 一旁的侍从见状走上前来,想要帮忙推轮椅,好让这兄妹三人快点相聚。 然而谢芷清摆了摆手,对那侍从道:“我来。” 他牵着妹妹的手,缓步朝谢芷风走去。 草原和安渝相距何止千里,可这样远的距离落在脚下,不过这短短几步路而已。 谢芷清用右手搂着小妹,自己微微弯下腰,让自己的侧脸紧紧压在哥哥的头顶。 看到小妹时尚且还有些哥哥的样子,然而见到兄长时,谢芷清还是那个爱撒娇的小皇子。 “皇兄,”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最近还好吗?” “都好。父皇、母后,还有皇长兄,大家都很好,大家都很挂念你。”谢芷风笑得眉眼弯弯,“小清儿什么都不用担心,大家都好。” * “哎——”郎潇潇歪着头,脑袋后面的麻花辫从肩膀垂了下来。她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娇小女孩,出声问道:“你就是谢芷月?” 谢芷月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似乎不太习惯这样近的距离,她退后一点点,小声说:“我是。” “好可爱哦。”郎潇潇捧脸道,“真想捏捏脸。” “……给我闭嘴,这个死丫头。”郎卅受不了地勒住她的脖子往后拖去,“别在人家面前发疯。” 郎潇潇失落道:“哦……” 谢芷月尴尬地移开视线,去找自己的两个哥哥。 他们住的小房子就在谢芷清旁边,方才谢芷清说回去找个东西,离开了一下。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狼族的公主就缠上了他们。 谢芷月很有礼貌地向两人打了招呼,只是实在不知该怎么开口称呼郎卅。她思考了一会儿,觉得怎么叫都不对。最终她闭闭眼睛,视死如归地叫了一声“狼王大叔”。 今年也只有二十四岁的郎卅:“……” 就挺生气的。 谢芷月有点被吓到,赶忙回头找哥哥。她跑到谢芷风身后躲起来,又戳戳哥哥的肩膀。 谢芷风:“……” 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谢芷风也在称呼上犯了难。 他左思右想,最后试探性地叫道:“狼王……大哥?” 郎卅:“……”不觉得辈分乱了吗? 谢芷清这时候终于回来了。 好巧不巧,偏偏把这段对话听了个正着。 他忍着笑挤到三人中间,拉住郎卅的胳膊,笑眯眯地对妹妹说:“小月儿,怎么可以叫大叔呢!你要叫哥哥。至于皇兄——叫名字就可以了吧?” 郎卅臭着脸哼了一声。 短暂地安抚过狼王殿下后,谢芷清从怀里掏出两个东西递给那兄妹两人。 正是他前几天每日每夜扎的小兔子。 “嘘——”谢芷清神神秘秘道,“不要给父皇还有皇长兄知道咯!没有他们的份呢!” 郎卅招呼其他人悄悄离开,把房间留给他们兄妹三人,自己也拽走了想要留下的郎潇潇。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看。 谢芷清的目光那样温暖。 郎卅怅然地叹了口气,神情复杂。 谢芷月毕竟年纪小,折腾了这么些天早就累了,全是靠着要见谢芷清的念头支撑着。现在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一直紧绷着的那股劲儿松了,又待在最信赖的两个哥哥身边,困意很快涌了上来,趴在谢芷清膝盖上睡着了。 谢芷清笑着摇摇头,俯身把她背进卧室,嘱咐随行的嬷嬷照顾她睡觉,自己则推着谢芷风去了旁边的另一栋小房子。 这两栋小房子建得仓促却毫不马虎,谢芷风连连赞叹:“真不错啊。” 谢芷清说:“怕你们住得不习惯,郎卅可用心了。” 谢芷风仰头笑道:“都开始帮他说好话了呀。” 谢芷清脸一红,侧过头去不说话了。 谢芷风笑吟吟地看了他一会儿,又道:“我们原本都好担心的,害怕你在这里受委屈。草原天高皇帝远的,有点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不过现在看来——他对你很好,是吗?” “还、还不错吧……”谢芷清含糊道。 “只是还不错吗?”谢芷风不依不饶地追问。 “……”谢芷清眨眨眼睛,僵硬地转移话题,“他、他们狼族的人,跟我们真的很不一样哎!” 话音刚落,门被敲响了,谢芷清连忙跑过去开门。 门外正是郎卅。 谢芷清有些心虚,他摸摸鼻子,紧张地说:“怎么了!” 郎卅倚着门框,见他这副紧张得不得了的样子实在是好笑。他说:“没事,过来问问,看你哥哥和妹妹缺不缺东西,好给他们准备。” 谢芷清回头看看哥哥,说:“暂时没有哦。你准备得很充分啦。” “那就好。”郎卅点头道,“那你们聊,我先回去。” “好。”谢芷清应下。 郎卅刚转身准备离开,谢芷清又出声叫住了他。 “郎卅,那个……”他有点不好意思,“我,我今晚想……” 谢芷清抓抓脸,小声说:“我想和皇兄多说会儿话,他们一共也待不了几天。” 郎卅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你今晚就睡在这里,这样可以吗?” 他说着,变戏法一样从身后取出一个大包裹,道:“其实我过来就是为了给你送毯子,又不知道怎么说——直接说也太奇怪了,像是我赶你出去睡觉一样。” 谢芷清噗嗤一声笑了,他侧过身让开位置,让郎卅进去把毯子放下,之后在哥哥揶揄的视线中硬着头皮拉着郎卅出了门。 “那我今天就跟哥哥一起睡。”他抱着郎卅的胳膊,在那人耳边低声道。 郎卅揉揉他的耳朵,笑得很温柔,说:“好。” 不知是因为见到了许久未见面的亲人,又或者只是单纯因为现在的气氛太好,总之,谢芷清咬着嘴唇,凑到郎卅脸旁亲了一口。 他还抱着郎卅的胳膊,神情羞涩。 “那,郎卅,晚安——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郎卅托着后脑吻住。 郎卅的唇研磨着他的,微凉的双唇带来的亲吻却是火热的。 短暂的惊讶过后,谢芷清放松下来。他的双手揪住郎卅胸前的衣服,接受亲吻的动作青涩腼腆。 到底是在外面,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久。郎卅松开他,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呼吸都很急促。 “去吧。”郎卅又亲亲他的唇,低声道。 再回到房间时,谢芷清看到二皇兄右手杵在轮椅扶手上,手背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 “感情真好啊。”谢芷风调侃道。 谢芷清低着头,抿了抿嘴,脸上挤出了一个小酒窝。 他眼神乱飘,也没有给个回应,只是嘴唇红红的,脸上的表情分明写满了甜蜜。 第26章 26 “母后整日唉声叹气, 就怕你在草原受了委屈无处诉苦。”谢芷风笑道,“现在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谢芷清一脸生无可恋, 闭着眼睛在床上躺尸, 一副“我不听也不回答”的样子装死。 谢芷风靠在床头,用食指戳戳他的脸, 又说:“那狼王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凶残啊, 看起来挺好相处的呢。” “……”谢芷清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小清儿跟我还不好意思吗?”谢芷风用手撑着床, 慢慢挪到谢芷清身边,又说,“快让我看看,小清儿是不是在脸红。” “你好烦啊!”谢芷清恼怒道。他用被子盖住头, 自己完全缩在被窝里。 谢芷风偷笑几声, 慢慢坐好。 调侃小弟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点和谢芷清相似的活泼,正经起来的时候, 倒是真的温柔如风。谢芷风眉心微皱, 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后他又碰碰那团被子, 低声问道:“小清儿,他……郎卅知道了吗?” 谢芷清原本在被子里滚来滚去, 听到这句话时才停下动作。 他从被窝里钻出来,头发有些乱了,脸上也带着闷出来的薄红。他慢吞吞地起身, 挨着哥哥坐好,点点头说“知道”。 谢芷风拿不准这是什么意思, 只能又问道:“没有因为这个发生什么不愉快吧?” “没有……”谢芷清抓抓脸,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他说他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谢芷风惊讶道。 “对, 早就知道。”谢芷清抿着嘴, “所以,他也没有惊讶,也没有意外,就很平静地接受了,好像完全没当成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谢芷风摸摸下巴,想了一会儿,说:“或许本来就不是了不起的大事,只是你太在意了。” 说到这里他又摇摇头,“也可能是一直以来我们都太在意了。真的爱你,又怎么会在意这些呢?” 谢芷清搓着被角,低头应了一声。 实在是太晚了。 油灯渐渐暗了,房间里只能囫囵看个人影,然而许久没见面的双生子没有半分困意,依然躲在被子里说着悄悄话。 谢芷清一一问过远在安渝的其他人,连某位家里添了小孙女的嬷嬷都没放过。 “都好,都好。”谢芷风就知道他要啰嗦着问个没完,离宫前早已准备好,“母后赏了些布匹,又给她放了个长假。嬷嬷带那娃娃来过,我还见到了,胖乎乎的,很可爱。” “这样哦。”谢芷清遗憾道,“刚出生的小宝宝,一定很可爱吧!脸软软的,手脚短短的。” 谢芷风笑话他,“小清儿喜欢的话,也可以生一个呀。” “……”谢芷清又翻过身去背对着他,闷声道,“皇兄又在胡说八道了!” 谢芷风闷声笑了一会儿后忽然没了声音。 谢芷清紧张起来,赶紧转身去看他,却见哥哥神色复杂。 “怎么了?!”谢芷清惊道。 “……”谢芷风犹豫着开口,“小清儿,我刚才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去藏书阁玩,曾经翻到过一本书,上面说、上面说……” 谢芷清对此毫无印象。他实在是……太经常偷溜去宫里各个地方玩耍了。 他有点焦急,催道:“上面说什么?” 谢芷风面露尴尬,吞吞吐吐道:“上面说,像、像你这样的特殊身体,也是有可能怀孕生子的。” 谢芷清万没想到话题竟会是这样,当即臊了个大红脸。 他蹭地坐起来,赶紧去捂哥哥的嘴,含糊说道:“你、你在说什么呀……” 谢芷风笑着躲开,说:“好吧,好吧,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说啦。” 谢芷清气呼呼躺回被子里,嘴上数落道:“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谢芷风:“好罢,那就不说啦。太晚了,快点歇息吧。” 他把小弟的被角压好,便闭上眼睛,准备睡了。 然而谢芷清倒是睡不着了。 哥哥这么一说,他也想起来了。五六岁的时候他推着哥哥偷溜去藏书阁玩,他眼尖,瞥见了一排医书,便踩着椅子摇摇晃晃去够——兄长体弱多病,他也对这些医书很感兴趣,每每看到便想寻来看看。 那一次翻到的医书,里面竟有许多关于双儿身体的记载! 年幼的谢芷清不懂这些,却直觉这些东西不是自己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能够细看的。他慌乱地合上那本书,只匆忙扫到了几句话。 “若双方情投意合、真心相爱……” “汲取日月精华之地……” 十几年前的一段浅浅回忆,此刻在谢芷风的提醒下莫名变得清晰起来。 那两句关键语句很容易被连上,无非是说,若夫妻双方真心相爱,且所居之地汇聚天地之灵气,即便是、即便是他这样的身体,也是完全有可能孕育生命的。 谢芷清的心砰砰直跳。 深夜本就容易多想,谢芷清的思路不知不觉跑远了。 他和郎卅,算是真心相爱吗…… 想来郎卅定是真心爱他的,他…… 谢芷清眨眨眼睛,他也是愿意同郎卅一辈子在一起的。 这就算是勉强满足了第一个要求吧……那第二个要求……? 怎样的地方算是“汲取日月精华”呢? 谢芷清搞不懂了,关于那本医书,他只记得这些了。 谢芷清叹了口气,挥开脑袋里那些想法。 算啦,他想,且不说那医书上的说法是真是假、有何依据,就说自己记得的那两句话都未必正确,还是不要思考这些了罢。 他躺平身体,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然而…… “小清儿在想什么?”谢芷风悠悠道。 “啊——!”谢芷清吓得一声尖叫,“你不要突然说话啊!!” “我刚刚有问你怎么还没睡,还一直叹气,可你没理我啊。” 谢芷清看不到他的脸,却能听出那语气中的调侃。他心虚道:“……没有吧,你没有跟我说话。” 谢芷风道:“没有就没有罢——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走神?” “我没有!”谢芷清崩溃道。 “啊——我知道了。”谢芷风还在说,“你一定是在想,日后你的宝宝是像你更多些,还是像狼王更多些,对吗?” “我没有!!” “像你的话,那一定是个貌美可爱的宝宝。如果像狼王,那一定是个强壮的宝宝……” 谢芷清抓狂,“你不要再说了,哥哥!” 谢芷风哈哈大笑,连连说“不说了不说了”,便真的闭了嘴。 谢芷清扭到一旁,气鼓鼓地生着闷气,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哥哥快来哄我不然不原谅你”的气息。 他脸上直发烫,可真说有多生气,那也并没有——还是羞的。 谢芷风终于笑够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小清儿?真的生气啦。” 谢芷清重重地哼了一声。 “哎呀,不要跟哥哥生气呀。”谢芷风清清嗓子,说,“按那医书上的说法,要孕育宝宝,需得真心相爱。” 谢芷清扁扁嘴,转过身来,道:“你也记得呀?” “记得。不过……那些说法也未必是真的,小清儿不必太往心里去。总之,只要狼王真心待你,只要你在这里过得开心,旁的……都不重要。” 谢芷清想,这样的话,郎卅似乎也是说过的。他说,希望自己在草原,也能像在安渝一样快乐幸福。 那么,现在的他,快乐幸福吗? 谢芷清用手指抠弄着枕头,细声细气地说:“先前,同意嫁到草原时,我心里当真是一百个不乐意,可我不想说。我想,既然决定为国家、为父皇做一点小贡献,那就不要抱怨。可真的来到这里之后,郎卅也确实……对我很好。” 谢芷清顿了顿,摇头笑了,“我觉得像是过了许久,可仔细一想,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只要你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谢芷风道,“出门在外,我们只求健康、平安、快乐。” 谢芷清眼眶泛热,“哥哥,不必太挂怀我,小清儿一切都好,没有受过委屈。” 许久后谢芷风才轻叹一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 那一夜聊到了太晚,第二日早晨谢芷清没起来。等到他悠悠转型的时候,外面太阳都挂得老高了。 他揉揉眼睛翻身坐起,下意识去看芙芙—— 芙芙没在。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晚睡在哥哥这里,扭头一看—— 哥哥靠在床头,满脸震惊。 谢芷清:“……” 他尴尬道:“起晚了。” “是不是也太晚了?” “这个,”谢芷清硬着头皮扯谎,“草原和中原有时差,这个时候是草原正常的起床时间。” “可你看外面太阳,早就升起了啊。”谢芷风指指窗外。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谢芷清按下他的手指,连忙起床洗漱,顺带推哥哥出门。 这一出门,谢芷清更尴尬了。 门外郎潇潇正在陪小妹玩,不远处郎卅一脸困意地盘腿坐在地上。 夭寿啦,郎卅都比他起得早!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27 谢芷清别别扭扭的, 慢吞吞推着哥哥朝那几人走去。 郎潇潇在玩谢芷月的头发。 “好好看哦,梳这样的发型,看着就温温柔柔的。”郎潇潇看着谢芷月的辫子, 又摸摸自己的头发, 说,“不像我, 看头发就知道是常在地上打滚的。” 郎卅冷漠道:“人家不梳这种发型也不会在地上打滚——哪个公主像你一样?” 郎潇潇气道:“你闭嘴!” 她转头看向谢芷月, “安渝的公主, 让本公主来帮你梳头!” 谢芷月:“……” 她当真动手拆起了谢芷月的头发,在那人惊恐的视线中把头发编得乱七八糟。 谢芷月手上没有镜子,也看不到脑后的头发变成了什么样,但直觉不对劲! 她又四处看看, 那位狼王大叔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自己的两个哥哥也都表情尴尬。 谢芷月嘴一扁,大眼睛里开始涌出泪水。 “哎!”郎潇潇慌了, “你别哭啊!不好看吗?这不好看吗?!” 谢芷月:“……” 这次, 干脆哭出声了。 “……”谢芷清匆匆捂了把脸, 连忙走上前,道, “我来,我来。” 他解下谢芷月被蹂.躏过的头发,柔声哄道:“很好看啊, 是和平时完全不同的风格。” 他用手梳顺那几缕发丝,又对郎潇潇说:“小月儿平时养在宫里, 性子腼腆, 实在很少见人——太怕生啦。” 郎潇潇意外地有了些手足无措, “哦……” 她半蹲下身子, 视线与谢芷月齐平,抱歉道:“你不要哭了吧……我不动你头发了。” 谢芷月被哥哥哄了几句,很快便不再计较,只是实在对面前这位过于活泼的狼族公主心有余悸,还是转开了头。 身后,谢芷清还在鼓捣着她的头发,只是谢芷清久不在安渝,已经不太清楚现在女孩子们流行什么样的发型了。 他歪头想了想,手上动作也慢了下来。 随行的嬷嬷一直在远处,见状笑着走了过来,道:“三皇子,还是让老奴来吧。” 谢芷清笑着点点头,让开了位置。 “看来,我真的是离开太久了,都不知道小月儿现在喜欢什么样的发型了。”谢芷清自嘲道。 那嬷嬷却说:“才不会呢,三皇子不管梳成什么样,公主都会喜欢的。” 谢芷月也拽拽他的袖子,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略显心酸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郎潇潇又出声说道:“嬷嬷,能不能也帮我梳头发啊?我也要温温柔柔的公主头!” 郎卅坐在几步之外,实在有点受不了了,他动动身体,换了个方向背对着他们,心想,太丢脸了,郎潇潇真的太让人丢脸了。 那嬷嬷乐呵呵地答应了,还很贴心地教着郎潇潇怎么梳头——但是可想而知,郎潇潇必定是学不会的。 她拢拢耳侧的发丝,朝远处的兄长喊了一声:“郎卅,你学会没有!” 郎卅言简意赅道:“滚。” 在众人的哈哈声中,郎潇潇跑过去朝那人背后踢了一脚,结果反被郎卅用小石子击中了腿,仓皇逃跑。 谢芷清摇摇头——这兄妹俩一天不打架就难受。 这副场景他见得多了,也不觉得稀奇,但总有人没见过——谢芷风全程目瞪口呆,直到郎潇潇被小石子打得嗷嗷大叫狼狈逃走、路上还绊了一跤,才终于憋不住,捂着脸笑了。 他拽拽谢芷清的袖子,小声说:“狼族的人可真有意思。” 郎卅听力好,隔着好几米也能清楚听到这句小声的嘀咕。他撇撇嘴,认定自己因为不靠谱的妹妹而在安渝的皇子公主面前丢了大脸,心里更加生气,决定好好收拾郎潇潇。 谢芷风兄妹在草原并没有打算待太长时间。 这里气候干冷,近来又一直在下雪,对于身体不好、行动不便的谢芷风来说实在不是个适宜居住的地方。公主年纪又小,见不到谢芷清会难受,同样的,久久见不到父皇和皇长兄,她也不高兴。 况且草原也是在没什么可以让他们玩耍的地方,这两人都骑不了马,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放下心里的恐惧和狼群和睦相处。 总之,这两人在草原只住了十日,便打算告辞离开了。 算算路程,等他们回到安渝,大约就是新年了。 “宫里也需要准备些什么,我一直待在这儿,皇长兄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我得回去帮他。”谢芷风道。 “那好吧。”谢芷清闷闷不乐道。 这时,郎卅插嘴道:“如果公主愿意的话,可以再多待一段时间。” 谢芷风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说:“待一两天是愿意的,多待些日子,她肯定又要闹着回安渝了。小孩子就是这样的。” 郎卅耸耸肩,说“好吧”,便又开始着手准备护送这兄妹俩返程的事宜。 于是,没热闹几天,又冷清下来了。 算起来,一行人往返花费的时间,比真正待在草原的时间还长。 谢芷清想到这一点,不禁又有些愧疚。 让他们这样折腾一番,实在是不应该。 郎卅安慰道:“即便往返路程要花二十天,他们也愿意过来看望你——这其中的心意,远比路上的辛苦重要多了。” 谢芷清看着他,抿着嘴点了点头。 回程时,郎卅送了许多毛皮织料给他们带着,林林总总摞在一起,竟也装满了一辆马车。 谢芷风没有过多推辞,一一收下带走。 除了这些外,他们还带走了……郎潇潇。 她躲在后面装行李的马车上,打算跟谢芷风兄妹两个一起去安渝。 被郎卅从马车上拖下来的时候,她还在车厢里撒泼打滚。 “我去安渝怎么了?我不能去吗?” “……”郎卅真的无语,“你别是有毛病吧?你干什么去?” 郎潇潇:“我保护他们!我武艺高强!” “还能有我的贴身随从武艺高强?” “那我去学习怎么梳漂亮发型!” “你别给我胡搅蛮缠。”郎卅咬牙切齿。 谢芷清赶紧来拉架,问道:“潇潇,怎么想到和我皇兄一起去安渝呢?” 郎潇潇说:“我想去看看中原男人都是什么样的。” 她挤到谢芷清身旁,小声问道:“是不是都像二皇子这样呀?” 谢芷清:“?” 他和郎卅对视一样,谨慎问道:“潇潇,你该不会……” 喜欢我哥吧?! 郎潇潇立刻懂了,连忙道:“没有没有!那我是不敢想的!” 她摸摸自己的头发,坦诚道:“怎么说呢,这位二皇子虽然身有不便,但实在是很有魅力的人呀,本公主对自己还是很有认知的,我反正是配不上的——我只是在想……” 她清清嗓子,表情带着点小得意,说:“我只是在想,如果能在你们安渝寻到一位像二皇子这样的人,那就太好啦!” “……”郎卅听她说话实在觉得头疼,挥了挥手,说,“你去问问谢芷风,他如果愿意让你跟着,那你就跟着。别再来烦我。” 于是,郎潇潇便欢天喜地地去了。 谢芷风当然不会拒绝,“既然公主想来安渝玩,那我们自然欢迎,请随意。” 郎潇潇欢呼:“好哦!” 一个部落的公主,跟在一个小国的皇子和公主身后,走了。 儿戏一样的决定甚至冲淡了谢芷清心里那点离别的悲伤。 他看着那两辆马车缓缓离开。来的时候那马车载着两人,回去的时候就变成了三个。 谢芷清哭笑不得,但转念一想,有郎潇潇这个活宝的陪伴,想来那兄妹两个不会觉得无聊。 只是这个小插曲到底不能完全抵消掉送走谢芷风的不舍。 那一行人离开后,谢芷清明显地很是心不在焉。吃饭时走神,喝水时走神,给芙芙喂饲料时也在走神。 郎卅叹了口气,站在他身后摸摸他的头发——然而,这个动作不仅没安抚到谢芷清,反而把他吓了一跳。 “我已经嘱咐过那几个随从了,”郎卅慢慢说道,“每过一个驿站就会给我们寄出一封信报平安,别太担心了。” 谢芷清勉强笑笑,应了一声。 见他这样,郎卅心里也很难受。他想安慰,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说到底,谢芷清为什么会离开安渝、来到这里,郎卅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个是心里难受不想说话,一个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之间,房间就安静下来了,连小兔子都没有发出声音。 最后,打破安静的是阿忒斯。 它刚从草原巡逻一圈回来,进了房间见两位主人气氛凝重,便抖抖耳朵,挤到他们中间。 谢芷清勉强打起精神搓搓它的脸,笑着说:“阿忒斯威风回来啦。” 阿忒斯未必能理解谢芷清心里在难受些什么,却能敏锐地察觉到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开心。 它歪着脑袋,狼脸满是严肃。之后它推着谢芷清往床边走,一直把人推到床上才停下。 谢芷清跌坐在床上,一脸纳闷,“怎么了?” 阿忒斯甩甩头,把头顶立起的狼耳送到谢芷清手里。 它的毛发并不柔软,相反十分粗糙刺手,唯有耳朵还算柔软。 尖尖的耳朵蹭着谢芷清柔软的手心,凶猛的食肉动物此刻只剩乖巧,有种奇妙的反差感。 “哦——我明白了!”谢芷清恍然大悟,“让我摸耳朵是不是?” 他一点都不客气,捏着阿忒斯的耳朵搓来揉去,嘴里不住感慨道:“好可爱呀,阿忒斯。” 默默站在一旁抱胸看戏的郎卅:“?” 他黑着脸,对阿忒斯说:“走了,阿忒斯,该睡觉了。” 阿忒斯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开了。 谢芷清没多想,他没注意到郎卅的脸色,只以为真的到了阿忒斯要休息的时刻,便也说:“那好吧,你回去休息吧。每天都在草原巡视,一定很辛苦吧。” 阿忒斯没什么反应,板着脸离开了。 临走前还用尾巴甩了甩门。 时间也确实晚了。 谢芷清打了个哈欠去洗漱,回来后发现郎卅盘腿坐在地上,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他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怎么郎卅又要去睡地板了吗? 谢芷清有点脸热。 自从那一次之后,两人便自然而然地同床共枕,除了哥哥来这里的第一天外,他们……就没有分开睡过了。 谢芷清犹豫着上前,刚想开口,却被郎卅抢了先。 “哎,终于对了!”郎卅说。 谢芷清疑惑,“什么对了?” 郎卅清清嗓子,转过身来面对他,表情还有点不自然。 他冲谢芷清招招手,说:“你来。” 谢芷清带着满心疑惑走上前—— 郎卅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头顶。 谢芷清惊讶地瞪大双眼。 郎卅的头发下面,冒出了一对小小的尖耳。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28-1000营养液加更 郎卅的头发下面, 居然冒出了一对小小的尖耳——和阿忒斯耳朵的手感完全不同。 阿忒斯的毛发更硬也更粗糙,郎卅这对耳朵就…… 很柔软,上面覆着一层软乎乎的绒毛, 一点都不扎手。 谢芷清用手捏了捏, 还觉得不过瘾,干脆靠在他旁边, 膝盖抵在郎卅的大腿上, 凑近了看他这对小耳朵。 还嫌头发碍事, 把郎卅一撮头发都掀开了。 “……”郎卅无奈道,“你干脆把我头发剃光了,能看得更清楚。” “!”谢芷清惊道,“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狼王殿下双手抱胸, 警告般看着谢芷清。 谢芷清捂嘴偷笑几声, 吐了吐舌头。 他用膝盖往前蹭了蹭,离狼王更近一些。他压在郎卅的腿上, 难得比狼王殿下高了半个头。 谢芷清用手比了比, 满脸得意, 道:“比你高这——么多。” 郎卅“切”了一声。 谢芷清矮下身子,用脸蹭蹭郎卅的头顶, 慢慢找到了那对小耳朵。 他朝那里吹了口气,看耳朵上面的短绒毛波浪一样倒下又站起。 他还嫌不够,又用手指拨了拨。 那对耳朵抖了抖。 谢芷清偷偷看郎卅, 后者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人是人,毛耳朵是毛耳朵。 谢芷清喜欢得紧——谢芷清抗拒不了任何一样毛绒绒的东西! 他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那对小耳朵, 低头问道:“郎卅, 你不是说, 只有狼纹这一个兽形特征了吗?” 郎卅解释道:“是, 这个耳朵是费了半天劲变出来的。” 他细细解释着:“之前跟你说过,狼族出生的时候会经历智化的过程,属于狼的形态完全消失,就算是智化成功了——我身上最后一个消失的形态就是耳朵。不过,这对耳朵也早在三个月大的时候就消失了。” 郎卅自己也伸手拨了拨,“所以它就那么大一点儿。刚才试了半天,居然还能变出来。” 谢芷清边听边笑。 “哦,对了。”郎卅想起来什么,又说,“当时郎潇潇最后消失的部分是尾巴。等她之后回来,让她变尾巴给你玩。” “胡说八道!”谢芷清笑着骂他。 郎卅也笑了。 他反手搂住谢芷清的腰按向自己,让自己的鼻尖正对着谢芷清的下巴。 他蹭蹭谢芷清的脸,非常响亮地落了一个亲吻。 谢芷清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脸上又泛起一小片阴影。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克服了一点羞怯,伸手捧住郎卅的脸,在那人专注的注视中亲了亲他的鼻子。 郎卅很轻地笑了笑,他握紧谢芷清的腰,反客为主地吻住了他的唇。 谢芷清身体一抖。 狼王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唇瓣被含住的霸道和不容抵抗全都变成了甜蜜,郎卅轻轻啃咬着他的舌尖,尖锐的犬齿刺过柔软的皮肤,却从未真的弄痛他。 谢芷清揪紧了郎卅的身体。 手边正是狼王那对毛绒绒的小耳朵,绒毛剐蹭着谢芷清的手指,又带来了阵阵酥痒。 谢芷清闷哼一声,腰都软了。 “啊——!”谢芷清忽然一声惊呼。 郎卅竟将他腾空抱起! 床上铺着厚厚的被子,即便被粗鲁扔到床上,谢芷清也并未感觉到任何疼痛。 郎卅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倾身覆在他身上。 那双手从谢芷清的肩膀缓缓爬向脸颊,黑白分明的肤色差在昏暗油灯的映衬下更显色情——那双手几乎能一把攥住谢芷清细细的颈子。 郎卅用牙齿磨着他脖子上细腻的皮肤,低声问道:“怕吗?” 谢芷清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抓紧郎卅的后背,问道:“郎卅,你会伤害我吗……” 郎卅动作一顿,“我当然不会。” 谢芷清攀着他的肩膀,说:“那我就不怕……我不怕。” 郎卅半跪在床上,将他的小皇子抱得更紧。 * 油灯灭了。 过了许久,郎卅才从床上起来,重新点燃了灯。 他给芙芙换了水,简单收拾了一下凌乱的衣服,这才犹豫着看向床上。 谢芷清眯着眼睛躺在一旁,细白的手臂搭在被子外面。 刚折腾一通,一点都不冷。 还是把灯灭了吧,郎卅想着又重新走向小油灯。 “等一下。”谢芷清含糊着说,“等等再灭灯。” 他揉揉眼睛,表情很不好意思,“我想跟你说会儿话。” 郎卅笑笑,放下手里的东西两步回到床上。 他没穿上衣,赤.裸着的上半身结实匀称,狼纹很浅,反倒是肩膀几道抓痕更明显。 他隔着被子亲亲谢芷清的额头,这才掀开被子躺进去将人抱在怀里。 “聊什么?”刚发泄完,郎卅的声音都是懒的,“之前赖床还被谢芷风嘲笑了,是不是?” “……”谢芷清用食指戳他的胸口,小声抱怨道,“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郎卅低低地笑了几声。 欢爱过后的相拥最让人心安。谢芷清靠着郎卅的肩膀,忍不住把耳朵贴近他的胸膛,想听听狼王的心跳。 那心跳声一下一下的,十分有力。 谢芷清又抠抠他的肩膀,抬头看了看郎卅头顶,说:“狼王殿下,耳朵收起来了吗?” 他故作高深地摇摇手指,道:“这么萌的耳朵,可不符合狼王的威严哦。” “早就收起来了。”郎卅说。不过他不太放心,还伸手摸了摸头顶,自己又确认了一遍。 又被谢芷清偷着嘲笑了。 过了一会儿,谢芷清收起笑容,犹豫着开了口。 “郎卅,我知道你是在哄我开心……”谢芷清慢吞吞地说,“真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种方法。” 他真诚夸奖道:“耳朵很可爱!” “……”这夸奖郎卅并不太需要。 他撇撇嘴,说:“谢谢你的称赞啊。” 谢芷清又窝进他怀里偷笑。 笑够了,谢芷清又说:“其实,我也没有不开心或是怎样——就是哥哥他们离开,我有点失落。” 郎卅把人从怀里捞出来揉揉脑袋,低声说:“之后我陪你回去看他们。” 谢芷清笑着说“好”。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郎卅,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吗?我觉得,潇潇离开,你好像没有太多不舍?” “这么说可能显得我很冷血,但——”郎卅打了个手势,道,“老实说,确实没有什么感觉。该怎么形容呢?我们狼族,对亲朋的归属感很低。” 谢芷清能够理解一点,“因为你们不是群居动物?” “对。”郎卅点头道,“我们不是群居动物,你看,我阿爹阿娘也不常在,我甚至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我接管狼族之后,他们就很少回来了。” “但这两者不太一样呀。”谢芷清试着解释,“这么说吧,如果以后潇潇成亲了,去了离草原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会思念她吗?” 郎卅闭着眼睛,道:“那可太好了,那个死丫头,离我远点才好。” 谢芷清莞尔一笑,“嘴硬。” 郎卅哼了一声。 谢芷清又说:“其实,我也不是特别难过或者不舍,就是有些遗憾——小月儿长高了不少呢!没有经历她成长中的每一个部分,我很遗憾。哥哥也是,听他说起这段时间的事,我会因为错过了这些而觉得可惜。至于思念和不舍……” 他歪头想了想,“其实也还好,嘿嘿!” 说出来这些话,谢芷清心里好受了些。他又回想起方才郎卅所说的话。 郎卅说,他们狼族对亲朋对归属感很低,又说他都不知道老狼王老狼后现在在哪里。 谢芷清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如果真如郎卅所说,他并不太在意身边的家人朋友都在何方,那他何必要自己来到草原、又日日陪在自己身边呢?按他说的,父母和妹妹都不在身边,他也不觉得是什么天大的问题,那自己作为、作为…… 作为妻子,如果离开他的身边,他又会不会在意呢? 谢芷清想得满脸通红,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实在太过离谱。 他赶紧拍了拍脸,想趁着郎卅没有发现,快快恢复正常。 郎卅也真的没有发现——他在想另一件事。 若真如谢芷清所说,郎潇潇与其他部落结亲,无论那地方是远是近,哪怕一年只能见到一次,郎卅恐怕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舍。 毕竟,他们狼就是这样的。 可是,可是…… 可是,谢芷清不是这样的。 谢芷清……谢芷清需要家人,他会思念,他会不舍。 一直以来被强行压在心底的不安慢慢涌了上来,郎卅垂着眼睛看向怀里的人,表情复杂。 他沉默着给谢芷清盖好被子,听那人继续说着话。 说谢芷风,说谢芷月,说他远在安渝的其他亲人,说郎潇潇。 没过太久,谢芷清就睡着了。他握着郎卅的两根手指,睡得香甜。 然而郎卅始终睡不着。 他太害怕谢芷清死去,太害怕见到他冰冷的尸身,只有把他放在自己身边牢牢看着才能放心。 重生回来之后郎卅没想太多,唯一的念头就是必须把谢芷清绑来草原。 只是…… 自己的身边无疑是最安全的,可是谢芷清实在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了…… 他的家不是草原,他的家在安渝。 郎卅闭着眼睛,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出息了,我居然也能搞营养液加更这种东西了() 第29章 29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晚没睡好, 总之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郎卅的精神一直都不太好,除了逗弄谢芷清, 对其他的事情好像都没什么兴趣。 谢芷清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了, 本以为是狼族内部事务繁杂,可郎卅这几日并不忙碌;后来又以为是因为思念郎潇潇, 但也不是—— 要不是谢芷清提起, 郎卅都忘了郎潇潇出去鬼混这件事了。 不过, 除了对谢芷清之外的事情提不起兴趣外,郎卅也没有别的异样。这几日他时常陪着谢芷清一起去菜地里种菜,虚心向鹿灵灵讨教种田技巧。 这可苦了鹿灵灵。 “狼王殿下,您可以再多浇一点点水……”鹿灵灵苦哈哈地说, “哦。”郎卅点头应道, 随后用管子里的水专心冲着自己脚下这一根苗。 鹿灵灵捶胸顿足,“也不用这么多……” 郎卅啧了一声, 怒道:“不是你说多浇一点吗?!” 鹿灵灵又怕又心疼, 赶紧用手比划着, “一点,一点啊!” 谢芷清快要笑晕过去了。 他小跑着来到郎卅身边, 接过他手里的水管,耐心问着鹿灵灵:“要浇到什么程度呢?” 鹿灵灵如获大赦,“王妃!我来教您!” 鹿灵灵当真教得十分认真。她细细地讲着如何照料这片小菜地, 从播种的时间、如何施肥、何时收获,全都讲解得一清二楚。 谢芷清听罢, 笑着感慨道:“好复杂啊!原来种地有这么多学问。” 鹿灵灵笑道:“王妃想听的话, 以后我再给您讲仔细些。” 他们在这边聊得高高兴兴, 狼王在另一边郁郁闷闷坐在地上整理收获的菜叶。听到这话他忍不住插嘴问道:“哎, 那只鹿,你给我讲的时候就那么粗略,你是觉得我听不明白还是学不会?” 鹿灵灵又僵硬起来,从头到脚写满害怕,她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谢芷清笑着朝郎卅走来,拉着他的胳膊站起来,说:“哎呀,你不要吓她啦。走了走了,我们去找大厨做菜!就做白菜丸子汤好不好?” 郎卅绷着脸看了看谢芷清,老半晌才从鼻子里出了个声儿,他说:“好,就去做你那个翡翠圆子汤。” 谢芷清笑着戳他的肩膀,“你好烦!” 草原寒冷,各种暖呼呼的汤类就成为他们饮食的首选。谢芷清喝得全身暖洋洋,抬头一看—— 郎卅又在看着他发呆。 他歪歪脑袋,说:“郎卅,你在想什么?” 郎卅说:“在想,你这么能吃,怎么也吃不胖。” “……”谢芷清看看自己面前的空碗,“真的很能吃吗?” 郎卅继续逗他:“真的很能吃哦。” 谢芷清抿着嘴瞪他。 最后郎卅还是半真半假地解释了一句:“没想什么,身体有点不舒服。” 有一部分是真的——郎卅这一次的发情期持续得有点久,这段时间明明也发泄过几次,可不知怎的,这股情潮一直没有完全过去。 每到发情期,郎卅确实总有些没精神,再加上一直惦记着谢芷清的事,心情更加不好。 “哪里不舒服?怎么一直没听你提起呀?”谢芷清担忧道。 郎卅伸了个懒腰,浅浅地笑了一下,道:“小毛病,不严重,别担心。” 谢芷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随口扯谎,总之没过多久,郎卅竟真的觉得不舒服了。 他跟谢芷清说了会儿话,破天荒地早早睡下了。 睡前他看着谢芷清担忧的神态,只伸手碰了碰他的脸,说“别担心”,之后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郎卅并不经常做梦,只是每次梦境都不怎么愉快。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他最常梦到的就是谢芷清倒在路边失去气息的场景,每次梦到这里,他都像是被掐住喉咙一般无法呼吸。 这个可怕的梦魇在与谢芷清成亲之后消失了一段时间,然而好景不长,最近这几日郎卅又开始做起了噩梦。 这一次的噩梦没有之前鲜血淋漓,后劲儿却更大。 他经常梦到谢芷清冲他发火,质问着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草原来。 梦中谢芷清声嘶力竭地问,知不知道他有亲人,知不知道他的家在安渝。 郎卅无言以对。 最后,谢芷清会失望着说,草原永远不会是他的家,狼王也只是一个把他强行掳走的混蛋。 好不容易摆脱了上一个梦魇,却又很快坠入下一个。 * “郎卅,郎卅!” 郎卅猛地睁开眼睛。 他的双眼一片赤红,神色凌厉,直直看向谢芷清。 谢芷清从未见过这样的郎卅,心中又惊又恐。他用食指碰碰郎卅的手背,小声说:“你在发烧。” 郎卅盯着谢芷清看了许久。 他像是还没从噩梦中醒来,他真的思考了许久。 明明前一刻谢芷清还在埋怨他,那神色冷漠得恨不得杀了他。 郎卅撑起上半身,慢慢凑近面前的人。 他又想,梦就是梦吧,梦不可能是真的,谢芷清怎么会用那种表情、那种语气,说出那样的话呢? 他又放下心来,庆幸那只是梦,庆幸自己面前的人才是真正的谢芷清。 他坐直身体,握住谢芷清的手贴在脸旁,说:“做噩梦了,没事。是不是吓到你了?” 谢芷清犹豫着点点头。 “最近可能事情有点多,一直没休息好。”郎卅苦笑道,“这两天我调整一下——哎,你手怎么这么冷啊?” 他看看谢芷清的手,用自己的掌心贴了贴,皱眉说道:“手炉呢?这么冷都不用手炉?” 谢芷清犹豫着说:“我不冷,郎卅,好像是……你在发烧。” “什么?”郎卅惊道,“我在发烧?!” 他从床上翻身坐起,用手背试了试额头的温度。 果然是一片滚烫。 郎卅坐在床边愣了好一会儿,才闭了闭眼睛倒回床上。 “我没有发烧,不是发烧。狼……狼不会发烧。”他轻声说道。 狼当然不会发烧——他是发情了。 像郎卅这种高度智化的狼,发情期不会像普通兽族一样失去理智,更不会见人就想交.配。除了身上会浮现狼纹之外,郎卅的发情期几乎不会有其他表现,和普通人类最正常的状态并无二致。 不过,如果长久得不到缓解,还是会引发严重的后果的。上辈子的郎卅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忽略了前期一些还算明显的小症状。情.欲长年累月无法缓解,让他年轻的生命草草结束。 而最初这个较为明显的症状,就是持续性的发热。 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发热的症状竟然提前这么早就出现了。 “到底怎么了呀……”谢芷清忐忑道。 郎卅睁开眼睛,用手碰碰他的大腿,低声说:“不是发烧,没有发烧,是……发情的症状,不严重。” 这一次谢芷清没那么好糊弄了,他又问道:“你身上好烫,这样都不算严重吗?” “不算,”郎卅用手背盖着眼睛,遮挡住眼前的视线,“反正死不了。” ……暂时死不了。 话刚说完就被谢芷清捶了一拳。 郎卅睁开眼,面前人的神色泫然欲泣。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谢芷清道,“难道只有真的死了才算严重吗?” 他对郎卅这个奇怪的发情期早有疑问,干脆趁着今天问个明白:“郎卅,你、你的发情期……” 谢芷清有点纠结,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疑问。他吭哧半天,最后尴尬问道:“你怎么好像一直都在发情期……?” 郎卅一口气梗在心头,差点没上来。 他又气又觉得好笑,瞪了谢芷清一眼,吓唬道:“因为忍太久了!” 说完这话他自己都忍不住笑,又实在觉得因为这样的话题笑出声实在有损狼王勇猛的形象,于是又用胳膊盖住了眼睛,掩饰着自己快要绷不住的笑意。 然而,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就在下一刻,他竟听到了谢芷清解开衣服的声音。 郎卅蹭地从床上坐起来,说话的声音都磕磕巴巴的:“小、小清儿!” 谢芷清惊慌地抬起眼睛,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葱白手指正解着胸口的扣子,谢芷清半个肩膀已经露了出来,白皙皮肤在黑夜中依然晃得郎卅眼前发晕。 不知何时,郎卅竟已屏住了呼吸。 “我、我以为你是……”谢芷清的表情有些难堪,忐忑说道,“我以为你是想要这个……是我理解错了吗?” 郎卅呼出一口气,又重重倒回床上。 他抬起手臂遮住视线,喃喃道:“我真是要疯了……” 说完这句话,他猛地起身,按着谢芷清后脑重重吻了上去! 昏暗的油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窗户上,一双人影模模糊糊地晃动着,乍看上去倒像是窗外的树枝不停摇摆。 谢芷清的衣服都被扯坏了,盘扣松松散开,衣服落在地上。 粗粝的手指捏着他的肩膀,等到终于松开的时候,那片皮肤已经一片青紫。 谢芷清整个人都陷进了被子里,露在外面的纤细脖颈高高仰起,任身上的人啃咬蹂.躏。 然而,这一夜与以往几次不同,狼王起起伏伏数百次后依然没有停下的趋势。 谢芷清用最后一点力气抱着郎卅的肩膀,哆嗦着在他脸上亲了亲,讨好地叫他的名字。 ……也没有像以往一样,得到一点怜惜。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竟然意外地早。 安渝国的小皇子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自己被郎卅带坏、变得懒惰赖床这件事了。 他动动脖子和腰,竟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谢芷清的脸慢慢红了,又很乐观地自我安慰到,定是、定是自己已经习惯了同郎卅那样,才…… 不能再想了,谢芷清的家教不允许他在大白天想这些荒谬的情.事。 他起身下床,刚巧这时郎卅从外面推门而入。 两人四目相对。 这一次,居然是郎卅先移开了视线。 他的神情十分不自在,看到谢芷清已经起床,更是尴尬至极。他清清嗓子,说:“你醒了啊。” 相比之下,谢芷清竟坦然许多。他甚至挤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说:“嗯,我醒啦。” “……”郎卅尴尬道,“哦,那就好,那就好。” 谢芷清来不及仔细思考郎卅这不自然的神态和语气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门外传来了老狼后的声音。 “小清儿醒了吗?”女人的声音柔媚又干练,“都睡了两天了,也该醒了吧!” 郎卅:“……” 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谢芷清:“?” 两天?什么两天? 谁睡了两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 30 至此, 谢芷清终于明白为何郎卅自回屋见到自己以来一直面露尴尬了。 他看看郎卅,郎卅也看着他。 谢芷清:“……” 他淡定地拉起被子盖在身上,重新躺下, 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麻了, 还是装死吧。 郎卅站在门口,老半天没有动静, 谢芷清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看着—— 郎卅也正看着他。 没法再装死了。谢芷清慢吞吞起床穿衣,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眨眨眼睛,从头到脚写满局促二字。 郎卅小心走到他面前,把手里小小的食盒放在桌上,低声说:“……吃饭。” 谢芷清:“哦……” 两人之间这股尴尬简直让人窒息。 虽说早就不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 但……倒也从来没有过昏睡两天的可怕经历! 谢芷清又羞又恼, 不知不觉地,小拳头都攥了起来。 他抿着嘴, 推开郎卅拿来的食盒, 赌气道:“不吃。” “……”郎卅心虚地挠挠头, 说,“那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点。” “……”谢芷清扭捏着, 说,“我要先洗个澡!” 也不是真的想洗澡,就是想找茬和郎卅对着干。只是小皇子自小被教育得极有礼貌, 就算是想找茬和夫君吵架,也只能想到这样幼稚的理由。 “哦!”郎卅立刻应道, “可以!但那天我帮你洗过了——” 话还没说完, 谢芷清立刻扫了一眼过来。 眼神含羞带怯, 还带着几分怨念;两颊慢慢爬上一点小阴影, 是又脸红了。 “……”郎卅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举了举手,示意自己闭嘴,不再乱说话了。 谢芷清瞪着他,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小皇子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同郎卅作对,最终只能用最原始也最简单的方式——他冲到郎卅怀里,用脑门撞着他的肩膀。 郎卅笑着接住。他伸手抵住谢芷清的头槌,连连求饶:“小皇子饶命,饶命啊。” 谢芷清还觉得不解气,又张牙舞爪着一通乱锤。 肯定是没有什么作用的,最后,谢芷清只弄乱了自己还没束起的长发。 闹腾了一会儿后,谢芷清终于闹累了。他抿着嘴又瞪了郎卅一样,这才坐到梳妆台前给自己束发。 郎卅也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他打开食盒,时不时拿出块点心投喂专心束发的小皇子。然而…… 郎卅疑惑地看着他。 谢芷清今天……扎了一个高高的发髻。所有的头发都高高竖起,每根发丝都被他细心扎好。 他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看了又看,这才从首饰盒中抓起一只发簪。 谢芷清左右看了看,对着发髻比了比,却迟迟下不去手,总觉得位置不对。 他从镜子里看了看郎卅,一副很想让他帮忙又不想主动开口的表情。 郎卅立刻心领神会,“我帮你!” 谢芷清用来束发的发冠和发簪是一套和田玉冠,造型简约却十分精致,握在手里的触感滑溜细腻。 郎卅仔细帮他插好簪子,又矮下身子从镜中与他对视。 不过是变了一个小小的造型,谢芷清整个人的气质竟都改变了,原先还是个活泼阳光的小皇子,如今束了发髻,看上去成熟稳重了不少,倒有点谢芷风那般温润如玉的感觉了。 谢芷清也发现了这点。他对着铜镜照了半天,总觉得奇怪。他想开口问郎卅,又想起自己还在单方面地跟他冷战,便作罢了。 这时,郎卅又赶紧主动示好,道:“很好看!很不错!你现在看着奇怪只是因为你不习惯!不是你的问题!” 看得出来狼王殿下平时不需要说这些讨好别人了,那动作语气浮夸得让人汗颜。 谢芷清绷着脸瞪了他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摸摸自己头顶的发髻,有点不好意思。他们安渝国的男子成家之后,头发是要全束起来的,先前他想,反正狼族的人也不了解安渝的习俗,就这样糊弄过去也未尝不可,可如今…… 他偷偷瞥了一眼郎卅,想,既然已经、已经……已经决定好好留在郎卅身边,接受他的爱,同天底下其他夫妻一样恩爱和睦,那该有的礼节也不能再省略啦。 他戳戳郎卅的前胸,小声说道:“你、你也太……” 其他的话小皇子说不出口,只能又用脑门撞撞他。 郎卅揉揉他的脑袋,含糊应了一声——反正不可能承认错误,履行夫妻义务的事,怎么能叫错? 但是郎卅还是聪明地没有表现出来,只囫囵对付过去,又说起了别的事情。 “对了,这个给你。”郎卅从胸前掏出两封信递给谢芷清,“两封信,谢芷风和郎潇潇的。” 还特意隐去了这两封信送来的时间。 谢芷风那封信,是在郎卅和谢芷清胡闹的那天晚上送来的。按理说郎卅每晚直到半夜才睡,这信可以第一时间递到他手里,然而那一晚他们……总之就耽搁到了第二天。 结果第二天第三天谢芷清又一直在睡觉,郎卅寸步不离地照顾着,连阿忒斯都不理,这信就这样又耽误了两天,直到今天老狼后回来,这信才送到了郎卅手里。 至于郎潇潇那封信,是塔尼斯带来的。 前两天,塔尼斯带着信回了草原,路上刚好遇到阿忒斯。这一合计,阿忒斯让狼妹妹直接去找老狼后回来处理。 啧啧,郎卅是指望不上的,阿忒斯很想翻个白眼。 谢芷清接过这两封信,疑惑问道:“他们两个怎么会同时来信?路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说着,谢芷清忽然紧张起来。 “别担心。”郎卅按住他的肩膀,正经道,“我派了八个随从跟着他们,还有郎潇潇在身边,没人能伤害他们。” 谢芷清点点头,放下心来,又立刻去拆开这两封信。 信上内容倒是简单。 谢芷风说,他们路上路过了某个小国家,发现这里的风俗民情很像安渝,便停下来稍作休息,在里面多待了几天。那位狼族公主对那里非常感兴趣,决定留下来小住一段时日,便不再跟着他们去安渝了。 谢芷清看罢,笑着摇摇头。他把信递给郎卅,后者看了也是一脸无语。 “这个郎潇潇……我真是服了她了。”郎卅骂道,“这一趟她简直把狼族的脸都丢干净了。” 谢芷清笑着锤他,道:“又胡说八道。” 说着他又拿起郎潇潇那封信。 郎潇潇的信就更简单了——她跟郎卅不愧是兄妹,这个字大如斗的书写风格看得谢芷清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她在信上说了差不多的话,不过…… 好吧,看来谢芷风还是美化了她,郎潇潇信上直白地写着,她在那个小国家里遇到一个极英俊的男人。 【本公主要去追求美男啦!】她这样写道。 这个信封厚厚的,除了这封信之外,还有一张人物小像。 谢芷清展开一看,那小像上的女孩眉梢眼角像极了老狼后,可不就是郎潇潇?可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扎着细细的麻花辫。她脱下了狼族公主的服饰,换上了中原女孩喜爱的衣衫,看样式像是乌金云绣衫。 谢芷清举着这张小像给郎卅看,道:“还真是换了个打扮就换了种气质,你看,潇潇这样也很淑女啊!” “装吧,别人美化的。”郎卅嘴上还在数落着,手上倒是很诚实地把小像接了过来仔细看着。 “哎,郎卅,这个国家在哪里,你知道吗?”过了一会儿,谢芷清又问,“我都没有听说过这里呢。” 郎卅说:“知道,路过了一次,离狼族距离不远,但路途不方便,道路曲折得很,也要花不少时间。” “这样啊……”谢芷清略一思索,又喃喃道,“也不知道潇潇说的这个,呃,美男子,靠不靠谱。” 郎卅对此倒是很无所谓,“靠不靠谱都是她自己乐意的。靠谱最好,不靠谱,那结果就自己受着。” 谢芷清不赞同道:“不要这样说啦,潇潇毕竟还小。” “她跟你一样大,不算小了,有承担后果的能力了。” 谢芷清想了想,点头道:“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可能是……小月儿太小了,我就总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妹妹都像她一样,年纪小需要保护。” 郎卅揉揉他的头发,说:“你是个好兄长。” 谢芷清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 郎卅又想,谢芷清也是个好弟弟。 后来两人收拾收拾出了门,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地瞎逛。 他们遇到了许久不见的塔尼斯。 谢芷清和它玩了一会儿,问道:“没跟在潇潇身边吗?” 塔尼斯甩甩头,表情却不那么好看。 谢芷清有些疑惑,却又自己安慰道,或许塔尼斯只是没和郎潇潇分开过,心里不舍。 之后,郎卅又忙碌了起来。 这人嘴上说着不管郎潇潇,背地里还是和阿娘商量着准备了一份嫁妆。 倒也不是着急,实在是郎潇潇这个性格,一向说一出是一出,母子俩一致觉得,等到郎潇潇下次回到草原,估计就是要说婚配的事了。 他们对婚配一事远不及中原那般在意,只要婚配对象没有坏心,什么族群、模样的,都不重要。 谢芷清偶尔会打趣几句,无非是说些郎卅嘴硬心软。 郎卅阴恻恻道:“嘴硬不硬我不知道,别的地方很硬,你要不要确认一下?” 谢芷清:“……”溜了溜了。 至于郎潇潇那边—— 她遇见的那个美男子,是骈阳国的大皇子,萧齐真。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31-一更 谢芷风寄来的信中把郎潇潇的所作所为稍稍做了些美化, 但事件本身大致就是信上说的那样。 回程旅途时间没有那么着急,郎卅的侍从算了算,如果按照他们现在的脚程, 大约能在九日后抵达安渝。 谢芷风略一沉吟, 道:“宫里安排春节庆典应该不会这么早,我们可以稍微慢一些, 不差这一两天。” 于是一行人便放慢了行进的速度。 这可把郎潇潇高兴坏了。 一开始她还能老老实实坐在马车里, 只是偶尔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景色。 到了第二天她就坐不住了, 干脆连马车都不坐了。她挥开郎卅的侍从,自己坐在马上,道:“本公主来赶马车!” 这下,连一向淡定从容的谢芷风都愣住了, 他连连道:“这样不太好吧。” 郎潇潇:“你放心, 二皇子!我的马术可好啦!” 谢芷风:……不是这个意思。 他拦不住,郎潇潇已经翻身上了马。 好在郎潇潇并没有说大话, 她赶马车的本领真的不错, 只是…… 她每路过一个地方就要停下来探头探脑, 对哪里都好奇,走到哪里都想去逛。 只是面对谢芷风, 她有点不好意思说,每次都要吭哧吭哧找半天理由。 路过骈阳国时,她又双叒想下去逛了。 能用的理由都用过了, 什么这里庄稼茂盛、风景独特、气候宜人……总之能想到的理由都想过了,郎潇潇绞尽脑汁, 实在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接口劝说谢芷风兄妹俩下车, 跟她一起逛逛这里。 她看向几步外的一个随从, 用眼神示意他来帮自己想办法。 那侍从赶紧挪开视线, 不跟她对视。 郎潇潇简直气绝。 没想到,这一次是最内向的谢芷月出来解了围。 原来,马车内那两人见车子久久没有前进,便已经猜到郎潇潇又想出去玩了。 谢芷风摇了摇头,笑着叫来自己的妹妹,低声说:“小月儿,我教你,你这样去跟狼族公主说。” 之后谢芷月掀开帘子,坐到郎潇潇身后,道:“狼姐姐,我们可以先不赶路吗?小月儿想出去买发簪。” 她伸手给郎潇潇看掌心里的发簪,“这只簪子上的兔子耳朵掉了一块儿,我想买新的。” “好啊好啊!”郎潇潇欢呼道,“我帮你挑啊!” * 狼族公主并不了解安渝公主的审美,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发簪——当然,这位安渝公主,也并没有那么想买发簪。 于是这一幕就显得有几分离奇。 “你看这个好看吗?”郎潇潇问。 谢芷月尴尬道:“还、还好。” “好,买了!”郎潇潇又从铺子上拿起一个,问道,“这个我觉得也不错哎!” 谢芷月:“……嗯,嗯。” “买了。” 就这样,郎潇潇几乎把这个铺子里所有的发簪都买下来了。 她指指这些,对老板说:“我都要了!” 谢芷月欲言又止。 老板见来人是一大一小两位姑娘,心里难免嘀咕,小声问道:“你们有钱吗?这些……可不便宜啊。” 郎潇潇道:“本——我有钱,我有的是钱!” 说着就要从怀里掏银子。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清脆男声。 “慢——两位姑娘,稍等。” 两位公主回头一看,是一位衣着讲究的公子。他的身后跟着四五个随从,每个随从都提着不大不小的箱子。 那人面带微笑,朝两人走来,淡淡道:“这家店铺的发簪,恐怕不适合二位姑娘。” 他用手中折扇指指谢芷月,说:“这位小姑娘用起来太显老气,至于这位大姑娘嘛——” 他又看向郎潇潇,道:“这家的簪子,又显得太沉闷了。姑娘想来性格活泼,何必把自己打扮得如此无趣呢?” 谢芷月轻轻皱了皱眉。 她觉得这个人不太礼貌——怎么能用折扇指着人呢? 谢芷月撇撇嘴,不动声色地往郎潇潇身边退了退。 郎潇潇倒是没注意这些——或者说,她的脑袋里也并没有礼节、礼貌这种概念,她只是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也长得好看,便问道:“那你说,我们适合什么样的发簪呢?” 那人思考一会儿,道:“我倒是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铺子,兴许有适合两位的发饰。二位可有兴趣随在下前去看看?” 谢芷月拽拽郎潇潇的衣服,摇头说:“狼姐姐,我们不去了吧。” 郎潇潇回头一看——谢芷月的脸色不太好看。 就算再怎么心大,毕竟还是知道要照顾十二岁的小妹妹,郎潇潇挠挠头,转身对那男子道:“算了算了,不必了,谢谢你啊。” 那人被直白拒绝了也不恼,只笑着说:“既然如此,那便算了。两位姑娘,有缘下次再见。” 说罢便告辞了。 郎潇潇送谢芷月回到马车上,一行人行驶了约莫一炷香工夫后,郎潇潇又停下了。 她跑到马车内,对谢芷风兄妹说:“哎,二皇子,公主,商量个事。我不跟你们去安渝了,好吗?我想在骈阳这里到处转转。” 谢芷风道:“我们可以陪你一起的。” 郎潇潇摆手,道:“二皇子,我知道你的好意,谢谢你啊。不过你们毕竟还要回去过年,不是吗?陪我在这里玩耍,你们心里还要惦记着返程的事,我会不好意思的。” 她想了想,坦诚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目标,我就是瞎转。二皇子,你还有事在身,你兄长和父皇肯定也很想知道你这一趟的收获,至少,他们肯定想听你讲讲小清儿在我们草原过得如何,我觉得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别让他们干等着了,你觉得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谢芷风只是不好开口拒绝,眼下郎潇潇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就不再推辞,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再强留了。只是——” 郎潇潇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刻说道:“安全问题你就别担心了,毫不夸张,本公主的武艺虽然也不怎么样,但打遍你们中原,想必还是很容易的,嘿嘿!” 狼族公主武艺高强,谢芷风确实有所耳闻——她把别的部落王子打个半死的事,谢芷清给他讲过。 不过还是不放心,谢芷风又说:“这样吧,你带几个狼王的随从与你一起。” 郎潇潇道:“真的不用啦,我哥派他们来是为了保护你们,要是被我带走了,我哥知道了非得把我打得嗷嗷哭。二皇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真的不用啦!” 谢芷风无计可施,只好同意,“那好吧。” 于是谢芷风写了一封信寄到草原说明情况。 同谢芷风兄妹俩告别后,郎潇潇在骈阳国漫无目的地转了半天。 第二日中午,她又遇到了那位公子。 郎潇潇虽然心思单纯,但也并不傻,一连两日都见到这人,她心里多少明白了,便开门见山问道:“哎,这位小哥,你是不是专门来找我的?” 那人并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四处看了看,见没有昨日那位小姑娘后,他似乎有些失望,但又很快调整过来,答道:“姑娘,又见面了。不过姑娘不要误会,在下可没有跟踪你。” 郎潇潇不相信,“那为什么今日我们又会见面?这骈阳国也没有这么小吧。” 男人微微一笑,道:“最近几日我一直在宫外探访民情,走的地方很多,再次碰面,也不意外。” “宫外?”郎潇潇疑惑道,“难道你是……?” 她又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人的穿衣打扮。这人气质谈吐不俗,衣服面料华贵,确实不像普通商人子弟。 “在下名叫萧齐真。”那人缓缓说道,“是骈阳国的大皇子。敢问这位姑娘,出身何处?” * 另一边,谢芷清的房间里传来了一连串的床榻吱呀声和软绵绵的喘息声。 谢芷清正趴在郎卅胸口平复着呼吸。 方才,狼王殿下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一番自己并非嘴最硬。 他捻着谢芷清的耳垂,把人抱紧。 谢芷清束好的发髻散了,长发垂在肩膀,柔顺光滑,郎卅爱不释手。 他抬头朝梳妆台看了一眼,谢芷清早上用的发冠和发簪都扔在桌面上。郎卅草草扫了一眼,将那两样东西的模样记了个七七八八。 谢芷清的呼吸逐渐绵长,郎卅小心将他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则撑在一旁看着他。 那人的唇瓣稍稍有些红肿,湿润的双唇完全能够显示出刚才的情.事有多激烈。 郎卅碰碰他的嘴角,实在没忍住,还是凑过去亲了一口。 谢芷清在朦胧睡梦中哼了一声,眉头轻轻皱起又很快松开。 这个轻盈的亲吻没有吵醒熟睡的小皇子。 郎卅笑了笑,不再逗弄他,自己也躺平准备休息。 睡前他掀起衣服看了看,狼纹已经褪得干干净净。 他摸摸鼻子,心想,从前还真的不知道,原来兽族想要彻底渡过发情期,竟然需要这么激烈的情.事…… 他回想起前几日手忙脚乱抱谢芷清去洗漱的场景,只觉得又好笑又尴尬。 不过,总归是不需要再为这件事操心了。 郎卅扭头看看身边熟睡的小皇子,想,自己的发情期终于不再像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炮仗一样威胁着他的生命了。他会好好活着,他还要继续保护谢芷清呢。 他又坏心眼地捏了捏谢芷清的鼻子,低声道:“好梦,小清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把郎潇潇这段剧情讲完,后面还有二更 第32章 32-二更 安渝国这边, 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谢芷风一行人抵达时,皇帝正在同大臣商议春节的庆典活动,无暇抽身, 他们便先去见了皇长兄谢芷明。 谢芷明比他们大得多, 平日同他相处时,几位弟弟妹妹还是敬重更多些。 不过, 总是严肃的人今日也露出了笑模样。 他从那几位狼族侍从手中接过弟弟的轮椅, 又摸了一把小妹的头发, 说:“终于回来了,路上累不累?” 他又同那几位侍从打了招呼,让随行的小太监招待他们休息。 谢芷明亲自推着轮椅,将弟弟妹妹带去自己的寝宫中。路上没说太多, 只是问了几句旅途辛苦、有没有不适之类的话, 待回到寝宫后才细细询问一番此次探亲的详细情况。 他面上不显,心里也急得很, 幸好谢芷风是个善解人意的, 不等皇长兄询问, 主动开口说道:“小清儿一切都好,我看啊, 他过得还很开心呢。” 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谢芷明的笑意总算真心了些。 他还想再多问几句,张了张嘴, 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同他们的父皇一样,心里总觉得亏欠了谢芷清。 谢芷风见状, 冲小妹试了个颜色, 让她先回去休息。待公主离开后, 才又对兄长说:“我看那狼王……虽说只相处了几天, 但想来,对小清儿应当是真心的。长兄,小清儿那个性子你也知道的,他从小就心思单纯,不会说谎骗人,若是过得不顺心,自是演不出来幸福模样的。” 他挑了几件事讲给谢芷明听,又说:“总之我觉得,那狼王对小清儿是很上心的,这桩婚事……或许未必如你和父皇想得那般糟糕。” 谢芷明轻声叹气,道:“那样最好。” 兄弟两个聊了一会儿,无非是说些在草原的见闻。 二弟毕竟身体不好,谢芷明没让他待太久,便开口让人回去休息了。 临走前谢芷风忽然想起来件事,往日总BaN是温润的表情突地俏皮起来,他从怀里掏出来个东西,对兄长眨眨眼,道:“皇长兄,你看这是什么。” 谢芷明不明所以,接过来一看—— “是小清儿送给我的。”谢芷风狡黠一笑,“说是只有我和小月儿有哦,你和父皇都没份。” “……”谢芷明顺手将手里的东西揣进袖子里,淡然道,“没收了。” “?”谢芷风真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么一个走向,立刻又道,“皇兄,还给我!” 谢芷明置若罔闻。 谢芷风不情不愿离开后,很快又被叫住了。 “对了,芷风!”谢芷明快步朝他走来,问道,“那位狼族公主,先前不是说同你们一起回来吗?” “哦,那位公主啊,她……”谢芷风拍拍脸,道,“忘了告知皇兄,那位狼公主中途便与我们分开了。” 他又讲了一遍郎潇潇的事。 * “敢问这位姑娘,出身何处?” 郎潇潇眨眨眼睛,眼前这人竟是骈阳国的皇子。她转念一想,这人定是看出了自己和谢芷月亦非普通人家,上一次才会主动与她们攀谈。 她这一番思绪想了太久,萧齐真没等来回答,又问:“这位姑娘,我看你的衣衫打扮与我们大不相同,想来姑娘来自很远的地方,是吗?” 郎潇潇道:“哦,我确实来自很远的地方——草原狼族,这位皇子可听说过?我不是你们人族,我是狼族。” 萧齐真的表情僵在脸上。他皱皱眉,不可置信道:“你是……狼族?你不是人?!” 话刚出口他便意识到不妥,连连道歉说:“姑娘,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下从未见过狼族,太过新奇罢了。姑娘千万莫要见怪才是!” 郎潇潇抿了抿嘴,说:“罢了,别人听到我是狼的时候都会害怕,也正常,我不会放在心上。” 萧齐真笑道:“那便好,在下给姑娘赔不是了。” “我叫郎潇潇。”她自我介绍道,“我是狼族的公主——现在的狼王,是我大哥。” 萧齐真眼睛一亮,“原来是公主,难怪气质如此不俗。”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孩,目光充满了审视。 这道目光实在太过不友好,饶是郎潇潇这样心大的人也感觉到了不舒服。她本想出言提醒,却又想到面前这人既是皇子,想必跋扈惯了,偶尔的不礼貌也是有可能的,况且……好吧,确实很难有人能够立刻接受自己的狼族身份。 这样一想,倒也情有可原。 不过郎潇潇并不打算惯着这人的不礼貌,她扬扬下巴,道:“哎,那边的皇子,相逢即是有缘,请本公主吃饭吧!” 萧齐真一拱手,道:“请狼族公主吃饭,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他朝郎潇潇伸手,示意自己扶她下楼。 郎潇潇看看那只手,又看看这位皇子的脸。她低头想了想,缓缓将手覆了上去。 * “后来呢,后来呢?”谢芷清拽拽郎卅衣袖,焦急道,“还是没说完啊,潇潇怎么就打发塔尼斯回来了?” 郎卅朝塔尼斯看了看,只见那狼耷拉着脑袋趴在地上。 “后来啊……”郎卅慢慢说道,“后来郎潇潇叫塔尼斯出来,说要让萧齐真见见它。” 塔尼斯毕竟是狼,总要避着普通人,于是这一路上都委委屈屈跟在后面。 和萧齐真慢慢熟悉起来,郎潇潇便动了心思把自己的宝贝狼叫出来带在身边,只是没想到塔尼斯刚一出现,就把萧齐真吓得大惊失色。 其实——还是那句话,普通人见到郎潇潇这样完全智化的狼族都会害怕,更别说塔尼斯这样的真狼,害怕都是正常的。 萧齐真不只是真的调整好了心态,还是想展示一下骈阳国皇子的威猛,总之,他很快便主动提出想和塔尼斯搞好关系。 只是,这个搞好关系非常表面化,他只肯在郎潇潇在的时候用手指头碰碰塔尼斯的脑袋。时间长了,郎潇潇终于发现了,她左右一寻思,干脆打发塔尼斯回草原,一来省得别人害怕它,二来,也给大哥和父母报个信。 谢芷清挠挠头,欲言又止。 郎卅看着他那副神色,也能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 两人坐在草地上,表情是一样的无语和茫然。 不过,两人想的东西不太一样。 郎卅在想,他真的没想到郎潇潇这么快就……好吧,郎卅实在想不到,有朝一日居然要考虑起这个疯丫头出嫁的事情! 他又漫无边际地想着,自己娶了一个人类老婆,郎潇潇可能又要嫁一个人类丈夫。 郎卅苦中作乐地想,还挺平均。 而谢芷清则在想…… 他觉得,如果塔尼斯叙述的这番前因后果是客观的、真实的,那他觉得那个骈阳国的大皇子,未必真的靠谱。 很难说清楚原因,总之很多事情看似合理,连在一起就显得怪怪的。 他摇摇头,又想,骈阳和安渝距离遥远,虽说大家都是中原人,但相距这样遥远,有些不同的风俗人情也是很正常的。举个例子,狼族不重视婚嫁,谁能想到堂堂狼王大婚,竟都没有庆祝仪式呢?若换在安渝,定要被认为是夫家不够重视新娘子呢! 这样一想,谢芷清又觉得自己好像被说服了。 他摸摸塔尼斯的头,让它去找阿忒斯玩,自己则偷偷和郎卅商量着郎潇潇出嫁的事。 说来也巧,老狼王老狼后现在都在草原里,正适合商量这个。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说道:“去找他们商量一下!” 说来也巧,老狼王和老狼后对这件事的态度也……挺离谱。 “没什么好准备的啊。”老狼后一脸茫然,“你和那小皇子成亲的时候,我们也没准备什么啊,就盖了个新房。” 郎卅:“……说的也是。” “对吧。”老狼后耸耸肩,“到时候看他们骈阳国需要什么,咱们送过去就是了呀!” 很简单粗暴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于是这番讨论无果,郎卅和谢芷清无功而返。 路上谢芷清笑他,“先前谁说不管潇潇的呀?一听见有情况,还不是立刻就慌了。” 郎卅无奈地笑了,道:“行,我没法反驳,你就取笑我吧。” 谢芷清偷笑着挽住他的胳膊。 “是正常的啦。”半晌后谢芷清又说,“如果有一天小月儿出嫁了,我心里肯定也是空落落的。” 他摸摸自己的心口,不过说了这么一句,便觉得那一天真的马上就要来到一样,“光是想想都觉得喘不上来气。” 郎卅撇嘴,“妹妹简直就是来讨债的!” 之后几天,郎卅差人找了一些资料,想仔细了解一下这个骈阳国。 然而越了解,越觉得不对劲。 * 这几日菜园子又要收成了,鹿灵灵忙不过来,拜托了谢芷清前去帮忙。 于是小皇子一连几日泡在菜园,没顾上郎卅这边,只知道每天回家时,郎卅的脸色都不太好。然而不管他怎么问,郎卅都只说“没事”。 后来,他趁着郎卅出门,偷偷翻了他的资料。 这天下午,谢芷清提前结束了菜园子里的事情,早早回了家。 然而郎卅并不在。 他又去郎卅办公的小房子里看了看,也没找到人。 无奈之下他吹了声口哨,唤来了阿忒斯。 “阿忒斯,郎卅去哪儿了?”谢芷清问它,“是去忙什么急事了吗?我去过他工作的地方了,也没有找到他呢。” 阿忒斯四处嗅了嗅,最后面朝某个方向站着不动了。 谢芷清歪头看了看,了然道:“哦!我知道了!谢谢阿忒斯!” 他回房换了一件厚一点的外套,跑着前往那里。 那是郎卅的秘密基地。 作者有话要说: 对啦,之前在评论区回过,可能大家没看到,再说一下,郎潇潇和谢芷风不是一对哦。二皇子没有感情戏哒! 今天应该会改下文名,免得大家再看错orz打算改成《软萌美人嫁给狼王之后》,不要走丢啦 不知不觉这篇已经10万字辣,最后一个重要人物终于要登场了(拉横幅)(放烟花)(开香槟) 第33章 33 这几日草原又在下雪, 雪花不是很大,但是一直没停,地上也积了不少雪。谢芷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靴子上沾了不少雪花。 走到秘密基地前面的悬崖边时, 谢芷清伸长脖子往下看了看。 按理说,郎卅听觉那么好, 应该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只是下面一直没个动静, 谢芷清甚至有点怀疑,郎卅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但还是决定先下去看一看。 之前没修好的小台阶终于也修好了,只是估算距离的时候算岔了,最后那两三级台阶明显比上面的更高, 谢芷清走了好几遍, 还是不习惯,这次也和之前几次一样脚底打滑, 踉踉跄跄地从台阶上冲下来。 谢芷清“哎哎”几声, 心里还担心着会不会因为踩了雪而滑倒。 随着一声低低的轻笑, 他落进了熟悉的怀抱。 “郎卅!”谢芷清笑着扑进他怀里,“原来你在呀!” 郎卅用双手紧紧拥住谢芷清, 低头问道:“怎么过来了?” 边说边揽着谢芷清的腰走进了小山洞。 看起来郎卅已经在这儿待了好一会儿了,柴火燃得旺旺的,山洞里温暖又明亮。 然而除了那一摊柴火外, 这山洞里既没吃的也没喝的。 “你在这儿发呆啊?”谢芷清笑道。 郎卅也懒洋洋地笑了笑,没回答, 只含糊着应了一声。 过了老半天, 郎卅才抬头看看外面, 开口道:“外面的台阶修得不好, 回头我重新弄一下,每次看你走上走下,我都怕你摔了。” “没关系啦。”谢芷清坐到他身边,用手指戳戳他的胳膊肘,小声说,“我知道你在这里,所以……” 再之后的话他不好意思说了,郎卅却明白。 他知道郎卅就在这里,知道只要郎卅在,他就不会摔倒——只要郎卅在,就一定会接住他。 郎卅拉长声音“嗯”了一声,点点头,道:“也是,那行,那就不折腾了。” 两人安静坐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 后来,还是郎卅先开了口。 “塔尼斯又出去了。”他把双手撑在地上,是很放松的姿态,说道,“不知道去哪儿了,可能是去找郎潇潇了吧。” “哦哦,我说呢。”谢芷清恍然大悟,“难怪今天早上没有来找阿忒斯出去玩。” 郎卅无奈道:“狼随主人,塔尼斯心也大得很,整天就想着出去玩。阿忒斯像它那么大的时候,都知道帮我牧羊了。” “哎呀,你是狼王嘛。”谢芷清轻轻靠着郎卅的肩膀,说,“她又不是狼王,想的东西肯定没你多,也……” 话说了一半,谢芷清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他思考了一会儿,比划着说:“总之就是,她年纪小,经历的事情、接触的人,远远没有你多,所以……肯定有很多事情是她没有想过的。” 谢芷清强调道:“不是不想了解,是根本没有想过要去了解——郎卅,我说的对吗?” 郎卅却摇摇头,“这些不是理由——小清儿,我问你,你与她同岁,这些事情你会考虑,她为什么不能呢?” 谢芷清语塞。他只能摇摇头,安慰道:“或许……可能真的是巧合呢?” 他偷看了郎卅的调查资料。 萧齐真毕竟是骈阳国的皇子,总不可能小道消息满天飞,郎卅的侍从打听了半天也只打听到一点点人尽皆知的事情。 而这个“人尽皆知的事情”,偏偏叫人心焦得很。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位皇子并没有娶过正妻。而在今年六月份的时候,他身边的一个小妾死了——生老病死,不足为奇;他们这个年代,皇子纳妾再正常不过了。真正让人奇怪且担忧的是,这个小妾是萧齐真身边去世的第三个女人。 一人如此是偶然,两人如此是巧合,三人如此,实在显得过于诡异了。 对郎潇潇这种没有感情经验、心智单纯如一张白纸的人来说,拥有这种过往的萧齐真,绝对不是良配。 郎卅耸耸肩,道:“是不是巧合,谁又知道呢。算了,不管她了,郎潇潇那个脾气,我说了她也不会听,总之到时候把这些事告诉她,其余的,各人有各命吧。” 他甚至还有心情开个玩笑,“各狼有各命。” 谢芷清也跟着笑了笑。 他忽然想起郎潇潇曾经问过他的问题。 好像就是不久之前,郎潇潇才问过他爱不爱郎卅,问他爱情是什么,又没头没脑地问他恨不恨郎卅。 谢芷清隐约能理解她这种想法的来源,但老实说,即便是现在,他也有过这些方面的想法——他从来都没恨过郎卅,一丁点都没有,在他们这段感情最开始的时候,他对郎卅甚至心怀感激。感谢他拯救了他的国家,感谢他事事为自己着想,感谢他为了这场和亲所做的一切。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时郎潇潇提出的这个问题,实在问得他一头雾水。 谢芷清转念一想,至少在这件事上,郎潇潇比他想得更多。 他把这件事讲给郎卅听,只隐去了“恨不恨郎卅、恨不恨这段亲事”的部分,安慰道:“潇潇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她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成熟些呢!” 郎卅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此刻听谢芷清说都有点不敢相信,“这是郎潇潇那个疯丫头能说出来的话?” 谢芷清笑着锤他,“不要老是骂她啦。” 郎卅摇摇头,表情夸张地撇了撇嘴。 他们不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只是安静地靠着坐在一起。 郎卅这几日确实因为郎潇潇的事情很是苦恼,现在虽然事情没有解决,但有谢芷清在身边,他竟觉得心情奇迹般地变好了。 他捏捏谢芷清的耳垂,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 见他终于笑了,谢芷清也不再担心,他摸摸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道:“我今天偷看了你的资料,关于萧齐真的那些。” 郎卅侧头看看他,说:“你看算哪门子偷看?我的东西你想看就看,我没有什么是不能让你知道的。” 谢芷清抿着嘴笑了笑。 郎卅又说:“我的东西就是你的——我对你毫无保留。” 谢芷清的头垂得更低了,那片熟悉的阴影又从他的耳垂缓缓爬到了脸侧。 郎卅清清嗓子,倾身过去吻住他。 山洞里燃烧着的柴火把谢芷清的侧脸映得微红,他闭着眼睛,表情很乖。 郎卅伸手抱住他的时候,他也主动环住了对方的腰,老实地让那人把自己抱起放在大腿上。 郎卅咬住他的舌尖时他躲了一下,低头说道:“还没到晚上呢……” “白天就不可以吗?”郎卅低头寻找着他的嘴唇,反问道,“没人规定只有晚上才可以吧?” 谢芷清说不过他,扭头不再回答。他的睫毛扑闪着,羞怯又大胆地主动着。 他碰碰郎卅的唇,声音几不可闻。 “白天也、也可以吧……” 混乱间谢芷清感觉头发一松。他面前睁开眼睛看看,原来是发簪被郎卅取下来了。 “小清儿……”郎卅在他耳边呢喃着叫他的名字,又低头去吻他湿润的眼皮。 谢芷清呜咽一声,不再去看他如何摆弄自己的长发。 如墨一般的黑发在郎卅手里绕了几圈,那人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技巧,简单几下就将他的长发重新束好,随后从自己的胸前摸出个东西,固定好了那一头长发。 谢芷清无暇在意。他抱紧郎卅的肩膀,下巴靠在上面,双目失神地微睁着。 先前郎卅点燃的那一堆柴火逐渐燃尽,随着外面天色渐暗,小山洞里只隐约可见两个人影。那白皙纤长的手指死死抠着另一人的肩膀,过了许久才终于放松,留下一连串浅浅的抓痕。 谢芷清再睡醒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他身下垫着郎卅的披风和外套,身上盖着自己的衣服。 柴火的余温还在,山洞并不太寒冷。他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服,出声问道:“郎卅,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 与此同时郎卅出了个声,脚步声也立刻传来。 谢芷清又被他好好地抱进了怀里。 “本来想再找点树枝点个火,”郎卅说,“结果上去一看,外面雪太大了,树枝都是潮的,一时半会儿生不起来。” 谢芷清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鼻音,道:“不用再生火啦,反正你看得到。” “你不冷吗?”郎卅问。 谢芷清动动手脚,说:“不冷。” 郎卅伸手摸了摸,小皇子的手脚当真一片温热。 “这倒是奇了。”郎卅新奇道,“在房间里有壁炉和暖水袋,你的脚都还是冷冰冰的,怎么到了这荒郊野外反到暖和起来了?” 谢芷清抬头看看他,在狼王殿下看不到的地方偷偷露出鄙夷神色。 那当然是因为,比起那些东西,还是郎卅的身体更温暖啦…… 谢芷清撇撇嘴,在心里暗戳戳地抱怨着郎卅的不解风情。 不知道是不是心事憋了太久,终于说出来后轻松许多,又或者是方才在秘密基地胡闹的那一通也发泄了郎卅的坏情绪,总之从小山洞里上来的时候,郎卅的心情肉眼可见地转好。 他同以往每次一样,背着谢芷清走在回家的路上。 “小清儿,后来我又想了想,”路上郎卅主动开口说道,“我觉得可能是郎潇潇平时给人的感觉太不靠谱了,所以我总是觉得她只会闯祸。也许你说得对,她也有她自己的想法。所以我想,我就先不要设想这些了,等她回来,有个机会好好聊聊,再看看之后的打算。” 谢芷清在他背上点着头,说“好”。 之后,郎卅又说:“这两天因为她的事忙活了挺久,明天开始不管了!” 谢芷清又笑,道:“狼王的工作真是随心所欲啊。” “哎,对,就是随心所欲。”郎卅把人往上托了托,“反正没人管得了我。” 说着他又低声骂了一句:“要说起这点,那个死丫头的性子还真是像我。” 谢芷清哈哈大笑。 今夜天气很好,月亮又圆又亮,皎洁月光像是有了温度,照得谢芷清暖呼呼的。 谢芷清趴在郎卅背上,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 草原的夜晚总是一片黑暗,除了月光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能够照亮夜晚的光亮了。可这样的黑暗如今却能带给谢芷清无尽的安全感。 他用侧脸蹭蹭郎卅的肩膀,心想,如果有狼王在,即便面前一片漆黑,他也不觉得黑暗。 谢芷清搂紧郎卅的脖子,欢喜道:“月亮真好看!” “啊。”郎卅不明白话题怎么就转到了这里,但还是顺着他的话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说,“今天的月亮好亮。” “嗯!”谢芷清碰碰他的脸,在他耳边小声应了一句。 那晚睡前谢芷清习惯性地伸手去拔簪子——这一下才发觉手感不对劲。 他连忙跑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一看才知道方才郎卅在他头上鼓捣着什么。 原来,郎卅给他换了一只簪子。 谢芷清拔下这只簪子,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着。 是一根绿檀木发簪, 谢芷清攥在手里摸了摸,心里开心得紧。 他把新发簪好好放在梳妆台前,小跑着回到床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嘿嘿!”他冲郎卅笑,笑容傻乎乎的。 狼王故作嫌弃地推了一把,很快又把人抱进了怀里。 又是一夜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34-一更 关于这只簪子, 郎卅说是他自己打磨的。 ……怎么说呢,如果他不说,谢芷清恐怕不会发现这簪子的形状很有些歪歪扭扭——他先前还以为这是一种异族的奇特设计。现在发现了这点, 谢芷清怎么看这只簪子怎么觉得好笑。 他忍笑忍到脸快僵住, 抬头一看狼王如黑炭一般的脸色,心下更觉好笑。 “……”郎卅狠狠吸了口气, 道, “我再去找块木头!” 谢芷清赶紧拉住他, “别了别了,不要再糟蹋它们啦!” 郎卅瞪他。 谢芷清知道这人拿自己没办法,干脆一点都不掩饰地放声大笑。 ……谢芷清倒是真没想错,郎卅确实拿他没辙, 只能自己在原地生了会儿闷气, 又揉着谢芷清的脑袋捞进怀里。 不过再出去打点东西的想法倒是就这么种下了。 不只是用来做簪子的材料,郎卅还惦记着给谢芷清做个手套——小皇子旁的不挑, 偏偏对气味有点敏感, 常用来做手套的羊皮, 他老觉得味道重,不愿意戴。 郎卅在心里想了想, 把手头上的几件重要事情安排好之后,定了个日子带谢芷清出去玩。 也不打算去太远,甚至不打算离开草原, 只是骑马到边界处转转——谢芷清也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他好像变得特别缺觉, 坐在一旁就能睡着。 本来上午起得就晚, 下午又总是困, 这几日居然睡了一整个下午。然而白天这么睡, 到了晚上谢芷清还是说困。 郎卅都有点担心他了,提了好几次让大夫过来瞧瞧,但谢芷清只说没事。 “真的没事啊。”说着谢芷清又打了个哈欠,道,“就只是觉得困,腰不疼腿不酸的,不妨事。” 郎卅将信将疑。 谢芷清打着哈欠朝他走过来,正想展示一番自己真的没有生病。他搂上郎卅的脖子,想大着胆子坐到郎卅的腿上—— 结果手刚碰到郎卅的肩膀,房门就被撞得咚咚作响。 阿忒斯在捶门。 谢芷清满脸尴尬,赶紧从郎卅腿上下来,小跑着过去开了门。 阿忒斯又是来送信的。 谢芷风兄妹俩已安全回到安渝,报平安的信件姗姗来迟,刚刚才送到草原。阿忒斯看到后,第一时间就给谢芷清送来了。 谢芷清拆开信仔细看着。 兄长的来信很简洁,只说了自己和公主两人已平安抵达,让谢芷清不要担心。 短短两三行,一下子就能看完。 谢芷清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他把这封信读了两三遍才舍得放下收进抽屉。 那个小小的抽屉里乱七八糟的塞着很多东西: 从安渝国带来的那只玉制小兔,郎卅编的小草兔,芙芙掉的毛,还有不小心扯掉的阿忒斯的胡子…… 阿忒斯已经抬起了前爪搭在案台上,想蹭蹭谢芷清安慰安慰他,谁知一抬头看到抽屉里躺着一根自己的胡子,表情立刻变得无语起来。 谢芷清:“……” 他立刻开始装傻,“哎!怎么会有一根胡子?啊哈哈哈!” 阿忒斯用耳朵碰碰他的腰,木着一张狼脸离开了。 然而离开几步后,它又忽然停下来了。它扭头看看谢芷清,狼脸上竟出现震惊的神情。 谢芷清一时之间没有读懂它的意思,只是歪着头继续看它。 很快阿忒斯的表情又从震惊变成了疑惑。它以极缓慢的速度往前挪了两步重新回到谢芷清身旁,之后试探地伸出了爪子—— 看样子是想拍拍谢芷清的肚子。 但它明显又意识到了这样的动作是不妥的,于是它收回前爪,换用脑袋顶顶谢芷清。 力道很轻,并不会弄疼谁,只是谢芷清突发坏心眼,夸张地“哎哟”了一声,戏精上身地后退几步,委屈道:“好疼啊,阿忒斯。” 阿忒斯:“???” 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它整个狼尬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期间,郎卅一直坐在一旁看着他俩笑。看到阿忒斯因为被拽掉了一根胡子不高兴时,他终于忍不住了,走到阿忒斯身边,伸手扯了扯它另外一边的胡子,道:“看你小气的,一根胡子而已,给谁摆脸色呢?” 郎卅吓唬它:“以后出去不带你了!过两天我就带小清儿出去打猎,没有你的份!” 他抬头看看谢芷清,正对上小皇子捂嘴偷笑的模样。 郎卅心里一动,随即便被他的快乐传染,也起了些坏心思。他左右看看,扫了一眼角落正在喝水的芙芙,道:“过两天我就和小清儿出去,我们骑马去附近那个xx山,抓两只芙芙的同伴回来陪你玩,好不好啊?” 话音刚落就被谢芷清捶了一把,“胡说八道!” 郎卅哈哈大笑。 无辜的小兔惨被拖入混乱的战局,只是它无力反抗外面那两只狼,只能默默转过身子,用屁股对着郎卅,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谢芷清过去哄了一会儿,连连说着“他骗你的”,这才哄好。 然而,谁都没想到,对郎卅这句玩笑话反应最大的竟是阿忒斯。 它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依次看着屋子里这两个人,表情越发疑惑。它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然凶狠起来,一头撞进了郎卅的怀里。 毫无防备的狼王被撞了一记狠的。他表情惊讶,低头看着阿忒斯。 阿忒斯竟然真的发了脾气,狼嘴一咧,连四颗尖尖的犬齿都露出来了。 郎卅:“……” 好吧,阿忒斯的智商和理解能力大约就是个10岁的孩子,可能真的不懂玩笑话的意思。郎卅真是久没见过它这样了,怔愣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我说着玩的,我怎么可能再去打兔子,放心吧,不会的。” 他揉揉阿忒斯的脑袋,又起身去安抚芙芙。 只是…… 阿忒斯又抢先一步拦在了……谢芷清面前。 谢芷清:“?” 他扭头看看笼子里的芙芙——作为事件中最无辜的小兔本兔,它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郎卅刚才的玩笑话,甚至在那人走过来时还抖了抖耳朵冲他撒娇。 谢芷清又回头看看依然一脸凶狠的阿忒斯。 阿忒斯还在跟郎卅闹别扭。 它就横在两人中间,死活不让郎卅过去。 这下,连郎卅都无法理解它的奇异举动了。 “……”谢芷清和郎卅对了个眼神,惊讶到嘴巴都微微张开。思考了半天也只想到一个合理的理由,他小声说道:“和芙芙这么亲吗,啊哈哈。” 阿忒斯脸上的凶狠逐渐消失,它又用脑袋撞了撞郎卅——谢芷清不知道这两只狼平时是怎么“玩耍”的,总之这两下撞得都很大力,光是听着声音都觉得疼。 郎卅果然啧了一声,骂道:“神经病吧你!” 随后把它赶走了。 阿忒斯离开后,谢芷清疑惑道:“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郎卅骂道,“狼崽子,反了它了!” “真的是因为你开芙芙的玩笑吗?”谢芷清抓抓脸,“感觉好像不是呢。” 方才和阿忒斯僵持了太久,郎卅开始不耐烦起来。他挥挥手,说:“鬼知道!懒得管它!不理它!” “好吧。”谢芷清也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只是笑着拍拍郎卅的肩膀,故作严肃地教育道,“狼王殿下,话不能乱说,玩笑不能乱开,知道了吗?” 郎卅绷着脸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然而,阿忒斯不寻常的举动并不止这一件。 几天后郎卅回家时,发现家里一人一狼一兔三脸懵逼,面面相觑。 郎卅惊道:“……这是在干什么?” 只见谢芷清表情尴尬地坐在床上,芙芙趴在窗台,用屁股对着阿忒斯。 至于阿忒斯,则耷拉着脑袋趴在地上,一副认错的动作,表情却十分严肃,整一个“我错了下次我还敢”的态度。 郎卅头都大了,“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谢芷清艰难开口,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说实话……” 光是动嘴都解释不清,他甚至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总之就是,他们俩吵架了,吵架的原因是……” 据谢芷清说,他下午正躺在床上逗芙芙玩。 这两日他依然嗜睡,总觉得身子懒懒的,就没带小兔子出去玩,把溜兔子的活儿也全权交给了阿忒斯。 不知道是不是运动量不够大,芙芙回来后依然兴奋,刚进家门就一个跑酷跳到了谢芷清的肚子上,想跟他贴贴——它一直喜欢这样,只要出了兔笼,就非要往谢芷清怀里钻。 然而这一次,它在空中被急奔而来的阿忒斯用一个头槌顶飞了。 谢芷清:“?” 芙芙:“??” 小兔子在空中转了小半个圈后跌在床上。 床铺足够柔软,自然不会摔疼摔伤,只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头槌实在让兔震惊。它歪着脑袋看向阿忒斯,全身僵硬。 “……”阿忒斯也知道自己做错了,磨蹭两步朝它走过来,想像以前一样把它叼进谢芷清怀里。 芙芙很大度,短暂的震惊之后很快原谅了阿忒斯刚刚的无理举动。它顺着阿忒斯的力道趴进谢芷清怀里,还不死心地往小主人的肚子上躺着。 然而,历史又一次重演。 它费力地趴到谢芷清的肚子上后,又被阿忒斯无情地伸出狼爪推了下去。 这一次,芙芙彻底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好榜的最后一天,浅浅加更一下 第35章 35-二更 这实在怪不得小兔子不高兴, 阿忒斯这一记头槌和一个巴掌实在来得莫名其妙。 再聪明也是兽类,摊开狼爪后肉垫下藏着的是锋利的爪子。芙芙怕得很,躲在谢芷清的枕头旁瑟瑟发抖。 “……总之, 就是这样。”谢芷清艰难解释道。 他也觉得阿忒斯的行为莫名其妙, 却又实在不好直接开口。一来阿忒斯真的很聪明,几乎从来没有做出过让他无法理解的行为, 二来, 这么长时间了, 它一直都很照顾芙芙。 他只能抬头看看郎卅,试图从他那里找到些答案。 郎卅摊了摊手,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大概是中邪了”。 阿忒斯听力很好,这样也能听到。它从地上直起身子, 瞪了郎卅一眼, 跑走了。 关门的时候还故意撞了下门,发出好大一声声响, 留下两个主人在房间里干瞪眼。 “……”郎卅怒道, “这个小狼崽子, 我看它是欠收拾了!” 谢芷清笑着捧起芙芙,道:“好啦好啦, 明天让我去好好研究一下阿忒斯到底怎么了。今天已经很晚啦,大家先休息吧!”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 谢芷清都没机会好好问问阿忒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阿忒斯好像很……忙。谢芷清实在很难想象,他竟然会在一只狼的脸上看到行色匆匆的神情。 既然在忙, 谢芷清也不好打扰, 好在之后几日阿忒斯似乎恢复了正常, 谢芷清只当是家里养的小动物偶尔闹闹脾气, 完全没有往心里去。 阿忒斯消停下来之后,谢芷清又琢磨起了和鹿灵灵去买花籽的事——最终他还是没有和郎卅去打猎,他还是总犯困,这两天几乎过起了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 郎卅又提起了找大夫来看病的事,可谢芷清摸摸头摸摸手,实在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舒服。 “那好吧,如果有别的地方不舒服,一定告诉我啊。”郎卅说。 他也检查了好几次,谢芷清身上没伤没痛,因为嗜睡,这几日连情.事都没有,从头到脚干干净净的,一点痕迹都没有,的确不像是生病了的样子。 虽然遗憾没能现在和谢芷清出去玩,但去买漂亮的红色花朵装扮他们的小菜园也是很好的,郎卅想。 于是,买花籽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草原周边可没有能买花的地方——别说花籽,连菜籽都是由专人从老远的地方送过来的。为了找到能够买到花籽的最近的地方,两人实在费了不少周折。 不过,过程虽然复杂,结果还是好的。两人整整跑了一天,买到的花籽装了整整两大包。 “妈呀,也不知道能种活多少。”鹿灵灵捂脸道,“万一没种活,狼王要骂我啦!” 谢芷清抱紧怀里的包裹,笑道:“不会啦!不用这么怕他。” 鹿灵灵苦瓜脸。 回草原前,两人在附近寻了个小酒馆吃完饭。 说来也是奇怪,奔波了一整天,谢芷清疲惫得很,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叫了,可饭菜端上桌后他只吃了一点点便没有胃口了。 鹿灵灵看他放下筷子,以为是饭菜不合胃口。她连忙唤来小二,想再点几道合胃口的菜。 “不用啦。”谢芷清摆摆手制止道,“我吃饱了。” 鹿灵灵皱皱眉,说:“真的吗?可是,我看王妃都没有吃几口菜啊。是不是这里的饭菜不合胃口?” 她又看看这一桌菜,疑惑地想,这确实是谢芷清的口味啊,菜园子里还种过好几样呢! “也不是不合胃口。”谢芷清摸摸肚子,“很好吃的,可是……我确实吃不下了。” “好吧。”鹿灵灵也放下了筷子,担忧道,“王妃,你真的没生病吧?” 她也听说谢芷清近来十分嗜睡这件事了。 可是……鹿灵灵挠挠头,她是色盲,无法辨别王妃现在脸色如何,但左看右看,也完全没有憔悴的样子,反而十分、十分…… 鹿灵灵不会形容,只是直觉王妃现在和刚来时不太一样了。从前更活泼,现在跟更……温婉。 鹿灵灵挠挠头,实在无法用自己贫瘠的人类语言形容。 谢芷清没胃口,她也吃不下去了,随意扒拉了几口饭菜便也放了筷子。 草草吃过饭后,两人一起回了草原。 回到草原后,谢芷清将自己抱着的那包花籽交给鹿灵灵,便独自回去休息了。 今天郎卅回来得倒是很早。他远远地听到声音,站在门口等着他。 狼王殿下身材高大,在一片漆黑、只能看到个模糊身形的夜里也英俊得太过显眼。 谢芷清小跑两步,在他面前站定,问道:“今天这么早?” 他小口地喘着气,两颊泛起浅浅阴影。 “啊。”郎卅挑眉,“你再不回来,我就出去找你了。” 谢芷清抿嘴笑笑,说:“吃了饭才回来,就耽误啦。” 说着又是一个哈欠。谢芷清自己都笑了,连忙说:“今天真的累啦,好困哦。” “好吧,那就先睡觉。”郎卅揽着他的肩膀回房,“本来还说带你看个好东西的。” “!”谢芷清震惊,“什么好东西?什么好东西!” “温泉,”郎卅真不是故意吊他胃口,含糊道,“你都这么困了,明天再说吧。” “不行,不行!”谢芷清听到“温泉”两个字后立刻兴奋起来,脸上困意一扫而空,“在哪里,在草原吗!” “啊,在草原,新修的。”郎卅哭笑不得,“你不是困吗?” 谢芷清:“我不困,我不困啊!” 最后还是去泡了温泉。 那地方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郎卅拥着他坐在马上,慢悠悠地往那里去。 “我真是服了你了,”郎卅无奈道,“你最近老犯困,是不是因为无聊啊?” 谢芷清真的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也……没有吧!我觉得我的生活很丰富呢。” 他还是困,只是对温泉的好奇超过一切,忍着困意也要跟郎卅去看看。 安渝没有天然温泉,他又不想因为泡温泉这么个小事专程跑到别的国家,时间长了,谢芷清对这个只在话本里出现过的字眼非常好奇。 “草原怎么会有温泉?”谢芷清问道。 “在草原的边界,不算太近。”郎卅慢悠悠解释道,“老早以前有几头狼瞎胡闹,把地挖了个窟窿,一直没去管。前阵子我想起来这件事,就找人看了看,发现那下面的水居然是热的。” 谢芷清听得很专注,感慨道:“郎卅,我真的觉得草原是个好神奇的地方啊。你总是说这里气候不好,冷,可这里拥有好多好神奇的东西啊。” 他掰着指头一一数着,“你看,你说草原的地不好,可草原里的菜照样种得很好啊!你说这里冷,气候不好,可是地下居然有天然温泉。而且啊,我来这里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有走完这整个草原!” “……啊,是,嗯。”郎卅有点尴尬地应了几声。 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都是因为谢芷清来了这里,不然可能一辈子都没人发现…… 郎卅装模作样清清嗓子,伸手指指远方,说:“就是那里了。” 看得出来是最近才弄好的,周围还有些简陋,只勉勉强强挖出一个大约能容纳三人的池子。 谢芷清蹲在旁边,伸手碰了碰里面的热水。 “真的是热水啊!”谢芷清惊奇道。 “那不然呢?”郎卅拍拍他的脑袋,冲那池水扬扬下巴,道,“试试?” 谢芷清四下看了看。他抿着嘴,小声说:“露天的呀……” 没办法,就这么几天时间,根本来不及给周围做点装饰做遮盖,这个简陋的温泉,就只有这么一个池子,周边一圈都光秃秃的。 “……”郎卅望望天,实话实说道,“没来得及。” 坦白说,虽然周围没有半点东西可以遮挡,但就这样泡温泉,是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 在草原这个地界,除了谢芷清、阿忒斯,再加上芙芙,没有任何一个人、没有任何一只兽,敢不打招呼出现在郎卅身边——郎卅的家人们都没在草原,暂且不计算在内。 况且,狼这种警惕的生物,也根本不可能放松下来享受温泉。 总而言之,只需要克服在露天的地方脱光所带来的心理上的羞耻。 可是,这点羞耻足够让小皇子原地晕倒了。 郎卅还在不知死活地逗他:“好了,我在这个池子周围画了一个结界,没有人能够看到,你现在是一个隐形人。” “郎卅!”谢芷清大叫,“你好烦!” 郎卅拍腿大笑。 最终,郎卅用自己的外套和谢芷清的披风堆了几个包包,简单做了下遮挡——实际上并不能起到任何遮挡的效果,但能够让小皇子稍微突破一下自己的羞耻心。 终于忐忑地下了水后,谢芷清赶紧把自己全部埋进池子,只剩下一张脸露在外面。他扒着池边,下巴搁在手背上,心里喜欢得紧,嘴上还不好意思承认。 小皇子内心挣扎许久,眯着眼睛傻笑了一声。 郎卅盘腿坐在旁边——为了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特意挑了个谢芷清看不到的背后,只偶尔用手拨拨水面,捞一捧水温柔浇到谢芷清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芷清终于克服了心理障碍。他慢吞吞转过身游到郎卅面前,稍微抬起上半身露出水面,用湿漉漉的脸蛋蹭蹭郎卅的膝盖。 郎卅的手掌抚摸着他的头发,温热的掌心几乎快要烘干他半湿的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 笑死,#郎卅基建狂魔# 第36章 36 反正蹭着蹭着, 郎卅也跳进了那个狭窄的水池。 也说不上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巧合,总之这个水池的大小容纳两个人是绰绰有余的——不仅绰绰有余,甚至还可以做点别的。 狼是绝对没有泡温泉这种爱好的, 骨子里的警惕让他们时刻警觉, 无心放松。 郎卅亦是如此,暖和的温泉对谢芷清来说是享受, 对狼王来说可不是。 草草弄了几下郎卅便收了手。他拥着谢芷清靠在池边, 像怀里的人一样闭着眼睛享用泉水, 只是眼睛闭上了,他又不自觉地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耳朵上,折腾得反而更累。 他索性睁开眼睛,只专注看着谢芷清。 没想到…… 就这么一转眼的时间, 谢芷清居然又睡着了。 郎卅:“?” 刚才没有很……激烈吧? 他低头看看, 自己甚至都还没…… 他又一次开始怀疑起谢芷清是不是生病了。 “小清儿,醒一醒?”郎卅拍拍他的肩膀, 温声叫他, “小清儿, 醒醒了。要睡回去睡。” 谢芷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没说话, 先习惯性地楼上了郎卅的脖子。 “郎卅,”谢芷清含糊着说,“我又睡着了吗?” 郎卅轻轻皱着眉, 说:“是啊,又睡着了。你到底怎么了?我明天就叫大夫过来看, 不能再拖了。” 他几乎没有对谢芷清露出过如此严肃的表情, 此刻的郎卅终于露出了些狼王的威严和果决。他掐着谢芷清的脸颊, 说:“不会再相信你说的‘没事’了。” 谢芷清“啊”了一声, 又哎哟着喊疼。他攥着郎卅的手离开自己的脸,还在小声辩解:“可我真的没觉得不舒服啊……” 郎卅出了个声,眉毛挑得高高的,“你还狡辩?” 谢芷清眨眨眼睛,不说话了。 后来郎卅把他从这个简陋的温泉池里抱出来,擦干身体后一起回了家。 和以前一样,又是郎卅背着他走在这段漆黑的路上。 不同的是,这一次回家的路上十分安静——谢芷清又在睡觉。 郎卅一开始还觉得无奈,之后心里越来越沉。 谢芷清到底是怎么了…… 在温泉池里眯了一会儿,路上又睡了一会儿,等回到家里,谢芷清只清醒了一会儿,很快又陷入了睡眠。 郎卅撑着下巴躺在旁边,神色复杂。 这一晚上小皇子睡得十分香甜,身旁的狼王殿下却几乎没合眼。他这一整个晚上都在想,这附近哪个种族部落的医术最好。 等明天找来大夫给谢芷清看了病,他就打算动身出发,把天底下医术最高明的大夫抓来给谢芷清好好瞧瞧! 大概是前一天实在睡了太久,第二天谢芷清久违地在清晨就睁开了眼睛。 实在是被郎卅带坏了,现在,谢芷清自然醒的时间也变成了中午。 睁开眼时看到天色才刚蒙蒙亮,谢芷清心里竟有种竟有种许久未见的陌生感。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 一扭头看到郎卅正看着他。 谢芷清这个哈欠打了一半就停下了。 郎卅的表情实在很差——一整个晚上都没合过眼,脑袋里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担心谢芷清会死,一会儿又担心谢芷清半死不活。 到最后郎卅甚至在想,难道谢芷清命中就躲不开这道劫数吗?这辈子好不容易赶在安渝国出事之前把人掳到身边好好保护,难道他又会死于疾病吗…… 想了一晚上,想得身心俱疲,单是看脸色,他居然比疑似患了重病的谢芷清更难看。 相比之下,谢芷清这个准病号看着反而十分精神,脸蛋热乎乎的,大眼睛眨巴着闪着光,眼中还有氤氲水汽。睡饱了,连说话的语气都甜丝丝的。 郎卅重重叹了口气,翻身下床。 “我去找大夫,”他指指谢芷清,“你给我老实躺着,哪儿都不许去!” 他还是不放心,决定让阿忒斯过来盯着他。然而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阿忒斯,郎卅气得在家里直转圈,骂道:“这个狼崽子!我看真是反了它了!” 谢芷清听话地躺在床上,被子一直盖到下巴,只露出一张小巧的脸,弱弱地说:“阿忒斯最近好像很忙……它好几天没来过啦,你没注意吗?” 这么说起来,郎卅也觉得似乎有好几天没见到阿忒斯了。他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对角落里自己玩耍的芙芙说:“那你盯着他!” 芙芙:“?” 谢芷清哭笑不得。 “郎卅,郎卅。”谢芷清伸出一根手指朝狼王勾了勾,小声叫他过来。 狼王臭着脸朝床边走去,挨着被子坐下。 “干什么?”他问。 谢芷清抿着唇笑笑,用手指抓抓郎卅的手背,说:“你不要担心,我的身体我知道,我真的没事的。” “嗯。”郎卅低声应了一句,矮下身子跟他碰碰额头,脸色终于好看了些,“我去找大夫了,等我回来,哪儿都不许去,听见了吗?” 谢芷清乖乖点头,“嗯!” 草原并没有大夫——兽族物竞天择,生病的狼很难在野外生存,他们遵守这样的自然法则,对生死也并不怎么看重。 只是郎卅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生存法则也作用在谢芷清身上。 他带上两个最信得过的侍从,同他一起离开草原,又派了几个人好生看着他和谢芷清的家。最后一个人,则被派去寻找阿忒斯。 安排好这些后,郎卅便和那两个随从骑着马急匆匆出去找大夫了。 只是才刚离开不久,郎卅忽然勒紧了缰绳,小棕马猛地停了下来。 他回头朝远处看去—— 远处赫然是阿忒斯的身影。 郎卅火从心起。 这个阿忒斯,想找它的时候到处都找不到,现在自己要出门了,它倒跟了上来! “回家守着小清儿,跟过来干什么?!”郎卅喝道。 然而一向忠诚听话的阿忒斯这次完全没有理会主人的命令。它飞快地奔向郎卅,脚掌下带起了一片泥土。 它停在郎卅的马前,焦急地抬头注视着狼王。 郎卅的眉心微微皱起,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跟过来干什么?分不清轻重缓急?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跟本王说——”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阿忒斯仍然着急,它又往前走了两步,右前爪又挨到了马蹄旁边。那架势竟像是郎卅再不下马,它就要一巴掌拍在马腿上。 马上的人依然不敢置信:“……什么?你、你的意思是,小清儿他、他……?” 阿忒斯快要急死,四只爪子在地面刨得哗啦作响。 “……”郎卅终于下了马。 他依然带着满脸疑惑和难以置信,蹲下身子和阿忒斯平视,郑重道:“阿忒斯,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阿忒斯气得咚咚跺地,一脑袋撞在郎卅肩膀上。 郎卅没躲,就这么接下了这一记头槌。 他从地上站起,依然满脸震惊,自言自语道:“小清儿,怀孕了……?” 郎卅心里乱糟糟的。 他抬头看看天,感觉天上的太阳似乎变成了两个。他甩甩头,又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他能“听”懂狼的想法,他几乎不会理解错它们想要表达的意思——先前塔尼斯“讲述”的关于郎潇潇的事情,那么长的故事他也没有遗漏掉任何一点细节。 更何况他和阿忒斯从小一起长大,阿忒斯甚至是从他的身体里剥离出去的! 他不可能理解错阿忒斯的意思…… 郎卅迟疑着对那两个随行的侍从说:“你们、你们按原定的计划继续走,去找那几个靠谱的大夫,尽快带回来见王妃。本王、本……” 居然震惊到嘴瓢。 郎卅按按胸口,话都不想说了,挥挥手让那两个侍从离开,自己则带着阿忒斯回了家。 连自己的坐骑都忘了牵! 回程时阿忒斯一直很安静,老实跟在身后,只是郎卅根本顾不得它。 他一直在想,究竟是阿忒斯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要说阿忒斯骗他,他是绝对不相信的,更何况……这也绝对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 那么,难道,谢芷清真的……? 郎卅呼吸一滞。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毕竟……谢芷清身体特殊。 可是,可是……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太对劲,就算……好吧,就算有这种可能性,可怀孕的怎么会是谢芷清呢? 谢芷清、谢芷清他…… 打住,打住。郎卅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赶紧清空脑袋里莫名其妙的画面和场景。 他觉得自己有点头晕。 再转念一想—— 阿忒斯是兽,对生命的降临和逝去本就更敏感,它能提前感觉到,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旦知道了这种可能性,再去联想阿忒斯先前的举动,似乎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郎卅停下脚步,甩了甩头,又一次向阿忒斯确认道:“阿忒斯,你不会拿这种事情跟我开玩笑,对吗?” 说着还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阿忒斯靠过来蹭蹭他的裤腿,表情正经极了。它用牙齿叼着狼王的裤子,尖尖的犬齿在上面咬了四个洞。 郎卅清了清嗓子,低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加快脚步,朝家中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37 回到家里时, 谢芷清正蹲在地上和芙芙玩。 郎卅不让他出去,也没法带小兔子出门散步,芙芙待着有些无聊, 干脆在房间里和谢芷清玩起了捉迷藏。 终于跑累了, 才刚刚安静下来,郎卅就回来了。 谢芷清还挺惊讶, 说:“怎么这么快?不是要出去吗?” 离开草原的路可没有这么近。 “……”郎卅表情僵硬, 手脚也很僵硬, 他清清嗓子,说,“哦,我让别人去了, 我先回来。”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不自然, 不自然到谢芷清也跟着紧张起来。 联想到郎卅这次出门是为了去找大夫给自己看病,谢芷清心下一沉。 难、难道, 难道自己, 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 谢芷清整个人都绷紧了。 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艰难道:“……怎么了?” 郎卅抓抓头发,不知如何开口。他回头看看阿忒斯, 后者也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这怎么说?郎卅陷入沉思。 身后的阿忒斯见主人没有任何表示,干脆自己从地上站起来,甩甩尾巴走到谢芷清面前, 用耳朵碰碰他的小腹,再抬头看看他。 谢芷清没明白什么意思, 只用手摸着它的脑袋, 问道:“怎么了?” 问过后他又紧张起来。 难道是他肚子里长什么东西了吗?! 阿忒斯自然也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 只一心想给他看自己为那个新的小生命降临都做了哪些准备。它蹭蹭谢芷清的手, 示意他自己去取个东西,让他稍作等待,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走出两步后它又回头看看谢芷清,冷酷狼脸上带了一点骄傲,那表情像是在说“看我一会儿带什么好东西回来”。 谢芷清看得满腹疑问,只能看向郎卅寻求解答。 “……”郎卅也并不知道阿忒斯在搞什么鬼,“谁知道它,这两天一直神神秘秘的。” 说着,他也看向了谢芷清的肚子。 扁平扁平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又伸手碰了碰—— 很柔软。 谢芷清拍掉他的手,自己往后退了两步。他抿着嘴瞪他,小声道:“干什么呀。” 郎卅搓了搓手指,没说话。 这时候,阿忒斯回来了。它嘴里叼着个东西,腾不出嘴撞门,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转了个身,用屁股顶开了门。 它叼着个很大的圆形……草垛,中间还挖空了一个洞,洞的四周用稻草细心铺起,看上去非常柔软舒适。 哦!谢芷清懂了。 阿忒斯这是做了一个窝。 严肃冷酷的凶兽一旦露出细心的一面,杀伤力实在强大。 谢芷清无暇再去思考自己的“病”,他蹲下身子,双手捧着脸看向阿忒斯,笑着问道:“这是给你自己做的窝吗?看起来很暖和!” 阿忒斯摇摇头,示意他不是。 “哦——也是,这个窝的大小可装不下你。”谢芷清又懂了,“这段时间你一直很忙,就是在做这个啊?” 阿忒斯矜持地点了点头,脸上分明没什么表情,却又写满了“快来夸奖本大爷”。 谢芷清转过头偷笑几声,清清嗓子,道:“阿忒斯好棒呀!那,到底是做给谁的呢?” “……”郎卅有点受不了了。 从阿忒斯把这个窝叼进来的时候郎卅就明白了,它这是给谢芷清未来的宝宝做的! 阿忒斯那个狼脑袋的思维郎卅理解不了,也不想说,但看着谢芷清一直夸奖,郎卅有点坐不住了。 他也蹲了下来,就在谢芷清身边。他用手碰碰那个窝,冷酷道:“阿忒斯,有没有一种可能——” 话音一出,身边的一人一狼全都回头看他。 “有没有一种可能,”郎卅继续说道,“小清儿以后生的宝宝,是一个人类宝宝。人类宝宝,睡床,不睡窝。” 阿忒斯:“?” 它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原本骄傲的狼脸逐渐变得困惑,最后又变成了震惊。 “对哦,我们人类的小宝宝不睡窝,”谢芷清笑眯眯地附和道,“睡……” 声音戛然而止。 谢芷清愣在原地。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呆呆地问道:“什么意思啊?这个窝是给我的宝宝做的?” 他指着那个窝,疑惑着重复道:“我、我的,宝宝?” 这个问题不知道哪里戳中了阿忒斯,它忽然像疯了一样起身,绕着房间狂奔了好几圈。 郎卅:“……” 太丢脸了,他默默地想。 郎卅吸吸鼻子,从地上站起来,又伸手把谢芷清也拽起来。 “别发疯,阿忒斯!”他喝止了阿忒斯的行为,自己拉着小皇子到床边坐好,艰难开口道,“是这样,小清儿。你有没有觉得你——” 郎卅看着他,表情非常纠结。 “你有没有觉得你怀孕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 谢芷清用两只手捧着脸,说不清是为了遮盖害羞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他目光呆滞,一动不动想了很久。 “……”他看看郎卅,眨巴了几下眼睛,道,“你的意思是,我最近一直觉得困,是因为怀孕了?” 郎卅也学着他的样子眨了眨眼睛,说:“……是一种可能性吧。” 谢芷清默默思考了一会儿。 他又抬起头看向郎卅,没有任何预兆地伸手给了他一拳。 郎卅:“?” “……”谢芷清强作镇定,“你胡说八道。我、我怎么可能怀孕呢……我是男人呀!” 话说得有点心虚。 他想起了谢芷风前阵子来时跟他说的话。 谢芷清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脑袋里不知不觉想了很多。 印象中开始变得嗜睡,是从、从……从那天晚上在山洞里过夜后开始的。 那时候自己的哥哥和妹妹刚从草原离开,还顺便带走了郎潇潇。自己因为兄妹的离开不快,郎卅也因为郎潇潇的婚事心烦。 后来有一晚,他们在那个山洞里…… 日月精华之地,心意相通之人。 谢芷清喃喃道:“原来那本医书上说的竟是真的……” “什么医书?”郎卅问道。 谢芷清飞快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脸蛋慢慢红了。他搪塞道:“没、没什么,没有什么。” 郎卅狐疑地盯着他看,问道:“小清儿,你……有没有了解过呢?就是——” 谢芷清像被烫到一样大声叫道:“我不了解!我没有了解过!” 郎卅:“……” 那就是了解过,那就是可以。郎卅这下确信了。 但不管怎么说,虽然怀孕这种事听起来太过天方夜谭,但总归比生病好。 那天晚上,郎卅的侍从终于请来了大夫。 大概是“可能怀孕”这件事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这个白天,谢芷清终于没再睡着。 他看着面前几位大夫,心里十分忐忑。 郎卅大概看出了他的紧张,打了个手势让侍从将大夫们请到门外,自己则对谢芷清说:“我去去就来。” 说罢他跟在几人身后出了门。 谢芷清躺在床上向外看去——郎卅正在跟大夫说话。 郎卅不知说了什么,只见那大夫回头向屋内看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表情倒是没有多惊讶。 几人在屋外没说太久,很快便重新进来。 谢芷清抠着被子,见大夫神色确无异样才放下心来。他把自己的手腕伸出来递到大夫面前,小声说:“我最近总是困,觉多。” 大夫笑得挺和蔼,说:“方才听狼王说过了,王妃不要太担心。” 这位大夫不是兽族,他跟谢芷清一样,都是人类。他看了看谢芷清的脸,安抚道:“王妃脸色很好,应当不是要紧的事,不必担心。” 说着便去摸了谢芷清的脉象。 他摸得很认真,之后又让谢芷清张张嘴巴张大眼睛一一检查。一通诊断过后大夫笑着起身,对身后另外那几位大夫说了几句话,又叫他们也过来看看,说是为了避免误诊。 一一检查过后,那几人聚在一起讨论了一番,每个人的观点都是一样的——谢芷清这“病”,实在是太好诊断了。 最后,为首那位大夫向郎卅拱了拱手,道:“狼王殿下,王妃身体无恙。确如您先前的猜测,王妃是遇喜啦。” 不知是不是早有心理准备,郎卅表情淡定,闻言只淡淡“哦”了一句。随后他又仔细问了问重点事项,例如作息是否需要调整、该吃点什么补品之类的,还特别关注了他们狼族的血统会不会对谢芷清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大夫一一答过,只在最后一个问题上犹豫了。 “狼族和人族通婚的例子不多,孕育后代的就更……老夫孤陋寡闻,确实没听说过。”大夫捋了捋胡子,道,“只是从现在的状况来看,王妃的身体确实很好,狼王您也不必过分担忧。只有一样——智化的事情,可以提前做准备了。” “哦,对,智化。”郎卅经他提醒,这才反应过来,“你说得对,智化的事情要提前安排。” 他郑重地向他们道谢:“多谢几位大夫。” 郎卅亲自送走那几人后,又急匆匆回了家。 谢芷清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正靠在床头,满脸不知所措。 郎卅快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摸他的脸。 说来奇怪,无论外面是风是雪,郎卅的手掌总是温暖的。 谢芷清忍不住蹭了蹭,开口问道:“智化要做什么准备呢?” 他不好意思再多问几句关于自己怀孕的事,只能曲线救国,从别的问题入手。 “智化的过程短则几月长则几年,需要有经验的狼族长老加以引导。”郎卅解释道,“这个事情我来安排,你不用操心。” 他伸手摸着谢芷清的头发,眼底一片温柔,“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谢芷清抿着嘴点点头。 他的手放在被子里面,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肚子。 他到现在都很懵,完全无法想象,不过短短几天的工夫,他的肚子里竟然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谢芷清紧张又忐忑,他的手指不停绞着被子。 冷静一会儿后,谢芷清又觉得新奇。 他竟然,有宝宝了…… 谢芷清忽地想起阿忒斯叼进来的那只小小的窝。 他向地上看去,阿忒斯正趴在那只窝旁边,耳朵耷拉着,像是依然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样子。 辛辛苦苦好几天做了一个满意的窝,却被告知,人类的宝宝不需要窝…… 阿忒斯悲伤极了。 谢芷清扑哧一声笑出来,道:“谢谢你,阿忒斯!我很喜欢!” 阿忒斯明明听到了,却没有抬头看到。它抖抖耳朵,又转向了另一边,只有眼睛悄悄转过来偷看了他一眼。 居然害羞了。 郎卅阴阳怪气地嗤了一声,捏着谢芷清的脸,说:“早点睡觉,以后我也早睡早起,不能带坏你。” 他的表情依然淡定冷静,只是眉眼间带着明显的笑意。 谢芷清的心也跟着平稳下来。 他的心里爆开了巨大的惊喜,然而随之而来的,也有恐慌和畏惧。 自己做好准备了吗?他能够负担起一个新生命的降临吗? 太多太多的疑问钻进他的心里,和宝宝的降临一起挤占着他的心。 只是,在看到狼王冷静的神情后,谢芷清又立刻安心了。 他想,不管怎么说,只要郎卅在身边,他就好像什么都不用怕。 就像是……就像是从秘密基地回家的那条路。 天上的月亮那么明亮,可照亮那条回家道路的,是身边的这个人。 谢芷清低着头笑笑,主动伸手抱住了狼王。 一整天都没怎么休息,到了睡觉的时候,谢芷清终于困了,几乎一挨上枕头就睡着了。 哦,说好了调整作息,就真的在入夜前睡熟了。 郎卅陪着他一起躺下,只是久久没睡着。 他平躺在床上,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事。 我要做阿爹了。 郎卅扭头看看睡在身旁的小皇子,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操,我居然,要做阿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更,是两千营养液的加更。 第38章 38-2000营养液加更 本来就不习惯早睡, 再加上心里压着事情,郎卅更睡不着了。 他在心里反反复复想着谢芷清怀孕这件事,依然觉得奇特难以想象。 但不管怎么说……他侧过身看着谢芷清的睡颜, 心中是无法压抑的欣喜。 他们居然……有宝宝了, 属于他们两个的宝宝。 郎卅闭上眼睛,脑袋里立刻出现了未来宝宝的模样。 一定是个缩小版的谢芷清吧……眼睛圆乎乎, 声音奶声奶气, 小小一只站在地上, 张开双手让他抱,还会叫他阿爹…… 郎卅又开始头晕了。 他赶紧睁开眼睛,挥掉脑海中的想法,不然自己再去想些漫无边际的事。 他又开始琢磨起别的。 那几个大夫临走前说, 谢芷清身体底子不错, 目前看来一切都好,无需过分紧张, 只需要多多注意补充营养, 保持心情愉悦即可。 郎卅在心里整理了一番, 决定再去外面找几个大厨,变着花样给谢芷清做点好吃的。 哦, 对了,最近老是下雪,还得找人时刻注意铲雪, 免得小皇子笨手笨脚摔倒。 还有那个秘密基地的台阶,必须得修一下了。 想到秘密基地, 郎卅又不能淡定了。 实在没想到, 小时候随意开发的一个小山洞, 居然……居然成了如此重要的地方。 操!他又想起来一件别的事! 他居然还带谢芷清出去骑马!操! 至此, 郎卅终于明白了。 那日阿忒斯突然发疯,就是在听到自己说要带谢芷清出门打猎之后! 只是那时他和谢芷清都误会了,先入为主地认为那是阿忒斯在为芙芙出气。现在想来,分明是阿忒斯不允许自己带谢芷清出去骑马打猎…… 还好后面真的没去,不然……郎卅几乎立刻吓出一身冷汗。 他又在心里怒骂阿忒斯,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提前告诉他,简直可恶! 总之这一晚上,狼王殿下一会儿惊一会儿喜,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后怕,又是一整个晚上没合眼。 不过,狼逢喜事精神也爽,第二天清晨,一整晚没睡的郎卅神采奕奕,跟谢芷清吃过早饭后便出门修台阶去了。 夜里再怎么思绪万千,到了白天,狼王依然淡定冷静,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他同往常一样,在谢芷清脸上亲了亲,便出门了。要说和平常有什么不同,就只有多嘱咐了几句“好好吃饭”“有事随时找我”。 谢芷清乖巧点头。 郎卅离开之后,谢芷清也跟从前一样,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逗逗阿忒斯,逗逗芙芙,再出门到处转转,回去之后又开始整理东西。 平凡且普通的一天。 昨天过得太刺激了,相比之下,今天的生活似乎有些太过平淡。 不过谢芷清心情很不错,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出去一趟遇到不少人,连跟他们打招呼时都热情又主动。 回到家里后,他找出笔墨,想写封信告诉父兄这件喜事。可是笔尖迟迟落不下去——他不知该怎么说,光是想想都觉得脸热。 谢芷清搓搓脸,又把笔墨收起来了。 还是过过再说吧……谢芷清把东西收进柜子里,脑门抵在柜门上,光是想到这件事,都觉得脸红得快要冒烟了。 他拍拍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他叫来阿忒斯,让它帮忙唤自己的婢女过来。 这个小姑娘是跟他从安渝一起过来的。谢芷清没什么皇子架子,平日里不怎么需要她来伺候,便将她安置在不远处的一个房间内,同草原一些女性侍从住在一起。 那婢女过来后,谢芷清说:“之后你找个时间,去……买几块布。什么颜色都行,鲜艳点,花纹丰富一些的。” 女孩笑吟吟地说“好”,略一屈膝向他行礼,道:“恭喜三皇子!不知道之后诞生的是位小世子还是小郡主呢!” “……”谢芷清的头顶快要冒烟了,“不要胡说,不要胡说……” 那婢女笑嘻嘻闭了嘴,欢喜道:“皇子,我这就去买!一定挑最漂亮的布!” 女孩离开后,谢芷清坐回床上发了会儿呆。 方才女孩的话,又让他想到了谢芷风曾说的。 “像你的话,那一定是个貌美可爱的宝宝。如果像狼王,那一定是个强壮的宝宝……” 谁能想到,当时玩笑般的几句话,如今却成了真。 谢芷清迷迷糊糊地想着,不知不觉又躺到枕头上,睡着了。 阿特斯一直守在门口,听到房间里渐渐没了动静便小心走进来看看。 谢芷清又睡着了。他穿着不怎么厚实的单衣,被子也没盖好。 它轻手轻脚走进去,叼着被子盖到谢芷清身上。之后自己走到角落,找了件郎卅的旧衣擦干净脚爪,也跟着上了床,充当狼型抱枕压在被角。 给宝宝做的窝没法派上用场,倒是可以让谢芷清的窝再暖和一些。 不过,芙芙不干了。 它在兔笼里跳了几跳表达自己的不满。 阿忒斯下了床,蹑手蹑脚走到笼子旁边把芙芙放出来。 芙芙跳到它的背上,指挥着它把自己放到谢芷清怀里。 阿忒斯贴心地把兔放好,甚至还用狼爪弄了几下被子,让小兔的脑袋从暖和的被窝里探了出来。 芙芙在谢芷清的怀里拱了拱,终于找到了熟悉的地方。它眯了眯眼睛,不再动弹,两只长耳朵温顺地放在谢芷清脸庞,小被子一样温暖着小主人的脸颊。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阿忒斯重新在床边趴好,压住了谢芷清的被角。不知不觉地,竟然也睡着了。 谢芷清再睁开眼睛是被阿忒斯吵醒的。 也不是吵,阿忒斯很懂事,知道谢芷清现在情况特殊,需要更多的时间好好休息。它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是整个狼从头到尾都透露着怨念和不爽,这股怨念和不爽,谢芷清在睡梦中都感觉到了。 他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习惯性地接住从怀里掉下来的芙芙,又伸手揉了一把阿忒斯的脑袋,问道:“怎么了?” 见谢芷清睡醒了,阿忒斯也不再掩饰。它从床上跳下去,在地上发疯一样地转圈圈,发泄自己的不满。 谢芷清:“……”这又是怎么了? 他不像郎卅,听不懂阿忒斯内心的咆哮,只能隐约感觉到它应该是又在控诉郎卅。 这时,阿忒斯用狼爪在地上画了个小图案,看着像一只小鸟。 它画完一只小鸟,又画了一只,还在旁边画了一小簇火焰。 “……”谢芷清懂了,“你是说,郎卅又背着你吃好吃的去了?” 阿忒斯重重点头。 作为背着阿忒斯偷吃零嘴的又一主人公,谢芷清面上坦荡,心里可忐忑极了。他揉揉脸翻身下床,装模作样道:“好过分哦郎卅,我去帮你教训他!”顺便吃一点好吃的。 阿忒斯不疑有他,甚至主动叼来了谢芷清的小斗篷。 穿戴整齐后,谢芷清出门了。 甚至不需要问一下郎卅现在在哪儿——谢芷清知道,他一定就在那个小山洞里。 这一次狼王没跟他躲猫猫,听到脚步声后他就从下面跳了上来。 “怎么过来了?”郎卅问。 “阿忒斯又在告你的状啦,说你又背着他偷吃好吃的。”谢芷清一本正经道。 郎卅哈哈大笑,道:“是,抓了两只鸡,正在烤。本来说烤好给你带回去,冷了就再热热。既然你来了——” 他拥着谢芷清的肩膀把人带进去,“那还是趁热吃!” 鸡肉烤得香喷喷,郎卅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蜂蜜刷在鸡翅上,甜滋滋的。 谢芷清一边吃一边想,怎么郎卅什么东西都能搞到呢?很多东西明明就不是草原常见的,可是郎卅好像总能弄来。 小皇子吃得心满意足,他靠在郎卅的肩膀上,闭着眼睛说道:“很好吃哦!狼王殿下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郎卅笑笑,没说话。 他草草收拾了一番,又给火堆加了一捧柴火继续烧着。 他扭头看看靠着自己的人,点点火苗将谢芷清的脸颊映得更加鲜活。 他伸手点点那人小巧的鼻尖,低低地说:“这两天,我一直觉得像是在做梦。” 谢芷清闻言抬起头注视着他。 郎卅也同样专注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到现在还是觉得没有一点真实感,就怕一闭上眼睛,梦就醒了。” 说着,他点点谢芷清的眼皮。 小皇子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郎卅的手指在他脸上摩挲着,力道很轻。 “我也……我也觉得像在做梦。”谢芷清睁开眼睛,握住郎卅的手指。他羞怯地笑了笑,眼睛里满是晶莹笑意,道:“但不是,不是在做梦,是真的!” 他看着郎卅,话到嘴边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抿着嘴,继续看着郎卅笑。 自从知晓宝宝的事情以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认真谈论这件事。 郎卅握着他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低声“嗯”了一声。 “有很多事情,我都、我都没盼望过。” 半晌后,郎卅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轻轻的,在空荡山洞中更显飘渺,“没盼望过跟你成亲,没盼望过你会爱我,更没盼望过,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宝宝。” 他把双手撑在地上,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山洞顶,又说:“可这些,我居然都得到了……老天爷也太眷顾我了。” 他早已打定主意,绝不会把上辈子的事情告诉谢芷清——他的小皇子,这一世要过得快乐自在,那些无法言说的悲痛过往,没有让谢芷清知道的必要。 起初,他只想护着谢芷清一生无痛无灾,至于其他的,郎卅想都不敢想——情也好爱也好,恨也好怕也好,谢芷清如何看待他,他都不在意。只要谢芷清平安活着,其余的,都不重要。 郎卅没想过,也从来不敢想,谢芷清竟然真的回报给他爱。 他们甚至孕育了新的生命。 他张开双手,拥紧谢芷清,想到这里,他竟觉得眼眶发热。 谢芷清抓住他的背,在他怀里抬头看他。小皇子眨眨眼睛,犹豫半晌,终于鼓起勇气,说:“我……我也没想过。” 他说得很慢,声音倒是十分清晰,“成亲那日,我坐在花轿中哭,觉得这次和亲,怕是没多久好活了。我没想过你……是这样的人,没想过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也能过得快乐、幸福,更没想过……” 他碰碰自己的肚子,实在无法继续说下去,只把脸埋在狼王的肩膀上,羞涩地笑了。 谢芷清也从未想过,他竟在这样一个地方,遇见了同自己心意相通的爱人。 他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郎卅,你说老天爷太眷顾你……不是这样的,我觉得,老天爷是眷顾我们两个。” 他似乎听到郎卅在耳边低声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将他抱得更紧。 忽然间,谢芷清感觉身体一轻—— 郎卅竟将他腾空抱起! 谢芷清吓了一跳,连忙抱紧郎卅的脖子。 这几日刻意压抑着的快乐似是终于有了爆发口,郎卅毫不顾忌狼王的形象,将他抱在怀里转了好几个圈才肯放下。 “我要做阿爹了,我要做阿爹了!” 郎卅的眼中是无法忽略的快乐和幸福。他像是经历了一生中最好的事情,什么都无法表达他心里的激动。 谢芷清看着他笑,脸颊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酒窝。郎卅的快乐那样明显,他像是也能放下心里的小小矜持。 谢芷清大着胆子捧住狼王的脸,主动亲吻着他的唇。 郎卅再次将他抱起,毫不掩饰地激烈地回吻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被榨干了(我说我的存稿) 第39章 39 柴火把山洞烤得很暖和, 谢芷清两颊热热的,捧着脸坐在一旁看郎卅继续添火。 “好啦,很暖和啦。”谢芷清受不了地笑道, “你还要烧多热呀。” 郎卅撇撇嘴, 停下手里的动作,重新坐回谢芷清身边。 他伸手碰碰小皇子的手背, 确认那人确实很暖和之后才放下心来。 “安渝的冬天冷吗?”郎卅问道, “我几次路过, 好像都是春夏。” 谢芷清说:“冷,不过和草原的冷法不一样,我们那里几乎没下过雪,但是会下雨, 下雨的时候就很冷。” 郎卅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这件事情, 怎么告诉他们呢?” “……”谢芷清抓抓脸,“我也没想好。哥哥他们才刚回去, 听说这件事后, 肯定还要来看我的。我不想让他们这么快就再折腾一次。可是……也不能瞒着他们。” 谢芷清沮丧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郎卅思考了一会儿。 谢芷清说的在理。这次过来的那位皇子和公主, 的确看着都是弱不禁风的样子,经不起这路上的接连折腾。 那, 如果换成那位皇长子呢?恐怕也不行。据小清儿说,他的父皇年岁渐长,如今朝中很多事情都倚赖这位皇长子帮忙料理, 怕是不能久离。 不过话又说回来,距离宝宝出生还有那么久, 小清儿的家人提早过来, 也实在无事可做, 再次来草原探亲这件事, 完全可以过段时间再商量。 谢芷清的想法跟他差不多。 “我想,不然就,就……”谢芷清的脑袋快要垂到胸口,声音小到几乎无法听清,“不然就等宝宝出生之后再请他们过来探望……” “哦——”郎卅拉长声音应了一声,把脸凑到谢芷清面前,矮下身子逗他,“那宝宝什么时候出生呢?哎小清儿,你说,宝宝现在在你肚子里,长到多大了呢?” 他伸出右手攥成拳头,说:“有没有这么大?” 表情调笑,声音倒是一本正经。 谢芷清低着头,不好意思看郎卅的脸,自然也错过了他那一脸不正经的表情,只勉强听了个声音,自顾自以为狼王殿下是认真地在疑惑,便也顺着他的思路思考一番。 “没有……吧。”谢芷清伸手按下郎卅的拳头,又碰碰他的指甲盖儿,比划着小声说,“大概,只有,这么大……?” 郎卅被他的小举动可爱得心里冒泡,真恨不得把他搂在怀里好好搓揉一番。 他清清嗓子,艰难忍住嘴角笑意,不再逗他,只安静把人搂在怀里。 郎卅解开自己的披风,也把谢芷清罩在里头。他们靠在一起,低声商量着寄给安渝的家信中如何讲述这件事。 郎卅说:“这信写好后也不忙送出,我算算日子,让你的父兄在除夕那晚收到。阖家团圆,又添新喜,你觉得如何?” 谢芷清试着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想着想着忽然有些眼热。 那是他们最在意的节日,自己却不在安渝。 父兄也一定觉得遗憾,甚至还会觉得愧对自己。他们会担心,会思念,可能还会有点难受。 如果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得到消息,得知自己过得很好,甚至不久的将来,这个热闹的大家庭里,又会增加新的成员…… 那便再好不过了。 谢芷清抹抹眼角,偷偷在郎卅的衣服上蹭了蹭眼睛,鼻音很重地说“好”。 郎卅将他搂得更紧,下巴压着他的头顶,低声安慰道:“到时候等宝宝出生了,等你养好身体,我们一起回去,好吗?回你的家。我们在那里小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谢芷清点头说“好”。 郎卅心里又酸又涩——他最不愿的,就是谢芷清因为远离亲人而伤心难过。 不管怎么说,不管有什么理由,这些都是……都是因为他。 郎卅心中十分煎熬。他在谢芷清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呼了一口气,调整好了心情,换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问道:“小清儿,想过给宝宝起什么名字吗?” 谢芷清擦擦眼睛,从他怀里坐直身体,说:“唔……想过。” 这下轮到郎卅惊讶了。 原本只是随口扯了一个轻松些的话题,没想到谢芷清竟真的想过这件事! 郎卅过于惊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但也没想得很认真……”谢芷清垂着眼睛,低声道,“我就是乱想的……” 郎卅哪里在意什么乱想不乱想?他握住谢芷清的肩膀,扬声问道:“叫什么?我听听。” 谢芷清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叫……‘聆月’。聆听的聆,月亮的月。但这个是女孩子的名字,如果是男孩子……我还没想到合适的。” “聆月,聆月,谢聆月。”郎卅喃喃道,“好听,好听!” 他连连赞叹道:“好听,就叫聆月!” 谢芷清低下头,抿着嘴笑了。 那晚他们回去时天色不算黑,天气也还好。没想到才刚回家没多久,外面就飘起了雪花。 郎卅感慨道:“还好回来得早,再晚点就要遇雪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经念叨,等到两人洗漱完毕准备睡觉时,方才的小雪花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 谢芷清趴在窗前看了看。他还是对下雪有无尽的好奇和喜爱,被郎卅催了好几遍才老实回去睡觉。 躺在床上的时候,谢芷清又不知想起了什么,一个人捂着嘴一直在偷笑。 郎卅看得新鲜,撑着脑袋问:“你那小脑瓜又在想什么?” 谢芷清说:“想,瑞雪兆丰年,古人的话果然有道理!” 郎卅刮刮他的鼻子,说:“行了,别古人今人了,赶紧睡吧。” 谢芷清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不过没安静一会儿,他又睁开眼冲郎卅勾勾手指,示意狼王再靠近一点。 郎卅不明所以,往他那里靠了靠。 谢芷清撑起身子,在郎卅耳边轻声说:“草原也是我的家,郎卅。”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也纠结了许久才有勇气说出口。 他的声音像带着小羽毛,挠得郎卅心里又痒又甜。 郎卅碰碰他的唇角,语气低沉又温柔。他说:“谢谢你……小清儿。”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谢谢你愿意留在我身边,谢谢你……把这里当作家。 想说的话实在太多,可郎卅低头看看谢芷清,又觉得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俯身抱住谢芷清,在他耳边落下一吻。 谢芷清只笑,不说话。 说过这些后,谢芷清很快便睡着了。 这一晚郎卅依然失眠了,只是这一夜,他没有像之前几夜那样心情复杂。 他的心里踏实了很多,也平和了很多。 他看着谢芷清,偶尔也看看窗外的大雪,想,瑞雪兆丰年,看来是没有错的,今年果然是个好年头。 那封家书写得磕磕绊绊,谢芷清每次提笔,总是写不了几个字就把自己臊个大红脸。后来郎卅看不过去了,说要帮他写,却又被拒绝。 小皇子不好意思说郎卅的字又大又胖又丑,只能委婉表示,他的语气和措辞不符合中原人的习惯。 郎卅竟然信以为真。他反思了一番大婚那日对安渝皇帝是否太过不尊重,又回想着谢芷风兄妹来草原时自己的行为是否得体,最后甚至跑出去买了几本书,试图学习一些中原人的礼仪。 认真地研读了一个时辰后,半途而废。 总之,后来还是谢芷清自己磕磕巴巴地写完了那封信。他囫囵检查了一遍,甚至没有勇气仔仔细细、从头到尾认真读一遍,便折起来塞进信封交给了郎卅。 “就这样吧,可以送到驿站了……”谢芷清红着脸小声说道。 郎卅又开始逗他:“你不检查一下?我帮你拆开检查一下。” “不用了,不要啊!”谢芷清慌张大叫,“不用检查,不用检查!” 郎卅哈哈大笑。 这信顺利寄出了——为了保证时效,郎卅甚至找了一只狼人肉送过去,就赶在除夕夜当晚,把信送到了皇帝手中。 * 这一年的除夕与往常相比,没有太多不同,却又处处不同。 歌舞还是熟悉的样式,菜品也比往年更可口,然而这里的人,却几乎人人都心不在焉。 皇帝草草吃了几口点心,便放下了筷子。他方才吃的那块牛奶小方,从前谢芷清在的时候最是喜欢。 阖家团圆的大日子,他不愿意扫其他人的兴,只是心里实在提不起劲儿,脸上的笑容看着都那么勉强。 皇帝不高兴,台下的几位皇子公主也都在心里默默叹气。 谢芷月年纪最小,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是开心的节日,气氛却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她面前那一盘牛奶小方还照原样摆着,动都没动。照顾她的嬷嬷以为是不合口味,低声问了一句。 谢芷月小声说:“留着给哥哥。” 小孩子的无心之语,让宴席上一众大人心酸不已。 谢芷明有点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了。他打起精神,高声说道:“是不是到放烟花的时辰了?准备开始吧。” 皇帝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允了——天色才刚暗下来,哪里是放烟花的时辰呢? 然而众人却都心知肚明,谁也没有异议。 就让那些绚烂的烟花,增添一点年味儿吧。 五颜六色的烟火依次升了天,在空中爆破成一朵朵绚丽的花。斑斓的颜色映在他们脸上,竟丝毫不能给他们的脸色增添哪怕一抹亮色。 一直安静着的谢芷风此刻也再无耐心。 皇帝的这几个孩子之中,数他性子最温和、懂事、不调皮,待人待物得体又温柔。 然而他也已经不愿再在这家宴上多待一刻了。 他本想借口身体不适提前退场,却又担心这随口编的理由让父兄平添担忧。 正苦苦思考之际,他寝宫的小太监悄摸着来到他的身边,冲他低声耳语了几句。 “什么?!”谢芷风扭头,惊讶问道。 这问话的声音实在太大,所有人都扭过头来,齐刷刷地看向他。 “怎么了?”皇帝焦急道。 “……”谢芷风满脸茫然,看表情也是完全没回过神的样子,他微微皱眉,说,“狼族的使者……来送信了,就在我的寝宫门口。” 来的这位狼族使者正是上次护送谢芷风兄妹回安渝的几人之一,他在宫门口,点名要见二皇子。 谢芷风心里乱了套,一时之间不知心中是惊是喜,忙道:“我去看看!” 说罢便着急忙慌去摸自己的轮椅。 “等等!”谢芷明立刻起身,几步迈到弟弟身边,说,“你不方便,我去看看!” 连招呼都顾不上多打一个便跑没了影。 他脚程快,往返不过片刻。再回来的时候,谢芷明手里攥着一封已经拆开的信——安渝国的大皇子,心急到连礼节都不顾了,在路上便拆了这封指名寄给二弟的信。 他在一众人的视线中将信交给谢芷风。谢芷风草草看过后,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全都惊讶得长大了嘴巴。 “信上写了什么?”皇帝焦急万分,“给朕看看!快给朕看看!” 谢芷明慢吞吞将信递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是出什么事了吗?”皇帝急道,“哎呀,快点!” 那信终于落在他的手中时,他竟也露出和两个儿子同样的疑惑神色。 顷刻之间,谢芷清的家书已在众人手中传阅过一遍,唯有最小的谢芷月还什么都不知道。 她抿着嘴看了看周围的人,从自己的座位上跳下来,不顾嬷嬷阻拦跑到父皇案前,抱住了他的大腿。 “哥哥的信,小月儿可以看吗?”谢芷月怯怯问道。 她不等皇帝回答,扭着身子钻进父皇怀里,也认认真真读了起来。 女孩脸上露出了些许疑惑。然而不过片刻,这疑惑就变成了欣喜。 “小月儿要做小姨了!”谢芷月抱住皇帝的脖子,高兴喊道,“小月儿要做小姨啦!” 皇帝抱住小女儿的肩膀,怕她从膝盖上摔落。他就着女儿的手,又读了一遍信上的字。 再回过头时,老皇帝已经红了眼眶。 “……父皇……”谢芷月呆呆道,“父皇怎么哭了?” 女孩用细嫩的手指,笨拙地擦去父亲脸上的泪水。 她的父皇太老啦,脸上的皮肤起了皱,胡子一片花白,双眼也变得混浊。 谢芷月害怕了,她怯生生地问:“哥哥要生宝宝啦,父皇不开心吗?” 老皇帝遍布皱纹的手拭干了眼眶的泪水,喃喃道:“开心,开心……父皇是太开心啦……” 他把这信好生折好,嘱咐身旁伺候的老太监小心收起。 他抹了抹眼角,搂紧怀里的小女儿,示意嬷嬷换上新的碗碟和食物,让公主坐在自己身旁,继续吃着没吃完的可口美食。 小孩子情绪敏锐,隐约察觉到家宴上的气氛似乎好了一些。她抬头看看天空,恰巧看到空中炸开一朵红色的花。 谢芷月开心地拍手,道:“又放烟花啦!红色好看,小月儿喜欢红色!” 公主的话音刚落,空中又爆开一连片礼花。 这颗礼花声音太大了,把谢芷风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他有点不好意思,捂着脸笑了。 身后,谢芷明拍了拍他的轮椅,也笑了。 “真好啊。”谢芷明感慨道。 天空中的烟花还在一颗接着一颗地炸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道。 耳边过分嘈杂的声响并没有遮盖住大皇子的声音,谢芷风听到了皇兄的话,抬头看看他,也说:“是啊,真好。” 原本冷淡到几乎无法继续下去的家宴,就这样又暖了起来。 谢芷月最终还是没有碰那盘牛奶小方。她馋得很,筷子好几次伸到了盘子上,却始终没有真的落下。 老皇帝摸着小女儿的头发,温声问道:“给哥哥留着?” “嗯,给哥哥留着。”女孩的眼睛舍不得离开那盘甜点,嘴上说的话倒是丝毫没有犹豫。 皇帝慈爱地拍拍她的头顶,道:“好,给哥哥留着——以后我们给他带过去,好吗?” “好!”谢芷月欢呼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40 “……我今年都二十三岁了, 没娶王妃已是离奇,总不可能连个侧室都没有吧。”萧齐真无奈道,“潇潇, 我不是给自己辩解, 我知道,这可能和你们狼族的风俗不一样。但——男子三妻四妾, 在我们这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郎潇潇趴在桌上, 蔫哒哒地说:“我知道。” 萧齐真又道:“这样吧, 等我们成了亲,我BaN便把那几个外室遣散,你看好吗?” 郎潇潇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道:“真的?” 萧齐真笑着说:“千真万确, 跟我爱你的心一样真。” 郎潇潇哼了一声, 终于露出点笑模样。 她清清嗓子,很快又故作凶狠道:“以后也不许纳妾!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好好好, ”萧齐真举起手做投降状, 又把人拥进怀里, 说,“好, 从今往后,我只有潇潇公主一个人!” 郎潇潇瞪了他一会儿,笑了。 不过半月时间, 郎潇潇已经换掉了那身狼族公主的装束——萧齐真说,她这番模样太过异域, 容易招惹是非。 郎潇潇不愿意换上中原姑娘的衣服——那些中原女子端庄又淑女的话并非全然作假, 可郎潇潇只喜欢看别人这样穿着打扮, 真让她自己换上, 她是一百个不乐意。 “有什么是非?我自己可以摆平。”郎潇潇说。 “不是关于你的是非,是关于我的。”萧齐真道,“旁人不知道你,但知道我——谁都知道我是骈阳国的大皇子,多少双眼睛盯着我。” 郎潇潇仍然不懂,她始终想不明白,自己这个狼族公主的身份,能给萧齐真惹什么麻烦。只是,既然他这样说,那她便也听了。 短短的一个拥抱过后,郎潇潇问:“那你什么时候跟我回草原提亲?” 萧齐真道:“随时可以出发。” “那明天就去。” “没有问题。” 郎潇潇抿了抿嘴,难得露出了些小女孩的羞怯。她又点了点头,说“好”。 ……狼族公主不懂中原的人情世故。她不懂男子上门提亲时该准备些礼物,不管贵重与否,至少不该两手空空。她也不懂,遣散那些外室无异于休妻,在骈阳这个封建的地界,已婚女子被休,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 她更不懂,萧齐真的那些话,都是一戳就破的谎言。 在她看来,只要两情相悦,便是好的。 回草原的路上,他们碰到了塔尼斯。 塔尼斯打老远就开始欢快地转圈,郎潇潇以为它同自己分开太久过于思念,走进了才发觉不是这回事。 她蹲下身子同塔尼斯亲近了一会儿,脸色忽地十分惊喜。 她又猛地起身,愣愣道:“小清儿怀孕了?小清儿怀孕了?!” 她眨巴着眼睛,开心到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齐哥,齐哥!”她小跑两步跳上萧齐真的后背,高兴道,“嫂嫂怀孕啦!我要做长辈啦!” 萧齐真哎哟一声,连忙接住她,道:“好好好,知道了。” 郎潇潇手舞足蹈,道:“我还从来没有做过长辈呢!齐哥,你一定有小辈吧?” 萧齐真背着她走了两步后把人放下,笑道:“有,我的弟弟妹妹各育有一个孩子。” 他摸摸下巴,唇角勾了勾,道:“要说起来,我们兄弟几个,竟然是我这个做大哥的膝下无儿无女。潇潇,往后……” 他搂住郎潇潇的肩膀,说:“往后啊,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郎潇潇用手肘戳戳他的前胸,道,“去你的!” 之后做了个鬼脸跑掉了。 郎潇潇回来的那天,谢芷清正在外面散步——那天郎卅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有只狼惹了点麻烦无法解决,他过去看看怎么回事。他留下了阿忒斯帮忙照顾,自己晃悠悠出门了。 谢芷清正漫无目的地闲逛,身边的阿忒斯突然停下脚步,往远方看了看。 “阿忒斯,怎么了?”谢芷清也停下了脚步,问道,“郎卅回来了吗?这么早吗?我记得他出门时说可能傍晚才能回来呢。” 说着他抬头看看天色,“现在刚过晌午,恐怕没那么快吧。” 阿忒斯摇摇头,低头咬住他的裤脚,想把他往某个方向拖。 谢芷清不明所以地跟在后面,直到远远地看到塔尼斯的身影才恍然大悟。 “哦!是潇潇回来了呀!” 没过多久,他果然看到了郎潇潇的身影。 ……然后,他又看到,郎潇潇身边跟着个挺俊俏的陌生男人。 郎潇潇打老远就冲他挥手,硬是要他站在原地别动,自己一路小跑,在他面前欢快地站定。 “潇潇,好久不见了呀!”谢芷清笑得眉眼弯弯。 他拉过郎潇潇,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道:“好看!” 郎潇潇换了一身他们中原姑娘喜欢穿的衣服,那一头麻花辫也全拆了,挽了个温温柔柔的发髻。 谢芷清开玩笑道:“我差点认不出你!” 郎潇潇摸摸鼻子,也笑了。 “小清儿,我听说——”郎潇潇欢喜道,“我听说你怀宝宝啦!” 谢芷清面上微热,低声应了一句,又点点头。 “太好啦!”郎潇潇开心极了,真恨不得拉着他好好转几个圈,想到现在的谢芷清不能剧烈运动才罢休。 她左右看看,又问:“郎卅呢?” “他有点事,出门了,傍晚才回来。” “切,不管他。”郎潇潇撇撇嘴,继续关心起谢芷清和小宝宝,“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啊?小清儿的宝宝,一定很漂亮吧!” “哎呀,这……”谢芷清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小声说,“不要说这个啦……” 郎潇潇追着闹了好久,后来还是身后那位陌生公子出声制止才肯作罢。 “好啦,潇潇。” 郎潇潇哼了一声,又拉起谢芷清的胳膊,指了指身后那陌生男子,介绍道:“小清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公子名叫萧齐真,是骈阳国的大皇子。” 说罢又去给萧齐真介绍,“这位是谢芷清,是安渝国的皇子,也是我的嫂嫂,是我们狼族的王妃。” 谢芷清客气地朝那人点点头,道:“原来是萧公子。” 那萧齐真却并没有回答他。 谢芷清疑惑地歪了歪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对面那位皇子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了几圈,以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神情,一直打量着他看。 谢芷清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略微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萧公子?” “哦!不好意思!”萧齐真赶忙拱手,道歉道得十分真诚,“王妃,实在抱歉!我见王妃与胞妹实在长得太像,一时之间晃了神。王妃莫要怪罪。” “你见过我妹妹?”谢芷清疑惑道。 “有幸见过一面,”萧齐真笑笑,道,“当时潇潇也在旁边。” 谢芷清还在疑惑——他老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位皇子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时,竟让他有种被剥光衣服审视全身的冒犯感。 谢芷清有点不高兴,不过他素来温和惯了,也说不出什么质问的话,只是在心里默默不快。 这时,郎潇潇插嘴道:“哦,对!是这样啦!齐哥见过小月儿!那时我正跟你哥哥还有妹妹回安渝,路上小月儿的发簪坏了,我们便就近去买新的。我就是在那里遇见齐哥的。” 萧齐真附和道:“正是,王妃和胞妹实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美人胚子,一眼就能看出是兄妹。” 这个理由倒是合理。 “哦……这样啊。”谢芷清点点头,也想起了这件事,道,“塔尼斯之前是提过,我想起来了。” 他没来得及再仔细想想,就被郎潇潇推着朝家走去。 “小清儿啊,外面这么冷,你就这么吹风,受得了吗?”郎潇潇苦口婆心。 谢芷清扑哧一声笑了,道:“潇潇!” 郎潇潇笑着往他肩膀靠去。 被郎潇潇这么一打岔,谢芷清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快消散了不少。 路上他细细观察了一番。那位皇子还算细心,说话待人都算有礼,对郎潇潇也颇为照顾。 “府里的丫鬟们,都可喜欢潇潇了。” 路上萧齐真说起了郎潇潇在骈阳国的种种趣事,“我府里栽了一棵枣树,丫鬟们打不到,最后居然是潇潇爬上去打下来的,把他们都看呆了。” 郎潇潇板着脸道:“你不要说这些丢脸事!” “哪里丢脸了?”萧齐真笑着说,“这样活泼的姑娘,我喜欢得紧。” 郎潇潇瞪了他一眼,脸上却分明挂着笑意。 谢芷清在一旁安静听着。 看来,郎潇潇这桩婚事,是真的要提上日程了,谢芷清想。他盘算着傍晚郎卅回来后同他商量这门婚事,又悄悄打量着那位萧姓皇子。 虽说初次见面的印象不算好,但听他说的这些与郎潇潇相处的日常,倒也没有想象得那样糟糕…… 眼下,谢芷清还在意另一件事。萧齐真那三个莫名死亡的小妾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郎潇潇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 他本想等郎潇潇不在的时候私下问问,谁知他偷偷打量的这一眼,却被萧齐真盯了个正着。 没干过坏事的谢芷清立刻心虚了。他连忙避开视线,尴尬到脸色微红。 “怎么了,王妃?”萧齐真端着一张盈盈笑脸,问道。 “……”谢芷清尴尬道,“没什么,没什么。” 萧齐真没再追问,又另起了一个新的话题。他问起了郎卅。 “王妃好生年轻,我记得潇潇说,你们是同岁。”萧齐真道,“不晓得狼王殿下年岁多大,我该如何称呼他?” 这话又不知哪里戳中了谢芷清。 他心里都有些奇怪了。安渝并没有不能过问男子年龄的习惯,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问题,只是…… 谢芷清不知如何描述,这话从萧齐真口中问出来,实在让他十分别扭。 “……”谢芷清想了想,道,“狼王虚长我几岁,想来和公子差不多。狼族不重视这些,公子叫他名字即可。” 萧齐真点头应道:“好。” 郎潇潇完全没发现这两人话语中的暗流涌动,也丝毫没有察觉到谢芷清的异样。她只是奇怪为何这两人要在意这种小事。 “走啦走啦!”她拽着萧齐真的胳膊往一旁拖去,道,“你好啰嗦啊!” “好好好,走!”萧齐真也不恼,随着郎潇潇的力气朝一边走去。 只是没走出几步路,他又回头看看谢芷清,夸赞道:“王妃,红色很衬你。” 郎潇潇闻言也回头看看,“哎,是红色吗?好可惜哦,我是色盲,都分不清颜色。” “没关系,不怕的,”萧齐真碰碰她的手,“我可以告诉你啊。” 那两人说笑着走远了,只剩下谢芷清和阿忒斯远远落在后面。 那种感觉又来了,谢芷清皱眉。 那种被人从头发丝一寸寸凝视到脚趾尖的感觉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41-一更 那日, 郎卅直至入夜才回来。 谢芷清没睡熟,听到门响立刻就醒了。 “郎卅?”他揉揉眼睛起身,道, “怎么才回来?” 郎卅拍拍外套上的雪花, 两步走到床前坐下,说:“去郎潇潇那儿坐了一会儿。还没睡呢?” 谢芷清又躺回被子, 眯着眼睛笑笑, 道:“没睡熟。” 郎卅低头碰碰他的鼻尖, 说:“快睡,我马上来。” 谢芷清却没什么困意。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攥着郎卅,问:“跟潇潇说什么啦?” “……”郎卅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提起来就生气。郎卅怒道:“我真是服了她了!刚回来就到处惹事!鹿灵灵说她偷了菜园子里一筐黄瓜,郎鹏鹏说被她薅掉了一大撮毛!我一回来, 到处都在跟我告状, 烦死我了!” “……”谢芷清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不过,”郎卅又说, “我见到了萧齐真。” 谢芷清连忙问:“你见到他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郎卅思考了一会儿, 摇摇头, 道:“我说不好。他看起来很真诚,知无不言, 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据郎卅说,他找了个理由支开郎潇潇,和萧齐真单独聊了聊。 他单刀直入, 先问了他那三个死掉的小妾是怎么回事。 “萧齐真说,第一个是打小身体就不好, 刚嫁过来就病死了。第二个是怀孕时小产, 大的小的都没保住, 没了。第三个是意外, 雪太大,摔倒了,摔破了头。”郎卅皱眉,道,“跟我打听来的消息倒是吻合,只是……” 他摇摇头,没再继续说。 谢芷清懂他的意思。 再怎么说也是骈阳国的皇子,即便真有些内幕,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打听得到。 “我又问他,和狼族结亲到底图什么。”郎卅继续说道,“他倒也老实,直说,他需要一个实力强悍的异族作为外援。” 谢芷清明白了,“他想做骈阳的下一位皇帝?” 郎卅点了点头。 据说,这位骈阳国的大皇子并不怎么擅长处理朝事,他们骈阳偏偏立贤不立长,同几位弟弟比起来,他不占优势。 “所以,他想让你帮他?”谢芷清思索一番,道,“好吧,这也是个合理的理由。” 郎卅切了一声,说:“我说我不管。他当不当皇帝、谁当皇帝,跟草原有什么关系,跟本王又有什么关系?郎潇潇愿意和谁结亲都是她自己的事,不要扯到狼族身上。” “那他怎么说呢?”谢芷清又问。 “……”郎卅神色复杂,“他没怎么说,只是说,那便算了。这个皇帝他不一定要当,但是郎潇潇他一定要娶。” 这倒是让谢芷清有些意外了。 他拥着被子靠在床头,与郎卅对视一眼,面带疑惑,道:“……他倒是也坦诚。照这么说,他想娶潇潇是主,希望有草原做后援,倒是次要了?” 郎卅问:“你信吗?” 谢芷清面露犹豫,“我说不好,但……潇潇虽然心智单纯,但武功那么好,即便萧齐真那三个小妾另有内幕,潇潇应当也有自保的本事。我只是觉得……” 那种感觉又来了。 萧齐真的说法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态度也算坦荡真诚,只是……谢芷清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后来,郎卅又说了一些那两人相处的细节,谢芷清细细听了听,又觉得萧齐真这人或许靠谱。 “总之,听你的描述,他就像是一个……”谢芷清思考了一会儿,费力地形容道,“他像是一个正在努力回头的浪子——郎卅,你懂我的意思吗?” 郎卅道:“确实。他也不是什么都做得好,但只要郎潇潇提起的,他好像都在试着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后来郎卅说:“我明天去找郎潇潇,说说那三个死去的女孩的事,看看她是怎么想的。如果她觉得萧齐真可以,这亲事定就定了,我也没什么看法。” 郎卅这样说了,谢芷清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暂且按下对那位皇子的种种奇异想法,安慰自己道,或许那位皇子是真的不会处理人情世故,才总会做出些无理举动。 “不说这些了。”郎卅笑笑,凑过去在谢芷清脸颊亲了一口,说,“我听说你去给宝宝买布匹了?什么样式的,我看看。” 谢芷清脸颊微红,小声道:“还没有买到呢……小婵说没有看到很好看的,打算再去远一些的地方看看。” 小婵就是他和亲到草原时带着的那位婢女。 郎卅说:“明天我派几个人送她出去,脚程快些。” 谢芷清点点头,说:“好。” 郎卅简单洗漱后再回到床上时,谢芷清已经睡着了。 他拢了拢小皇子的长发,又盖好两人的被子,拥着他躺进了被窝。 床上暖呼呼的,谢芷清的长发还带着清新的皂角香味。郎卅偷偷把脸埋在他的长发中,脸庞都是长发丝绸般微凉的触感。 然而,明明是很好的气氛,郎卅却有些失眠了。 郎潇潇的事情很烦,但更让他烦躁的,是以这件事为开端引发的其他思绪。 他在想,他们狼族这种不是很看重血缘亲情的种族,他尚且会为郎潇潇的亲事担忧,那当初谢芷清来到草原时,他的亲人又该多担心呢? 埋藏了许久的心事又一次破土而出。 谢芷清这样柔软的人,即便心里有所不满,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何况,他们现在还有了宝宝。 郎卅摸摸谢芷清的眼睛,想,但愿他与自己在一起时,是真的快乐。不然,他怕是一生都无法弥补小清儿远离父兄的遗憾和思念。 大大咧咧的狼王殿下难得有了些愁肠,他在心中苦笑,想,从前只想着把谢芷清绑在身边就好,现在他真的留在自己身边了,竟又有了别的烦恼。 这就是常人说的爱情,郎卅想。 一直安静睡着的谢芷清忽然哼了一声,他动动手,肩膀从被子里露了出来。 郎卅伸手把那边的被子重新掖好,又碰碰小皇子的手脚,看他睡得暖暖和和的,才放下心来。 再之后,郎卅也睡着了。 第二日中午,郎卅想着要给小婵派点人手出去买布匹的事,吃过午饭后就出门安排去了。 谁知路上遇见了郎潇潇。 “刚好,我正要找你。”郎卅说,“你去我那儿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说的是他平时办公用的那间小房子。 郎潇潇也没跟他嬉皮笑脸,挺正经地点点头,走了。 想让郎潇潇正经起来,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郎卅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对接下来的谈话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办完自己的事回去后,郎潇潇正待在他办公的房间里摆弄一只小兔子——是谢芷清用芙芙的毛扎的。之前谢芷风兄妹俩来探亲时,郎卅逗他说也要,后来谢芷清当真又做了一个送给他。 郎潇潇举着手里的小兔子,笑道:“嫂嫂好有童心哦。” “放下,不许碰。”郎卅虎着脸说。 郎潇潇做了个鬼脸,骂道:“好小气的狼王!” 之后她便不再扯些闲话,直说道:“大哥,我想跟齐哥成亲。” 郎卅坐到椅子上,坐姿歪歪斜斜,抬眼打量她一会儿,道:“我知道,你这次回来不就是要说这个?” 郎潇潇嘿嘿一笑,道:“那我就跟他走啦?” “你先等一下。”郎卅比了个手势,示意她稍等,“咱们狼族和人族的习俗不一样,我也不管这些了,你觉得可以就行。但我有一个问题必须先问问你——关于萧齐真,你了解多少呢?” 郎卅也不跟她兜圈子,单刀直入问道:“他从前的事,你都知道吗?” 郎潇潇只以为他问的是萧齐真曾娶过妾的事,道:“我知道。我也不是帮他说话,但——他这个年纪,他这个身份,不可能没有过女人。大哥,你问问小清儿,他们中原男子,都是这样的。” 郎卅皱皱眉,冷声道:“还有呢?除了这个之外,别的事情没跟你说过吗?” “别的……事情?”郎潇潇有点疑惑,想了想又说,“他府里还有别人,他答应我之后都会遣散……” 郎卅打断她:“那三个死了的人,他怎么说的?” “什么?”郎潇潇像是没有听清,反问道,“什么死了的人?” 郎卅仔细看着他这个妹妹。 她像是真的不知道,满脸不解和疑惑——甚至因为毫不知情,她的脸上除了疑问之外,没有半分震惊或别的。 “你问问他,为什么他身边的女人前前后后一共死了三个。问问他昨天晚上向我解释的内容是不是真的,问问他,如果那些解释是真的,为什么不先告诉你。” 郎卅坐直了身体,右手按在椅子的扶手上,声音掷地有声。 他看着郎潇潇的表情从惊讶变为震惊,最后又变成了愤怒。 她的嘴巴开开合合,竟是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不知多久,郎潇潇缓缓起身——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敢在别人的地盘上暴打王子的女孩,此刻居然要扶着桌子才能勉强维持住摇摇晃晃的身体。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哥哥,出声问道:“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把这段剧情讲完 第42章 42-二更 郎卅眉头紧皱, 深深呼了口气,轻声道:“他还有事情瞒着你。”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郎潇潇的心里却重如千斤。方才的震怒和不解像是通通变成了无形的刀刺在她的心里, 刺得她快要不能呼吸。 “……这、这……”她艰难辩解道, “肯定是有、是有原因的吧……” 郎卅道:“身体不好、小产、意外——这是他给我的理由。” 他看着郎潇潇,反问道:“你信吗?” 郎潇潇嘴唇动了动——她真的想说“我信”。 郎卅又说:“他为什么不告诉你?是觉得不吉利, 还是觉得没必要, 又或者是——先瞒着你, 等到瞒不住了再说?” 郎潇潇用力摇着头,小声叫着“你别说了”。 郎卅不听她的。 “我并不是说他一定在编造理由骗我,他没有必要骗我。”他继续说道,“我关心的是, 他为什么瞒着你。你想过吗?除了这些, 他可能还有别的瞒着你——” “你别再说了,哥哥!”郎潇潇尖叫道, “你不要再说了!!” 豆大的眼泪从她眼中滚落, 又被她粗鲁抹去。 郎潇潇的脸颊快要被泪水淹没, 她看着面前的狼王,只觉得心里好像被撕成两半。 怎么会这样呢?她想不明白。 齐哥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这样的事情要由哥哥告诉自己?齐哥真的还有别的事情瞒着她吗? 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要瞒着她,为什么呀…… 他们都聊到了他的侧室,都聊到了他们的未来, 为什么、为什么独独隐瞒了这件事呢? 她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可是,谁又能来为她解答呢? 大哥不会骗她, 那么, 齐哥真的有问题吗? 郎潇潇眼前一片模糊。 齐哥会有问题吗?他那么好, 那么温柔。他会教她写字, 为她盘发,给她讲中原那么多好玩的事。 他会是坏人吗? 郎潇潇心如刀绞。 她在原地傻站了不知多久,才嗫嚅道:“我……我去问他。” 她说话的声音那样小,小到郎卅几乎无法听清。 ……他的听力明明那么好。 “等一下——”郎卅闭闭眼睛,叫住转身想要离开的人,道,“你让他过来,就在这儿问他。当着我的面问,我们今天把所有事情都问个明白。” 郎潇潇停下脚步,再回过头时神色竟带了些哀求。 “哥,我会问他,我会问清楚一切!”郎潇潇神色哀戚,低声道,“你让我自己问,你让我自己问!” 郎卅厉声道:“你把他叫过来,就在这儿问!” 郎潇潇什么都不清楚,却已经相信了大哥说的话。她心知这桩婚事大约无法成真,却又实在无法放下心里的人——那是她第一个真心喜欢的男人啊。 她只是想和喜欢的男人结亲而已,这难道是很困难的事情吗…… 她还在做最后的抵抗,颗颗眼泪从眼眶里不停落下。她哀求道:“我会去问的,我说了我会问……哥哥,你不要逼我。” 郎卅定定看着她,过了许久才开口道:“我也说了,就在这儿问。” 声音不大,却不容人反抗。他的视线像有重量,沉甸甸地落在她的身上,压得郎潇潇无法喘息。 “哥哥……”她彻底放弃了,哭着问道,“这很重要吗……这些事情都过去了,非要弄个明白吗?” 郎卅说:“对,重要,非要弄个明白。” “为什么?他说的、他说的就一定是假的吗?” 郎卅头疼道:“这不是真不真假不假的问题!” “那是什么?是什么!”郎潇潇尖叫道,“人不能犯错吗?他不能犯错吗?他以后会改,这样不可以吗?!” “……”郎卅捏紧拳头,低声道,“你不了解他。你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你根本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连他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知道!” 郎潇潇却笑了。 她呵了一声,一张脸似哭似笑,神情复杂。 她背着手,又抬头看看天,这才将视线重新投回郎卅身上。 她的眼睛很红,视线悲伤。 “哥哥,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郎潇潇轻声问道,“我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所以呢?所以我不能爱他,他也不能爱我吗?” “……”郎卅听不懂她想说什么,拧眉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郎潇潇又笑了,她歪着头看着自己的哥哥,表情居然带上了一丝丝的嘲讽,“我想说,不了解的人不一定是坏人——我问你,小清儿跟你成亲的时候,难道就了解你吗?” 郎卅万没想到她竟说出这样的话,震惊之余气上心头。他盯着郎潇潇,眉头皱得死紧,语气顿时又冷酷了几分。 “郎潇潇,这和你的事无关。”郎卅警告道,“你最好不要胡说八道。” 郎潇潇却像是终于冷静下来,她不再哭,也不再尖叫着歇斯底里,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郎卅,轻声问道:“我没有胡说八道,我说的不对吗?小清儿不了解你,我也不了解齐哥——我们不是一样的吗?” “郎潇潇——!”郎卅的表情彻底冷下来,他周身像覆了一层冰霜,看向郎潇潇的视线冰冷不带一丝温度,“我警告你,不要再说了。” 郎潇潇还是笑,可她眼角的眼泪都还没有干掉。 “你不让我说,因为我说的是对的。你能强迫一个完全不了解你的人嫁到这里,但不允许你的妹妹嫁给另一个不了解的人——我们甚至相处过一段时间,这难道不比你和小清儿——” 啪—— 剩下那些没说完的话,全都随着这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止住了。 郎卅手劲极大,这一巴掌更是用了全力。郎潇潇跌倒在地,被这一巴掌扇得头晕眼花,嘴角都出了血。 她舔舔破了的唇角,坐在地上看着郎卅。 她又开始掉眼泪。晶莹眼泪冲淡了她嘴角的血迹,只让她看上去更加狼狈。 “被我说中了?你难受是不是。”郎潇潇哽咽道,“你当然难受——你和萧齐真有区别吗?你和他根本没有区别,你们做的不是同样的事吗?” 她又摇摇头,“不,你还不如他——起码我们是两情相悦。” 郎卅浑身发抖,胸口不停起伏。他眯了眯眼睛,道:“郎潇潇,我最后警告你一遍——闭嘴。” 郎卅极少露出这副模样——身为狼王,他有足够的威严,没有人敢去招惹他。时间长了,郎潇潇都快忘了,郎卅生气的样子竟是这般可怖。 然而此刻,眼看着自己的初恋感情就要戛然而止了,郎潇潇心里心痛又悲愤,早已顾不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终于从地上起身,用手背擦干净了脸。 她转身走向门口,背对着郎卅说:“该问的我还是会去问,但我要跟他成亲。” 她像是终于调整好了心情,说话的语气重新平静起来。除了脸颊还有明显的肿胀之外,几乎已经看不出不久前她才与郎卅发生了这样严重的争吵。 郎卅嗤笑一声,扬声道:“那你就去吧,我本来也懒得管你。” “好。”郎潇潇依然背对着他,语气平淡,“那就这样,郎卅。” 郎卅死盯着她的背影,在她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才又说道:“郎潇潇,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但我告诉你——” 郎潇潇停住脚步。 “你别后悔。” 她听到郎卅这样说。 她在原地愣了好久,眼泪又一次不住落下。 她眨眨眼睛,轻声说:“我不后悔。” 说罢,她便离开了。 郎卅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死死地捏紧了拳头,手腕内侧青筋暴起,凸起的痕迹一直向上延伸,最终消失在了袖子中。 他被郎潇潇的话刺得体无完肤。 ……要不是顾及着兄妹之情,郎卅真想掐死她。 谢芷清扎的那只小兔子不知什么时候从案台滚落到了地上,郎卅没有留心,靴子踢到个什么东西才注意到。 白色的小兔子模样憨态可掬,两只兔眼睛圆乎乎的,摔在地上也不妨碍它露出笑模样。 郎卅心中一痛,弯腰将它捡起。 小兔子不知在地上待了多久,尾巴上沾了一圈灰,郎卅用手拍拍,把那些灰尘吹掉,将这个兔子模样的玩具小心地放在手里。 ……这样简单的两个动作竟像是耗尽了郎卅最后一点力气。他向后踉跄几步,跌坐在椅子中。 * 吃过晚饭回到家时,谢芷清依然没有看到郎卅的身影。 大夫说,谢芷清年轻,身体又好,不必过分担忧宝宝的降临会给他自身造成什么健康上的影响。但寻常女子怀胎前三个月要多加留心,想来男子也是,便嘱咐他还是不要太过辛苦劳累。 谢芷清挠挠头,心想,他平日的生活就是吃吃睡睡,也没有什么辛苦劳累的地方。 不过,郎卅可是把这话牢牢记在心里了。 这几日只要没那么忙碌,郎卅必定要陪谢芷清吃了午饭才肯出去,也会尽量赶在晚饭前回来。像这两日这样一整个白天都不见踪影,实在是很少见了。 谢芷清本来没有多想,只以为是狼族事物繁忙。然而自从下午开始,阿忒斯便一直表现得很烦躁。 奇异的举动让谢芷清有些犹豫。 见郎卅晚饭后仍未回家,他便穿了件厚厚的外套,朝郎卅的秘密基地出发了。 这几天没再下雪,路上好走,没过太久就走到了那处。 谢芷清低头看看,台阶上赫然被人踩出几个脚印。他低头笑笑,朝山洞里喊了一声。 “郎卅!” 话音刚落,人就出现了。 谢芷清被抱了个满怀。 “都这么晚了?”郎卅有些惊讶,“山洞里没那么亮,我就没注意时间。” 他搓搓脸,问道:“你是不是都吃过晚饭了?” 谢芷清点头说“是”,又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郎卅揽着他的腰朝山洞里走去,顺便指了指满地的木屑,说:“打簪子。” “……”谢芷清无奈,笑道,“之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做的簪子我很喜欢。” 郎卅也笑,说:“你就会哄我。你若喜欢,为什么不戴?” 谢芷清说:“当然是因为喜欢才不肯每天都戴啊!万一丢了或者坏了怎么办?” 他这话说得万分诚恳,直把郎卅说得愣在原地。 过了好久,郎卅才回过神来。他捧住谢芷清的脸,轻声问道:“居然是这样吗?” 谢芷清却没有回答。 他伸手覆着郎卅的手背,犹豫着问道:“……郎卅,你……怎么了?” 第43章 43-一更 郎卅的表情同寻常一样, 谢芷清却敏锐察觉到了一丝怪异。 他碰碰郎卅的手背,问道:“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郎卅说“没有”。他拉着谢芷清坐下,又发现山洞里也没有个蒲团或者坐垫, 干脆脱了自己的披风, 折吧折吧放在地上,让谢芷清坐着, 自己则坐在一旁, 继续打磨那支簪子。 谢芷清安静看了一会儿, 又疑心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他戳戳郎卅的腰,小声道:“郎卅,你该不会……” 郎卅扭头看他。 “……”谢芷清吞吞口水,“你该不会又发情了吧?” 郎卅:“。” 真是被谢芷清气笑了。 郎卅放下手里的簪子, 两只手捏住小皇子的脸蛋左右扯着, 道:“对对对,你赶紧的, 脱衣服!” “救命, 救命!”谢芷清边笑边扭着躲开, 嘴上还在继续调侃他,“你这个发情期, 怎么没完没了啦!” 郎卅恶狠狠道:“当然是因为我还等着你给我生二胎!” 打闹了一会儿后,郎卅的状态终于正常了些。谢芷清没想太多——他知道郎卅今天会去找郎潇潇,想来方才的不开心也是因为这样。只是心思单纯的小皇子并没有想过这兄妹俩会发生那样严重的争吵, 只简单地认为郎潇潇应当会重新考虑这桩亲事,至于郎卅, 大约正在因为萧齐真的不靠谱而自顾自生着闷气。 乐观的谢芷清甚至想着, 等明天的时候, 自己也去劝劝郎潇潇。他自己也有妹妹, 很了解女孩子的这种心情——总有些话,是不想对哥哥说的。 他打定了主意,歪着头靠在郎卅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今天发生的事。 两人这么聊了一会儿后,郎卅突然说:“对了,你的信送到了。” 谢芷清:“什么信?”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在说之前寄到安渝的家书。 他寄去的那封信内容很简单,他在信中告诉父兄,他的肚子里有了和郎卅的宝宝。 提起这个,谢芷清又开始脸热。他搓了搓手,说“知道了”。 郎卅简略复述了一遍那送信的侍从描述的场景,“他们都很开心,你妹妹最开心,一直嚷嚷着,她要做小姨了。” 谢芷清抿着嘴笑了。他揉揉脸,道:“宫里头没有比小月儿更小的孩子啦……她是应该高兴。” 他坐直身体,开心道:“她不一定懂这意味着什么,但她会因为自己做了长辈而开心!小孩子就是这样啦。” 郎卅笑着揽过他的肩膀,让他重新靠着自己,又道:“嗯。来回路上虽然没耽搁,但总归要花好几天时间;我们狼族没有这些讲究,我也就忘了——今年的除夕夜,咱们居然就这么过了,也没有给你庆祝一下。” 郎卅说话的声音很低,细听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愧疚,“对不起啊,小清儿,是我忘了。” 提到这个,谢芷清也才反应过来。他恍然大悟:“哦!我也忘了!” 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之后,谢芷清一直处于一种精神上很忙碌的状态——他每天都要思考很多事情,例如小宝宝以后能长多高,能不能像郎卅一样完全智化,会不会有毛绒绒的耳朵或者尾巴……之类的。 他全副心思都扑在这上面,根本无暇思考别的,竟连除夕这样的节日都忘记了。 他抬头看看郎卅的脸——狼王真的在很认真地愧疚。 谢芷清笑着说:“没关系啦,过去就过去了,大不了我们之后补一个!反正这里只有我过春节,我说什么时候过,就可以什么时候过。” 他说的话郎卅自然不会拒绝,“好,你说什么时候过就什么时候过。今天下午我让几个厨师去商量菜谱了,等他们决定了拿来给你看。” 他捏捏谢芷清的鼻子,说:“就做你喜欢吃的。” 后来谢芷清掰着指头算了算,道:“郎卅,我觉得,也不用准备太丰富的菜谱吧……我们明天就来补过这个除夕,怎么样?” 谢芷清的眼睛亮晶晶的,简直比天上的月亮还要闪耀。他说:“明天是正月十五啦。我们安渝的习俗是,‘没出十五都是年’,刚好,还能赶上最后一天。” 郎卅搭着他的肩膀,凑过去用脸贴着他的,说:“都听你的。” 再回到家里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谢芷清有心想问问郎卅今天究竟和郎潇潇说了些什么,却被那人岔开了。 “太晚了,先睡觉。”郎卅板着脸道,“早睡早起。” 谢芷清盖着被子,眼巴巴地看着他,道:“那好吧。” 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谢芷清睁开眼睛的时候,郎卅竟然已经醒了。 他正在门口,和厨师说着什么。 大概是在商量今天的饭菜吧,谢芷清想。他揉揉眼睛,也从床上起来,冲门口那两人说:“我没有别的要求,有元宵就好啦。” 厨师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王妃放心吧。” 洗漱完毕后,谢芷清讲起了正月十五的来历和习俗,末了他说:“总之呢,是个家人团圆的节日!往年啊,父皇再忙,这一天也一定会去后宫和我们一起吃饭。” 他挽着郎卅的胳膊,靠在他的肩膀上,说:“老狼王和老狼后不在,有点可惜。不过潇潇在,也不错,我们叫上她一起,好不好?还有那位萧皇子……” 谢芷清还是不太喜欢他,不过,想来不久之后,他们也算是一家人了,还是应该早点放下偏见。刚好趁着今天,说不定可以好好谈论一下两人的婚事。 只是万没想到,他这话还没说完,郎卅便打断了。 “郎潇潇不在。”郎卅淡淡道。 “不在?又出去玩了吗?”谢芷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去哪里了呀?” “……”郎卅嘴角动了动,说话的语气有点僵硬,“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谢芷清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的眉头悄悄蹙起,紧张问道:“你们吵架了?”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昨天……昨天是因为,因为你们吵架了,所以你才心情不好吗?” 郎卅不想多说,只伸手摸摸他的头顶,安慰道:“不是,不要担心,她就是那样的……” 谢芷清却拉下他的手,认真道:“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郎卅在心里反复思考这个问题,却惊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用一句话简单讲述。 是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郎卅毫无头绪。 坦白说,他确实不希望郎潇潇与那位皇子结亲,他的担忧都是真的,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不愿坦诚相待、也不够了解的男人。 只是…… 他也确实并未想过,原来,在这件事情上,他所做的和萧齐真并无二致。 郎潇潇说得对,他一句都无法反驳。 大概是郎卅的脸色太难看了,谢芷清担忧地碰碰他的手背,轻声道:“到底……怎么了?” 郎卅扭头看他。 谢芷清眼角耷拉着,嘴角也耷拉着,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他想起方才小皇子讲过的关于正月十五的习俗,想到他说,往年这个节日,他都是同他的亲人一起度过的。 他远在安渝的亲人。 郎卅伸手抚着他的脸庞,深深地望着他。 谢芷清的皮肤柔软细腻,一如他那颗纯净的心。 “小清儿,”郎卅揉着他的耳垂,没头没脑地问道,“你……恨我吗?” 谢芷清表情诧异,完全无法理解这莫名其妙的问话。他立刻反问道:“郎卅,你在说什么?” 说罢他才反应过来,这问话似曾相识。 这不是郎潇潇曾经问过他的问题吗? 谢芷清何其聪明,前后这样一联想,已经大致猜到发生什么了。 他反手握住狼王的手,说:“潇潇跟你说什么了,是吗?好吧,她问过我这个问题,当时……” 谢芷清回想着那时的场景。过去太久了,他都有些记不清了。 然而郎卅却摇摇头,道:“跟她没关系,是我……一直想问你。” 他仍然看着谢芷清,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忧伤。 他说:“你跟我来到这么远的地方,见不到家人,没有朋友,连这样重要的节日,都只有我同你一起过——这些都是因为,因为我要跟你成亲。” “是这样没有错,可是……”谢芷清被他绕糊涂了,“怎么突然说这个呢?” 郎卅将他揽入怀中,下巴紧紧压在他的头顶。 “如果你没有跟我成亲,没有和我一起来到草原,那么这些就都不会发生。”郎卅缓缓说着,声音平静毫无起伏,手臂间的动作却收得越来越紧,几乎勒得谢芷清无法呼吸,“可是,可是……” 狼王的语气忽然变得凶狠,“你必须在我身边!就算是绑,我也要把你绑在我身边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双更,讲完这段。。。 第44章 44-二更 在谢芷清面前, 郎卅几乎从未露出过这样凶狠的一面。他像是一只真正的狼,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然而谢芷清并不害怕,他抱住郎卅的肩膀, 窝在他的怀里, 仰着头喃喃问道:“你居然在为这件事困扰吗?” 郎卅低头看他。 谢芷清脸颊泛红,那片淡淡的阴影一直从他的腮边延伸到脖颈。 他像是需要下定很大的决心, 眼睛闭了又睁, 才用力勾住郎卅的脖子, 让狼王离自己更近。 他凑到郎卅耳边,小声说道:“郎卅,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附在郎卅耳边嘀咕着说个不停,红润嘴唇张张合合, 在最后一点羞耻心耗尽之前, 将小时候自己在那本医书上看来的内容一股脑儿讲给郎卅听。 他说的话并不复杂,可落在郎卅耳中, 无异于平底起惊雷。 “我、我原先并没有当真, 只以为那是胡乱写的……况且我那时候太小, 或许都没有记全内容……”谢芷清还凑在他的耳边,继续说着, “我根本没有当真。可是后来、后来我……” 他松开揽住狼王脖子的手,垂眼看看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他抿着嘴,表情很羞涩, 连鼻尖都泛着红。 他不住地抬眼看着郎卅,只是每一次视线都不肯再多停留一会儿, 总是看过之后便飞快挪开眼睛。最后, 他又靠近郎卅怀里, 轻声道:“……郎卅, 你的秘密基地,是一个好地方呢。” 再之后的话,谢芷清便不肯说了。 秘密基地是好地方,身边的人,也是最正确的人。 日月精华之地,心意相通之人。 郎卅在心中反复念着这两句话,几欲落泪。 谢芷清坐在他的腿上,整个人像是嵌在他的怀里。他低头看去,只能看到小皇子毛茸茸的头顶。头发乌黑,脸颊白皙。 郎卅伸出手,用指腹在他额角摩挲着。狼王依然分不清颜色,只能隐约看到自己碰触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小块浅灰色的痕迹。 然而黑白分明的世界里,谢芷清永远是明亮的,他像是永远站在光里。 他发了太久呆,久到谢芷清羞愤得快要晕倒。 “你有没有听懂我想说什么……”谢芷清用脑门撞着他的肩膀,声如蚊蚋,“你、你说句话呀。” 郎卅低头看他,用自己的手盖着他的,两人手掌交叠着,隔着衣服一起放在谢芷清的肚子上。 那里的温度似乎隔着厚厚的衣服,传到了郎卅手中,也传进了郎卅的心里。 郎卅哑着嗓子“嗯”了一句,低头寻着谢芷清的嘴唇。 谢芷清温顺地回应着,任由面前的狼王吮吸着自己的唇瓣。 这个吻轻柔绵软,两人交错的鼻息却仍然滚烫。恍惚间谢芷清似乎觉得自己的脸颊沾上了微凉水意,他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却被郎卅按着后脑吻得更深。 这一吻结束时,郎卅用双手捧着他的脸,两人额头相贴,还在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片刻后郎卅低声说:“小清儿,我……” 他的声音带着极不明显的鼻音,声音轻微,语气却无比坚定。 “……小清儿,我爱你……”他说,“我永远都爱你。” 谢芷清望着他笑了笑,又环住他的脖子,低声说道:“郎卅,我不知道潇潇跟你说了什么,总之,很久之前她也问过我类似的话,我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我才懂,原来你们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啊。” 他歪着头想了想,表情变得惆怅。 过了许久,谢芷清轻声道:“郎卅,我认真地想了想,方才你说的那些……我确实从未想过。” 他老实说道:“那时候,我只当这桩亲事是一个交换条件……” 小皇子心思单纯,自顾自地想着狼王为他们安渝解决了远方的大麻烦,想要一些条件作为交换,再合理不过了 他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只觉得狼王帮了大忙,要点报酬也是应该的。 “我想的很简单……”谢芷清慢慢说着,“我当时想,我是安渝的皇子,我应该为父兄做点事情,我应该为我们的国家做点事情。其他的,我没想那么多。” 他搓了搓手指,又摸摸自己的鼻子,怅然神色又变得柔和。他说:“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因为我一开始,只把它当成一场交换,所以……现在反而觉得很好。” 他看向郎卅,双眼依然明亮。 “你说的……当然也是事实。”谢芷清又道,“说实话,离开父皇和母后,离开兄长和妹妹,我自然是舍不得的。只是……” 谢芷清不知如何说下去了,他看着郎卅,表情很苦恼。 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后,谢芷清的神情又变得羞赧。 “郎卅,跟你说过的呀,安渝是我的家,草原也是。”他趴到郎卅耳边,像是担心接下来的话会被旁人听到一般。“他们是我的家人,你和宝宝……也是我的家人。” 话音刚落,郎卅便收紧双臂,将他抱得更紧。 谢芷清低低呼了一声,放松身体任郎卅抱紧。 他并不知道,自己刚刚那番话在郎卅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谢芷清性子温柔,心地善良,平日里他表现出来的快活与自在,一定都是真实的。只是这些远不足以消除郎卅心中的那一点点恐惧和不安——他总是想,谢芷清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或许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但谢芷清本应该更好——至少不需要远离亲人,远离故乡。 郎卅不愿意去想这件事,便只将它强行按在心里,把这件事像刺一样深深埋在心里。 只是刺迟早会被碰到,那日郎潇潇将这件事直白地揭开,逼着郎卅不得不正视。 那些被刻意按下的、噩梦一般困扰着他的歉意和愧疚,终于在那个时候倾泻而出,几乎快要将他淹没。 ……谢芷清却在这时告诉他,他们之所以有了宝宝,是因为他们心意相通、真心相爱。 谢芷清爱他,他们是彼此相爱的。 他的小皇子用这样简短的几句话,将他从铺天盖地的歉意中拯救出来。 郎卅低头看看怀里的人,用下巴紧紧贴着他的头发。 他想,自己重活了一世,提前避开了那些可能导致悲剧的环节,他带走了谢芷清,让他好好地活了下来。 可是,却是谢芷清“救”了他。 他松开手臂,深深地望着谢芷清。 那人神色依然温柔恬静,他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大的力量。 郎卅想,我不能没有他。 至此,郎卅终于明白,他将谢芷清放在身边一寸不离地看着,竟是因为他不能没有谢芷清。 他离不开谢芷清,他不能没有谢芷清。 他就这样看着他的小皇子,直到那人被盯得不好意思,伸出手掌推开他的脸才回过神来。 “哎,你这个人……”谢芷清又羞又恼,“你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呀……” “……听懂了。”郎卅回过神来,反手握住他的手,贴在嘴边亲了亲,重复道,“我听懂了。” 谢芷清戳戳他的肩膀,抿着嘴,嘟囔道:“听懂就好……” 说着还心情很好地开了个玩笑:“狼王殿下,你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不要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郎卅目光闪烁。他微微侧过头,避开谢芷清的视线。 “不是奇怪的话,就是……”郎卅清了清嗓子,终于不再嘴硬,“就是,一直以来,我真的很在意——我老怕你过得不好,怕你怨我。” 谢芷清笑着捶他,说:“我没什么好怨的,现在这样……现在这样挺好的,我觉得很好!” 谢芷清揉揉脸,眼睛看向小腹,飞快地扫了一眼,脸上慢慢浮现浅浅笑意,只是表情依然害羞。 他又重复了一遍:“很好啦。” 郎卅亲亲他的眼睛,揽着他的后脑和他碰着鼻尖,道:“再过几年,等我不做狼王了,我们就离开草原,回到安渝生活,好吗?去你的家乡定居。” 谢芷清说“好”,只是心中多少觉得这是郎卅在哄他开心——狼王这位置又不是谁都可以做的,郎卅不做狼王,谁来做狼王呢?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谢芷清心里的疑惑,郎卅立刻补充道:“等之后——” 才说了三个字,就被打断了。 “谁来了?”郎卅疑惑看向门口,“有人来了,我去看看。” 他拍拍谢芷清的屁股把人放下来,起身向门口走去。 门外的人是鹿灵灵。她正费力地提着好几个小饭盒,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他们这里走来。 “怎么是你?”郎卅疑惑道,“你这拿的是什么?” 谢芷清听到声音也立刻起身,和郎卅一起手忙脚乱地接过了鹿灵灵手里的东西。 “厨师们那里忙不过来,就把我抓去了!”鹿灵灵哭丧着脸,“我走啦,他们还在忙呢!这里面是炸元宵,狼王、王妃,你们趁热吃哦!” 说着朝他俩挥挥手,跑远了。 “炸元宵?!”谢芷清听到熟悉的菜名,一刻都等不了,马上揭开了小饭盒的盖子。 里面果然躺着两碗黄灿灿的炸元宵。 谢芷清赶紧拿出来,冲郎卅说:“快来快来!” “来了。”郎卅应了一声。他怕谢芷清摔倒,手虚虚扶着他的腰,嘱咐道:“慢点,别磕着。” 谢芷清嘿嘿一笑,傻乎乎的,道:“太激动了嘛!刚刚不是给你讲过,在我们安渝那里,正月十五就是要吃元宵的。” 说着说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五官皱在一起,抱怨道:“皇长兄总是不让我多吃,每次只肯让我吃两个!说是元宵不好消化……炸过的元宵就更不让我吃啦。” “这样吗?”郎卅摸摸下巴,顺手夺走那两个碗,道,“那你是应该少吃点。” 谢芷清:“……还我!” 最终还是抢不过郎卅。两人挤在一起,分着吃了一小碗炸元宵。 谢芷清老大不乐意,嘟囔着:“在安渝时皇长兄要管着,在草原郎卅还要管着……” 吃过元宵后,谢芷清又在食盒的底层找到了一盘牛奶小方。 奶白色的小方砖整齐摞着,最上面还摆了一片薄荷叶做装饰。 “居然还有这个……”谢芷清喃喃道。 “先前厨师问我菜单,我就随便挑了一些。”郎卅解释道,“当时厨师比划了个样子,我听着就觉得像是你会喜欢的食物,就吩咐他去做了。不知道味道比你们宫里的御厨如何,试试看吧。” 谢芷清夹起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淡淡甜味在嘴里蔓延开,口感细腻爽滑,齿间尽是浓郁奶香。 “我很喜欢吃这个……小月儿每次都会把她那份留给我。很奇怪吧,她一个小女孩,反而不喜欢吃这种甜点。”谢芷清怅然道,“他们都不知道,每次的家宴上,我最欢喜的事情,就是能吃到两份牛奶小方。” 说着他皱皱鼻子,不好意思道:“我也没法说……多丢脸呀,我们安渝的皇子,居然会因为能够多吃一盘甜点而觉得开心。” 他又低头看向那只盘子,摇摇头,笑道:“真没想到,在这里又吃到了……我都不记得上次吃这个是什么时候了。” 他拽拽郎卅的衣袖,整个人偎进狼王的怀里。 他说:“正月十五……真是一个家人团圆的好日子呀。” 郎卅喉结一滚,把人搂得更紧,应道:“对,是一个……家人团圆的好日子。” 谢芷清抬起头,看着他笑了。 后来鹿灵灵又送了很多菜过来。谢芷清温声留她吃饭,鹿灵灵却说:“我听厨师说,今天是人族的大节日,只能跟家人一起过的!嘿嘿,我就不打扰王妃啦!” 说着,她转身跑走了。 这时,屋内两人才发现,原来外面已经下起了雪。 谢芷清跑到窗边往外看着,开心道:“草原的雪真多啊!” 郎卅自背后将人抱住,应了一声。 谢芷清还在望着外面的鹅毛大雪,并不知道身后人的目光只一直落在他身上。 小皇子那么容易满足,一场大雪就能让他觉得快乐、幸福。然而他并不知道,光是这样注视着他,就能够让郎卅快乐又幸福。 这一晚知道了太多太多的事,郎卅心中又满又涨。他抱着谢芷清,心里只想着一件事。 他们要好好在一起,他们是一家人。 谢芷清,他,还有,他们即将出生的宝宝。 他们会好好在一起,这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第45章 45 那一晚说了太多话, 谢芷清有点累了,直到睡前才迷迷糊糊想起来,他还不知道郎潇潇到底跑去哪里了。 他带着对这件事的疑问, 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上午, 他又提起了这件事。 也不知道这兄妹俩究竟说了些什么,总之, 谢芷清才刚刚提起郎潇潇的名字, 郎卅的脸色瞬间黑了。 “……”谢芷清劝道, “潇潇……年纪小,确实有时候说话做事缺乏思考,你是她的哥哥,你知道她的性格的。” 郎卅:“知道, 所以才懒得说她。” 谢芷清见劝不动, 心里着急又无能为力,只能换个思路, 又说:“我们都觉得萧齐真这人不靠谱, 那, 你放心让潇潇一个人跟着他吗?” 没想到,郎卅摇摇头, 说:“她没跟萧齐真一起走。” 那日郎潇潇与郎卅大吵一架后便独自离开了草原——她并没有像之前说好的那样找萧齐真问个清楚,而是直接离开了。 她没告诉任何人,就这样走了。 萧齐真在苦等一日后也没了耐心, 想要找郎卅讨个说法——自然是找不到的,他刚离开房间就被郎卅的侍从拦了下来。 据说, 萧齐真在放门口破口大骂, 那些侍从既不理他也不还嘴。他骂了一会儿, 觉得没趣, 便也嚷嚷着要离开。 这一次,郎卅的侍从没拦着,直接给他指了离开草原的路。 萧齐真气得要死,也走了。 “……”谢芷清听得目瞪口呆,连连感慨,“唉,这事闹的。” 他心情复杂,道:“我也不知道该庆幸好还是遗憾好。我看潇潇是真的喜欢他,可是这桩亲事……老实说,如果潇潇是我妹妹,我也不想同意。” 他仔细纠结了一会儿,小声说:“好吧,我……我还是希望潇潇别跟他成亲。” 郎卅冷着脸点了点头,又告诉他一件事。 原来,成亲的事是郎潇潇提议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只以为这是简单拜个天地就能完成的仪式,完全没想过萧齐真一个皇子,成亲需要多少繁琐的步骤。 谢芷清听罢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那位皇子,恐怕也不是真心想娶她吧。难怪。先前你说狼族不会帮他,他也没有任何不快,原来是因为这样。” 郎卅“嗯”了一声,道:“她想出去就让她去吧,她待在草原我看着都烦。” 谢芷清点点头,说:“她功夫好,想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出去散散心也好。我先前是担心她真的跑去骈阳国,既然她没同萧齐真在一起,那便再好不过了。” 郎卅轻声叹口气,点点头,“过过再说吧,现在看见她,我只想再收拾她一顿——不说这个了,只有她招惹别人的份,别人欺负不到她头上。” 他挥挥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又说:“现在我没心思管这些,等到你这里情况稳定一些后,我再派人找她吧。” “……”谢芷清脸色微红,不知道话题怎么又绕到自己身上。他转过身,小声说:“我、我没有什么情况啊……” 郎卅坐到他身后,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吗,道:“我听说人类女子怀孕的头三个月都很危险,我不放心。” 谢芷清推着他的脸,小声道:“我不是女子……” “那我也不放心。”郎卅正色道,“我得时刻盯着你。” 谢芷清唉声叹气,觉得郎卅简直比自己的皇长兄还要严厉。 郎卅说整日盯着他,便真的整日不离,除了要紧的事物不得不处理之外,其余的事情几乎全交给了狼族几位有经验的长老,自己则专心待在家里照顾谢芷清。 又过了几日,安渝那边来信了。 是谢芷风的回信。 这信姗姗来迟。 先前那位人肉送信的侍从并没有等到回信,就直接回来了。据说安渝国从皇帝到皇子,几人聚在一起抓耳挠腮,谁都不知道这回信该怎么写。 那侍从等不及,就先回来了。 谁知这一耽搁,竟晚出了这么多天。 谢芷清迫不及待地拆了信。 那信上内容很简单,无非是说怀孕不易,让谢芷清一定照顾好自己。 话很简短,却能看出用心:想多嘱咐两句觉得不好意思,缩减几个字又怕显得冷淡。短短一封信,写得实在纠结。 这一对比,和谢芷清寄去的那封简短的信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那信的末尾,谢芷风又说,父皇十分在意,心中很是担忧,准备了许多礼物,已经派人送往草原。同时,安渝几位最好的大夫也带着医书随行。路途遥远,东西太多,只怕还要再晚个把月才能送到,让他耐心等待。 这封回信被谢芷清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他把这信捂在胸口,心里一片温暖。 郎卅从背后抱着他,就着他的手草草读了一遍。 每到这种时候,郎卅又会心生愧疚。他搂紧谢芷清,低声说:“我找人看看,看他们从哪条路过来,我派人过去接他们。” 谢芷清揉揉眼睛,笑着说“好”。 这封信也被他收进了抽屉里,那个装着芙芙的毛、阿忒斯的胡子,还有其他那些珍贵东西的抽屉里。 郎卅偷着看了一眼,在那个抽屉里看到了自己用草编的一只小兔子,还有两支木制发簪。 谢芷清当真没有哄他,那两支发簪被他收在抽屉里,好生保管了起来。 他伸出手,想碰碰那两支簪子,却被谢芷清拍开了手。 “不许碰哦。”谢芷清摇摇手指,“这个抽屉都是我的宝贝,谁都不许碰。” 郎卅也不生气,只看着他笑笑,说:“好好好,你的宝贝,我不碰,我不碰。” 之后再把人抱进怀里。 又过了五日,安渝国的大夫们终于抵达草原。 郎卅欢天喜地把他们引进了谢芷清的房间——“欢天喜地”可能夸张了一些,但确实是十分开心且放心的。 倒不是说郎卅请来的大夫不靠谱,只是狼王殿下有种十分奇异的心理,他总觉得安渝的东西更好、更适合谢芷清。 现在安渝的大夫们都到了,人来了,医书也带来了,郎卅心里总算消停了,觉得谢芷清怀孕这件事必定一路顺利,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安渝国的大夫们果真十分敬业,长途跋涉来到草原也不休息,直接奔向谢芷清的房间。 这几位太医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对谢芷清十分了解,旁的情况自然也不必过多解释。 为首的老太医问了几句饮食、作息还有生活习惯,特意问了狼王是否嗜酒。 谢芷清一一答过。 那老太医边听边点头,似乎十分满意,只在谢芷清说自己整日闲着、不敢出门时皱了眉。 “三皇子,为何不敢出门?”那老太医问道,“是不是走太久,容易累?” 谢芷清瞟了一眼郎卅,小声说:“不是……现在草原正是最冷的时候,狼王怕我出门摔倒,不让我出去。” 太医:“……” 他疑惑地看向郎卅。他想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面前这位狼王的脸色实在不像是能听取别人意见的样子,便又重新看向谢芷清,说:“适当的运动还是需要的,在不觉得累的情况下可以多走走路——当然,走路还是得看路,别真的摔倒了。另外……” 他点点谢芷清的鼻子,认真道:“别吃太多,别吃太胖。” “……”谢芷清心虚道,“哦,哦。” 这位老太医姓孙,也算是一路看着谢芷清长大的。现在谢芷清怀孕了,孙太医面上淡定,心里也挺激动的。再加上他性子直,说话更是心直口快,对狼王说话时,语气着急了点。 “狼王啊,我知道你也是为三皇子好,但是,你得讲究个正确的方法啊!”孙太医一遍用拳头捶着手心一边说,“我们中原有个成语,叫‘因噎废食’,因噎废食你懂不懂?就是有人吃饭噎死了,就都不让天底下所有人吃饭了!你现在这种行为,不就是在因噎废食!” 孙太医数落道:“哪有因为害怕摔倒就不让人出门的道理?啊!孕夫怎么能不出门?啊!不出门怎么运动,不运动身体不都垮了?也不是让他骑马打猎爬坡上山,就走两步,走两步就可以!狼王呀,你说句话啊,你懂了没有!” “……”郎卅咬牙切齿应了一声,“懂了!” 之后连请带拽把人弄走了。 期间,谢芷清一直捂着嘴偷笑,可没人敢这么跟狼王殿下说话。 中间有好几次,谢芷清都觉得郎卅下一刻就要暴打孙太医了,然而郎卅都忍住了,最后还唯唯诺诺说了句“懂了”。 送走孙太医回来后,郎卅黑着脸说:“……那明天出去散步。” 谢芷清忍笑忍得好艰难,他清清嗓子,说:“今天吧,吃过晚饭就去!” 郎卅瓮声瓮气,道:“好,去!” 真要说起来,这个事情确实是郎卅太过谨慎了。 谢芷清身体不错,从小到大很少生病,怀孕至今除了嗜睡,也没有别的不良反应。 况且这段日子里,郎卅又把家门口的地好好平整了一遍,每日要铲三次雪,杜绝一切可能让谢芷清摔倒的可能性。 那晚,两人手牵着手在草原散步。 谢芷清裹得厚厚的,戴上了先前那顶狐狸帽子,又戴上了郎卅给他新做的厚实手套。 帽子毛绒绒的,手套也很温暖,就算下着雪也不冷。 路上郎卅说:“之前找人通知阿爹阿娘,今天收到了他们的回复。他们也正在回草原的路上了。” “哦!”谢芷清欢喜道,“确实好久没见到他们啦。他们又去哪里玩啦?” 那老两口上次回草原,还是因为郎潇潇的婚事。 郎卅说了个地名,说:“挺远的,就算以他俩的脚程,也要半月左右才能到。” “也不急啦,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谢芷清语带羡慕,道,“他们好悠闲哦,我也想出去玩。” 郎卅点点他的鼻子,笑着说:“那,等宝宝出生,我们也出去。” “好哎!”谢芷清先是欢喜,很快又皱起了脸,说,“你是狼王,你怎么走得开呢?” 郎卅说:“我不做狼王不就好了。” 谢芷清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了。前两天不是才跟你说,你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不要总是——” 话说了一半,谢芷清忽然闭了嘴。 他这才反应过来! 上一任狼王是郎卅的父亲,那下一任狼王,岂不就是…… 谢芷清的脸慢慢红了。 他停在原地,不肯继续往前走了。 郎卅矮下身子看他,嘴上还在逗他说:“怎么了?不要总是什么?” 谢芷清抿着嘴躲开,小声骂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等我不做狼王——”郎卅拉长声音,又凑向谢芷清,“就让宝宝做狼王,怎么样?” 谢芷清的脸颊都快烧起来了,嗫嚅道:“宝宝、宝宝很小的!他做不了狼王!” 他明明知道郎卅就是在胡说八道,却还是极认真地解释这些。 这副模样实在太过可爱,郎卅看着只觉得心里喜欢得紧。 他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后,低头在谢芷清鼻尖亲了亲。 小皇子紧张地闭上眼睛,睫毛簌簌颤抖。 等待亲吻的动作又一次戳中了郎卅的心。 狼王再顾不得别的,解开自己的披风将两人罩在一起,另一只手按住谢芷清的后脑向自己按去。 谢芷清双颊泛着股股凉意,又很快在披风下的密闭空间内被烘热。 郎卅的气息强硬地钻进他的口中,攫取着谢芷清香甜的呼吸。 谢芷清被吻得全身发颤,双手环住郎卅结实的背,自己则小心又羞怯地回吻着他。 小雪粒儿在空中晃悠悠地飘着,一粒两粒落在两人身上,从披风的小小缝隙里滑落到那两人的头发上。 不知不觉地,小皇子束起的发髻和狼王肩膀的麻花辫都沾上了点点雪花。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46 回家后, 两人互相给对方拍着身上的雪。 谢芷清脸颊冰冰的,兴奋地在房间转圈圈:“草原真的好多雪啊!这才入冬几个月,都见过好几场了!” 郎卅笑着说“你小心点”, 又伸手去扶谢芷清。 房间里, 芙芙也被谢芷清的快乐传染。 笨笨的小兔子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小主人现在身体有异, 经受不起自己像从前那样在他身上疯狂跑酷, 于是它只离开了笼子, 在案台上跟着一起跑跳。 跳着跳着,芙芙不知想起了什么。它停下动作,歪着脑袋看向谢芷清。 它歪着脑袋,长耳朵柔顺地倒向一边, 三瓣嘴动了动, 兔脸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只见它躺到案台上,用两只前爪捧着自己的肚子, 耳朵一动一动地颤着。 “……”郎卅狠狠无语, 怒道, “这个傻兔子!” 谢芷清笑到不能自已。他扶着床坐下,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你给我清醒一点!”郎卅两步走过去, 拽拽芙芙的耳朵,没好气道,“你能不能别耍宝了?你一个兔子, 连对象都没有,你不会怀孕!” 芙芙震惊! 它一溜烟从案台上爬起来, 震惊到无法动弹。 郎卅:“……” 真的服了。他们家这两只宠物, 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气人。 好在芙芙是个记吃不记打的笨蛋脑袋, 很快就忘记了郎卅的话, 又开心地自己玩耍起来,没过一会儿又睡着了。 谢芷清今天晚上难得出了门,走了几圈也有点累,洗漱完毕后早早上了床。 然而身体疲惫,心里倒没有,谢芷清在床上翻来覆去闹腾好久,还是毫无困意。 他弄了弄自己这边的被子,小声问郎卅:“你觉不觉得有点热?” 郎卅下意识回答:“不热啊。” 他起身拍拍被子,想把谢芷清那里的被子松一松。然而探身过去一看—— 谢芷清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 郎卅皱眉,道:“肩膀还是盖好,哪有这么热?” 说着他更不解了,“现在可是三九,最冷的时候了,怎么会热?” 他碰碰谢芷清的脸——竟然真的一片滚烫。 郎卅立刻紧张起来,“你别是发烧了吧?!” 他立刻翻身下床点上油灯,焦急地坐在谢芷清身旁,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大夫。” 谢芷清连忙拉住他,“我没不舒服……我就是觉得热。” 郎卅衣服都穿好了,听到这话又低头仔细打量了一番。 谢芷清的眼睛依然乌黑明亮,长发凌乱地散在枕上,把他衬得更加肤白瘦弱。 怎么看都是极美貌的一张脸。 郎卅捏着他的下巴左看右看,实在不见他有半分病色。又不死心地用手背碰碰谢芷清的脸—— 入手还是一片潮热。 郎卅回头看看窗外。 雪比刚刚大了许多,小雪粒儿变成了大片雪花,被风裹挟着呼呼乱飞。 怎么会热呢……郎卅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谢芷清缠住了他的手指,放在脸边蹭了蹭。 郎卅低头看他。 小皇子脸热热的,蹭着他的手背,表情很乖。 他又碰碰郎卅的指腹,小声说:“真的没有生病,快睡觉啦,别折腾了。” 郎卅无奈道:“好吧,如果夜里有什么不舒服,及时叫我。” 便又重新躺回床上。 再次拥住谢芷清时,郎卅发现他的身体并不太烫,想来是真的没有发烧。 他稍微放下心来,手臂揽在谢芷清的腰间,闭上了眼睛。 两人面对面睡着,鼻息交错。 小皇子的呼吸都像带着钩子,搔得郎卅心痒痒,身体也悄悄精神起来。 郎卅本不欲管它,然而—— 他猛地睁开眼睛。 面前的人黑发雪肤,对比鲜明的面容偏偏多了几抹灰色。大片阴影从谢芷清的脸颊蔓延开,一点一点爬上了他的眼皮。 郎卅的心忽然跳得很快。 他早已知道那些阴影都是谢芷清脸红的表现,只是方才没有想过那人脸红的原因。 “……”郎卅试探性地开了口,问道,“小清儿,你是……真的觉得热吗?” 谢芷清睁开双眼,疑惑地望着郎卅。 “你……真的热吗?”郎卅吞了吞口水,声音有点奇怪,“会不会是……因为别的?” 谢芷清懵懵道:“别的?” “……比如说……”郎卅动了动手指,凑近谢芷清。 双唇相贴的瞬间,谢芷清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呻.吟,只是这声音很快便在唇齿交磨间消失了。 郎卅轻笑一声,用另一只手抚上了谢芷清的脸颊。他实在想笑,又不想让小皇子心生羞臊,只能继续亲啄着他的唇角安抚着。 他含着谢芷清湿润的舌尖,在亲吻的间隙中低声唤他的名字。 谢芷清更热了。他额前的头发早已被汗水打湿,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他想睁开眼睛,眼前却又一片模糊。 睫毛都被眼泪糊住了。 郎卅又笑了。 他用嘴唇碰碰谢芷清的眼角,一点一点吮去他的眼泪。 谢芷清迷茫着睁开眼睛,喃喃地叫着郎卅的名字。 下一刻,他高高扬起脖子—— 郎卅凶狠地啃咬着他的喉结,四颗犬齿在最脆弱的脖子上刮蹭,留下一个又一个斑驳的吻痕。 谢芷清攀着他的肩膀,嘴唇哆嗦着在郎卅下巴亲了亲。 过了一会儿,郎卅从床上直起身子,下去洗了洗手。 再次回到被子里时,谢芷清磨蹭着钻进他的怀里。 郎卅板着脸,故作不经意地“嗯”了一声,说:“热。” “……”谢芷清用脑门撞撞他,无声地抗议着。 郎卅再也忍不住笑意,把人紧紧箍在怀里。 他在谢芷清的耳边轻声说:“大夫说前三个月不能交……”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芷清啪地捂住。 “你又在胡说八道!”谢芷清瞪大双眼,说。 郎卅眨眨眼睛,拨开他的手,又开始欺负谢芷清。他说:“啊我胡说八道被你发现了,那好,我们来交——” 又被谢芷清捂住了嘴。 方才那一波情潮的余热刚散,小皇子的脸上又泛起羞赧的红。 他瞪着郎卅,拳头都快攥起来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郎卅笑着握住他的拳头,重新把人搂紧,哄道,“睡吧,不早了。” 折腾了这么一通,该散的情.欲散掉了,该做的运动也做了一些。谢芷清闭上眼睛,终于进入了梦乡。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着。 大约一周后,老狼王和老狼后夫妻俩回来了。 老狼后一见到谢芷清就连声“哎呀”,手舞足蹈开心极了。 “哎哟,我的天老爷啊!”老狼后连连拍手,用胳膊肘杵杵郎卅,说,“你看,傻儿子,我说什么来着!都是你阿娘慧眼如炬,在你们结亲的时候真诚祝愿你们早生贵子。你看看,你看看!!这不就怀上了!” 说罢她又看向谢芷清,骄傲问道:“慧眼如炬——新学来的成语,是不是这么用?” “……”谢芷清尴尬道,“嗯嗯,是……” 老狼后拍手大笑。 他们这次回来,是为了帮忙安排智化的人手。两人仔细问过谢芷清的情况后,便一刻没再耽误,回去做正事了。 “智化到底是什么样的流程啊?听上去好像很复杂的样子。”那夫妻俩走后,谢芷清问郎卅,“需要准备什么呢?” 郎卅说:“别的都好说,就是需要安排很多个经验丰富的老人帮忙看着。” 他细细解释道:“智化的经历一辈子只有一次,时间长,容易出岔子。换句话说,即便一头狼有完全智化的可能性,也要保证智化过程不出问题,否则……” 剩下的话他没再说下去。 谢芷清点点头,又问:“郎卅,像你和郎潇潇一样,能够完全智化的狼,好像不多呢。我都没在草原见过几个。” “何止是不多。”郎卅抬抬下巴,示意他看向远方的老狼后,“我阿娘都没能完全智化。整个狼族,一年能未必能有一头完全智化的狼。” 听到这里,谢芷清忽然紧张起来,“那、那……” 郎卅笑着捏捏他的耳垂,说:“别担心,你是人,我是狼王,我们的宝宝,总不至于不能智化。” 谢芷清握住他的手,低头笑笑,又说:“刚才是突然间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其实宝宝怎样都好,我对他没有什么要求的。” 郎卅笑道:“小清儿真是个开明的阿娘。” 谢芷清的脸蹭地红了。他捶着郎卅的肩膀,抿着嘴笑了。 笑过之后他放松了一些,又挽起郎卅的手臂,同他一起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关于智化、关于宝宝的话题像是突然打开了谢芷清的话匣子,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大多是小时候皇长兄怎样逼迫他学习的心酸往事。 “二皇兄的字迹与我不同,可我那时候太小了,根本分辨不出来,便哄着二皇兄每日帮我完成作业。”谢芷清皱着鼻子,“被皇长兄骂过好多次,好惨的。” 实在是看不出来谢芷清竟还有这样的黑历史,郎卅笑到捧腹。 半晌后他说:“以后我们的宝宝,不想学习就不学习,我不逼他。” 但是转念又一想—— “也不行……别让他变成郎潇潇那样!” 谢芷清听笑了。 两人说说笑笑回到家中。 后来,郎卅不知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小清儿,我们的宝宝……你希望他做下一任的狼王吗?” 谢芷清没有立刻回答。他想了一会儿,笑着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太遥远啦。但我想……还是看他有没有这个能力、有没有这个想法吧。” 他揉揉脸,不好意思地说:“或许是因为父皇并没有把我当太子培养过,所以,我对皇位、对权利,没有什么欲望。我的孩子嘛……我也尊重他的想法。” 或许是没想到谢芷清会给出这样的回答,总之郎卅听过之后也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说:“这样吗?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47 确如谢芷清所说, 他的父皇对他疼爱有加,但确实从未将他当成太子培养过。比起两个哥哥,谢芷清对朝中之事可谓一窍不通。也正是因为这样, 对于郎卅所说的关于“下一任狼王”的事情, 他也并未多想,只以为这是郎卅在同他探讨未来如何培养他们的宝宝。 ……小皇子甚至有些脸红, 他觉得, 这些事情还早哪。 他不知道, 郎卅是真的在认真考虑继承人的事。 对于血缘关系,狼族说重视也重视,说不重视也不重视。 下一任狼王的人选,毫无疑问首先会考虑他和谢芷清的宝宝。但…… 先前说等不做狼王之后就带谢芷清回安渝的话并不是哄他开心, 郎卅是真的这样想的。如果他们的宝宝做了下一任狼王, 那便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在安渝定居了。 这算什么事?!带小清儿回去和父母生活,然后把宝宝丢在草原?! 郎卅:“……”这倒也不必。 可如果, 宝宝不做狼王……比方说, 宝宝像谢芷清一样, 性子温柔腼腆,显然是不适合管理凶残的狼族的。如果是这样, 那他们一家三口就可以一起行动了…… 那,谁来做狼王?! 郎卅头都大了。 当然,下一任狼王并不一定是这一任狼王的骨肉。只要智化完全、能够服众, 只要有管理狼族的能力,这草原上任何一头狼来做狼王, 都是可以的。 从这样的角度来看, 眼下就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人选。 只是…… 郎卅撇撇嘴。算了, 她太不靠谱了, 让她管理狼族,实在无法想象狼族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继承人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郎卅一边照顾谢芷清,一边思考着解决办法。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眼,谢芷清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这天孙太医照例来为谢芷清把脉。 草原气候寒冷,孙太医年纪大了,又每日都来,谢芷清看着实在不忍心,便说:“孙太医,我觉得我身体还好,除了觉多,也没有别的什么反应,需要每天都来把脉吗?不然,以后我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再找你过来吧。” 孙太医摸摸胡子,思考一番后,说:“也不是不可以……三皇子的体质果真不错,这怀孕的头三个月居然没有一点不良反应。” 谢芷清闻言一愣。 三个月了?时间过得也太快啦…… 他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 临走前,孙太医开了药方子,嘱咐狼王按量抓药煎药。 郎卅看了一眼这药方,问道:“好像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孙太医道:“换了几味药,前三个月重点是稳胎,现在开始,重点是补充营养、强化体质。” 郎卅“哦哦”着点头,赶紧把药方收好。 孙太医又说:“那从现在开始,我每十日过来看看,中途若有任何不适之处,一定立刻联系我。” 郎卅点头,应道:“好,知道了。” 送走孙太医后,郎卅又叫了几个人过来,安排出去抓药的人手。 草原这里不产中药材,孙太医来的时候备了一些,但到底不可能带上十个月的药一起过来。那些没备够的药,只能让郎卅到外面采购。 于是郎卅便派人出去买药,每次都要抓个把月的药量回来。 不过,这样也造成了一些药材的浪费。 郎卅说:“仓库里还有之前的几味药,好浪费。” 谢芷清摸摸肚子,道:“是啊……真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转眼间都三个月了。” 对于肚子里忽然多出来的小宝宝,谢芷清并没有太多实感——要不是这么多大夫异口同声咬定他就是怀孕了,他还真的没有感觉。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兴奋。他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拽拽郎卅的袖口,道:“郎卅,三个月了哎!” “是,是,三个月了。”郎卅笑了笑,把不远处谢芷清的鞋子拿过来,弯腰给他穿上,“穿鞋,脚冷。” 说着他摸了摸谢芷清的脚踝。 小皇子身体很好,唯有手脚总是冰冷。刚来草原的时候,郎卅试过很多种保暖的办法,什么手炉、热水袋都试过,还把他的手套、鞋子全都换了新的,可还是不管用,该冷的时候还是冷。 然而这一次,郎卅惊讶发现谢芷清的脚踝热乎乎的。 他又多摸了一会儿,抬头说道:“脚这么暖和?” 他这一说,谢芷清才注意到。他摸了摸自己的手,惊讶道:“手也很温暖!” 小皇子思考片刻,又说:“你这一说我才反应过来,好像真的很久没有那种手脚冰冷的感觉了!”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脸热,喃喃道:“怎么觉得……好像就是这几个月的事。” 郎卅帮他穿好鞋子,又把人揽进怀里。 两人贴得很近,郎卅的下巴抵着谢芷清的额头,两人的手交叠着,轻轻放在依然平坦、没有变化的小腹。 “就是这几个月的事吧。”郎卅说,“你看,宝宝还没出生,就知道要对阿娘好了。” “你又胡说八道。”谢芷清用食指戳他,“不许胡说。” 郎卅任他戳来戳去,只笑着把他抱紧。他清清嗓子,装模作样道:“宝宝,听好咯,以后可要好好保护阿娘……”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芷清捂住了嘴。 谢芷清恼羞成怒:“你还说!” 郎卅按着他的手往自己嘴边贴去,趁机在小皇子柔软的手心上亲了一口,又被瞪了一眼才算作罢。 几天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谢芷明居然毫无征兆地来到了草原。 那天一早,谢芷清和郎卅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这实在是件奇事。 狼族活动一般都是从中午开始的,狼王几乎不会在早上处理工作;再者,整个草原都知道王妃遇喜,狼王整日都在陪伴,没几个不长眼的敢来打扰。 最重要的是,阿忒斯每日都在门外守着,想见狼王,得先由它判断这事要不要紧。 因此,郎卅睡眼朦胧地下床开门时,大脑都还没清醒过来。 “什么事啊?”他推开门,看向门口的侍从。 那侍从着急忙慌地说:“狼王,昨天半夜,离咱们草原五十公里的那处驿馆接待了一位客人。驿馆离得远,又是晚上,消息刚刚才送来——那位客人,说是咱们王妃的皇长兄!” “皇长兄?”郎卅的瞌睡全醒了,“谢芷明?!他来了?之前没人说啊!” 他回屋披了件外衣,对迷迷糊糊的谢芷清说:“我去处理个事情,马上回来,你再睡会儿。” 之后便和那侍从一起匆匆离开。 来人的确是谢芷明。他一声没吭,也没有提前打招呼,只带着两三个府兵,就这么单枪匹马地来了。 消息传得不够及时,郎卅知道这事时,谢芷明一行人已经快要抵达草原了。 郎卅心想,服了,真的服了,小清儿的大哥竟然是这么任性的人设吗? 他让侍从简单收拾了一间房子出来,又手把手教他们怎么迎接人,之后又跑回家把谢芷清从床上拎起来。 “谁?皇长兄?!”谢芷清立刻清醒,“他??怎么会?!” 谢芷清惊得声音都变了,“你不是在骗我吧!” 郎卅:“我倒是想骗你!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也惊呆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皆是一脸惊愕。 不过,谢芷明没给他们太多惊讶的时间。 很快,郎卅的侍从又来传消息了,说是谢芷明已经进入草原,马上就要到了。 谢芷清手忙脚乱穿好衣服,跟着郎卅出门了。 “慢点,来得及。”郎卅把他小心护在怀里,“别摔倒了。” 谢芷清心大地摆摆手,“不会的,我走路很小心的!” 郎卅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得了吧,你走路根本不看脚下。” “哎呀!”谢芷清在他怀里笑着撒娇,道,“皇长兄来了,我太激动了嘛。” 郎卅戳戳他的脑门,把人抱得更紧,道:“知道你激动,但他没提前告诉我们,我们肯定来不及啊。而且——也不差这一会儿,不是吗?他来都来了,又不会跑。” “好吧……你说得对。” 本来万分焦急的心情神奇地得到缓解。谢芷清抓抓脸,抿着嘴笑了,脚上的动作也终于慢了下来。 心里认同狼王说的话,嘴上偏还要和他抬杠:“皇长兄当然不会跑,嘿嘿!” 郎卅拧拧他的鼻子,也笑了。 谢芷明确实不会跑——大老远的跑到草原,自然就是为了同小弟见上一面。 谢芷清在很远之外就看到了他。 皇长兄背对着他们站在远方,身形高大。他的马交给狼族的一位侍从照顾,他自己则背手站在那里,专心看着草原的景色。 谢芷清在距哥哥几步之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他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呆呆地注视着谢芷明的背影,鼻子发酸。 郎卅按按他的脑袋,又捏着他的耳垂,无声地安慰着。 谢芷清回头对郎卅笑笑,这才抹了抹脸,朝谢芷明走去。 “……皇长兄。”谢芷清出声叫他,声音颤抖又带着一点点力量,“你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呀。” 谢芷明听到声音,慢慢转过身来。 他与谢芷清还是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眼间凌厉许多。他看向许久不见的小弟,说话之前先伸出了手。 “先前,你给芷风和芷月都送了礼物,芷风朝我好一通炫耀。”他摊开左手掌心向上,冲谢芷清勾了勾手,“小清儿给别人送礼物,独独不肯给皇长兄。没办法,我只好亲自过来讨礼物。” 先前的疑惑和惊讶全都变成了欣喜,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都落在了实处。谢芷清心里酸酸的,他上前几步,握住了皇长兄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48 “先前听芷风形容还不太能想象, 现在亲眼看到才发现,原来真的和咱们那里没有什么区别。”谢芷明站在弟弟的家门口左右看看,感慨道, “我也没来过这么远的地方, 都不知道这里过的是什么生活,就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幻想, 老觉得各方面都和咱们那里有很大区别。其实现在想想, 又能有什么区别呢?总归都是日出日落、一日三餐, 能差别到哪里去。” 谢芷清笑眯眯地点点头,招呼大哥进来坐。 郎卅斜斜靠在门口,说:“你来得突然,也没准备, 我让人临时收拾了一间房, 不过还得过过才能收拾好。” “不妨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给狼王添麻烦了。”谢芷明道。 郎卅耸耸肩, 没说话。他又冲谢芷清招招手, 示意自己回避一下,让他们先聊着。 之后便离开了。 谢芷清也笑着冲他点点头。 然而郎卅走出几步后又折回来了。 “哎, 我再说一句话。”郎卅把脑袋探进房内,朝谢芷清扬扬下巴,小声说, “药一会儿我让人送来,早上忙忘了, 你记得喝。” 谢芷清也把这茬事忘干净了, 闻言连忙点点头, 说“好”。 谢芷明扭头道:“什么药?” “……”谢芷清低头, 羞赧道,“孙太医开的药。” 谢芷明懂了,也不再继续追问,只点了点头,又四处看了看。 他站起身,在这房间里转了几圈,这才恍然大悟,道:“我说怎么这么眼熟。这里布置得很像你的寝宫啊。” “是很像。”谢芷清不好意思承认,说话声音都很小声,只是语气里的甜蜜藏都藏不住。 谢芷明又四处看了看,温和地笑了笑,说:“嗯,挺好的。” 和这两个双生弟弟不同,谢芷明比他们年长太多,对什么情啊爱的,也不像那两人那样在意。比起是否相爱,他倒更在意小弟在这里生活得是不是习惯。 先前谢芷风过来探亲,说了许多小弟与狼王相处的细节,却独独漏了这个。谢芷明嘴上不说,心里暗暗记下。 如今过来一看,才算放了心。 谢芷明转念又一想,照芷风所说,那狼王对小弟十分真心,那么想来自己能到的,那狼王也能想到。 这位大皇子在心里苦笑,心想,自己都活了快三十年,一遇上家里孩子的事情,还是这样沉不住气。 他回到椅子上坐好,这才解释起自己这趟没打招呼的探望。 “看到你寄来的信,我们大家都吓了一跳。”谢芷明缓缓说道,“大家都替你开心,可开心之后,每个人又都在为你担心——男子怀孕实在罕见,谁都不知道这中间需要注意什么。” 谢芷清道:“不是已经派了太医过来了吗?还送了那么多东西,什么金银布匹的,我这里又不缺。” 谢芷明笑笑,道:“就是知道你什么都不缺,反而更不知该怎么才好。我跟你说啊,芷风和芷月又闹着想来看你,特别是芷风——公主年纪小、不懂事,闹两句也就算了,芷风也跟着胡闹。你都不知道,自从看了你那封信,他在宫中都呆不住了,每天都想往外跑。” 谢芷清不信,“皇长兄莫要骗我!” 在他心里,谢芷风可不要太稳重了! 谢芷明摇头道:“我是不是骗你,等下次你见到芷风时问问他就知道了。” 谢芷清掩着嘴笑了。 “总之,大家心里都急,都想过来瞧瞧,但是心里又都纠结。”谢芷明继续说着,“又想见你,又怕给你添乱——芷风他们那次过来,你忙前忙后的,也很辛苦了。现在不比那时候,你情况特殊,不能让你跟着瞎忙活,这事就一直耽搁着。后来我算了一下,估摸着三个月了,应该稳定了些,实在不愿意再等下去,便自顾自先来了。” 说着,谢芷明看向小弟,郑重道:“当时走得急,也没来得及提前通知你。今天突然见面,吓坏了吧。” 谢芷清连连摇头,“皇长兄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肯来看我,我开心极啦。” 他眨眨眼睛,不过短短几句话,说完竟已红了眼眶。 谢芷明碰碰他的眼眶,温声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掉眼泪,皇长兄是怎么教导你的,都忘了?” 谢芷清拍拍脸,抹干那几颗眼泪花,说:“没有忘,小清儿都记得!” 谢芷明笑着说“好”。 之后又说了些别的。 他把孙太医唤来,仔细问了一番谢芷清的身体,确认小弟没有异样后放下心来,又同他讲了些安渝宫里的事情。 最后,他说:“小清儿,还有一件事,本来没打算现在就告诉你。但安渝和草原毕竟距离遥远,寄信总有时间差,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今天先告知于你。” 他说这话时的表情严肃了些,看得谢芷清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什么事?”谢芷清问道。 “父皇打算退位了。”谢芷明道,“他正在和大臣们商量,打算在今年让位于我,只等一个黄道吉日了。” 老皇帝膝下就这三子一女,一个儿子身体残疾,一个儿子性格柔软,还有一个小女儿尚未成年,谁能够继承皇位,实在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兄弟几人从未因为太子之位有过争夺,现在谢芷清听到这件事,心里也只替皇长兄高兴。 他的双眼亮晶晶的,压低声音祝贺道:“恭喜皇长兄!” 谢芷明拍拍他的头顶,说:“以后,小清儿就不是三皇子了,往后啊,该叫王爷了。” “王爷?”谢芷清偷笑道,“好威风哦。” 谢芷明看着他,也笑了。 又说了几句话后,谢芷明忽然问谢芷清找个小房间,说是要换衣服。 “路上赶得急,都没来得及换身衣服。”谢芷明叫来自己那几个府兵,把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裹打开,拿了一套新的衣服打算换上。 谢芷清眼尖,一下看出那衣服还是几年前的款式。 他先是疑惑,后来才想明白。 想来皇长兄此行确是临时起意,连衣服都只带了几件,甚至来不及仔细挑选,随手拿的都是些旧衣服啦。 想着想着,他又明白了一件事。 皇长兄非要在这时候来,恐怕是真的没有别的时间了……就像他说的,先前自己怀孕未满三个月,他不想这趟行程反而让自己劳累,只能等到现在;然而再过不了多久他便要登基了,皇帝日理万机,更没有时间来草原看望自己。 除了现在,皇长兄哪里还有别的时间呢? 他还在胡思乱想,谢芷明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他也终于发现了自己这件衣服过分老旧,自嘲道:“这袖子怎么都短了?我都二十九岁了,难不成还能长个子?” 谢芷清走上前去,帮兄长抚平袖子的褶皱,笑了笑没有说话。 然而谢芷明并不打算多留。 当晚吃过晚饭后,他便提出,明天一早自己就要离开。 谢芷清惊了:“明天一早?” 别说谢芷清,连郎卅都惊呆了,“……不是,你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你图什么啊?” 谢芷明淡淡道:“我就是来看看小清儿,多待几天也做不了别的。现在知道你一切都好,也就够了。” 谢芷清悲伤道:“兄长,路上花了这么多天,你只在这里住一晚?我……” 他有点说不下去了。 不过谢芷明决定的事,从来也不是谢芷清能更改的。 第二天一早,他便真的启程回安渝了。 谢芷清这一晚都没睡好,眼下浮起淡淡黑眼圈。他看着皇长兄翻身上马,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他的主意,只能勉强笑着送他,让他路上一切小心。 谢芷明已经上了马,又想起马儿到底是牲畜,怕它伤了谢芷清,又赶紧下来,找人把马牵得远些。 他走到谢芷清面前,哄小孩一样拍拍他的脑袋,说:“之后——我是说等父皇退位之后,他也会来看你的,不过时间还不好说。他也纠结得很,又想早点见到你,又害怕自己一来反而影响你休息。” 谢芷清摇头,道:“怎么会呢,我也想见他的。” “这事情我会再跟他商议,”谢芷明道,“父皇要来,总不会像我一样搞突然袭击,放心吧。” 谢芷清鼻子酸酸的,又想起皇长兄教育过的“男子不可轻易流泪”,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还摆出一张笑脸,冲谢芷明摆摆手,道:“皇长兄,路上一切小心!等小清儿养好身体,也会回去看你们的!” 谢芷明略一颔首,道:“好!” 之后便大步走向自己的坐骑。 他比两个弟弟都更高大,单看身形,几乎与狼王差不多高。他翻身上马的动作干净利落,勒住缰绳回头看向谢芷清时,神色却又露出不舍。 “走了。”他最后冲谢芷清告别,眼眶微红。 胯.下骏马带着他扬长而去,马蹄奔波间带起片片尘土。 只不过顷刻,谢芷明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谢芷清仍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怅然道:“他休息好了吗……路上跑了这么多天,只好好睡了一晚呀。” 郎卅解开披风将他拢入怀中,道:“他见到你、知道你一切安好,这就够了。” 谢芷清抬起头,愣愣看他。 郎卅心中一痛,只能把他搂得更紧。 “如果我是他,只要能见到你,奔波再多日我也不会觉得疲惫。”郎卅用下巴蹭着他的额头,“能见到你,再累都值得。” 谢芷清抱紧他,许久之后才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 不过,谢芷明离开后不久,又发生了一件事。 郎潇潇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春节快乐呀大家! 假期要走亲戚,可能没太多时间码字。尽量日更,如果实在没写完会挂假条orz假期期间如果到3000营养液加更就先欠着,等我回来之后补,么么哒! 第49章 49 郎潇潇走得突然, 回来的时候也没有提前告诉谁。 草原度过了最寒冷的季节,正月十五之后,天气渐渐温暖起来, 草原万物复苏, 事情也开始多了。 郎卅依然将大部分时间都放在谢芷清身上,只有实在要紧的事才能劳烦他老人家大驾亲自处理一二, 并且每次出门前, 都会仔细告知谢芷清自己的去向, 以免小皇子有事找不到他。 不过那天,郎卅下午频频看向窗外,不知在看什么。后来又起身换了件衣服,对谢芷清说:“我出去一下。” 谢芷清点点头, 说 “好”。 他心大得很, 完全没有疑惑郎卅出去干什么。 狼王出门后没多久,谢芷清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他过去开了门—— “潇潇?!”谢芷清惊讶道, “你回来啦!” 郎潇潇换回了以前常穿的衣服, 麻花辫依然绑得乱七八糟。她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 外包装裹得用心又粗糙。 “小清儿,”她冲谢芷清笑了笑, 抿着嘴,道,“我回来啦, 来看看你。” “进来坐。”谢芷清赶紧打开门让她进来。 郎潇潇把身后背着的大家伙往地上一扔—— 也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东西,总之看着宝贝得紧, 在地上滚了一小圈后她又赶紧捡了起来, 拍拍上面的土, 好好立在门后。 不知是因为许久不见,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郎潇潇看上去很有些拘谨。她在房里站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坐在哪儿。 谢芷清温和地笑笑,指指自己身旁的椅子,说:“坐呀。” 郎潇潇这才坐下。 郎卅始终不肯告诉他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猜也能猜到,这两人必定大吵一架。谢芷清始终忧心郎潇潇最终还是会去骈阳国,会在那里受些什么委屈,如今人回来了,看上去果然蔫巴巴的,谢芷清只想着,看来果然是栽了个大跟头。 他很想问问,又不知从何开口,只能耐心等待郎潇潇主动提起。 安静了一会儿后,郎潇潇开口问道:“小清儿,你最近还好吧?怀孕是不是很辛苦?” 谢芷清摸摸脸,道:“我很好,父皇派了太医过来照顾,我一切都好。” 郎潇潇仔仔细细打量一番,见谢芷清神色确实不错,才应了一声点点头。 她低下头,绞着手指,又问:“我哥呢?他最近也还好吧?” “他也很好。”谢芷清笑笑,说,“只是最近有些忙,你应该知道吧,开春了,事情多。今天下午他出去了,不然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郎潇潇身体一僵,视线到处乱窜,没有接下这个话题。 谈天短暂地终止了。 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下芙芙啃菜叶的嘎吱声。 郎潇潇大概是真的变了,这样安静的气氛居然让她变得尴尬起来。她肉眼可见地坐立不安着,后来干脆起身,凑到芙芙面前看它吃东西。 小兔子许久没见她了,大概早就忘了她的样子和味道,面对狼的恐惧让它哆嗦几下,默默挪到了角落。 郎潇潇失落地走开了。 离开两步后她又想起什么,扭头看看芙芙,向谢芷清问道:“小清儿,我哥有一个白色的小兔子玩偶,是用芙芙的毛做的吗?” 谢芷清道:“是。做得很粗糙,我手太笨啦。” 郎潇潇不知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更失落了。 她几乎失魂落魄地回到椅子上,终于开口说起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之前离开草原后,我没有跟……萧齐真一起,没有去骈阳国。”郎潇潇抠着手指,低声说道,“我去外面转了转,去了一些很远的国家,直到前阵子,在回草原的路上才去骈阳晃了一圈。” 谢芷清耐心听着,“我知道你没有跟他走。那么,为什么后面还是去了呢?” 郎潇潇说:“之前我跟郎卅说,关于萧齐真的事情,我会自己问清楚。我本来不想再理他了,可是想到这个,就觉得,至少还是该去问个明白。” “我并不是去讨什么说法,对于在他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也已经不再好奇。”郎潇潇继续说着,“我只是想着,我得自己了结这件事。可是,当我真的见到他以后,我……我又知道了些别的事情。” 谢芷清眉头微皱,“什么事情?” 郎潇潇的表情很复杂,有悲伤,有愤怒,也有很多说不清的别的情绪。 她说:“我知道了那三个女人的真实死因。” 谢芷清缓缓睁大双眼。 当时萧齐真同郎卅说的原因都是真的,只是在那些原因背后,还有更深层的理由。 “他是个很多情又很绝情的人,当初娶她们时是真的喜欢,但很快就失去了新鲜感,不想再让她们留下,便想着找理由遣散她们。”郎潇潇无奈道,“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骈阳国这么封建,女子一旦出嫁便不能再回娘家,不然会被人看不起。那几个女人宁愿死也不想离开,后来就……” 谢芷清料想这事情定有内幕,只是没想到那萧齐真当真这样不靠谱。他感慨道:“这样的人,实在是……” 那几日发生的事并非这样简单几句话便能形容的,只是那些遭遇于郎潇潇而言实在是不想提起的噩梦。她挑了些重点,三言两语略过了剩下的部分,又说:“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真的知道真相的时候,还是觉得很难受。为那些无辜死去的女人心痛,也后悔自己那么愚蠢。” 她看向谢芷清,表情悲伤,道:“小清儿,其实,郎卅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就已经相信那是真的了。可是、可是——” 郎潇潇双眼泛红,声音有点哑,“我只是不能接受,我无法理解,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伪装出完全不同的两面呢?你能理解这种心情吗?明明那个人对我很好,可为什么他能对别人这么残忍……” 她说不下去了。 缓了许久之后,郎潇潇才继续说道:“他对我的好,也是伪装出来的。我不了解他,郎卅说得对。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明白过来,我并不是在为萧齐真的虚伪而难受,我只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愚蠢,不能接受这些真相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 谢芷清一直安静听着,没有开口打断。 郎潇潇说完这些话之后又缓了很久,直到她眼眶里的泪水几乎全部消失,谢芷清才轻声开口。 “潇潇,出去了那么些日子,头发又乱糟糟啦。”谢芷清轻声说,“我帮你梳一下吧。” 郎潇潇的头发又多又长,抓在手里厚厚一把。谢芷清梳顺她的头发,缓声说道:“好奇怪呀,明明中原女子的发型我最熟悉,可看着你,我倒觉得还是现在的样子更适合你。” 郎潇潇笑道:“我就适合乱七八糟的头发!” 谢芷清笑出了声,也没有反驳。 郎潇潇坐在梳妆台前,从铜镜里看着谢芷清,轻声说道:“小清儿,你真好。” 谢芷清却笑道:“怎样算好呢?帮你梳头发就算好了吗?” 郎潇潇疑惑地看着他。 谢芷清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自顾自说道:“前两天,我哥哥来了。是我大哥,谢芷明。他跑了好远的路,只为了见我一面,待了一个晚上便又离开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郎潇潇“啊”了一声,道:“那他一定很想你,才愿意这样不远万里来见你一面。” 她仍惦记着上次过来的那位二皇子和小公主,发自内心地感慨道:“小清儿,你们兄弟感情真好。上次来的二皇子和公主,我很喜欢他们。” “我也喜欢他们。”谢芷清绑好最后一缕头发,拍拍郎潇潇的肩膀,道,“好了。” 郎潇潇道:“谢谢小清儿!” 谢芷清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客气。片刻后他说:“我非常爱我的父兄,我的母亲,我的妹妹。对我来说,他们非常重要。但——” 他看向郎潇潇,表情终于有了些波动,“我也愿意待在这里,待在草原。” 郎潇潇不明白他想要说什么,只能疑惑地“啊”了一声,呆呆看着他。 “郎卅经常为这件事情苦恼,这是他的‘心事’。”谢芷清继续说道,“他老是做些意料之外的举动,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在为这件事愧疚,他想要弥补我。” 他看向郎潇潇,道:“潇潇,我想说的是,许久之前你问过我的那个问题,我现在终于知道怎么回答了。你还想听吗?” 郎潇潇忽然明白了。她眼眶泛红,低声道:“……我想知道。” “以前你问我,爱情是什么,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但现在我知道了。”谢芷清温声道,“‘他’给你最好的东西,还担心你觉得不够。” 郎潇潇终于懂了。萧齐真曾经给过她的那些东西,那些有趣的话本儿,稀罕的玩意儿,那些海誓山盟、甜言蜜语,于骈阳国的大皇子来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是可以随手打发的东西。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见她终于想通了,谢芷清也不再多说。 他指指角落里郎潇潇带来的那个大家伙,问道:“你这是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呀?” 郎潇潇回过神来,表情又变得开心起来。 她跑着过去把那个包裹拖过来,道:“小清儿,我买了一匹布!” 说着,她撕开那包裹的包装,露出内里的东西。 郎潇潇粗心,也不怎么识货,但想来确实十分爱惜这匹布,在最外层用粗麻布裹了一圈,里面又用丝绸里三层外三层裹了好几道。 谢芷清看了连连咋舌,光是这些包装就够贵了,也不知道这匹布值不值这个价格。 不过,粗手粗脚的郎潇潇这次像是开了窍。 她献宝一样展开这批布料的一角,邀功一样展示给谢芷清看。 “我路过一个国家的时候,刚好遇到那里一户大户人家生宝宝!”郎潇潇比划着说,“他们买走了那店里所有好看的布料,也包括这一匹!那店家说,这是十个绣娘手工缝了一个月才做好的,最适合给刚出生的小宝宝用啦!” 说着说着她又生气了,皱眉怒道:“可是那个大户人家很可恶!我跟他们讲了半天,他们就是不肯分我一匹!什么嘛,一个小宝宝难道需要用那——么多布料吗?” “……”谢芷清尴尬道,“然后呢?” 该不会又跟人家打架了吧?! 郎潇潇说:“然后?然后我就在那儿等着呗!我等了两个月啊!” 她絮絮叨叨的,“我怀疑那个店家骗我,不是说十个绣娘要绣一个月吗?怎么我等了两个月才到货……不然我早就回来了!” 谢芷清哭笑不得。 他起身走向郎潇潇,接过这布料仔细看了看。 大红色的布料上绣着三只金色蝴蝶,在同色系的金色花瓣上飞舞旋转。 花瓣饱满,蝴蝶轻盈,再配上这布料的材质,确实是块好布。 “好看吗?”郎潇潇问,“我看不到颜色,也不知道那店家是不是骗我。他说类似样式的卖得可好了,都是给小宝宝用的。” “好看,颜色和花纹都很漂亮。”谢芷清夸奖道,“只是……” 他有点为难,“金色在我们安渝,是只有帝后才能用的颜色,好像犯忌讳了……” 郎潇潇大为震惊:“啊?!” 谢芷清又想了一会儿,笑道:“算啦,这里不是安渝,没那么多规矩。况且……况且,你哥哥是狼王,狼王也是王,狼王的宝宝……应该是可以用的。” 这话不知怎么,竟让郎潇潇蓦地红了眼睛。 忍了老半天的眼泪忽然忍不住了。郎潇潇泪如雨下,哽咽问道:“小清儿,他还在生我的气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50 谢芷清也有妹妹, 最是见不得女孩子掉眼泪。 他纠结着想了想,安慰道:“你们是兄妹。” 郎潇潇伏在案台,泣不成声:“我不是故意跟他吵架的, 我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 谢芷清不知该说什么好,又实在理解这不是外人能够插手帮忙解决的问题, 只能说:“等他回来, 你们好好聊聊?” 郎潇潇哭着点点头。 不过, 没过多久,郎潇潇又开始坐立难安。 她擦干净眼泪,忐忑看向窗外。 这动作和表情有点熟悉。 谢芷清也跟着看去—— 很快,郎潇潇连坐都坐不住了, 她在房间里焦急地转了几圈, 最后居然躲到了门后。 下一刻,房门就被人踹开了。 谢芷清:“……” 暴躁狼王又开始用脚开门了。 郎潇潇躲在门后, 几乎快被房门拍成一张狼饼。 郎卅自然早就察觉到家里还有别人。关上门后, 他抱胸看向门后躲着的女孩, 凉凉道:“来干什么?” 郎潇潇苦哈哈,“呃……” 她求救似地看向谢芷清。 “……”谢芷清硬着头皮道, “来……送东西。” 郎卅回头看看谢芷清,又看看恨不得缩成一团的郎潇潇,“送到了, 走吧。” 郎潇潇:“……哦。” 她揉揉鼻子,同手同脚离开了。 走得有点慢, 完全不是平常风风火火的模样。 郎卅再次出言嘲讽道:“赶紧的, 别是还想留下来吃晚饭吧?” “……”郎潇潇挠挠头, 回头看看他, 表情纠结。 郎卅手里还真的提着食盒,见状抬了抬手,示意道:“就两个人的饭菜,没你的份。” 郎潇潇垂头丧气道:“哦……那我走了,哥哥。” 郎卅道:“快滚。” 郎潇潇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走了。 郎卅放下手里的食盒,招呼谢芷清过来吃饭,随口问道:“送了什么?” 谢芷清把那块布拿给他看。 郎卅看了一眼——狼王也分不清颜色,看什么都只能看个大概模样。他扫了一眼那布上的图案,问道:“这三只蝴蝶是……一家三口?” “?”谢芷清还真没注意,听到这话才又仔细看了一遍,发现那布上的蝴蝶确是两大一小,欢喜道,“居然真的是!我刚才都没注意!难怪说最是适合新生宝宝!” 就因为这个小小的发现,他对这块布的喜爱一下子从八分变到了十分。他把这布抱在怀里,开心道:“我明天就让小婵出去找人裁成小衣服!” 说着他又苦恼起来,“也不知道小宝宝的衣服要做多大……” 郎卅刮刮他的鼻子,道:“裁缝店总归是知道的——他们肯定做过吧。” “哎呀!”谢芷清拍拍额头,“对呀,真是的,我都没想到……” “笨!”郎卅故意板着脸,只是实在忍不住,立刻又笑了,凑到谢芷清旁边亲了一口。 吃饭时谢芷清试探着说起郎潇潇的事情,谁知刚起了个头,就被郎卅打断了。 “烦,不想听,别提她。”郎卅道,“看见她就来气。” “……”谢芷清只能拣着最重要的部分说,“她问我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郎卅哼了一声,道:“以后她再来骚扰你,你就告诉她,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当我面说,别让你做传声筒。” 谢芷清莞尔一笑,道:“好。” 饭后,谢芷清又拿出那块布料仔细比划着。 这布料颜色很鲜艳,确实适合小孩子。再加上郎卅提醒过后,他越看那三只蝴蝶,越觉得喜欢得紧,简直恨不得现在就裁成小衣服看看效果。 郎卅靠在床头看他摆弄来摆弄去,心下好笑,道:“这布到底有什么稀奇的?让你这么喜欢。” 谢芷清放下东西,磨蹭到床边趴到郎卅怀里,道:“我忘了,你看不到颜色,那我跟你说哦。这块布的底色是红色,大红色,跟我那件斗篷的颜色一样。我们安渝那里啊,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有喜事,都要用这种大红色装扮,我们觉得这样很喜庆。” 郎卅点了点头,道:“这样啊,那是该用红色。” 谢芷清又说:“那上面的花纹颜色是金色——本来,金色是只能给父皇和母后用的,但我想,反正现在在草原,他们应该不会在意……用就用了,嘿嘿!” 郎卅应道:“啊,我们草原没这些讲究,我们也看不出来,你喜欢就用。” 他摸摸谢芷清的脸,低头亲亲他的额头,说:“你喜欢就行,喜欢最重要。” 谢芷清欢天喜地地收起了那块布。 之后,他们又一起出去散了步。 自从被孙太医责骂过之后,带谢芷清散步就成了郎卅现阶段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现在天气暖和了些,也不再下雪,郎卅不再担心谢芷清摔倒,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路上,谢芷清见缝插针,说了一些关于郎潇潇的事。 “她说,就是为了等这块布才耽误了时间,”谢芷清道,“不然早就回来了。” 对于这些话题,郎卅一直没回答。他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反馈。 谢芷清无奈道:“好吧,那你们的事我不管啦。” 郎卅终于笑了,冷硬脸庞变得柔和,他看着谢芷清,道:“小清儿,你心软,看不了这些,我知道,但是郎潇潇那个死丫头——” 郎卅思考了一会儿,不知该如何形容,只是说:“她是记吃不记打的人,有些事你得让她自己吃过苦头、碰过钉子,她才知道错了。” 他又搂过谢芷清的肩膀,继续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个,她死皮赖脸的,根本不会把这些放心上。过两天就好了,没事的。” 谢芷清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还说什么了?”郎卅又问。 谢芷清:“其实也没什么。不过……郎卅,我觉得她这一趟出去,倒是真的成长了不少。” “都多大了,早就该成长了。”郎卅没有什么夸奖的意思,“希望这次是真的成长吧。” 谢芷清应了一声。 两人牵着手,在路上慢慢走着。 郎卅的手很热,宽大手掌牢牢握着谢芷清,一步一步走得踏实。 谢芷清走得慢,始终落在他身后半步左右。 他就着淡淡月光,瞧瞧打量身边的男人。 来到草原已经大半年了,这半年时间,实在发生了太多事。 只是…… 谢芷清又看看郎卅。 狼王似乎也变了一些呢。 他到现在都记得,大婚那日他坐在花轿里掀开帘子,偷偷往外看,却意外看到狼王拎着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的场景。 那时候他可真想不到,郎卅也有这样柔软的一面。 “为什么偷看我?”郎卅冷不丁出声问道。 谢芷清吓了一跳,撇撇嘴,道:“我没有偷看你。” ……狼王殿下的视力和听力都太好啦,想做点什么坏事都瞒不过他。 谢芷清老实地狡辩道:“真的没有偷看。” “那好吧。”郎卅扭过头,捏捏他的鼻子。 语气带着威胁,脸上的表情又十分温和,他甚至看着谢芷清笑了笑,眉眼间尽是笑意。 谢芷清忽然想到自己方才对郎潇潇说的话。 有些话,照谢芷清的性格,大抵是一辈子都无法说出口的。 “愿意待在草原”这样的话,已经是他能表达的极限了。 “走累了?”郎卅见他始终落在后面,又开口问道,“要不回去?” 他又看着谢芷清,眼中是明显的关切,“是不是刚才被郎潇潇闹的?下回你别理她——” “没有啦,你又在胡说。”谢芷清戳戳郎卅的胳膊,“潇潇回来陪我说话,我很开心。我们刚才是在说……” 谢芷清谢芷清咬着嘴唇,稍稍踮起脚附到郎卅耳边,小声说道:“我跟她说……我不离开你,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 郎卅的神情猛地正经起来。他看向谢芷清,脸上的表情是无法掩饰的震惊和呆愣。狼王竟然有了些不自在,说话都结巴起来:“怎么、怎么突然说这个……” 谢芷清笑得腼腆,脸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一句话也说得磕磕绊绊:“没怎么……就是提到了这个。” 他掀起眼皮,飞快地看了一眼郎卅,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只有双眼依然乌黑明亮。 他说:“就是想着……都跟潇潇说过的话,却没跟你说过,好像有点奇怪。” 谢芷清抓抓脸,笑着看向郎卅。 说这几句话实在耗尽了小皇子的羞耻心,他赶紧拉过郎卅继续往前走着,脑袋里努力思考换一个什么样的话题,揭过这个尴尬的气氛。 郎卅仍在发愣。高大俊朗的男人此刻有些恍惚,竟真的被谢芷清拽得趔趄两步。 自那日的内心剖析后,谢芷清的真心清清楚楚摆在眼前,再也不会让郎卅有任何担忧。然而即便如此,听到这样的情话,郎卅的心里依然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按按自己的胸口,稳住脚步跟上谢芷清,从身后把人圈进怀里,声音带着急切和压抑不住的满足。 他焦急道:“我们不分开,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谢芷清笑着回头捂他的嘴,又被郎卅捏住下巴亲了又亲。 草原的积雪在慢慢融化,天也黑得晚了。微风吹起了谢芷清的衣角,柔软的袖口被郎卅抓在手里,攥出一圈褶皱。 然而,就在谢芷清以为这个吻会再深入的时候,郎卅又停了下来。 小皇子没有拒绝郎卅的亲吻,可不代表他能够坦然接受在室外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 谢芷清只以为郎卅“良心发现”,终于肯放过自己,便安心在他怀里靠了一会儿,也因此完全错过了郎卅古怪的神情。 只见郎卅低头看看谢芷清的……小腹,神色疑惑又震惊。 狼王不正常的举动持续了一整晚。 两人回家以后,郎卅小动作一直没停,一会儿抓抓脸,一会儿抓抓头,一会儿起来在屋里转圈,一会儿出门到外面溜达两步。 整个狼从头到脚写满局促二字。 谢芷清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出声问道:“郎卅,你怎么了?” 郎卅停下手里的所有动作扭头看向谢芷清,尴尬道:“小清儿,你好像……” 谢芷清:“?” “……”郎卅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视线又落在了谢芷清的肚子上。他小心问道:“你是吃胖了,还是……?” 谢芷清:“???”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51 谢芷清顺着郎卅的视线向下看去—— 视线的焦点落在了……他的肚子上。 小腹处原本平坦的衣服弧度被顶起一个极轻微的凸起——那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凸起, 只是衣服走线处微微绷紧,不似以前那般宽松。 谢芷清呆呆望着那里,嘴巴惊讶地张成一个圆。 难道是…… 他抬起头和郎卅对视一眼, 两人心里都在想同一件事。 谢芷清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四个月了, 好像,是, 会, 显怀, 了吧? “显怀”这两个字从脑袋里蹦出来的时候,谢芷清浑身一震—— 他拍拍自己的肚子,把衣物间的缝隙捋平,很仔细地感受了一番。 片刻后他抬眼望向郎卅, 神色惊喜又迷惘。 ……他摸到了, 小腹那里真的隆起一道小小的弧度。 很细微,要很了解这具身体才能发现。若不是郎卅忽然提起, 恐怕谢芷清自己都无法察觉。 他朝郎卅挥挥手, 兴奋道:“郎卅, 郎卅!小聆月在长大!他长大啦!!” 郎卅这一整晚都在因为这个小小的发现暗自激动,此刻终于确定了那是真的而非自己错觉, 他也难掩心中的狂喜。他弯下身子,一手揽着谢芷清的肩膀,一手抄起他的膝盖, 将人腾空抱起! 狼王抱着谢芷清放到床上,用额头蹭着他。四目相对时, 两人脸上皆是甜蜜。 郎卅又把他抱起来放在腿上, 两手揽着腰, 低声道:“让我看看小清儿重了没有?” 谢芷清咬着嘴唇笑笑, 他用鼻尖蹭蹭郎卅,声音轻得快要听不到。 他问:“重了吗……” 郎卅真的很认真地感受了一下,只是这点重量对狼王来说实在难以辨别。他摇摇头,道:“感觉不到。” 说着又伸手覆在谢芷清的肚子上,欢喜道:“但他在长大!” 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同样让谢芷清万分激动。他倚着郎卅的肩膀,自言自语道:“好快呀……都四个月了。” 这件事情带给他的惊喜大于一切,他摸摸自己的肚子,似乎觉得手掌下面的皮肤真的有了生命一般,身体里的宝宝终于有了实感。 小聆月一直很听话,乖乖待在他的肚子里,从未给他带来任何困扰,安静得不得了。四个月过去了,宝宝终于……终于有了一点存在感。 谢芷清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他抱着郎卅的胳膊,开始幻想起宝宝以后的性格。 “你说,他现在这么乖,以后长大了也会很乖吧?会是什么样的性格呢?”谢芷清话语一顿,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像你,还是像我呢……” 原本,郎卅并不太在意宝宝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的性格都好,是什么样的长相都好,他同谢芷清一样,只希望宝宝以后能够平安幸福。 但现在谢芷清问起这个,郎卅也忍不住,思维开始乱飞了。 如果宝宝像自己,以后他们就可以一起保护谢芷清了;不过,如果宝宝像小清儿…… 家里如果有两个这么可爱的人,那也太幸福了吧…… 郎卅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多太远,连忙回过神来。他清清嗓子,点点谢芷清的鼻子,正色道:“距离宝宝出生还有那么久,不要想这么久以后的事了。” 狼王特意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严肃道:“你现在心里只有宝宝,每天只想着给他做小衣服小手套,只想着他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性子——满脑袋都是宝宝,小清儿以后一定是个宝宝奴。” 说这话的时候是半真半假,万没想到说着说着还真有点在意了。郎卅双手抱胸看向谢芷清,又重复了一遍:“小清儿现在心里只有宝宝,除了宝宝之外,旁的都不在意了。唉!” 谢芷清偷笑着抿了抿嘴。他还是那样的性子,即便知道郎卅又在使坏逗他,还是忍不住认真解释。 他说:“我当然在意宝宝啦!难道你不在意吗?” 郎卅虎着一张脸看他。 不过狼王在心爱的王妃面前一向没有什么威严,再严肃的表情也坚持不了太久。这一次,谢芷清只戳戳他的腰,笑眯眯问了一句“难道你不在意吗”,他便破了功。 郎卅捏着谢芷清的两边脸颊向中间挤去,趁机在他被迫噘起的嘴巴上亲了一口。 蜻蜓点水一般的啄吻很快变成了深吻。 郎卅搂紧谢芷清的腰,让他的身体牢牢贴着自己。 过去这三个月里,郎卅对孙太医的种种指示言听计从,这其中就包括…… 怀孕头三个月,不能行房事。 于是这段时间里,除了某一次小小地边缘探索外,两人都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 素得不能再素了。 久违地又尝到小皇子的香甜气息,郎卅心里有点冒火,手上的力气也大了些。 他按着谢芷清的脑后压向自己,贪婪地啃咬着那人柔软的唇瓣。 郎卅心中还是有顾及,总担心哪一刻自己控制不住,要伤了谢芷清。 他勉力按下心里的情.欲,不舍地离开了谢芷清的唇。 双唇分开的那个瞬间,谢芷清的舌尖轻轻碰到了郎卅的嘴角。 小皇子眼神迷离,嘴唇红润,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他只是靠在郎卅肩膀上小口喘息着。 潮湿呼吸洒在狼王的脖颈,让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敏感。他抱起谢芷清,让那人在自己腿上坐好,右手犹豫着伸向他的发簪—— 在仍然保留着理智的最后一刻,郎卅看向谢芷清——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无声问着:“……可以吗?” 谢芷清抬起眼睛看着他,那眼神依然清澈干净。他眨眨眼睛,脑袋重新埋进郎卅的肩膀。 唯有攀住狼王肩膀的手指抠得更紧了些。 郎卅喉结一滚,不再犹豫,利落地拔掉了谢芷清的发簪。 柔顺的黑发瀑布一样垂了下来,扑了郎卅满手。长发微凉的触感短暂地中和掉了掌心的高温,却又很快带来新一波的热浪。 郎卅的手掌轻轻握着那卷长发,青黑色的狼纹从袖口钻出,蜿蜒地爬在手腕内侧,逐渐和谢芷清的黑发融为一体。 灰色衣料被粗鲁扯下,露出小皇子白皙的肩膀,两片蝴蝶骨间夹着一道深深的沟壑,阴影狡猾地钻进衣服中消失不见。 郎卅的手就按在他的背后,粗糙的手掌锁着谢芷清细长的颈子,几乎一手就能攥住。 谢芷清却毫不在意地接受着狼王的亲吻,任由他粗暴地扫荡着自己的唇舌。 他揪紧郎卅的衣服,裸露在外的手臂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狼纹的颜色逐渐变深,混合着手臂内侧隐隐凸起的青筋,交错着形成一副狰狞可怖的画景。 最后,谢芷清呜咽着发出一声气音,手指在床单上黏出一片水渍。 折腾了这么一通,谢芷清的精力耗得干干净净。 他枕在郎卅的膝盖上,狼王为他擦干长发,自己则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半晌,郎卅摸摸他的脸颊,轻声道:“好了。” 谢芷清揉揉眼睛爬起来,躺进被子里。 睡意朦胧间他说:“好遗憾哦,冬天都快过去了,那个小温泉我才只去过一次……” 先前特意问过孙太医,怀孕期间能不能泡温泉——小皇子对温泉实在喜爱得紧。 然而孙太医拒绝得十分委婉:“最好不要。” 于是那个小温泉只履行了一次责任,便暂时报废了。 郎卅亲亲他的鼻尖,道:“刚好趁这个时候好好改造一下,之前也太简陋了。” 谢芷清含糊着应了一声。 就快进入梦乡的时候,房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谢芷清挣扎着想起身,被郎卅小心按下。 “我去,你睡。”郎卅说。 半梦半醒间谢芷清听到来人对郎卅说礼物准时送到,他想问问是什么礼物,重要到让侍从大晚上跑来禀告郎卅。只是眼睛实在困得睁不开了,这话便没问出口。 这一夜,谢芷清睡得香甜。 小皇子在这里做了个好梦,他远在安渝的亲人们倒是彻夜难眠。 所有人都很紧张,谁都睡不着,每个人都在为明天的大事忐忑。 明日便是谢芷明的登基大典。 父子两个和一众大臣千挑万选,选中了这个良辰吉日。 那日一早,礼部的官员们率先结束祭祀仪式后,新皇继位的仪式终于开始。 谢芷明换上了明黄色的龙衮,仪表堂堂,不怒自威。台下跪着文武百官,向新皇行叩拜大礼。 唯一一个例外便是圣人那位行动不便的二弟。 谢芷风天生残疾,无法行跪礼,皇帝便免了他的礼,准许他同往常一样,坐在轮椅上参加仪式。 谢芷风身边的女孩偷偷抬起脸,说道:“皇长兄好威风!” “嘘——”谢芷风束起食指,低声说道,“芷月,莫要胡闹!” 被叫到名字的女孩吐吐舌头,老实地重新跪好。 新皇按照惯例祭了天地、改元、大赦天下。 随后,殿外传来一声嘹亮的男声—— “草原狼族王妃谢芷清、狼王郎卅,献黄金五千两、白银一万两、骏马三千匹、牛羊五千头,敬祝新皇登基——” 谢芷月听到“草原狼族”这几个字时就开始兴奋。女孩对那些远道送来的礼物没有概念,只知道这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小清儿的心意。 她拽拽谢芷风的袖子,拍手道:“小清儿,是小清儿!” 谢芷风连连道:“是,是小清儿,是他,你不要激动。” 谢芷月怎么可能不激动?她甚至无暇仔细听听礼单,只自顾自拍着手,口中念念有词地重复道:“狼族王妃?小清儿也好威风哦!” 谢芷风拍拍她的头顶,笑道:“是,小清儿也好威风!” 他哄过妹妹,又抬头看向殿上。 那位前来送礼的狼族使者已经缓步走到新皇面前,双手呈上礼单。 然而皇帝并未对他送来的丰厚礼品过多关注,他让身边的太监接过礼单收好,自己则亲自接过了那位使者送来的另一样东西—— 礼单用金黄色的丝带系着,上面端坐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兔形玩偶。 谢芷明将那玩偶握在手里,低声说:“烦请使者替朕谢过王妃。” 那日谢芷明匆匆来返,短短一晚的时间不足以再讨来一个兔子玩偶。他只说笑般地对小弟提了这件事,万没想到小弟竟真的放在了心上。 他看着手中那个小物件。 小兔子就坐在他的掌心中,冲他笑得可爱。 许久后,谢芷明才又开口。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他说,“谢谢小清儿,谢谢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52-双更合一(3000营养液加更) “新皇穿着黄色的, 呃,龙袍,哦, 对, 龙袍!新皇穿着黄色的龙袍走近殿中,那叫一个勇猛神武, 那叫一个英俊潇洒!简直不输我们狼王殿下!” “……”郎卅粗鲁打断, “说重点!” “哦哦。” 那位为谢芷清和郎卅人肉前往安渝送礼的使者回来了, 正在那两人的房中为他们讲述谢芷明登基的场景。这使者性子十分活泼,说话时表情和动作都十分夸张。 “新皇接过了王妃扎的小兔子。他好生喜欢,看个不停,根本不关注我们送的金银牛羊。” 那使者老实了没几句, 又开始激动起来, 清清嗓子,模仿着谢芷明的语气, 说:“新皇说, ‘代朕谢过王妃’。” 谢芷清捧着脸, 认真听他说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然后呢?皇兄还说什么了吗?”谢芷清问道。 “然后啊?然后我一个箭步走上前——”那使者老实了没一会儿, 又激动起来,“我跟他身边那个老太监说——” “……”郎卅凉凉道,“没人问你, 问的是谢芷明,别说你自己的事!” “哦哦。”那人又蔫了, 老实说道, “新皇特别喜欢那只兔子, 一直到大典结束, 都攥在手里。” “那就好……”谢芷清满意地点点头。 芙芙的毛没那么多——为了做这只小兔子,他几乎把偷偷攒下来的库存都用光了。可即便如此,毛量还是不够,最后做成的那只玩偶没有尾巴。 谢芷清捏了两下,把小玩偶的屁股捏得胖乎乎,以此来掩饰它屁股后面的“残缺”。 还好皇长兄没有嫌弃,谢芷清美滋滋地想。 之后又问了问其他人的情况。那使者说,老皇帝看着精神很好,二皇子和公主也都好。 “你见到公主了?”谢芷清惊讶道,“距离近吗?还记不记得她多高了呀?” “还真记得!”使者骄傲极了,起身朝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公主个子好高哦,都到我肩膀这里了。” 谢芷清盯着那使者的肩膀瞧了好一会儿,不太确定地说:“这么高了吗?小月儿的个子长得这么快呀……上次见她时有这么高吗?” 郎卅沉默了一会儿,揽过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女孩子十二三岁正是抽条的岁数,正常。” 谢芷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自己琢磨了一会儿,笑了。 打发走了这位行动举止都十分夸张的使者后,郎卅说:“以前我一直以为所有皇室都热衷于争夺权利,像你们这样的兄弟,我还真没见过。” 谢芷清道:“我和芷风……我们两个都不是能做皇帝的人,不管是……身体,还是性格,我们都不适合,从小也没有这样的打算。” 他眯着眼睛想了想,又说:“从小时候起,我和芷风就都知道,皇长兄才是太子人选,其他的那些,我们都没想过。” 说着说着他又有些苦恼,“很奇怪吧?说出去别人会觉得,‘怎么你们安渝的皇子这么没有进取心啊’,可我真的对皇位不感兴趣啊!” “不会奇怪,不奇怪,”郎卅摇摇头,“你这样很好。两个哥哥都疼你,妹妹也一直念着你,再好不过了。” 说着郎卅撇撇嘴,表情变得无语,“总归都比郎潇潇强。” “……”谢芷清笑着捂脸,“怎么又在骂她啦?” 郎卅心里这股火还没消,自从郎潇潇回来之后,每次见到她都要阴阳怪气嘲讽几句。郎潇潇自知理亏,不敢回嘴,每次只能默默忍下。 “我怎么又在骂她?”郎卅冷笑道,“我倒是不想骂她,她非要跑到家门口来找骂,那我就满足她。” “?”谢芷清惊讶道,“她来啦?” 他连忙跑去开门。 郎潇潇果然在几步之外站着。 她肩膀上扛着个大包袱,手里攥着一大把玩具,正尴尬看着谢芷清。 “……”谢芷清看她这样子实在觉得好笑,问道,“你又出去玩啦?” 郎潇潇把肩膀上的包袱甩到地上,挠挠头,说:“啊,我去买了点玩具,送、送给你。” 她拖着那个包袱走到门口,探头探脑往里面看。 还不太敢直接进去。 郎卅回头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谢芷清在这两人中间,左右为难。他看看郎卅的表情,小心说道:“潇潇,你进来吧。” 郎潇潇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走了进来,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把那个包袱里的东西一样样拣出来,小声说:“我出去了一趟,看见好些小孩喜欢的玩具,我想着……宝宝以后可能也会喜欢,就、就买了一点回来。” 郎卅冷哼一声,道:“宝宝喜欢什么你又知道了——” 话还没说完,房间里响起了几声咚咚声。 他扭头一看,谢芷清正蹲在地上,捡起一个拨浪鼓摇着玩儿。 郎卅:“……” 行吧,宝宝喜欢不喜欢不好说,宝宝的阿娘看来是很喜欢。 “……”谢芷清眨眨眼睛,手上继续着动作,道,“这个声音……还挺清脆的,嘿嘿。” 郎潇潇见有人撑腰,腰板儿立刻挺直了。她跑到谢芷清旁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从那个大包裹里挑挑拣拣,找出来一个圆球。她握在手里摇了摇,兴奋道:“原来小清儿喜欢这种吗!给你这个,这个也会响!” 她拿的是一个陶响球,里面装的不知是不是沙粒,摇晃起来沙沙作响。 谢芷清接过来,摇晃着放在耳边听了听,欣喜道:“这个也好听!” 这个玩意儿发出来的声音更沙,拨浪鼓则更清脆。谢芷清晃晃这个又晃晃那个,玩得不亦乐乎。 郎卅实在没忍住,双手捂着脸用力搓了搓,真是受不了这两个幼稚鬼了…… 郎卅这才想起来,他们家这个小皇子,从前也整日偷溜出宫去玩耍。 “走了。”狼王忍受了一会儿耳边的噪音,起身准备出门,“我去看看晚上的药煎好了没有。” 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郎潇潇。 郎潇潇:“……” 她抿了抿嘴,从地上坐起来,手脚僵硬地跟在狼王身后出门了。 郎潇潇落在郎卅身后两三米的地方,始终不敢走到他身旁。她唉声叹气,手里揪着自己的头发,好好的麻花辫都被她扯得乱七八糟。 也不知走了多久,郎卅忽然回头,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郎潇潇:“……不是你让我跟你出来的吗?” 郎卅无语:“我是让你别再待在家里制造噪音了!我的天呐,小清儿还跟我说你长大了,长个屁!” 郎潇潇:“……” 她尴尬道:“哦,哦……” 郎卅没再理她,自顾自去孙太医那里取晚上的药。 药还没煎好,郎卅便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郎潇潇也没走,依然站在几步之外等着。 “我说,”郎卅有点不耐烦了,“你到底跟着我干什么?你要是没事干就还是出去玩吧,别在这儿碍眼。” 郎潇潇挠挠头,没说话。 郎卅也不再管她,专心靠在门口等孙太医煎好药。 过了老半天,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点点极轻微的脚步声。他以为郎潇潇终于走了,然而回头一看—— “哥哥,对不起。”郎潇潇眉眼耷拉着,嗫嚅着说了一句话。 郎卅的动作顿了顿。 他的嘴角绷成一条直线,嘴唇动了几动,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收回视线,甚至不再看着郎潇潇,只歪歪靠在孙太医的放门口,继续看他煎药。 郎潇潇见他什么都没说,神情更加低落。她蹭蹭脚尖,手指搓着裤子,不知怎么办才好。 “哎——药好了!”屋里的孙太医扬声喊了一句,“狼王,药好喽!” 郎卅赶忙进屋。 这位孙太医对谢芷清实在上心得很,连煎药这种小事都自己亲自来。 郎卅进屋时,孙太医正用厚毛巾小心垫着煎锅,把煎好的药倒出来。他一边倒着,一边念叨着:“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 想来是听到门外的对话了。 “……”郎卅也小声嘀咕了一句,“老头子,管那么多。” 孙太医怒道:“你,你!老夫要去跟三皇子告状!” 郎卅赶紧抢过药,脚底抹油一般跑了。 郎潇潇本来满心惆怅,看到这个场景,又笑了。 孙太医摸了摸胡子,老神在在地说:“感情真好啊。” 郎潇潇用力点头,道:“我哥和小清儿感情很好的。” 孙太医瞥了她一眼,嫌弃之情溢于言表,“这么大姑娘了,怎么脑子这么笨!孺子不可教,孺子不可教也!” “啊?”郎潇潇莫名其妙又挨了一通骂,挠挠头。 孙太医骂道:“快走快走!” 郎潇潇无奈,也走了。 * 郎卅回到家后,发现谢芷清正在摆弄一个小挂件。 居然是只狼。 挺难得的,做工居然十分可爱,一点都不可怕。狼脸圆乎乎的,竟然有些憨憨的。 谢芷清举到他脸上,道:“看看和狼王像不像!” 郎卅朝他“哈”了一声,张开嘴露出四颗犬齿吓唬他,被小皇子戳戳肩膀才肯老实。 后来,这只狼脸玩偶也被谢芷清收进了抽屉。 郎卅倚着案台,问道:“你这个抽屉,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多少东西。” “……”谢芷清耳朵红红的,道,“你管我呢……” 他边说边把抽屉拉起。 动作急了点,里面的东西歪七扭八撞在一起。这只可爱的狼形玩偶没站稳,晃了两晃跌倒了,在抽屉里滚了两滚,又撞倒了另外一只玩偶。 是谢芷清从安渝带来的那只玉制小兔子。 谢芷清听到声音,又把抽屉拉开来看,发现两只小玩偶滚作一团后哭笑不得。他把那只小狼扶好,板着脸教育道:“怎么连玩偶都这么凶,总是欺负别人!” 郎卅啧了一声,捏着他的下巴凶狠地吻了过去。 还真是挺凶的,谢芷清迷迷糊糊地想。 * 日子一天天过着,平淡又简单。 也不知是不是两人的心理作用,总之上次郎卅发现谢芷清显怀后,小皇子的肚子似乎真的一天天鼓了起来。 罩着斗篷时还不明显,脱下冬装后,谢芷清的肚子有点藏不住了。 若是在安渝,谢芷清怕是已经羞于见人了——非要说起来,安渝并不是很封建很传统的国家,他们提倡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只是不管怎么说,男子怀孕这件事,还有过于骇人听闻了。 但这件事情放在狼族,似乎并没有什么人觉得奇怪。 那日谢芷清出门时,碰到了一个狼妹妹,是平日帮他和狼王清洗脏衣服的小姑娘。 她不久前才成亲,正是新婚燕尔,看到谢芷清微微隆起的肚子面带艳羡。 狼妹妹身后拖着一条尾巴,头顶的耳朵也保留着,她心智没有完全成熟,行动举止都不太像人类,也不懂掩饰自己的表情,自见了谢芷清,双眼便一直黏在他的肚子上,满脸写着“很想摸摸看”这几个字。 谢芷清有点脸热,低声问道:“怎么了吗……” 狼妹妹吞吞口水,盯着谢芷清的肚子,双眼发直。 “哎哎!”一旁的狼王有点受不了了,骂道,“你干什么?” 狼妹妹满脸惊恐,唯有眼睛还盯着谢芷清的肚子,喃喃说道:“宝宝,宝宝!” 她连话都不太会说,只会一个词一个词从嘴里蹦。 谢芷清害羞地笑笑,温声说:“你也会有宝宝的。” 狼妹妹欢呼一声,跑走了。 谢芷清笑眯眯看着她。 小姑娘很快跑没影了,谢芷清还站在原地发呆,直到…… 肚子被郎卅摸了一下。 谢芷清吓了一跳,连忙扭头看他,无声问着“干什么”。 郎卅理直气壮,“摸一下。” 谢芷清拍掉他的手,自顾自往前走着,耳朵根却悄悄红了。 郎卅低头闷笑几声,赶紧跟上。 他揽着谢芷清的肩膀,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问道:“你……老实说,我之前担心过,他们这种打量的视线会不会让你觉得不自在。” 谢芷清挽着他的手臂,慢慢说道:“其实……还是有一点的。多奇怪呀,我明明是男人,但居然会怀孕。别人看到,总会觉得奇怪、觉得惊讶吧?” 说到这里,谢芷清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抓抓脸,小声说:“郎卅,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种心情……或许一些人没有恶意,但他们的疑惑和不解,同样会让我有些为难。但这种疑惑和不解,我从未在草原感受到。” 郎卅好像明白了,“因为这里很多狼,心智都不太健全,他们理解不了,是真的完全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好疑惑的,反而能以最简单的眼光看待,是吗?” “是呀!”谢芷清笑着点头,“他们说‘恭喜’,就是真的在开心,真的在恭喜。他们不觉得奇怪,也不觉得这是理所应当。对待这件事没有任何别的想法,不会过分关心,也不会小心避着不提——就像刚刚那只狼妹妹。这样会让我很轻松,我很喜欢这样。” 郎卅耸耸肩,说:“你喜欢就行。” 他想了一会儿,无奈道:“我之前吧,其实老觉得他们笨,跟他们说话费劲。不过现在想想……” 他捂了一把脸,道:“笨也有笨的好处!” “才不是呢!”谢芷清戳他肩膀,“你别胡说。” 两人回到家后,刚巧在门口碰到过来送货的侍从们。 谢芷清的父亲又从安渝运了一大批东西过来。 这位老皇帝自从退位之后着实清闲了许多,家信一封封地寄,药材不要钱一样地送。 他们约定好,等到谢芷清的宝宝健康诞生、顺利智化后,再来草原探望,免得谢芷清又要照顾自己又要照顾他们。 郎卅很想提醒小皇子,他们日后也可以去安渝定居——反正郎卅无所谓住在哪里,对他来说,只要同谢芷清一起,在哪儿都是一样的——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他又开始头疼继承人的问题了。 大概是人真的不经念叨,郎卅刚开始琢磨这个事,某位在继承人候选名单中的人就出现了。 郎潇潇又拖了一个大包裹,过来找谢芷清玩。 自从上次那个拨浪鼓意外讨了谢芷清欢心后,郎潇潇变本加厉,隔不了几天就要出去鬼混一圈,淘来好些奇形怪状的玩具送给谢芷清。 今天也没例外。 她看见郎卅时心里还是发怵,狗腿地朝哥哥打了个招呼后,贴着墙边溜到谢芷清身边,给他展示自己今天买来的小玩意儿。 到了现在,真要说郎卅心里还有多生气,其实也没有。当初那场争吵,对郎卅来说是心痛更多于难过——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郎潇潇揭开了他一直强行忽略着的不安,让他无法继续躲避。 在那之后还发生了很多,甚至因着这场争吵,他终于完全了解了谢芷清的心意。 换个角度,竟还算是因祸得福。 而从郎潇潇的角度……她大概是真的知错了。从小到大被他打过那么多次都敢继续还手的淘气姑娘,现在居然真的在他面前夹着尾巴做人了。 想到这里郎卅又觉得有些好笑。 算了吧,狼王大狼有大量,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件事情要解决。 郎卅清清嗓子,扫了一眼郎潇潇。 “……”郎潇潇立刻立正站好,垂首等待批评。 郎卅哼了一声,出门了,在门口看了她一眼。 这次是真的让她跟过来的意思。 郎卅带着她走了几步,确定两人说话不会被谢芷清听到后才淡淡开了口:“郎潇潇,你那些糟心事,了了没有?” “……”郎潇潇眼神乱飘,心虚道,“了了吧,了了的,了了的。” 郎卅看她这副模样又开始生气,“怎么了的?哪种了法?” 郎潇潇坑坑巴巴说不出话。 “说话,哑巴了?”郎卅又道,“往人家府邸放了一把火的了法?” “!!!”郎潇潇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郎卅冷哼道,“我什么事都知道。” 郎潇潇不敢说话。 过了一会儿,郎卅又觉得气消了一点,问道:“现在人家上门来报仇了,你想怎么办?” 郎潇潇皱眉,“萧齐真还敢来?!我去找他算账!” 郎卅说了个地点,说:“人都到这儿了,估计今晚或者明天就能进草原。” 郎潇潇可能是真没想到那人这样难缠,闻言皱紧眉头,冷声道:“哥哥,这件事是我惹出来的,我不会让你帮我,我自己可以解决。你……你放心吧。小清儿现在身体不便,你不用管我,专心照顾他就好。” 活了十八年都没靠谱过的女孩,此刻却目光坚定,“这是我的事情,我要自己解决,不管结果是什么,绝对不会连累你、连累狼族。” 郎卅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道:“我本来也没打算管。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你找我也没用。” 说罢,郎卅挥挥手,“走了。” 回到家后,郎卅发现谢芷清居然站在门口等他。 郎卅小跑两步迎上前去,问道:“怎么了?怎么站在门口。” 谢芷清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眉梢眼角都挂着笑意,道:“等你。” “进去等啊,干嘛站在外面。”郎卅不赞同地摇摇头,“累不累?” 谢芷清觉得他小题大做,故意用自己隆起了小弧度的肚子撞撞他的手背,道:“哪有那么虚弱?” 这是谢芷清近来最喜欢的“游戏”。 肚皮很柔软,谢芷清又没那么大力气,轻轻碰一下当然不会怎么样,只是……会让狼王完全不能动弹。 郎卅果真停下脚步,极为无语地瞪着他。 谢芷清回以一个十分无辜的眼神,还得寸进尺地又撞了撞。他眨眨眼睛,整个人从头到脚就是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态度。 郎卅真的服了,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谢芷清心满意足地笑了,道:“我就在门口站一会儿,现在天气暖和了,也不会着凉。孙太医说,还是要多活动活动。” 郎卅:“行,小祖宗。” 谢芷清眯着眼睛笑了。 笑过之后他又问起郎卅方才和郎潇潇说了些什么。 他还在关心这兄妹两个有没有和好呢。 郎卅不太想让他知道关于萧齐真的那些事——在这一点上,他和郎潇潇的想法完全一致,他们都不想用这些糟心事打扰谢芷清。 思考半瞬后郎卅道:“我……我给郎潇潇派了个任务,考验考验她。” 谢芷清疑惑道:“考验?考验潇潇?” “对。”郎卅斟酌着说,“我在考虑,要不要让她做下一任狼王。” 谢芷清愣了好久都没说出话来。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郎卅,反复确认他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郎卅,你、你……”震惊之中谢芷清话都说不利索了,“需、需要这么早就开始考虑下一任狼王人选吗?” 郎卅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他揽过谢芷清的肩膀,在小皇子脸上亲了亲,安抚道:“我是因为不想干了,才想找继承人!不是因为快死了。” 谢芷清连忙捂他的嘴,“呸呸呸!胡说八道!” 郎卅揉揉他的脸,笑着说:“是真的不太想干了。我想……” 他低下头,含住谢芷清的嘴唇,含糊道:“我现在只想带着你和宝宝,过些闲云野鹤的自在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53 郎潇潇的事情又一次让郎卅提起了继承人的话题。 郎卅说:“郎潇潇其实也是很合适的人选。她虽然不太靠谱, 但是——应该是可以练出来的吧。” 郎卅说着还挠挠头,道:“我……呃,一开始也不太靠谱。” 谢芷清扑哧一声笑了, 说:“我不信, 郎卅一定是超——级优秀的狼王!” 郎卅点点他的鼻子,又凑过去亲亲他。 关于具体要用什么事情“考验”郎潇潇, 郎卅就没有多说了, 只是这几日把谢芷清看得更紧。 小皇子被人好好保护着, 并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跟郎卅说的差不多,萧齐真是在第三日早上到达草原的。 郎潇潇一直在进入狼族的那条必经之路上等着,后来等得不耐烦了还在心里暗自咒骂这人。 彻底看清了萧齐真的真面目后,很多从前被忽略了的小事也都重新浮上心头, 比如萧齐真的懦弱和无能。 塔尼斯一直跟在她的身旁, 偶尔靠过去蹭蹭她。这一人一狼分开也有一段时间了,彼此都对对方思念得紧。郎潇潇抱着它的脖子, 脑袋在它身上蹭了一圈。 她想, 以后不管因为什么, 都绝不会再离开塔尼斯这么久了,也不会……再和哥哥还有小清儿吵架了。 她下定决心, 这一次一定要彻底解决掉自己惹出来的这些麻烦,以后绝不再让哥哥操心。 不过说起萧齐真,她还是有些惊讶。 惊讶他居然还有本事来草原找自己。 这段时间来的遭遇, 她只对谢芷清讲了一半。 她等到那块布后,绕了条路经过了骈阳, 打算去找萧齐真说清楚。然而刚一踏进骈阳国界, 便听说了一个事情。 那位骈阳国的大皇子, 竟然又要娶妾了。 独自冷静的这段时间里, 郎潇潇逐渐放下了那点初恋情结。 她无法与旁人对比,只知道自己对那位大皇子,远没有哥哥对小清儿那样牵肠挂肚,也不像小清儿那般愿意试着接受完全不同的习俗和生活习惯。如今再听到曾经的心上人娶妻生子的消息,郎潇潇仍有片刻的心痛,只是那点心痛似乎已经完全不值一提。 她背着自己买来的那块宝贝布料慢慢走在骈阳的大街上,却发现这里的百姓似乎无人对这桩亲事表示开心喜悦。她仔细听了听那些百姓的话,才知道原来这位皇子每隔一段时日便要娶几个女人回府,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郎潇潇摇摇头,背紧肩膀上的东西,径直朝萧齐真的府邸前去。 她动作轻,悄悄潜进去也无人发现。 府中上下所有人都在为皇子的亲事忙碌,只是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喜气祥和的氛围。郎潇潇仔细一听,不远处一间偏房中,竟隐约传出女子哭泣的声音。 郎潇潇心下一沉,悄悄跑去瞧。 那女子穿着大红色的嫁衣,赫然正是那位即将入府的小妾。 郎潇潇躲在房顶上听了一会儿,大为震惊。 这人竟还是萧齐真从别人家中抢来的! 郎潇潇怒不可遏,当即从房顶跳下,将那房中看守的下人一一制住。 她拉起那位女子,带着她一起往外跑,焦急道:“离开这里之后,你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 那女子吓坏了,懵懵想了许久,低声道:“我……有地方可以去。” “那就行,你跟我走!” 不过,就算郎潇潇本领再高强,也无法不惊动府中的其他人。很快,她们二人便被发现了。 郎潇潇给那女孩指了个方向,让她先走,自己则留在府中帮她拖延时间。 后来,人越来越多,终于有人认出了她。 “别打了,住手,住手啊!这是咱们未来的王妃!” “王妃个头!”郎潇潇怒道,“晦气!” 不久之后,萧齐真也赶到了。不知是真的对郎潇潇旧情难忘,还是顾忌她武艺高强不敢惹她,总之见到郎潇潇后,萧齐真好一通安抚。 郎潇潇听着那些甜言蜜语,心中只剩悲凉。 话是一样的话,心态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郎潇潇淡然一笑,“萧公子,我听说,你们成亲是要用大红色布置的。” 萧齐真一时拿不准自己到底有没有安抚好这位狼族公主,只得含糊着应道“是”。 “我们狼族都是色盲,谁都看不清颜色,我不知道什么样的颜色才是红色。”郎潇潇背手说道,“不过,我倒是听说过什么东西是红色。萧公子,既然今日是你大婚之日,那本公主便送你一份礼物吧。” 她在萧府上下一众人面前,一把火烧了这座府邸! 她在骈阳躲了两天,听说萧齐真的父皇对此大为光火——虽说郎潇潇对这个国家的诸多风俗颇为不满,但很认可他们任人唯贤的理念,正是因为这样,萧齐真这个绣花枕头才没有可能继承皇位。 据说萧齐真的父皇对大儿子好色这件事本就十分不满,又听说他在大喜当日被人放火烧了府邸,心下更是不满,干脆下旨,把人禁足了。 郎潇潇耐心等了几天,见萧齐真确实没再出来蹦哒,才放心离开。 真是想不到,这人居然还敢来草原找自己。 又等了一会儿后,塔尼斯动了动腿,从地上站起来看向远方。 估计是听到远处的声音了。 郎潇潇没动,依然坐在地上,静静等待那人过来。她捡了一把小树枝,用小刀耐心削着,没一会儿便削成了根根尖锐的箭。 很快,萧齐真便带着几个人闯进了草原。 人还没到,声音先嚷嚷上了:“郎潇潇呢?让她给我滚出来!” 门口的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接话,却也完全没有放人进去的意思。他们像是听不到也看不到眼前的人,只继续站在门口,没给一点反应。 又把萧齐真气得要死。 不过,很快他便看到了想找的人。 “郎潇潇!”萧齐真气急败坏,“你还敢出来见我?!” 郎潇潇淡淡道:“你敢来找我,我也是没想到的。” 萧齐真这段日子看来过得十分不好。他脸色发青,两颊凹陷,身上穿的衣服都不再华贵,看来禁足的这段时间,确实吃了不少苦。 郎潇潇扑哧一声笑了,道:“怎么,都被你父皇禁足了,还敢出来惹事?” “惹事?”萧齐真猛地一挥袖子,指着郎潇潇怒道,“你不来招惹我,我早就懒得理你了!” 郎潇潇:“那你滚啊。” “你少得意!等我做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带兵灭了你们狼族!”萧齐真骂骂咧咧,“你给我等着——” 话还没说完,一支木制短箭便夹着狂风呼啸冲出,直直射向萧齐真的右手,只不过顷刻间便将他的衣袖刺了个对穿。 萧齐真大为震惊,躲闪不及,只下意识挥手闪躲—— 刺啦一声,他右手的袖子应声撕裂,露出内里的中衣。 郎潇潇本不欲与他多说——若论起才干能力,萧齐真怕是下辈子也当不上皇帝。况且两人毕竟相爱一场,不管这其中几分真心几分假意,那些相处过的时光总归都是真的。 郎潇潇无法绝情至此,事到如今也只想着,只要萧齐真不再来招惹她,她便放下那些曾经的过往,就当作两人从未认识过。 只是萧齐真非要将他们两人的恩怨上升至他与狼族的层面,这是郎潇潇万万不能容忍的。 “萧齐真,我建议你,不要把事情扯到草原、扯到狼族。”郎潇潇又捡起两三个树枝,用小刀慢慢削着,“你与我之间的事是私事,无论如何我都会放你一马。但如果你要扯上草原、扯上狼族——” 刚刚才削好的小箭应声射出,粗糙的木头被郎潇潇削出尖锐的头,变成最锋利不过的武器。 “——那你今天,就别想活着离开草原。” 这支箭依然没有瞄准任何一处要害,它高高飞翔萧齐真的发髻,打乱了他的头发。 ……皇子最重仪表,如今他拖着一只破烂的袖子,头上垂下了好几缕碎发,整个人狼狈不堪。 “郎潇潇,你、你、你怎么敢!”萧齐真咆哮道,“我是骈阳国的大皇子!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郎潇潇静静地看向对面歇斯底里的男人。从他身上,她竟已找不出任何属于原先深爱过的那个男人的痕迹。 她淡淡一笑,道:“我是狼族的公主,我什么都敢。” 萧齐真仍欲发作,只是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间又变了脸色。 “潇潇,潇潇……”他忽然变得殷勤,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郎潇潇低下头,扔了手里那一把树枝,只说:“没什么好说的,你也别再来了,从今以后我们互不相欠,就这样吧。” 说罢便要离开。 心思单纯的小姑娘依然不懂得人间险恶。她去人族居住的地方转了很久,学会了一些从前不懂的人情世故,例如好聚好散。 只是她仍然不懂,总有些人真的能够对爱过的人挥刀相向。 好在,她不是孤身一人。 意识到危险的时候,身边的塔尼斯飞奔而出,闪电一般扑向了身后的男人。 与此同时,远处又跑来了另一头狼。 那狼四肢强壮有力,犬牙锋利无比,只是这样奔跑着就能带来骇人的压迫感。 它越过郎潇潇和塔尼斯,凶狠地扑到了萧齐真的身上。 下一刻,身后便传来了牙齿撕裂异物的声音。 郎潇潇无暇顾及身后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她在寻找……寻找那头狼的主人。 不远处,郎卅正举着自己的斗篷罩在谢芷清的头顶。 “好热啊。”谢芷清不愿意,用手指戳戳他的腰,说,“不要捂着我。” 郎卅睁着眼睛胡说八道:“不是热不热的事,阿忒斯去泥里滚了一圈,脏得很,不想让你看见。” “……”谢芷清有点无语,“洗个澡就好了呀。” 郎卅道:“你不知道,阿忒斯是一个非常有偶像包袱的狼,它不能接受让你看到这个样子,非要让我把你捂起来。” 谢芷清:“?” 小皇子直觉郎卅在撒谎,可又实在挣脱不开——好吧,其实也并不怎么想挣脱。 被郎卅这样用披风罩在下面,确实是一件很有安全感的事。 谢芷清装模作样挣扎了一会儿便放弃了,安心窝在狼王怀里,被他牵着走在回家的路上。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了阿忒斯的脚步声。 头顶的披风终于被扯下,谢芷清回头看看,阿忒斯果真一身水渍。 它蹭蹭谢芷清的裤腿,把他的鞋子都打湿了。 “以后不要去泥里打滚喽,阿忒斯。”谢芷清弯腰摸摸它的头,说。 阿忒斯点点头,又用耳朵碰碰他的裤子,表情十分柔顺。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54 两个人带着阿忒斯回了家, 然而刚走进家门,房间里的芙芙突然发了疯。 它在笼子里上窜下跳,兔毛全部竖起, 满脸惊恐地盯着门口。 阿忒斯:“……” 它自觉主动地退了出去, 低下头嗅嗅自己身上。 郎卅也有点尴尬,赶紧回头小声对阿忒斯说:“你再去洗洗, 肯定是身上还有血味。” 阿忒斯蔫头耷脑地走了。 谢芷清忙着安抚发疯的小兔子, 没有留意到阿忒斯。 他小跑着过去, 把芙芙从笼子里放出来抱在怀里,温声安抚道:“芙芙怎么啦?是不是饿了,还是想出去玩啊?” 他抱着小兔子,低头用嘴唇碰碰芙芙的长耳朵, 右手手指按按它的头顶, 动作轻柔又小心。 芙芙在他的安抚下很快恢复平静,它同它的主人一样温顺柔软, 很快便软趴趴地钻进谢芷清怀里, 用耳朵拱着他的脖子。 谢芷清怕痒, 笑了几声。 郎卅拎着阿忒斯出门,给它指了个方向, 让它再去洗洗身上的血腥味。 回来时正巧看到这个场景。 他的小皇子怀里抱着毛绒绒的小兔子,脸上尽是温柔。 谢芷清本就性子柔软,现在肚子里揣上了小宝宝, 整个人看着更加温和。 现在这副抱着小兔子的样子,竟真的有了几分母爱。 郎卅看得心里一热, 走过去从身后拢住他。 谢芷清“哎哎”着躲开, 一边笑一边往床边走去。他说:“不要捣乱!大灰狼离我们小白兔远一点!” 郎卅把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上, 无赖道:“我们大灰狼就喜欢黏着小白兔。” 谢芷清转过头去偷笑几声, 也用额头蹭蹭郎卅。 后来他们头靠着头坐在床头。 谢芷清怀里还抱着芙芙。小兔子可能是真的害怕了,躲在谢芷清怀里一直不肯出去。它时不时用长耳朵勾着小主人的手指,始终撒娇耍赖不肯离开。 谢芷清本就爱惜它,见状更加舍不得松开。他把小兔子抱得更紧,自己则靠着身边的狼王,同他小声说着话。 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尽是些无聊的琐事。然而再无聊的事情,落在相爱的人口中,好像都变得有趣起来。 谢芷清和郎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靠在狼王胸前,那人说话时胸膛的起伏顺着耳朵传进了小皇子心里,酥酥麻麻的。 谢芷清下意识地搂紧怀里的小兔,也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居然慢慢泛了红。 小兔子被他猛地一抓,又吓了一跳,抖抖耳朵向他表示不满。 然而谢芷清视线飘忽,他低头看了一眼芙芙,又把小兔子按进了怀里。 皮肤上莫名其妙的热度终于传到了郎卅那里。他用手背碰碰谢芷清的脸,疑惑问道:“走出汗了?这个天气不至于吧。” 狼王勤勤恳恳听从孙太医的嘱托,立刻问道:“是不是衣服太厚了。” 只见谢芷清摇摇头。 郎卅再仔细看去—— 哦,原来谢芷清是在脸红。 小皇子总有些七转八转弯弯绕绕的小心思,郎卅很难明白,每次察觉到时都只能笨拙地主动询问。 好在谢芷清一向坦率,即便心中羞涩,也愿意向爱人坦诚说出。 他又抱紧芙芙,抬起眼睛看着狼王,小声说道:“我……我……” 谢芷清的脑袋快要低到胸口,说话声音几不可闻:“我之前曾经幻想过,以后、以后……以后如果宝宝出生了,我们应当就是这样的吧……” 郎卅没有立刻明白,视线落在小皇子身上转了好几转,才忽然茅塞顿开。 谢芷清怀里抱着小兔子,身体蜷缩着靠在自己怀里。 他抱着宝宝,自己则抱着他,一家三口用这样亲密的姿势依偎在一起。 这是只属于他们的空间,只有他们。 郎卅心中一动,收紧双臂更用力地抱紧谢芷清。 芙芙再也受不了两个主人没完没了的“挤压”,它从谢芷清怀里跳出去,一会儿便跑没影了。 郎卅顺势换个姿势,松松压在谢芷清身上——当然,狼王再着急,还是会小心避开谢芷清的肚子。 他低头轻啄着谢芷清的脸颊,看着小皇子脸上的红晕一点点扩大。 他碰碰谢芷清的唇角,低声道:“以后宝宝出生了,我就这样抱着你们。” 谢芷清没有回答,只是抿着嘴羞涩笑笑,伸出手臂环住郎卅的脖子。 轻柔的吻随后落下。他们浅浅地亲吻着,在唇齿交接间小声交换着对未来的希冀。 说他们的宝宝,说以后一家三口的生活。 迷迷糊糊间,谢芷清听到郎卅低声叹气。 狼王说:“宝宝还没有出生,宝宝的阿娘就把以后的事安排得明明白白——这家里啊,快没有本王的容身之处了呀!” 谢芷清笑着亲他的下巴,含糊道:“哪有……狼王和宝宝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郎卅也不再逗他,侧过头去主动加深这个吻。 外衣被逐一剥落,谢芷清面上的酡红更加明显,说话时的语气都带上了水气。 郎卅自身后抱着他,宽大的手掌轻轻揽在他的腰间。 他舔吻着谢芷清的耳朵,却又偶尔在小皇子的耳边说上几句话。 敏感的部位被反复触碰,谢芷清抓紧郎卅遍布狼纹的手臂,指尖都泛了白。 亲吻和爱抚都那样柔和,可郎卅又分明知道,自己明明恨不得现在就吻遍他的全身。 过后,谢芷清揉揉眼睛,半躺半坐靠在床头。 小皇子折腾累了,连揉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郎卅给两人简单擦洗过身体后,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陪谢芷清睡了一个迟到太久的午觉。 然而谢芷清困归困,觉可是一直都没睡好。 他在床上这里动动那里动动,老半天都没睡着。 郎卅碰碰他的脸,担忧道:“怎么了?” “……”谢芷清脸色很不好意思,眼睛眨了眨,小声嘀咕道,“……他好像在动。” “什么?”郎卅没听清,“谁在动?” 话音刚落,狼王忽然明白了。 他故作镇定地问:“你是说,宝宝在动?” 其实已经紧张到吞口水了。 谢芷清迟疑着点头。 他摸摸自己的肚子,又有些无法确定,“我……我不能确定。” 郎卅从床上坐起来,清清嗓子,说:“我我我听听看。” 说着便趴下身,耳朵贴到谢芷清的肚子上。 然而听了很久,小皇子的肚子始终安安静静,什么动静都没有。 谢芷清失落道:“大概是我的幻觉吧……” 郎卅连忙安抚道:“不一定,我记得孙太医说,四个半月之后,确实是会有胎动的可能了。说不定就是刚刚动了一下,你察觉到了。” 谢芷清仍然难掩失落,“哦……” 郎卅摸摸他的手,安慰道:“好啦,别想这些——” 剩下半句话没说完。 谢芷清肚子里的宝宝不知是伸出了小拳头还是小脚丫,总之是不老实地动了动。那动作隔着肚皮,挥到了郎卅脸庞。 郎卅:“……” 他蹭地起身,和谢芷清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谢芷清先反应过来。他激动道:“他、他、他……他是不是在动,他是不是在动?!” “……”郎卅也已经无法假装淡定,他摸摸自己的脸,喃喃道,“是,宝宝在动……” 谢芷清又一次被巨大的快乐淹没。他扑到郎卅身上,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腰,欣喜叫道:“宝宝在动!我终于感觉到他的存在了!” 郎卅赶紧接住他。 狼王像是仍然没有回过神来,神色呆愣着。他只是沉默着抱紧谢芷清,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再睁开双眼时,郎卅竟然觉得自己的视线一片模糊。 他贴着谢芷清的额头,嘴唇不住地吻着他的鼻尖,语无伦次道:“嗯,他在……我也感觉到宝宝的存在了。” 谢芷清心里藏不住事,察觉到了胎动后立刻穿好衣服下床,想要告诉孙太医这件事。 然而他刚一打开门,就看到阿忒斯站在不远处。 他都忘了,完全没留意到阿忒斯方才的举动,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它没跟自己回家。 谢芷清朝远处的大狼招招手,欢喜地唤它:“阿忒斯,快来呀!” 阿忒斯甩着尾巴飞奔而来,在距离谢芷清两三米远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它慢慢凑近谢芷清,用耳朵蹭蹭他的肚子。 谢芷清笑眯眯摸摸它的头顶,道:“以后、以后……以后小狼宝宝,阿忒斯要照顾好它呀……” 阿忒斯神情肃穆。它蹭蹭谢芷清的靴子,在他身边温顺地趴下。 * 另外一边,郎潇潇正赶着马车离开草原。 ……她还是出手制止了阿忒斯的致命一击,给萧齐真留了一条性命。 她会手下留情,哥哥可不会。她稍微安抚住暴怒中的阿忒斯,转而对塔尼斯打个颜色,让它先把萧齐真弄走,自己则留下来,对阿忒斯说了很长的一段话。 她说:“我之前说了会留他一命,我不想食言。但我保证,如果还有下次,我绝不放过他。” 阿忒斯不会留情,下嘴的部位几乎都是致命的,即便留下一条命,也未必还能活多久。 郎潇潇找了辆马车,亲自把萧齐真送到他的国家。 她把人放在边境的入口,又让塔尼斯去找一些骈阳国的守卫过来。自己则把人拖出来放到一旁。 那人已经陷入昏迷,完全无法再对郎潇潇的话产生任何反应。 但郎潇潇还是低声对他说:“你不是个好人,应该受点罪;我觉得你罪不至此,但我还是做了,因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从怀里掏出几瓶伤药丢到一旁,便离开了。 临走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明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却好像发生了许多。她的爱情,她爱过的齐哥,那些爱过的回忆依然鲜活,只是如今再看,竟只浓缩成了这样一副破败的景象。 不远处塔尼斯已经回来了。它飞快地奔到郎潇潇身边,同她一起走在返程的路上。 郎潇潇拍拍它的脑袋,高声道:“走啦!狼族的公主要回家啦!” 骈阳的边境离狼族很近,他们回到草原时,刚巧碰到了谢芷清。 郎潇潇老远就冲他招手,跳着说:“小清儿,我明天再出去给宝宝买玩具呀!”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久等 第55章 55 谢芷清同郎卅出门去找孙太医时, 正巧碰见郎潇潇回家。 郎潇潇最近迷上了给谢芷清的宝宝买东西,从各种玩具到小衣服小鞋子,一应俱全买了个够。 她跑着过来找谢芷清, 问道:“你们出去呀?去哪里?” 被郎卅瞪了一眼, 又立刻老实了。 谢芷清已经习惯这兄妹俩的相处方式,闻言也只是笑着戳戳郎卅的胳膊, 道:“去找大夫。” 郎潇潇紧张起来, 连忙问道:“找大夫?小清儿, 你怎么了!” 她咋咋呼呼的,郎卅听着都觉得头疼。他揉揉太阳穴,道:“就是例行检查,你别咋呼了。” 谢芷清腼腆地笑笑, 用手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柔声道:“……我刚刚,觉得宝宝好像动了……” “什么?”郎潇潇双眼圆睁, “什么?!” 她一路跟着谢芷清, 也要去孙太医那里, 路上被郎卅虎着脸赶了好几次都不肯离开,非要嚷嚷着“我是宝宝的姑姑, 我也要看宝宝”。 郎卅无奈,只能让她闹腾着跟到孙太医那里。 * 谢芷清平日身体不错,除了常规检查之外, 很少主动来找孙太医。今日见他们一行三人同时前来,孙太医心里还有点发怵, 生怕他们家小皇子这是哪里不舒服了。 没想到, 小皇子居然嗫嚅着说:“……刚刚、刚刚……刚刚, 就是, 宝宝、宝宝好像、好像……踢我了。” 短短几句话,磕巴了老半天才说完。 “我还以为怎么了!”孙太医道,“真是让老夫好一通紧张!” 他冲谢芷清招招手,让他坐下,细细摸了一把他的脉象,又仔细问了几个问题。 “马上就五个月了,”孙太医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说道,“偶有胎动,是正常现象,不必过分惊慌。” 谢芷清羞愧道:“是……是我太少见多怪了。” 只是很快他又激动起来,小声问道:“那……宝宝动得多一点,是不是说明他性子活泼些呢?” “……”孙太医无奈道,“没有关系!” “哦,哦!”谢芷清讷讷应道。 之后,孙太医又开了些药交给郎卅,让他照着方子提前准备。 把这药方递给狼王的时候,孙太医多嘴问了一句:“三皇子怀孕至今,似乎没有太多不良反应?” 郎卅认真想了想,道:“确实,除了一开始嗜睡之外,没再见他有什么强烈的反应。” 孙太医道:“挺好的。看来确实是男女有异,希望三皇子一直这样顺顺利利,平安生产。” 之后,便打发郎卅离开了。 不过…… 狼王捏着这几页药方子,心思又有点飞了。 谢芷清没有太多强烈的不良反应是真,只是……还是有些别的反应的。 郎卅清清嗓子,眼神恍惚着飘了飘。 谢芷清于情爱方面一窍不通,被掳来草原和亲后,遇见的又是这么个半开化的族群。很多东西他不会表达,也真的不懂。例如……他只会用热来形容突如其来的情.欲。 先前一次两次的,郎卅还十分惊慌,以为谢芷清真的哪里不舒服。时间长了,郎卅慢慢明白了,原来这个“热”,不是通常说的那种“热”。 方才孙太医问起“不良反应”时,郎卅忽然想到了这个。 但……很明显,这不是“不良”反应。对郎卅来说,这个反应,还他妈挺好的…… “怎么了?发什么呆呢?”谢芷清出声问道,“走啦。” 郎卅回过神来,“哦”了一声,神色还有些不自在。 两人出门的时候,郎潇潇还等在门口。 郎卅顺手把药方丢给她,道:“找人去买药。” 郎潇潇疑惑着接了过来,草草看了一眼之后揣进了怀里。 三人在路口处分了手。 郎潇潇超那两人道别:“哥,小清儿,我走了啊。” 她摸出怀里那几页纸,冲他们挥了挥,说:“我、我去,呃,我去搞这个东西!” 谢芷清心里直打鼓。他拽拽郎卅的袖子,小声道:“潇潇搞得定吗?” “……”郎卅心里也不太确定,闻言硬着头皮说道,“你别给我弄丢了啊!” 郎潇潇嘿嘿一笑,道:“保证!” 之后她又溜到谢芷清身旁,眼睛盯着他的肚子,脸上难得露出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她说:“小清儿,刚刚你们和大夫说的话,我偷听到了!宝宝……宝宝会动了呀?” 她满脸期待,表情甚是欢喜,“宝宝动起来是什么样呢?下次他再动,可以让我也摸摸吗?” “……”郎卅骂道,“你变态吧。赶紧去抓药!” 郎潇潇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谢芷清看着这幕,偷偷笑了。 他清清嗓子,对郎卅说:“怎么可以当着宝宝的面骂人呢。” 郎卅:“?” 谢芷清无辜地看着他。 真的十分无辜,又用微微凸起的肚子很无辜地撞撞他的胳膊。 郎卅:“……” 威风凛凛的狼王被这一个小动作整得无可奈何。他背着手,气得原地转圈,最后无奈地看看天空,笑着叹了一口气。 “唉!”郎卅揽过谢芷清的肩膀,笑道,“气死我啦!” 谢芷清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两只手抱住狼王的腰,钻进他的怀里。 日子平淡地过了几日。 开春了,天气越来越暖和,谢芷清摘了帽子、手套和围巾,整张脸清清爽爽地露在外面。 郎卅也和之前一样,无事的时候都会陪在他身边。 郎卅确实如之前所说,开始慢慢将狼族的事物交给郎潇潇去管理。只不过…… 坦白说,谢芷清十分怀疑郎潇潇能不能承担起这个责任——她至今都没明白郎卅近来总是使唤她做这做那究竟是为了什么,甚至几次向谢芷清打听郎卅是否还在跟她生气。 她恐怕以为,这些是郎卅气急之下想到的惩罚她的办法。 谢芷清:“……” 不过,这些也不是谢芷清需要担忧的事,他偶尔听郎卅抱怨几句,还觉得蛮有趣的。 一眨眼,谢芷清肚子里的宝宝已经五个半月大了。 宝宝很活泼,在谢芷清肚子里一直乱动。他又很淘气,谢芷清“摸”他的时候,他动作就轻轻的,郎卅想“摸”一下,他就开始拳打脚踢。 郎卅道:“还没出生就会看人下菜碟,真是的。” 谢芷清只倚着他的肩膀笑。 又过了几天,闲散狼王终于有了工作,不得不出门了。 具体什么事情郎卅没明说,只是很罕见地一大早就出门了。 傍晚他回来时衣服上带着一大片鲜血。 春天衣服单薄,总不能拖了外衣赤着上身回来,郎卅犹豫半天,最终还是带着这片血迹回了家。 他推门进去,在谢芷清焦急开口前抢先说:“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我没事。” 谢芷清仍然担心不已,紧张道:“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郎卅说:“这两天一直有人说,在边界处看到了……老虎。我今天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把自己沾血的衣服脱掉,露出精瘦的上半身。也顾不上找衣服,先把谢芷清锁进怀里,安慰道:“我真的没事,身上的血是因为救了两个小狼,一个没留神溅到身上了。” 谢芷清摸摸他的脸,说“好”,耷拉下来的眉眼这才舒缓了些。 “连续好几天了,每天都有人说见到老虎了。”安抚好了谢芷清后,郎卅继续说道,“这几天伤了不少人,他们没办法了,只好让我来处理。不过我今天找了一天也没找见,过两天还得去看看。” 谢芷清听到这话,秀气的眉毛又皱了起来。他忧心忡忡道:“很危险吧?” 郎卅刮刮他的鼻子,说:“还好。我很厉害的!” 谢芷清半信半疑却又无可奈何。他圈住郎卅的脖子,靠着他的肩膀,不说话了。 不过谢芷清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之后郎卅确实又出去了几次,不过再没受过伤。 奇怪的是,那只老虎似乎也消失了,许久都没再出现,也没再有人提起。 这件事情就像一个小小的插曲,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 时间长了,谢芷清和郎卅都慢慢淡忘了这件事。 * 日子还在一天天过着。 生活好像一如往常,又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 比如说,大家都在默默准备着,焦急等待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诞生的狼宝宝。 孙太医说,谢芷清的状况毕竟异于常人,未必会到十个月才生产。根据脉象,大抵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少,因为下一章要……(对手指) 第56章 56 “这一两个月……?”谢芷清呆呆重复着, “这一两个月?” 他摸摸自己的肚子。 他如今的肚子确实已经很明显了,即便穿着宽松的斗篷也无法遮掩。可到底才刚六个月,谢芷清根本没有想过宝宝会这么快诞生。 他一下子慌了。 还是郎卅揽着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不怕, 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 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别的不必操心。” 谢芷清眨眨眼睛, 按下自己心中的焦虑, 笑着点了点头。 狼王在背地里偷偷下了小命令, 不允许任何人用快生产的事情吓唬谢芷清,也不许他们再多嘴询问谢芷清的状态,避免又让小皇子心生焦虑。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只能在暗地里偷摸着进行。 转眼间,这“一两个月”的时间便过去了一半。 这天中午, 鹿灵灵来找谢芷清, 说是先前他们出去买的花籽终于结出花骨朵了。 这几包花籽可把鹿灵灵折腾惨了。 草原这个土地,种点蔬菜已经十分勉强, 花这样需要悉心照料的东西, 实在很难种活。 这么多月过去了, 这还是第一次开出花骨朵。 鹿灵灵激动坏了,赶紧让谢芷清来看, 就怕之后照顾不周,这花骨朵又蔫了。 谢芷清笑眯眯地跟着她过去看。 花骨朵很小一个,却也能看出花朵的明媚。桃红色的小花瓣还没有完全张开, 只一小簇聚在一起紧紧抱着,倒是别有一番可爱。 谢芷清用指腹碰了碰, 问道:“什么时候能开花呢?” 鹿灵灵道:“说是五月份是盛花期!” 谢芷清眨眨眼睛, 指尖动了动。 五月份?那岂不是……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 眼神飘忽着。 “哦, 哦,五月份吗?”谢芷清小声道,“那好哦。到时候开花了……你要告诉我呀。” 鹿灵灵连连点头说“好”。 谢芷清回到家时,郎卅也在。 狼王这几日神神秘秘的,总是时不时离开一阵子再偷偷回来。 谢芷清猜测他多半是去准备宝宝出生的事情,只是不好意思主动询问。 “回来了?”郎卅拨拨他的耳垂,问道,“去鹿灵灵那儿了?” 谢芷清说“是”。 郎卅偶尔不在家时,就一定会让阿忒斯帮忙盯着。后来宝宝月份大了,又担心阿忒斯到底是兽类,怕它控制不住伤了谢芷清,便只让它远远看着。 不过,如果谢芷清单独出门,阿忒斯必定会跟着。 谢芷清拍拍阿忒斯的脑袋,说:“有阿忒斯陪着我,你放心吧。” 郎卅点点头,也揉了一把阿忒斯的脑袋。 出去走了这一圈,谢芷清有点累了。他脱了鞋子坐到床上,又开始翻腾起宝宝的小衣服。 先前郎潇潇买了好些布料,隔几天就做一件,隔几天又做一件,不知不觉地,宝宝的衣服都能摞成小山了。 谢芷清把这些衣服拿过来展开,又一件一件叠好放回去,嘴里念叨着这件是什么年纪穿的,那件是什么季节穿的。 这样的活动基本每隔几天就要重新做一次,郎卅已经习惯了。他洗干净手坐到谢芷清身后,帮他一起叠着小衣服,再问问他今天出门的见闻。 然而…… 谢芷清没说几句话,表情忽地变了。 他手里的动作蓦地停下,眉毛轻轻皱起。 他眨眨眼睛,右手碰了碰自己的肚子,之后扭头看向郎卅。 “!”郎卅也紧张起来,连忙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立刻穿好衣服,道:“我去找大夫!阿忒斯,你——” “哎——”谢芷清弱弱开口,他揪住郎卅的袖子,说,“我……我没有不舒服,我只是……” 谢芷清嘴巴微微张着,神情迷惑,表情倒实在没有痛苦。 他又用手摸了摸肚子,不知是在感受什么。 过了许久,他咬着嘴唇看向郎卅,小声说道:“郎卅,我、我……” 郎卅焦急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谢芷清迷茫道,“宝宝动得好厉害,我好像……快生了。” * 狼宝宝的出生来得突然,好在大家早就做好了准备,也不算手忙脚乱。 孙太医一行人赶到时,谢芷清躺在床上,额头一层薄薄汗水。 不知是谢芷清体质异于常人,还是小狼崽异于常人,总之谢芷清并未感觉到强烈的疼痛,他只是觉得肚子里的宝宝在一直翻滚,好像随时都要顶破肚子冲出来。 郎卅帮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看向他的目光心疼又怜爱。他弯腰碰碰谢芷清的鼻尖,低声问道:“大夫来了。” 谢芷清点点头,小声说:“热。” 孙太医连忙拧了一把热毛巾递了过去。 温热的毛巾覆在前额,拭去了汗珠,留下暖暖的水意。 谢芷清攥着郎卅的手腕,用脸颊蹭蹭他的手背。 或许真的是应了郎卅原先说的话,狼宝宝还没出生就已经知道保护阿娘,整个分娩过程既没有剧烈疼痛也没有突然的意外,谢芷清只是一直觉得热,除此之外,一切都很顺利。 没过多久,孙太医低声说:“好了!” 此时郎卅正在给谢芷清喂水,闻言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又转而对谢芷清说:“宝宝出生啦,小清儿辛苦了。” 他亲亲谢芷清的唇,干燥的吻从唇角一直印到额头。 刚喝过水的嘴唇湿润润的,双唇相触间又覆上了新的水意。 谢芷清有点累了,上下眼皮直打架,但还是撑着最后一点精神想看看宝宝。 郎卅稍微拦了一下,犹豫道:“……是狼。” 谢芷清茫然地“啊”了一声,疑惑看向郎卅。 郎卅低声道:“我怕吓到你。” “不会。”谢芷清这才笑了,摇摇头道,“让我看看。” 声音柔弱又坚定。 郎卅从大夫那里接过狼宝宝,用自己的袖口给它擦了擦脸,抱到谢芷清面前给他看。 “是女儿。”郎卅说。 “那就不用想新名字啦。”谢芷清欢喜道,“就叫聆月。” 郎卅也笑了,凑过去碰碰他的额头。 谢芷清小心接过谢聆月抱在怀里。 刚出生的小狼崽还睁不开眼睛,灰白色的狼毛裹着她小巧的脸蛋,头顶竖着软趴趴的毛耳朵。宝宝皱着一张脸,要哭不哭地被谢芷清抱在怀里。 谢芷清伸手摸摸她的耳朵,又抬头看向郎卅。 他这一眼看得突然,狼王甚至没来得调整表情。四目相对时,郎卅视线里的心疼、怜惜、担忧混杂着满满的爱意,都从眼中倾泻而出。 谢芷清微微一愣,随后伸手碰碰郎卅微红的眼眶。 他抱着宝宝,靠进郎卅怀里。 谢聆月像是感受到了温暖,伸出手碰了碰谢芷清的脸。 小狼崽的肉垫没有指甲,软乎乎地贴着谢芷清,他低头看了一眼,捏住她的小爪子,皱着鼻子道:“爪爪好黑啊!” 郎卅笑了。他的胸腔微微振动着,低沉笑声从头顶传来。 谢芷清抬头望去,狼王也正看着他。 他抱着谢聆月,又被郎卅紧紧抱在怀中。 他的怀里抱着一条新的小生命,他的头顶是比天地更广阔的胸膛。 谢芷清闭着眼睛,想,再没有比这更快活的时刻了。 * 虽然过程并不辛苦,但到底还是累了。 没过多久,谢芷清困意上涌,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郎卅从他怀中抱走谢聆月,说:“小清儿,之后……可能有好几个月都见不到小聆月了。” 谢芷清明白,现在就要去安排谢聆月的智化了,这过程短则数月长则数年,期间不能被外力强行打断。 他心中思念,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点点头说“好”。 郎卅揽住他,将他和宝宝一起搂进怀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再后来,谢芷清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见到了许多人。 他梦到自己还是个圆滚滚的小豆丁。 那时候父皇和皇长兄时常看着他叹气,目光痛苦又无奈。他跑去问芷风,却发觉旁人看芷风的目光更加复杂。 他一点点抽条,个子开始长高。后来,他又有了妹妹。 芷月软乎乎的,被嬷嬷们用红色的小被子裹着,脸蛋粉扑扑。 后来他长大了,懂事了,知道自己与寻常男子不同,也终于明白了小时候父兄看向他时的复杂目光都包含了些什么。 他把那些迷茫、不解、困惑全都埋在心里,做一个只会传递快乐的皇子。 再后来,他要成亲了。 这婚事明明是他自己应下的,可他心里的恐惧又比谁都多。 “哥哥,狼族是什么样的呢?他们会吃人吗?”他问谢芷风。 谢芷风摇摇头,安慰他:“不会的。” 他离开了家,离开了安渝。 在狼王的坐骑上回头看的那最后一眼,他看到了父皇和皇长兄的无奈,看到了公主的悲伤,和谢芷风的一滴眼泪。 然后…… 这场漫长的梦像一条长长的隧道,谢芷清走了好久都没走到尽头。 恍惚间他发现这隧道的两边居然种上了红色的花,只是这花还未盛开,只有小小几个花骨朵。 他觉得新奇,怎么会有人用花骨朵做装饰呢? 他继续往前走着。 这一次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的异族男人。 他的头发很长很黑,后脑垂着几根极细的麻花辫。他的肩膀宽阔,手臂有力,正背对着他坐在地上,怀里不知抱着什么东西轻轻晃着。 那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后回头看向谢芷清,笑着冲他说:“你来啦,宝宝正在找你呢。” 他把手里的东西举给谢芷清看—— 是一个粉嫩漂亮的女娃娃。 谢芷清接过宝宝,又被那人拽着手臂拉入怀中。 “怎么这么慢?”那人说着,在他脸颊印下一个响亮的亲吻。 谢芷清看看怀里的宝宝,又抬头看看他。 那人英俊非凡,乌黑瞳仁中映着的全是谢芷清。 谢芷清目光闪烁。他搂紧怀里的宝宝,又环住那人的肩膀,眼眶湿润地靠在他的怀里。 “我来晚啦,郎卅。” * 谢芷清睡醒时已经是深夜了。 窗外一片漆黑,唯有房间内点着一盏小油灯。灯光并不明亮,在这样的深夜里却显得十分温暖。 郎卅视力那么好,根本不需要油灯来照亮。但他还是点了灯,等待谢芷清醒来。 谢芷清看着那盏小小的油灯,心里暖呼呼的。 他撑着肩膀从床上坐起来,还未出声,屋外立刻传来了脚步声。 “醒了?”郎卅端着小水壶走过来,在床边坐下,“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芷清摇头,说:“没有,就是困。” “再睡一会儿。”郎卅摸着他的脸,语气极尽温柔,“孙太医说,虽然过程一切顺利,但还是要好生休养。这些日子我陪着你,我们好好休息。” 谢芷清细细地看着他。他的视线从郎卅的眉眼一直落到下巴,视线干净又清澈,看不出任何一丝情绪。 他鲜少用这样的目光打量别人,郎卅心生疑惑,碰碰他的手腕,问道:“怎么了?” 谢芷清没回答,只向他伸出双手,抿着嘴小声道:“要抱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57 谢芷清伸出双手, 向郎卅说:“要抱着。” 他脸颊微红,双眼湿润,神色慵懒却又带着无法忽视的爱意。 郎卅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他填满了。 他揽着谢芷清的腰, 将人拥入自己怀中。 谢芷清闭着眼睛靠着他, 额头能隐约感觉到郎卅的呼吸,耳边又能清晰听到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 他环住狼王的腰, 道:“我刚才做梦啦。” 郎卅吻着他的头顶, 问道:“梦到什么了?” 谢芷清说:“梦到我走了好久好久的路, 去找你和宝宝。” “那一定是假的梦。”郎卅说,“我不会让你走很远的路来找我的。” 谢芷清从他怀里抬起头,明亮的双眸注视着他。 油灯把狼王的脸庞也映成了昏黄的暗色,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那么坚定。 谢芷清耳根愈发热了。 他又把自己埋进郎卅怀里, 小声应了一句, 很快又急急说道:“也不全是假的!我们三个人都是真的!” 郎卅闷闷笑了几声,说:“对, 我们一家三口都是真的。” 他脱去自己的外衣, 又灭了油灯, 躺到床上同谢芷清面对面躺着。 两人前额相抵,鼻间皆是彼此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 谢芷清问道:“宝宝呢?已经去安排智化的事情了吗?” 郎卅点头,说“是”。他犹豫了一会儿,又说:“小清儿, 要有心理准备,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在我们身边。但我们可以去看她, 随时都可以。” 谢芷清慢慢地点了点头, 说:“我知道, 可能要好几个月, 对吗?” “嗯。”郎卅道,“阿忒斯会一直守着,有事情会及时过来告诉我们。” 他用手掌抚摸着谢芷清的脸蛋,道:“我会一直陪着你。我就在这,一直陪着你。” 谢芷清覆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笑着说“好”。 他还是困,说了没一会儿话,便又睡着了。 说起来,谢芷清实在幸运。怀孕的时候只有嗜睡这一个反应,宝宝出生的过程没个病痛,后面的恢复期也依然只是嗜睡。 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他断断续续睡了两天,第三天才完全清醒。 那天中午吃饭时,谢芷清捧着脸坐在桌上,说:“总觉得宝宝还在肚子里——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郎卅敲敲他的脑袋,说:“你就是想去看聆月。” 谢芷清不好意思地笑了,“嘿嘿!” 郎卅捏着他的脸好一通搓揉,说:“行,我问问安排,今天趁他们休息的时候,我们去看看。” “好!”谢芷清连忙欢呼道。 虽说知道有智化这个过程,可先前只是提起,谢芷清始终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 路上郎卅问他:“还记得聆月刚出生的样子吗?” 谢芷清回忆了一番。 谢聆月出生那日,虽然他只匆匆看了一眼,可宝宝的样子他可记得非常清楚:皱巴巴的小脸与人类婴儿无异,只是小脸蛋周围裹着的一圈灰白狼毛,还有…… “黑爪爪。”谢芷清皱皱鼻子。 “……”郎卅又无语又好笑,“狼的肉垫都是黑的!” “我知道,”谢芷清对手指,“可是粉肉垫很可爱嘛……算啦,黑爪爪更威风!” 两人说说笑笑的,很快便走到了为谢聆月安排智化过程的那间小房子。 谢芷清停下脚步。 房间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小狼崽的低声嚎叫。 他担心影响谢聆月的智化,只在窗外偷偷往里面看。 宝宝的五官好像长开了一点点,眼睛能睁开了,只是总是睡着,脸蛋也不再皱巴巴。她长了一点头发,脸旁边的绒毛几乎全都褪掉了。 “光看脸,已经完全是个人类宝宝了……”谢芷清喃喃道,“原来,这就是智化的过程吗……” “尾巴也短了一点,”郎卅从身后拥住他,道,“耳朵也看不到了。聆月最后一个消失的狼性特征,搞不好就是黑爪爪。” “……”谢芷清双眼睁得圆溜溜,一个没忍住,笑出来了,“黑就黑啦,黑爪爪也很可爱!” 他又趴到窗子上,自言自语道:“好想捏一下……” 这时候,在门口兢兢业业站岗的阿忒斯走过来,叼住了他的裤腿。 谢芷清低头看他,问:“怎么啦?” 郎卅翻译道:“说是今晚休息,可以进去看宝宝。” 说完这句,郎卅又补充道:“可以捏捏聆月的黑爪爪。” “你好烦!”谢芷清鼓着脸瞪他。 嘴上一直拿“黑爪爪”说事,实际摸到的时候还是爱不释手。 谢芷清弯腰抱起谢聆月,用脸颊蹭蹭她的头顶,欣喜道:“小耳朵还在!虽然看不到,但能摸到!很柔软很可爱!” 他又腾出一只手,捏捏谢聆月的右……爪。 黑色肉垫自然分开,毛发厚实柔软。谢芷清碰了又碰,爱不释手。 他把谢聆月的小爪爪贴在脸旁蹭着,脸上满满都是喜爱。 后来,谢聆月醒了。她睁开双眼,看着谢芷清。 谢芷清屏住呼吸。 宝宝的眼睛最是清澈干净,不沾一丝杂质。她看着谢芷清,乌黑圆眼同他如出一辙。 片刻后,她动了动自己的爪爪,轻轻贴着谢芷清的脸颊。 她看着谢芷清,咯咯地笑了。 谢芷清的心都快被她融化了。 他抱紧怀里的小婴儿,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像连空气都是甜的。 这时郎卅从背后将他们两人一起拥进怀里。 低沉的笑声从头顶传来,郎卅笑着说:“我们家的大可爱抱着小可爱。” 过了一会儿,谢芷清又开始给谢聆月穿衣服。 “宝宝穿漂亮的小衣服啦。”谢芷清把宝宝的黑爪爪塞进袖子里,又把头顶的小帽子给她戴上。 他把谢聆月放在小小的婴儿床上左右看了看,又把帽子拿了下去,伸手摸摸她的头顶,道:“帽子还是不戴啦,把小耳朵露出来,更可爱!” 郎卅笑着站在他身后看着,时不时过来帮他整理谢聆月的衣服。 谢聆月穿着那件绣着三只金色蝴蝶的衣服。裁缝把这块布料裁剪得很巧妙,最大的那只蝴蝶正正好绣在衣服的前胸,剩下两只稍小一点的,一只在左手袖口,一只在脑后的帽子上。 谢芷清越看越喜欢。 这时,阿忒斯叼着一个东西,甩着尾巴殷勤地跑到谢芷清面前。 谢芷清低头一看——哦,是之前阿忒斯辛辛苦苦给宝宝做的窝。 当时阿忒斯知道人类宝宝睡床不睡窝的时候,还伤心了好半天。 郎卅用膝盖踢踢它,说:“哟,又过来邀功了?” 阿忒斯不理他,只甩着尾巴看向谢芷清。 谢芷清弯腰,捡起那个柔软的窝放到房间角落,说:“那,等之后给小狼崽睡?” 阿忒斯点点头,满脸开心。 说起小狼崽,郎卅忽然想到一件事。 “它还没有名字呢。”郎卅用拳头捶着手心,道,“之前只想着给聆月起名,把它忘了。” 说着他看向谢芷清,问道:“起个什么名字?你读书多,你来。” 谢芷清磨蹭着走到他身边,说:“要不……你来?我也不懂你们这里起名的习惯。而且……” 谢芷清低头看看脚尖,慢慢说着:“聆月的名字是我起的,小狼宝宝的名字……你来起吧。阿爹来起。” 郎卅的手指动了动,喉头一阵酸涩。 谢芷清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一两句简单的话就能让他心潮澎湃。 郎卅喉结一滚,停顿片刻后走到他身边摸着他的耳朵,低声道:“好……我想想。” 谢芷清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垂下头说“好”。 之后两人又给谢聆月温了些牛奶喝。 草原最不缺的就是牛羊,郎卅热了满满一大碗,生怕饿着宝宝似的。谢芷清嫌弃地皱着脸,又找了个小碗倒了一些出来,吹凉些喂给谢聆月。 谢聆月喝得很开心,一直用爪爪拍着谢芷清,嘴里发出些咿咿呀呀的声音。 不过,两人没和宝宝待太久,狼族的几位长老就回来了。 谢聆月的智化过程又要开始了。 谢芷清叹了口气——实在是不愿意和刚出生的女儿分开。不过智化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总归还是更重要些。 他低头亲亲谢聆月的鼻尖,小声道:“聆月乖,我和……我和阿爹等你回家。” 声音很小,但还是传进了郎卅耳中。 他抚着谢芷清的背,也弯下身子。他单手撑在谢聆月的小床上,另一只手揽着他的小皇子,对他们的宝宝说:“阿爹阿娘等你回家。” 谢芷清悄悄凑过去贴着他的脸,心中满满都是幸福。 临走前谢芷清又把宝宝衣服上的小帽子戴上了,说是宝宝的小耳朵太可爱,不给别人看。 郎卅:“……” 他胡乱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道:“走了!” 宝宝刚出生就没待在他们身边自然很遗憾,却也在别的方面有了一点点好处。 比如…… 两人才刚离开,郎卅便拐着谢芷清去了之前那处小温泉。 宝宝不在身边,倒是可以做些没羞没臊的亲密事。 谢芷清坐在郎卅腿上,双目微闭,脸颊泛红。他环着郎卅的脖子,口中偶尔发出几声承受不住的鼻音。 只是这个吻还没来得及再深入一些,郎卅便把他放下来,自己背过身去不知在鼓捣什么。 谢芷清揉揉红肿的嘴唇,疑惑地盯着他的背。 只见郎卅两手撑着大腿,一副全身上下都在用力的模样。 “?”谢芷清更疑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郎卅终于放松身体。他转过身,冲谢芷清招招手,然而表情实在谈不上友好。 谢芷清谨慎地靠近他,被一把拥入怀中—— “耳朵我也有!”郎卅拉起谢芷清的双手放在自己头顶,咬牙切齿道,“小耳朵我也有!摸!” 谢芷清在他怀里闷笑,之后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大胆地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58 狼王实在对小耳朵耿耿于怀, 整个下午都在碎碎念着谢芷清。 他啃咬着谢芷清的耳垂,嘴上明明在做坏事,还要装出一副无辜又委屈的姿态。他在谢芷清耳边轻声问道:“我明明也有耳朵, 怎么不见小清儿喜欢?是不是夫君的耳朵不够软?” 谢芷清窝在他的颈窝小声啜泣着, 根本无暇回答。他只能摇摇头,示意狼王不要再讲了。 郎卅却偏要刻意歪曲他的意思。 “摇头是什么意思?”郎卅明知故问道, “哦——我懂了, 小清儿不喜欢软绵绵的东西, 是吗?” 郎卅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谢芷清小巧的下巴,让他不得不仰着头看向自己。他摩挲着谢芷清红肿的唇瓣,目光沉沉,道:“更喜欢硬的, 是吗?” 谢芷清呜咽一声, 往他怀里靠得更深。 最后,谢芷清筋疲力尽地跌进小温泉中。他手脚绵软, 两颊酡红, 脖子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吻痕。 他怀孕的这段期间, 郎卅真的把这里好好修整了一番。头顶搭了棚子,周围也做了装饰, 总算不是露天的了。 小皇子的羞耻心被好好地照顾了一下,总算可以毫无顾虑地下水。 他把下巴都埋进水里,只露出眼鼻, 盯着郎卅的背后看着。 郎卅太可恶啦!谢芷清拳头都捏了起来。 此时狼王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整理两人的衣物,却也感受到了背后那道怨念的视线。 他把两人的衣物叠好, 回头冲谢芷清无辜一笑。 神情十分疑惑, 似是当真不知道谢芷清在闹什么别扭。 谢芷清:“……” 他又沉进水里, 怂怂地避开狼王友善的眼神。 随后, 郎卅也跳进水里,抱着谢芷清赤.裸的身体,又吻住了他的唇。 温暖的温泉水竟都没有亲吻炙热。谢芷清只觉得自己的脸颊滚烫,全身都滚烫。 圈住郎卅脖子的双臂露在外面,薄薄的温泉水珠覆在他的手臂上面,清澈又透明。 白皙手臂不断收紧,谢芷清紧紧抱着郎卅,仰头接受着狼王的亲吻。 他抓着郎卅的肩膀,指尖微颤,连手背都印上了暗色的吻痕。 水面上冒着雾蒙蒙的水汽,温泉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过了好久才恢复平静。 天气暖和些了,换上薄薄的单衣也丝毫不会觉得寒冷。两人只穿着松垮的中衣,坐在温泉池子旁边继续说着话。 郎卅枕在谢芷清腿上,手里攥着他的手指,耳朵还要贴在他的肚子上。 谢芷清觉得不好意思,用指腹戳戳他的脸,说:“宝宝都出生了,你还听什么呢……” 郎卅闭着眼睛说:“听听看有没有藏着第二个宝宝。” 谢芷清赶紧去捂他的嘴,气道:“郎卅!不要乱说!” 郎卅的笑声被捂在嘴里,闷闷的。 笑过之后他拉下谢芷清的手,低声说:“逗你的。生一个宝宝都这么辛苦了,哪舍得再让你生第二个。” 他亲吻着谢芷清细嫩的手指,时而在他指腹上啃咬两下。他看向谢芷清的神色温暖,带着几分细看过去才能看到的心疼和怜惜。 谢芷清抿着嘴笑笑,没有回答。 他的长发带着几分湿意,松松地散在胸前,被郎卅捉在手里把玩。 乌黑发丝在狼王的手指上绕了几圈又散开,发尾的丝丝水意全都蹭在他的手指上,冰冰凉凉,很舒服。 郎卅抬头看看谢芷清—— 小皇子仪态甚好,哪怕现在只穿着中衣坐在地上,也挡不住骨子里那股清丽贵气。 他垂眼看着郎卅,眉眼温润。然而眼神每每错开时,飘忽的视线又那么勾人。 郎卅看得心动,他撑着地面起身,右手托住谢芷清的脸颊,深深地注视着他。 实在是怎么看都看不够的一张脸。 郎卅的视线实在太过露骨,谢芷清扭开脸,用手推着郎卅,小声道:“看什么呀……” 郎卅:“看我的王妃怎么这么美貌。” 谢芷清咬着嘴唇偷笑。 郎卅用双手抚着谢芷清的脸颊,手指依次描绘着他的眉眼和嘴巴。 他边看边想,怎么会有人每一处都这样让自己喜欢。 谢芷清被他的手指碰得很痒,忍不住笑着躲开。 不过,小皇子对亲吻和爱抚一向坦诚又乖巧,很快他又垂下脸庞,用侧脸蹭着郎卅的手掌,是很依赖的姿势。 他们就这样靠在一起,偶尔说几句话,情到浓时又总会有一个情不自禁的亲吻。 大概是这个气氛太过温情了,郎卅心里软乎乎的,嘴上一个没注意,秃噜了几个字。 “小清儿,你……” 谢芷清睁开眼睛看他,双眼一片水色。 “怎么了?”他问。 “……”郎卅笑了笑,捂了一把连脸,道,“没什么。” 他顺手拿过谢芷清的外衣给他披上,说:“衣服穿好,开春了也得注意保暖。” 谢芷清乖乖穿好衣服,又追问道:“刚刚想说什么?” 郎卅硬着头皮道:“没什么。” “唉,你好可恶。”谢芷清用食指用力戳他肩膀,“怎么老是这样吊人胃口!” 郎卅直呼冤枉:“我哪里总是吊你胃口了?” “怎么没有?”谢芷清表情认真地翻小账,“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你去抓芙芙,只肯告诉我要给我一个惊喜,都不告诉我是什么,还非要在晚上睡前跟我说,害我一整个晚上都在期待!” “……”确实是有这么回事,郎卅无法反驳。 谢芷清还在不依不饶,“还有!就连这个温泉,一开始你也不肯直接说,还是我问了你才肯告诉我的!” “我很快就告诉你了啊!”郎卅尴尬解释,“这不能算吧!” 谢芷清道:“怎么不算?反正你总是这样,话说一半。” “……”郎卅举起双手投降,无奈笑道,“没有吊你胃口!” 他从谢芷清腿上坐起来,将他揽入怀中,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左右晃晃,说:“不是什么要紧事,刚才就是忽然间想起来随口一说,可后来一想又觉得……” 郎卅摇摇头,笑容有点尴尬,“就算是到了现在,我偶尔还是会担心,这只是一场梦。” 他拥着谢芷清,缓缓说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想要的东西都摆在面前,随时都能碰到。想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可真的拿到你面前时,又会觉得恐慌。” 他摩挲着谢芷清的下巴,乌黑瞳孔中尽是谢芷清漂亮的眉眼,“我太珍惜你了,小清儿。”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谢芷清红了脸。 他抓住郎卅的手指,睫毛微颤。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啦。”谢芷清说话的声音轻轻的。 郎卅更用力地抱紧他,下巴贴着他的额头,右手按着他的背,牢牢压进自己怀中。 “现在的一切都太好了……好到我做梦都不敢想。”郎卅停顿一会儿,才又说,“所以刚才才不想说,怪那个的。” 谢芷清眯着眼睛笑了。 他从郎卅怀里坐起,双手环住狼王的脖子,努力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说:“狼王殿下,你也知道你说的这些怪那个的?” 他转转眼睛,狡黠道:“‘那个’是哪个?” 郎卅面无表情地捏住他的嘴,不让他再继续嘲笑自己。 谢芷清唔唔着摇头抗议,浓密长发自他肩膀滑落,把他半裸露的肩膀衬得更加雪白。 郎卅盯着那处瞧了一会儿,凑过去咬住他的肩膀。 谢芷清惊呼一声,又很快放松下来,顺从地让郎卅将自己按在地上。 身下铺着狼王的披风,他整个人都被郎卅的气息包围着。 郎卅用鼻子碰碰他,又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谢芷清怕痒地笑笑。他捧住郎卅的脸,也大着胆子回吻他。 狼王的面容一如初见时那般俊朗无双。谢芷清眨眨眼睛,凑到郎卅耳边,小声说道:“郎卅,你……你是我见过最英俊的男人啦。” 郎卅撑着手臂支在小皇子身侧,努力按下带着笑意的嘴角,淡淡地“嗯”了一句。 这副心里笑开花、脸上又忍得辛苦的样子实在逗笑了谢芷清,他笑出声,又说:“狼王殿下这么英俊,小清儿也很珍惜你哦!”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宝宝也会很珍惜你的!” 郎卅哼了一声,继续坏心眼地逗他:“唉!我说什么来着,小清儿现在心里只有宝宝。” 谢芷清掩嘴偷笑。 郎卅装作生气的样子,又去搔他的痒。谢芷清左躲右躲还是被狼王捞回怀里,按着后脑交换了一个甜蜜的吻。 这个吻结束之后,郎卅又亲吻着小皇子泛红的眼皮。他用拇指摩挲着那人红润的嘴唇,低声道:“小清儿,这么久之前的事还记得吗?” 谢芷清睁开眼睛,神色迷惑。 他唇瓣嫣红,双眼湿润,眉眼尽是情.欲之色,唯有视线依然清澈,一如他表达爱意时的坦诚。 小皇子性格腼腆,从来都羞于直言爱意,但从不吝啬表达爱意。他回吻的时候青涩又大胆,靠近怀里时双手会牢牢抱着,两人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被他仔仔细细装进心里。 “小清儿……” 郎卅低声叫他的名字。 单是这样都觉得满足。 * 夜已经深了。 “王爷,这么晚了,该歇息了。”一旁伺候的太监低声说道。 谢芷风还坐在轮椅上,面前摊开一封信。他盯着这封信看了许久,甚至无心留意天色。此刻听身边的太监提起,才抬头望望外面。 “这么晚了?”谢芷风惊讶道。 他按按太阳穴,将那封信小心收好。 只是才刚洗漱完毕准备睡下,便接到同传,说是圣人来了。 谢芷风笑笑,说“知道了”。 面对哥哥时,还是比面对父亲要自在些。谢芷风回去翻出那封家书,笑眯眯等待皇兄进宫。 新皇登基后确有许多要事处理,但总不至于忙到这会儿。想来皇兄今夜也无心休息,谢芷风托着下巴,又将那封信展开看了一遍。 那信自然是从草原寄来的。 信上内容非常简单,甚至不是小弟亲自写的,而是那位狼王代笔的。 【生了,女孩子,起名叫谢聆月。本王书。】 这简单的几个字,让安渝国的皇帝和小王爷牵肠挂肚了一整天。 新皇接过那页薄薄的纸,又把那几个斗大的字看了一遍,即便这信上的内容他已经倒背如流。 他挥退身旁跟着的下人,自己一屁股坐到谢芷风身旁,长长地叹了口气。 谢芷风笑着看他,道:“皇兄,心情很复杂吧?” 新皇扭头看他,之后竟丝毫不顾及形象地狠狠搓了一把自己的脸,狠狠说道:“复杂极了!” 谢芷风:“……” 他默默推着轮椅,远离皇兄。 皇兄这般失态,实在太少见啦。 谢芷风越看越觉得好笑,又被皇兄瞪了一眼才勉强按下笑意。 谢芷明比这对双胞胎年长十余岁,更是从小看着他们长大,说是弟弟,其实更像看儿子。 如今小弟……生了宝宝,谢芷明心里属实是五味杂陈。 他看向谢芷风,问道:“你就不觉得心情复杂吗?” 谢芷风想了想,道:“也复杂,但……可能和皇兄的‘复杂’不一样。” 谢芷风抬头看看天花板,思考了许久,摇头笑道:“我……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他看向皇长兄,眼中笑意褪去几分,带上了点点无奈,继续道:“我知道,我和小清儿的身体都……老实说,这些年以来,我也从未盼望过能有自己的骨肉。就这一点而言,想必小清儿也是相同的想法。” 说到这里,谢芷风的双眼忽地又明亮起来,“小清儿是幸运的,不是吗?只要想到他现在过得这么幸福,我就觉得好高兴!有人真心待他,他们彼此扶持……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是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谢芷明喃喃道,“只是,不知道小清儿有没有吃太多苦。” 谢芷风拽拽他的袖子,语气也有了些着急,“皇兄,我们什么时候再过去看看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59章 59 草原和安渝距离毕竟遥远, 再收到安渝的回信时,谢聆月出生已经一个月了。 那日中午收到信的时候,谢芷清正准备和郎卅出门去看宝宝。 一推开门, 正看到阿忒斯叼着信飞奔而来, 一头撞进他怀里。 谢芷清接过信,着急忙慌地拆开看。 信是谢芷风写的, 上面说, 得知聆月出生, 大家都很欣喜,父皇和皇兄都十分在意他身体是否安好,决定择日启程前往草原。此次来信便是与他商量,如若现在动身, 时机是否合适。 谢芷清仔细将这信读了好几遍。 谢芷风的字迹那样熟悉, 他几乎能够背出每道笔锋的走向。 他赶紧跑回房间找出纸笔,仔细写着回信。 谢芷清写道, 现在草原天气转暖, 适合游玩;谢聆月还在进行智化的过程, 没有养在他们身边,等到他们一行人抵达, 刚好合适。 他一刻都不想再耽误,立刻封了信封交给阿忒斯,拜托它送到驿站。 这时, 郎卅伸手接过,道:“给我吧, 我找别人去送。” 他点点阿忒斯的头顶, 说:“阿忒斯还是去守着聆月, 让别人盯着我老觉得不放心。” 说着他吹了声口哨, 远处又跑来几只半狼人,接过他手中的信,跑着送去驿站了。 谢芷清开心得很,他搓搓脸,连头发丝和飘起的衣角都写满快乐。 他挽着郎卅的手臂,小跑着走在探视谢聆月的路上。 郎卅落在后面,被他拖得生无可恋。 “慢点,当心摔倒!” 谢芷清不仅没有放慢脚步,反而回过头来冲他做鬼脸。 “快点,快点!赶紧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宝宝!” 郎卅臭着脸道:“你就只想着宝宝!” 谢芷清已经对郎卅这种时不时冒出来的酸溜溜的争宠话语习以为常,他拉着郎卅的腰带,继续拖着他往前走,甚至还敢出言挑衅:“狼王!你是不是老了,怎么走不动路啦!” 郎卅这个狼还真的禁不起言语挑衅,他重重哼了一声,反手抓住谢芷清的手腕,一把把人扛在肩上—— “谢芷清,我看你最近胆子大得不得了啊!”郎卅拍拍他的屁股,道,“还敢质疑我?” 谢芷清连连求饶:“我错啦,救命啊!” 郎卅装模作样地吓唬他,扛着人往前跑了几步才放下。 谢芷清被他抱着放回地上,脸上毫无惧意,只有满满的兴奋。他搂着郎卅的脖子扑进他怀里,说话的语气仍然带着开心:“郎卅,郎卅!” 也不说到底有什么事,就只是叫着郎卅的名字。 郎卅搂着他的腰,语气很无奈,脸上倒是笑得纵容,“哎我的小祖宗,别叫了,听见了!” * 谢聆月的智化过程不知要花多久,总之郎卅还是好好修缮了一下这间临时用的房间。门外和屋内都用只有谢芷清能看到的红色好好装饰了一番,门口挂了一只兔子一只狼,作为他们这几个家庭成员的象征。 两人走近后,负责智化的长老很识趣地躲了出去,把房间让给这一家三口。 谢芷清矜持地朝他们颔首示意。 然而那几位长老离开后,小皇子也顾不得矜持和惯有的仪态,立刻冲到谢聆月的宝宝床前,笑眯眯地捧脸看她。 谢聆月睡着了,小脸睡得红扑扑。 谢芷清看了一会儿宝宝的睡颜,正想跟郎卅分享。然而抬头一看,郎卅正蹲在角落里,不知在看什么。 “郎卅?”他出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郎卅挪了个位置,让出一条缝给他看,“小狼崽化形了,我在看它。” 谢芷清惊讶道:“小狼崽化形了?!” 他赶快跑到郎卅身旁,也跟着蹲下。 小狼崽周身裹着灰白色的狼毛,花纹和颜色都与谢聆月刚出生时一模一样。它闭着眼睛,也睡着了,鼻尖黑乎乎的,头顶还没有长出耳朵,四肢也……没有爪子。 谢芷清把小狼崽抱起,心疼地捏捏它光秃秃的四肢,道:“它的手脚呢?怎么没有爪爪?” 郎卅起身走到谢聆月床前,把她的小被子掀开一条缝,示意道:“还在宝宝身上。” 谢芷清走过去一看—— 谢聆月的四只黑爪爪果真都还在。 “智化……竟然是这样吗?”谢芷清呆呆道,“从前你说,阿忒斯是你身上剥离出去的兽化形态,我还以为只是一种形容方式……原来,真的是这样吗……” 谢芷清这才明白,原来智化的过程,是要将谢聆月身上的狼毛、狼爪、狼耳一一剥离。也正是因为这样,小狼崽才能完全现形。 他抱紧怀里的小狼崽,眼角耷拉着,又问道:“痛不痛呀……” 郎卅说:“据那几位长老说,聆月的反应很轻微,基本没有痛感。” 说着,郎卅摸摸谢聆月的头顶,又把被子给她盖好,轻声道:“你看,我们这几次过来,她都睡得好好的,很乖,不是吗?看起来没有一点痛苦。” “也是。”谢芷清点点头,稍微放下心来。 他把小狼崽放回原处,这才发现,原来它正睡在阿忒斯做的小窝中。 原本有些担忧的心情因为这个小发现冲淡了一些。他把小狼崽放好,又对郎卅说:“阿忒斯也很会为狼宝宝考虑呀。” 郎卅又开始逗他:“只有阿忒斯会为狼宝宝考虑吗?” 谢芷清把小狼崽放好,跑到他身边用脑门撞他的肩膀,笑着说:“你又来啦!你也很会为狼宝宝考虑!” 郎卅故作正经道:“这还差不多。” 随后他搂着谢芷清,两人笑作一团。 谢聆月睡醒了。 她听到房间里的动静,伸出小手到窗外探着,嘴里也咿咿呀呀着发出声音。 谢芷清惊喜道:“宝宝醒了!” 他连忙过去看。 谢聆月睁着一双乌黑的圆眼看着他。 小宝宝脸上肉乎乎的,她伸出爪爪在空中挥了挥,冲谢芷清笑了。 谢芷清用指尖碰碰她的肉垫。 虽说狼是猛兽,可肉垫也依然柔软厚实。谢芷清喜欢得紧,几乎快要觉得即便保留着黑爪爪,自己也会很喜欢了。 不过,他还是攥着谢聆月的爪爪,小声道:“宝宝加油智化哦,阿娘还在等你回家呢!” 他又跑到角落,把小狼崽抱出来放到谢聆月的床上,又说:“你们两个都要好好长大哦!” 郎卅正在一旁给谢聆月温牛奶,听到这话后扬声说了一句:“对了,小清儿,我给小狼崽起好了名字,一直忘了告诉你。” 谢芷清:“叫什么?” “乌耳玛,”郎卅说,“叫‘给乌耳玛’,你觉得怎么样?” 谢芷清念了好几遍,拍拍手说:“好听,就听你的!” 他又弯下腰去,把谢聆月的手臂和给乌耳玛的放在一起,让这一人一狼两个小宝宝亲亲密密地躺在一起。 大概是智化的原因,谢聆月对身边这只猛兽幼崽似乎有着天生的亲近。她用自己的爪爪碰碰给乌耳玛的手臂,自己扭了扭胖乎乎的小身体,用胳膊盖着它的小脑袋。 谢芷清看着他们两个,心里满满当当全是幸福。 郎卅那边也温好了牛奶。他端着小碗走到谢芷清身旁,看到两个小幼崽以这样亲密的方式靠在一起,心中也满满都是感动。 他用手按按自己的胸口,说不上为什么,眼前这一幕竟让他眼前一阵阵酸涩。 他最爱的人就靠在他身边,他们的宝宝在面前恬静地睡着。 谢芷清吸吸鼻子,也揉了揉眼睛。他接过郎卅手中的小碗,道:“我来我来!我还没给聆月喂过牛奶呢!” 他让郎卅把宝宝抱起来放到自己怀里,试过了牛奶的温度后小心喂给谢聆月。 谢聆月心情十分不错,喝一口牛奶都要吱呀着欢呼,偶尔还会咯咯笑着。 “真可爱呀。”谢芷清实在忍不住,用指腹轻轻掐着她的脸颊。 一小碗牛奶很快喂完了,谢芷清又抱着她拍拍后背,道:“我听说宝宝要拍奶嗝!但我不太会……” “哦,对,说是促进消化。”郎卅想起来了,孙太医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赶紧过来帮忙,“我帮你。” 这对新生父母笨手笨脚地把谢聆月竖着抱起。 谢芷清的双手从宝宝腋下穿过,笨拙地将她抱在怀里。宝宝的身体太柔软啦,谢芷清不敢用力,只能焦急使唤着郎卅:“郎卅,郎卅,你来!我腾不出手啦!” “……”郎卅皱紧眉头,道,“这、这……不能太用力吧。” 他很小心地拍了拍谢聆月的背,生怕自己一个用力,把人拍坏了。 那甚至不能算“拍”,只能算是“抚”。 谢聆月完全没有反应,还趴在谢芷清的肩膀上嘿嘿傻乐。 最后两人交换了一下姿势。郎卅抱着宝宝,谢芷清来帮她拍拍背。 折腾了半天,这次总算搞定了。 郎卅肩膀宽阔,谢芷清动作轻柔,宝宝吃饱喝足,在他们的一番照顾下很快打起了盹。 把人放回到床上后,谢芷清还不舍地抚着她的小脸蛋,喃喃道:“现在只差耳朵和爪爪啦。小聆月马上就能回家了。” 郎卅安慰道:“一个月能智化到这种程度,非常厉害了。比我当年都快。” 谢芷清扭头看了看,抿着嘴笑了。他说:“好吧,我知道,只是心里难免着急。” 郎卅点点他的鼻子,“知道你急,不过,照这个速度,真的不会太久了。宝宝很快就能回家,和阿娘团聚啦。” 谢芷清皱着鼻子笑了。他靠在郎卅肩膀,用力点了点头,说:“嗯!宝宝就快跟阿爹阿娘团聚啦!” 作者有话要说: 播种一颗种子,收获两个宝宝,买一送一 小狼崽的名字竟然是屏蔽词,我大为震惊。修改了一下名字,换成了同音字 第60章 60 回去的路上两人拐去了那个秘密基地。 那个山洞毕竟在一处悬崖峭壁下面, 虽说修了小台阶,可到底还是危险。自从谢芷清怀孕之后,郎卅便不让他来这里了。 现在宝宝出生了, 谢芷清的身体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郎卅又动了心思,想把那里用起来。 今天是在那里藏了一只鸡, 准备烤着给谢芷清吃。 小山洞里生起了火, 火苗暖洋洋地照在谢芷清的脸庞。 小皇子正眯着眼睛双手捧着脸蛋看着。这段时间他的饮食一直清淡, 现在看着郎卅手上的东西,实在馋得不行。 郎卅笑着点他的鼻子。 后来郎卅用小刀慢慢切开烤好的鸡肉,两人就躲在这个小山洞里,分着吃了香喷喷的烤鸡。 谢芷清吃得心满意足, 感慨道:“孙太医不让我吃太多!” 这倒是真的。草原气候干燥, 谢芷清怀孕时又是最冷最干的冬季,孙太医怕他吃的东西太油太腻导致上火, 一直严格控制他的饮食。 可把谢芷清馋坏了。 吃完这只烤鸡后, 谢芷清靠着郎卅肩膀。小皇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忽然笑了。 郎卅用侧脸压着他的额头,问道:“怎么了?” 谢芷清用额头碰碰他的脸, 说:“上一次来这里都是好几个月之前了。我就是在想,好像这几个月里,生活一直都在围绕着宝宝, 都很少有这种……”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郎卅,小声说:“很少有这种单独跟你相处的时间了呢。” 郎卅心里被这几句简单的话戳得软趴趴的。 谢芷清就是这样, 他总是能够很轻易地让自己心潮澎湃。 他抱着谢芷清, 低头在他鼻尖亲了亲, 道:“不急, 我们有一辈子,足够慢慢相处。” 谢芷清眯着眼睛,笑得很甜蜜。 他乖巧地在狼王怀里窝了一会儿,又想起另一个问题,问道:“你这两天什么时候出去打鸡了呀?” 他们整日朝夕相对,他可不记得郎卅什么时候出门了。 郎卅果真摇摇头,说:“不是我去的,我找别人去的。给聆月做智化的那个长老你记得吗?他儿子帮我打的。” 谢芷清微微皱着眉毛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想起来了!叫郎卫卫!” 说完这个名字,他又笑了。 “郎潇潇,郎鹏鹏,郎卫卫。”谢芷清掰着指头一一数着,“怎么大家都是叠字啊?好可爱。” 他又看向郎卅,道:“狼王殿下,你的名字……是不是自己偷偷改过?原先也是两个叠字?” 郎卅用一种“你再说一遍试试看”的眼神看着他。 不过谢芷清完全没在怕的。他晃晃脑袋,继续说道:“让我猜猜看!是什么呢?郎卅卅?或者……郎二二?” 郎卅捏着他的嘴,眉毛挑得高高的,“本王一出生就叫这个名字!没改过!” 谢芷清被捏住了嘴,还要噫噫呜呜地胡说八道:“我不信,我不信,哈哈哈!” 郎卅只能无奈道:“我是狼王!狼王的名字怎么可能是叠字!” 谢芷清掩嘴偷笑。 笑过之后他又有了新问题:“哎——那,从你出生时就已经定下要你来做狼王了吗?” “对。”郎卅耸耸肩,道,“没办法,我们这一代比较不争气,完全智化的只有我一个,几年之后才又有了一个郎潇潇。所以当时,只有我来做狼王,没有别的人选。” 他开玩笑道:“赶鸭子上架,不做也得做。” 谢芷清按按他的手背,说:“可你做得很好啊!郎卅很威风的!” 得到夸奖的狼王很不要脸地点了点头,说:“对,我做得很好。” 说着又被谢芷清皱着鼻子推了一把。 说到狼王的人选,谢芷清又问了一句:“之前你说在考虑潇潇,现在考虑得怎么样了呢?你觉得她可以吗?” 郎卅思考了一会儿,道:“再看看吧,现在还不行。” 说着他也开始烦躁起来,“应该早点开始培养她的……之前没想那么多。” 谢芷清笑着安慰他:“现在开始也不迟,不着急。” 郎卅:“着急,怎么不着急。” “就那么想早点退休吗?”谢芷清笑他,“我父皇做了好多年皇帝,才让位给皇长兄呢。” “不是想早点退休,是想……”郎卅揽过谢芷清的肩膀,扭头看着他,道,“早点带你出去玩。多做一天狼王就少一天陪你的时间,不想等了。” 谢芷清绞着手指,脸慢慢红了。他把脸埋在郎卅的肩膀上,小声说:“你、你现在也在陪我啊……” 郎卅说:“那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呢?郎卅没有细说。 谢芷清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解释,只好抬起头看向郎卅。 郎卅只是一直注视着他,那视线竟比一旁燃烧着的柴火堆更温暖。 郎卅什么都没说,那道视线里却又包含着很多。 谢芷清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靠在一起。这样只属于他们的安静时光,就是最好的时刻。 不知过了多久,小山洞里的柴火终于灭了。 郎卅回过神来,拍拍谢芷清的手背,说:“走了,回家。” 从秘密基地出来时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 不知不觉,竟在那里度过了一整个下午。 郎卅解开自己的披风罩在谢芷清身上,主动在他面前蹲下,冲他扬扬下巴,道:“上来。” 谢芷清羞涩地笑笑,乖乖爬上他的背,像以前每一次一样,让狼王背着他回家。 柔和的月光把眼前的人照出个囫囵影子,谢芷清贴着郎卅的脸,轻声说:“今天的月亮好亮。” 郎卅抬头看看,疑惑道:“亮吗?不算亮吧。” 话刚一出口,郎卅不知想到了什么,脚下的步子停顿了片刻。 他又看看天上的月亮,托着谢芷清大腿的手臂都收紧了。 谢芷清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郎卅顿了顿,道,“没怎么。” 他背着谢芷清,继续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刚刚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明白了谢芷清为什么给宝宝取名叫谢聆月。 那日……那日他们从秘密基地离开时,谢芷清也像现在这样被他背在背上。那时的月光比今夜明亮得多,谢芷清在他的背上欢快地说,月亮真好看。 月光照亮了他们回家的路,大概,也照亮了他心里的路。 之后,他给他们的宝宝取名“聆月”。 聆月,聆月。 郎卅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每念一遍,都觉得更爱谢芷清一分。 他又抬头看看月亮。不知是不是错觉,那月光似乎比刚才要明亮许多。 他拍拍谢芷清的屁股,让他也抬头看看。 “哎?”谢芷清疑惑道,“刚刚是有雾吗?感觉现在亮了不少呢!” 他指着地面,说:“郎卅,你能看出区别吗?刚刚地面上没有那么亮。” 郎卅说:“好像是。” 他往上托了托谢芷清,说:“这个月光刚刚好。” 谢芷清用力“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趴在郎卅耳边小声说:“嗯,刚刚好!” 郎卅回头笑笑,用鼻子碰碰他的。 他继续这样背着谢芷清,和他一起走在那被月光照亮的、回家的路上。 * 之后的几天发生了好几件事情。 先是谢聆月这边有个好消息。 她的智化几乎完成了。 前后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小狼崽被完整剥离出来,谢聆月的状态也一切良好。 这个速度实在是前所未有,比前面几任狼王都更快。 见多识广的老狼王说,大概是因为混了人族的血脉。 不过,为了保证谢聆月的状态不受干扰,老狼王建议,安全起见,最好还是再观察个把星期。 谢芷清想着,反正都过去两个月了,也不差这几天,况且,总归还是聆月的安全更重要,便欣喜同意了。 之后,他又收到了安渝那边传来的家信。 信上说,原定的探亲计划恐怕要推迟一阵子。 今年天气不好,先是冬季大旱,再是春季洪水。安渝是个务农的小国家,最怕天公不作美。 谢芷明体恤民情,亲自下去探访民意,留下谢芷风帮忙处理朝事。 几人一时之间谁都走不开,只能推迟行程。 谢芷清收了信,喃喃道:“这么严重的吗……” 比起自己,他更关心家乡的民情。 “皇兄才刚登基,遇到这种事情,太麻烦了……”谢芷清托着下巴,愁眉不展。 他虽不懂朝事,却也知道这其中的困难,“皇兄现在一定烦恼极了……” “我帮你想想办法。”郎卅安慰道,“这样吧,我直接叫人过去,看看能帮点什么忙。” 谢芷清可怜巴巴道:“好。” 这个人选,自然是落到了郎潇潇头上。 她一听说能去安渝,立刻又想到那位风度翩翩的皇子和可爱的公主,二话没说便同意了。 临行前郎卅揪着她的耳朵再三叮嘱:“不是去玩,是去帮忙,听懂了吗?” 郎潇潇:“听懂了,听懂了!” 她又往谢芷清这里拖了一个大包裹,嚷嚷着说:“都是给小狼崽的!” 谢芷清拆开一看—— 又是衣服。 郎潇潇说:“嘿嘿,小聆月的衣服很多啦!给乌耳玛也买一些!” 哦,这位狼族公主是很喜欢打扮自己的小狼的。 只是…… 谢芷清难免想到塔尼斯头顶或者耳朵上时不时冒出的颜色诡异的小花朵。他看着那一包裹的奇怪衣服,陷入了沉思。 最终他尴尬道:“呃,好吧,谢谢潇潇。” * 郎潇潇就这么离开了。 父兄暂时无法前来探亲,为此需要做的准备也随之推迟;草原上最闹腾的郎潇潇离开了,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安静了;谢聆月的智化完成了,也不再需要时刻提心吊胆。 谢芷清的生活仿佛忽然间慢了下来。 不过,很快便又发生了一件事。 谢聆月成长得很快,两个半月的时候,已经能够认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一下狼宝宝的名字,改完好难听啊……我很无语,也很无奈 第61章 61 那天谢芷清和郎卅照例去看宝宝。 就快到宝宝能回家生活的日子了, 两人也有些问题要和几位长老请教,吃过午饭后便出发去看她。 谢聆月的小房间里原本安安静静的,负责照看的长老们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后立刻出来迎接。 他们前脚刚出门, 后脚房间里就传来了小婴儿的吵闹声。 谢芷清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突然闹起来了?” 他以为宝宝饿了或者哪里不舒服, 连忙跑进去看。 然而谢聆月既不是饿也没有不舒服,她看到谢芷清后, 对着他笑开了花。 她的小手搭在床边, 伸开短短胖胖的指头, 对着谢芷清挥了挥。 谢芷清见她没有异样,放下心来,小心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他矮下身子,低声叫她的名字:“聆月乖哦, 今天阿爹阿娘也来看你啦。” 他又捏捏宝宝的小手指——先前嘴上总是“嫌弃”黑爪爪, 可那对黑爪爪变成人类幼崽的胖指头后,谢芷清又觉得有些不习惯。 还挺想再捏捏看的…… 谢聆月咧着嘴冲他笑。 “郎卅, 快来。”谢芷清朝狼王挥手。 然而视线刚移过去, 谢聆月的小胖手又伸了过来。她用小拳头戳戳谢芷清的脸, 嘴巴里吱唔着发出声音。 “怎么啦?”谢芷清柔声说,“让阿爹来抱抱你, 好不好呀。” 说着,他又扭头去找郎卅。 谢聆月立刻又用小拳头碰了碰他。 几次下来,谢芷清好像有点明白了——只要自己的视线一挪开, 谢聆月就要吵闹着找他。 小皇子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 他低头想想,试探着站起身子, 作出一副打算立刻离开的样子。 这一次, 谢聆月干脆抓住了他的衣角。 谢芷清欣喜地坐回床上, 扬声冲郎卅说道:“郎卅, 她不让我离开哎!” 谢聆月哼了一声,真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郎卅端着装有牛奶的小碗走到两人面前。他把碗放到一旁,空出两只手,一手撑在谢聆月的床边,一手按在谢芷清的背上。 狼王低下头,盯着宝宝仔细看了一会儿。 父女俩像是在进行什么无声的交流。 过了一小会儿,郎卅笑了。 他把谢芷清的手拉过来,包住了宝宝柔软的小拳头。 谢聆月的脸上果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谢芷清不明白他们在秘密交流着什么,着急道:“怎么了?什么意思?” 郎卅直起身子,让谢芷清靠在自己的小腹,道:“认人了,想一直看见你,要你拉着她的手才放心。” 谢芷清呆愣道:“认人是……什么意思?” 郎卅极少露出这样明显的笑意,他的眉眼舒展着,神态轻松又得意。 他揉揉谢芷清的脸,大声对他说:“认人的意思就是,谢聆月知道我们是一家人了!” 谢芷清抬头看看他,表情像是仍未反应过来。 这时,谢聆月的小拳头在他掌心里动了动,嘴巴也跟着努了努。 “咿咿——”谢聆月动着嘴巴,含糊不清地发出几个拟声词。 圆溜溜的黑眼睛盯着谢芷清,短短的手指头在他的手里戳来戳去。 巨大的惊喜后知后觉砸到谢芷清头上。 他用手指指指自己,嘴里“你你我我”了半天,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还是郎卅搂着他,温声对宝宝说:“过两天就回家了,小聆月开心吗?” 谢聆月咧着嘴笑了。她的小手指又在谢芷清手里戳动着,这次,她又挥了挥另一只手,小拳头挥向了郎卅。 本来以为她会像先前碰碰谢芷清那样轻轻碰碰郎卅,谁知…… 砰—— 谢聆月一拳锤在郎卅手背,力道极大,皮肉相撞的声音甚至把角落的阿忒斯都吓了一跳。 无辜被捶了一拳的郎卅:“……” 谢芷清眨眨眼睛,试探着说:“……聆月不可以打阿爹哦。” 话音刚落,谢聆月又是一拳。 谢芷清:“……” 郎卅无语道:“你这是什么毛病?” 谢聆月收回拳头,咬着小指头无辜看他。 郎卅真是气笑了,道:“你现在小,我不收拾你,你给我等着。” 谢芷清尴尬笑道:“小聆月是猛兽幼崽,可能不会控制力气!以后慢慢教她,不要生气呀……” 说着,谢聆月又软绵绵地戳了戳谢芷清——就用刚才那只两次作恶的手。 谢芷清:“。”算了,当我没说。 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自己生的这个小宝宝,以后怕是个混世魔王…… 眼前,狼王骂骂咧咧着说以后要好好收拾谢聆月。 低头,宝宝咬着手指笑嘻嘻看着暴跳如雷的阿爹。 谢芷清头都大了。 幸好幸好,几位长老休息回来,及时解救了左右为难的谢芷清。 谢芷清拉起郎卅的胳膊,着急道:“那那那那我们明天来接宝宝回家!” 说罢便拉着郎卅跑走了。 回家路上,郎卅还在吹胡子瞪眼睛,老大不高兴。 “气死我了,”郎卅怒道,“先前在肚子里就对我拳打脚踢。” 谢芷清笑弯了眼,挽着他的手臂,说:“她太活泼啦。” 郎卅哼了一声。 “以后好好教她就是了。”谢芷清的语气温温柔柔的,“以后我来教她。怎么可以打阿爹呢,坏宝宝——” 话还没说完,谢芷清忽然发现身边的狼王不见了。 他扭头一看—— 郎卅蹲在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神色凝重地看着地上。 “怎么了?”谢芷清也走过去瞧。 “哦,没什么。”郎卅起身,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脚步,挡住谢芷清的视线,手指向下随意指了指某处,道,“我看这儿的积雪还没铲净,就停下来看看。” 他揽着谢芷清的肩膀继续向前走去,“最近顾不上管这些,那群小崽子一个个的都不自觉。现在都五月份了,地上竟然还有积雪,真是不像话。回去教训他们。” 谢芷清不疑有他,笑着说“好”。 两人走出很远后,郎卅又回头看了看。 路上有积雪不假,只是…… 草原寒冷干燥,即便已经到了五月份,积雪也完全可能没有融化。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真正让郎卅在意的是,那积雪上印着几个深深的梅花形脚印。 乍一看很像某只成年狼的肉垫,但郎卅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 比起狼,他觉得那更像是老虎。 他想起了先前曾经在草原边界处出现、又忽然消失的那只老虎。 郎卅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打算之后立刻就去调查清楚。 回到家后,他笑着对谢芷清说:“聆月明天就回家了,这段时间你们好好休息。” 他睁着眼睛扯谎:“智化完成后的这一两个月,宝宝和小狼崽身体都很虚弱,需要静养。你们好好待在家里,不要乱走。” “啊……”谢芷清失落道,“这样子吗?那好吧……” 郎卅揉揉他的脑袋将他揽进怀里,语气自如,神色却稍显凝重。 之后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家里,把宝宝的婴儿床和小狼崽的窝全都布置了一遍。 当初老狼王和老狼后给他们布置新房的时候没想那么多——谁能想到才短短几个月,谢芷清就连宝宝都揣上了呢? 他们这个双人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容纳两个成年人绰绰有余,可如果中间再放进一个宝宝,多少就有点拥挤了。 两人纠结一番,决定在旁边单独支个小床,让谢聆月和乌耳玛睡在一起。 郎卅一本正经道:“智化完成之后,宝宝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起来,她未必愿意和父母睡在一起。况且,对我们狼族来说,这一生之中最好的伙伴就是自己的兽化形态,让她们两个从小好好培养感情,是非常重要的。” 谢芷清狐疑道:“真的吗?完全是肺腑之言?没有一点点私心?” “……”郎卅心想,小清儿学坏了,变聪明了。 他清清嗓子,说:“好吧,有私心。但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谢芷清朝他做个鬼脸,皱皱鼻子戳戳他的腰。 于是,宝宝和小狼崽的床,就暂时安置在父母的床边了。 除了小床,两人还把家里其他物品稍微收拾了一番。 谢芷清把芙芙的小笼子挪去稍远一些的角落——老实说,就谢聆月目前所表现出来的活泼性格,他实在担心日后她会去“祸害”芙芙。谢聆月是宝宝,芙芙也是他的小宝贝,小狼和小兔要好好相处。在他们熟悉起来之前,还是先分开养着比较好。 郎卅则把阿忒斯的狼窝搬进了房间。 兽族对生命的降临远比人类更敏感,对照顾小崽崽也更加无师自通。 他蹲在地上,一脸严肃地对大狼说:“阿忒斯,等乌耳玛回家之后,你得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阿忒斯神情肃穆,冷酷的狼脸上是让人信任的严肃和认真。 郎卅伸出右手放在阿忒斯面前,道:“说好了。” 阿忒斯也看看他,毫不犹豫地伸出右前爪,郑重地放在郎卅手上。 它不会说话,只用眼神注视着自己的主人,无声地回应着“说好了”。 谢芷清收拾好了芙芙的笼子,见到他们两只狼蹲在地上,立刻跑过去也跟着蹲下。 “在干什么?”谢芷清双手捧着脸,见他们一手一爪交叠着,立刻把自己的手也放了上去。 “我也要!”他欢呼着说。 郎卅揉揉他的脑袋。 这时,芙芙又不乐意了,在笼子里来回蹦跶。 “好好好,芙芙也要!”谢芷清又过去把芙芙放出来。 小兔子迈着短腿跑到那两头狼身边,又被谢芷清拎起来放进怀里。 他抱着芙芙,开心道:“好啦,明天开始,我们就不是一家四口啦!” 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他眯了眯眼睛,开心道:“明天开始,我们就是一家六口啦!” 郎卅把人抱进怀里,嘴角笑意明显。 他闭着眼睛说:“对,一家六口。” 作者有话要说: 看前面几章就有评论在问,还是说一下哈。小老虎只是个不太重要的配角,不用太担心 第62章 62 第二天就要接谢聆月回家了, 这一晚两人都没睡好,几乎一整晚都在嘀咕着说小话。 谢芷清把手压在脸蛋下面,五官皱成一团, 纠结又期待地说:“你说, 宝宝什么时候能学会说话呢?我们人类的宝宝,一般都是一岁左右就能模仿着说些简单的字词了。” 郎卅认真想了一会儿, 道:“我记得好早以前郎潇潇出生的时候, 很快就能说些简单的词语了, 但能完整说出一整句话,也差不多是一岁左右。” 谢芷清“哦”了一声,有些失落,“聆月才刚两个月就能咿咿呀呀地发出声音, 我还以为她很快就能学会说话了呢。” “不急。”郎卅摸着他的脸, 说,“慢慢教她就是了, 我看啊, 她挺聪明的。” 说着又点点谢芷清的鼻尖, 低声道:“像你。” 谢芷清“哎”了一句,小声说道:“你就会哄我。” 郎卅说:“我可没有。我巴不得谢聆月像你一样聪明, 像你一样美貌。” 他说起来没个完,谢芷清羞耻得紧,偏偏又想听他多说一些。 他抓抓脸, 小声问道:“那,郎卅, 你觉得, 你觉得……” 郎卅明知道他想问什么, 偏偏不肯直接回答, 非要装傻问道:“我觉得什么?” 谢芷清的脸快要冒烟,细声细气地问:“你觉得,聆月长得像我吗……” 郎卅心里像是有个小人,在不停捶地大笑,只是他面上依然保持着镇定,道:“聆月太小了,五官还没长开呢,看不出来像不像。” “这样吗?”谢芷清难掩失落。 郎卅实在忍不住了。他捞过谢芷清按在怀里,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笑道:“逗你的!宝宝的大眼睛跟你一模一样!” 谢芷清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冲他皱皱鼻子,也笑了。 说来奇怪,讨论宝宝的事情时明明兴奋得很,可现在被狼王搂在怀里,他又立刻困了。 谢芷清用最后一点力气对郎卅说:“睡了哦,郎卅。” 轻柔的吻落在头顶,宽厚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耳边又传来郎卅低沉的声音。 “睡吧。” 于是一夜好梦。 第二日下午,两人去接谢聆月回家。 今天的谢聆月没有昨天那么调皮,她乖乖躺在床上,听到谢芷清的脚步声后伸出小胖手挥了挥。 她穿着前几日谢芷清拿来的小衣服,脸蛋被红色的布料衬托得更加干净白皙——除了眼睛之外,鼻子和嘴巴也隐约有几分谢芷清的影子。 郎卅把她抱起来。他看看女儿的小脸蛋,又去看看谢芷清的,越看越觉得两人当真长得像。 狼王又开始幻想,以后他们家就有三只小兔子了…… 然而美好的幻想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怀里的谢聆月又开始作妖了。她挠挠鼻子,狡黠一笑,一记头槌朝郎卅袭来—— 郎卅淡淡扫她一眼,表情淡定,视线中倒是满满的警告意味,就差把“你试试看”说出口了。 谢聆月扁扁嘴,又老实了。 郎卅这才满意地笑笑。他抬头看看,见谢芷清还在向那几位长老问东问西,便偷摸着低声说道:“呵,还治不了你了?” 谢聆月嘴巴噘得老高。 那边,谢芷清终于和长老说完了话。 他仔细询问了谢聆月的作息,以及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表现。长老们说得温婉,但谢芷清也多少听懂了——他们家这个小宝宝,十分地,嗯,好动。 据长老们说,自从智化完成后,谢聆月几乎每天都要“越狱”,偷偷从小床上翻下来,这里看看那里看看,长老们每日都要好生寻找一通,才能把这位新生的小公主找到。 谢芷清:“……” 怎么会这样呢?虽说自己也很调皮,在安渝的时候也喜欢偷溜出宫,但小的时候还算听话懂事吧! 谢芷清忿忿想着,这个性格,一定是遗传了郎卅! 郎卅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背上了锅——他此刻又被乌耳玛缠上了。 一般来说,那些完全智化的狼同他们的兽化形态在性格上不会有太大差异,例如他和阿忒斯,例如郎潇潇和塔尼斯,也例如…… 他们家这两个小宝贝。 具体体现在,乌耳玛现在趴在他的脚边,已经把他的裤脚咬得稀巴烂了。 郎卅:“。” 这两个小崽子,真让人头疼。 另一边,谢芷清在心里短暂地生了一会儿气。不过,好脾气的小皇子很快又消了气,开心地过来郎卅这里帮忙。 他从狼王怀里接过谢聆月,用额头蹭蹭她,开心道:“回家喽!” 谢聆月用两只手捧住他的脸,笑得开开心心。脚边的乌耳玛也冲他摇起了尾巴,完全没有方才胡乱捣乱的模样。 郎卅:“。” 狼王很无语,也很无奈。 回家的路上谢聆月很兴奋,一会儿要谢芷清抱在怀里,一会儿又要骑在郎卅脖子上,闹个不停。 乌耳玛也没闲着,小狗刨地一样跟在他们身后走着,时不时就要撞上谢芷清的腿。 这一路走得实在热闹极了。 开春了,天气没那么寒冷,但谢芷清还是不敢给宝宝洗澡,就怕她着凉生病。于是回家后只寻了干净的帕子用热水浸湿,简单给她擦洗一番,之后又换上了新的衣服。 谢聆月坐在一件白色的小衣袍中,可可爱爱的。这衣袍的布料是小婵跑了好几趟才买到的,恰巧就是狼毛的灰白色,头顶还裁了两个圆滚滚的尖耳朵,身后拖着短短的尾巴。 退去了狼的特征,又换上了狼模样的小衣服。 谢芷清看不腻,笑眯眯捧着脸看个没完。 不过,比起十分配合的谢聆月,乌耳玛那边就显得有些不耐烦。 它不太喜欢奇怪的小衣服,跳上床在宝宝身上窝了一会儿。之后谢聆月用手拍拍它的脑袋,它琢磨了一会儿,又跳下床去,把刚才自己很嫌弃的那件小衣服叼过来搭在身上。 “真乖呀!”谢芷清又被可爱得冒泡泡。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谢聆月从长长的袖子里伸出一根胖胖的拇指,朝乌耳玛比了比。 默默目睹着这一切的郎卅心中感慨不已:他们家这个宝宝,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啊…… 不过,折腾了一下午,饶是谢聆月再活泼爱玩,也还是累了,傍晚吃饭时明显没有下午那般精神了。 宝宝现在还不到三个月,除了奶之外不能吃别的。谢芷清边给她喂牛奶边说:“聆月再等一等哦,等到四个月的时候就可以吃辅食啦。” 谢聆月就着他的手喝奶,表情难得的乖巧。 然后没过多久,她就困了。 谢芷清小声跟郎卅说:“到底还是小孩子。” 为了照顾谢聆月的休息时间,谢芷清和郎卅也早早地睡起了觉——谢芷清今天也实在过于兴奋了,现在终于放松下来,脑袋才刚挨上枕头,便也跟着睡着了。 郎卅还不困。他抱着谢芷清,让他枕在自己胸口,自己则时不时扭头看看一旁的谢聆月和乌耳玛。 小皇子很轻,压在他的胸口也没有多少份量;谢聆月闹腾了一整天,现在也终于能安静一会儿。 这个房间里非常安静,除了轻轻的呼吸声之外,连几只小动物都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可这个安静的房间却让郎卅觉得如此热闹。 他的小妻子,他们的宝宝,他们一家六口。 他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 半夜,房间依然静悄悄的。 阿忒斯睡在角落,不知怎的耳朵动了动。它打了个哈欠,从地上缓慢起身,来到了谢聆月的小床前。 它把两只前爪搭在她的床边,伸着脸过去看了看。 谢聆月果然醒了。 兽类听力更灵敏,方才它在睡梦中恍惚听到有一点极细微的动静,便过来看看。 谢聆月眨巴着大眼睛看它,把大拇指塞进嘴巴里吮吸着。 两只狼不知交流了些什么,总之阿忒斯明白了。 它离开小床,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最后找到一件郎卅的旧衣,用牙齿撕成粗粗的长布条,又跳上了宝宝的床。 它用粗布条把谢聆月绑了起来,缠了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还用牙齿咬着绑了个蝴蝶结! 谢聆月低头看看,满意地拍了拍它的脑袋。 之后,阿忒斯叼着这个蝴蝶结,把谢聆月叼到了旁边的大床上,放进了……郎卅怀里。 郎卅怀里抱着谢芷清,还在做梦呢,忽然感觉怀里沉甸甸的。 他挣扎着睁开眼睛一看—— 一个粉嫩漂亮的奶团子,黑亮的圆眼睛和怀里的小皇子如出一辙。 郎卅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这是谢聆月,是他和小清儿的宝宝,他们白天把谢聆月带回家了。 他和谢聆月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挠挠头坐起来。他抱着宝宝,低声问:“怎么了?饿了?” 谢聆月乖巧看他。 郎卅说:“哦,行,那我去给你热奶……” 狼王在睡梦中被砸醒,大脑一片混乱。他小心抱着谢聆月,又回头给谢芷清盖好被子,这才起身去温牛奶。 没过多久,谢芷清也醒了。 他迷糊着翻个身,突然感觉身边的热源不见了。 他揉揉眼睛,旁边没人。 “郎卅?”谢芷清的双眼还没适应黑暗,只能模糊看到远方有个人影,便出声叫他,“你在哪儿呢?” 郎卅应了一声,道:“我在给宝宝热奶。” 谢芷清“哦”了一声。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等到眼睛适应黑暗后,他看到狼王赤着上身,背对着他站在案台前。 谢芷清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笑了。他下了床,赤着脚走到郎卅身后,从背后抱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63章 63 郎卅听到身后的动静, 回头看了一眼,眉心微微皱起,道:“冷, 回去躺着。” 他的目光扫过谢芷清的双脚, 眉毛皱得更紧,“鞋子都不穿, 冷不冷?” 要不是怀里还抱着谢聆月, 他现在就要直接过去把谢芷清扛回床上。 谢芷清没管这些, 也没回答,只笑眯眯走到他身后抱住了他,脸颊贴着他温热的后背。 “怎么起来了?”小皇子刚睡醒,说话的语气带着黏糊糊的睡意。 郎卅动了动手臂, 让他看看自己怀里。 谢芷清这才看到, 原来狼王怀里还抱着宝宝。 谢芷清的瞌睡一下子全醒了。他“啊”了一声,小声叫道:“宝宝饿了吗?” 谢聆月眨巴着眼睛看他。郎卅端着小碗举在她嘴巴旁边, 只是小宝宝不肯老实喝牛奶, 下巴上和衣领处都沾上了一点点奶渍。 郎卅啧了一声, 道:“刚才阿忒斯过来,把小聆月往我怀里一放——我就起来给她热牛奶了。” 他一手抱着宝宝, 一手举着小奶碗,实在不好动作。谢芷清见状接过碗,试了试温度后又去找了小勺子, 耐心地喂给谢聆月。 也不知道到底是姿势对了,还是谢聆月双标惯了, 总之谢芷清过来之后她就老实了许多。不过, 牛奶没喝几口, 郎卅又把小碗抢走了。 谢聆月嗷呜一声, 小脸立刻皱了起来。 郎卅低头看看她,吓唬似的朝她呲了呲嘴,唬道:“老实点!” 接着他又低头看看谢芷清的双脚,道:“快回去睡下,我来。” 谢芷清说:“我不冷。” 郎卅挑眉看他。 谢芷清无奈笑笑,心里又觉得怪温暖的。他低头亲亲谢聆月的脸蛋,轻声说:“那你乖乖的哦,不要给阿爹捣乱。我先回去睡啦!” 说完便小跑着重新回到床上。 刚拉起被子盖到身上,谢芷清又想起来件事,连忙说:“郎卅,别忘了拍奶嗝!” “……”郎卅无语道,“知道了!” 这时,谢聆月避开了嘴边的小碗,特别得意地看着郎卅。 要不是孩子太小,很多动作不会做,郎卅简直怀疑她现在要叉个腰了。 狼王勤勤恳恳给谢聆月喂饱了肚子又拍了奶嗝,这才重新回去睡觉。 谢芷清自然还没睡着,他小心掀开被子让郎卅躺进来,低声道:“你还说我不穿鞋子,你自己不是也没穿衣服?冷不冷呀?” 郎卅说:“不冷,我不怕冷,皮糙肉厚的。” 话是这么说,伸手抱住谢芷清前,郎卅还是自己捂暖和了双手后,才敢放到小皇子的腰上。 谢芷清顺势钻进他的怀里,两人同以往的每一个夜晚一样相拥而眠。 不过,这一夜必定是没那么容易入睡的。 谢芷清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声问道:“郎卅,你睡着了吗?” 郎卅闭着眼睛说“没有”。 “怎么还没睡?”谢芷清用指腹按按他的眼皮,忧心道,“刚刚被宝宝吵醒,现在睡不着了吗?” 确实是有这个原因,不过…… 郎卅说:“不是,就是……感觉挺新奇的。” 他换了个姿势,让谢芷清趴到自己胸膛。他用手掌捋着小皇子柔顺的长发,道:“阿忒斯把我叫醒的时候,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当时我低头看看,聆月就在我怀里,那个感觉……很难形容。” 谢芷清眨眨眼睛,表情调皮,道:“觉得她很麻烦,但又觉得这种体验很不错,对吗?” “……”郎卅狡辩道,“没有觉得麻烦,没有……” 谢芷清说:“我才不信,你都写在脸上啦。” 郎卅连忙解释道:“不是觉得麻烦,实在是不习惯!小孩子和大人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了,照顾起来实在让人手忙脚乱。” 谢芷清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双手环住他的腰,说:“总要有适应过程……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总觉得面对宝宝的时候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郎卅捏着他的耳垂,也把人环紧,道:“一起学习就是了,也不用太紧张。” 他点点谢芷清的鼻尖,又说:“你就是太在意了。” 这次轮到谢芷清心虚了,“也没有太在意吧……” 郎卅板着脸道:“怎么没有?你对宝宝比对我上心多了。” 谢芷清又急急解释:“没有呀。” 他就是这样,明知道郎卅是在逗他,也还是会老实地解释清楚。 郎卅可太清楚这一点了,他惯会顺杆往上爬,“怎么会没有?唉!我也要半夜喝牛奶,我也要睡前拍拍。” “……”谢芷清很想笑,但看着郎卅一本正经的样子,又弱弱地辩解道,“你……你是狼王,你是个成熟的大人了,没有适合你这个年纪的人喝的奶,没有的。” 郎卅扯了扯嘴角,道:“没有吗?也不一定吧。” 说着他抱着谢芷清翻个身,将他压在床上,脑袋在他脖间乱拱。 “没有吧?我不信,让我检查一下!” “哎呀!”谢芷清笑着喊救命,两只手倒是很自觉地环上了狼王的腰。 反正左右都是睡不着,干脆做点别的事情发泄精力——郎卅可不会说,他看到谢芷清赤着双足踩在地上时就已经精神了。 “我检查一下,”郎卅咬着他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说。 黑夜中谢芷清的身体依然白皙。他的脚掌踩在深色的床单上,足弓处被另一双手牢牢握住。 圆润脚趾蜷缩着,过了好久才重新舒展开。 “郎卅,郎卅……”谢芷清哭喘着叫他,“耳朵,耳朵——” 狼王直起身子,捏着他的下巴,低声问:“耳朵怎么了?小清儿不是最喜欢毛绒绒的耳朵了吗?” 谢芷清呜咽一声,凑过去贴着郎卅的手。 郎卅还在不依不饶:“耳朵怎么了?哦——我知道了,把我耳朵打湿了,想帮我擦一擦,是吗?” 谢芷清不肯回答,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手心里。 郎卅终于不再作恶,凑过去咬住了他的耳垂。 黑夜悄悄过去,天色都蒙蒙亮了。 * 自从谢聆月回家后,两人好不容易调整好的作息又开始乱套了。 谢聆月年纪小,精力也充沛,在昼伏夜出这一点上完美继承了狼族的习惯。她每天夜里都在闹,今天要喝奶,明天要嘘嘘,后天要和乌耳玛玩。 谢芷清和郎卅每天白天陪她好一通玩耍,可到了晚上,还是这样。 如此反复,循环不止。 郎卅问遍了狼族见多识广的长老,也请孙太医看了好几次,都说实在没有太好的办法,小公主体力太好了…… 谢芷清还好,本身就没有太要紧的事情非要他来处理不可。 郎卅就不一样了。虽说小公主出生也是大事,可狼族的事务总不能一直没人处理,况且这阵子唯一一个能帮忙的郎潇潇又被他派去了安渝,很多事情必须得他亲自来做。 于是白天带谢聆月玩耍的事情,还是谢芷清做得更多。 这一天中午吃过午饭,郎卅有点急事,出门了。 照例,还是把阿忒斯留下了。 不过阿忒斯也没待太久——最近这阵子谢芷清的心思一直都放在宝宝身上,多少有些疏忽家里那只小兔子了。 芙芙倒是很乖,知道小主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时刻陪伴自己。可它越乖巧懂事,谢芷清越发觉得愧疚。 于是这一天,他打发阿忒斯带芙芙出去散步。 阿忒斯很犹豫。它看看谢芷清,又看看谢聆月。 谢芷清温柔说道:“没关系,聆月我来照顾。你也好久没和芙芙出去玩啦,去吧!” 这倒是真的。 阿忒斯成熟稳重,但毕竟是猛兽,还是喜欢到处乱跑。听到这话后便起了身,扒开芙芙的小笼子,把它顶到背上带着出去玩了。 每到这个时候,谢芷清就会发自内心地感慨,幸好家里还有个阿忒斯。 谢聆月在他怀里乖乖躺着,乌耳玛则安静窝在他的脚边。谢芷清笑了笑,小心弯下腰摸摸小狼的头顶,温声说道:“聆月以后要和乌耳玛好好相处哦!就像阿爹和阿忒斯一样,要做对方最坚实的后盾,好不好?” 乌耳玛不知听懂没听懂,金色瞳孔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好在谢聆月听懂了。她用小手戳戳谢芷清的脸颊,嘴巴里嘀嘀咕咕着又在说些意味不明的拟声词。 谢聆月最近会说的词越来越多了——或许不能叫“词”,只是一些语气很像词语的哼气声。 不过,这也足够让谢芷清开心很久了。 他耐心问道:“小聆月在说什么?” 谢聆月:“乌乌!” 经过几天的“磨合”,再联系宝宝的动作和表情,谢芷清懂了:“哦!宝宝想出去玩?” 谢聆月用力点头。 可是…… 谢芷清有点犯难。 前阵子,郎卅忽然很严肃地跟他说,最近不要走太远,说是谢聆月才刚完成智化,身体正处于适应阶段,需要静养。可看宝宝现在的模样,可不像是需要静养的样子。 谢芷清老觉得哪里不对劲。 前几日郎卅不算太忙,白天还有时间带他们一起出去。可今天郎卅和阿忒斯都不在…… 谢芷清犹豫了一会儿,道:“那我们只在附近走一走,好吗?” 谢聆月又点点头。 心里惦记着事儿,出去玩也总是心不在焉。 谢芷清没走几步就想回去了,可谢聆月一副极开心的样子,也只好再带着她多走一走。 谢聆月长得很快,四个月的身长,抱在怀里竟然已经会遮住谢芷清的视线了。她一直左摇右晃,谢芷清不得不伸长脖子看路。 就这样也还是不老实,谢聆月伸出小胖手,抓住了谢芷清的耳朵。 “……”谢芷清哎哟一声,说,“聆月,松手哦。” 谢聆月口齿不清地说:“乎乎。” “呼呼?”谢芷清说,“那倒也不用,不疼。” 谢聆月:“乎乎。” “乎乎?”谢芷清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是说芙芙?芙芙不在这里哦,芙芙和阿忒斯出去玩啦?哎,难道是它们也来到这里了?” 说着,谢芷清换了个姿势,不让宝宝再挡住自己的视线。 然后这一看—— 他在几米之外的草丛里,看到一个……猫耳少年。 谢芷清屏住呼吸。 那少年年纪不大,看人的神情却极为警惕。他趴在草丛中,背部高高弓起,是随时能够进入战斗的姿态。 他的耳朵短且圆,毛发上带着明显的黑色斑点。 与其说是猫耳,不如说更像是……老虎的耳朵。 谢芷清忽然紧张起来。 草原上确实也有一些其他的族群,可……狼是凶兽,一般不会再和另一种凶兽共处一处。 更何况面前这位……不管怎么看,实在是太像老虎了…… 对老虎的恐惧让谢芷清陷入了极度的担忧和恐慌中,他吞了吞口水,抱紧谢聆月,又低头看向一直安静跟在身后的乌耳玛,小声说:“宝宝,我们、我们回家……我们先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第64章 64 谢聆月大概是年纪太小, 还完全没有感知危险的本能。又或者,她本身也是好斗的凶兽,遇到同类难免更兴奋。总之, 谢聆月在谢芷清怀里扭了扭身体, 转向那个不知是猫还是虎的少年,胖乎乎的食指指着他, 说:“乎乎!乎乎!” ……谢芷清这才明白, 原来方才谢聆月说的是“虎虎”。 但事已至此, 再去计较这些也毫无意义。 草原远没有到炎热的时候,可谢芷清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他咬咬嘴唇,抱着宝宝悄悄往后退去——甚至不敢直接转身将背后暴露在那少年眼中。 然而脚下一哆嗦,他不小心踩到了乌耳玛的爪子。 小狼嗷呜一声, 又把谢芷清吓得一声惊呼。 这点声响并不大, 只是眼下没有旁人,谢芷清又过分紧张, 总觉得连耳边的空气都有了流动的声音。他心脏怦怦直跳, 双脚像被钉在地上, 不能动弹。 眼前的少年似乎被刚才的响动惊到了。他的背弓得更弯,喉间冒出极响亮的呼噜噜声。他拨开草丛, 缓慢地向前迈了两步。 那少年身上只披了一块破破烂烂的布蔽体,他的四肢裸露在外,厚重的黄黑色皮毛覆在他的四肢上, 再往下是……四只锋利的爪子。 ……是虎,绝对不是猫。 谢芷清吞了吞口水, 勉强镇定下来。他又仔细看了那人, 视线定在了他的右腿上。 他的右腿关节处被撕开了一条巨大的伤口, 鲜血打湿了他的毛, 脏兮兮地裹在一起。 他似乎在这里待了很久,脚下的土地早已被鲜血浸染成黑色。 他盯着谢芷清,黄色瞳仁一直定在谢芷清身上。那视线淡淡的,却又无端带来可怖的压迫感。 良久后,少年先开了口:“你是人,不是狼。” 他的咬字不甚清晰,说话的速度很慢,字与字之间也并不连贯,想必不是心智开化的兽族——这样反而更难缠。 谢芷清把怀里的宝宝抱得更紧。他是人不假,可眼下这有两个货真价实的狼呢…… 好在那少年似乎也并没有想要得到什么回答。他弓起的背渐渐放平,身体逐渐放松,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像先前那样戒备。 谢芷清不动声色地揩去额头的汗水。他低头看看脚边的小狼崽,清清嗓子,小声说:“乌耳玛,我们快走。” 他仍然不敢转身。 后退着走出几步后,他发现那少年并没有跟上来的打算,心里才算放松了一些。 等到离那只虎有了一定距离后,谢芷清弯腰抱起乌耳玛,带着怀里两个小狼崽拔腿就跑! 耳边的风声呼呼的,吹得谢芷清两耳阵阵刺痛。 然而就在此刻,他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小清儿,是你在这附近吗?”女孩声音清脆,语气却带着明显的疑惑,“是你吗?” 竟然是郎潇潇! 同为猛兽的凶狠气息让身后的虎又一次发出呼噜声。与不久前不同,这一次,他的声音明显焦躁了许多。 谢芷清心急如焚。他连忙左右看看,却根本无法看到郎潇潇此刻在何处。 怀里的谢聆月又闹腾起来了。她指了指某个方向,含糊着说“嗯嗯”。 谢芷清慌忙看去—— 郎潇潇的身影逐渐清晰。 ……只是,她的脚步也缓缓慢了下来。 “小清儿?你、你……这是……”郎潇潇犹豫着说,“老虎?” 她话音未落,那名虎少年已经咆哮着扑了过去。 他奔跑的速度那样快,几乎顷刻之间便已来到郎潇潇身旁。 饶是郎潇潇功夫一等一的好,一时之间还是躲闪不及,竟真的被他一口咬在手背上! “潇潇!”谢芷清惊呼。 那名虎少年的犬齿也没有完全退化,比寻常人更加锋利尖锐,前后不过片刻,郎潇潇的左手手臂便淌下了大片鲜血。 短暂怔愣过后郎潇潇终于回过神来。她反手卡住那只虎的脖子,右腿在他小腹一顶——叼住手背的犬牙应声松开。 然而紧接着,那只虎举起右掌,竟直接拍向了郎潇潇的头—— 谢芷清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咻—— 一只短箭自谢芷清身后射出,径直射在那虎少年受伤的腿上。 本就被撕裂的伤口现在更是深可见骨,他受伤的右腿终于支撑不住,踉跄两步后跪在了地上。 “德德!”谢聆月仍然毫无惧色,拍着手又在说些听不懂的话。 谢芷清顾不得安慰她——身边旋风一样闪过一个人,路过自己身边时居然还有余力拍拍自己的脑袋以作安慰。 那人速度远比方才那名虎少年更快。他撕开自己的披风一角,简单地包扎了郎潇潇的伤口,又迅速制住挣扎着起身的虎。 他单手便拧住那只虎的双臂锁在身后,又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背,把他死死按在地上。 很快,又有几名侍从自谢芷清身后冲出。他们围住前方缠斗的三人,七手八脚将那只虎制住。 “郎卅……”谢芷清望着前方的狼群,喃喃道。 心中的恐惧和惊慌在见到狼王和他的侍从后渐渐散去,谢芷清两腿发软,额前一片冷汗。 即便隔着几步距离,即便这样小声的喃喃自语,郎卅也完全能够听到。 他草草给郎潇潇裹了裹伤口,便立刻向谢芷清奔来! “小清儿!”他紧紧拥住谢芷清,脸上是同样的惊慌,“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谢芷清勉强打起精神,又说,“宝宝也没事。” 郎卅仍在后怕,“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侍从,几乎咆哮着说:“我怎么跟你们说的?!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身后一众侍从讷讷不敢回答。 郎卅左右看看,又问:“阿忒斯呢?我不是让它一直跟着你吗!” 谢芷清连忙说:“是我让它出去带芙芙散步了……你不要怪它。” 郎卅眼底一片赤色,眼中的担忧夹杂着愤怒,无不显示着狼王的暴戾和喜怒无常。 谢芷清心里有点害怕。他摸着郎卅的手臂,低声说:“我没事,你别担心。” 他又拽拽郎卅的袖子,问道:“潇潇的伤怎么样?是不是很严重?” 郎卅低头看着他。 狼王的胸膛依然剧烈起伏着,过了许久才低声开口,道:“……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说罢他回过头去看看郎潇潇,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平静:“去我那儿拿点药。” 接着他又对那几名侍从说:“把他带走,好好关着。你们几个去戒堂领罚。” 那几人拖着虎少年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郎卅从谢芷清怀里接过那两个小狼崽,他神情有点疲惫,摇了摇头,没再多说,只示意谢芷清同他一起回家。 路上郎卅开口解释了一番。 “前阵子——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出去,回来时衣服上带了血,还把你吓了一跳。那时候有人说看见老虎了,还伤了人,只是那次我们找了好几天,连个老虎影子都没见到。前几日我忽然看到了老虎的脚印,就一直派人在寻找,没想到他居然躲在这里……” 郎卅依然忧心忡忡,眉头皱得死紧。 “德德!德德!”一向最爱捣乱的谢聆月又伸出小胖手,啪地一声拍在郎卅的眉心,“德德!!” “……”本来挺郁闷的心情奇迹般地被这一巴掌治愈了。郎卅依然皱眉看她,但很快就被谢聆月无辜的表情逗笑了。 “德什么德?”郎卅笑着骂道,“话都说不利索!” 笑过之后他又看向谢芷清。他的神色依然带着疲倦——从心底涌上的恐惧没那么容易消去,看到谢芷清抱着两个小狼崽瑟瑟发抖地站在那只老虎面前时,郎卅简直要发疯。 他腾出一只手揽住了谢芷清的肩膀,深深吸了口气,道:“真是吓死我了……” 谢芷清慢慢摇摇头,道:“我想起来了,你之前特意说过要我别走太远,我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因为这样。” 怪谁呢?怪谢芷清不听话?怪谢聆月非要出去玩?还是怪草原太大了、老虎跑太快、狼王找了好几日都没有找到那只虎? “大家都没想到的事……我难得单独带聆月出门,谁知道就碰上他了。”谢芷清道,“哎呀,我太倒霉啦……” 郎卅实在无话可说。他又叹了口气,伸出手抱住谢芷清,用下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还好你没事……还好你们都没事。” 两人短暂地平复了心情,又重新朝着家里的方向出发。 走出几步后,身后忽然传来郎潇潇弱弱的声音。 “那个,两位,”郎潇潇搓着脸,笑呵呵地说,“能不能让我抱抱宝宝?” 谢芷清:“……” 刚才光顾着听郎卅说话,他都忘了郎潇潇还在后面。 “你的伤怎么样?是不是很严重?!”他想起郎潇潇的伤,赶忙问道。 “不严重,不严重。”郎潇潇举起手臂给他看,“我跟你们去取点药,擦一下就好了。” 刚才郎卅撕下披风一角,简单地做过包扎,现在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剩下的就要靠伤药和时间了。 郎潇潇说:“真的不严重,小清儿你不要耷拉着脸!这点小伤对本公主来说不算什么!” 她小跑着来到谢芷清面前,两眼放光地盯着谢聆月,道:“那个,嘿嘿,宝宝,宝宝给我抱一下好吗?” 谢芷清:“。” 他眨眨眼睛,说:“那个,潇潇,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你不是……去安渝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已知狼王的衣服有如下几种用途: 给小清儿垫着屁股,做乌耳玛的磨牙棒,给郎潇潇包扎伤口,被阿忒斯咬成布料捆住谢聆月 第65章 65 这一两年安渝的气候一直不好, 为了安抚国民,谢芷明亲自去民间体察民情,朝中之事暂由谢芷风代为处理。 谢芷清心里担心极了, 一来担心皇兄刚登基就遇到这种麻烦, 二来担心谢芷风一个人在朝中太累太辛苦。 后来郎卅说帮忙想想办法,顺便锻炼锻炼郎潇潇, 便把人支过去了。 也是个一举两得的事。 现在郎潇潇毫无征兆地回来了, 想来形势有所缓和。 谢芷清连忙问道:“你回来了呀?什么时候返程的?皇兄……安渝那边都还好吗?” 郎潇潇道:“我回来啦, 嘿嘿!不只我回来了,我还带别人回来啦!” 她靠近谢芷清,神神秘秘道:“我带着你的父皇还有你的宝贝妹妹和那位二皇子一起回来啦!” “什么?!”谢芷清大吃一惊。 “给你,信!”郎潇潇从怀里掏出一个薄薄的信封, 道, “忘了给你。我脚程快,就没有等他们, 先过来给你报信啦!他们的随行车队大概还有六七天才能到。” 那信是谢芷清的父皇亲自写的。 他在信中简略交代了最近这几个月安渝的情况, 也对狼王和狼族公主的热情帮助表示了感谢。 最后他说, 芷明实在脱不开身,此次探亲, 便只有他们父女三人。 “‘只有’?”郎卅欲言又止,“这都居家迁徙了……” 谢芷清回过神来,“对哦……那, 那……岂不是只有皇长兄一个人留在安渝?” 他浅浅叹了口气,道:“父皇年纪那么大了, 还这样舟车劳顿, 我真是……” 每次提到这个话题, 郎卅心里同样不好受。他抿着嘴, 起身走到谢芷清身后。他碰碰小皇子的耳垂,低声道:“宝宝才刚出生,不管是她还是你,现在都不适合长途跋涉……这次,也只能让他们辛苦一下了。” 他稍一用力,把谢芷清揽进怀里,又说:“等过一阵子——” 他说着抬头看看郎潇潇,继续又道:“等过一阵子,聆月长大一点,我们一起回去。嗯?” 谢芷清垂着眼睛点了点头。 不过,即将见到家人的喜悦到底还是大于一切。谢芷清揉揉脸,又恢复了往日的笑脸。 他先对郎潇潇道了谢,又低头碰碰谢聆月的前额,欢喜道:“聆月就要见到外公和舅舅啦!还有一个只比你大一点点的小姨!” 他兴奋得很,一连在宝宝额头上亲了好几口,“聆月开心吗?” 谢聆月伸出小胖手,朝着天空张开五根手指,嘴巴里嘟囔着:“哈!哈!” 几个大人谁都听不懂她到底想说什么,只能从宝宝的语气和表情猜个大概。 “哎呀,总之是高兴的意思了。”郎卅道。 谢芷清笑弯了腰。他用额头顶着谢聆月的,又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那个,小清儿……”郎潇潇又弱弱地开了口,“我、我也想抱一下……” 郎卅扫了她一眼,说:“你手都受伤了,抱什么抱?” “哦,对!”这倒是提醒谢芷清了,他赶紧说,“别耽搁了,赶紧回家给你拿伤药。” 说着赶紧拉着郎卅往家走,只留下郎潇潇一个人站在原地垂头丧气。 才几个月大的人类宝宝,她也很想抱一下嘛! * 回到家后,郎卅找出几瓶伤药丢给郎潇潇,道:“自己看着用吧,反正都是好东西。” 这些都是很早之前他给谢芷清备着的。那时候谢芷清还没有来到草原,郎卅准备了许多东西,用得着的用不着的都备上了。 他把谢芷清看得那么紧,当然不会让小皇子受什么伤。实在也是没想到,这药最后居然用在郎潇潇身上了。 那只老虎留下的伤口看着骇人,可对于这位狼族公主来说,皮肉小伤实在不足担忧。她把药收进怀里,说了一声“知道了”,便又伸长脖子,去看躺在床上的谢聆月。 “这么大了呀……我走的时候,她才那么小呢。”郎潇潇说着,用两根手指比了比,比划出大约一寸长的距离。 “……”谢芷清无语了片刻,道,“那倒也没有那么小。” 不过,他还是领着郎潇潇来到宝宝床前,给谢聆月介绍道:“这位是小姑姑哦!是阿爹的妹妹!聆月以后要和小姑姑好好相处哦!” 谢聆月用指头戳戳郎潇潇的肚子,嘿嘿一笑。 郎潇潇在谢芷清的帮助下小心抱起了宝宝。她一边抱着一边叫唤:“哎哟,哎哟,她好柔软!天呐,我不敢用力!小清儿,救命啊,救我救我救我!!” 郎卅被她叫得脑仁疼,两步走上前去夺走谢聆月,道:“你这个人!闹着要抱的是你,抱上了之后还在继续闹唤的也是你!你怎么回事?” “……”郎潇潇苦着脸道,“我不知道她这么软!我没办法用力!!” 郎卅嫌弃地啧了一声。 两只大狼吵得不亦乐乎,被抱在怀里的小狼也不甘示弱。 “嘿嘿!”谢聆月这次伸出两只手,在狼王兄妹的下巴上各拍了一掌,嘴里念念有词,“嘿嘿!嘿嘿!!” 郎潇潇:“……?嗯?我刚刚是被打了吗?” “……”郎卅无奈扶额。 场面过于混乱,谢芷清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又觉得这副场景实在太过好笑。 “好啦好啦!”他笑着接过谢聆月,转头对郎潇潇说,“快回去给伤口敷药吧,别把伤拖严重了。” 郎潇潇挠挠头,说“好吧”,便准备告辞了。 临走前她又掏出那几瓶药,对郎卅说:“哥,这药我之后还你啊!” 郎卅摆摆手,道:“无所谓。我说你——” 他皱皱眉,还是有几句话憋不住非要说。 他看向郎潇潇,语气又恢复了惯有的严厉,道:“我说你也是个大姑娘了,做事能不能别这么——啧,刚才我就在几百米之外,你又不是听不到,你说你逞什么能呢?一天到晚咋咋呼呼。” 郎潇潇噘着个嘴,眉心也皱了起来。她看起来很不服气,很想顶几句嘴,可是又不知道想起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一个人低头生着闷气。 这兄妹俩不尴不尬的关系一直让谢芷清十分操心。他拍拍怀里的谢聆月,悄悄走到郎卅身后撞撞他的背,示意他不要这么凶。 “潇潇是担心我。”他轻声说,“你不要再念她啦。” 郎卅看看他,心里明白他的好意。 自从上次大吵过一次后,谢芷清一直非常关心他们兄妹有没有和好——现在的情况是,兄妹两个都没有再继续和对方怄气的意思,但谁都拉不下脸先迈出那个台阶,这事情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尴尬着。 郎卅毕竟做了太久狼王,脾气本就不好,再加上从小对郎潇潇管教惯了,这么长时间过去,竟让郎潇潇觉得自己还在跟她置气。 郎潇潇觉得自己理亏,更是不敢多说,每次一看到郎卅虎着个脸就立正站好等待挨骂。 总之,心里都觉得这事过去了,行动上这篇一直翻不过去。 谢芷清觉得今天倒是个好机会,他躲到郎卅身后,又戳戳他的腰。 他回头看看,谢芷清眉眼间一片温和笑意。他朝郎潇潇的方向努努嘴,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郎卅胡乱挥了挥手,说:“知道了知道了。” 他从谢芷清怀里接过宝宝,又怪不服气地跟郎潇潇说:“赶紧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 最后几个字说得又快又含糊。 郎潇潇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眨眨眼睛疑惑地看了看郎卅后,突然极为惊喜地“哈”了一声。她看到郎卅又板起了脸才按下自己嘴角的笑意,慌慌张张逃出门,只从门口探出脸来,嚣张说道:“夭寿啦!狼王还会跟人说谢谢呀!!!” “……郎潇潇!”郎卅脸上挂不住,伸手指着她,怒道,“你给我滚进来!” 郎潇潇做了个丑丑的鬼脸,一溜烟跑没影了。 郎卅气到来回踱步,骂道:“这个死丫头,真是反了她了!” 谢芷清不敢说话——毕竟,忍笑已经让他拼劲全力了。 不过他忍住了笑,宝宝可没有。 谢聆月趴在郎卅怀里,指着谢芷清憋笑到快要扭曲的脸,说:“阿年!阿年!年!年!年!” 郎卅听不懂她又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顺着宝宝手指的方向看去—— 刚好看到谢芷清鼓着脸笑到不能自已。 “……”郎卅快气疯了,咬牙切齿道,“你跟郎潇潇一起气我是不是?” 谢芷清仍然不敢说话,只能摆摆手——他觉得自己只要张张嘴就会破功笑出声来! “……”郎卅叹了口气,“唉!” 偏偏这时候,谢聆月还要继续捣乱。 “德德!”她又按按郎卅的肩膀,欢快地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德!德德德德!” 郎卅虎着脸道:“说人话!” 谢芷清笑够了,也不敢再笑了——还是得给狼王留点面子。 他揉揉笑僵的脸,从他怀里接过谢聆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哄着宝宝玩:“宝宝乖!” 谢聆月也很配合,“年!年!年年年!” 她还是说些听不懂的词,顺便用手拍着谢芷清的肩膀。 郎卅的脸色依然臭臭的,他戳着宝宝的脸蛋,吓唬道:“说点我们能听懂的!” 谢聆月虽然说不出他们能听懂的话,却完全能够理解他们的意思。她用小手握住郎卅的手指,嘴里继续说着:“德德德德德!” 郎卅叹气:“怎么说来说去只会这么两句话?真是的……” 话说到一半,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谢聆月,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他问:“德德……是什么?” 谢芷清疑惑地歪了歪头。 只见谢聆月伸出小手拍拍郎卅的手背,欢快地叫:“德德!德!!!” “……”郎卅喉结一滚,又问道,“那‘年’又是什么?” 说到这里,谢芷清也琢磨过来了。 他满脸震惊,全身上下似乎都僵硬了。 他看向谢聆月,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结巴着说:“你,你……” 谢聆月用两只手抱住谢芷清的手腕,声音清脆又响亮:“啊!年!” 作者有话要说: 第66章 66 谢芷清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砸昏了头。他看着躺在床上啃着手指头的小宝宝, 呆呆说道:“聆月……在说什么?” 谢聆月拍拍床,像是在疑惑面前的大人怎么这样愚笨。她张大嘴巴,声音很重地说:“年!年!年年年!年年年!” 她像是怕谢芷清听不到, 一边说着, 一边还在捶床,奶呼呼地叫着谢芷清。 她说不清楚话, 这几个重复的字被她念得黏黏糊糊。 然而这样含糊不清的话语, 却能直直击中谢芷清柔软的心。 他弯下身子抱住谢聆月, 紧紧贴着宝宝软软的脸蛋。 他心中明明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谢芷清轻轻吸了一口气,鼻腔酸涩。这时他才发现,原来他的脸上不知不觉竟爬满了泪水。 谢聆月, 居然会说话了…… 奇奇怪怪的咬字没有让谢芷清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一点, 但带来的冲击和感动却半分没少。 他完全无法控制汹涌的泪意,只能任由眼泪不住掉落。 那泪水凉凉的, 也沾湿了宝宝的侧脸。 谢聆月先是觉得奇怪, 她疑惑着出了个声, 歪着脑袋看谢芷清。 后来,当她看清谢芷清安静流泪的脸庞后, 小脸蛋上的表情又变成了呆愣。 她歪头看着谢芷清,想了一会儿之后凑过去亲亲他的下巴。 小婴儿柔软的嘴唇贴在他的脸上,用最简单的方式帮他擦去眼泪。 大概是泪水的味道实在不怎么好, 谢聆月扁扁嘴,小脸皱成一团, 又嘀咕着说:“拨拨, 拨——” 谢芷清无法形容心中汹涌的感情。他侧过脸去擦掉眼泪, 又重新抱紧宝宝。 流过泪的皮肤冰冰的, 很快又被宝宝的脸蛋捂温暖。 谢聆月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很不安生,小拳头一会儿碰碰这里一会儿碰碰那里。她下手没轻没重,有那么几下甚至戳痛了谢芷清。 然而这一点点疼痛,落在谢芷清的心里又都变成了快乐和满足。 ……谢聆月的到来,实在让他拥有了太多。 想着想着,他又快要落泪。 谢芷清眨眨眼睛,晶莹泪水再次落下。 “聆月……聆月。”他喃喃叫着宝宝的名字,声音哽咽。 这时,郎卅绕到他面前抱住了他。 眼前的视线全被狼王的披风遮住,他又被罩在只有郎卅的世界里。原本还能勉强压抑着的泪水顷刻间尽数涌出,他把宝宝放到郎卅手上,双手颤抖着揪紧那人的衣摆,断断续续地说:“宝宝在叫我……她在叫我。” 隔了许久,他才听到头顶传来的熟悉声音。郎卅声音有点哑,说:“嗯,她都会说话啦。” 他托着宝宝小心放回床上,又擦净了谢芷清脸上的眼泪。 “我看看——”他终于腾出双手捧着谢芷清的脸,开玩笑道,“看这哭的,眼睛都肿了。高兴的事,别哭。” 谢芷清怪不好意思的。他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很用力地点了点头,说“嗯”。 宝宝被放回床上也依然不老实。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一个不小心跌回床上。她拍着小枕头,叫道:“拨拨拨!” 谢芷清擦干眼泪,又回头看她,笑眯眯问道:“让阿娘来猜猜看,‘拨拨’又是什么意思?” 谢聆月戳戳他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年!拨!!德德!拨!拨拨拨!!” 谢芷清:“?” 到底在说什么?小皇子脑瓜不太够用,琢磨半天也没琢磨明白,只好扭头去向郎卅求助。 郎卅:“……” 他表情尴尬,装模作样咳嗽一声。他不回答谢芷清的问题,甚至故意绕开了话题:“哎呀,不早了,该给聆月喝奶了。” 但这个狼就很可恶。他嘴上什么都不说,脸上偏偏又做出一副“你快点来问我我好想告诉你”的矛盾表情。 谢芷清是肯定会上钩的。 他用胳膊肘碰碰郎卅,认真问道:“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一定懂。快点告诉我。” 郎卅欲言又止:“你真的想知道?” “真的!”谢芷清急死了,“快点告诉我呀!” 郎卅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叹气道:“那好吧,这可是你非要知道的——‘拨’这个发音,你觉不觉得有点像‘笨’?” 谢芷清:“……?” 郎卅道:“聆月说你笨。” “???” “你想啊,她叫了你那——么长时间,你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我提醒你你才注意到的。虽然说她确实吐字不清吧,但……”郎卅正色道,“真的挺笨的,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远离谢芷清的方向缓缓躲去。等到这几句话说完,他离谢芷清至少已经一米远了。 等到谢芷清伸手打过来的时候郎卅拔腿就跑! 谢芷清张牙舞爪地,却只挥到了空气。 郎卅躲在门口哈哈大笑,嘴里还学着谢聆月的语气,说:“小清儿,笨!笨!笨笨!” 把谢芷清气得原地跺脚。 他鼓着脸坐到宝宝的床边,伸手又把谢聆月抱进怀里。 本想“数落”两句,教育宝宝不可以说自己笨,但一看到谢聆月肉乎乎的小脸蛋,他又舍不得了,最后只轻轻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冲她皱皱鼻子。 谢聆月甩甩脑袋躲开他的手,自己则伸出胖指头指着门口的狼王,道:“德德!” 谢芷清心里仍然怨念满满,见状脸又鼓了起来。他按下女儿的小手,赌气道:“聆月乖,我们不理他!” “……”狼王卑微道歉,“错了错了,小清儿,我错了。” 谢芷清充耳不闻。 偏偏谢聆月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她一直拍着谢芷清的手臂,非要让郎卅过来。 谢芷清本来也没有多生气,非要说起来,还不如说是在无意识地撒娇。他用眼睛扫着门口,哼了一声。 郎卅立刻屁颠屁颠跑回来,张开双手就要抱谢聆月,“来,宝贝乖,真是阿爹的贴心小棉袄。来,让阿爹抱——” “啪——” 谢聆月用手掌砰地拍在狼王肩膀,嘴巴里又大声叫道:“德德拨拨!!!” 郎卅:“……” 谢聆月拍了一个巴掌还觉得不够,干脆两只手交替着啪啪打在郎卅肩膀——她用一种这个年纪的小宝宝绝对不应该有的速度噼里啪啦拍着狼王,两只手快要拍出残影。 谢芷清目瞪口呆。 目瞪口呆之余,他还不忘看一眼郎卅的表情——那人眼里快要喷火了。 太精彩了,太……好笑了。要不是顾虑着形象,谢芷清简直要笑到打滚。 谁能想到威风凛凛的狼王,居然被一个六个月大的小宝宝气到无语呢? 他从郎卅手里接过宝宝,还要故意气他,说:“狼王好凶哦,不要吓到我们的小宝宝。” 谢聆月配合地扁扁嘴,钻进谢芷清怀里,眨巴着大眼睛委屈看他。 郎卅:“……” 这个家简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狼王仰天长叹,无可奈何。 他忿忿地揉着谢芷清的脸作为惩罚,之后绷着表情对他怒目而视。 然而小皇子早就不会害怕他的冷脸了——更何况这冷脸还是假扮出来的——他朝郎卅吐吐舌头,脸颊红扑扑的,冲他扮鬼脸。 之后又被郎卅搂在怀里好一通搓揉。 “……”谢聆月费力地从他俩的身体中间挤出来。她皱皱鼻子,自己爬回小床上躺好,看着那两个腻歪的大人撇了撇嘴。 她含着自己的拇指,圆眼睛滴溜溜转了好几转,最后还是落回那两个大人身上。 才几个月大的小宝宝不懂他们抱在一起是在做什么,只是看了一会儿之后实在觉得无聊。 谢聆月张开嘴巴打了个哈欠,胖胖的手指头揉了揉眼睛,翻过身去用屁股对着她的“阿年”和“德德”。 没过一会儿,居然睡着了。 狼王敏锐地听到了宝宝平稳的呼吸声。他稍微松开谢芷清,朝床边看了看。 谢聆月躺在她的小床上,已经进入了梦乡。 他又立刻收紧双臂,低头在谢芷清耳边说:“宝宝睡着了。” “哦哦,我去看看!”谢芷清习惯性回答。 不过,还没等他挣开郎卅的怀抱,便被抱得更紧。 “嘘——宝宝好不容易睡着了,”郎卅说,“我们可以做点别的事了。” 谢芷清:“?”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下一刻,眼前的视线便翻天覆地。 他被郎卅扛在肩上,两步扔上了床! “郎卅!”谢芷清气愤道,“你——” “嘘——”郎卅用指腹按着他的嘴唇,低声哄道,“别把聆月吵醒了。” 谢芷清:“……”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这样拿捏住了谢芷清。 谢芷清咬着手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却又忍不住想要伸出手臂环着狼王的脖子。 实在忍耐不了的时候,他只能喘出一两道气音,再咬住郎卅的肩膀。 郎卅在他耳边低声笑着,那笑声低沉醇厚,听得谢芷清耳根一片酥麻。 成片的绯色从谢芷清的耳垂爬到脸颊,郎卅捏着他的下巴,越看越觉得喜欢。 “小清儿……” 谢芷清迷茫着睁开眼睛看他,那人的瞳孔中倒映出自己那张满脸情.欲的面容。 他呜咽一声,闭着眼睛靠近郎卅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67-一更 (……) “郎卅, 郎卅……”谢芷清连说话的声音都只剩气音。他睁开眼睛,眼睫一片湿润。 “嗯?”郎卅终于肯放过他的手指,俯下身子, 像是想要仔细听听看他想说什么。 然而他只在小皇子的唇边停留了一瞬—— 天色渐渐暗了。 傍晚, 有人来敲房门。 郎卅正在磨蔬菜汁。 孙太医说可以给谢聆月加一点点辅食了,于是, 除了热牛奶之外, 狼王现在又有了别的任务。 他听到敲门声后, 走过去开了门。 是来送饭的,说是今天没见狼王和王妃过来用餐,想来是有事耽误了,便干脆给他们送了过来。 郎卅接过, 说了句“辛苦”。 谢芷清被这几声动静吵醒, 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 深色的被子自肩头滑落,雪白皮肤上印着几个暗色的痕迹。他出声问道:“送饭?都这么晚了吗……” 说着他又有些恼怒, 抿了抿嘴瞪着郎卅。 小皇子故作凶狠, 然而这副表情落在郎卅眼里, 也依然只像是人畜无害的小兔子——甚至连指尖上都还留着被人啃出的吻痕。 郎卅喉结一滚,清清嗓子, 道:“饿不饿?快来吃饭。” 谢芷清磨磨蹭蹭下了床,挤到郎卅身旁,用脑袋撞着他, 又被揽进怀里揉乱了长发。 柔顺长发垂至腰间,乌黑浓密的头发软软地缠在郎卅手腕, 光是这一点点微凉的触感就足够让人心猿意马。 偏偏谢芷清还不肯老实, 他用脑袋顶着郎卅的肩膀, 手指钻进他的衣领, 道:“你是不是又在发情?你——” 郎卅攥住他的手指,扯开袖口给他看手腕上浅浅的狼纹,挑眉说道:“对,所以不要招惹我。” “……”谢芷清只是随口一说,万没想到竟是真的,他连忙躲开,赶紧摇头,道,“吃饭吃饭,吃饭吃饭!” 郎卅哼了一声,又把他按在怀里揉了一通才松开。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 谢聆月成长得非常迅速,从开始含糊不清地说“年”到口齿清晰地叫出“阿娘”这两个字,也就花了三四天的时间。 期间老狼王老狼后过来看了好几次,饶是老狼王见多识广,也不得不对谢聆月的聪明啧啧称赞。 谢芷清听着这些赞美,心里简直笑开了花。 又过了几天之后,郎卅开始着手准备迎接谢芷清的父皇了。 算算日子,再过个五六天,那一行人便能抵达草原了。 日子越是临近,谢芷清心里越是慌张。 某天晚上他躺在被子里偷偷跟郎卅说:“芷风他们来过一次,皇长兄也来过一次,可现在听到他们要来看我,我心里依然觉得……” 他抚抚胸口,笑容羞涩且温和,“依然觉得又激动又快乐。唉,说起来总觉得自己还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心里一点点事情都装不住。可是,可是……” 他思考了一会儿,摇头笑道:“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种心情,我一想到父皇马上就要来看我,就觉得心里面装了好多好多情绪,满满当当的。” 郎卅抱紧他,闭着眼睛听他絮絮叨叨。 谢芷清确实心思单纯,脑袋里想什么嘴里就一定要说出来,说过了也就好了。他窝在郎卅怀里,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郎卅睁开眼睛看看,小皇子趴在他怀里,脸颊肉被挤得嘟成一团。 他看了好笑,伸手捏捏谢芷清的脸蛋,又换了个姿势,让小皇子睡得舒服一点。 谢芷清的长发铺在枕头上,发丝上的皂香好闻极了。 郎卅捻了一小撮放在手里,在黑夜中安静欣赏谢芷清的睡颜。 刚才那人所说的,那种“一想到什么就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情绪,郎卅再清楚不过了。 那种心情郎卅无时无刻不在体会着——哪怕只是这样看着谢芷清,都能让他心中充满快活。 他捏着谢芷清的发尾轻戳他的脸庞,看谢芷清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皱着眉才收了手不再作恶。 郎卅重新将他抱进怀里,终于沉沉睡去。 * 两日后侍从来报,载着安渝国老皇帝一行人的马车进入草原,很快便会抵达。 谢芷清换了一身漂亮的红衣,翘首等待。 郎卅知道他心里着急,几乎在每个必经路口都安排了人,一看到车马部队便立刻过来汇报消息。后来,谢芷清忍不住笑了,他推推郎卅的手臂,说:“不用这么麻烦啦,他们都已经进入草原,最多再过半个时辰就会到啦,我们安心等着就好。” 郎卅揽着他的肩膀,道:“怕你着急。” “是着急,”谢芷清点头说道,“‘近乡情怯’,大概就是这样意思——不过,都到这会儿了,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郎卅闻言仔细打量了一番身旁的人。 小皇子依然还是那副秀丽精致的面容,草原的严寒和烈日丝毫没有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变化。入春了,他脱去厚重的棉毛外套,连穿着打扮都与刚来草原时无异。 但他又分明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呢?郎卅难以一时说清,他想,或许是自己整日都面对着谢芷清,反而很难发现这种细水长流的变化。 忽然,他又想起谢芷风兄妹俩第一次来的时候。 那时谢芷清茶饭不思、坐立难安,整个人焦急到不行。 而现在…… 郎卅扭头看看。 谢芷清的视线依然看向远方,只是面容沉静了许多,偶尔同身旁的郎潇潇低声耳语几句。 他站在那里,背影都是藏不住的俊俏和矜贵。 青涩逐渐褪去,小皇子悄无声息地变成了大人。 郎卅低头摸摸鼻子,再抬起眼睛看向他时,视线里是掩藏不住的喜爱。 “哎,来了!”不远处郎潇潇出声说道,“我听到马车的声音了!他们来了!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她好像比谢芷清还激动,搓手说道:“嘿嘿,小公主又来啦!嘿嘿嘿嘿嘿嘿嘿!” “……”郎卅拽着她的辫子拖到自己身边,“郎潇潇,你很像个变态你知道吗?” 谢芷清笑着看这兄妹俩斗嘴。 他搓搓自己的手指,心中的期待终于落在了实处。 父皇……父皇来了。 * 安渝国这位老皇帝名叫谢匡。 谢匡和他的皇后,子女缘不算太好,大儿子出生后很多年他们都没再添过新的孩子。 之后那几年安渝过得不算顺利,谢匡那时虽未登基,却早已作为太子监国多年,为此忙得昏天黑地。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妻子又怀孕了——甚至还是一对双胞胎! 那时候的谢匡几乎被狂喜笼罩。 ……在那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 朝中有人说,那对双胞胎是不祥之物,是他们安渝的克星。 谢匡面上不动声色,登基后寻了罪名一一处死那些人,“暴君”的名声就此传了开去。 他的儿子,不管怎样都是他的心肝,旁人没有多嘴的道理。 可是现在,他的一个心肝竟和亲到了遥远的狼族…… 每每想到这件事,谢匡便心如刀绞。 “父皇,看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马车太颠簸了?”谢芷风忧心问道。 二儿子的话语让谢匡短暂地懵了一会儿,半晌后他才摇摇头,缓慢说道:“……没有。” 他稍稍坐直身体,安抚地拍拍谢芷风的手背,沉声说道:“父皇没事,还是好好赶路,别误了路程。” “就快到了。”谢芷风掀开帘子,朝外面看了看,“大约只有几公里路程了。” 现在想来,从安渝到草原的遥远路程似乎只有一瞬间。谢匡按按自己的心脏,竟觉得胸腔里的振动激烈得像几十年前还年轻的时候。 “小清儿!我看到小清儿了!” 公主打老远就开始伸着脑袋往窗外看,现在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她激动地拍着手,给父亲和兄长指着。 谢匡也坐不住了。 从小便是太子,长大了又做了皇帝,威严惯了的人头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情绪。 老皇帝用遍布皱纹的手掀开帘子,一眼就看到了他久别多时的小儿子。 那人穿着一袭红衣,亭亭玉立地站在远处。 不知过了多久,车马终于停下。 谢芷月最开心,立刻跳下了马车,蹦哒着扑到谢芷清怀里。 他摸摸公主的脸颊,嘴里像是在说着“都长这么高了”,然而视线却一直望着车上。 谢匡在狼族侍从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他看着远处的小儿子,双手微颤。 他看到谢芷清松开公主,安抚着说了句什么,随后便朝自己走来。 他长大了。谢匡看着小儿子,想,他长大了。 谢芷清缓缓走到自己面前,笑着叫他“父皇”。 那笑容干净,眼中却泛着淡淡水光。 谢匡只觉得自己的胸腔内一阵酸涩。他挥开身后侍从搀扶的双手,朝谢芷清走去。 “……孩子,”老皇帝的双手紧紧攥着谢芷清,声线颤抖不已,“我的孩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锁了一晚上,没办法了。。。 这篇没有太多内容了,所以尝试一下双更到完结(),后面还有一更 第68章 68-二更 谢芷清明明觉得心里已经足够淡定, 可真的见到那几人时,心中的思念和激动仍然无法控制,争先恐后涌上心头。 芷风好像胖了一些, 看着不似以前那般羸弱了;小月儿长高了不少, 短短几个月没见,她的个子竟然都到自己肩膀了;还有, 还有父皇…… 父皇老了。 谢芷清从未这样明显地意识到这一点。他鼻子酸酸的, 仔细端详着自己从小到大最为敬重的人。 ……父皇怎么就老了呢…… 自己离开安渝、来到草原时, 父皇明明还年轻着呀。 那时父皇头发乌黑,身材挺拔,举手投足都是霸王之气。 可如今……他竟已头发花白,背也微微佝偻着。 谢芷清心里一酸, 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他快步走到父皇面前, 撩开衣摆跪在他面前。 谢芷清的额头贴在地面上,庄重地向他的父皇行礼。 “孩儿给……父皇请安了。” 谢芷清的眼泪成串落下。 老皇帝慢慢走到他面前, 弯腰将人扶起。他看着谢芷清的脸庞, 长叹了一口气, 久久说不出话来。 身后,谢芷风在几位侍从和公主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坐上轮椅, 他笑眯眯来到两人身旁,道:“别站在外面啦,父皇。” “哦, 对!”谢芷清抹抹眼泪,转身给老皇帝介绍, “父皇, 这些都是狼族的人, 我来给您介绍!” “哎呀, 公主!”郎潇潇旋风一样来到他们身边,直接上手搓着谢芷月的脸,道,“公主都这么高了呀!快让狼姐姐好好看看!” 谢芷月艰难地躲开她的魔爪,伸长脖子去找自己的小哥哥,焦急道:“哥哥,哥哥!宝宝呢,宝宝呢?!” 她这一问,老皇帝也跟着反应过来。他拍拍谢芷清的手背,沉声问道:“小清儿……身体还好吗?” 谢芷清抿着嘴,道:“还好,我一切都好。我……” 他挠挠头,挺不好意思地说:“……总之,没吃太多苦头,况且,孙太医他们都在呢。” 老皇帝这才放了心,道:“那便好,那便好……我们最怕你身体吃不消。” “是呀,皇兄在宫中也一直念叨着。”谢芷风在旁边笑着搭话。 谢芷清抓抓脸,说:“宝宝在房间。睡着了,就没带她出来。” 谢芷风坏心眼地逗他:“小清儿好会照顾宝宝哦。” “哥哥!”谢芷清小声道,“不要取笑我啦!” 老皇帝安静听着两个儿子的小声打闹。 他这对双生子打小就是这样,一个活泼在面上,一个活泼在骨子里。 他们都有身体上的“缺陷”,性格却又比谁都好。他们彼此扶持着长到现在,实在是……实在是太好了。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眼眶发热,连忙按下心中的愁肠,对谢芷清说:“走,去看看你的……女儿。” 谢芷清耳根泛红,喃喃说“好的”。 老皇帝心中又是一阵恍惚。 小清儿的……女儿,小清儿的宝宝。 老皇帝看看走在前面带路的谢芷清,心中五味杂陈。 谢芷清的背影依然纤细瘦弱,他……老皇帝在心中苦笑,在自己心中,谢芷清何尝不适个孩子呢? 然而现在,他的孩子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宝宝了…… 他的心中奔腾过无数个想法。忽然间,老皇帝觉得袖子一沉—— 他低头看看,是谢芷风。 芷风温柔地冲他笑笑,比着口型无声地说:“别发呆啦,父皇。” 老皇帝按按胸口,再开口时声音掷地有声。 “走,去看看……去看看谢聆月。” * 公主是最开心的——她终于不是宫里面最小的孩子了。 她着急见小侄女,又实在对久未见面的小哥哥思念不已,走路都要黏在他的身边。 谢芷清笑着说:“公主长大啦,都是大姑娘了,哥哥抱不动了。” 谢芷月微微噘着嘴。 她拽着自己的头发,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表情又有些纠结。 她咬着嘴唇,嗫嚅着说:“宝宝是月,小月儿也是月……” 她看着谢芷清,表情怪别扭的。 谢芷清拍拍搂着她的肩膀,笑着说:“是呀,以后我们家里,就有两个小月亮啦。” 听到这话,谢芷月又开心起来。她小小地欢呼一声,回头冲谢芷风说:“哥哥!你听到了吗?” 谢芷风小声吩咐身后的侍从,让他们推着自己快走几步追上前面的人。他说:“听到了,两个小月亮!” 谢芷月开心地拍着手。 她走在两个哥哥中间,马上又要去见刚出生的小侄女。她简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 郎卅已经先一步回去了——跟老皇帝一行人打过招呼后,他便体贴地离开,留下他们一家人说些悄悄话,自己顺便回家照顾谢聆月。 谢聆月还在睡。 这孩子……睡相相当不怎么样。 她撅着屁股,用下巴枕着枕头,这睡相怕是谢芷清看了都要皱眉。 郎卅无语了一会儿,把人抱起来,放在怀里让她醒盹儿。 谢聆月不高兴,又伸手想打人,被郎卅瞪了一眼后讪讪放下手。 “凶!阿娘!告状!” 虽说吐字清晰了一点,但还是不会说连贯完整的话,郎卅和谢芷清每天都在猜,时间长了也知道她想表达什么了。 “你阿娘可没有时间理会你的告状。”郎卅摇摇头,满脸可惜地说道,“他现在全副心思都在他的父皇和皇兄身上,才不管你。” 郎卅非但不受谢聆月的威胁,反而狂起来了,“你去告状吧,他马上就来。” 谢聆月大为震惊。 她咿咿呜呜地说:“舅舅!外公!告状!” 郎卅得意道;“他们更没空理你了!” 谢聆月张牙舞爪地就要打他。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谢芷清推开房门,身后跟着好几个人。 谢聆月的动作停在原地,愣愣地张大嘴巴看他。 谢芷清故作生气地皱起眉头,道:“聆月,又在欺负阿爹了?” 谢聆月瞪圆了眼睛,道:“不有!不有!不!!” 这孩子,不会说“没有”,只会说“不有”。 谢芷清扭过脸笑了笑,走上前去接过谢聆月,温声道:“外公来看你啦!聆月高不高兴?” 谢聆月欢呼一声:“高!高!” 她这个语言发育的速度,实在让人……又惊讶又汗颜。 谢芷清捂了一把脸,回头朝身后众人说:“聆月前阵子才刚开始学讲话,现在只会说几个字和词语,还不会说句子,就连词语都经常说错。” 谢芷风伸长脖子朝小婴儿的方向看去,手上动作也没停,自己推着轮椅来到床前,想赶紧看看小清儿的宝宝长什么样子。 巧的是,谢聆月刚好在这时候歪歪扭扭地从狼王怀里爬回小床上,一扭头,和谢芷风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谢芷风连连感叹,“好可爱!父皇,你快看!小聆月好可爱!” 然而谢聆月却…… 小宝宝脑袋里没装那么多东西,也并不了解这世界上还有“长相一模一样的双胞胎”这样神奇的生物。她看着面前的谢芷风,脸上的表情呆滞了许久。 她不知所措地眨眨眼睛,又连忙扭头寻找谢芷清。 谢芷清没有及时捕捉到她的困惑,只笑眯眯看着她,还用嘴巴朝对面努了努,示意她同那群人打个招呼。 谢聆月:“……” 她更震惊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阿娘?! 谢聆月呆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决定自己一探究竟! 她手脚并用爬出小床,胖胖的小胳膊搭在床沿支起身体,探着头往外去看。 这一次,她又看到了一个小姐姐。 小姐姐神情犹豫,看着她的目光有点胆怯。 谢聆月顿时把“两个”阿娘的事情抛到脑后,小胖手朝那人挥了挥,嘴巴里交换着:“呀!呀!” 一点都不怕生人的样子逗笑了在场所有人。 谢芷清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他抹抹眼角,走上前去,把谢聆月从床上抱起来,温声问道:“小聆月想让谁来抱?” 谢聆月想了想,眼睛先是扫过那个和阿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奇怪家伙,又看了看旁边的小姐姐。 决定了,就是你! 谢聆月朝小姐姐的方向张开手臂,说:“抱!” “……我?”公主指指自己的鼻子,犹豫道,“我、我……” 她朝老皇帝身后躲去,道:“我怕摔了她……” 谢聆月小嘴一扁。 算了,再找找其他人。 她又眨着眼睛,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一次,她指向了一个头发花白、双目却依然有神的老人。 “嘿!”谢聆月叫他,“嘿!” 谢芷清:“……” 他按下谢聆月的手指,小声道:“不可以用手指着外公哦。” 外公?谢聆月歪着脑袋。 她吮着手指继续看着那位老人的方向,大声叫道:“公!公!” 老皇帝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谢聆月在叫他……小清儿的宝宝,正在叫他。 他几乎从见到谢聆月的第一眼起就在走神。 她长得实在太像谢芷清刚出生时的样子了…… 老皇帝朝小宝宝的方向伸出手,稳稳地将她托在手上。 宝宝用手指头戳着他的脸,双眼乌黑明亮。 他抬头看看,谢芷清就站在对面,正微笑着看着他和小宝宝。 在这一瞬间,老皇帝竟有种回到过去的错乱感。他又看向怀中的谢聆月,眉眼间尽是慈爱。 他碰碰谢聆月的小脸蛋,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 “聆月长得真像……真像你小时候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69章 69-一更 老皇帝低头碰碰谢聆月的鼻子。他仔细看着她, 恨不得将她的模样牢牢刻在心里。 谢聆月原本还在闹腾,后来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外公眼神中种种复杂的情绪,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她歪着头看向面前的老人, 偶尔伸出指头戳戳他的下巴和脸。 老人什么都不说, 只是安静看着她,视线中是藏不住的宠溺。 然而看着看着, 他的眼眶就湿了。 谢聆月叫道:“哭哭!羞羞!” 老皇帝连忙侧过头去揩了一把眼泪。他把小宝宝重新送回谢芷清怀里, 连声说道:“你们聊, 你们聊。” 谢芷清抿着嘴看他,心中也是一片酸涩。 后来,郎卅清了清嗓子,说:“哎, 别在这儿傻站着了, 我带你们去休息吧。” 他朝谢芷清使了个颜色,示意他让老皇帝留下来好好说说话, 自己则接过谢聆月, 陪着那另一群人去临时改建的客房休息了。 方才在房间里, 郎潇潇有点被老皇帝的气场吓到,一直没怎么说话。现在终于离开了, 她赶紧凑到谢芷风和谢芷月身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谢芷风那边倒还好,公主那边就…… “妈呀, 公主,这一年时间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呀?怎么都长这么高了!”郎潇潇比了比, 惊喜地发现公主竟然都到她的下巴了。 她又绕着谢芷月转了好几圈, 拍着手说:“公主长高了, 人也更漂亮了!” 谢芷月垂着头, 小脸红了个透。 郎潇潇还在喋喋不休,一会儿夸她有气质,一会儿夸她可爱,嘴上快要说出花儿来。 郎卅抱着宝宝走在最后面,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然被她吵得头疼。他实在无奈,回头朝远远落在后面的阿忒斯吹了声口哨。 阿忒斯溜溜达达跑上来,咬着郎潇潇的裤脚,把她拖离那兄妹俩的身旁。 谢芷月已经不像上一次那样害怕了。她看到熟悉的大狼,犹豫着朝它打了个招呼,然而她忘记了大狼的名字,犹豫再三只能说:“又见面了,那个……狼先生。” 阿忒斯矜持地冲她点点头,冷酷狼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屁股后面的尾巴倒是摇得飞快。 郎卅看了直笑。笑过之后又有点不服气,怎么阿忒斯就是“狼先生”,自己就是“狼王大叔”呢? 他腾出手摸摸自己的脸,心想,我也没有这么老吧? 这时,谢芷风回头看了看。 他看着郎卅怀里的宝宝,眼睛里在隐隐放光。 “……”郎卅有点无语,但还是加快脚步追上他,低声问,“你想抱一下?” 谢芷风点点头。 不过,小宝宝还是十分抗拒这个奇怪的人。 她刚一落到谢芷风怀里就拼了命地挣扎,两只手的手掌一直推着谢芷风的脸,左躲右躲就是不让他看到。 谢芷风:“……” 安渝国的二皇子优雅温婉,当真没被人这样嫌弃过。 他求助似地看向狼王,尴尬道:“……这是怎么了?” 郎卅摇头说“不知道”,顺手又把谢聆月捞回自己怀里。 谢芷风和小侄女培养培养感情的心愿啪嗒一下,破灭了。 后来,郎卅带领一众人去了安置他们的临时客房里,郎卅指着谢芷风,耐心教导宝宝说,这是舅舅,是阿娘的双胞胎哥哥,小宝宝这才稍微懂了一些。 她还是对谢芷风充满疑惑,但至少不再抗拒。 不过,小宝宝的注意力只能集中那么一会儿,没过多久,谢聆月的心思就不在这些陌生人身上了,郎卅想抱着她再同他们说些话她也不肯。 还是谢芷风出来打圆场,说,小聆月累了就让她自己去玩吧。 郎卅也没有办法——谢聆月这个小崽子,从来都不听自己的话。 他从谢聆月的玩具箱里随便找了一个拨浪鼓出来,递给她让她独自去玩。 客房里,最活泼的郎潇潇在陪谢芷风兄妹俩说话,郎卅则坐在一旁托着下巴发呆。 也不知道小清儿在和他的父皇聊些什么,郎卅想,小皇子那么爱哭,也不知道这一次分离时他又要失落多久。 * “父皇,喝茶。” 谢芷清泡了一壶茶,笑盈盈地招呼老皇帝品一品。 谢匡浅浅抿了一口,称赞道:“这茶不错,你们自己种的?” 谢芷清笑着说:“我们哪里会种?郎卅划了一片地种菜,都是请旁人来帮忙种的。” 说着,他也端了一杯茶坐到谢匡身边,继续说:“这是郎卅找人去外面买的。” 说到这个他又觉得好笑,道:“狼族没有喝茶的习惯,也不太懂这些,出去跑了好多趟才买到。” 谢匡又低头抿了一口茶。茶叶入口是苦的,回味却又十分甘甜。 许久之后他说:“狼王有心了。” 谢芷清低着头潇潇,耳根泛着薄薄红晕。 父子两个许久不见,彼此心中对对方的思念明明已经那样浓烈,可真的见到面了,却又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匡静静打量着小儿子的侧脸,又一次在心中感慨,小清儿真的长大了。 一直被自己保护在羽翼下的孩子,转眼间也要成为另一个孩子的羽翼了。 谢匡赶紧眨眨眼睛,待眼眶中的酸涩完全褪去后,才又开口说道:“小聆月……你教得很好,她很聪明。” 说到宝宝,谢芷清的表情难免有些得意,“她是很聪明啦……不过,我没有教她什么,都是她自己学到的。狼族的老人说,大概是因为混了人类的血统,所以更聪明些,学什么都快。” 谢匡含笑点点头。 宝宝的话题终于打破了父子间那点尴尬的气氛,两人的神情明显轻松了不少。 “皇长兄还好吗?”谢芷清问道,“前阵子的灾情……他没少操心吧?” 谢匡大致讲了讲那时候的事情,说:“当时来的那位狼族的公主,也帮了我们不少忙,回头替父皇多谢她。” 谢芷清说“是”。 之后谢匡不知想起了什么,摇着头笑了笑。 他年纪大了,又因为做了多年皇帝,早已习惯神情严肃,眉头经年累月地皱着,眉心刻下几道深深的皱纹。 此刻那道皱纹居然随着他的笑容隐隐淡了,谢匡说:“芷明啊,也不让人省心。” 谢芷清可不相信,“怎么会?皇长兄最可靠啦。” 谢匡撇着嘴摇摇头,道:“那是在你面前装的。前阵子芷明拿了个兔子玩偶跟我炫耀,说是你送的。小清儿,你告诉父皇,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谢芷清:“……” 是有这么回事,但…… 谢芷清欲言又止:“皇长兄他……这都要炫耀一下吗?” 谢匡继续摇头,“可不止是他,芷风也炫耀过。这几个孩子啊……” 谢芷清:“。” 这些人怎么回事,原来稳重的样子都是在他面前装出来的吗? 谢芷清有些局促。 那是用芙芙的毛发做的,小孩子玩意儿,拿不出手,送给同辈分的哥哥和妹妹勉强可以,若是送给父皇,可实在太寒酸啦。 好在,谢匡也并没有找他讨要礼物的想法。 “小清儿不给父皇准备礼物那便罢了,”老皇帝缓缓道,“父皇前阵子在宫中找到了一件东西,送给你当礼物吧。” 谢芷清眼前一亮,“是什么?” 谢匡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递了过去。 谢芷清拆开一看—— 是一只拨浪鼓。 他试着摇了摇。 声音平平无奇,只是鼓身很特别。 是只兔子。 谢芷清不是很理解,抬头疑惑看向父亲。 “你可能不记得了……”老皇帝缓缓说道,“这是你小时候的玩具,那时候咱们还在王府,父皇还不是皇帝……” 谢匡目光悠远,似是真的在回忆过去。他用手比划着,比出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婴儿应有的身长,道:“你那时候这么大……每日我下朝回府,嬷嬷们都抱着你在门口等我。她们说,一到这个时候你就闹个不停,非要在门口看着我回来才肯老实。她们喜欢拿这个逗你,说是你就要这个,换了别的样式,就要哭闹不止。” 谢芷清并没有这些记忆,只是听着老皇帝所说的场景,竟也觉得像是回到了过去。 他久久地沉默着,一时之间,房间内只剩下他手中那只拨浪鼓偶尔发出些闷闷的声响。 谢芷清鼻腔酸酸的。他把那只拨浪鼓收进袖子中,低声说道:“谢谢父皇,孩儿……孩儿很喜欢。” 他抬头看看老皇帝,却又被他同样泛红的眼眶刺得无比心痛,连忙遮掩般地低下了头。 藏在袖子中的拨浪鼓随着他的动作掉了出来,谢芷清慌忙去接,动作间拨浪鼓两侧的弹丸飞起,捶在鼓面,发出咚咚声响。 与此同时,屋外竟也传出了同样的咚咚声。 谢芷清抬头看去—— 郎卅正抱着谢聆月朝这里走来,而谢聆月的手里,居然抱着一个同样的拨浪鼓。 小宝宝把鼓摇得咣当作响,贴在她的阿爹耳旁,不停地制造噪音。 谢芷清抹了抹脸,掌心一片湿润。 他把手里的东西捡起来重新放好,抬头冲老皇帝笑。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父皇为什么要给他一只拨浪鼓。 他赶在门外那父女俩进来前,快步走到老皇帝身旁蹲下。他伏在老皇帝膝头,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一点点哽咽的气音。 老皇帝摸着他的后脑,弯下腰来低声说道:“小清儿,就算……就算你远在千里之外,就算你也做了父母,在、在父皇心里,你还是、还是当初那个小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放存稿时刚做了一个全麻,脑袋晕晕的(倒地) 如果有错字之后改 第70章 70-二更 谢芷清赶在门外两人进来前擦干眼泪重新起身。他拍拍自己的脸蛋, 抿着嘴冲谢匡笑笑,又摸了摸袖子里的拨浪鼓,这才清清嗓子来到门前, 给门外的父女俩开了门。 “哎——”郎卅还有点疑惑, “听到我们来了?” 谢芷清朝宝宝努努嘴,道:“拨浪鼓的声音那么大, 我老远就听见啦。” 说到这个郎卅实在苦不堪言, “玩了一路, 我耳朵都快失聪了。” 谢聆月闻言扒着眼眶,朝他做鬼脸,父女俩又一次闹成一团。 谢芷清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热闹,见狼王实在招架不住败下阵来时才出声说道:“好了好了, 不闹了哦。” 他接过谢聆月, 转身问老皇帝:“父皇,要不要抱一下?” 谢聆月配合地张开双手, 叫道:“公!公!” 做了那么多年皇帝, 谢匡的人生中鲜少有这种手足无措的时候。他小心接过宝宝, 手上都不敢用力气。 他看着宝宝天真的笑脸,又抬头看看小儿子眉眼间的幸福, 不知不觉,眼前视线竟已一片模糊。 “真好,真好……”谢匡喃喃说道, “现在这样,真好。”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然而谢芷清完全听懂了。他摸着袖子里的拨浪鼓, 温声附和道:“嗯,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啦。” 他知道父兄心中对这桩亲事一直心怀抱歉, 只是…… 不管最初是为了什么,他和郎卅成亲至今,总归是快乐和幸福更多。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谢芷清一个人羞怯地想,也不能说是快乐和幸福更多,应该是…… 在郎卅身边的这些日子,他一直是快乐和幸福的。 他想着想着,脸上就开始泛红。 这时,谢聆月伸出拳头,指向谢芷清的方向,含糊说道:“阿娘红红!” 谢芷清一愣,随后惊喜问道:“什么?聆月,你说什么?” 谢聆月用指头碰碰自己的小脸蛋,大声说:“脸红!羞羞!” 这下,连郎卅都愣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看谢芷清,又看看小宝宝,紧张地问道:“你、你……你能看到颜色?” 谢聆月撇撇嘴,道:“笨!” 这个突然的发现实在是个大大的惊喜,郎卅在原地愣了许久,老半天才叹了一口气。他走到老皇帝身旁,接过谢聆月重新抱在怀里,不顾宝宝的挣扎和反对,在她脑门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谢芷清心里也暖呼呼的。虽说色盲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可能看清彩色的世界,到底还是更好一些。 他拍拍脸,给老皇帝解释说:“狼族是色盲,本来以为聆月也分不清颜色,实在没想到……” “原来是这样……”老皇帝点点头,也笑了,“那挺好的。” 他连连感慨:“真好,真好。” 郎卅实在太过激动,抱着谢聆月不肯松手。期间谢聆月手脚并用地抗拒了好一会儿,均无果,最后只能无奈接受山一样的父爱,任狼王又亲又抱。 过了好一会儿郎卅才放开谢聆月。狼王殿下发泄过了内心的激动,终于恢复淡定,若无其事道:“开饭了,来吃饭。” 谢芷清看他那副假装正经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他使坏戳戳郎卅的腰,招呼着老皇帝离开了。 * 不过,相聚的时间总归还是短暂,谢匡一行人不可能长久地留在狼族。 大约半月之后,几人准备离开了。 他们离开安渝太久太久了,宫中只剩谢芷明和他们的母后,一定堆积了许多事情。 谢芷清纵有万般不舍,也实在无法开口再留他们多待一段时日。 临行那日,谢芷清搀着老皇帝缓步走向马车。 “郎卅说……”谢芷清犹豫着开口,说了几个字又回头看了一眼。 狼王正在检查那一行人的行李。他脑袋后面像长了眼睛,也回过头来,把偷偷看他的谢芷清抓了个正着。 谢芷清:“。” 他抓抓脸,扭过头来继续对老皇帝说:“先前郎卅说,可能再过个两三年,等聆月长大之后就……就不做狼王了。” 谢芷清说话时的语气像春风一样温柔。他慢慢说着他们以后的计划:“郎卅想带着我们到处去转转,最后回安渝定居。” 老皇帝笑了笑,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你们做主就好。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别像你皇长兄一样,还不到三十岁,就被这皇宫困住了。” 谢芷清怅然道:“皇长兄……小清儿也很思念他呀。” 老皇帝道:“他也老念叨着你……放心吧,他一切都好。朝中的事情有芷风帮着他,再不济——” 他拍拍自己的胸膛,沉声道:“还有父皇呢!” 谢芷清点点头,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 两人走得很慢,却也不知不觉走到了马车前面。谢芷清轻声叹了口气,表情十分不舍。 老皇帝也似乎有万语千言要说,只是话到嘴边,便只剩下短短的一句嘱托:“好好照顾自己。” 小皇子眼圈泛红地点了点头。 身后,谢芷月推着谢芷风悄悄走来。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宝宝终于明白谢芷风和她亲爱的阿娘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也不再抵触这个和阿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奇怪家伙。 不过,他还是没有更多的时间,好好地和小侄女再培养培养感情。 他碰碰谢聆月的小拳头,说:“我要走啦,小聆月可别忘了我呀。” 说罢,他又抬头看看谢芷清。 “……”他犹豫再三,嘴巴张张合合,最终只说,“小清儿,我走啦。” 谢芷清弯腰给他盖好膝上的小被子。他在谢芷风面前蹲下与他平视,指腹轻轻按着他残疾的双腿,低声道:“……好好照顾自己,芷风。” 谢芷风笑了,摇着头说:“我是你哥哥,我当然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随后,他独自推着轮椅来到马车前。安渝国的二皇子天生残疾,却从不自卑自贱,他独自操纵着轮椅的背影那样坚强。 侍从们扶着他坐上马车的时候,他按了按心脏,道谢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 谢芷清不敢再看,便扭头寻找谢芷月的身影。 他看到自己的侍女小婵抱着宝宝,谢芷月则站在她们身边。 谢芷清笑着走过去,温声问道:“我们家的两个小月亮在说悄悄话啊?” 谢芷月面上一红,道:“小清儿,我也走啦,父皇和皇兄都在等我。” 她这样急急忙忙的模样,倒真是让谢芷清疑惑。他眼睛转了转,冲小婵说:“公主刚刚在做什么?” 小婵笑而不语。 谢芷月急急地去捂他的嘴,不让他再继续问,“哥哥!” “好好好,哥哥不问。”谢芷清笑着揽过妹妹的肩膀,带着她朝马车走去——公主今天的头发还是他帮忙梳好的。 临上马车前,谢芷月脸上更红。她拉过谢芷清的袖子,踮起脚附在他耳边说:“小清儿,我给宝宝留了一块手帕,上面绣着一颗月亮。” 谢芷清惊讶地看着她。 小姑娘长大了,正是心里藏着秘密的年纪。她有很多话不好意思对兄长说,只愿意告诉正在牙牙学语的小宝宝。 从前她是这个家里的小月亮,现在,他们的家里有了更小的月亮,谢芷月便把月亮送给了小宝宝,让她代替自己陪在小清儿身边。 谢芷月纠结半天,仍然不好意思再多说任何一句。她咬着嘴唇,急急忙忙跑到马车上。 可她又舍不得,偏要掀开帘子,再多看看谢芷清。 谢芷清站在远处,也静静地望着她。 公主眼角耷拉着,眼眶红红的,不过到底还是坚强了不少,谢芷月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扬起笑脸冲哥哥道别。 * 载着那几人的马车缓缓起步,赶车的侍从已经尽量放慢了速度,可那几人的身影还是渐渐变小变远,最终消失不见。 马蹄扬起混浊的尘土,一时之间,天地间尽是漫天黄沙。 而当眼前的视线再度清晰时,谢匡一行人已经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谢芷清站在原地继续看了一会儿,好久之后才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他拽拽郎卅的袖子,道:“回去吧。” 郎卅说“好”,先谢芷清两步,从小婵那里接过了谢聆月。 他低头一看—— 谢聆月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他朝谢芷清比了个口型,“可能是玩累了。” 谢芷清笑着点点头,道:“也是,一大早就跟着我们送行,能不累么。我来——” 说着他走到郎卅身边,想接过谢聆月自己抱着。 “还是我来。”郎卅避开他的手,低声说,“小丫头重了不少,还是我来。” 谢芷清笑了笑,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郎卅挥挥手,遣散了在场的其他人,同谢芷清一起,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谢芷清走得很沉默,一路上一言不发。 郎卅知道他心中的不舍和悲伤,便也不再多说,只安静陪在他身旁。 回到家后,郎卅将谢聆月放到床上——她越来越大了,会咿咿呀呀说几句话,作息时间也渐渐正常,夜里很少醒来,喝牛奶和其他辅食的时间也基本固定了。前几天郎卅把她的小床搬去了稍远一点的地方,又琢磨着给她换个更大的床。 谢芷清在他身后默默看着,用口型无声说了一句:“狼王真是体贴的好阿爹。” 郎卅赞许地看着他,笑了。 接着,郎卅又搬了两个小板凳到宝宝床前,和谢芷清一人一个坐着。 谢芷清依然不说话,只发呆。 他的表情谈不上多难过,只是神色淡淡的。 郎卅心中一痛。 ……他最看不得谢芷清露出这种神情。 他伸手搂住谢芷清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说:“我会尽快安排接替狼王的事,我们……” “啊?”谢芷清大吃一惊,“什么?什么?!” “……”这下轮到郎卅惊讶了,“找别人做狼王,然后我带你出去玩啊……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谢芷清迷茫了一会儿,很快便猜到郎卅在想什么——父皇他们离开了,郎卅肯定又在为这件事自责。 谢芷清捂着脸,说:“郎卅!你怎么回事?” 他学着郎卅的模样,板着脸教育道:“狼王是多重要的位置呀,怎么能随意决定?” 郎卅:“。” 谢芷清的神情又柔和下来。他靠着郎卅的肩膀,神情依然平淡,只是眉眼间多了一点柔和的暖意。 他看着床上熟睡着的小宝宝,笑了,道:“他们离开,我当然觉得舍不得,但——” 他直起身子,摸摸自己的胸口,神情有些迷茫,“但我同时又觉得,他们虽然离开了,却又留下了很多——我觉得很满足。” 郎卅碰碰他的脸,指腹摩挲着他脸颊细腻的皮肤,道:“他们不在你身边,但是心里一直有你。他们一直爱你。” 谢芷清低头偷笑几声。 “哦,对了!”他笑着笑着,忽然低声惊呼。 他从小凳子上跳起来,连忙去摸谢聆月的小衣服,找出了公主临行前送给宝宝的手帕。 淡绿色的手帕素雅又温柔,右下角绣着一颗小小的金色月亮,显得更加安静静谧。 谢芷清把手帕小心折好,又收进了他收纳宝贝的小抽屉里——连同父皇先前带来给他的拨浪鼓一起。 来到草原一年有余,这个狭窄的小抽屉已经塞满了东西。 谢芷清的手指依次划过那些小物件,每一件东西的意义都那样清晰。 想着想着,他又笑了。 父皇还说他永远是个小孩子,可他分明已经长大了。 “呀!”宝宝的小床上嘎吱一声响,谢聆月睡醒了,“抱!” 小宝宝中气十足,嗓门又大又嘹亮。 谢芷清回过神来,赶紧过去抱她。 然而郎卅先一步伸出手,从床上把谢聆月捞起来抱进怀里,“来,阿爹抱!” “不!!”谢聆月很不给面子,挣扎着想从狼王怀里爬出来。她朝谢芷清张开手,说:“抱!!” “……”郎卅怒道,“谢聆月,你这样会挨打的你知道吗?” 谢聆月用脑门撞他。 郎卅啧了一声,这个用脑门撞人的习惯,怎么看怎么眼熟。 谢芷清笑到腹痛。他拍拍郎卅的手臂,自己接过谢聆月,努力严肃表情教育谢聆月:“不可以嫌弃阿爹哦!” 也不一定就是嫌弃,可能只是单纯习惯了和郎卅抬杠作对。但谢芷清这么一说,倒像是给这件事定了性。 郎卅有气无处发,只能瞪着眼睛干着急。 威威风风一个狼王,在家里的地位如此之低,实在令人感叹! 谢芷清笑够了,也不再捣乱。他抱着谢聆月坐到郎卅身边,学着小宝宝的语气,也说:“抱!” 郎卅虎着脸看他,最终还是在小皇子清澈干净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伸手弹弹谢芷清的脑门,按着他的后背,将他和宝宝一起抱进怀里。 第71章 71-正文完结 老皇帝一行人离开之后, 谢芷清又进入了短暂的无聊时期——不过,这一次也依然没有无聊太久。 因为谢聆月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成长着。 她越来越待不住了。 话说得越来越利索,四肢都在抽条, 小牙齿也长出来了。 单从外表来看, 八个月大的谢聆月,几乎和一岁多的普通人类宝宝没什么区别了。 随之而来的是又一个问题——谢聆月, 开始, 磨牙了。 谢芷清:“……” 他头疼地看着宝宝——她正在和芙芙抢磨牙棒。 芙芙抢不过她, 撅着屁股背对着她躲在角落里生闷气。 谢聆月长大了一些,也学会了一点点人类的思考方式和情绪管理。她察觉到小兔子的沮丧,便放下了手里的磨牙棒,手指伸进小笼子里戳着芙芙的屁股。 芙芙不理她, 她就继续戳。 “好了, 聆月。”谢芷清终于忍不住,出声说道, “不可以再欺负芙芙了哦。” 谢聆月对对手指, 扭过头来乖巧地朝他点头。 她从案台上坐起来, 胖乎乎的小身体扭了扭,又发现了角落里的阿忒斯。 ……阿忒斯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 它抖抖耳朵从地上爬起, 若无其事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之后径直逃出了门! 谢聆月叫道:“阿忒斯!阿忒斯!” 阿忒斯充耳不闻。 谢聆月噘着嘴,悲伤地看着谢芷清。 谢芷清:“……” 他尴尬地移开视线。 “阿娘陪我玩!”谢聆月坐在案台上闹唤, “阿娘!陪聆月玩!” 谢芷清无奈,他清清嗓子, 把阿忒斯招呼回来。他摸摸大狼的头顶, 快速说道:“阿忒斯, 快带宝宝去找郎卅!” 阿忒斯不情不愿地, 还是走到案台前,等待谢聆月笨手笨脚爬上自己的背,带着她出门了。 确认他们离开后,谢芷清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地,谢聆月居然已经到了兔嫌狼厌的年纪了。谢芷清擦擦额头的汗,心想,这是不是太早了一点啊…… 昨天夜里被郎卅折腾了许久,他今天实在没有力气再陪谢聆月胡闹了。小皇子忿忿地想,就让小聆月去祸害郎卅吧! 说到郎卅,狼王最近很忙。 他在忙着说服狼族的各位长老,同意自己从狼王的位置上退下来。 “狼王,您可要三思啊!” “狼王,狼族不能没有您啊!” “狼王,老臣——” “停停停!”郎卅摆手示意,“好好说话,大家都是狼,不要学中原人那些文绉绉的词儿,本王听不懂。” “……” “你们不就是觉得,没人能接替狼王这个位置吗?”郎卅道,“找个人接替本王不就好了。” 长老们痛心疾首,“狼王是随随便便就能找人接替的吗?!” 郎卅:“怎么不是?” 他一摊手,无辜道:“本王的工作难道就没有别人能取代吗?” “对啊,难道没有别人能取代吗?!” 房间里一群人正说着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嘹亮的女声。 郎潇潇一脚踢开房间大门——这个习惯倒是真的和郎卅一模一样。 她叉着腰看着面前一众长老,一扬下巴,脸上的笑容明艳动人。 她说:“郎卅可以做狼王,我郎潇潇难道不可以吗?” 众长老满脸无语,扭头看向郎卅—— 郎卅耸耸肩,继续无辜道:“对啊,郎潇潇不可以吗?” * 阿忒斯离开没多久后就回来了。 谢芷清挺惊讶的,问道:“没有找到郎卅吗?” 谢聆月朗声道:“忙!” 哦,看来郎卅又在忙了。 “好吧。”谢芷清摸摸她的脸,把她从阿忒斯背上抱起来。 他让开路,让阿忒斯也进屋。 然而阿忒斯甩甩尾巴,站在原地没动。它看着谢芷清,示意他看看远处。 谢芷清抬头一看—— 他竟然在远处见到了伏凝。 伏凝就是先前在草原出现、伤了郎潇潇的那只老虎。 他在草原养好了伤,没再伤人,但也没离开,就这样留了下来。谢芷清每日都忙着陪谢凌月玩耍,对其中的内情并不大了解,只隐约听说郎潇潇一直在照顾他,就连伏凝这个名字,都是她给起的。 据说伏凝性格并不暴躁,初见那日只是因为受伤太严重,又一连见到几只凶兽,情急之下才会抓伤郎潇潇。 不过话是这么说,真的见到他,谢芷清心里还是犯嘀咕。 这时,谢聆月在他怀里闹唤着:“虎虎!我们遇到了虎虎!” 远处,伏凝抖了抖毛耳朵,朝谢芷清走来。 阿忒斯弓起背,警觉地盯着他。 然而伏凝并不打算伤害谁。 他低头看看自己锋利的爪子,对阿忒斯说:“我不会伤害他们,我来跟他说几句话。” 之后便把自己的两只虎爪藏到了身后。 阿忒斯仍然警惕,挡在他们中间不肯让步。 谢芷清想了想,转身走进房间把谢聆月放回床上,又回到伏凝面前。 “阿忒斯,没事的。”他摸摸大狼的脑袋,又向伏凝问道,“有什么事跟我说呢?” 说完他又立刻想到上次见面时伏凝腿上狰狞的伤口,连忙又说:“你的伤都好了吗?我这里还有一些狼王留下的伤药,我给你拿。” “已经好了,不用。”伏凝说。 伏凝不太会说话,语气僵硬得很。他说话速度很快,偏偏字跟字之间又十分不连贯。再配上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实在让人望而生怯。 “哦……那就好,那就好。”谢芷清抓抓脸。 面前这只老虎实在让他尴尬极了。没有了初次见面时那股来自凶兽的压迫感,可伏凝也远没有草原上大部分狼的活泼,他站在面前,谢芷清只觉得自己周身的空气都像是冻住了一样。 后来,伏凝又开口说道:“上次,对不起。” 谢芷清道:“不用跟我道歉啦,你也没伤到我。” 伏凝道:“吓到你了。” 谢芷清尴尬回答:“也、也还好啦……不用太放在心上。” 只有狼和极少数食草动物存在的草原里忽然间冒出来一只老虎,换谁都会被吓到吧…… 伏凝说:“那好吧。你有纸墨吗?” 谢芷清:? 话题未免过于跳跃,谢芷清满心迷茫。但还是应下了伏凝的要求,找了几张纸出来给他。 伏凝没接过来,只说:“拿着。” 之后他伸出自己的爪子,很认真地蘸了满爪的墨,仔细印在纸上。 他用的力气并不大,可锋利的虎爪还是透过薄薄一层纸,浅浅地戳刺着谢芷清的手掌心。 谢芷清低头一看,纸上已经留下了一只虎爪的小印子。 这墨水极黑极浓,可留在纸上的印记偏偏是一只可爱的大肉垫。 谢芷清仔细瞧着,立刻联想到了乌耳玛的黑爪爪! 他在心里狂呼可爱,只是实在不敢表现在脸上。他清清嗓子调整好表情,问道:“伏凝,这是什么意思?” 伏凝说:“交换。” “交换?” 伏凝静静地看着他,半晌之后解释道:“吓到你,要道歉,这是交换,你可以用它让我为你做一件事情。” 谢芷清哭笑不得,“不必了,非要说起来,那日潇潇受的伤才更严重,你去和她交换就好了。” “……”伏凝不知想到了什么,总之他听到郎潇潇的名字时,动作极僵硬地侧过了头,又说,“不管她。” 他用虎爪捏着那张纸。老虎不会控制力气,短短片刻而已,伏凝的指甲已经在上面戳破了一个小小的洞。 他认真说道:“拿着,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你想让我做什么都行。如果有一天有人要杀你,你也可以让我代替你去死。” 越说越离谱了。谢芷清无奈道:“谁会杀我呀……” 可是伏凝认真的神色不似作假,谢芷清也无可奈何,只有接下——再不接下,那张纸都快被伏凝戳成蜂窝煤了。 纸上的墨已经干了,谢芷清用指腹摸了摸,又在心中感慨了一遍好可爱,这才将纸小心收进袖子。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笑着对伏凝说:“那我也跟你交换个东西!等我一下啊。” 说罢,小皇子转身进房间拿了两个小橘子递给他。 “这是前两天才收获的。”谢芷清解释道,“你才住了几天,可能不知道,狼王之前划了一块地要种菜,大家就试着多种些东西试试。没想到真的结果实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小橘子交到伏凝手上。 ……然而伏凝并没有办法拿起来。 他的虎爪张不开,肉垫又胖乎乎的,实在无法像普通人类一样将小橘子握在手心。稍不注意,这东西就滚到了地上。 谢芷清弯腰捡起,又重新放到伏凝手上。 然后又掉了。 伏凝:“……” 最后,谢芷清把这两个橘子剥开,让他用爪子插着吃,这才勉强算交换完了东西。 正准备离开时,伏凝又被谢芷清叫住了。 他疑惑转身,问:“还有事?” 谢芷清笑笑,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留在这里吗?” 伏凝说:“我不知道。” 谢芷清听说过一点伏凝的身世。 兽族对亲情血缘本就没那么重视,老虎这种独居动物更是如此。伏凝也说不清自己究竟从哪里来,他跑了很多地方,却始终不能找到一个安静生活的场所。 后来他受了伤,为了躲避追赶,他慌不择路地逃进了狼族的地界。 对外人来说,狼族残暴且神秘,他进入草原后,果然甩开了追捕他的人,只是…… 狼和老虎,可以和平相处吗? 谢芷清抓抓脸,试图解释道:“你想留下来,当然是可以的。狼王把这里管理得很好,很多兽族都可以和平相处的。你刚刚吃的小橘子,是几只鹿在帮我们看护的!” 然而伏凝在意的并不是这个,他说:“都是一样的。这里,和别的地方,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他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留下谢芷清一个人在原地继续疑惑着。 这时,一旁安静等待的阿忒斯走过来碰了碰他的腿。 谢芷清弯腰摸着它的脑袋,也不再纠结这些,回房间继续和谢聆月去玩了。 * 晚饭时,郎卅对他说:“我明天要出去一下,嗯,出去一下。” 奇奇怪怪的语气立刻让谢芷清警觉起来。他戳戳郎卅的胳膊,道:“你又来了。又在吊我胃口。” 狼王没有隐藏,低头笑得得意,只是他也不肯告诉谢芷清自己要去干什么。 他揽过谢芷清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你真是的!”谢芷清撬不开他的嘴,只能气得用脑门撞他。 打闹了好一会儿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谢芷清放弃了。 他取出下午伏凝印的爪印给郎卅看,说:“伏凝这个人……挺有意思的。” 谁知郎卅只草草看了一眼便说:“哦,他还真的来了啊?” 原来,这个事情竟是郎潇潇“教育”的。 “郎潇潇说,伤了人要道歉,吓到别人也要道歉。”郎卅细细解释道,“但是伏凝那个简单脑袋理解不了这些,最后想出来的办法就是交换——他吓到了你,便听从你的吩咐,为你做一件事。” 郎卅把虎印折好还给谢芷清,“收着吧,这对他们虎族来说,的确是最珍贵的承诺了。” 谢芷清惊讶道:“原来是这样……那,他有和潇潇交换什么吗?” “……”郎卅停顿了一会儿,再开口时满脸无奈,“郎潇潇说要让伏凝做她的小奴隶,听她使唤。这个疯丫头!” 谢芷清:“……然后呢?” 郎卅:“伏凝说她有病,又打了一架。” 谢芷清默默捂脸。 “不过……”郎卅又斟酌着说,“我觉得他是想留在草原的,不然也不会在这儿待这么久了。” 谢芷清问:“他可以留下吗?” “只要不捣乱,谁都可以留下。”郎卅耸肩说道,“好了好了,不说他了。” 郎卅起身把谢聆月抱了过来,一家三口围在一起安静坐着。 谢聆月很不老实,坐在郎卅腿上,身体还要往谢芷清的方向爬,被狼王恐吓了一句后才老实。 安抚好怀里的宝宝后,郎卅又揽着小皇子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今天……今天和狼族的几个长老开了会。”片刻后郎卅缓缓说道,“我准备挑选一个日子,就……就让郎潇潇接替我了。” 他亲亲谢芷清的额头,低声道:“等这些事情都收了尾,我们就出去玩,好不好?” 这个事情郎卅说了太多遍,谢芷清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他用指腹抠着狼王的衣服,小声应了一句,又扬起下巴凑到郎卅嘴边害羞地碰碰他的嘴。 “我想好了,我们先去各处游玩一番。”郎卅抵住他的额头,低声道,“等我们看遍了这世间最美的风景后,我们就去安渝定居,好吗?” 谢芷清揽住他的脖子,很依赖地靠在他的怀里,说“好”。 谢聆月被他们两个挤在中间——小宝宝还不太懂这样的亲密代表着什么。 她张开双手,叫道:“聆月也要抱抱,聆月也要抱抱!” 谢芷清抹了抹眼睛,坐直身体抱住谢聆月。他亲亲谢聆月的小脑门,欢喜道:“小聆月要跟阿爹阿娘出去玩喽,开不开心?” 谢聆月欢呼道:“开心!开心!” 谢芷清笑着把她抱得更紧。 下一刻,他又落入熟悉的怀抱。 郎卅从身后圈住他,将他整个人拢在怀里。 “走!我们一家三口出去玩喽!” 郎卅的笑声自头顶传来,谢芷清心里温暖极了,也跟着大声应道:“出去玩喽!” * 第二日郎卅确实出去了,临走前还要特意告诉谢芷清,就差把“你来猜猜看我去干什么”写在脸上了。 谢芷清撇撇嘴,很鄙视他这种吊人胃口的行为。 调笑够了,郎卅终于正经起来。他握住谢芷清的手试了试温度,问道:“手冷不冷?” “不冷。”谢芷清摇摇头,用掌心碰着他,说,“脚也不冷,都不冷啦。” 郎卅点点头,道:“那就行。” 之后便翻身上了马。 郎卅离开之后,谢芷清抽空去找了一趟伏凝。 他已经想好怎样用掉那个“交换”了。 伏凝浅浅皱眉,“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也只有一个,你不要随便使用。” 谢芷清说:“不是随便使用,我仔细思考过的。” 他慢慢说道:“伏凝,我猜,你是想留在草原的,对吗?” 伏凝移开视线,没有回答。 谢芷清也不管他,继续说道:“伏凝,你应该知道吧,潇潇马上要接任狼王的位置啦。所以我希望——如果你愿意留在草原,我想请你多多协助她,可以吗?我不是怀疑她的能力哦,只是……” 谢芷清比划着,“草原太大啦,郎卅从前做狼王时也时常手忙脚乱。那时我就想,如果有人能够协助他,就像老狼王和老狼后那样,那就太好啦。只是我……” 说着,小皇子垂下脑袋,失落道:“我不懂这些,也帮不上他。” 伏凝没有拒绝,却也没有明确地同意。他说:“这种事情,不值得你用这个来交换。” 谢芷清摇头道:“怎么不值得呢?” 他把那张虎印展开铺平,放到伏凝手上,认真说道:“‘交换’,你说的。你吓到了我,作为交换,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好我的家。这样的事,再值得不过啦!” 伏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接过那张纸。他又盯着那张纸看了好久,像是在思考这件事是否真的有意义。 但他最终还是同意了。伏凝点点头,说:“好。那你以后就没有别的机会了。” “我知道。”谢芷清点头,又补充道,“不过,伏凝,如果以后你想离开草原、离开这里,那我们的‘交换’就作废。” 伏凝的神情有些呆愣——很明显,他并没有想过未来,也从未为日后做些打算。 “我希望你能帮助潇潇,但我又不希望你被我们的‘交换’困住。”谢芷清继续道,“如果以后你想离开,可以随时离开。那时我们的‘交换’就不再作数了。” 伏凝半懂不懂地应道:“……好。” 远处,阿忒斯正在朝他们走来。 谢芷清听到声音后回头看了看,脸上的神情立刻生动起来。 他冲伏凝摆摆手,说:“我走啦!伏凝,谢谢你的‘交换’,祝你幸福!” 谢芷清着急回家——他太想知道郎卅到底去干什么了。 心里着急,嘴上的话也着急。他本来想说,他和郎卅就快要离开草原了,以后,伏凝在这里便只有郎潇潇这一个熟悉的狼了。他希望他们两个能够好好照顾对方,如果有朝一日,伏凝能够融入狼族,那也是一件好事。他还想,现在伏凝的状态比初遇时好了不知多少,希望他以后也能越来越好,希望他好好打算自己的未来。 这话太长了,小皇子着急回家,这一连串的话语便只汇成了一句“祝你幸福”。 然而,伏凝却好像明白了。他冲着谢芷清离开的方向扬声说:“谢谢!” 谢芷清无暇多说,只回头又冲他摇了摇手。 伏凝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直到那张纸又被戳出第二个窟窿才回过神来。 他收好自己印下的虎印,纠结了片刻过后,出发去找……郎潇潇。 * 谢芷清着急忙慌跑回家里,正撞上郎卅往家里搬了一个大箱子。 “!”谢芷清惊道,“是什么?是什么!让我看看!” 郎卅又在作恶。 他笑着揽住谢芷清,道:“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不仅不给看,甚至还蒙住了谢芷清的双眼——他找了一件宝宝刚出生时穿的小衣服,胡乱蒙住了谢芷清的眼睛。 小皇子一下子失去了视觉,既害怕又无奈,“郎卅!快给我解开!” 郎卅只笑,不回答。 他牵过谢芷清,让他坐到床上,自己则在一旁叮叮咣咣收拾东西。 对谢芷清的絮絮叨叨一概不理会。 后来他终于收拾完了,起身走到谢芷清旁边,一件一件脱下小皇子身上的衣服,动作轻柔,不沾一丝情.欲。 谢芷清后知后觉——郎卅在给他换衣服。 眼前这块蒙住视线的布料实在太过厚实,谢芷清当真连一丝光亮都看不到,只能老实任郎卅摆布。 狼王给他换上的衣服十分柔软舒适,只是穿戴过程过于繁琐。 不过,郎卅像是提前学习过,动作虽然笨拙,但也没花太长时间。 随后,他又矮下身子背起谢芷清。 “……”谢芷清惊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郎卅依然不回答,只是沉默着背着他。 他们脚下的这条路这样熟悉,谢芷清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哦!是去你的秘密基地,是吗?” 郎卅终于给了点反应,笑声十分明显。 他走得很快,没过多久便来到了那处悬崖边。 谢芷清依然在念叨着:“唉,郎卅,我又不是没来过,为什么要这样神神秘秘?” 说话间,郎卅已经背着他跳到下面。他终于肯放下谢芷清,却又不肯解开蒙着他的那块布料。 谢芷清忿忿道:“郎卅,你好无聊!” 他一边抱怨,一边伸手在脑袋后面解着扣子。好不容易解开了,小皇子迅速眨眨眼睛,等待眼前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 然而还没等他看清楚自己换上了一件什么样的衣服,眼前的视线便又一次被遮住了——郎卅把一块红色的布盖到了他的头上。 谢芷清愣了一瞬。 他能够清清楚楚地分清颜色,面前的东西,再明显不过——那是一块大红色的盖头,四条边用金色的线勾勒着繁复的花纹。 小皇子心如擂鼓。 他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郎卅为他换上的,竟是一套大红色的新衣。 模样与款式都和他们成亲那日自己穿的一模一样! 谢芷清呆呆地掀开盖头—— 郎卅就站在他面前笑着看他。 “郎卅,这是……”谢芷清喃喃道。 “那时我着急带你回草原,其他什么都顾不得。”郎卅慢慢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对你们来说,成亲是再重要不过的事情了。我不懂这些,便一直忽略了,什么拜天地、入洞房,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谢芷清的眼眶慢慢红了。 “后来知道了,就一直想着,怎么也得给你补一个。”郎卅笑着碰碰谢芷清的眼眶,道,“你是我的妻子。” 谢芷清的眼泪从眼眶滚落,沾湿了狼王的手指。他忽然想起,成亲那日,自己也是这样坐在花轿上流着眼泪。 相似的场景,相同的泪水,可是心境却早已经不一样了。 郎卅拉着他在秘密基地的洞口跪下,两人对着这黢黑山洞里唯一一处光亮,极为虔诚地叩了三个头。 一拜天地。 二拜祖先。 夫妻对拜。 两人都直起身子重新站好时,谢芷清分明看到郎卅的眼睛也是湿润的。 他擦擦自己的眼睛,对着狼王露出一个再灿烂不过的笑容。 郎卅揉着他的后脑,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天色渐渐暗了。 皎洁月光从空中洒下,只是月亮也羞于直视这对正在亲吻的新人,只在洞口露出一个小小的角。 晚风习习,月光柔和。 安渝国的三皇子,今日大婚。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 每次打下“正文完”这三个字的时候心情都很复杂,小清儿之后的路妈妈就不陪你走了,呜呜呜。 还有几个番外,暂定计划是这样: 1、先是一章前世的番外。这个番外是虐的,前世的事其实在正文里已经写了最重要的部分,只是还差一些郎卅心态的转变,会再补充一些。 2、一个童话小甜饼,如果小清儿真的是兔子嘿嘿嘿,大灰狼把受了伤的小兔子叼回家细心照料嘿嘿嘿。 3、可能会有if线,如果两个人之间没有前世的见面,就是一个单纯的先婚后爱。我口味很老土的,我就一心喜欢那种“前世今生都是你”的老土宿命感呜呜呜。 番外暂定就是这样。正文的番外我目前没什么想法,感觉正文已经非常圆满啦。大家如果有想看的也可以提!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