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尔尔》来自www.wshlou.com 本书名称: 执念尔尔 本书作者: 若述 文案 喻忻尔做过最大胆的一件事,就是在与陆颂衍相遇第四面的那个夜晚点了头,从此留在他身边。 他与她判若云泥,却待她有求必应,渐渐让她迷失了自己。 那日是久违的晴天,她将他送的东西全数返还,低头发送那条不带感情的信息:“不想玩了,我们结束吧。” 却在一个暴雨日,她回到男人面前,睨视那双陌生的瞳孔。 她后退,他逼近,只听那句挟带寒意的声音:“背叛了我,你觉得你还能走得掉?” - 身处在这段不平等的关系中,喻忻尔始终认为,他们就是在互相折磨。 陆颂衍恨她,却离不开她;她怨他,却需要他。 好在这段关系迟早会结束,他们终将回到最初的生活轨迹。 第二次谋划离开,喻忻尔没再隐瞒陆颂衍,在男人的注视下果断收拾所有属于她的物品。 对上陆颂衍视线时,她靠在行李箱旁,笑着揶揄:“我就这么走了,你不会又要生气吧?” 男人没说话,就这么目送她远去。 后来的某日,陆颂衍睨着马路那头亲密无间的两人,双眸通红,暗暗退了场。 却在当晚,他踏上楼道,以最狼狈的姿态出现在喻忻尔面前,轻颤着,一遍又一遍低喊:“我好想你。” 趁着那个人没防备,他将她揽入怀。 轻声:“你只要说一句想我,其他全都一笔勾销。” *双洁,年龄差6 排雷: ①男主前期控制欲很强。 ②双方都非完美人设,后期会成长。 ③不喜欢及时左上角退出,弃文不必告知,拒绝写作指导。 祝各位阅读愉快。 内容标签: 近水楼台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喻忻尔,陆颂衍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就算你爱的是别人也没关系。” 立意: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第1章 枷罗木 接到电话的时候,喻忻尔刚化好妆,准备套上一条素雅精致的礼裙。 她心情本来还不错,晚上受邀参加一场盛况空前的学术研讨晚宴,为此她准备了好久。 但事发突然,又迅速改换衬衣牛仔裤,打车前往约定的餐厅。 侍者替她推开门,这里四周弥漫着烟雾,呛到她喉咙尤其不适。门一关,从室外传来的明亮消失,仅有窗口处黄昏的光线照亮。 包间内有五个人,一人横眉立目位于上座,剩余四人环绕着他,奉承讨好。 见到她时,主位那人目光不着痕迹往她身上打量,满是流里流气。 滚肥的手将烟灰抖至地面,他再看向正替他沏茶的男人:“她就是你们女儿?” “是,是。”右侧女人闻言,立刻接过话,“她叫喻忻尔,前两年刚大学毕业,也是您行业内的人,您看……” “见过。”那男人打断她的话,沾满猥琐的眼光未从喻忻尔身上转移。 在那对男女的明示下,喻忻尔皱眉,只好上前礼貌应和:“王总好。” 眼前这人名叫王懦,是她公司项目的合作商,她接触过几回,但察觉对方心术不正,总喜欢用贼眼注视她。除了工作,她基本都避着这个人。 在王懦身边的那两人是她的父母,不久前在电话里将她唤过来,说是弟弟喻冠宸在校外赌博输钱,还得罪了人,他们也是专程从a城赶过来处理这件事。 喻忻尔无意卖弄人情,看向被吓到面色惨白的喻冠宸。 问道:“欠了多少?” 喻冠宸吞了吞口水,先关注那头王懦的表情,再以其弱的声音回应:“九……九十万。” “这是本金。”王懦提醒,抽了口烟,吐出的烟雾里似乎夹杂着其他物质,“你自己算算,到现在欠了我几天,增加了多少利息。” 喻冠宸彻底没敢说话,浑身发抖,只剩下流眼泪的能力。 “这样吧,我也不喜欢为难人,允许宽限你们一段时日,就按本金还,其他皆可以一笔勾销。”王懦的声音再次出现。 身侧的两人已经急于道谢:“真的吗,那太谢谢了,您可真是个大好人。” 喻忻尔努力扛下王懦那令人作呕的视线,略微蹙眉。 事情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 王懦毫不掩饰他的龌龊思想,烟头对着她的方向点了点。 示意:“只要,让她陪我一段时间。” 周遭沉寂几秒,几人目光共同朝她袭来,有幸灾乐祸、惊慌、求助,汇合成刀枪剑戟。 面对如此明显的算计,这里那么多人,愣是没人替她说句话。 喻忻尔读懂她父母的意思希望她能答应。 但她不可能妥协。 拽紧衣角,冷静处理,“有借条吗?加上利息一共欠下多少?我们会尽快筹得这笔钱并汇到您的账上。” “那我们可就无法宽限了。”王懦翘着二郎腿怡然自得,“欠条上可清清楚楚写着,推迟一天就用他的一根手指做交换。” “姐,姐……”喻冠宸愈发慌乱,跑到喻忻尔跟前,抓着她几乎下跪,“姐,我也不想的姐,求求你救救我。” 喻忻尔无动于衷。 眼前这个人很少管她叫过姐,他们之间最密切的交流只有每个月月初发生活费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在那个家里感受过任何温暖,现在出了事想要用她来做交换。 她不是圣人,不打算替人抗罪。 看向主位那人,礼貌性颔首。 回应道:“欠什么,那就怎么还。” 话落转身,单薄身躯穿过飘散着灰尘的浓雾,窗外投来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大概还能听见身后头哭着道歉的声音,以及王懦似乎很大度的一句:“我的条件就摆在这,她不同意,那就没办法了。” 燥意已然在心里蔓延。 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场合,更急于脱离那些烦乱的动静。 喻忻尔撩了撩头发,站在门口看了眼时间,迅速点开打车软件。 出租车还没到达,身后先有一双手拉着她。 袭来的还有推搡:“你怎么那么狠的心啊,那可是你的亲弟弟,你就忍心以他的生命做交换,你是不是想害死他,还要害死我们啊。” “就算是死,害死他的也是他自己。”喻忻尔盯着自己的母亲,嗓音也含着隐隐的颤抖,“那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是他犯了错,凭什么要我帮他收拾?” 出租车恰时赶到,喻忻尔抽出双手推门上车,再不愿施舍一个眼神。 她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父母始终觉得女孩不会有什么出息,从小就告诉她要照顾好弟弟,生活的一切都应该为了弟弟而转。 好在她并没有受到这种观念影响,知道那个弟弟已经在父母的溺爱下被惯坏,试图将他拉上正轨。但就因为如此,父母对她的埋怨更深。 这么多年来,她最不缺的就是失望,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 跟父母的矛盾事小,喻忻尔更在意晚上的宴会,一路上时不时低头看手机,还向司机师傅催促了好几声。 连精心准备的礼裙都没能派上用场,只能在路上简单整理发型与妆容,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神色满是盖不住的倦意与心酸,挂着憔悴。 好在足以在开场前到达,她先在门口纵览,眼神在整齐停放的众多豪车中寻找,可惜没有找到她想找到的那辆。 面不改色,动身踏入室内,刚穿过签到处,恰好在拐角处瞥见一群人影。 最中心是一男一女两个人,被人群领着往主会场走,阵仗之大凸显着这人的来头。 喻忻尔不难看清那两人,女孩生得温婉含蓄,气质窈窕绰态,男人沉稳冷静,唯一的交谈是在那女孩身上,护着她避免摔倒,凡事以她为先。 女孩笑得开心,两人关系亲昵,就连他们身边人也跟着奉承:“二位真是才子佳人,般配得很,陆总真是好福气。” 无人发现喻忻尔的存在,她看着他们从自己眼前经过,自己还停留在原地。 在这种场合里总将身份地位按等级排序,有人享受簇拥待遇,有人可劲巴结,有人不愿随波逐流。 而有的人只能仰望。 喻忻尔待到不见人影后才起身前行,踏入雕梁画栋的主会场。 找到熟人同事,发现他们也在交谈那些人的来头。 喻忻尔端了杯香槟,听着耳廓的这些声音。 “刚才外面特别大的排场,几位大佬都出去迎接了,说是有大人物过来。” “大人物?谁啊?” “是陆总,今晚这么隆重都是为了迎接他准备的。” “哪位陆总?” “就是那位陆家大公子,陆颂衍。” “真的假的?他怎么会参加我们这种小活动?” “好像是主办方将他邀请过来的,估计就来露个脸……诶,他好像来了。” 刚提到那人,就见大门被推开,室内铮亮的光迫不及待扑向昏暗的过道,与众多视线共同将到来那人包裹。 喻忻尔被不知道谁推着往旁边侧了侧,就着讨论声抬眸,才看见姗姗来迟的人。 他自带属于他的气场与磁场,且强盛到让其他全逊了色,动作风雅从容,在簇拥中入场。 场内氛围因此被推向高潮,就连本被好几名学员围着的行业领军人物也自愿放下身段前去寒暄。来人先与为他开门的侍者点头道谢,再礼貌应和他人,主动朝向他挥手的某位行动不便的长者靠近,弯身与对方攀谈。 喻忻尔始终睨着他的方向,稍有晃神。 比起其他人口中常谈的出众外表与高挑硬朗身材,更吸引她的是他恭而有礼的君子风度。 但这只是表面,他总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既有致命吸引力,又让人望而生畏。 “好多人去找陆总,我们要不要也过去敬杯酒?”有人拍了拍喻忻尔的肩膀,提议。 而她的注意力还在那头,忘了回答。 “我想着我们几个一齐过去,人多胆子大点。” “应该让忻尔打头阵的,人际关系可是她最擅长的。” “可别为难她了,陆总身边哪容得下我们这样的小员工,过去了不存心要被取笑吗?”吕雅诗接话,先看了看喻忻尔的这身突兀穿搭,再示意那头,“看见陆总身边那个女人没有,光衣服就好几万了,包包还是限量款的,人家那条件才能在陆总身边呆着。” 喻忻尔并没理会这些阴阳怪气,面无表情收回视线:“要过去敬酒吗?” “对,敢不敢?”有人问。 喻忻尔换了杯红酒:“为什么不敢?” 她很少会在这种场合中露怯,不就是敬个酒,大方走过去,用眼神进行交换,再说一两句客套话,就这么简单。 事实确实如此,男人上一秒还在与其他人攀谈,看见她时与她碰杯,凝眸对上几秒,嘴角噙着些许似笑非笑的惬意。 玻璃杯碰撞声清脆,对视的视线恰时切断,转而又将这抹笑留给下个人。 喻忻尔还没走,抬手将酒一饮而尽,借着学习交流的理由,近距离关注男人五官。 眉宇立体,行止分明凛若冰霜,却有唇角的柔为他添些儒雅。 应当是注意到她明目张胆的注视,男人更多看了她一眼,不恼,反而示意路过的侍从替她换成杯水。 清醇低音在她头上落下:“少喝点。” 如此贴心举动,只是句随口善意。 以至于让喻忻尔连句“谢谢”都没机会说。 有时候对人的好感就是来得这么快,喻忻尔握着水杯更加心安理得在男人身边停下。 但与他搭腔的人多,没她什么机会,不过多时男人便离场,厅内躁动随之散去。 喻忻尔顺势与其他业界内大咖进行交流,借机拓展人脉,直到累了才回到角落坐下,手边紧紧捧着那杯柠檬水。 这比酒精更让她舒服,而舒服的不仅是这杯水。 同行那群人来到她身边竖了个大拇指,方才他们不知是嫌弃她这身穿着还是不愿干丢人现眼的事,并未选择跟随她过去,等他们下定决心的时候陆颂衍已然离开,错失良机。 因此,吕雅诗话语酸得要命:“要我说,还是陆总人好,不让人尴尬。” 其他人知道她味儿太冲,安慰性看了看喻忻尔,赶忙将话题转移。 但总体还是离不开陆颂衍。 这会又聊起在他身边那位女人:“我刚才近距离看了一眼,她好像就是舒家那位。” “舒家?就是与陆家有联姻关系的那位么?难怪他们是一起过来的。” “不得不说他们两人站在一起可真养眼啊,陆总看着很宠那女孩,她应该很幸福。” 身边的讨论声还在继续,但喻忻尔听着听着就没了兴趣。 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别说耳听。 在这种被舒缓柔长提琴曲覆盖的场内呆久了整个人尚能得到放松,喻忻尔将水杯放下,低头查看手机信息。 指腹摁下电源键,手机黑屏,若无其事放回包中。 随后站起身,与身边人交代:“你们继续玩,我先走了。” “这么快?”有人问她,“有什么急事吗?” “嗯,公司见。” 五月的晚风挟裹着热意,有些许沉闷,却显柔和,仅仅能吹动衬衣的袖口。 从场馆到路口还有段距离,这会晚宴还没结束,这边没多少人经过,安静得过分。 喻忻尔形单影只往外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望着天,渐渐远离光亮处。 过程再看了眼手机整个晚上都没收到任何短信,列表空空如也。 方才的好心情不复,离开热闹场合后难免会有短暂的低落。 脚步忽而停顿。 有一道光朝她打来,就在不远处。 视野在刺眼的灯光下由模糊转清晰,聚焦的当下对上一双明目张胆对着自己的眸眼。 有辆车停在那,从驾驶座下来的司机继而绕到后座推门,清楚传来恭敬的一声:“陆总。” 有个人端正站立在车外,一袭黑色针织衫与橙黄昏暗的环境融为一体,衣摆随着惯性轻轻拂动。 他没上车,视线仿佛还在她的方向,等待着什么。 喻忻尔稍显犹豫,还是选择走过去。 晚风不知为何来得更狂烈些,随着黄橙灯光下两道影子的趋近,她的世界里被一阵枷罗木香味入侵。 方才在场内被其他香薰味道覆盖,当下才觉得好闻。 喻忻尔停在男人面前,没说话。 男人睨着她,也没主动。 就这么僵持着。 半晌,喻忻尔才不情不愿地说了声:“陆总好。” 男人那束目光带着意味深长,似含不悦:“许久未见,怎么变得这么生分?” 确实很久没见过面。 久到,她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不应该么?”喻忻尔声音低细,目光垂直地面,心绪消沉。 “在生我的气?”陆颂衍的表情敛去在场内时的强势,嗓音温和。 喻忻尔没答,盯着地上那还在摇晃着的衣摆的影子,表情冷淡,书写她明显的恼意。 “我下飞机后立刻赶过来,就为了见你。”见她情绪不佳,男人甘愿往后退一步,带着些安抚意味。 他都已经这么说了,喻忻尔再发脾气就显得过于不懂事。 但想起晚上在场内的事,她心里还是不大舒畅。 抬头与男人对上视线,眼里的不快还未散去,质问:“你身边那位呢?” 她这是控诉。 亦是撒娇。 他们不仅没见面,连联系的次数也很少,在这段时间内她发过很多条消息都没得到回复,晚上还听见诸多他与其他女人的八卦。 她认为,以她的身份,还是有资格介意的。 男人尤其耐心,长臂握住她纤细的手轻拉,轻而易举将她圈入怀里。 他低头,大部分光线被挡在脑后,让他的轮廓完全被黑暗覆盖,愈加冷漠与疏离。 话语却温润到极致:“我身边除了你,还有别人?” 第2章 暧昧 喻忻尔大概有半个月没见到陆颂衍。 那日醒来她发现身边空了,陆颂衍的衣物在悄无声息间被收走,一看手机才发现他的留言,说是临时有事出差,见她睡得沉,所以没叫醒。 陆颂衍给她留了早餐,准备好司机,她吃过饭,提着随身物品,毫无留恋离开他那套房子。 在后面的时日里,陆颂衍偶尔会给她发消息,时而夹杂几条转账,她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复,说些热情富有生活气息的话,再面无表情收下转账。 他不找她的时候,她也会随时分享自己的生活,并观察他聊天的语气态度,只要他有半点异样,她就会识相不去烦他,表现得乖巧本分不作妖。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纯粹。 车辆驶入京城最繁华的区域,四周全被金银色光线填充,连空气都散发着奢靡。 喻忻尔靠在窗前,勾着陆颂衍的指节,泛着疲乏的眸始终注视他。 其实她与陆颂衍之间的关系进展很快,认识半个月不到她便已经踏入他的酒店,被野性与冲动支配着点头开始了那一夜的旖旎。至今不过三个月时间。 他们朝夕相处,过得浪漫疯狂。 但对彼此的了解微乎其微。 譬如在分开的这半个月里,她压根摸不准陆颂衍的想法,以为他们的关系就此终结。 好在,并没有。 “看什么?”陆颂衍任由她直勾勾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用还算和缓的语气问。 喻忻尔摇头,藏住自己所有心事:“怎么这次出差那么长时间?” “出了点事。”陆颂衍反握住她的手,落在掌心慢慢摩梭。 “很严重?”喻忻尔看着他们相牵的手,这动作与沉浸在热恋当中的情侣无异,“忙到连消息都不回,也不主动找我。” “我不是回了?” “嗯,我发三条,你回一条,说的话不会超过三个字。”喻忻尔叹了口气,添了丝怆然,“我一直在想,是不是你已经腻了我。” 她是无权过问陆颂衍的私生活的,就像当下问他工作上的难题,他总擅长避而不谈。 曾经的她好奇过,这就是他本身的性格,还是只是因为没必要与她聊这些。 她觉得都有可能,后者占比更重。 “事情多,没顾上。”陆颂衍尽可能宽慰她,“这次回来给你带了礼物。” “什么呀?”不计前嫌似的,喻忻尔收敛起那份难受。 陆颂衍也笑,揉了揉她的脑袋,示意前排助理戴安将袋子递过来。 是个奢侈品包包,还是最新款,喻忻尔最喜欢的风格。 笑脸盈盈收下,抱着包爱不释手她多好哄,一个包就能搞定。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她的态度明显活跃些,单手搭在扶手箱,稍微靠近陆颂衍。 她补充:“戴安告诉你的?” “我选的。”陆颂衍顺势低头,两根手指抬高她的脑袋,在昏暗光线下轻咬那红润的唇。 强调:“专门。” 喻忻尔笑着,与近在咫尺的他对视,感受彼此的鼻息交缠,也回了个吻。 “你真好。”她说。 那个忙到连消息都没不知道回复的人,又怎会抽时间为她挑选礼物。 他的话里,几分真,几分假,能不能信,彼此心知肚明。 他待她好,愿意留她在身边,哄她。 那她也知道,什么能要求,什么是不应该的。 - 陆颂衍常住的那套房子就在市中心,即使已经有大半个月没人居住,但这边每天依旧会有人过来清理。 喻忻尔跟着他回去,他有事先处理,她就去洗漱卸妆。 前去浴室前回头环视整个空间,忽而觉得有些陌生她的记忆忽而回到在初次踏入这边的时候,给她唯一的感受就是,这里尤其清冷。 除了些日常用品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更难以找到有人生存过的痕迹,压根不像是一个家。 后面是她提了一嘴,陆颂衍立刻派人购置了大量属于她的物品放置在这边,瞬间让整个家变得充实有暖意。 但这似乎也说明了,她是他带到这边来的第一个女人。 她没问过,更不敢自作多情。 没准他还有别的家呢。 出来时陆颂衍已经回卧室,就在落地窗前,通着电话。 说的是工作上的事情,喻忻尔没怎么听,赤脚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 她穿着浴袍,没被覆盖的小腿站着丝丝水珠,晶莹剔透。所用的洗护用品都是陆颂衍平时用的,此刻两人身上气味几乎融为一体。 陆颂衍的电话恰好谈到最后一句,继而挂断,将手机丢至床上。 转身单手圈住女人的细腰,弯身吮吸她身上的香味。 喻忻尔稍微踮起脚尖,刚想吻他,倏然察觉自己腾了空,很快被抱至坐在办公桌上。 “拖鞋在哪?”陆颂衍干净的嗓音形成绵长的气流扩散至整个空间。 “在浴室,湿了,我就没穿出来。”喻忻尔干脆勾住他的双腿。 她的目光始终跟随男人,她最擅长的也是用眼神勾人。 抬头索吻,却没得到满足,陆颂衍虽搂着她,但只自若注视。 先是问她:“这段时间也没回来?” “嗯啊。”喻忻尔不以为然点点头,索性缠着他的领结,随意把玩。 确认关系后不久,陆颂衍就提出让她搬过来,他平日喜欢抱着她入睡。他并未强硬要求,喻忻尔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来。 不过她并没有将这里当成是她的家,他一离开京城,她也就没了继续在这呆着的理由。 “为什么?”陆颂衍追问。 喻忻尔想了想:“你又不在,我独自留在这么大的家里有什么意思。” “那搬回来。”陆颂衍以陈述口吻,略有命令意味,他说话语气一向如此。 要在之前,喻忻尔肯定直接答应,但当下仍耿耿于怀他冷落她的那些时日,总归不愿那么轻易满足。 她说:“你说搬就搬呀?我都住习惯了。” 陆颂衍看着她,缄默片刻。 才问:“还在闹脾气?” “当然。”喻忻尔坦白,将他的领带完全扯下来,双手紧接环绕他的肩,挺腰吻住他。 让周遭空气沾上氤氲后才稍微松开,低声道:“想让我搬过来,那就看你表现。” 窗外的黑金光影投射到室内,台前两人身上带着那抹微弱的亮,尽情沉溺,享受双方的气息。 陆颂衍这晚的力道柔和得很,兴许是掂念着自己冷落她的错误,连此刻也挂着哄人的讨好。 带着粗粝薄茧的皮肤在女人细腰移动,宽肩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覆盖,从眼神,到言语,再到动作,精心照顾着她每处位置。 手却被摁住,纵火者抬起湿漉漉的眸。 却得意似的勾唇:“今天不行。” 男人的动作被迫止住。 睨着她的视线复杂,有欲望,也有恼意。 喻忻尔计谋得逞,唇角的弧度弯得更深,从桌上跳下来。 从男人的臂膀间溜走:“自己解决吧。” 手腕反被扣住,有股很大的力道将她拉回去,又稳稳落入男人怀里。 陆颂衍重新抱着她,眼神里书写着他的无奈。 举高她的手,在滑腻的掌心处亲吻,“以为你走得掉?” 本就暧昧不清的关系,并不会因为分开了这么些时日而变为陌生,他们之间永远只需要一场嬉戏便能和好如初。 喻忻尔在陆颂衍的怀里忙活着,滔滔不绝讲述自己这段时间经历过的事。 小到吃了几顿饭,大到有什么奇遇,有真有假,她擅长编造讲述故事,而他只喜欢听她的声音。 声响交织,不绝于耳。 最后将这些吞入腹中,便是一次完美的交谈。 喻忻尔抽了两张纸巾,活动活动关节。 她还躺在男人的怀里,享受一些富有温情的售后。 陆颂衍也替她按摩手腕,动作轻柔。 问她:“今天是第几天?” 喻忻尔知道他问的是经期:“第二天,未来一周你都得忍着。” 但男人并非这个意思,反而告诉她:“那边有红糖。” 意料之外的答案,喻忻尔挑眉:“现在这么贴心?” 陆颂衍说:“想喝的话自己泡。” “夸早了。”喻忻尔笑骂,推着他起身,将衣服拉好,踩着他的拖鞋前去泡红糖水。 这个夜晚,温情持续。 - 喻忻尔没直接答应搬回到陆颂衍这儿住的原因,主要是担心被自己父母知道她与陆颂衍的关系。 他们早在昨晚直接住进她那间出租屋里,近期为了筹钱费尽心思,倘若知道陆颂衍的存在,必定会化身吸血鬼,要他替他们摆平这一切。 喻忻尔深知自己与陆颂衍的关系没好在这个份上。 况且,她只想继续维持与他最纯粹的关系,不能有太多无关交缠。 自从昨日与王懦见面后,喻父喻母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接。当下准备回家,又有个电话过来。 本不想接,但看是京城的陌生号码,担心是快递,她才接通。 听见的第一句话便是个令人反胃的声音:“想好了么?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是王懦。 喻忻尔握着手机的手指甲泛着白,脸上没什么血色。 她这个号码是私人号码,平日在工作上的接触都有专门的交流渠道,公司也会保护他们的隐私不将个人信息泄露。 那么王懦还能通过什么方式获取到她的号码。 “王总。”考虑到还有工作往来,喻忻尔忍下脾气,“我不需要您给机会,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麻烦您按照规则进行。” 她有预感王懦不会这么罢休,干脆直接将电话挂断,将号码拉黑。 到家见到朱春柳的当下立刻质问:“是你把我的电话给王总的?” “有什么问题吗?”朱春柳难掩怨气,尖锐的声音直接盖住她,“多亏王总人好,愿意多给我们些时间,你还想干什么?让你去陪一下他有那么难吗?有什么是比你弟的命重要的?” “你心疼他,那怎么不是你睡到王总的床上?”喻忻尔气到发抖,也只能握拳克制。 朱春柳闻声,反倒委屈到哭起来:“你瞧瞧你这是人话吗?那可是你亲弟!你怎么能恶毒成这样?之前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 喻忻尔双眸布满红血丝,气到不知道应该觉得好笑还是难过。 却在这时才看见凌乱一片的家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赶忙跑到自己的房间推门,果不其然,这边也早被人翻箱倒柜搜刮过,并且本挂在柜子上的好几个名牌包不翼而飞。 怒意瞬间侵占了头脑,她气到摔门,质问朱春柳:“我的包去哪了?” “现在家里都这个情况了,你还在意你的包?” “我问你话,我的包呢?” “还能去哪,肯定卖了呗。” “卖去哪了?那不是我的东西!”喻忻尔咬牙逼问,“未经过我的同意动我的家,你们到底有没有底线?” “那你去报警啊,让警察看看,我们都养出了个什么白眼狼。”朱春柳边哭边说,“不看还真不知道,你一边口口声声说着没钱,给我们的生活费一拖再拖,结果却背着好几万的包……你说,你是不是傍上什么大款了,快让他帮帮你弟弟。” “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你拿走了,你还能要求我做什么?”喻忻尔目光麻木,“跟我没关系的事,别想拿我还债。” 此前她跟父母的关系不至于到这个份上,她念着多年的养育之恩,会给家里生活费,他们若有什么事也会尽力帮忙。 但如今越来越过分,让她瞬间觉得他们特别陌生。 经过这么一出,喻忻尔再不想在这个家里待着。 回房间再找了一圈,好在陆颂衍给她的大多数东西她都没带过来,那两个包还是随身背着暂放在这边的,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还回去就被糟蹋了。 将仅剩不多的稍微值钱些的东西带在身上,毫无留恋出门,离开这个杂乱无章的空间。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 她本就不是京城人,在这个城市生活那么久,还是没有任何归属感。 从小到大她身边就没什么人,更没享受过父母带给她的温暖,唯一对她很好的人就是自己奶奶。 想起奶奶,她想打电话给她,但自己情绪不好,怕她担心。 除了奶奶之外,她真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了。 漫无目的沿着街道行走许久,从日落时分到华灯初上。 她才打开导航。 往陆颂衍家的方向前行。 第3章 缠绵 说来很好笑,分明跟陆颂衍的关系是最表面的,但是在这种时候,喻忻尔唯一能想到的人竟然是他。 客厅的灯是亮着的,门口拖鞋少了一双,但卧室里没人。 喻忻尔将带过来的东西丢至桌面,没开灯,摸黑朝书房过去。 门没关,陆颂衍在隔断墙后靠近实木书架的位置,她顺手从门口拉了把椅子,在他身侧坐下。 将自己缩成一团,身影瘦小,漫无目的盯着他的电脑屏幕。 过程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耍着她的小性子。 陆颂衍的注意力从公务移动至她的身上,无声看了须臾。 才伸手握住她的椅子,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心情不好?”他主动问,手顺势搭着她的椅背。 喻忻尔侧了个头,对向他:“嗯。” 她其实很少在陆颂衍面前表达过自己的心情,平日不会有想不开需要人开导的事情,但有些时候也很想靠在亲切熟悉的人的身边寻求些温暖。 “因为生活?”陆颂衍语气因而变得更轻,眼神也柔。 “嗯。” “家里的事?” 喻忻尔又往他身边稍微挪了些,“你怎么一猜就是?” “从没听你提起过家人。”陆颂衍温暖的掌心落在她的脑袋,揉了揉。 喻忻尔看着他,还不太习惯他这般贴心的模样。 眼神略有回避,往下垂:“有点矛盾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可以告诉我。”陆颂衍又道。 喻忻尔点点头,没说话,也没看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没有深入的聊天,基本止步于起居饮食。喻忻尔自没打算明说那些复杂的人际家庭关系,陆颂衍更不会过问。 对她来说,只是需要安安静静呆在他身边,而他只需要意思性问候几句,这就够了。 见他继续手头上的事,喻忻尔屈着身子看了一会,忽而伸手环抱住他。 惊奇发现他没有直接拒绝,她又壮了些胆子,靠在他的肩膀。 她知道,陆颂衍在工作的过程不喜欢有人打扰他。她的行为已经过界,在他的禁区里。 略有紧张,但她还是想尝试,好奇他的反应。 赶在他拒绝前说:“让我抱一会,很快就松开。” 陆颂衍低眸扫了眼挂在自己身上的人,手上继续自己的工作。 应得爽快:“随便你抱,不松开都行。” 他的底线似乎又因为她退了一小步。 说不惊喜是假的,喻忻尔偷着笑,抱得更心安理得,反倒得寸进尺地蹭了蹭:“你安慰人还挺有一套的。” 陆颂衍目光在文件上,随口反问:“在你心里,我难不成是什么寡恩少义的人?” “不算是。”喻忻尔笑得像是个受宠的小公主,心情明显比来时好了很多。 她继续说:“但让我对你的好感更深了一点点。” “只是好感?” “噢,是爱意。” 陆颂衍笑着骂她没心没肺。 喻忻尔撒娇几句,加深了底气的她胆子更大,挺腰抬头在陆颂衍的唇上轻点。 只是轻点,迅速撤回,发现自己都将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了陆颂衍还是没生气,难免将唇边弧度弯得更深。 她很喜欢这么试探他。 更喜欢得到他任由她闹的答案,能让她产生被偏爱的幸福。 陆颂衍眼神无奈瞥向她,饶是有再强大的意志力,当有人在身边牵缠那么久,也难以继续保持冷静。 工作的事暂且排在后位,他将喻忻尔抱到自己腿上,以稍低她一些的姿势将唇落在她的唇上、脖颈、锁骨。 感受女人的气息在温存的空气中轻轻颤,才在那红透了的耳侧吐气:“刚才不是很有能耐?” 喻忻尔整个人软到不行,赶在理智褪去前提醒:“今天还不方便。” “我知道。”男人回应,圈着她,将缠绵的时间拉长。 虽然没有进行下一步,但亲吻也足够让人短暂忘却其他不愉快。喻忻尔沉浸其中,周遭气流已经被他们挥洒得澎湃汹涌。 忽然感受到手腕处被一阵冰凉划过。 撩起湿润的眼睑,下意识看向自己纤白的手。 上边多了条手链。光线在钻石上折射出多道微光,点在各处,衬得她的手腕熠熠。 “送我的?”她眸里还存留着缱绻,闪动着多种情绪。 “嗯。”陆颂衍轻摁着她的脖颈,“本想找个其他机会再送给你,但看你心情不好,不如顺水推舟,让你开心点。” 就因为她心情不好,所以他今晚那么多动作都是在哄她。 从退让底线,到柔情的互动,再到这个礼物。 他将事情完成得多么体面,轻而易举撩动她的心弦。 喻忻尔笑,双眸忽而更加湿润。 但仅有一点,更多的情绪都被她克制。 又听男人的声音:“看着它,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想起我。” “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喻忻尔跨坐在他身上,双手搭在他的肩部,欣赏自己的新礼物,“什么时候买的?” “下午。”陆颂衍回答。 喻忻尔烟波晃动得愈发明显,低头亲吻他。 也只有在间隙中才有机会说:“谢谢,我很喜欢。” “那就随身佩戴。”陆颂衍咬着她的下唇,慢慢松开,移动到她的耳侧。 告诉她:“这条才是我的选的,亲自。” - 喻忻尔没想到陆颂衍竟然知道自己压根不相信那日那个包是他亲自挑选的事情,在当下用一条手链化解她的戒备心,让她信了自己于他而言有多重要。 也正因为如此,这条手链成了她一段时间来最珍贵的宝贝。 如他所愿,看见它时难免想起他。 她估计永远都能记得,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是她唯一的依靠,也是唯一愿意抛下工作温柔哄她的人。 兴许是镶满钻的手链太高调,在公司内有同事注意到,暗中讨论了几句,就传到吕雅诗那边。 吕雅诗总对她的事很好奇,特别是发现她近期时常背着名牌包。她认为是假货,便专门上网查找鉴定方式,还在喻忻尔没在工位的时间悄悄翻看她的包。 这种事情出现得多,喻忻尔要想不发现都难。 起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息事宁人,但后续越来越过分,她开始在公司内听到些闲言碎语,大概在猜测她被谁谁包养。 有次从洗手间回来后恰好抓包又在偷看她的包的吕雅诗,没忍住当面对峙。 “我的包上难道挂了柠檬?看把你酸的,隔三岔五就要来看一眼。” 吕雅诗有些尴尬,撑着桌板站起身,“我就是好奇,你这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研究了这么长时间还看不出?”喻忻尔拉开椅子,将包抱在怀里拍了拍扫去灰尘。 “我就是看看,你语气大可不必这么冲。”吕雅诗‘啧’了声,仿佛是对她态度的不满,“你一个农村里出来的人,哪来那么多钱买这些?” “跟你有关系?”喻忻尔回头盯着她,“有没有都不是你随便造谣的理由。” “我可没有造谣。”吕雅诗反驳,“上回还有人看见你出现在豪车上,你要不是依靠男人,哪里能有这些?” 喻忻尔冷眼扫向她,示意她闭嘴。 兴许是知道自己理亏,吕雅诗翻了个白眼,识相止住话语,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这天下午还有合作要谈,是与王懦有关的那个项目,喻忻尔不想与他接触,试图让其他同事转接,可惜每次都被拒绝。 只能认怂前去会议室,当见到王懦的那一刻,令人浑身不适的目光再次降临,甚至在握手时那双肥腴的手在她手背处具有暗示性地摸了摸。 喻忻尔很快抽了回来,压下燥意沉浸在工作里。 好死不死,她与王懦所坐的位置就在对面,整个过程里男人不断用脚往她的腿间蹭,各种眼神小动作明显。 喻忻尔用眼神警告了好几回都无济于事,偏偏这是在工作过程,对方又全是小动作,她若是站起来指责反倒显得小题大做。 好容易挨到结束会议,她又被王懦一句话留下。 其他人离开,为他们提供独处空间,但总有些意味深长的目光喜欢往他们的方向瞥,夹杂着窃窃私语。 喻忻尔不情不愿又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拒绝,知道这里边有监控,倒是能稍微放松些,尽可能与王懦拉开距离。 王懦含笑注视她许久,才道:“没想到你脾气挺倔的,还得以工作的名义才能跟你见一面。” “工作上的事情麻烦与我们负责人谈,至于私下我觉得我并不是很有跟你接触的必要。”喻忻尔冷漠回答,“如果您想说我弟弟的事情那更没什么好聊的,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他欠什么,就怎么还,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 “我倒是欣赏你这副样子,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可以狠心不管。”王懦笑,往喻忻尔的方向逼近,“但你怕是不知道,你的母亲已经跟我签订了协议,他们可以慢慢筹钱,而你,已经是我的了。” 喻忻尔拧眉。 这几日她在家的时候经常听见父母四处借钱的通话声,但就算是卖车卖房,合起来也只能筹到五十万,剩下四十万实在没有任何办法。 她虽然表面说着不管,其实也念着恩情联系了几个朋友,她认识的人多,这点钱不难筹到。 结果现在这个消息便砸到她头上来。 就因为钱还不上,担心他们宝贝儿子的四肢难以健全,所以擅作主张,先将她卖给了眼前这个人? “不好意思,我没同意。”喻忻尔走到门口,过度的愤怒让她已经少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手放在门把手处,往下摁,但不急着走。 而是回头与王懦道:“他犯下的错就让他自己去解决,你们约定好的事情就必要退让,别说的自己那么委屈一样,不是说拖延几天就用他的几根手指交换吗?行啊,你们直接去找他,不砍我都瞧不起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内心罪恶的愤怒因子驱使她产生与那群人同归于尽的想法。 手微微颤抖,但语气还是坚毅的。 最后补充:“总之,我是不可能出卖我自己的,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话落推门离开,与这个人同处在一个空间的每分每秒都让她无比恶心。 - 但就因为这件事情,公司内的流言蜚语更严重。 不少人在现场见过王懦将喻忻尔留下的那一幕,再结合她身上越来越贵的搭配,纷纷猜测包养她的人是不是王懦。 喻忻尔大概能听见这些声音,但她实在是没有心情再跟这些人吵架。 烦躁的时候只想要放松,下班后约了几个小姐妹,前去酒馆小酌。 “你这父母真够恶心的。”常裳只听这些描述都觉得浑身不适,“好歹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能做到这个份上?” “他们就把他们的宝贝儿子养成这副模样,还好意思说什么女孩儿肯定不如男孩。”宋潆凡也觉得生气,这些话题总能引起共鸣。 “我手头上还有点钱,能借你点。”宋潆凡接着道,捏了捏喻忻尔的脸颊。 喻忻尔喝着酒,摇了摇头:“我不想替他们收拾烂摊子。” 她本想过血浓于水,事情没必要做到那么决绝,能帮一点是一点。但如今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她往外推,她还需要记什么旧情。 她这人性格就是这样,把她惹急了她便什么都顾不上,愿意摒弃所有的责任感与道德感。 别说是替他们摆平债务了,事已至此,她一分钱都不打算给。 “我觉得也是,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吧。”常裳接过话,“你弟还是个学生,学校里那么多关于拒绝赌博的宣传都没能让他醒悟,现在就欠下了那么多钱,要真那么容易替他摆平了,以后岂不是要更变本加厉?” “嗯,他被他父母宠坏了,做事情根本不考虑后果。”喻忻尔咬牙,“这件事得让他长点教训,不然迟早要害死他身边的人。” “他罪有应得,我倒是不心疼。”宋潆凡也道,“但如果你弟真出了什么事,你爸妈肯定要把错全都怪在你头上。” “他弟没出事他爸妈都一直在怪她了,还怕这么一点?”常裳以玩笑的口吻说,“之前不是还不让她上学来着?18岁一过就想让她嫁给村里哪家有低保的老头子,还好有她奶奶……对了,你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 “老样子,她年纪大了,生活越来越不方便。”提起自己奶奶,喻忻尔脸上才久违地出现放松的笑容。 奶奶是那个家中唯一关心她的出生的人,很小的时候父母不同意她上学,还是奶奶以强硬的态度说服父母,她才能走到今天。 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她的身体越来越差,这几年腿脚愈发不利索,她时常在京城,也只有在节假日才能回去看望她。 “你最近还是注意点的好。”宋潆凡提醒,“你爸妈的心思都在你弟身上,怕是顾不上照顾你奶奶,最好还是长个心眼,避免出了什么突发情况。” 喻忻尔一顿,想起自己有很长时间没见过自己奶奶,是得找个机会回去一趟。 弯唇应好,瞥见放置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她顺势看了眼。 来自陆颂衍的消息,他发了个定位给她。 知道他在要求她过去,喻忻尔想了想,还是回复:【今天不行。】 陆颂衍:【怎么了?】 她拍了张照片:【在喝酒,醉醺醺的,只想回去休息。】 陆颂衍:【距离不远,我过去送你?】 喻忻尔还是拒绝:【不用,我等会直接回家。】 陆颂衍没有回复。 放下手机,喻忻尔抬眸,发现面前两束直勾勾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第4章 怀抱 “干什么?”喻忻尔笑,将酒一饮而尽,“没见过人谈恋爱?” “啧,恋爱的酸臭味都快盖过酒味了。”宋潆凡挥了挥手,又问,“那你是不是马上要抛弃我们了?” “不用,继续喝。” “仗义,那来,今晚不醉不归。”宋潆凡与她碰杯,“本应该叫梁俞哲过来的,这样咱们四个就凑齐了。” 常裳摇摇头:“叫了他也不会过来,现在指不定被困在哪个温柔乡里呢。” “说来也是,好久没见到他了,听说是又谈了个恋爱,开始为了新女友切断其他桃花。” “真的假的?” “真的,他谈恋爱不是很正常?” “我说的是他开始跟其他女性朋友保持距离。” “十有八九,他对这个跟对其他人不一样,已经谈了很长时间,也不告诉我们,而且最近也不跟我们联系,多半是怕他女朋友介意。” “稀奇了,海王竟然还知道收心?” 喻忻尔倒着酒的手轻颤,洒落了些,好在幅度不大,没有人发现。 若无其事抽了张纸巾擦拭桌上的酒渍,同时话题已经来到她身上。 常裳问她:“这事你也不知道?” 喻忻尔摇摇头。 “稀奇了,你们关系不是最好么,他竟然连你也瞒着。” 喻忻尔弯唇无所谓地笑笑,但眸里总含着几分失落。 他们四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其实从家庭条件来说,喻忻尔与他们相距十万八千里。 说来是个奇迹,大学期间,她拼了命地想挤进名利场,凭借自己圆滑的为人处事结识不少人。但后来她的真实身份曝光,虽然没有闹得太难看,但大多数人选择断了与她的往来,留下的就是常裳与梁俞哲。宋潆凡是常裳的朋友,后来好几次约着在一块玩,就这么熟悉起来。 从认识那天起,梁俞哲给她的印象就是爱玩的纨绔公子哥,可以纵情挥霍家里的钱,身边女人尤其多,每次带她们见的都不重样。 但他唯独特别照顾喻忻尔,会替她出头、替她摆平很多事,时常带她接触他的世界,教会她很多她未曾了解过的技能。 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止步于此。 他女朋友不断,如今她身边也有了男人,他们偶尔联系,仅此而已。 “发什么呆?”常裳在喻忻尔面前打了个响指。 喻忻尔歪头,撑在手上:“有点醉了。” “酒量现在怎么这么差了?”常裳笑,“不过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收拾收拾走吧。” 三个女生并肩,由沉闷的室内步向室外,却发现依旧燥热。 她们都有司机接送,喻忻尔打了车,朝她们挥挥手。 “你一个人注意安全。”常裳叮嘱她,“实在不行就让你那男朋友过来接你,还能让我们也见见是谁。” 喻忻尔道:“知道啦,你们也是。” 引擎声散在寂静的路边,喻忻尔目送她们离开,只身走向打车的位置。 她还没有告诉她们自己的交往对象是陆颂衍。 因为不敢说。 自然也不能让陆颂衍过来。 深夜回到家,还能看见次卧的灯是亮着的,隐隐听见有女人哭泣的声音,以及男人低声下气打电话借钱声。 她不同情他们,只觉得聒噪。 回到卧室,躺下,带着一身的酒味,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 自从那次喻忻尔拒绝陆颂衍前去接她的请求之后,她发现陆颂衍似乎对她爱理不理。 她发了消息分享自己的一日三餐,他不回应;她撒娇说很累,他还是应付了事;也只有在她控诉他对她的态度的时候才会敷衍性告诉她他正在忙。 再这样下去不行,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喻忻尔认为自己得主动找陆颂衍。 午休时间找了个机会打电话,对方隔了一段时间才接通,也只是懒散地道:“什么事?” “最近在京城没?”喻忻尔站在自己工位旁的窗前,往对面望去。 她的公司与陆氏总部是相邻的两栋楼,在这边能够看见他的办公区,但也只能捕捉到一排排反射的倒影。 她还没去过陆颂衍的公司,不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几楼。 “嗯。”陆颂衍给她的回应依旧简单。 “在公司?”喻忻尔又问。 “在。” 喻忻尔又往敞开着的窗户那边去,稍微往外探,想看得更清楚。 同时出声:“你现在在几楼?你要不来到窗户这边,我试试看能不能看见你。” 兴许是她这话来得突然,陆颂衍没有回应。但须臾后在喻忻尔的角度大概能看见对面楼下那侧窗前多了团黑漆漆的身影。 “你在了?”她一笑,朝那侧挥了挥手,“能看见我不?” 陆颂衍确实如她所说出现在窗前,当下听着她的声音,睨着激动欣喜跳跃的她。 不禁暗笑:“跟我打感情牌?” “哪有。”喻忻尔看不清具体的人,倒是累了,默默将积极的手收了回去。 补充:“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有缘分的事情么?以后我想你的话就可以通过这种方式睹物思人。” “不愿见我,就是你所说的想我?”陆颂衍反问,他还站在窗前没离开。 知道他在耿耿于怀那日晚上拒绝他邀请的事,喻忻尔抿了抿唇:“唔,最近忙,这不我打电话就是想打听你晚上的安排,想见你了。” “有会议。”陆颂衍回答她。 喻忻尔也没放弃:“什么时候结束?时间早的话我先做了晚饭等你。” 陆颂衍回到办公桌旁确认了眼行程安排:“十点半。” “看来是宵夜。”喻忻尔笑,话里有话,“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心思吃。” 短暂的电话约会就此结束,就像是完成任务般,挂断电话的瞬间喻忻尔脸上的笑跟着收回。 伸了个懒腰,开始思考晚上要带些什么东西。 旁边又有人冒出来,小声问她:“你跟王总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什么?”喻忻尔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她们背地里都在传你是王总的情人,张口闭口就说你是小三,说得可难听了。” “我眼光没那么差。”喻忻尔只回答。 那人接着问:“上回王总不是将你留在办公室了吗?让你干什么了?” “他是有那个意思,但我没答应。”喻忻尔实话实说。 “难怪。”对方又带给他一个信息点,“但是王总怕是还没死心,前两天还有人看见他在我们公司楼下等了好久,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你。” 喻忻尔最近下班时间不固定,哪里知道这件事。 她以为自己跟王懦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怕他还不死心,不断缠着她。 结果晚上她便体会到这人的不可理喻。 因为有份文件落在家,她想着在去陆颂衍那边之前先回家一趟。 未曾想却在小区楼下瞥见不速之客王懦。 他的那辆车就停在楼梯口,他人站在车外来回踱步,明显在等着谁。 好在他还没看见喻忻尔的存在,她停顿了片刻,赶在他发现前躲到柱子后边。 日落之后的巷子晦暗,路灯熄了好几盏,让任何一丝光线的出现都变得显眼。 喻忻尔看了眼手机,想起方才朱春柳问过她要不要回家,她觉着反常,但还是随口说了句回家的时间。 合计着是有个惊喜在这等她。 身后隐隐传来交谈声,她试着回头偷看,才发现是朱春柳下楼,与王懦打了个照面。 几句寒暄后,朱春柳邀请王懦上楼。 又过了约莫五分钟,朱春柳离开家。 王懦来时的那辆车同时驶离,周围回归寂静。 躁动的只有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喻忻尔的心脏。 此刻的王懦在自己家里。 她若是没撞见这些,直接上楼,那么即将上演的兴许是一出霸王硬上弓的戏码。 她还靠在角落的柱子,无人发现她的存在,她也不知道能用什么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心生烦躁,哪都不想去,呆站了许久,终是选择拨打陆颂衍的电话。 想要联系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艰难,回应她的只有尖锐的提示音,很长时间都没反应。 她正准备挂断,电话才接通。 他那头声音有点乱,她听见的也是严肃的腔调:“什么事?” “我心情不好。”喻忻尔不想去考虑他正在干什么,倾诉似的,“有人合起伙来欺负我。” “多严重?我让戴安过去。”陆颂衍沉稳回答。 喻忻尔摇头:“我想见你。” “戴安无法处理?” “嗯。” “我在开会,祖宗。”陆颂衍估计读出她语气中带着的倦意,难得打趣一声。 喻忻尔顿了顿,干脆说:“哦,那不用了,我自己处理吧。” 话落,直接挂断电话。 又在很快后,他的电话回拨。 留给她的只有两个字:“位置。” 喻忻尔将自己家的具体位置发过去,她本意其实只想找陆颂衍发泄几句,毕竟她并不希望他了解到她那个不堪入目的家庭,这些事情她都可以自己处理。 但有人愿意在她需要的时候放弃一切过来找她,她自然不介意。 见后方没了动静,她本想走到路口等人,还没动身,余光又有个怒气冲冲的身影从楼梯口出现。 人影没看清楚,但他的声音先一步传来,还是来自那位王总。 再次在柱子后藏好,那侧的人带着怒意,说话音量大,以至于她在这边都能听见。 大概是在找朱春柳算账:“说好的八点就能让我见到人,这都几点了,你们是不是联合起来戏耍我……我警告你们,这事跟你们没完……” 王懦的车从自己身后穿过,他没注意到她,而她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是朱春柳跟王懦串通起来,等着她自投罗网。他们至今还是天真的以为,只要让她付出自己的身体,他们的儿子就能得救。 她的命原来不如他们儿子的一根手指重要。 窒息感袭来,喻忻尔无法想象自己到底都生活在一个怎样的环境里。 无心关注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她只身往外走,恨不得能立刻逃离。 天边有几滴雨落下来,势头不大,但雨水拍落速度快且凶。 喻忻尔没带伞,脑袋运转速度也因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而停止运转,竟止步在没有遮挡的空旷区域。 雨落在她的身上,稍微浸湿单薄的袖子,她伸手,看着掌心汇聚的那滩水越积越多。 周围没有其他人经过,但有风陪她。 须臾,又有阵光拍打,点亮她的身躯。 灯影停下,车上有人出现,撑着把黑伞朝她前来。 还是那股熟悉的枷罗木香味,令人安心,如获救赎。 她撩眸看向男人,他的伞偏向她这边,却没完全靠近,反倒微微张开手。 “借你了。”他说,声音在雨夜中更加温柔。 喻忻尔眼里有波光,动作迟钝:“什么?” “怀抱。” 陆颂衍还是矜傲的,一举一动携带懒散。 他耸肩,补充:“不是受欺负了?” 第5章 温情 陆颂衍的出现总是显得那么及时。 几乎每次都是在喻忻尔最狼狈的时候,他恰时出现在她面前,以最漫不经心的姿态给她最需要的陪伴。 喻忻尔竟有一刻哽咽,喉咙口酸得要命,连想刻意表现出来的轻松都难以维持。 躲进陆颂衍的怀里,享受源源不断往胸腔口钻的枷罗木香,以及男人低频率轻缓落在后背的安抚,在无声中缓和情绪。 兴许觉得自己有点过于失态,她在男人的胸膛处努力让语气恢复到惯有的撒娇:“你终于来了,刚才有好几个人联合起来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没事了。”陆颂衍语气是怕惊扰她似的柔,“我在这,谁敢强迫你。” 喻忻尔弯唇,从他的怀里抬头。 她藏着没将事情说全,他便也顺着她说些浮于浅表的话。 但这也够了。 “人呢?”陆颂衍揉了揉她的脑袋,见她心情调整好了才问。 “刚走。”喻忻尔答,“解决了。” “这么快?” “嗯。”喻忻尔点点头,随便开了个玩笑,“可能是他们冥冥之中预感到你会出现,所以匆忙离开。” 陆颂衍看出她只是不想跟他明说发生的事,含着笑反问:“那我结束会议,又推了工作,立刻从公司赶过来的目的是?” “见我呀。”喻忻尔努唇,表现得更为黏人,“这么久没见,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想我。” “想你,但不希望你出事。”陆颂衍捏了捏她的鼻尖,眼神比她还深情。 他们就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情意绵绵。 有路过的人看见,都不免回头多看几眼,又带着惊羡的赞叹离开。 “上车吧,下雨了。” 雨势不大,带着薄雾,是给纸醉金迷的京城添了些朦胧美感,只是车内的人无心欣赏。 喻忻尔一路无言盯着窗外,身侧陆颂衍已然在忙工作,时而传来几句醇厚的洽谈声,共同融化在雨夜中。 他很忙,方才的会议紧急暂停,就为了过来处理她的事。 即使确认她安然无恙,他也会先负责缓和她的情绪,最后再是他的工作。 他的魅力,何止是出众的外表或儒雅的行为。 这边距离陆颂衍家远,所以晚上去的是他经常住的酒店。 陆颂衍在忙,喻忻尔让前台准备两套衣服上来,随后去浴室泡了个澡,冲去一身疲惫。 过程她看了眼手机,朱春柳给她发了消息质问她为什么没回家,她懒得再吵架,转而去看了眼日历。 距离喻冠宸欠款截止时间还有两日,这两日她都不打算回家,免得再生什么纷争。 最近就这些事情她思考过很多回,正如宋潆凡所说,若是喻冠宸出了什么事,她的父母一定会将所有错误都怪在她头上,被那般没有底线的人纠缠,她未来的人生一定不会好过。 尽管再不愿意,但只有补齐剩下的钱才是现在对她来说最好的办法。 她会给喻冠宸一点教训,事情结束后便跟那家人彻底了断,再也不会允许他们左右她的生活。 在浴缸内呆了很长时间,几乎快睡着,她还没等到陆颂衍。 她交代过的,让他忙完后过来找她,未曾想他根本没时间。 干脆起身,套上浴袍,前往陆颂衍的办公区。 他还在通电话,持重稳练的嗓音一阵又一阵投来,这些声响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觉得很好听。 喻忻尔弯唇,坐在他身边等他。 她习惯坐在他的左手边,这样方便陆颂衍腾出来的左手放在她身上,时而环着她的腰把玩,时而本分搭着,再过分些的动作也经常发生。 她怕痒,又喜欢挡在自己腰间,反握住他的手,互相交缠,笑声灿烂,在暗中掀风播浪。 他忙的时候才会将手收回去,过程还不忘抽张纸巾夹在修长分明的指尖。 喻忻尔就自己玩自己的,降低防备趴在桌上摆弄手机。 这头她还在刷朋友圈,忽然听见陆颂衍的声音从后方降落:“照片拍得不错。” 喻忻尔才察觉他已经将电脑阂上,目光正落在她的手机屏幕。 凑巧她刚点开自己的朋友圈,翻到两年前与梁俞哲的合影,那日是她生日,梁俞哲替她庆生,两人靠得很近,笑容灿烂,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份喜悦。 顺手将手机上滑退出界面,再倒扣放置桌上。 同时听见男人略挂质问的声音:“在怀念过去?” “过去有什么好回忆的,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喻忻尔回头搂住陆颂衍的脖子,并不想提及这些话题。 本想找个理由将话题转移,但男人的下一句话已经落下:“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正跟他在一起。” 喻忻尔动作顿了顿。 才仓惶收起眸里流动着的不安。 “他当时喝醉,知道你被针对,还不忘挡在你前头护着你。”陆颂衍随之一笑,似随口提起,“你们关系真好。” “是啊,但我跟他只是朋友。”喻忻尔出声,先表明自己的立场。 “普通朋友?”陆颂衍反问,将她抱到自己腿上。 “嗯。” 喻忻尔借机错开对视的视线,眼神下垂,微微吸一口气在心理学里,这是心虚的表现。 陆颂衍黝黑的瞳孔里闪过锐利的亮光,睨着她这一套微表情,但没戳穿。 “我是不是第一次你还不知道吗?”喻忻尔再次抬眸,无辜笑了笑,“就是跟好朋友拍过的一张合影罢了,你要是吃醋,那我们以后也能多拍几张照片。” 况且,她有没有谈过恋爱、是不是第一次、到底是为何开始的,这些在他们这段关系里似乎并不重要。 就像她并不知道陆颂衍的感情史,他们不应该过问这么多,停留在当下就是最好的状态。 话题适可而止,他们顺其自然地进行了晚上的第一次亲吻,但没了此前的柔和。 陆颂衍力道急而猛,双手用力将她揉进怀里,有将她掐断的趋势。喻忻尔知道他有点生气,不断向后躲,为自己争取喘气的机会。 “你轻点。”她说,难受到眉头紧皱。 陆颂衍却咬着她眉间的皮肤,以这种方式替她抹平,却压根没有减轻的趋势。 浴袍轻轻一撩便能往下掉,留下柔婉动人的躯体。喻忻尔刚洗过澡,身上还存留着沐浴乳的香气,是陆颂衍最喜欢的玫瑰味,他们擅于用气息交流,加温炽热,氤氲飘渺,每每能增强他们对这方面的欲求。 许久没接触过这种事,喻忻尔身体僵硬得过分,偏偏又菜又爱玩,笨拙地在他怀里抚弄,将唇落遍全身。 饶是如此也容易控制不住轻颤,指尖空握收紧,青筋顺着手腕遍布白皙的手。 陆颂衍懒散看着她,揉着她的脑袋,出声:“太久没做,什么都忘了?”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气,喻忻尔本轻咬的齿间用力,听着上方传来的轻哼。 才道:“哪像你啊,经验丰富。” 男人喉结滚动,将她捞起来,堵住她不安分的齿,顺道在她的唇上咬了口。 力道比她所用的重得多,痛感刺激着神经,与他同样凶的动作一齐。 甚至连床都没有去,就在这半米宽度的办公椅上,喻忻尔想撑着借力都找不到位置,意识越来越模糊,只留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忽而稍微停下来,她撩起湿漉漉的眸,却发现陆颂衍的注意力在她的手腕停留。 轻而易举抬起她的手,指尖勾住他送的那条手链,端详许久。 她刚想问怎么了,下一秒却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刺激得说不出话。 瘫软在陆颂衍的怀里,他抱着她,却问:“他为你送过手链没有?” 他?梁俞哲? 喻忻尔喘着气,摇头:“没有。” “我是第一个?”陆颂衍的掌心握在她的后脑勺处微微揉搓。 “嗯。”喻忻尔的嗓音沙哑。 她感觉到了,提起梁喻哲的时候陆颂衍的芥蒂特别深。 “那就好。” 陆颂衍指尖用力,令她的脑袋抬起,又将她的手举到她的跟前。 “看着它。”他说,吻落在她的手链处。 再道:“以后再不能想起其他男人。” 这夜。 无与伦比的疯狂。 - 喻忻尔后续做的梦都与手链有关,忆起那日他为了哄她而送,以及这晚在迷离里的碎片。 以至于醒来时也盯着手链失神许久,满脑子还是昨晚发生的事。 这算是陆颂衍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梁俞哲,却没想到他反应会那么大。 刚准备下床,动作忽而又顿住。 才想起来这应该算是第二次。 此前还有一回。 陆颂衍还没离开,在餐厅服用早餐的同时翻阅报纸,连她过来也只抬眸轻瞥。 喻忻尔过去坐下,二话不说迅速解决桌上的食物。 最后还是由陆颂衍率先开口:“又生气了?” 他昨晚下手太狠,喻忻尔气到死掐他的手臂都没能让他减轻力道,最后她不搭理他,背对着他睡着。 “没有。”喻忻尔抽了张纸巾擦拭嘴角,“我要去公司了。” “送你。”陆颂衍跟着站起身。 喻忻尔没答,傲慢转身前去收拾东西。 两人没再有什么交流,陆颂衍先下楼,喻忻尔在卧室磨蹭了很久,他还在等她。 戴安替她推门,上车,发现陆颂衍的目光始终在自己身上。 “干什么?”喻忻尔没什么好气。 但听陆颂衍语气和缓:“不舒服?” “什么?” “昨晚。” “……没有。”喻忻尔还不习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讨论这些话题,“我没那么娇气。” 又发现陆颂衍示意她看向前方,副驾驶座上放着束玫瑰,精致又鲜艳。 “送我的?”喻忻尔挑眉。 陆颂衍神情自若:“赔礼道歉。” “就知道用礼物收买我。”喻忻尔将花束接过来,换了份语气,“行吧,接受了。” 又是送礼,又是道歉,他都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她自然得顺着台阶往下走。 喻忻尔没看他,手捧着花下车回公司。 但路口那辆车迟迟没有离开。 陆颂衍目光睨视她的背影,余光是掉落了好几片玫瑰花瓣的座椅。 戴安已然交代从昨日便开始着手调查的事情:“喻小姐家里与王懦有债务纠纷,她最近应该是为了这件事烦心。” “多少?”陆颂衍问。 “本金九十万。” “其他条件?” “具体的还在调查,但据判断王懦似乎对喻小姐图谋不轨,昨天在她家出现的人就是他。” 陆颂衍两指捏起一片玫瑰花瓣落在掌心把玩,记起昨晚喻忻尔神色惨白无措在路边的模样。 才道:“盯紧他近期动作。” “是。” 陆颂衍跟王懦并无交情,关乎生意的事,商界上的人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主动招惹。 但动了他的人,他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人影消失在拐角,路口的宾利才启动拐入陆氏大楼,又有两个人恰好闯入视野范围。 一男一女,搂着对方进入某栋楼。 陆颂衍盯了会,又道:“梁俞哲已经在撇清与她的关系了?” 戴安穿过车内镜看向陆颂衍,若有所思:“应该是。” 再试探性补充:“据我观察,喻小姐估计跟那些事没有关系。” 但愿如此。 - 喻忻尔抱着花束来到公司,如意料之中收到不少人投来的注目礼。难免又开始传她被谁谁包养,好在她并不在意这些声音,听听就过去了。 将花放在工位旁的窗前,拍了张照,专门在照片上陆颂衍办公楼的位置贴了个爱心的贴纸。 发给陆颂衍。才开始这一日的工作。 过程回了趟家拿文件,她专程确认过没有其他人在的痕迹,就连她的父母也不知去了哪。 想了想,再把衣服带上。 晚上没回家,在常裳那边赖了几个小时,但彻夜未眠,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翌日,她准备好剩下的钱,正打算打通电话给喻冠宸。 却先有电话过来,告知她一个消息喻冠宸失踪了。 第6章 撑腰 这日是与王懦约定的期限截止时间,又有王懦生气威胁在前,朱春柳夫妇担心到一个晚上都没睡着。本想先将喻冠宸接到身边,但整个早晨都没能联系上他,一问学校才得知他从昨晚就没回寝室。 打电话给喻忻尔的时候,他们刚联系上王懦,确定喻冠宸就在他手上。 王懦要求他们立刻将欠下的所有钱带过去,同时警告不能报警,否则直接撕票。 与喻忻尔的电话内容是这么说的。 他给的位置在某个地下经营场所,听说这边时常作为赌场,喻冠宸就在这欠下的那笔钱。 这边路很复杂,一楼是尤其空旷的一块地,只能通过王懦所给的路线指引才能找到地下入口位置,再往下走才能看见人。进入里头需要安检,连水都无法携带。 大白天的赌场内没多少人,王懦就在台球桌前,时而与被绑在椅子上的喻冠宸说几句话,喻冠宸不停发抖,旁边的朱春柳的气色特别差,被喻父搀扶着,这里还有无数台监控实时播放着室外的情况。 “来了。”王懦将桌上的球击入袋中,点着球杆站起身。 又看向喻父喻母,调侃似的道:“你们看,这女儿还算是没白养,我以为她打算彻底丢下你们不管。” “钱我都准备好了。”喻忻尔无意废话,将带过来的一张银行卡握在手中,“今天还在期限内,不算食言吧。” “当然不算,你们能够如期还钱,我高兴还来不及。”王懦还是笑着,来到喻忻尔面前。 却说:“不过我改变主意了,只拿钱没意思,想顺带要个人。” “你想要谁都跟我没关系。”喻忻尔将卡放在台球桌上,绕过王总,本想直接带着喻冠宸离开。 未曾想在半路却被王懦的人拦下,逼着她止步。 “别着急走,先清点账务。”王懦先是示意手下确认她带过来的卡里的余额,再加上朱春柳那头的钱,确实是完整的数。 算完一笔债后,才让人过去替喻冠宸松绑,用大度的语气说:“我也不想为难人,你心心念念想救的人完全可以毫发无损离开这里。” 那头朱春柳见儿子获救,立刻激动到跑到他身边抱住他,心疼得看着他身上落下的淤青,哭个不停。 喻忻尔看着他们,态度冷漠得仿若是外人关注着亲密的一家三口。 这一切都被王懦尽收眼底,致使他的心情更愉悦。 轻笑两声后才补充:“只不过你还得留下。” “去梦里幻想吧。”喻忻尔没给什么好眼色,但她面前被很多人围着,完全走不掉。 王懦也不急,耐着性子解释:“他们没跟你说过吗,当你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就是用了你作交换,我以为你是自愿过来的。” 喻忻尔拧眉。 事到如今王懦要的不只是钱,绑架喻冠宸也是为了逼朱春柳将她引过来,他们早在她过来之前串通好了。 她的亲生父母,终究还是做到了这一步。 “太可怜了,被你的亲生父母抛弃的感觉很不好受吧。” 王懦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朝那头吹了下口哨,“那边的门已经开了,你们随时可以走,不过可要想清楚,走了之后她就任我处置了,我要是不开心,弄死她都有可能。” 闻言,朱春柳的动作顿了顿,才良心发现似的回头看向喻忻尔。 但也只是说了句:“我们也没有办法,你把你那脾气收一收,本本分分的就不会闹出那么多事。” 喻忻尔觉得自己真像个笑话。 还念着养育之恩,将他们留在自己家,闹过那么多不愉快也想着不将事情做得那么绝,甚至专门筹了钱送过来,最后却面临着这么一个下场。 她虽然算不上多么天真的人,但也相信人性里是有善的,现在算是给她上了一课。 那边的一家三口手牵着手,正准备离开迎接他们的自由。 喻忻尔冷眼看着,已然丢了伤感的能力。 但他们还没能走出这里,倏然传来一阵躁动,让整个地下室充斥着不安。 下一秒,场馆内所有门全被关闭。 喻忻尔刚想趁乱往前走,又被两人控制住,在她还没看清楚情况时有个巴掌朝自己袭来。 周围混乱,只能听见王懦怒气冲冲的一句:“臭婊子,你竟然敢报警?” 尖锐的声音冲破耳膜,喻忻尔头脑被突如其来的力道刺激得嗡嗡作响,眼前发黑,连站都难以站稳,只能听到乱七八糟的各种声响,以及诸多哭声。 朦胧间有束反光刺痛双眼,是王懦拿了把刀,咬牙切齿警告:“警察要是找到这里,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 他匆忙转身,赶在警方过来前撤离,她也被两人驾着走,因为力道悬殊,甚至没有挣脱的机会。 但还没走到门口,大门率先敞开,室外属于白天的亮光争先恐后挤入昏暗地下室,在瞬间点亮整个空间。 “草!”王懦心急转身,刀尖方向正对着喻忻尔,同时看向来人。 动作忽而一顿,在停滞须臾后放下刀,交给身侧其他人。 “陆总?”他出声,迟疑片刻才上前迎接。 喻忻尔本无暇顾及周遭发生的事,听见这个名字时才晃过神来,错愕回头。 是陆颂衍。 他站立在门口背光处,室外的白光为他勾勒出一圈弧度,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身姿挺拔气场强盛,带着属于他的威压。 她是狼狈的,却也因他的出现而放松。 王懦走过去,专门确认过室外没有其他人,立刻让其他人将门关上。 又换上另一副样子,点头哈腰讪讪道:“陆总,你怎么在这个时间过来了?” “抓了我的人,你说我为什么会过来?”陆颂衍的情绪并不如往常见到的他那般温和,当下室外的光线消失,才能看清楚他眸里的沉冷,带着令人望而却步的怒。 他越过王懦,来到喻忻尔的跟前,本压着她的两人因此被吓到后退,她一时间没了支撑,难以站稳踉跄两下,又准确无误跌入陆颂衍的怀中。 他身上很冷,即使做着这个还算温情的动作也阻止不了源源不断的凉意往心底钻,喻忻尔打了个寒战,抬眸对上陆颂衍视线时难免发怵,好像是自己给他添了麻烦。 周围很安静,无人敢发出任何声音。 直至戴安站在王懦面前提醒:“非法经营赌场,涉及多个灰色产业链,王总认为这些能够得到多大的罪名?” 王懦神色骤变,明眼人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的恼意也不浅,看向陆颂衍:“那么陆总应该知道这背后牵扯到多少,想必陆氏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主,这些事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陆颂衍闻声轻扫一眼,才慢条斯理出声:“王总已经将主意打到我的人上,还要求我讲什么情面?” “这怕是个误会。”有警告在前,王懦哪敢再说什么,端着谄媚的笑来到这头。 解释:“喻小姐的弟弟跟我有金钱纠葛,谈得不愉快,所以才会将他们邀请到我这边,话说开了就没事了。” 他多擅长睁眼说瞎话,对待陆颂衍与对待她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偏巧喻忻尔擅长借势。 她握着陆颂衍的手,依偎在他身侧告状:“才不是,我已经把钱带过来了,他又出尔反尔,侮辱我不说,在我面前开了不少黄腔,还扬言要杀了我。” 王懦闻声,急了些许:“那都是开玩笑的,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杀人,刚才说的都是些气话。” “串通我的父母把我带到这,带了那么多手下让我无处可走,还拿刀威胁,你胆子可真小。”喻忻尔讽刺。 王懦恼意加深,说不过她,又对陆颂衍道:“陆总,我要知道她是您的人,我一定不会动心思,今天的事情我道歉。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句,这里面事多复杂,闹开了对陆氏也有影响,想必您也不想因为一个女人而毁了陆家百年声誉。” “陆家的打算,什么时候轮的上外人提醒了?”陆颂衍声色不动,视线移至喻忻尔因被打而红肿了整片的脸颊时才变得愈加阴沉。 冷声反问,“人我能带走了么?” “当然。”事情演变到现在已经不再对这些感兴趣,王懦朝身边人眼神示意,立刻有人上前去开门,恭恭敬敬又迫不及待送走他们。 在陆颂衍面前,喻忻尔真切体会到他的权势。 轻松,通达,甚至无需费多余的口舌。 再有天大的危机,在他面前都能迎刃而解。 喻忻尔神色发白,迫于离开这个地方。 但没能拉动陆颂衍的手,回头发现他还停留在原地,打量着什么。 再问她:“你父母?” “嗯。”她的注意力落在角落里目睹了全程的三人。 收回,声音沙哑冷淡:“我们走吧,其他的都跟我无关。” 她是真的累了,内心里的失望攒得够多,手上还不知被什么划了道口子,疼得要命,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在侵蚀她的神经。 在过来之前她就预感到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想过报警,但她担心报警后带来的蝴蝶效应会是庞大的,没敢轻举妄动,只能给陆颂衍发了条定位。 她没来得及解释缘由,原本还在担心陆颂衍会不会在意她的死活,更担心他嫌她麻烦事多。 好在他还是出现了,且速度比她想象中更快,护她周全。 多么感人的戏码,可惜她现在疲惫到没有时间去心动。 刚踏出室外,后头又有几声匆忙的脚步声跟上,几个人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朱春柳叫住他们,她的气色缓和很多,也没了往常的咄咄逼人,更多的是获救后的喜悦。 目光在陆颂衍身上打量:“您就是陆家那位?不知您跟我女儿的关系是?” 喻忻尔看都懒得看她,拉着陆颂衍的手:“走吧,我不想跟任何人打交道。” “你这孩子,还闹什么脾气?别让人家看笑话。”朱春柳再一次跟上来,坚持说道,“你谈恋爱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以这种方式见面多失礼。” “我怎么样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喻忻尔忍无可忍,拔高音量盯着女人。 情绪累积到一定程度,总需要爆发,况且有些事需要彻底做个了结。 她继续道:“我可把你们儿子欠下的钱都补齐了,这些钱比你们这些年在我身上花的钱多多了吧,养育之情这笔债还完,以后也没必要往来了,请你们立刻从我家搬出去。” 虽然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但喻忻尔真没在他们身上得到过什么。 她高中的学费是奶奶用自己的棺材本凑齐的,高中毕业后就出去打工赚取大学的学费,整个大学期间都在半工半读,那个家里没有给过她一分钱。 毕业后每个月固定要往家里打钱,还要负责喻冠宸的生活费,家里大大小小的开支全都由她负责,她认为自己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金钱上的债务两清,至于精神上,那更戋戋到约等于零了。 偏偏他们还不满足,譬如当下,他们还是坚持将错都往她身上推。 朱春柳说:“你怎么说话的?我们几十年就养了你这么一个东西,你弟出了事你帮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别说得好像那么委屈一样。” 喻忻尔倒是笑了,侧头与她对视:“养了我几十年?跟外人串通起来,不顾我的安危把我送到那个人身边,甚至想让我用性命换得你们儿子的性命,这就是你们对待养了几十年的人的态度?” 她的声音颤抖着,强忍着眼泪:“拜托你们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已经把我能做的都做了,其他的事情我不计较,也请你们留点脸,以后互不干扰,可以不?” 这段时间来,她看透的太多了。 她原以为,至少是亲生的骨肉,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是的,她相信过,试图在废墟中寻找一片由亲情铸造起来的城墙。 但她找不到,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东西,以后也不会有。 朱春柳显然不肯罢休,她还想说什么,但被喻父拉住,喻忻尔精疲力竭往外走,她知道这场长达24年的闹剧彻底结束。 这无疑是解脱。 却心寒,也是控制不住的难受。 喻忻尔没有回头,低头依靠垂落的发丝遮住泛红的眼睑,连照耀到她身上的阳光都在增加她的孤独。 步伐渐行渐远,连自己也忘了关注身边还有没有人。 只觉面前越来越暗,当她刚想起来抬头看路时,手臂忽然被拽住,有股很大的力道将她往旁边拉。 还是熟悉的枷罗木香将她包裹,在多个难受的区间里都有这个味道的安抚,陪伴她给她力量。 不知道怎的,在这一刻的委屈值达到顶峰。 她听见男人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这边是去赌场的路,你还想回去?” 语气不太好,有点质问的意思。 喻忻尔垂落眼睑,刻意隐藏自己的虚弱:“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意见,但现在能不能先别急着算,让我先难受一会。” 她没看陆颂衍,但也知道他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是冰冷的,恨不得将自己冻僵那般。 她想过,陆颂衍或许会生气,毕竟他们不过是露水情缘,平时互相取乐,而她却将他扯进这些繁杂的事里,为他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她还担心陆家得罪王总后会出现什么危机,她就是一介草民,偿还不起。 却听声嗤笑。 以及男人不屑的声音:“现在难受才想到我,早干嘛去了?” 喻忻尔分不清他什么意思,当下她的反应皆迟钝了许多,情绪只被一根可怜的线吊着,随时可能断裂。 陆颂衍睨视她许久,神情总算愿意放柔。 单手将她捞到怀里,如对小孩般温柔,轻拍她的后背。 才道:“难受就过来,强撑什么?” 闭眸,再难忍情绪,喻忻尔抬手抱他,躲进他的怀里颤抖。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其实她不至于这么崩溃的。 但就怕在这种时候伸出的一双手,可以轻松剪短那根线,让她溃不成军。 陆颂衍揉着她的脑袋,动作轻到不忍打破她,完全拿她当小孩子对待。 告诉她:“他们不要你没事,以后我就是你的依靠。” 第7章 照顾 依靠。 这两个字对喻忻尔的杀伤力很重。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真切体会过由原生家庭带来的底气与爱意。 因为习惯了自己扛,所以也擅长以大大咧咧掩饰自己的脆弱,有时候装久了,连她也以为自己真的百毒不侵。 但其实,在这种环境成长的她性格缺陷很明显。 比如,她特别缺爱。 所以,也很容易因为谁给与自己好意而动容。 在跟陆颂衍在一起之前,她就想过,这个人或许很危险,自己不应该跟他建立太亲密的关系,否则很难脱身。 可是渐渐地,她愈加愿意在他面前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她好像越来越难守住心理的那座堤坝了。 喻忻尔抱着陆颂衍很长时间还没松手,他没打扰她,耐心任由她宣泄情绪。 他不会说什么哄人的话,也不会劝她想开,陪伴是他所能做的最大的让步,却也是她最需要的。 许久后,喻忻尔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抬头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看着陆颂衍,才吐出两个字:“谢谢。” “我需要得到这两个字?”陆颂衍反问,他的神态依旧没有多大变化。 虽是待她好到这个份上,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冲击她的心脏,但他还是表现得像是顺手送出的温暖。 喻忻尔主动后退一步,理智回归:“过来之前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今天的事让你见笑了……”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陆颂衍打断她的话,表情因她这番疏离的动作而冷然些许。 “什么?” “你的家事。” “没什么必要,这些事我自己能处理,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长时间被骚扰,被跟踪,差一点被强暴,原来这些在你心里都不是什么大事?”陆颂衍沉声细数。 喻忻尔脸色更加白:“你怎么知” 她早该想到的,以陆颂衍的身份地位,这些事他随随便便就能彻查清楚。 也正是因为他声望高,倘若她在初次被骚扰的时候就请求他帮忙,那么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一长串的事情。 可是她没有。 陆颂衍不傻,清楚地知道她将他们的关系打上了什么样的标签。 她不找他,只是因为她不想亏欠他。 她不想亏欠他,就是为了当某天可以离开得更心安理得。 喻忻尔解释不来,她难以理解陆颂衍的情绪,再次垂下头,先调整自己的状态。 继续出声:“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谢谢你,王总这边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我不希望因为我再闹出多大的事。” 陆颂衍没应她的话,眸光里挂着的情绪仍是令人捉摸不透。 他只说:“上车,送你去医院。” 喻忻尔才想起自己身上多处擦伤,以及惨白到吓人的脸。 “不用。”她说,“我贴几片创口贴就行。” 但没给她拒绝的机会,陆颂衍俨然先她一步前往轿车方向,她只能跟上去,身影早没了往常的气势。 她身上的伤口确实不严重,很快就能愈合,陆颂衍终送她到私人诊所,主动拿药过来蹲在她面前,亲自帮她处理。 喻忻尔自然受宠若惊,想接过自己负责:“我自己来就行。” “逞能什么?”陆颂衍将药物举高躲过她的手,再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在伤口处擦拭。 今天的他格外温柔,分明情绪也不佳,但还是愿意为她留一些体贴。 喻忻尔没见过这样的他,一个平日里时常为她买包买首饰的人甘愿在她面前用最朴素的方式照料她,竟是后者更让人心动。 伤口接触到碘伏时的疼已经不再重要,喻忻尔看着陆颂衍,愣愣的,连他抬头都忘了提前躲开。 陆颂衍反倒笑,问她:“看什么?” 喻忻尔侧头,也尽量以最往常的状态,半真半假:“我在想,你对我这么好,我要是越来越离不开你应该怎么办?” 她的伤已经处理完成,有护士过来将物品收走。陆颂衍还以蹲着的姿态,稍仰着头与她对视。 算不上认真,眸里是专属于他的散漫,更难分清他的真实目的。 “你可以选择永远不离开我。”他道,话语惬意,仿佛在讨论一个多么理所应当的话题, 喻忻尔张了张口,终是没说话,以一个略带娇嗔的微笑回应。 - 喻冠宸的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 带着几十万的债务,喻忻尔的父母终于从喻忻尔的家中搬走。离开前喻父本想找她聊聊,但被她拒绝。直到回家才看见他留下的一个信封。 里面有三百多块钱,以及有几段简短的字。 这些钱是他们除去买a城回程车票后留下的一点钱,说是担心她为了替他们还债而同样落得没钱的下场,这点钱虽然不多,但省着点用的话也能撑一段时间。 他们反思过自己的行为确实对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无法弥补什么,也不想找借口开脱,就希望未来她能好好照顾自己,生活幸福最重要。 喻忻尔将钱收起,转而将信丢至垃圾桶。 自己终于成了无父无母的人,这对她来说竟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但尽管如此,她的生活却在瞬间空了下来。 闲下来的时候只有浓厚的空虚存在在心里,汇聚成深深的孤独、失落。 每当这个时候,就总会回忆那日陆颂衍在她身边细心替她擦药的模样,可以说,他真的能让她体会到被偏爱的滋味。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于是给他发信息的频率越来越高,依赖着他给她带来的充实感。 但陆颂衍的态度一如既往。 他要么不回,要么隔了很长时间才回一两个字。 这在他们中间是再正常不过的交流频率。喻忻尔却尤其难受,很希望有机会能多找他聊几句,但又知道他们的关系到不了那一步,只能忍下,每隔一段时间就看看手机,心情没少因他波动。 当下。 忍住想去找陆颂衍的冲动,喻忻尔漫无目的滑动手机,选择打电话给自己的奶奶。 她闲暇时间就喜欢这么做,听着奶奶的声音,聊着近期发生的事情,陪她聊天逗她开心。 也会与奶奶谈心,没明说自己与父母的关系,只说发生了件让她又开心又难受的事。 奶奶没多问,声音温柔:“那就是上天赐给你的礼物,我们忻尔一定会越来越好,有很幸福的未来。” 不开心的时候,这些话总会让她愈加想哭。 喻忻尔吸了吸鼻子:“那肯定,有奶奶的我就很幸福。” 周五,喻忻尔收到常裳的消息,说是她最近心情不好,所以约了熟悉的人组了个派对,要她也跟着参加。 她们在这种派对上一向玩得疯,喻忻尔准备了套吊带短裙,精心化个浓妆,喷上陆颂衍送的香水,前去赴约。 出门前她看过手机,并没有来自陆颂衍的消息。 莫名叹了口气,将聊天列表往上翻,才看出自己这段时间到底有多积极。 后知后觉自己越来越在意陆颂衍,喻忻尔下意识产生惊慌,将手机放下。 晃神片刻,才出门。 常裳的派对地点位于她父亲送她的成年礼物,在郊区的一套别墅内。 喻忻尔认识部分人,过去打了圈照面,才回头找到宋潆凡。 “晚上多了几个新面孔。”宋潆凡心情激动,带着喻忻尔在众多人中间搜寻,“Clara带过来的,说是她带的新人男模,虽然糊得要命,但胜在长相不错,各个肌肉饱满。” 喻忻尔闻言,也来了兴趣:“在哪?” “看不见,可能换衣服去了,听说晚上会换上他们的战服,为姐姐们跳舞。” 喻忻尔挑眉,与宋潆凡碰杯。 宋潆凡唇边的笑容越来越深,才想起什么:“我差点忘了,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不怕他吃醋?” “又没干什么事,只是看一下罢了,无罪。”喻忻尔不以为然,在躁动音响与灯光的作用下整个人持续处于兴奋状态,哪会顾得上那么多。 余光瞥向常裳的方向,好奇:“话说回来,常裳最近心情不好?” “可不是,她啊,被烦到好几日都睡不着觉。”宋潆凡回答。 “怎么了?” “她多没心没肺的人,每次心情不好还不都因为一个人。” “……她的那个暗恋对象?” “对。”宋潆凡凑近她的耳侧,“听说是那个人谈了女朋友,对方还不是他们那个圈子内的人。” 喻忻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常裳有个喜欢很多年的对象,他们两家是世交,从小就认识,但关系算不上熟,见面的次数不多,只能简单聊上几句。因此,她只能悄悄关注着那个人,但从来没敢表达过自己的情感。 喻忻尔她们经常鼓励她勇敢表白,但连常裳自己也对这场暗恋没有任何信心。因为她知道对方对她一点心思都没有,他们之间差距很大,他不会喜欢她这种类型的人,她也无法跟他建立亲密的联系。 更重要的事,那个人时常沉浸在工作与学习里,从来没见过他身边有过女人,所以她也不觉得自己会有任何机会。 她们能理解这种情绪,也调侃过当某天那人谈了恋爱,摸清楚他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人之后,常裳的机会也来了。 忆起这些往事,更多的是被股无形的压力环绕,喻忻尔在这个话题上的话稍少,听着宋潆凡的解释。 “常裳不就因为觉得配不上人家所以才不敢表白,现在倒好,他不仅谈恋爱了,还谈了个没有背景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好受。” 宋潆凡摇摇头继续道,“不过估计他们就是玩玩而已,门不当户不对的,走不到一起,得找个机会让常裳振作起来,去调查一下那女的来历。” “是啊,那女的再怎么样也攀不上豪门,玩玩罢了。”喻忻尔应和,又替自己倒了杯酒,“她那么优秀的人,没必要为了个男人难受那么长时间。” “可不,我也跟她说不值得。”宋潆凡感慨,“她人就是傻,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只喜欢一个人,还不敢表白。” 喻忻尔笑,没说话,转而又将酒饮光,却被呛到咳嗽好几声,神色被狼狈填充。 宋潆凡替她抽了两张纸巾,她接过,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想找个舒服的地方缓口气:“我出去一趟,梁俞哲刚才让我出去接他过来,他找不到路。” 宋潆凡点点头,并没有察觉到她一闪而过的异常表情:“行,那你注意安全,毕竟还是喝了酒的人。” “放心吧,醉不了。” 其实她方才所在的场合是露天的,空气不至于那么闷,但还是觉得燥得慌,还是室外令她舒服。 梁俞哲恰好给她打了电话,询问她的具体方位,她快步走出去,找到他的那辆红色法拉利。 他们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但关系并没有因此生分,梁俞哲专门下车,为她推开副驾驶的门。 反倒是喻忻尔显得有些拘谨,但还是故作爽朗:“你怎么现在才过来。” “刚才在陪我女朋友。”梁俞哲靠在车门处,身姿肆无忌惮,“他们跟你说过了吧,我又谈了恋爱。” “嗯,听说了。”喻忻尔低声回答,眼神略有逃避,“你还敢说,这回怎么不知道告诉我们。” “这个比较特殊,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坦白的,没想到消息这么藏不住。”梁俞哲只道,示意喻忻尔上车,“你身上酒味那么重,喝了不少酒吧,确定还能带路?” “瞧不起谁呢,你以为我怎么过来的。”喻忻尔笑,在梁俞哲的护送下上了他的副驾驶,这头梁俞哲替她关门,才绕回到主驾驶。 这两人的互动,全被对面一扇窗内身处活动现场的陆颂衍捕捉。 他睨着喻忻尔脸上的笑,只觉异常刺眼与跟他在一起时真诚太多,更是发自内心的。 可惜是对着其他男人。 耳机里,戴安的话语声还在持续:“王懦背后的势力并不小,事情处理起来较为棘手,依我看,若只是为了替喻小姐出气,没必要就这么让整个陆家陷入危机。” 陆颂衍并没有回应。 他的注意力还在那辆法拉利上,盯着女人上车,与男人有说有笑,关系亲昵。 直至那车驶离,消失在车水马龙里。 周围气压较低,冷气雾滴凝结成一团乌云,蓄谋着场暴雨。 第8章 沉浸 喻忻尔被天边忽然闪过的闪电吓了一跳。 回头与梁俞哲面面相觑:“刚才不是还晴空万里么?怎么闪电说来就来。” “最近天气就是这样,雨说下就下。”梁俞哲不以为然,“怎么心不在焉的?真喝醉了?” “没有。”喻忻尔浅笑回应他的调侃。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些奇奇怪怪的预感,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过最近没出什么事,估计只是错觉。她没多在意,领着梁俞哲回到常裳别墅内,找其他人一起玩。 “每次见到你俩都是成群结伴。”有人张口揶揄,“这么久没见,你们在一起了没有?” “我早就过来了,是你压根没在意我。”喻忻尔接话,转而牵着也朝这边过来的常裳的手。 “我知道我们忻尔宝贝受欢迎,但也别乱点鸳鸯谱。”常裳跟着加入到这个话题内,“人家有男朋友的,可幸福了。” 笑声并不少,喻忻尔也跟着笑,掩饰所有不自然。 “你男朋友?谁啊。”梁俞哲刚知道这个消息,小声问喻忻尔。 他的表情有点凝重,似乎是想起什么:“是我认识的人么?” “我哪里知道你认不认识。”喻忻尔想从这个话题上抽离,手上假装很忙地倒了杯酒。 但梁俞哲的追问先一步降临:“你们还有联系?” “什么?”喻忻尔装傻。 梁俞哲道:“陆……” 但话没说完,常裳恰好看向他们的方向,喻忻尔下意识握住梁俞哲的手臂,示意他别继续说下去。 这个话题就这么结束。 喻忻尔心不在焉加入与其他人的交流,梁俞哲欲言又止,终也只是在她耳侧留下一句:“找个机会跟我聊一聊。” 喻忻尔回头看他离开的背影,心情复杂。 “怎么,他不放心你谈恋爱?”常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声与喻忻尔八卦。 喻忻尔跟着笑:“我这么大个人了,难不成还会被骗?” “就是,只允许他谈恋爱不告诉我们,还不允许你谈了,哪来的道理。”常裳打趣,“还以为海王要收心了呢,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的渣。” 喻忻尔眸光暗淡,闷闷喝了口酒。 只低声囔囔一句:“就是啊,凭什么。” - 酒精的作用永远狂烈,在有心绪堆积的夜晚,将全部烦乱的事糅杂在一起。 耳侧是歇斯底里的狂欢,喻忻尔坐在角落盯着在窗前通完电话后急匆匆离开的梁俞哲,有消息传到身边,说是他女朋友临时出了事,需要他陪。 燥意越堆积越深,她低头想去拿酒杯,未曾想却先瞥见手腕上的那条手链。 顿时脑海浮过与陆颂衍有关的画面,让本就浑沌的头脑被与他缠绵的每个夜晚占据。 他总是喜欢抓着她的手,让她数清楚手链上有几颗钻石,在她耳侧用蛊惑的声音提醒她,每报错一个数字,迎接她的都会是比上一次更重的力道。 她颤抖着,承受不住,仰头想大口呼吸时,他的唇又会覆盖住她,有时力道太重,她咬他,他哄她,她享受,完完全全沉浸在那个旖旎的空间里。 不得不提,那种氛围让人上瘾。 “忻尔?”有双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喻忻尔下意识喊了声:“啊?” 音量不大,但从那些梦幻片段中钻出来的音节总带着些娇媚韵味。 宋潆凡以为自己听错,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我还在想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手链发呆,不会是想起跟某人的什么不可描述的片段了吧。” 喻忻尔才回神似的,暗叹:“我有吗?” “有,而且很严重。”宋潆凡道,“我叫了你好几声你才回应。” 她从来不会这样的。 兴许是酒精的作用,让她差点丢了自我。 宋潆凡的声音还在继续:“那几个男团弟弟们来了,过去看看?” “好。”喻忻尔立刻振作,起身。 只是在走之前还是鬼使神差地看了眼手机。 意料之中,没有陆颂衍的消息。 很快熄屏放下,喻忻尔拍了拍自己的脸。 这并非是个好兆头。 夜越深,属于派对的氛围就越浓。 舞池上总有人尽情热舞,展现魅力,男模特脱下束缚的衬衫,用完美的肌肉线条换得一声声尖叫。 喻忻尔也享受,跟着心无旁骛欢呼,互动。 如梦如醉,无拘无束。 - 最后她们都喝得有点醉。 常裳这边二楼有好几间空房,她们留在这边休息,但喻忻尔的心情还处于最兴奋的状态,毫无困意。 只身爬上顶层,坐在躺椅上望了会天,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总觉得空落落的,低头漫无目的摆弄手机。 身侧的灯总照耀到那条手链处,带着光反射如她的瞳孔,让她不得不在意。 干脆摘下来落在指尖把玩,毫无意识地,她点开了与陆颂衍的对话框。 上一条还停留在下午,她跟陆颂衍说过今天休息打算出去玩,还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他到现在都没回,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 喻忻尔忽然在想,如果是之前的自己,会是怎样的感觉。 她压根不会在意,只负责说些什么浅表的好听话,他回不回无所谓,唯一的期待应该是他的转账信息。 但现在呢 喻忻尔抱着自己,发丝在脸颊单侧轻微晃动,背影看着有几分孤独。 酒意很浓,操控着她整个人。 她明知道这样不行,但还是很想任由自己坠落。 喻忻尔终于还是给陆颂衍发了几条信息。 一条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摁下发送:【睡了没?】 一条顺带发了张照片:【手上的淤青好像越来越严重,真疼。】 还有一条是在彻底昏了头的情况下发的:【想你了。】 这三条都没收到回复。 喻忻尔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 她一定是疯了,在这个时间叨扰他干什么。 将手机揣身上,回到楼下,恰好撞见宋潆凡送常裳上来。常裳醉到不省人事,还边哭着囔囔些什么。 喻忻尔过去帮忙,看着她难受的模样,也觉得揪心。 “要不说她单纯呢,不就是失恋,外面有的是男人。”宋潆凡摇头感慨,“更何况她都没开始恋过。” “暗恋了那么多年,想要放下不容易。”喻忻尔看了眼常裳,小心翼翼将门带上。 “我倒是挺好奇,她早就知道跟他不可能,还坚持什么?”宋潆凡与喻忻尔并肩走到另一间房,小声聊着。 “已经成为习惯了吧,道理都懂,可接受本来就难如登天。” 喻忻尔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许久,再次拿起手机。 还没有回复。 宋潆凡就在她身边,她也没什么困意,干脆侧身撑着脑袋注视喻忻尔的每个变化。 姐妹俩悄悄夜谈。 宋潆凡八卦问道:“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你那位神秘的男朋友带出来让我们见一见?” 喻忻尔将手机倒扣放在桌面:“算什么男朋友,人家要是腻了随时都能把我甩了。” “现在不还好好的。”宋潆凡接着道,“你家那件事,他应该有帮你吧?” “有。” “都处理到家事了,他要是没想跟你再进一步,就不会管这些。” 喻忻尔笑,只是这抹笑带着点丧。 “不过常裳已经因为感情那担子事开始怀疑自己了,你可千万别当下一个。”宋潆凡与她聊心。 喻忻尔思绪飘得远,只是气音回了个:“嗯。” “你要是真觉得不可能,最好别动心,花花他的钱,玩玩就够了,得学会及时止损。” “……好。” 晚上还是下了雨,窗帘外忽明忽暗,雨声响彻。 凉意吹散酒味,奈何愁绪仍在。 - 陆颂衍一直都没回消息。 从早晨到下午,再到过了24小时,一有风吹草动喻忻尔立刻看向手机,但每次迎接她的都是失望。 她从来没有那么在意过一条回复。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上班时间时常透过落地窗看向对面陆颂衍的办公室,有事没事都会盯着手链发呆,开始去思考陆颂衍正在干什么,为什么不理她。 她觉得是莫名其妙的,正因为不理解,所以她更会去猜测,完完全全被陆颂衍牵着走。 哪怕他压根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喻忻尔准备在第二日的下班后回趟陆颂衍家。 她并没有提前告诉陆颂衍这个消息,提前去超市买了点食材,回去准备晚餐。 陆颂衍没在家,喻忻尔还在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他,挣扎到最后还是不想表现得太明显,转身去厨房忙碌。 只是经常关注外头的情况,等着那个人。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她才听见外头的脚步声。 挑眉松了口气,她将手套摘下,过去迎接。 陆颂衍见到她时并无意外,目光睨着身穿围裙靠在玻璃门口的人,眼神温润如常。 “怎么突然过来?”他问她,来到她身边。 喻忻尔努唇含着秀媚:“谁叫你不回我消息,我那么想你,就只能自己过来了。” 纠缠她再长时间的坏情绪都在他出现的时候烟消云散,她自然不可能主动提自己对他最真实的那些感受,还是习惯以真假参半的方式与陆颂衍对话。 见他表现平平,再控诉似的:“你看起来似乎不太乐意?家里不会藏了其他人吧。” “除了你,谁有资格出现在这?”陆颂衍轻而易举将喻忻尔圈入怀中,压着她抵在角落。 他说:“天天盼着,总算见到你。” 喻忻尔还是那么好哄,再多的疑虑都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心情好了许多,双手搭在陆颂衍的肩膀,往上扬扬头,示意陆颂衍吻她。 陆颂衍还是笑,轻点她的鼻尖,指腹才移动到下巴处,更加抬高,久违的吻降临。 这是最有效的交流,喻忻尔略微踮起脚尖,热情回应。 这份交流越来越深入,急到没了风度,愈加贪婪,疯狂。 直到她的身体越来越烫,理智才稍微回来一些。 “我还在做饭。”出声提醒,身体却还是诚实得不愿松开对方。 陆颂衍咬着她的下唇,目光深情盯着她:“别急,晚点再吃。” 房间在楼上,但现在两人哪愿意错过上楼的这段时间,在厨房相连的隔断墙后开始。 站着的动作尤其不方便,喻忻尔双手撑在装饰柜上,只能靠手臂的力量维持平衡,每次都会因惯性往后仰,这样使她的肩膀更挺,将紧致的线条唯美展现,送至陆颂衍唇边。 还在煲着的汤滚动,沸腾的声音传入耳廓,让喘息也不自觉随着那些节奏来。 香味随之扩散,周围被蒸汽填充,温度升高,也将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带向各处。 喻忻尔终于撑不住,整个人挂在陆颂衍身上,抱着他的脑袋喘气。 但还没结束,继而走到桌旁,她弯着腰背对他,紧紧握住桌角,好几次腿软撑不住。 最后回归相拥的姿态,陆颂衍与喻忻尔十指缠绕,拇指指尖勾住她的手镯,几乎在她手上压出一圈印子。 她身体重心向后,又被陆颂衍抱着。 在电饭煲提示音下结束。 陆颂衍捧着喻忻尔的脸,亲吻她的额头。 笑道:“很香的一顿饭。” 喻忻尔耳根红到不行,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羞的:“你快收拾,我饿了。” - 这段饭还是得继续做下去的。 陆颂衍先上楼,喻忻尔继续在厨房忙碌,饭做好后才让他下楼吃饭,还点了蜡烛等他。 他们在吃的这件事情上一向没什么情调,陆颂衍边吃边处理他的事情,喻忻尔也只吃着自己的东西,没什么交流。 但喻忻尔心情又开始低落。 因为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些不够,她想要得到更多。 当然,她不敢想。 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她全程本分得什么都没提,吃饱后主动收拾,才上楼。 陆颂衍还是在书房,喻忻尔这回没去找他,就在他的卧室内呆着。 靠在沙发上抱着自己放在这的一只玩偶熊,再顺手拿了本书,本想阅读的,但看着看着思绪还是飘远了。 这里虽然是陆颂衍的房间,但其实她的东西比他的还要多。 陆颂衍总能将她的每句话记住,她说过想要什么,他就会派人将什么送过来,他对她的好是值得她永远记住的。 手机忽然接入一个通话,是梁俞哲打来的,喻忻尔大概能猜到他想要说什么。 犹豫片刻,还是没接通,假装自己没看见消息。 陆颂衍还没回来,她脚尖点着空气,望着门外的方向。 想起与他的相识,是一个巧合。 那天本是她与梁俞哲两人的聚会,但梁俞哲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心情不好,猛灌了一个晚上的酒,终是将自己灌醉。 她一个人无法将梁俞哲带走,只能踏出包厢寻求帮助,但服务生见她是个陌生面孔,让她自己处理。 正当无助时,是陆颂衍主动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她答应了,与他一齐将梁俞哲送到酒店,提出请他吃顿饭。后来他赴约,在交流过程中她发现他待人温和礼貌,行为举止是与气场截然不同的细腻,让人很有好感。 她承认,自己在那段时间里已经动了些很俗气的、在道德之外的心思。 于是那日她故意将包留在他的车上,再次以答谢位理由约了下一顿饭,一来二去就这么有了接触。 回忆起来,喻忻尔时常觉得自己与陆颂衍的开始过于冲动,甚至她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譬如他们的相遇,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她想不出陆颂衍主动提出帮忙的理由。 正因为未知,所以她尤其谨慎,不断提醒自己关于他们两人的关系。 可千万不能越界。 所望的那个方向总算出现人影,陆颂衍与她对上视线,睨着她慵懒的动作,神色自若来到她身边换套衣服。 喻忻尔瞬间收起自己的心思,眼神没离开过他,抬头盯着自己面前紧实饱满的躯体,看得明目张胆。 “等了你好久。”喻忻尔出声,没忍住抬脚搭在陆颂衍的腿上,顺势蹭了蹭他的腹肌。 继续道:“差点就睡着了。” “等我干什么?”陆颂衍单手摁住她不安分的脚,将她连人带椅子拖近自己。 喻忻尔哼哼两声,干脆撑着跨坐在他身上。 靠得越来越近,用气音说:“你说我想干什么?” 晚上在厨房的那次只是开胃菜,他们这一个多月来都没怎么见面,就这么草草了事怎么足够。 喻忻尔弯着眸眼,稍微侧头,本想主动吻他。 又被男人两根手指堵住嘴,两人咫尺距离,他的瞳孔内涌动着的情绪还是稳定的。 反问道:“你我之间只剩下这些话聊?” 喻忻尔哪摸得准他在暗指什么,她当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姑且认为是在调情,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你想聊什么?” “工作,生活,新闻,这些都没兴趣?”陆颂衍虽抱着她,但他的声音总让人有种在很远距离外的感觉。 像是在与她算账,却是没有任何预兆的。 “不如。” 他接着说,掌心在喻忻尔的腰间摸索。 才缓声道:“聊聊你在派对上看到几个男人跳舞时的心情有多兴奋?” 第9章 变数 “……” 这话一出,喻忻尔的表情稍显不太自然。 “不就是看一下嘛,你不同意呀?”她努力不让自己的心虚浮现,笑得更加大方。 还不忘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身上:“不过你怎么知道?” “心虚了?”陆颂衍是笑着的,并非那么明晃晃的阴骛,让这个话题显得像是他随口活跃气氛才提的。 “好奇。”喻忻尔往前挪了挪,再道,“上回我刚发了地址给你,你也没问我发生了什么,很快就到达,当时我还奇怪,你为什么能那么快就反应过来。” 指尖在陆颂衍的胸肌上打圈,再用力摁了摁:“难不成你在调查跟踪我呀?” 她没什么证据,这些不过是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猜测,借着这个机会提出来,喻忻尔更想听陆颂衍会如何回答。 陆颂衍看着她,答得巧妙:“过去保护你的安全,反被你说成是居心不良?” “我哪敢呀。”喻忻尔立刻回应道,“只是觉得,你这人危险得很。” “我怎么危险?”陆颂衍似哄人模样,点了点她的额头,“说来听听。” “你还不危险?”喻忻尔闻言一笑,思路竟一时间被绕进去,顺势跟着控诉。 举起手腕展示那条手链,话已经到嘴边了:“它……” 想了想,及时止住,放下手臂。 将话题转移:“危不危险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最开始的话题就这么被带过去,陆颂衍为什么会知道她参加派对,又有没有在暗中调查过她,这些都不再重要。 至于那条手链,还在接下来的活动中时常被提及。 陆颂衍压着她,让他们能够以最清楚的姿态看着彼此,尽可能深情、绸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陆颂衍不动声色,慢慢点着她。 喻忻尔秋眸湿润,等着他的下文。 得到一句问话:“每次看见它,都会想起这个时候的我们?” 身体以及情绪都被带动着,以至于喻忻尔忘了将情绪藏起,点点头。 陆颂衍笑,奖励似的向前。 喻忻尔身体向后仰,轻颤,指节不自觉蜷缩。 男人揉了揉她的脑袋,夸赞:“不错,我们再接再厉。” - 兴许是晚上的相处过于旖旎,长时间沉浸在温柔乡中,让人如中了瘾般晕晕乎乎。 喻忻尔睁开眼的刹那,迎接她的只有窗外浓烈的阳光,当下心情竟然是虚空的。 她以为陆颂衍会在楼下,但厨房里没有人影,绕了一圈回到二楼,书房里也没有。 她才发现,他已经去了公司。 而她,是彻底着了魔。 过分依赖一个人的后果有多严重,喻忻尔没少从那些为了爱情寻死觅活的新闻里看见,她认为自己应该在这个漩涡中努力保持清醒,否则将会被卷入那个深渊里。 换了套衣服后准备出门,专门留下所有与陆颂衍有关的物品,她本还想将手链一块摘下,但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这么做。 一打开手机发现又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梁俞哲打过来的。 她昨晚没接他的电话,他很着急,又给她发了消息,大概是在打听她跟谁在一起,让她找个时间跟他见一面。 喻忻尔想了想,只回了句让他放心的话,强调会保护好自己。 生活回到正常的轨道。 喻忻尔跟陆颂衍之间的交流还是很少,除了她主动找他,他几乎不会想起她这个人。渐渐地,喻忻尔也在刻意减少找他的频率,想试试逼他主动,可惜总会以失败告终。 这种相处模式总让她很疲惫,一直都是她的心情在波动,她这边的风卷得再烈,他那边依旧风平浪静,两个人的游戏硬生生成了她一人的独角戏。 最重要的是,她找不到宣泄口。 但再平静的湖面,也总会因为一块石头的加入而泛起汹涌波涛。 喻忻尔终于等来了陆颂衍主动的那一通电话。 那时喻忻尔事业上刚迎来一波小高峰,意料外提高了在行业内的知名度。 起因是公司拍摄宣传片,她以配角的身份参与拍摄,选的是一条大红色的丝绒礼裙,化了个浓艳的妆,没想到因此成了全场焦点,有人录了段视频发到网上,热度不断上涨。 她的长相本就是浓颜系,在这种质感优柔线条强势的亮色系衬托下,更使她气场全开,拥有在慵懒中把控全场的气势。 爱美与虚荣都是人之本性,有这件事在先,喻忻尔买了很多套相同类型的服装,行走在路上总能收回诸多过路人惊羡目光,更引来不少追求者。 有人会上前请求合影,有人主动约她吃饭,甚至有人直接寄鲜花礼物到公司,对她展开狂热追求。 面对这些,喻忻尔并没明着拒绝,时常笑着道谢。 一是对方一片真心,二是这能令她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三是她需要转移对陆颂衍的注意力。 这么做兴许不是多么高雅的风尚,但她本就不是个践行多么高道德标准的人。 枯燥的生活因此有了乐子,她享受着,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做个副业,当个小网红什么的,兴许还能赚不少钱。 陆颂衍的消息发过来的时候,她正循环播放自己的那个视频,沉浸在自己灵动的美貌里。 顺手点开消息,陆颂衍发的是:【人气挺高。】 配图是一张评论截图,上边是一众舔屏流口水的言论。 【姐姐的腰杀我!太美了吧。】 【这不是我老婆吗,真正诠释了风情万种这个词。】 【真的好美啊,我还以为是哪个明星,没想到就是个素人。】 喻忻尔唇边的弧度弯得更深,回复陆颂衍:【怎么,吃醋啦?】 想了想,再补充一句:【他们只能从屏幕上看见我,但只有你才能360度欣赏我的美。】 须臾后陆颂衍回复:【今晚让我仔细看看。】 很明显,这是要她今晚去他家。 喻忻尔心情愉悦,认为自己扳回一局至少是陆颂衍主动约的她。 有这事在前,喻忻尔在过去前专门换上自己那套战服,喷了浓烈的香水,让自己以最精致的状态出现在陆颂衍面前。 在楼下看见他的车,知道他先她一步到家,今天的他明显是更迫不及待的那个人。 哼着歌上电梯,又在即将推开门的时候与几位搬运工撞了个满怀。 他们正从陆颂衍家出来,一人抬着好几个密封的箱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喻忻尔还觉着诧异,进门瞥见身处沙发的陆颂衍。 问道:“我看他们搬走了很多东西,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陆颂衍手握香槟杯,慢条斯理摇晃,眼神睨着她,有让她过去他身边的意思。 喻忻尔心思自没在那些插曲上,确认大门关上后踩着高跟鞋朝陆颂衍的方向迈近,过程不忘展现自己曼妙的躯体。 她站着,而陆颂衍懒散靠着,伸手,扶着她,喻忻尔顺势转了一圈。 张扬的甜味顺着她的动作扩散在空气中,汇聚成隐形的线,摄人心魄。 陆颂衍很喜欢一些味道带给他的愉悦感,更何况这是他说过最喜欢她喷的一款香水,玫瑰与麝香的结合好似在形容她,美丽又危险。 如她所愿,陆颂衍的表情是享受的,他更爱这般迷人的她。 手边一用力,轻而易举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再稳稳接住。 自然也有肆无忌惮在她身上游走的权利:“这件是我给你买的?” “嗯啊,还是你贵人多忘事。”喻忻尔控告,“不过也算不上是你买的,因为是我看上,戴安去拿货。” 但花的是陆颂衍的钱。 “眼光不错。”陆颂衍难得在这种事情上如此称赞她。 却道:“以后只能在我面前穿。” “凭什么呀。”喻忻尔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我现在人气高,多的是喜欢我这么穿的人。” “看着不舒服。”陆颂衍将手落在她的胸口处,沿着低胸的设计在她皮肤上游走一圈。 喻忻尔被痒到往后躲,低笑:“那么霸道?” 她没当真,陆颂衍又不是那种闲着无事喜好管这管那的人,更何况他们是什么关系,他在意她穿什么衣服干什么。 于是再补充:“我的衣服,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未曾想得到陆颂衍的回应:“你想穿的那些怕是已经在楼下垃圾站里。” 喻忻尔抱着他的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想起撞见的那几个搬运工,立刻爬起身,快步上楼查看。 衣帽间一如既往的整洁,显然是被专门收拾过,但里面是清一色的素色衣物,有好几条她特别喜欢的艳丽礼裙都消失不见。 来不及心疼,想起什么,她又打开另一个衣柜。 果然只留下一排情趣内衣是浓色系。 “今晚穿那一套。”陆颂衍出现在她身后,提醒。 喻忻尔越想越气,哪还有什么调情的心情:“好好的衣服,为什么说扔就扔?” 陆颂衍表现得理所应当,只用她说过的话回应她:“我出钱买的衣服,有权利决定它们的去留。” 喻忻尔跟不上陆颂衍的脑回路。 甚至在过来前,她还坚信陆颂衍那些只是玩笑话。 但现在眼前的一切似乎在告诉她这是陆颂衍对她的控制欲。 是的,是控制。 她是他的人,所以不该让别人觊觎,她的美不能让外界看见。 “那我以后只能穿这种死气沉沉的衣服?”喻忻尔无奈问道。 陆颂衍答:“除非在我面前。” 这是喻忻尔初次感受到被操控,而她甚至没有说不的权利。 虽然只是几件衣服,还不是花她的钱买的,她不至于心疼。但心有不满,将恼意都写在脸上。 她一旦表现出不开心,陆颂衍自甘愿哄她。 但也只是说了句:“明天再带你去买新的。” 喻忻尔心里窝着火,她多讨厌这种任人宰割的生活,偏偏这都是自己选的,只能自己承受。 晚上更不乐意卖力,虽是听从指示穿上红丝袜,但也如死人一样,躺着不肯动。 直到陆颂衍嫌烦,耐着性子使唤:“起来。” 她才乖巧起身,盯着他。 “坐上来。”陆颂衍接着道。 喻忻尔咬牙照做。 “快点。”指示声还在继续。 喻忻尔拿自己当傀儡,但表现得心不甘情不愿。 “你有很大的意见?”陆颂衍也被她烦到不行,转而抽了根烟,两人隔着烟雾对视。 喻忻尔停下动作,让自己喘口气。 才以冷静清醒的姿态问:“我在想,你我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她知道,算是见不得人的,没有名分,她也不是想要个名分。 只是越想越憋屈,自己真的要听他的话,听到这个份上吗。 陆颂衍抽着烟,倒也没急着让她继续,随性回答:“你想要什么关系,那就是什么关系。” 看吧,他还是不会直白回答她的问题。 喻忻尔追问:“就是现在合拍,以后谁没兴趣了,就一拍两散的关系?” 陆颂衍笑着抖了抖烟灰:“有什么关系是能够长久的?” “是啊,没有。”喻忻尔也镇静。 话题还在继续,她又道:“也就是说,我也有随时结束关系的权利?” 他们的开始,是喻忻尔主动,得到了陆颂衍的准许。 开始后,喻忻尔以为自己还是主动的,直到现在才恍然,原来她才是那个被动的人。 他们不是情侣,只是情人,再说得现实点,就是金主与金丝雀。 金丝雀是主人的饲养物,没有主人的同意,它将永远被关在笼子里。 分明是多么暧昧的一刻,气温却因为喻忻尔的这句话而被冷却。 烟雾飘散,但也隔不开那股阴骛。 陆颂衍的手在喻忻尔的腰间,用力,能掐断她。 雾气被鼻息打散,飘散得更急躁。 男人轻笑,缓慢回答: “没有。” 第10章 控制 被不知从哪来的怒气驱使,喻忻尔翻身想下床。 却又被陆颂衍一把掐住,完完全全掌控着她,以上位者的姿态控制她的行为。 喻忻尔心情烦躁,又打又骂,但陆颂衍总有方法治她,她哭,就吻去她的泪,她骂,就堵住她的唇。 最后也在哄闹中安静睡去。 翌日醒来喻忻尔的气还没消,不爱搭理陆颂衍,他也像个没事人一样,等她磨蹭换衣服,吃过午餐,陪她去商场。 这就是他的哄人手段,抽出时间,花了钱,她有天大的气都得消。 就连前去的导购也悄悄在喻忻尔耳侧感慨:“陆总对您真好,还专门陪您过来。” 喻忻尔并不会因为这些言论而减淡对陆颂衍的不满,看向在贵宾休息区盯着电脑头也不抬的陆颂衍,深知这是他所能做的最大度的一件事。 他忙他的,她选她的,互不干涉,就像一场任务。 收回视线,喻忻尔目光停顿到一套薰衣草色的丝绸连衣裙上,交代导购帮她试试。 在准备过程中,她试探性与导购聊天:“他很少来这边?” “是,陆总的衣服一般都是定制的,他本人不用亲自过来。”导购量着她身上尺寸,有问必答。 “陪其他女孩呢?”喻忻尔压低音量,继续打听。 “呃?”导购一愣,求助性看向那侧的经理,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但喻忻尔不给她转移话题的机会:“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好奇,我是他带过来的第几个人。” “我刚来这边不久,不是很了解这些。”导购如坐针毡,支支吾吾什么都不敢说。 喻忻尔款款笑着:“如果我是他带过来的第一个人的话,你应该会毫不犹豫告诉我吧。” 都是擅长处理人情世故的人,倘若陆颂衍那般专一,这里的人肯定不会放过表现机会,选择迫不及待告诉她这件事。 但并没有也就是说,这人刚入职不久,已经见过陆颂衍带着不止一位女生过来了。 导购都快哭了,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不是这个意思,陆总他对您很上心的。” “有几位?”喻忻尔打断她的话。 “其……其实,也就您,还有另一位。” “谁?” “喻小姐……” 普通人哪能承受得住如此密集加颇有压力的问法,导购也是初次经历这种事,手都在发抖。 喻忻尔反倒笑着,将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宽慰:“怕什么?我只是问一下。” “您别为难我了。”导购的声音越说越低。 喻忻尔倒是贴心,没再追问,她想了解的问题已然得到解答。 只有一位的话,那也正常,她知道是谁。 是外界所传的与陆家联姻的最佳人选,叫舒南笙,也是她见过的与陆颂衍关系最好的异性。陆颂衍对她有求必应,任由她在身边作闹,两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喻忻尔试探性问过他们两人的关系,陆颂衍给出的答案是,他们不会联姻。 但是,谁知道这话又是几分真几分假呢。 撇去这些不谈,除了舒南笙跟她之外,她确实还没听说过陆颂衍身边还有谁出现。 她不想自恋地认为她就是他第一个女人,也没企图自己在他心里能占有什么地位。 前去更衣室换上衣服,她所选的这套与那日红丝绒礼裙有相似风格,都足以让她的气场散发,只不过紫罗兰的配色更加柔和,让她的欲收敛了些的同时更添了活力。 喻忻尔对着镜子照了很长时间,尤其满意。 推门回到陆颂衍面前,令他从百忙之中抬头:“怎么样?” 陆颂衍瞥了眼,双腿交叠靠在沙发,如品味艺术品般端详。 最后却落下没有感情的两个字:“不行。” 喻忻尔的好心情又消散了些:“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陆颂衍淡淡道,几个字却具有压迫感。 是颜色,还是太艳丽,太好看了。 他要她穿上最本分的衣服,不能放大自己的优点,不能成为外界人的焦点。 喻忻尔又拿了几件自己很喜欢的衣服:“这样呢?” “也不行。”陆颂衍轻描淡写。 喻忻尔冷笑:“那我买什么?” 陆颂衍低头继续面对电脑:“随便你。” “……” 喻忻尔感受着来自导购的众多意味深长的目光,努力压下脾气。 转而跟其他人说:“那我非要不可,这些全帮我包起来,我再去试试其他的。” 她就是一身反骨,要求着她不能做的事情,她非要做。 却没想到当她刚踏入试衣间,将身上的裙子脱下时,帘子忽然被拉开,陆颂衍的身影强势挤入。 喻忻尔吓了一跳,迅速遮住自己的胸部:“你干嘛?” 陆颂衍没答,持续逼近她,令她不断向后退,警告:“这里是更衣室,你别乱来。” 陆颂衍还是没出声,却动手强硬将她身上的衣服拽下,不容拒绝。 丢给室外的导购,并交代:“除了她选中的这些,其他全都包起来。” 喻忻尔瞪着陆颂衍,把她的衣服全都丢出去了,她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 忍不住骂人:“你有病吧,想干什么直说。” 陆颂衍冷笑:“放心,我没有让别人围观的嗜好。” 话落,转身出去。 留下什么衣服都没穿的喻忻尔。 - 喻忻尔气到连一句话都不愿再说。 就算是上了他的车也一言不发,任由他将自己送回家,拎着大包小包上楼。 楼下那辆宾利没有停留太长时间,直接离开,喻忻尔在楼上的窗户瞥见这个过程,仍觉得很不舒服。 她知道自己在这段关系里已经完完全全落入被动的境地,她不愿任人宰割,更不愿彻底成为一具傀儡。 现在的她是明白了,在陆颂衍身边的她永远抬不起头。 冷静下来的时候,她开始想要从这片沼泽中抽出身。 她不再主动联系陆颂衍,连戏都懒得做,努力将他从自己的脑海中剥离,沉浸在自己的日常工作中。 除了,偶尔在夜深人静时,还是会下意识抚摸着手链回忆着他们在一起的细节。 - 喻忻尔最后还是放弃自己趁这波热度做个小网红的念头,并不全是因为陆颂衍。主要也是这滩水太深,她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做这种事。 这波热度很快散去,没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她素日的打扮还是严肃的黑白职业装,不会让自己太邋遢,但也少了骄狂的气焰加持。 有日去公司,吕雅诗有意无意经过她的工作,瞥着还在窗台放着的那束花。 阴阳怪气似的出声:“花都瘪了,该换一束了。” 喻忻尔没理会她,又见她翻了个白眼,踩着高跟鞋离开。 旁边工位的人与她窃窃私语:“她最近脾气是真的爆,跟拿你出气一样,逢人就说你被甩了。” “什么?”喻忻尔皱眉。 “就那个王总,听说吕雅诗一直想着要怎么攀上他,之前王总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最近跟她来往稍微频繁了点,看把她得瑟的。”那人继续道,“不过王总出事了,她刚傍上的金主就这么没了,肯定烦躁。” 其他八卦喻忻尔都不关心,只记住最后一句。 双眉拧得更死:“出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吗?”对方还惊讶,“他被警方通报,说是从事非法的活动,事情闹得大,很多人被停职调查。” 这么严重的事情。 喻忻尔隐隐猜到,是陆颂衍出手了。 同时伴随而来的是担忧,陆家与王懦背后的势力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陆家一旦动手,外界盯着他的人会越来越多。在那个鱼龙混杂的环境里,这对他们无疑有很大的影响。 身边人还在说些什么,喻忻尔俨然没仔细听,上网了解这件事情。 她去过的那个赌场已经被查封,还好喻冠宸的钱还得早,不然连他也会受影响。 外界腥风血雨,而她连这件事是不是陆颂衍为她做的都不知道。 喻忻尔摇摇头,很快排除这个可能性。 她哪里值得陆颂衍为了她这么做,他应该有他的考虑。 王总这件事发酵速度很快,不久后登上新闻,成了行业内的人茶余饭后喜好谈论的话题。 喻忻尔也能从其他同事口中听到进展,聊得不亦说乎。 下班时间准时离开公司,瞥见对面那栋大楼门外停着辆警车,听说又是谁谁被牵扯其中。 她站着看了会,放在包内的手机忽然响动。 来电显示是陆颂衍,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有些意外,她接通,固执得连句“什么事”都不愿主动说。 陆颂衍的声音先一步传来:“送你的礼物收到了?” “什么?”喻忻尔顿了顿,她今天并没有收到什么快递。 陆颂衍提醒:“新闻。” 喻忻尔了然,陆颂衍做这些事竟然真的是因为她。 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顿步干站在原地:“这算什么,道歉礼物?” “算是。”陆颂衍的声线还是惬意得很,他那头很安静,应该是在办公室,甚至可能正站在落地窗前注视着此刻的她。 喻忻尔手环臂,反问:“如果我不接受呢?” 陆颂衍沉默片刻:“气还没消?” 即使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但也会愿意用各种方式哄她,喻忻尔不贪心,轻微耸肩。 回答:“我没生气。” “狠心一周没理我,这就是你说的没生气?” “你不也没找我。”喻忻尔不小心说了心声,抿唇。 陆颂衍才笑:“我在等你主动。” 张口就来。 “等你”这个词哪里会在陆颂衍身上出现。 “是吗?”喻忻尔回应道,“看来是我过于不懂事了。” 她的语气里有疏离,不断在后退,陆颂衍不可能没感觉,又逼着她向前进。 他还是带着主导力的:“那么这位不懂事的小姐,什么时候有时间陪我过个生日?” 喻忻尔低头看了眼日期:“生日?什么时候?” “23号。” “把地址发给我吧。”喻忻尔道,冰释前嫌似的,“到时候看我心情。” - 陆颂衍的生日在周五,喻忻尔请了半天假,准备先去挑选礼物。 午餐跟几个同事一块,吃饭的同时聊着天,恰好聊到与陆颂衍有关的内容。 起因是有人刷到网上传的什么小道消息,说是陆颂衍最近跟家里人的关系闹得有点僵,他父亲为他办了场生日宴,他不领情,反倒因此吵了一架。 “他的生日宴在今晚,听说他们圈子内的人还在猜测他会不会去参加。”有人道。 “不就是一个生日,至于闹成这样嘛?” “估计还发生了其他事,陆家的氛围不是挺和谐的吗?” “谁说的?豪门之间恩恩怨怨肯定会有的,这场生日宴还是他母亲操办的,估计还看她不惯吧。” “他母亲?为什么?” “又不是他生母,这谁不膈应?” 陆家是京城四大百年家族其一,地位何其高,内部错综复杂的恩怨皆能引起讨论。 这些事喻忻尔不太了解,只能从平日听到的琐碎闲谈中拼凑。 “你们不知道吗,陆家大公子跟二公子都是陆莨,就是他们父亲的第一任妻子生的,但她后来出轨,直接扔下两个孩子跑了,到现在都不知下落。” “出轨?这么狠心?” “可不是,那时二公子刚出生不久,陆莨大发雷霆,大公子小小年纪就扛下很多事。” 听着耳侧的八卦,喻忻尔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陆颂衍那张脸。 此前只觉得他过于淡漠,对什么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如今想来应该是与他的经历有关。 他们的情报有限,难以知晓更多的细节。喻忻尔没什么心思听,饭吃饱后便与他们分别。 下午三点,她去了家商场,本记着自己手上的手链,想着也给陆颂衍买条同款当生日礼物,但一进去看见价格,被吓到快步退了回去。 一款手镯抵得上她一年的工资,陆颂衍随随便便都能送的起,但她才花不起这个钱。 最后换了间稍低档次的店铺,选了条与她类似的手镯,忍痛用信用卡付了款。 这下她是真心体会到跟陆颂衍谈恋爱的压力他的礼物都太贵重,她没钱回礼。 从商场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但与陆颂衍约定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她准备先回趟家将自己收拾得好看些,再去为陆颂衍创造一个无与伦比的夜晚。 过程恰好路过宴会厅,这里是陆父为了陆颂衍举办的生日宴地点,她的脚步顿了顿,想起中午听见的那些讨论。 她在猜,陆颂衍应该会参加他与她约定的地点就在这栋酒店的顶层,时间是十点,恰好在宴会结束之后。 多么盛大的生日会,可惜她却没有机会进去参观。 以极小的幅度摇摇头,本想直接绕过这边回家,但走了两步,又再次停下。 忽然闪过念头 如果自己直接过去,与保镖直言自己认识陆颂衍,那么陆颂衍亲自出来接她并正式宣布她是他女朋友的概率会有多大。 第11章 温情 喻忻尔当然没有这么做。 地下关系就应该本本分分将地下这两个字践行到底,她可不是什么胡搅蛮缠的角色。 回头打车,直接往家里方向去。 - 其实陆颂衍在室内瞥见了她的身影。 他的父亲筹办这场生日宴的目的是什么,他比任何人更清楚,也正因为如此,他试图阻挠过,但终抵不过老头子的固执。 可惜出席的都是商界有往来的人,这面他必须露,推辞不得。 “陆大哥!”有个活脱的身影朝他前来,虽身穿精致礼服,但也阻止不了她率真的言行举止。 来人身边还有位与她大概同龄的人,相较于她的轻松,他更显紧张,缓声道:“大哥,生日快乐。” “你干嘛这副表情,不会连你亲哥都害怕吧?”舒南笙见状笑出声,提着礼裙的手轻微蹭了蹭陆瑾齐。 “许久未见,生分了。”陆颂衍出声解围,并没看与自己这个所谓的弟弟。 舒南笙知道他俩关系算不上好,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僵持。 目光往旁边看了看:“忻尔没跟你一起过来吗?” 她是认识喻忻尔的,此前喻忻尔有个包被划破,还是她推荐朋友帮忙修复。过程中她们有过几句聊天,让她看见她身上强盛的生命力,因此特别有好感。 后面猜到她跟陆颂衍在一起的消息后最开心的人就是她,暗中示意过陆颂衍好几次让他牵线让她们认识认识,只可惜一直没什么接触机会。 “没。”陆颂衍答,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 还想说什么,就有侍者过来打断他们对话,说是陆莨有事找陆颂衍。他致歉后离开。 舒南笙见惯不怪,拉着陆瑾齐找了处空阔位置坐下。她最讨厌这种场合,总是伴随着虚伪,还要求她也跟着露出端庄的笑容,不能有真实的情绪,否则就会被指责有伤大雅。 陆瑾齐陪着她,小声问:“大哥谈恋爱了?” “是呀。”舒南笙一身细闪仙女裙在灯光下发着光,“他们还不告诉我,是我自己猜到的。” “怎么猜的?” “你没感觉到吗,陆大哥跟之前不太一样,至少细腻温柔了很多……不过跟二哥比还是差点。” 陆瑾齐说不上来,他虽跟陆颂衍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关系,但他很少回陆家,跟他们根本不熟。若非是这种必须出面的场合,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大哥。 但有些事他还是知道的:“爸好像不知道这件事,还有意让他多跟其他人接触。” 说到这,舒南笙托着腮,她也有些惆怅。 谁不知道今晚就是打着生日宴的名义,其实就是场相亲,前来的人大多家里可都有适婚年龄的千金,也来了不少女孩,就盯着陆颂衍这块香饽饽。 虽然她喜欢喻忻尔,但总觉得他俩的前路茫茫。 想到这,舒南笙调整了下坐姿,目光紧紧盯着中央的陆颂衍。 咬牙切齿:“我准备好了,要是陆大哥今晚敢跟谁走得近,我这杯酒立刻淋到他身上。” - 这场戏陆颂衍只演到十点。 在这的每分每秒都令他厌恶,但他不想在生日这天闹得太难看。 有那么一些时刻,他会想念有某人在身边的生活,虽然她笑得也假,但没人比他知道她的笑有多么令人上瘾。 上楼的过程戴安还在交代事务,这回与工作无关,来自陆莨的命令,要他陪某家千金吃顿饭。 “全推了。”陆颂衍将领带扯开,连等电梯的动作都显得不耐烦。 “老陆总要求您至少见一位。”戴安继续道,“否则不好交代。” “那就无需交代。”陆颂衍轻笑,仍挂着属于他的傲气,“他什么时候能以父亲的名义命令我做事了。” 话题适可而止,戴安将几份重要礼物送到这边套房,事情完成后先行离开。 陆颂衍打开房间内所有的灯,站在阒无一人的空间内,这里安静到令他心浮气躁。 确认过时间,十点整。 喻忻尔还没过来。 动身走到窗前,面对着光彩陆离的城市。 调整过情绪,抬手拨通喻忻尔的电话。 不同于往常的秒接,这回让他等了好段时间,才听见那个甜美音色:“怎么啦?” 陆颂衍眉眼的凝重有缓和,但声音还是无比沉闷:“人呢。” “什么人呢?”喻忻尔话说得不紧不慢。 陆颂衍耐着性子:“不是让你过来?” “啊,这个啊。”喻忻尔恍然似的,“我不想去了。” “理由。” “我本来也没答应吧,只说看心情,现在我心情不好,自然不想见你。” 喻忻尔说得委屈,语气里承载着她的不悦:“你晚上不是还有场生日宴么,我还在想你为什么不让我也过去凑凑热闹,后面一想,想必你的家人们正在为你物色对象吧。” 陆颂衍本就算不上好的脸色愈加阴沉:“所以?” “所以啊,我就不乐意去了,反正你那边热闹了一个晚上,也不差我这么一个,总有别人陪你的不是?” 她平日里不会这样,这话有几分试探。 好似要他给她一个名分,不愿就这么不明不白进行下去。 陆颂衍凝眸,转身本想去找她算这笔账,但目光落在某处,又止住。 通话还在继续,他说:“气还没消?” “那可没有,我哪敢生气。” “十分钟。”陆颂衍没心情听她扯这些有的没的,命令,“现在过来。” “为什么一定要我过去?那么多人都无法哄你开心吗?”今晚的喻忻尔出奇倔强。 她的语气里控诉意味还是那么浓,坚持要讨个说法。 陆颂衍靠着窗,有她的声音陪伴,确实能够驱散胸腔内作祟的燥意。 他的手搭在领口处,又动手解开最上边的两颗扣子:“嗯。” “看来这个生日陆总过得很憋屈呀,是哪里让你不满意了。”喻忻尔笑声隐隐点在耳廓,仿佛陆颂衍越吃瘪她越开心。 她继续道:“还是说,是你想我啦?”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怕不是这句答案才是她最想听见的。 陆颂衍点着烟,开始有了陪她周旋的兴致:“很重要?” “当然,每次都是我先说的我想你,从来没有听你说过。”喻忻尔徐徐道,“我呢,这个人比较实诚,只会听最直接的话,你想我了就要直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行。”陆颂衍仍是依着她,没有表现出半丝不情愿,“是,想你。” 女人心满意足,愉悦穿过手机扩散在整个幽静冷清的空间里。 过了几秒后,才听见她的声音。 干净利落的两个字:“开门。” 她其实在接到陆颂衍的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只是没有直接进来,与陆颂衍在一墙之隔外对话。 怎么说呢,她想见到的就是陆颂衍因她而着急的模样,一想到方才他的情绪会产生多么大的波动,她就只觉得畅快。 大门在她话语刚落下时便推开,她弯唇抬眸与面前人对视。 一切尽在不言中,陆颂衍睨着她许久,忽而伸手将她搂入怀里。 门自动关上,两人已经纠缠在墙角,狂热又带着酒精味的吻环绕在整个世界里。 喻忻尔热情回应,与他的力道不相上下。 陆颂衍握着她的下巴,呼出来的气息灼热,黝黑的瞳孔里清楚倒映喻忻尔那清透的眼。 “玩我?”他低声道,却含着笑意。 “更有情趣了,不是吗?”喻忻尔仰着头,上前再去亲吻陆颂衍,他们之间的话已经说得够多了,总该做点合适的事。 余光却恰好定格在大厅的显示屏上,那里有监控画面,正对着门口的方向。 喻忻尔顿然醒悟陆颂衍早就知道她一直站在门口,没有戳穿,反而陪着她演下去。 被困在局里的人原来还是她。 心有不满,喻忻尔狠咬住陆颂衍的唇,劲力重到直接咬破,又用舌头刻意点着他的伤口。 虽带给陆颂衍的痛感并不浅,但他没有松开她的打算,反倒笑着。 压着她躺在沙发,手肆意深入她的衣服内,再用她的话回复她:“这不是你要的情趣么?” “……” 喻忻尔在过来前专门化了个精致的妆容,本想着先好好陪他过个生日,意思性吹个蜡烛准备点什么有氛围的事,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来做这些也不迟。 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精致半身裙被他揉成一团丢到沙发下,妆容很快花了,口红转移到他身上的每个角落,精心喷的香水被烟味覆盖,整个人也被他填满。 在她来前,这里冷气很足,多的是阴冷意。 她来之后,这里温热,有了些生机。 结束后,陆颂衍吻了她很长时间。 绵长的,温柔的,能听见他的心跳。 喻忻尔能解读到他的怅惘,平日没有表现出来的,在他生日这天逐渐显露。 老实讲,在这一刻,她的心脏跟着轻颤。 她想了解他心情不好的原因,有了窥探他过去的心思。 话已经到了嘴边。 但她强忍着,又收了回去。 她怕了解得太多,就更脱不开身了。 她清楚自己的弱点,太容易相信且依赖一个人,他看起来很痛苦,但她必须明哲保身,保护自己最重要。 气氛太安静,容易多想。 喻忻尔受不了,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几点了?” “不知道。”陆颂衍的情绪调整得更快,捞起身侧的衣服穿上。 喻忻尔看了眼手机:“十一点多,你的生日还没过。” 同样随手套了件衣服,喻忻尔光脚跑去找到自己的包,将自己买的礼物递给他。 “生日礼物。”喻忻尔解释,“本想买我手上这条的同款,但太贵了,就换了条平替,等我以后有钱了再给你买新的。” 她单脚撑在沙发,替他带上,指尖点了点:“公平起见,当你看着他的时候也得想起我。” 陆颂衍没应好或不好,跳过她这句话回答上一句:“那算你欠我的。” 喻忻尔嗔骂他得了便宜还卖乖,陆颂衍未语,就爱听她骂。 - 在陆颂衍生日这个晚上的温情并没持续太久。 喻忻尔认为自己还是清醒得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努力守护好心底的防线,尽可能不让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偶尔还是会想要主动找陆颂衍,好在近期工作进入最忙碌的阶段,加起班来什么都顾不上。 这日晚上晚上有应酬,她在觥筹交错中努力推荐团队的项目。表面势在必得,其实已经有了醉意。 过程接到梁俞哲的电话,恰好她想找个借口出去缓口气,只身走到安静的洗手间处接通。 梁俞哲那边很吵,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 喻忻尔让他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耳根清静些才问:“你在酒吧?” “是,在K.L。”梁俞哲答,“明天出来一趟?” “怎么了?” “找你聊点事。”他开门见山,“跟陆颂衍有关。” 他找过她很多次,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这次又被他抓了个现行。 喻忻尔还想拒绝:“那是我自己的事……” “我没想阻止你,但有些事你应该知道的。”梁俞哲语气和缓,不像是什么酒后的胡言乱语,但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给喻忻尔打电话。 喻忻尔犹豫许久,还是选择应下。 电话挂断,她刚准备回到室内。 手机再次震动,收到新消息。 这回是陆颂衍发来的。 先是一个地址,在K.L酒吧。 以及两个字:【过来。】 第12章 真相 ……陆颂衍与梁俞哲在同个酒吧。 他们两人都没明说,但喻忻尔难以控制开始思考:是不是他们提前约好了,碰面会讨论什么话题,是否与她有关。 在应酬的下半段,她难以保持专注,时不时便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好在很快结束,立刻打车前往酒吧。 这边没有包间,她身处在仅有灯球照耀的昏暗区域下,一眼看见在最中央的陆颂衍。他身边都是他的朋友,梁俞哲没在那。 松口气之余起身前去坐下,眼神在场内搜索一圈,还是没看见梁俞哲的身影。 “不打个招呼?”陆颂衍睨着坐在她身边但心思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去的喻忻尔,冷然出声。 喻忻尔才反应过来,拘谨向其他人做自我介绍。 酒吧内噪音大,她的声音难以完整传入其他人耳边,但这也不重要,她本就不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人,那些人早猜到她只是陆颂衍的玩伴,无人在意。 喻忻尔在这不是很舒服,再加上本就喝了酒,头昏沉得要命。 没想着跟陆颂衍说什么,她还急于在场内寻找梁俞哲。总算在角落捕捉到相似的人影,那人正与他身边的女人玩猜拳,两人靠得很近,时不时掐脖接吻,是旁若无人的亲昵。 不确定那人是不是他的女朋友,喻忻尔没见过,但亲眼所见的这一幕还是给了她重击。 陆颂衍还在她身边,盯着她,以最漫不经心的姿态扩散最狠戾的压迫感。 他替她倒了杯酒,将酒杯推到她面前:“熟人。” 余光里的两个人再一次在霓虹灯扫过的位置激吻,狂热猛烈,就连过往的人也为他们欢呼,喻忻尔的嘴唇惨白,略低下头错开视线。 陆颂衍点了支烟,随着她看着那边的人:“羡慕的话,我们也试试?” 烟味呛到喻忻尔的喉咙干涩,她面露难堪,恍然明白陆颂衍为什么将她叫过来。 怒气在胸腔中燃烧,她推着他的胸膛,质问:“你故意的?” “从刚来就一直盯着那边,不是羡慕,难不成是因为那个人?”陆颂衍平静到可怖,保持慵懒靠在沙发。 烟雾从指缝间飘散,遍布男人分明的五官,他接着说:“看他与他女朋友如此亲密,心情怎么样?” “我能有什么感觉?他是我认识的人,所以多看了一眼,有什么问题吗?”喻忻尔声线里带着不耐烦,几乎将自己的恼意发泄在陆颂衍身上。 “只是多看了一眼?我以为你心思已经留在那边了。”陆颂衍淡淡道。 不同于他的淡定,喻忻尔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刚找到他,而且是你把我叫过来的,别说得好像是因为别人我才会过来的一样。” 她越激动,就越是显得心虚,明明陆颂衍什么都没做,可她已经率先败下阵来。 男人视线在她身上,吸了口烟,接着问:“他不知道你在这?” “不知道。”喻忻尔手握拳,给自己一些力量。 “也没邀请你?” “……” “以你们的关系,若非他有女朋友,现在在他旁边的人应该是你吧?” 喻忻尔说不下去。 陆颂衍早就注意到了,她在看见梁俞哲与女朋友亲亲我我的画面的时候表情是藏不住的僵硬。 “既然互相认识,要不去打个招呼。”陆颂衍修长的手转动把玩空洋酒杯,表现惯有的从容,“你一个人,或者跟我一起,兴许我能陪你演一出恩爱的戏码,试图在他们面前扳回一城。” 喻忻尔手握拳,含着埋怨的眸死瞪陆颂衍。 再无法坦然在这边呆下去,她转身握住自己的包,尾音带着颤抖:“我没兴趣陪你在这演戏,我今天很累,你不走的话我先走了。” 她刚站起身,手腕忽然被拽住,没等她低头诘问陆颂衍,先看见角落那侧梁俞哲的目光往她这个方向瞥。 呼吸忽然一窒,她不想在现在与梁俞哲打照面,急得迅速甩开被握着的手,快步转身向外。 撞见的那个黑影一顿,明显确定她的存在,迅速跟着起身过来。 喻忻尔急得以小跑的速度落荒而逃,出室外看见陆颂衍的车,钻进去后紧锁车门,手都在抖。 “开车。”她几乎以轻吼的态度告诉身边那个刚上车的人。 晚上的她失了分寸,丢了体面。 无暇再去管顾身边人的表情,她知道车已经启动,而梁俞哲刚好出现在酒吧门口。 他追不上来,只能停留在原处。 手机震动声扩散在只有枷罗木香飘散的寂静空间内,一阵又一阵令人心慌,喻忻尔死死拽着,回头睨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 在这一刻,她讨厌极了陆颂衍。 震动声止,车辆拐弯完全摒弃那人的身影,喻忻尔闭眸调整许久,回头时再次对上陆颂衍意味深长的视线。 这一整个晚上都像是他谋划的测试。 很明显,她输了,一败涂地。 在声色不动间将她看穿的他表情动作仍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漫不经心把玩手腕的那块手镯。 淡声提醒: “你应该知道,我最恨背叛。” - 这段关系,到底什么时候轮得上“背叛”这个词。 不管他们的开始是什么原因,但他们不过是以钱换情、以情换钱的关系,互不干涉。 可是这样纯粹的相处模式一直在变质。 她对陆颂衍的要求越来越多,陆颂衍对她的控制欲越来越强,当两者再难达到一个平衡,她就必须要开始思考,他们之间是否真的有必要继续进行下去。 晚上陆颂衍并没做什么,直接送她回家,全程没有交流。 她熬了一个晚上,总算等来与梁俞哲见面的时间点。 约定的地点是随便决定的,她提前到达,焦灼在餐厅内等待,混乱的脑袋里所想皆是与陆颂衍有关的事情。 自然没想到,这里就是陆家的地盘,她的一举一动早就被监控。 梁俞哲同样提前到,习惯性带了点零食给她,焦急询问:“昨晚怎么不接我电话?” “我……”喻忻尔答不上来,只能说,“我没怎么看手机,忽略了。” 梁俞哲自然不知道她的内心反应,又问:“是陆颂衍将你叫过去的?” “嗯。”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喻忻尔摇摇头,想起昨晚的事,她还是显得心不在焉:“你们昨晚有见过面?” “没有。”梁俞哲给出一个足以令她放心的答案,“只是恰好看见他。” 确实是她猜测的那样,陆颂衍将她叫过去不是从梁俞哲那边听说了什么,而是想让她看清楚梁俞哲与其他女人亲热的画面。 梁俞哲看着她,略微叹了口气。 问道:“你们在一起多长时间?” 喻忻尔低声回答:“马上半年。” 梁俞哲沉默片刻:“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们一直都保持联系?” “嗯。” 实话说从陆颂衍提出帮忙的那一刻起,她就对他动了心思,再三制造与他接触的机会。 在他们相遇的第四面的时候,她以打车不安全的借口让他在深夜送她回酒店,那日他就调侃:“难道你不认为在大半夜上了不熟悉的男人的车更不安全么?”而她则不以为然:“可惜我已经上了车,只能任由你处置了。” 原以为陆颂衍的这句话只是随口一提,却没想到他直接将她带到他住的酒店楼下,温文尔雅告诉她:“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自己从这里走回去,不过一公里的距离,过程有不少流浪汉也没什么监控。二是跟我上楼,但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喻忻尔当时一愣,却还是大方回答:“傻子才想要第一个选择。” 于是她就这么上了楼,后续发生的事情都是自然而然的,陆颂衍先确认过她是第一次,待她特别温柔,慢慢引导她,结束后也会主动帮她清理,让她对这种事有个美好的开篇。 那时的她还是很清醒的,想过天亮后就离开,只是没想到是陆颂衍主动给了她家的地址,由此建立更长期的关系。 “我告诉过你的,别跟他有往来。”梁俞哲欲言又止。 喻忻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个时候我只感觉他比我想象中更儒雅。” “你有没有想过,他到底是不是这样的人?”梁俞哲继续说。 喻忻尔看着他:“什么?” 梁俞哲才将自己的疑虑告诉她:“实话说我一直觉得有问题,我不确定那天晚上他为什么会帮助我们。” “可能是察觉到我陷入困境?” “你认为他是会多管闲事的人么?” 喻忻尔难以回答。 之前以为是的,现在愈发不确定。 因为她根本不了解陆颂衍。 “你可能不知道。”梁俞哲顿了顿,“他一直在调查我。” “……为什么?”喻忻尔蹙眉。 她知道陆颂衍与梁俞哲之间有过节,但她一直以为与她有关,想不出他们之间还会因为其他什么事情而有交集。 “我们这边也在调查他。”梁俞哲道,“怕就怕他不是表面那么正派。” 喻忻尔张了张口,但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陆颂衍是个亲自解决了王懦灰色产业链的人,倘若他也沾上这些事,又何来的底气。 “只是猜测,我们也不确定。”梁俞哲解释。 喻忻尔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在做什么?” 梁俞哲没隐瞒,但也没将事情说全,只挑了些重点。 说是他正调查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一位前辈的死因,当时法医鉴定是因为安眠药导致的意外身亡,可那个人性格乐观积极,平日从未服用过安眠药,是意外的可能性并不大。 梁俞哲越想越不甘心,暗自顺着他身边人调查,在这个过程有越来越多的东西浮现,却因为经常遭受到陆家的阻挠而难以继续推进。 梁俞哲不知道陆颂衍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因此他更加需要保护好就在陆颂衍身边的喻忻尔,尽可能不将她拖下水。 “在我跟他相遇那个时候,你们已经有过节了?”喻忻尔难以置信地确认一句。 梁俞哲于心不忍:“是。” 喻忻尔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个消息。 梁俞哲的声音还在耳廓:“我担心他会怀疑你是我派去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很危险,必须立刻离开他。” 头疼到快炸裂,喻忻尔撑在桌上抓着头发。 她想过陆颂衍也在利用她,却没想到他试图将她拉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中。 其实这些事情她隐约能猜测到一些早在她与陆颂衍的第一晚,在最迷情意乱的时候他提问过有关于梁俞哲的好几个问题,她当时没存留多少理智,只能告诉他实情。 如此想来,梁俞哲的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他真的一直都在怀疑她。 梁俞哲睨视着她的表情,已然能读懂。 心有不忍,抬手握住她扯着头发的手,语气放缓。 告诉她: “只要你想离开他,我都会帮你。” - 陆颂衍得知喻忻尔与梁俞哲再次见面的这个消息时并无意外。 屏幕上是两人面对面聊天的监控,听不见他们之间的对话,但能清楚看见他们偶有的亲密肢体接触。 戴安在一侧站着,手握一份资料,将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句念出来。 “喻小姐与梁俞哲认识至今五年,之间交友圈几乎一致,但并不能确定他们没有交往过。” “他名下有辆车,归属人是喻小姐,但喻小姐没有接受,现在那辆车在他的车行内作为展示使用。” “除此之外,梁俞哲在看守所待过几日,原因是打架,为了替喻小姐出头。” 所调查到的梁俞哲的资料大多数都与喻忻尔有关,他为她做过很多事情,比想象中更加亲密。 这份关系似乎超过普通朋友,认识几年都是这样的相处状态。 但近期却逐渐与她保持距离。 这到底是对她细致的保护,还是这是他们联合起来的一出戏。 陆颂衍将钢笔放下,睨视屏幕上兀自有说有笑的人。 想起那年那个五岁的男孩,也是这么看着他的母亲与别的男人亲热。 后来男孩哭着求母亲别走,但女人背影决绝,连头也不回。 从此男孩最恨背叛,更恨不忠不义的人。 第13章 结束 喻忻尔不至于因为几句话怀疑陆颂衍的为人,但她几乎能确定,陆颂衍是因为想调查她所以才会任由她的接近。 如此一来,他的行为似乎也能说得通送她手链,加深对她的控制欲,让她在潜移默化中允许他深入她的世界。 这是何等可怖的事情。 那天晚上,陆颂衍交代她过去找他,她以为他有什么事想说,但并没有,只用红酒与鲜花为她创造了个旖旎的夜晚。 结束后她靠在他的胸膛喘气,陆颂衍则温柔揉摸她的脑袋,用深情的眸注视她。 直到她被看到受不了的时候才听见他的声音:“你还不打算搬回来么?” “为什么?”喻忻尔下意识怔了怔,没有抬眸看他。 “这里是你的家。”陆颂衍点燃一支烟,将话说得理所应当。 喻忻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算是,也只是暂时,不是么?” 烟雾从烟头开始肆意弥漫,在沉寂中爆发。 陆颂衍掌心的力道仍然轻柔和缓:“怎么不可能?只要你想,这里永远都是。” 他的话永远让人分不清真假,像是对她的挽留,又像是察觉她的退缩时一句漫不经意的安抚。 喻忻尔低声:“怎么?难道我有资格出现在你对未来的计划里?” 陆颂衍却反问:“不信?” 她闭眼调整情绪。 才恢复娇媚的笑:“信。” 陆颂衍将烟掐灭,指尖抬起她的下颚,低头给了她一个苦涩烟草味的吻。 隔天专门送她去公司,还派人送给她一个包,这份宠爱足够让公司办公区的人惊叹。 但喻忻尔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在无声息中变了质。 她想离开陆颂衍的心思并没有发生变化。但心里没底,只能先打算试探陆颂衍的底线。 晚上约了几个同事,找了间酒吧,与一桌全是男性的局拼桌。 酒吧里这种事情并不少见,聊几句天,玩几局游戏,关系便能很熟络。 喻忻尔能做到与人没有边界感,酒精一上头,什么都能玩,更不停与身边人进行肢体接触。 “多大了?”她笑着问刚主动替她挡酒的人,上挑的丹凤眼具有蛊惑性,与人对视时更能让人沦陷。 对方没能撑住,错开视线的同时却笑得更欢:“二十二。” “学生?” “刚毕业。” “那怎么不叫我姐姐?” 起哄声一片,喻忻尔与那人碰杯,无意为难,但确实如愿听到了那句低哑呐呐的:“姐姐。” 在这里的相处没有压力,人人都是捕猎的人,也都是猎物。 喝着酒,在持续打诨的过程,喻忻尔低头,瞥见手机新收到的信息。 来自陆颂衍,要求她前去找他。 喻忻尔没有回复,放下手机,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减弱。 只是略转身在这个空间内搜寻。 在意料之中她的一举一动都受陆颂衍监控。 - 喻忻尔在车上喷了足够的香水,盖住身上的酒精味道。 她身上穿的还是大红色的衣服,是她最近新买的,不打算换下,就这么穿着进入陆颂衍的视野。 他在客厅等她,仅开了盏昏暗的灯,只身靠坐着,手边把玩她送给他的手镯。 喻忻尔走过去,穿着包臀裙的双腿直接跨坐在他身上,手臂环着他的脖颈,主动吻他。 并非安抚,没有道歉,更不含其他杂质。 陆颂衍没有回应,她也不介意,在他腿间蹭了蹭,手指从锁骨向下,一路解开他的衬衫扣子,直至撑在最底下。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她早从未经人事的人成长为老手,知道应该怎么做,特别是对陆颂衍的身体异常熟悉。 手边动作停下,她才抬眸,注视陆颂衍。 回应他的眸还是静如止水的,仿若并没有因为她的挑弄而动容。 喻忻尔还是笑,声音轻而缓:“你再这副表情,我就对你没兴趣了。” 陆颂衍盯着她,看不清喜怒:“没人让你停下。” “可你看起来很没有兴致。”喻忻尔掌心轻轻顺着某处移动,她知道,表面的平静都是假的。 陆颂衍没有动作,甚至连手也仍懒散搭在椅背,享受她的服务。 只道:“喝酒了?” “你怎么知道?”喻忻尔弯眸。 “你嘴里都是酒味。” “仅此而已?” 自然不是。 两人心知肚明,没必要挑明。 喻忻尔轻轻笑出声,低头继续吻着陆颂衍,跟随最原始冲动的节奏,越来越急切。 “怎么不说话?”她努力挺着身体忽上忽下,声音有些喘,但还是努力体现谙练,“你这样会让我怀疑,把我叫过来有其他目的。” 陆颂衍仍然保持原先的姿态,连扶着她都没有。 听她这么说,才慢条斯理问:“你想知道?” “什么?”喻忻尔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只听指使:“起来。” “……干什么?”她只觉莫名其妙,但还是跟着站起身。 陆颂衍握着她的腰:“趴着。” 没再继续,带着薄茧的掌心从腰间往下移动,询问:“可以么?” 喻忻尔手蜷缩:“什么。” 话音未落,却听一声尖锐的巴掌声,传来的痛感令她整个人向前,几乎往下滑,却又被抓了回来。 “痛么?”男声从顶上投来,压迫着她整个人。 喻忻尔声音颤抖:“陆颂衍……” “我警告过你的。”陆颂衍站直,将她整个人掰过身,掐着她的下颚。 “背叛我的后果你不一定能承受。” 他稳住她,又急又重,几乎让她无法喘气,随时而来的是丢失了尊严的狼狈与恼怒。 喻忻尔用尽全身力道推开他,自己重心不稳跌倒至地面,蓄谋已久的眼泪终是从眼眶滑落。 什么话都没说,她攒了很久的委屈在这一刻无声爆发。 最后愤恨站起身,勾住自己的衣服,随意套上后转身离开。 - 陆颂衍没有跟着她出来,她难得想不顾后果发泄一回,踩入雨夜里。 摘下手上的链条,紧握在拳头中,单薄的身影倔强向前,连抹眼泪的动作也不愿多做。 路灯投射的光线里伴随着雨痕,是街道的专属贴纸,是献给孤独的美。 喻忻尔走累了,就坐在台阶,淋着细雨,盯着掌心里发光的那个物品。 她在想,陆颂衍对她的好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送她那么多礼物,是为了让她无时无刻想起他。 抱着她说“我要你”,是要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她一击。 给她纵容与温柔,其实是他对她的驯养。 从头到尾,都是他精心设计的一个局。 而她已经在局里,难以脱身。 将手链收起,喻忻尔抬头望着漫天的雨,想起上一个下雨天,陆颂衍如期而至,给了心情难受的她一个拥抱。 原来都是假的应该说,她不应该奢望是真的。 路灯将身后一道人影带到她身边,两个影子逐渐靠近,又在一定程度的时候停下,留在她身后不远处。 喻忻尔安静看着,倏然在猜测,这个影子的主人会是陆颂衍,还是他派来跟着她的人。 她没回头,与身后人僵持不休似的,无人动弹。 但终是长影先移动,在洁净地面上摇晃了两下,转身离去。 喻忻尔一愣,回头看向对方。 眼里的失望划过都不是,只是个过路人。 低头自嘲似的一笑,随后才回家,兀自前行在充斥着雨水的夜景里。 - 而这个夜晚,陆颂衍站在有暖黄色灯光陪伴但依旧空荡冷清的空间里,由霓虹灯与雨交织洒落在他身上,组成流动的明暗分界线。 他的手上有两张照片。 一张是喻忻尔与梁俞哲在一起。 另一张是喻忻尔身在一群男人周围。 同样的是,她的笑容是开朗欢脱的,是面向自由的无拘无束,足以看出她从中得到怎样的快乐。 那才是她。 享受由其他男人带来的快感,无法做到衷心。 也是他最厌恶的模样。 曾经那个女人在离开前也擅于扎在男人堆里,他以为她们不一样,到头来那一幕再次重蹈覆辙。 她们都急于摆脱他。 手上的这两张照片,陆颂衍看了一整夜。 右下角被指腹捏着的地方早已变形,在空气中轻抖。 最后被香烟的星火点燃,转为灰烬,飘入无尽黑夜里。 - 梁俞哲愿意替喻忻尔承担她离开陆颂衍后可能面临的所有问题。 喻忻尔不想将他牵扯其中,没跟他说太多,实际上连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生活已经足够混乱,又在一日晚上接到宋潆凡的电话,要她过去常裳那边。 宋潆凡没明说发生了什么事,只说常裳的状态很差,想见到她。 喻忻尔预感到发生的事,压力有点大。 匆忙赶过去,常裳家里只有她跟宋潆凡两个人,整个客厅堆积了很多酒瓶。她喝醉了,将自己缩在角落,眼睛红得不像话。 看着好友难受成这个样子,喻忻尔的心情也不好受,走过去陪着喝酒。 常裳才反应过来,抓着空酒瓶,泪眸盯着她。 出声:“你知道我喜欢陆颂衍的。” 喻忻尔顿了顿,小气息叹了口气,抬眸与宋潆凡对视一眼。 她知道,常裳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就是陆颂衍。 她藏了很久,最开始谁都不肯说,最后是在一次精神兴奋后说漏嘴吐露出来的。 而那时,喻忻尔已经跟陆颂衍在一起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喻忻尔的心情尤为复杂。 常裳与陆颂衍认识很多年,虽然没有表白过,但这份喜欢已经生了根,扎进心脏最深处。 从常裳的角度看,她就是那个后来者,抢走了她喜欢的人。 “我朋友看见了,你跟他在那个酒吧里。”常裳的声音越说越酸。 喻忻尔只能道歉:“对不起。” “你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常裳委屈,泪水止不住落下,“不是在你知道我喜欢他之后,是不是?” 喻忻尔垂头,坐在她身边,“不是,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她是多想维持这份友谊,本想过坦白自己与陆颂衍的关系,但常裳那么喜欢他,得知这个消息后肯定不会好受。 于是她想过,她跟陆颂衍必不可能长久,等他们的关系结束,这些问题自然而然能够解决。 只是没想到常裳得知这个消息的时间比她想象中更早,让她真成了第三者般的存在。 “这事不怪忻尔,她不知道。”宋潆凡牵着常裳的手,替她说话,“你自己也知道的,你跟陆颂衍没有可能。” “我知道。”常裳醉得很深,但还是保留着她骨子里的气质,声音不尖锐,举止文雅,理智也在。 “我只是难受。”她哭声倾诉,“我没有怪你们,只是我自己过不去我心里的那道坎。” 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要放下哪里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接着道:“其实我特瞧不起我自己,明知道是喜欢,怎么就不能鼓起勇气去找他,没准能有什么机会呢。这么多年来,我都只能远远看他一眼,他多跟我说一句话我都会很激动,但我从来不敢表达过对他的喜欢,因为说出来连我自己都笑话我自己。” 其实陆颂衍连常裳的名字都没能记住。 忆起往昔,他们的见面永远是两家人因为什么活动才建立联系,出于礼貌会互相握手,寒暄几句。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积极介绍:“我叫常裳,名字很好记。” 陆颂衍会答:“你好。” 下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只会以“你好”两个字与她打招呼,她有时会强调自己的名字,他也只是颔首说“我知道”,但一次都没有唤过她的本名。 在那些场合,直呼本名是一件暧昧的事情。他很有分寸,除了寒暄外不会说多余的话,也不会给任何人留希望。 “他从来没谈过恋爱的,我以为他对这件事没有兴趣,但我没想到……”常裳愈加哽咽。 喻忻尔眼眶也泛着红,伸手轻拍她的后背。 抽泣声还在继续,说再多都没有意义,只留下一句喃喃:“怎么会是你呢?” 喻忻尔也不知道。 怎么会是她呢。 曾经有那么些时刻确实沉浸在陆颂衍的温柔乡里,但是现在,她已经累了,厌倦这种看不透只能靠猜的生活,更厌倦因为一个人扰乱自己的正常生活轨迹,被耍于股掌间。 是她先违反了游戏规则。 也让她相信自己打不到通关,玩不过这个错综复杂的程序。 - 常裳在最后向喻忻尔道歉,她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反倒让她因她而觉愧疚。 她们的友谊或许不会变化,但也或许不会再那么纯粹。 翌日,常裳决定出国一段时间,她还有学业要完成,也想逃避当下的生活,换个环境散心。 三人最后聚餐,没再提过与男人有关的话题,在分别前也只能留下一句:“常联系。” 这件事过后,喻忻尔也在筹划着将与陆颂衍的这段关系做个了断。 她想起陆颂衍早就提过她没有主动结束的权利,所以她不打算跟他商量,干脆直接离开。 翻遍整个家,将陆颂衍所买的东西一齐打包,还与梁俞哲借了点钱,把被朱春柳卖了的那几个包重新买回来。 最后将手链摘下,放在包装盒的最顶部,贴上胶带,全部以快递的形式将东西寄回去。 在这个过程,她没有见过陆颂衍,两人没再有任何联系。 处理完所有事情时,是个久违的晴天。 喻忻尔站在分岔路口,盯着正将东西送过去的快递员。 低头在手机上编辑了条信息。 中止了这场冷战。 也退出了这场游戏。 树荫下的信号算不上好,一句话在对话框中转着圈,仿佛给足了后悔的时间。 可惜决心已定,没等到下一步指令的消息往上弹,出现“发送成功”的通知。 列表上是跨越好几日的对话,以白框居多,绿框没怎么出现。 最后却以绿底收尾。 【不想玩了,我们结束吧。】 第14章 针对 消息发出后的一段时间, 喻忻尔其实有点后悔。 很可耻地想过是否是自己误解了陆颂衍,想过需不需要静下来与他聊聊,甚至反思自己会不会过于冲动。 但他并没有回复。 像极了他再正常不过的作风, 无论发生了什么他的心境依然不会有波澜,也压根不将她放在眼里。 这是一场无声的分别。 只用几个字,便为过去那半年划上句号。 喻忻尔等了几日,确定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后,下定决心删除陆颂衍的联系方式。 但这并不代表她真的能将他忘了。 深夜,喻忻尔从满是陆颂衍的梦中惊醒,眼神空洞盯着天花板, 感受这一刻的孤独。 这不是第一次梦见他,这个频率比之前对他的思念还要高。 就像是被催眠,让她再想努力完好无损抽离,但也总会因为一个不起眼的梦被打回原形。 她不想去深究自己对他的依赖为什么会那么强, 只相信时间能改变一切。 在床上翻来覆去没能睡着,干脆换了套衣服出门散步。 结果在巷子路口处又失了神, 想起那日陆颂衍温柔抱着她的画面, 那一刻好似真的让她抓住了心动的感觉。 他毕竟是她第一个男人, 她曾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区分好对他的情感,到现在才发现是自己高看了自己。 一个没体会过爱意的人, 又怎么能抵挡得住陆颂衍那么猛烈精准的柔情。 她会难受,但只有一点。 喻忻尔插上耳机戴着帽子, 插兜在无边的黑夜中散步。 - 梁俞哲知道喻忻尔与陆颂衍分手后, 与她的联系越来越频繁。 经常在微信上分享什么搞笑视频,隔一段时间就打听她的动态, 也经常为她点外卖、买下午茶,尽力哄她开心。 面对这些, 喻忻尔提到过很多次没必要这么做,但梁俞哲只开玩笑说是哥哥对失恋的妹妹的照顾。 她无可奈何,终于找了个机会打电话给他。 梁俞哲估计忘了提前关注来电显示,他那边声音嘈杂,好似出了什么事,与她说话的第一句也带着点疲惫:“你好,哪位。” “是我。”喻忻尔问,“你怎么听起来那么累?” 梁俞哲很快调整过来,走到安静些许的位置与她聊天:“昨天喝了一个晚上的酒,怎么能不累。” 他还是带着属于他的桀骜,听不出破绽。 喻忻尔放心一笑,此刻的她刚刚签收了个快递,是一束她最喜欢的栀子花,还是梁俞哲送过来的。 抱在怀里,出声:“以后还是别再给我送这些了,我不是很需要。” “那一日三餐总归需要吧?还有零食,奶茶。”梁俞哲继而道。 喻忻尔礼貌拒绝:“我要是需要我会自己买,我最近的心情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差,你没必要专门做这些。” “谁说花束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能收到?”梁俞哲还是笑着坚持。 喻忻尔有些无奈:“你是个有女朋友的人,为我做这些不太好。” 闻言,梁俞哲反倒有片刻沉默:“你我多少年的朋友,这些有什么关系?” “是个女生都会介意。”喻忻尔揉了揉眉心,暗自叹气,“你谈恋爱就好好谈,多考虑她的想法,再怎么说你我也是异性,我已经够麻烦你了。” 说难听点,梁俞哲确实没什么边界感。他对她很好,在他空窗期是这个关系,谈了恋爱还是这个关系,虽然他没说,但喻忻尔能感觉到,很多回他跟他女朋友分手都有她的责任。 喻忻尔不想插足别人的感情,尽可能会在梁俞哲谈恋爱期间跟他保持距离。就像他谈的这任女朋友,他在交往后出奇低调,与她的联系越来越少,她也不会主动打扰他。 没想到现在又回归原样了。 梁俞哲似乎还有话要说。 但终是没提。 只点头与她道:“那行,你有什么事都别一个人撑着,联系我就行。” “好。”喻忻尔回答。 挂断电话,她睨着手上这束花,心情复杂。 抱着回到工位,将早已干瘪了的那束玫瑰丢掉,换成这束栀子花。 这次放在桌边,还是陆颂衍办公室的那个方向。 不同的是,她更想盖住她看向那头的视线。 下午还有个会议,但她前一日晚上又没睡好,精神状态很差,干脆趁休息时间下楼买杯咖啡。 常去的那家咖啡店内人很多,她走过去,恰好瞥见这边正做活动。 她跟着关注了眼,活动内容是给最亲密的人打电话说一句想你,就可以免费得到一杯咖啡。 看着海报上的标注,喻忻尔才想起今天是七夕节。 身侧有几人已经拿起手机,精准找到那个能陪她拿到这杯咖啡的人,大大方方说想你,因此聊了起来。 甜蜜蔓延整个小铺,这里的七夕氛围无意是最浓的。 被这种氛围包裹,喻忻尔表情里难免含着羡慕。 上前去,选择以全款购买咖啡。 店员还在解释他们这个活动:“真的不试试吗?不一定是男朋友,家里人,或者是闺蜜都是可以的。” 喻忻尔的手一顿。 很快收起所有情绪,礼貌摇头:“不用了,我直接买就可以。” 将咖啡拽在手中,她还是初次感受到买咖啡是件多么窘迫的事情。 手机洽时弹出开会的通知,她快步回到公司,连咖啡都只能抽空喝。 这个会议来得突然,她也是现在才得知具体内容,说是之前跟王懦的那个合作项目换了负责人。当时王懦出事,合约中止,导致这个项目空缺,如今又有人接手,继续先前的合作。 匆忙着手准备资料,过程才从身边人口中听说她们这次接管的企业是陆家。 “下午陆总会过来?”听见这个消息的喻忻尔手一抖,匆忙询问。 “对。”对方点点头,“神奇吧,那么大企业的总裁竟然会亲自过来参加第一轮会议。” 喻忻尔陡然难以呼吸,以喝水的动作掩盖自己的紧张:“他们怎么会接手这个项目?” “这得去问老大,我也纳闷呢,不过没准是觉得有潜力,反正陆家有的是钱,多投资几个项目,总不会亏的。” 虽然是工作上的事情,但喻忻尔很难不对应到现实当中。与陆颂衍分开的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了,整个过程陆颂衍都没有表过态,但越是这样她的心就越慌。 她担心这次的合作只是个幌子,或许是陆颂衍用来警告她的工具。 担心在这场会议里会发生什么事,喻忻尔难以全神贯注在工作上,时常盯着时间,连打印资料的手都在颤抖。 她是最后一位步入会议室的,始终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当成是透明人,头脑几乎一片空白,甚至没有与主位那人对视的胆量。 匆忙落座,盯着桌上一叠资料,也忘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她听见主位那人的发言。 嗓音温润谦逊,并非来自那个最不愿听见的声音,却也是熟悉的:“向各位说声抱歉,我们陆总临时生病进了医院,由我代他出席这次会议。” 是戴安。 喻忻尔错愕抬头,恰好与戴安文雅的视线发生碰撞。 呼吸凝滞,头脑一片混乱,眼睑带着散不去的红晕。 是戴安先颔首与她简单示意,再撤回目光回归工作,喻忻尔咬住发白的唇,羞恼得低下头。 陆颂衍没出现,这场会议是意料之外的顺利,没有提到过在工作范围外的事情。 据戴安所说,他们从很久之前便关注到这个项目,只是被王懦抢先,当下有这个机会所以争取了这个合作。 合情合理,完全找不到怀疑的理由。 但喻忻尔仍然觉得心情不太好受。 不管是不是陆颂衍故意的,谈下这个合作后就代表他们以后会经常接触。 她哪里还会想要再见到他。 特别是,当这个会议结束后,办公室内难免充斥着与陆颂衍相关的讨论。 “陆总进医院了?什么事情啊这么严重。” “听说刚才救护车都开到陆氏楼下了。” “那就是意外?” “在公司内能有什么意外,难不成还是跟人打架?” 喻忻尔努力从这些话语中挣扎脱身,想将注意力放在工作上。 却还是不自觉关注他们的对话内容。 “我看到照片了,上面是不是血迹?看起来流了好多血,好可怕,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喻忻尔的脸色更加惨白。 她坐不住,抬眸扫向说话那人的手机屏幕。画面上是在陆氏大楼拍摄的一张照片,像素很差无法捕捉到细节,但能看见中央有辆救护车,以及周围一大片红。 若是血迹的话,当真很严重。 她忍不住,出声问道:“这是今天拍的照片吗?” “不确定,但应该是吧?”对方回答。 “这张照片是从哪来的?” “工作群里有人发,你可以去看看。” “我没注意……群里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其他企业的事了?” “我也不太清楚,突然就有人聊起这件事,还说情况很严重,怕就怕会有生命危险。” “……” 喻忻尔往窗外的方向看了眼。 指尖已经向前探摸到自己手机,条件反射似的点开朋友圈刷新,试图从自己的交友圈子了解陆颂衍的情况。 但才后知后觉自己在做什么,迅速放下手机。 每当费尽全力想将一个人从自己的世界里摘除的时候,就会发现各处都会被与他有关的痕迹填满。 公司内与陆颂衍有关的话题越来越多,更实时分享掌握着的最新进展。 喻忻尔能从他们口中听说陆颂衍没有大碍,并且已经回了公司,她暗自松了口气,却又听说他的手受了很严重的伤。 除此之外,袭来的言论中还有诸多八卦:“听说陆总最近失恋了,手臂是在拳击馆受的伤。” “拳击馆怎么还会受伤?” “多成是没戴手套吧,很容易骨折的。” “但照片上不是还流了很多血?” “那是假的,之前的照片了,也不知道是谁拿出来瞎发。” “我还以为呢,没事就行。不过真没看出来,原来陆总还是个恋爱脑?” “看起来是的,都被那个人气到用这种方式发泄了,可见他被伤得有多深。” “听说他手上有条手镯,多半是他前任送的,他爱惜得很,分手了都没摘,手臂受伤那会还死死护着手镯,断了一回,他又给焊上重新戴着了。” “多么痴情的人啊,他各方面都那么优秀,怎么还会被抛弃?” 喻忻尔下意识看向自己空荡荡的手腕,不自觉抬手握住,心情复杂到乱了分寸。 无从去思考为什么会突然间涌现这么多传言,她压根不愿听见这么多,却还是可耻地会因为这些声音而在意。 “忻尔?”忽而有双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关心一句,“你嘴唇怎么那么苍白,身体不舒服吗?” “……什么?”喻忻尔刚回神似的,下意识将手从握着的手腕处抽离,明明上边什么都没有。 对方反倒被她的动作吓到:“你气色看起来很差,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可能是没休息好。”喻忻尔垂眸,瞳孔中仍挂着失魂落魄,“谢谢,我没事。” “这样啊,那你晚上记得早点睡,咱们跟陆氏的合同没谈好,最近估计有应酬,又得加班。”对方提醒。 喻忻尔拧开矿泉水一饮而尽,才能勉强压下燥意。 - 精神被折磨久了,状态自然越来越差,整日心神难宁,烦乱不安。 喻忻尔还是会想起陆颂衍,特别在听说他受伤之后。 更会开始怀疑自己她这么做是不是会给陆颂衍带去伤害。 可他们已经分开了,无从查证,她认为这也不是她应该去考虑的问题。 结束糟糕透顶的一日工作,喻忻尔在夜幕降临后才到家,却在门口被房东叫住。 对方穿着拖鞋背心咬着根烟,吊儿郎当甩给她一个消息她所租的这间房已经以更高的价格租给别人,她无法续租。 消息来得突然,她询问缘由,但对方没明说,反倒直接将押金与违约金都退给她,要她迅速搬走。 好消息是多了笔违约金,坏消息是她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新住宿并搬走。 工作本就够忙了,又被这么压下一道重任,如此一来更没了休息的机会。 在这个过程中,喻冠宸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 她本不打算接通,但次数多了她心情烦躁,接通后发泄似的低吼:“我已经跟你们家人没关系了吧?找我还有什么事?” “你以为我想找你?还不是因为我这出了事。”喻冠宸的语气也差,说得理直气壮。 他属实是撞枪口上了,喻忻尔撩了撩头发:“出了再大的事情那都是你的问题,别妄想求我帮你。” “但这次又不是我的问题,是因为你才会出的事。”喻冠宸拔高音量打断她的话。 他明显憋屈得很,话说得不情不愿,语序逻辑全是混乱的,喻忻尔只能从零星话语中解读出他的意思。 说是他本来已经不接触赌博的事情,知道家里情况不好,本分得找了份兼职赚钱为家里还债。 结果下午有几个人闯入他打工的奶茶店里闹事,他与人家争执起来,好在事情不至于闹到警局,但那群人在店内砸坏了很多东西,这些全需要他赔偿。 “我听他们提起你的名字了,还问我是不是你的亲弟弟。”喻冠宸越说越冲动,“是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还害得我受牵连。” 喻忻尔还在消化这些信息点,皱眉:“这件事怎么闹起来的?” 兴许知道自己理亏,喻冠宸语气稍微弱了些:“他们在我面前嘴臭,还用那种瞧不起人的眼神盯着我,我一时气不过就跟他们吵起架来,吵着吵着就动了手。” “……”喻忻尔揉了揉眉心,“是你自己跟他们闹的,现在却打算怪到我头上来?” “怎么跟你没关系了?我又不认识他们,他们怎么会平白无故针对我。谁知道你在外面会不会得罪了什么人,所以人家才找上我。”喻冠宸还在推卸责任。 喻忻尔没兴趣陪他在这探讨谁对说错的问题,让他犯下的事自己解决,随后挂断电话。 算不上友好的谈话,她将手机丢到一侧,只感觉自己最近的生活真的是烂透了。 她不觉得这件事跟自己有关系,但喻冠宸说的话确实令人费解。 索性不想了,她还需要马不停蹄找房子,尽快解决搬家的事。 晚上有个应酬,是与陆氏的合作,她知道自己多半会见到陆颂衍。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她专门简单化了个妆,拖到最后一刻才硬着头皮前去赴约。 站在酒店外,喻忻尔睨着那辆自己乘坐过无数次的宾利停在自己面前,而她还在上前与不上前之间犹豫。 身侧一众保镖立刻上前迎接,恭敬站在车两侧等候,其他领导上前寒暄,阵仗之大足以彰显里头人的身份。 一双笔直修长的腿率先进入视野,喻忻尔藏在后背的手稍微拽拳。 才下定决心前去,主动伸手:“陆总好。” 她没直视男人,视线往下垂,看见陆颂衍缠着纱布的手,以及那支手镯。 还有手镯上明显焊接留下的痕迹。 男人注意力并未为她停留,以右手半掌简单回握,礼节完成后很快松开,越过她与其他人交流。 是完全的漠视。 喻忻尔指尖有点凉,转而向其他人问候。 这场酒局比想象中更窒息,在华贵阔气的包间内,以上好的美酒佳肴招待,却仍旧充斥着令人不适的刻板印象。 对方试图将价格往下压,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外,因此产生了分歧,仅是小员工的他们几乎处处被刁难。 他们正是占着这一点,将话说得理直气壮:“你看陆总今晚都亲自过来了,足以可见我们对这次合作的重视程度,你们再好好想想。” 两方僵持不下,喻忻尔陪着喝酒,几乎把所有话术都用上,酒过三巡后还是没能讨论出所以然。 酒精一上头,话就容易口无遮拦,再高雅的外皮都被撕开。 不知道是谁说了句:“我们也不是不能松口,但总得让我们看见你们的诚意,这样吧,看你们里面有好几位女孩子,选一个为我们跳支舞,把我们哄开心了一切都好说。” 话音一落,这头几人的神色都不太好看。 喻忻尔低头悄悄吃了片解酒药,揉着不太舒服的胃,眼神无奈与老大对视。 “我们不是专业舞蹈生,怕扫了您的兴致。”老大出声解围。 又换来对方的坚持:“无妨,就是图个乐趣,跳得好不好无所谓。” 见无人理会他这话,他目光在酒局内搜索,锁定在喻忻尔身上。 问她:“今年多大了?” 喻忻尔警惕些许,张着发白的唇回答:“二十四。” “正值青春年华,怪不得长得这么好看。”那人所言的每句话都令人不适,“别浪费了,就你吧,来跳支舞。” 这话多么富有侮辱性,喻忻尔厌恶到想笑,却只能忍下。 摇头:“抱歉,我真的不会跳舞。” 见她死活不肯妥协,对方的脸色暗了不少,改而换了种问法:“在这家公司多长时间了?” 喻忻尔只能回答:“三年多。” “也不短了,在那边待遇怎么样?有没有换个环境的想法?” “……我在这挺好的,暂时没其他打算。” “别急着拒绝啊,我们陆氏是个多好的机会,怎么能不试一试。”对方敲了敲桌面,再抬手示意主位那位整个晚上都没怎么发言过的人,“恰好我们陆总今天就在这,你多在他面前表现表现,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喻忻尔没看陆颂衍。 她确实幻想过陆颂衍能替她解围,在这里只有他有这个权利。 直到现在的她才恍然想起,对他抱有期待这件事已经越界了,意味着她在这场无声的较量里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不用了。”喻忻尔的眼睑泛了红,被涌上头的情绪支配着,“谢谢您的好意。” “哎哟,怎么还哭了。”咄咄逼人的那位见状,才稍微收敛了气焰,“不至于不至于,就是普通吃饭聊个天,别整的好像我们欺负你一小姑娘一样。” 喻忻尔没说话。 但经过这么一出,他们觉着无趣,再多说几句后结束酒局离开。 喻忻尔撑着最后的理智出门送别,愣愣盯着陆颂衍在簇拥下上车,他晚上也喝了不少酒,但身姿依旧笔挺毫无醉意她没少暗自关注他,但他相反。 最怕他轻而易举挑拨她的情绪,而她只能任人宰割,玩不过。 夜晚降温,冷风萧瑟。 她呆呆站着,连车尾气都能将她吹散似的。 站在风口,却不争气地滑落一滴泪。 老大就在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了,但今晚谈得不愉快,明天估计要被主管训,先好好休息吧。” 喻忻尔点头,回家后只给自己一场热水澡的休息时间,而后拖着酒意,还得回复几个房东的消息,约好看房时间。 晚上几乎彻夜未眠,翌日到达公司,果真免不了一阵骂。 本进展顺利的合作因为一场酒席而向后退,对方公司很不满意,这一切只能归结于喻忻尔拒绝跳的那支舞。 “对方要看的是我们的态度,结果呢,一问三不知,最后还使了小性子,这就是你们给出的态度吗?” 主管甚至加以威胁:“你也知道你只有本科学历,本不符合我们对这个岗位的招聘标准,当时选中你就是看重你的工作态度,结果现在你就给了我们这样的答案,再这么下去,我们可要重新对你进行评估了。” 喻忻尔快被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压到喘不过气来了。 她从大学实习的时候就在这家公司,工作一直很稳定,她也尽职尽责,结果现在却来了这么一出。 他们这个岗位对学历的要求很高,而她大学毕业时因为没钱而放弃考研,当时得到这份工作有运气的成分在,重新找的话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好的机会。 况且她还欠着债务,承受不起从投简历到实习再到正式职员的这么一个过程。 坏消息实在过于密集,让喻忻尔陷入沮丧,不得不开始思考自己是否真的得罪了谁。 她没什么仇家,也不是招人嫉妒的人,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除了陆颂衍。 那个轻而易举就能端了王懦那个灰色产业链的人,在痛恨她不告而别的这个过程,想要摧毁她现在所拥有一切也是轻而易举的。 但她想不明白,他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 喻忻尔不敢确定,她想了很久,才发现还有办法可以证明她的猜想陆颂衍若是因为恨她而做到这种程度,那么多半也会针对梁俞哲。 想起上次那通电话梁俞哲话语里隐隐透露的倦意,心里某种不安越来越强烈。 晚上加班到九点,喻忻尔又赶去看房,却还是不满意,难以找到合适的住所。 饿到低血糖犯了,她才在附近找了间便利店,选了点打折商品,坐在窗前发呆。 看了眼时间,将近晚上12点,连她也不知道这天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须臾,喻忻尔拿起手机给梁俞哲打了个电话。 提示音响了一阵后被接通,听见那头男声,喻忻尔才露出些苦涩的笑容。 问他:“你在哪?” “在酒店,准备睡觉。”梁俞哲一贯挂着吊儿郎当意味,“怎么了?” “只是想问下你最近怎么样。”喻忻尔低搅拌着碗里的粥,但没什么胃口。 梁俞哲顿了顿:“挺好的,发生什么事了?” 喻忻尔低声:“没事,好就行。” 梁俞哲不难听出她心情不好,陪着她聊了好几句,以最温柔的声线治愈她这个夜晚。 但过程听见梁俞哲那头的女声,意识到是他女朋友在等他,喻忻尔又匆忙挂断。 仅是找他倾诉几句,他说他没出事,但她也知道他不会告诉她实情。 转而找了个他的朋友过问。 对方的回答是:【他之前不是跟人搞了个超跑车行,本做得好好的,结果被传出擅自改装的丑闻,你也知道他们这种重要的是名声跟资源,出了这种事影响肯定大。】 那人也不确定具体出了什么事,只说估计员工中有内鬼,梁俞哲最近都被这事烦心,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 将这些信息点联系起来,喻忻尔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面前味道再浓的食物都令她难以下咽,她将东西收拾后丢至垃圾桶,转而选了条最便宜的糖果,拖着狼狈的身躯回家。 其实陆颂衍已经多次警告过她。 是她没猜中他的底线,还将梁俞哲拖下水。 他或许想逼她,或许想让她尝到背叛他的滋味。 但她不是什么会认输的人,现状再煎熬她都擅于靠自己撑过去,这些都无法摧毁她。 房东这边催得急,她只能先准备搬家,换个位置短住一段时间,再慢慢寻找住宿。 公司那边还是尽力跟进项目,哪怕效果并不好,她也积极跟各个买方接触沟通。 除此之外也在考虑能做什么兼职,争取尽快填补债务。 可是,她发现自己还是那么不堪一击。 再积极的生活也有崩溃的那日。 喻忻尔再次接到喻冠宸的电话,说是他再次被那群人找上门,又是看准了他的弱点,刺激他发飙从而打架闹进医院。 喻冠宸气到不行,在电话里破口大骂,因此还带来两个消息。 一是家里那边情况也不好,喻父工地包工头携款跑路,他们一群人拿不到钱还面临失业危机;喻母工厂也出了事,还不知道要怎么解决。 另一则消息,与喻忻尔的奶奶有关。 她因为突发脑梗而进了医院,现在还在抢救中,情况危急。 第15章 禁锢 听说这个消息的喻忻尔瞬间难以呼吸, 急于确认奶奶的情况。 喻冠宸只说他也不知道,两人不欢而散。她只能迅速给医院打了好几通电话,迅速买了明日回家的机票, 还向喻父喻母转了大部分医药费。 奶奶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她绝对不敢拿她的生命开玩笑。 可事情发生得突然,她难以想象这件事难道也与陆颂衍有关。 她的心绪都被奶奶的事情牵动,难受到胸闷难以呼吸,焦灼等待信息。 好在手术顺利完成,但奶奶脑梗死的面积太大,生命体征不稳定, 暂时被移入icu。 这算不上是个好消息,因为脑部大面积梗塞的预后非常差,这次能不能醒过来都是个难题,就算是醒来了也会出现瘫痪等症状, 继续治疗需要花费的金额很高。 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并不好, 再加上家里本就背负着几十万的债务, 实在没钱继续治疗。 喻父喻母想放弃, 但喻忻尔不同意,急在电话里哭出声, 找宋潆凡多借了点钱转过去,才能为奶奶争取到几日的观察机会。 面对越累积越高的债务, 喻忻尔实在走投无路。 在自己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 是奶奶照顾她宠爱她,为她付出了那么多, 她甚至没能来得及让她过上更好的日子,不想就这么看着她离开。 可是。 没有钱, 又能谈什么治疗。 难受到蹲在路边就着沁凉的晚风汲取所需的空气,很巧合地,手机弹出一则消息。 来自公司同事:【合约实在谈不拢,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老大让你直接联系陆总看看还有没有商量的空间,我们没其他办法了。】 附上的电话号码是陆颂衍的,但并不是他常用的那个那个已经被她拉黑了。 喻忻尔怎么能不懂。 他在给她机会,让她主动回去。 深夜的风很烈,在这九月的世界里席卷,在身体上划出一道又一道无形的伤痕。 她的眼里布满红血丝,形象尤其可怖,停顿在路口盯着来往形形色色的人。 目光忽然落在路过的一家三口上。 一对父母牵着一个女孩子,女孩子穿着粉色公主裙,手里抱着只兔子玩偶,笑得干净开朗,这份幸福足以令几米外的她也受感染。 她盯着这幅画面许久,唇角柔和,眼里满是羡慕,却泛着些许难以掩盖的惆怅。 直至他们消失在转弯处。 吸了吸鼻子忍下即将夺框的泪,一声打火机声响传来,侧头时对上左手边刚点燃一支烟的陌生男人。 男人奇怪看着她,眼里泛着些令人浑身不适的意味。 喻忻尔没在意,注意力都在他捏着的烟盒上:“能给我一根么?” 男人抖了抖腿,估计将她当成什么流浪汉或是精神不正常的人,没答应,只示意对面的小卖铺:“想抽去那边买。” 喻忻尔瞥了眼:“那算了。” 她没钱。 男人嘲笑出声,多看了她一眼后才离开,嘴里还在囔囔吐槽些什么。 又一阵风朝她扑来,单薄的衣裳能带动整个人往下摔,喻忻尔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曾经的她真以为自己那么坚强,什么都无法打倒她,但现在她只像被射中足踵的阿喀琉斯,能够被轻而易举地摧毁。 吞下胸腔里暗涌的委屈,她呆站着,看着手机上的画面。 犹豫很久。 终是在通话界面输入那一串数字。 摁下拨通的动作都那么艰难,喻忻尔还没想好要怎么说,电话便已经接通,比此前每次的速度都要快。 但对方没有主动说话。 喻忻尔冰凉的手微微颤抖,即使努力控制过但声音还是沙哑得厉害:“陆总。” 回应她的是无尽的沉默。 通话还在继续,喻忻尔抿唇,压住作祟的负面情绪:“请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想就合同的问题与您再聊一聊。”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规律的敲击声,陆颂衍还没有说话,但一阵又一阵浑厚的动静足以让人的心沉入谷底。 才听见男声:“工作的事麻烦联系戴安。” 喻忻尔张了张嘴,本到喉咙的话却说不出来。 对方倒也出奇耐心,陪着她周旋,没有直接挂断。 “可我们老大让我联系这个号码。”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陆颂衍提醒。 喻忻尔明白他的意思。 闭着被灰败填满的眸,她终于坚持不住:“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那个为她制作了潘多拉魔盒的人就是陆颂衍,他有的是时间金钱陪她玩这场游戏,将她困于黑底白字的代码中。 她当真错得离谱,从那次不告而别开始。 电话挂断,喻忻尔蹲在路边,将脑袋埋进膝盖里,控制不住颤抖。 分明是她拼了命地要离开陆颂衍,但现在也是她道尽途穷被逼到这一步。 她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心底对他的恐惧已然压过一切感性,可她别无选择。 - 这是喻忻尔第一次以蓬头垢面的姿态来到陆颂衍的家。 大门为她而敞开,所有灯都亮着,月光下的人仍倚立在那,如见他的第一面那样温文尔雅。 这里的一切几乎没有变化过,她使用过的东西还在,寄过来的几箱快递完好无损摆放在角落。 就像料定她会回来似的,他未曾挪动过任何物品。 喻忻尔却不敢继续向前走。 男人微弯腰轻抚停留在水晶架子上的鹦鹉,小心翼翼将它关进笼子里。 喻忻尔看着他,忽然发现他很陌生。 利用指甲陷入掌心传来的痛感让自己保持理智,才出声:“陆总,合同我会努力争取到令双方都满意的价格,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说过,与工作有关的话题请走流程。”陆颂衍的视线还在那只鹦鹉上,惬意把玩。 喻忻尔继续自己的话:“我希望您不要因此对我们公司产生不好的印象……也希望您能放过我。” “放过?”陆颂衍闻声却一笑,初次将视线投向她,如刀枪剑戟。 笼子里的鹦鹉忽而扑腾着翅膀,在那个狭小空间里挣扎,叫声不断。 喻忻尔被吓到,不自觉后退一步。 才听男人慢条斯理的声线:“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些?” 陆颂衍表现出来的是前所未有的阴骛,温存不再,耐心不复,这才是真正的他。 喻忻尔低头:“我以为我们已经结束了。” 这话更像是笑话,陆颂衍摇了摇头,反问:“我同意了么?” 他也没反对。 但他就算是反对,也改不了喻忻尔想走的决心。 面对陆颂衍的逼近,喻忻尔只能不断向后退,那堵曾经有过他们旖旎痕迹的墙就在身后,却压到她难以呼吸。 能听到的只有男人咬牙的一字一句:“也是,你的心早就已经不在这里,有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并不重要。” 他很生气,全被压制在胸腔,顺着每根血管流向整个身体,“或者应该说,你的心压根没有在这里停留过。” 喻忻尔以为,这是他们的默契。 事到如今,还能再说什么呢。 她无法解释,积攒得太多的情绪,使她只能任由眼泪滑落,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陆颂衍已经来到她身边,带着满眼的嘲意:“之前怎么不知道你的话这么少,不是最擅长用花言巧语蛊惑别人么?” 他离她近在咫尺,喻忻尔还是害怕,下意识向后仰,却恰好撞到墙边的柜子,一时间重心难稳往下摔。 她伸手想撑着身边的物品,但没抓住,手背反倒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划破,突如其来的痛感刺激到她浑身一颤。 从来没有一次在陆颂衍面前这么狼狈过。 她也分不清到底是她错了,还是他太偏执,所有神经都被痛感占据,而面前那个人影完完全全压在自己身上。 喻忻尔努力与不适对峙,抬眸与陆颂衍对视,他的气息压迫感太强,但好在有泪替她模糊视线。 但陆颂衍只是看着她。 动作停滞许久许久,无人能知道他此刻的心里又在进行一番怎样的斗争。 他的视线短暂在喻忻尔已经冒出了血迹的手背处停留。 脖颈的青筋凸显得愈加明显,终是沉重吐出一口气。 主动蹲下身,与她持平。 用指腹替她抹去眼睑蓄谋的泪水。 语气却没有半点动容:“别装,你的眼泪只会让我厌恶,在我这得不到同情。” 喻忻尔已经顾不上其他,尽可能提高音量,“我承认不告而别是我的问题,但有什么事情你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陆颂衍的指关节停留在半空,收回手不再触碰她。 继续回应她的话:“你指的是,试图把你卖给其他人的那对父母,还是那位教唆你离开我的暧昧对象?” 他还是冷静的。 却能在每个音节中听见他的隐忍。 喻忻尔再次掉下眼泪,闭眼彻底错开视线。 精疲力竭似的:“你想要怎么做?” “我提醒过你的,我最恨的就是背叛。”陆颂衍也不想看她,转身,黑影重新压在喻忻尔身上,又渐行渐远。 那只鹦鹉还在笼子里飞扑,他过去轻柔安抚,它才肯安分下来。 陆颂衍为笼子里加了饲料,睨着立刻兴奋食用的它。 才道:“鸟天性不亲人,而我饲养了它一周,每日都用最好的饲料喂养它,它就知道我是它的主人。” 塞内加尔鹦鹉生性较凶,喜好咬人,但在陆颂衍身边尤其乖顺黏人。 “我对你也是这样,从没亏待过你,却怎样都养不熟,反倒让你一心想走。”陆颂衍继续道:“你想走,当然可以,但在我这,利用了我就无法全身而退。” 他是被耍着玩的那一个。 再多想留住一个人,留下的却只有她果断的背影。 陆颂衍恨她,做再多事都无法停下对她的憎恶。 他把玩着鹦鹉,最后落下: “你不是想还清欠下的账好让你能更心安理得么,那么这笔帐,我们再好好算一算。” 喻忻尔清楚听见他的每个字,恍然自己招惹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踉跄从角落里站起身,失血加上空腹让她的低血糖又犯了,整个人摇摇欲坠。 眼前的画面回归正常的时候,发现陆颂衍的视线也在自己身上。 距离得远,看不见他的情绪里除了厌恶还有没有一丝不忍。 但应该没有,也不重要。 她就是木偶,只能任人摆布。 喻忻尔往前动弹两下,又被他的声音吓到僵硬:“我说了,别在我面前装可怜,去把你自己收拾干净,再去房间找我。” 话落,停顿须臾。 男声再补充:“我嫌脏。” - 从今晚踏入陆颂衍家的时候开始,喻忻尔就没想过能离开。 她早失去了谈判的资格,除了听从指示别无他法。 她知道自己无权使用陆颂衍那边的洗手间,转而去了客房,等管家将医药箱送上来。 才发现自己手上有道很长的疤,一直延申到手腕,冒出来的血迹触目惊心,上衣也被染红了一小片。 忍痛消毒处理,再简单贴了几片创可贴。 拿着还留在这边的那些衣服,进浴室冲洗自己。 哪怕被热水照顾过的身体还是疲累得厉害,喻忻尔站在镜子前睨着化妆台上整齐摆放的香水,生疏得忘了陆颂衍喜欢哪款味道。 他们有过那么多次性行为,但她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像是将自己打扮好等着陆颂衍的宠幸,让这种事情变得不再是你情我愿有来有往的活动。 喻忻尔自嘲似低笑,拿起剩余容量最少的那瓶往身上喷,才往陆颂衍房间过去。 谨慎敲门,但没人回应,她才缓慢拧动把手推开。陆颂衍就靠在床上翻阅一本杂志,明显在等她,但并没有理会她。 喻忻尔走过去,不敢直接上床,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陆总。”她出声想说话。 同时见陆颂衍将杂志丢至靠近她的那侧床边,问:“那天他跟你说了什么?” 兴许是不满她对他的称呼,陆颂衍脸色更沉,前往窗边点了支烟。 喻忻尔抿唇,看向杂志画面。 是梁俞哲参与过的一场秀,主图是他的照片。 犹豫片刻,回答:“我跟他是很多年的朋友,见了面什么都能聊。” “那么久才说话,在想应该怎么编?”陆颂衍倚靠着桌角,饶有兴致盯着她。 喻忻尔喉咙苦涩,反问:“是不是我回来了,你就能放过他们?” “别急,现在是我在算这笔帐。”陆颂衍坐姿松散,说话的同时有白雾从他嘴里吐出,他又觉得好笑,白烟随着在半空轻颤,“你还想跟我谈条件?” 喻忻尔只觉得这烟呛到她几乎窒息:“想做什么直接来吧,我都已经一无所有了,还不起欠下你的那些。” “动作原来这么熟练?”陆颂衍仍是不紧不慢,没表态过他的真实想法,“你凭什么认为我还对你这具身体感兴趣?” “那你要什么?”喻忻尔握拳抗住所有羞辱。 “先回答我的问题。”陆颂衍还是以强硬的态度道,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身上的压迫感已经没有方才那么强。 换了个问法:“他碰过你没有?” “没有,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喻忻尔急于解释。 但当隔着烟雾对上陆颂衍的视线时,她又察觉自己又在简短的几个问题中被狠狠耻笑。 “那么到底是多好的关系,让你对他的话深信不疑。”陆颂衍将只留下灰烬的烟丢至垃圾桶,本准备再点燃一支,但目光陡然在喻忻尔苍白的脸上停留,半晌后只改为把玩烟盒。 喻忻尔答不上来,时间流逝,他的耐心耗尽,下了狠劲将烟盒丢至地面。 “说话。”他命令,语气加重。 “不全是因为他。”喻忻尔被吓到,眼眶重新泛上红晕,“你接近我难道不是有你的目的吗?不管你是不是想让我卷入你们的计划里,但这对我来说都是很疲惫的事,我累了,厌倦这样的生活,所以我要离开。” “厌倦。”陆颂衍复述她的话,笑得讽刺,“是我对你不够好?伤害过你?还是做过什么让你失望的事情?还是你腻了,认为在我身边让你受了委屈,试图通过离开我去寻求更刺激的生活。” 他的怒意显而易见,轻松摧毁喻忻尔的底气。 她只能愣愣注视他的逼近,听他从齿缝间吐出的寒声。 “我是真没看出你是这种人,自私,虚伪,愚昧。你甚至希望从别人的口中了解我,也不愿意亲自问我?” 她的下颚被掐住,逼着她仰头与他对视。 痛感从四面八方传来,与恐慌共同交杂,但她没敢让眼泪掉落,麻木地盯着那双寒气四溢的眸。 “说、话。”陆颂衍再次强调。 喻忻尔只能说:“我错了。” “你真的知道错?还是一边嘴上这么说,一边又在心里骂我,再策划下一次逃走的时间。”陆颂衍摁着她的力道加重。 喻忻尔躲不了,唇色愈加煞白。 “不会。”她在尤其混乱的思绪里边努力拼凑出两个字。 那股力道稍松些许:“不会什么?” “不会再走了。”喻忻尔声音很低,几乎是祈求。 陆颂衍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我是在强迫你么?” 喻忻尔想摇头,但她难以挣扎,稍一动弹眼泪控制不住往下坠。 握着她的那只手因隐忍而颤抖:“谁允许你哭了?忍着。” 世界一片空白,喻忻尔张嘴努力摄入新鲜空气。 陆颂衍总算松开她,站在与她咫尺距离,嫌弃似的擦拭掌心。 他说:“既然有求于人,至少应该表现出诚意。” 喻忻尔含泪看着他。 他轰然命令:“转过去,站好。” 她瞳孔缩紧,头脑里每根神经互相牵扯。 “听不见?”陆颂衍沉声。 喻忻尔身体不自觉哆嗦,眼里浮着难以置信,忍下委屈照做。 她背对着陆颂衍,看不见他具体动作,但隐约能察觉到他从身上解出一条皮带,紧握在手中。 吓得浑身血色尽失,恨不得死在这一刻。 陆颂衍的手搭在她的肩膀处,感受她发凉的皮肤,却轻笑:“现在知道害怕了?离开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一天?” 若再重来一次,喻忻尔绝对不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太晚。 陆颂衍后退一步,皮带的倒影偶尔投射在喻忻尔纤瘦的身上,不停摇晃。 却不着急进行下一个动作,漫不经心把玩,在她身后来回缓步。 缓慢地将这账一笔一笔算着。 “你我第一次见面,你那位暧昧对象吐了我一车,我没介意,也没向你索要这笔赔偿。后来你蓄意接近我,手段拙劣,我看得出,但没戳穿,为什么?因为我觉得你这个人还算有意思。” “你想要什么,我就派人去安排什么,你说不要的事不会强迫你,为你准备过多少份礼物,花过多少心血,帮了你多少忙。” “哦,对了,还有王懦的事,你以为真对陆氏没有任何影响么?陆氏树了敌,今后但凡哪里出了漏洞,整个陆家百年历史就此结束。” “你告诉我,在一段关系里,做了这些还不够么?原来在你眼里,这些甚至不敌其他男人的一句话。” “我以为你真的愿意为了他赌上自己的前程,原来也不过如此,这件事他知道么?他那么想保护的人为了他又回到我这个恶魔身边来,就不怕我真的如何对你?” 陆颂衍都知道,喻忻尔的离开与梁俞哲脱不了干系,甚至,他们的开始也有他一半的功劳。 所以无论他做了什么,她的心永远在那边。 就跟那个女人一样,说走就走,他想挽留都没有机会。 皮带挥舞至半空,与空气摩擦生成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 男人质问:“在他身边比在我这会更开心么?” 喻忻尔是真的害怕。 紧闭着眼睛,不敢看陆颂衍,也不敢回应他的话。 “我在问你话。”陆颂衍怒吼。 “开心么?” 皮带影子以奇快的速度在空间内穿梭。 尖锐刺耳的拍打音落下。 喻忻尔发抖得厉害,惊慌到几乎晕厥。 但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降临。 她一口一口吐着气,哭到重心难稳。 目光扫向右侧凹陷出明显印子的床单陆颂衍没打她。 皮带被丢至地面,陆颂衍气到笑出声:“就这么点胆子。” 这个夜晚连空气流通速度都混乱不堪。 陆颂衍不愿见喻忻尔,转身离开,留下她瘫跪在床上,身处于这个滋生了太多难堪的地方。 孤身瘫坐了很长时间,理智才稍微回归。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声响,她吓得全身发颤,才发现什么都没有。 心有余悸闭眸,抹去掉下的眼泪,下床赤脚回到客房。 虽然承载了太多惊吓,但经历的事比她想象中好很多。 至少陆颂衍没有真正伤害她,也没有强迫她,更没有用更加极端的方式逼她。 连灯都没开,她一团身影缩在角落,面对着墙壁,无声痛哭。 无人打扰,任由她释放所有压力。 - 喻忻尔没见到陆颂衍,他好似一整个晚上都没回来。 她不关心,麻木洗漱换衣服,临行前看了眼时间。 她今天要赶飞机,务必赶去奶奶身边照看她的情况。 但她发现,陆颂衍安排了人负责跟着她。 一开门便瞥见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警惕关注着她的每个行动。 喻忻尔讽刺似的问:“我现在难道连出门的权利都没有吗?” 保镖恭敬回答:“您可以出门,但请允许我们跟着。” “请?”喻忻尔只觉得好笑,“难道我不允许,你们就会尊重我的意见?” 明显不能。 这是陆颂衍担心她又要逃跑,为她上的一层枷锁。 喻忻尔往前一步,不吵也不闹:“他还有没有什么要求?” 保镖回应:“只要您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就可以。” “但我今天要去a城。”喻忻尔坦诚交代。 “您先跟陆总报备,他同意后我们自然会允许您前行。” “……” 她的自由,原来真的被禁锢。 喻忻尔无二言,当即给陆颂衍拨通电话。 她声线平稳,已然没了昨天的卑微与疲乏,陆颂衍亦然恢复一贯的惬意,答应得很爽快。 两位保镖也会跟着过去,并承担一路接送的职责。 - 喻忻尔一下飞机后立刻赶往医院,早晨她与喻父喻母通过电话,说是奶奶还没醒,检查报告出来了一部分,情况不太乐观。 她赶到的时候,喻父喻母还有她的叔叔婶婶都在,就着奶奶的医药费争执不休。 “谁不知道妈之前偏爱的是你们这一家,凭什么现在出了事要我们负责医药费?我们才不干。” “要我说真的没有必要继续治疗了,万一真醒过来又瘫痪了,那照顾的事情还不都得落在我们几个女人身上。” “我也觉得别救了,遭罪,她在icu现在一天的花费那么多,更何况还不一定能醒过来,有必要吗?我们可承担不起这些钱。” 喻忻尔的心揪成一团。 奶奶是个心善的人,平日里待人友好,待自己家孩子更是。却在生病的期间受此对待。 喻忻尔才觉着后怕,倘若自己再晚到一会,他们怕是要直接放弃治疗。 “哟,忻尔来了。”她一来,那些矛头便都指向她,“妈最疼的人就是你了,你看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奶奶现在还躺在里面,你们没有一个人关心她的情况,反而急于推卸责任,到底有没有心啊?”喻忻尔忍无可忍,目光看向隔着一扇窗内的老人,她睡得很平静,但她却莫名害怕。 “那话可不能这么说,她一辈子就攒下那么一点钱,不全花在你身上了?我们这些做儿女的都没捞到什么好处……” 那些人还在咄咄逼人,喻忻尔冷眼扫向他们,带着警告。 “奶奶的事我会想办法。”她说,“你们不在这吵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了。” 得到满意答案的几人这才离开,整个医院走廊安静许多,喻忻尔坐在凳子上调整心情,须臾才过去找奶奶的主治医师。 医生也让患者家属谨慎考虑治疗方案,奶奶如今的情况容易引发各种并发症,再加上康复治疗本就是一条很长的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起的。 喻忻尔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还有工作在京城,又没法指望那些亲戚们能够照顾好奶奶。 归根结底还是资金的问题,欠下的债越来越多,她也无法保证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借钱将医药费补齐,请了个护工负责照顾奶奶,并交代在奶奶醒了的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她。 将所有事情处理完已经是夜晚,她无家可归,又买了机票直接回京城。 几乎是没有选择,她刚到便被直接送去陆颂衍那边。 她进门,仅轻扫坐在沙发的陆颂衍,没说话,越过他打算上楼。 时间已然是凌晨,喻忻尔累到只想洗漱睡觉。 又在刚到客房的时候收到陆颂衍的消息。 【过来。】 第16章 试探 喻忻尔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机会, 将刚脱下的外套穿上,带着明显的疲色推开陆颂衍卧室门。 他正更换衣服,背对着入口方向, 只露出自己紧实宽厚的后背,上边隐隐有几道抓痕留下的疤是她之前掐的。 喻忻尔停下脚步,穿过洁净玻璃窗的倒影与他对视,彼此无言。 才听男人沉声道:“谁允许你住那间房了?” “那我应该住在哪?”喻忻尔缓声回答,颇有些生无可恋。 陆颂衍转身上床,低笑:“太久没回来,该住在哪都忘了?” 喻忻尔睨着他的动作, 明晓他的意思。 更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身份,干脆本分前去他的身边,熟练解开他的皮带。 男人没阻止她,也没指示下一步动作, 她只能试探性将手往里探,目光死死盯着那一处, 思考自己应该做什么。 却听一声笑:“专心点, 你这样让人根本没有欲望。” 喻忻尔受不了, 手止在即将触碰到的某处,不敢再往前, 身体向前倾,想要吻陆颂衍。 但他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以绝对冷静的目光睨视她, 如同注视演绎戏剧的小丑,在无声间羞辱, 而她只能硬着头皮盯着他的唇,努力做思想斗争。 “怎么, 这件事让你那么为难?”陆颂衍轻嘲,尤其滚烫的鼻息点落在她的唇上。 喻忻尔狼狈得在男人面前停留,上唇轻轻颤。 陆颂衍依旧镇静:“连香水都不喷?” “我刚回来,没来得及。”喻忻尔声音很低,与她这几日来的筋疲力尽交缠。 陆颂衍无声注视她许久。 直到喻忻尔承受不住,微抬起被红血丝填充的眸,出声道:“你不是要做吗?我很累,做完想休息了。” “那你就专心点,跟一具尸体没什么好做的。”陆颂衍用两根手指将她的头挑起,意味深长的眸沿着她的无关游动,尤其在她煞白的唇处停顿。 双掌落在女人的腰间,轻而易举将她往上拉,转身压至身下,紧托她的头,狂热猛烈的吻侵袭。 两人的身体对对方都有些陌生,气息如锋利的刀刃,没有半点旖旎,急促凶猛,急于完成这项活动。 喻忻尔还没准备好,被控制得难受,努力抽出一只手从空隙中拽紧陆颂衍的衣角,反抗似的捶打他,想让他轻点。 但陆颂衍压根不怕她这种小打小闹,用力摁住她的肩膀,单手褪去她的上衣,居高临下睨视她。 “你有什么资格不情愿?”他咬牙,面对她的挣扎,他留下的只有愈发的憎恨。 喻忻尔也死瞪着他,手臂从他的后背滑落,经过那番折腾,上边的创可贴已经被蹭掉,血跟着染红洁净床单,为空气点缀上丝丝血腥味。 她再想挣扎,但是身体永远是最诚实的,能够在沉默中将最深层的情绪爆发。 选择闭上眼睛,依从各种条件反射的行动。 陆颂衍其实没做什么,仅仅是试探。 利用手指折磨她,观赏她情不自禁的模样,低沉嗓音低笑:“我以为你真的不情愿。” 喻忻尔讨厌透了他,拽紧床单,又在上边留下很长的血迹。 她手背的伤不严重,但红色是最能刺激一个人神经的,陆颂衍瞥了眼,动作随之放缓,直至停下。 终是将手抽出来,站起身。 “我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情。”他说,将衬衫捞起,套在身上,“你最好再好好想想,自己应该怎么做。” 话落,离开,顺道带上卧室的门。 动静减弱,躁动的空气因子缓慢恢复平静,喻忻尔在床上躺了许久。 她对陆颂衍的离开并无半点留恋,只记得他不让她睡客卧,便拿上自己的换洗衣服,踏入陆颂衍这边的浴室。 快速冲澡,出来后重新将创口贴贴好,累到一倒床便迅速睡着。 哪怕这晚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噩梦。 梦见自己被陆颂衍囚禁,在某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她努力想挣脱,但找不到出口,等待她的永远是黑暗。 好在醒来时是个大晴天,窗外明亮,有鸟鸣声作伴,柔和美好。 她也没被陆颂衍囚禁,拥有自由活动的权利,只是有两个人上哪都跟着她。 在回公司的路上,喻忻尔询问:“陆颂衍安排你们跟着我跟到什么时候?” “陆总没有交代。”保镖回答。 “他也知道我走不了,这么做有意义吗?” “我们只负责接送您到需要的地方。” “这么说你信么?”喻忻尔嗤笑,“没意义,只是通过这种方法给我点教训,让我知道离开他的代价是什么,是么?” 保镖没回答。 喻忻尔了然继续道:“我今天估计要加班,晚上八点之后再过来吧,还有,我准备先回趟家收拾东西,应该有这个权利吧?” - 回到公司,工作的压力持续朝她袭来,老大将她叫过去询问她跟陆颂衍交流的情况,她摇头说她怕是没有办法。 “中午有个集体会议。”老大跟她说,“领导很生气,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合同的事情谈不妥,他们公司又不愿中止合作,就这么耗着,难题全都落在他们身上。 在集体会议前小组讨论了好几个解决方案,但在大会上还是免不了一顿批评,又拿裁员的事威胁。 喻忻尔无奈找上戴安,约了与陆颂衍的下一次见面。 午休时间,喻忻尔困到连饭都来不及吃,趴在办公桌上睡着。 醒来后浑身酸痛,她只能强撑着难受继续工作。 晚九点才下班,她先回家处理搬家手续。只将日常需要用到的东西带在身上,至于剩下的物品,她找了个寄存柜放着,反正短期内也不需要搬新家。 临行前喻忻尔还是没忍住问房东:“我比较好奇,下一位租客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 房东有些心虚,不敢看她:“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了解一下,到底是多高的租金才会让你急于跟我解约,甚至不惜赔付违约金。” “这个是这边的隐私,我不能告诉你。” “没事。”喻忻尔友好一笑,朝她挥手,“那我走了,希望下一位租客真的能如期搬过来。” 她猜到这件事多半是陆颂衍的手笔。 只是她没有任何办法。 但确实如他所愿她已经没有家了,唯一能居住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回去时又是个凌晨,陆颂衍没在家,喻忻尔懒得管他,直接去他卧室躺着。 想着可能大半夜会被叫醒,她加快收拾的速度,争分夺秒休息。 但没想到彻夜安好,不仅没被吵醒,反倒睡得很沉,醒来身边也没有任何人停留过的痕迹。 - 这日喻忻尔总算收到一个好消息奶奶幸运地脱离生命危险,已经转入普通病房。 但也伴随着坏消息,她之前留下的钱已经全部用完,需要继续缴纳医药费,同时还需要为奶奶找到靠谱的康复团队。 这些压力都令她难以喘气。 她将这个月刚发的工资都转过去,足以勉强再撑几日,其他只能慢慢想办法。 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收到一个电话,来自远在大半个地球外的常裳。 喻忻尔有些意外,赶紧接通,听见常裳的声音:“你怎么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 “我怕你担心。”喻忻尔笑,朋友的声音永远最能让人放松,“怎么样,看你朋友圈发的图片,我都想辞职跟你一起旅行了。” “别说了,这边太晒,我整个人都黑了一圈,还是想念京城的天气。”常裳悠哉游哉回答,言归正传,“你那边缺多少,我手头上也有点钱,给你转过去,不够的话我得去找我爸拿。” “不用。”喻忻尔顿了顿,感动情绪在胸腔弥漫,“我欠下的钱够多了,再借的话真的还不过来。” “但是你需要用到,不从我这边借,你也会去找别人吧。”常裳执意,“找自己人借钱还放心点,你别拒绝了,不然我会一直记着我朝你发脾气的那次,不为你做点什么我心里也难受。” 喻忻尔心情一暖:“谢谢,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一无是处,穷到只剩下钱。”常裳打趣,“对了,听宋潆凡说,你最近在找康复机构?” “嗯,你有认识这方面的专家吗。”喻忻尔问道。 “我是没有,我们家不接触这个行业。”常裳顿了顿,才道,“但是陆家有,你没找过陆颂衍帮忙吗?” “……什么?”喻忻尔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态度与常裳聊起跟陆颂衍有关的话题。 但常裳比她更轻松:“陆家是涉及医疗行业的,肯定有这方面的资源,你去找陆颂衍,他会帮你的。” “没有。”喻忻尔声音越来越低,“我跟他之间很特殊,关系没好到这个份上。” 常裳那边也沉默了片刻,才与她道:“其实他是很重感情的一个人,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跟他在一起,只要你找他,他都不会袖手旁观。” 喻忻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但还是没忍住:“我看不懂他。” “我也不懂。”常裳还是有些惆怅,“但这都是他的朋友对他的评价,总不会错。” 常裳对陆颂衍的情感还是很复杂。 想不开,却不得不想开。打心底不喜欢他的那个女朋友,但那个人又是自己的好朋友,她讨厌不起来。 她接着道:“你对他有什么好奇的事情都可以问我,虽然我跟他不熟,但我认识跟他熟的人,悄悄告诉你,我之前还经常从他们口中了解陆颂衍的近况。” 喻忻尔弯唇,为自己能拥有这样的朋友而荣幸。 “好。”她说,“那你可得24小时待命,我保不准什么时候会去找你。” “恭敬不如从命!”常裳声音欢快,“我在这边买了很多零食,到时候寄回国,你们几个分着吃。” 她们之间的友谊尤其珍贵。 什么都打不散。 挂断电话。 喻忻尔收下常裳转过来的钱,准备用于奶奶的下一阶段治疗。 钱的事是有着落了,就是还得找到靠谱的康复机构。 想起常裳的话,她又陷入矛盾,私心并不太想去求助陆颂衍。 只能先将这件事放在后头,当下她还需要准备与陆氏的会议,这几乎关系到她的工作前景。 这次的会议地点在陆氏,他们提前到达,等着陆氏这边的负责人。 喻忻尔还在开小差,手臂突然被人拍了拍。 有人小声在她耳侧跟她说:“在这里真的能看见我们的办公区。” 对方是位男士,跟她们几个女生的关系很好,时常聊些有的没的。 话题恰好踩中喻忻尔的兴趣点,她顺势抬头看过去。 他们所在的位置与他们工位是同一层,两栋楼之间隔着很长的距离,自然看不清里头的人,但还是能看见放在窗前物品的倒影。 喻忻尔能注意到自己工位旁边上宽下窄的影子那是梁俞哲送给她的花。 “陆总过来了。”耳侧又传来一句提醒。 气息近在咫尺,带动着她的发丝缓缓飘荡,这个动作让她们之间显得很亲昵。 门口处的黑影逼近。 喻忻尔意识到什么,撩起眼眸。 对上陆颂衍的黑眸。 深邃,尖锐。 不露辞色,却令人生畏。 第17章 礼物 喻忻尔赶紧与身边人拉开距离。 偏巧那人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还在她耳侧八卦:“看见陆总那个手镯没有?就是那位抛弃了他的前女友送的。” “……开会了。” 喻忻尔低声回应,挺直腰板看向投影。 她见识过陆颂衍的控制欲,不敢挑战他的底线, 所做的只有顾好自己试图让自己好过点。 这场会议除了工作的事情外什么都没发生,进展比喻忻尔想象中更顺利,双方决定各退一步,初步达成共识。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安定,喻忻尔盯着陆颂衍离开的背影,心情不知道怎的却兴奋不起来。 身边人气氛活跃,约了晚上一起吃饭。喻忻尔跟着参加, 过程喝了不少酒,才稍微能降低心情的躁动。 晚十点带着一身酒意回家,难得瞥见陆颂衍也在,但两人没任何对话。 喻忻尔直接上楼进浴室, 出来后碰见陆颂衍刚回卧室,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是近期见到她时一贯的冷。 喻忻尔没去想自己会面临什么, 简单擦拭头发后往床上一趟, 任人摆布似的。 “做不做。” 陆颂衍这段时间都没回家,这次突然出现在这, 估计与下午的事脱不了干系。比起又与他大吵一架不断践踏她的自尊,她认为还是靠身体交流更令她舒服。 说来自从她回来后, 他们还没做过。 每次都是刚开始就被叫停, 陆颂衍总是一副很受伤急于在她这讨个公道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真不愿强迫她, 还是嫌弃她。 但这次他没再说些什么羞辱人的话。 前行至床边,以站着的姿态看着平躺的女人。 眼神并无波澜:“穿着衣服做?” 喻忻尔没看他, 两只手将衣物拽下,重新躺平,她也没什么害臊的。 她说:“麻烦快一点,我想早点睡。” 陆颂衍以动作回应她的话,他是如此了解喻忻尔,以至于能以最快的速度也用最简便的方式让已经陌生了的躯体对他热情迎接。 喻忻尔表情不大自然,她不喜欢这种状态陆颂衍衣装整洁表情冷静,仍是站姿,只略弯腰,但就能从容控制她。而她已然沦陷。 没有亲吻,没有爱抚,没有亲昵的低语,更没有温柔的眼神。 力道更重,她愈发难挨,手脚共同蜷缩,不断向后躲。 又被拽住,摁着腿,再被用冷静的眼神关注着失控了的她。 喻忻尔承受不住,拿着抱枕捂住脸,她拼命叫喊,求助,但换来的还是男人报仇似的狠劲。 “这就不行了?”男人微哑的声音出现。 喻忻尔点点头,顺着他的意思商量,再顾不上矜持。 他确实如她所愿,一下,两下。 却忽然止住,毫无征兆地,手腕撑在皮肤上,以握着的姿态稍微往上抬。 喻忻尔想去顺应他的动作。 声音染上商量:“别。” 陆颂衍却突然松了手。 环绕在冷意争先恐后朝她侵袭,在燥热中异常明显。 喻忻尔咬着牙,生理性眼泪不自觉涌出。 男人漫不经意擦了擦十指,居高临下看着她。 “送你的礼物。”他说,惬意悠闲,“为你与你的异性朋友们的友谊庆祝。” 将纸巾丢入纸篓,他心情大好,哼着歌曲离开这个房间。 喻忻尔又气又难受,在床上坐直身,将抱枕往陆颂衍离开的方向狠狠砸过去。 他就是个疯子。 有病,病入膏肓。 - 喻忻尔本还准备找个假期回家与奶奶见一面。 但机票还没买,她却先迎接了奶奶企图自杀的消息。 起因是,奶奶清醒后她的儿女们前去医院看望她,结果却再次因她的赡养问题在病床前吵得不可开交。 老人家大病一场,状态本就不稳定,又失望看着那些正推拖着的人,深知自己就是个累赘,心情怎么能好受。 她又气又急,当着他们的面就想要将管子拔了,好在终是被阻止,但谁也不知道他们是真心希望她活下来还是只是做做样子。 喻忻尔听说后更为着急,立刻请假赶回去。 她恨透了那些所谓的亲戚,她单枪匹马尽力将奶奶留下,可他们却拼了命地将进度往反方向推。 她到达医院的时候奶奶身边恰好没有其他人,她孤独地躺在病床上,仅有监测仪器滴滴声陪伴她。 听见脚步声,奶奶并没睁眼,冷漠说着:“我说了,别假惺惺地来看我,让我一个人死在这里挺好的,清净。” 喻忻尔的心沉入谷底,努力不让声音太喑哑:“奶奶……” 奶奶这才睁眼,布满皱纹的眼睛难以置信注视她。 眼里瞬间被泪水填充,她的手抬不起来,但还是努力摆动手指,全身细胞都在欢迎她的到来。 “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怎么过来了?”奶奶出声道,心疼得看着她,不免唠叨,“怎么现在瘦成这样,是不是这段时间都没休息好?” “我一向吃不胖,你忘啦。”喻忻尔故作轻松,“我调休了,最近公司不忙,经常休息。” “你啊,就是不会照顾自己,别以为不说我就看不出来,遭了不少罪吧?”奶奶想摸摸她的头,无奈实在没办法。 喻忻尔最受不了她的关心,心情酸得过分:“只要您能好好的,遭多少罪我都愿意。” “我一把年纪了,折腾不起,你还年轻,多去做点喜欢的事,对自己好一点,别管我了。”更像是在交代后事,奶奶眼里含泪,叮嘱。 但喻忻尔执意摇头:“我不允许,您别这么想,要是没了你,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疼我的人了。” 这话也戳中奶奶的痛点,她不忍别过视线,暗自掉眼泪。 喻忻尔知道,奶奶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她,也正是因为她,她才会暂时放下轻生的念头,就等着与她见一面。 她不想成为喻忻尔的累赘,可她同时也是喻忻尔的希望。 奶奶叹了口气:“我从他们口中听说了,这些医药费基本都是你出的,你说你刚工作多久,手头上能有多少钱,为了一具残败的身体,不值得。” 喻忻尔握着她的手:“公司给我涨了工资,我这次项目完成后能得到一笔提成,而且未来有的是时间去赚钱……对了,我有个男朋友,他那边也有积蓄,钱肯定是够的,只要你愿意好好做康复,其他都不是问题。” “你这。”奶奶一听,反倒有点担忧,“你可千万不能做什么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 “没有,真的是我男朋友,他对我特别好,也很喜欢我。”喻忻尔含泪微笑,“如果您就这么走了,我肯定会后悔一辈子,我还有很多话想跟您说,我不能没有您,所以您能不能为了我坚持下去?” 从小到大,她受了委屈都会去找奶奶倾诉,她喜欢在她身边呆一个下午,陪她聊着天,再大的问题都会变得微不足道。 她没有父母,也只有在奶奶身边还是个小孩。 喻忻尔的情绪过于崩溃,从医院出来后忍不住蹲在路边大哭。 医院这个地方承载了太多的喜怒哀乐,大多数人对这种事已经见惯不怪,最多只是看一眼,在心里感慨一句,默默越过她还给她独自冷静的空间。 但她没有太多时间难受,不过须臾便抹干眼泪,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去。 她在附近找间酒店住了一晚,联系过好几个康复中心,打算隔日过去现场了解情况。 听说这个行业水很深,特别是在他们这个农村地区,没有先进的医疗设施,更没有最优质的服务,大多数工作人员甚至没有职业证书,在机构里出的事很多。她放心不下,想尽可能为奶奶找到更好的条件。 可是无论在什么时候,钱跟资源都是最大的难题。 一日奔波,喻忻尔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机构,让这件事成了近期最大的难题。 赶在回京城前去了趟家。喻母去厂里上班,喻父还没找到新工作,便与她在门口聊了几句,说是包工头抓住了,但钱是要不回来,几个月的辛苦全打水漂,现在只能等着其他活干。 喻父苦笑:“这算是报应,我们做的恶太多了,连老天也看不下去。” 喻忻尔不想听这些话,转身想离开,又被喻父叫住,给了她一袋米,让她在京城好好照顾自己。 她盯着那双微微颤抖的沧桑的手许久,没接过。 终是道:“我不愁吃喝,你们自己留着吧,最近有时间就多去照顾奶奶。” 喻父叹息声留在身后,喻忻尔并不同情,头也不回。 随后前去几位叔叔婶婶家,塞了点钱,劝他们对奶奶好点,至少别再刺激她本就不安定的情绪。 在这样的家庭里,钱永远是万能的,虽然夹杂着几句冷嘲热讽的声音,但至少是应下了。 又是一个天黑。 喻忻尔穿梭在昏暗路灯下,形单影只。在尽头见到陆颂衍安排的车的刹那,竟令她看见归属。 她回到京城,陆颂衍没在家,她知道这个时间他也不会在公司。 洗漱后重新喷上玫瑰味香水,顺手拿了件外套,又前往他常去的酒店。 侍从送她至电梯口,她出现在陆颂衍房门口,直接输入密码推开。 他在书房,喻忻尔过去,将手中提着的东西放在桌面。 率先出声:“我们家那边的特产,我奶奶让我送点给你。” 陆颂衍戴着眼镜,懒倦轻佻双眸,但并不在意。 被冷落了的喻忻尔也没觉得难堪,将外套放在椅背,展露里头穿着的大红色丝绒礼裙,浓烈的香水味因此争先恐后往外扩散。 陆颂衍喉结滚动,再次将视线落至她身上。 微蹙眉,表情森冷漠然,表达对她的不悦。 喻忻尔继续说:“我奶奶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第18章 算计 面对她的怀疑, 陆颂衍转动手边钢笔,速度缓慢,令周遭染上不安分的气息。 但不恼也无讽刺, 他回答道:“我对你那些无聊的家族恩怨没兴趣。” “她生病了。”喻忻尔没有质疑他的话。 她确实怀疑过陆颂衍,但私心并不认为他是会伤害无辜生命的人,况且脑梗确实是奶奶自身存在的疾病,无法人为干预。 喻忻尔接着道:“大面积脑梗,导致半身瘫痪,后续治疗与康复都是件很大的难题。” “然后?”陆颂衍饶有兴致,回归最平静的姿态。 “我想请你帮忙。”喻忻尔出声, 虽是求人,但语气并没有因此变得卑微,“听说陆氏产业涉及医疗领域,你应该有这方面的资源。” “你能以什么身份要求我做这件事?”陆颂衍无半点动容, 嗓音低沉,目光仍在她这身着装上打量。 “不是要求, 是请求。”喻忻尔从容回答。 男人点了点那抹亮色的红, 打断她的话:“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喻忻尔处变不惊, 既然晚上选择来到这,那她自然有她的目的。 “你可以派人处理掉我所有红色衣服, 但你还是阻止不了我喜欢这个颜色的服装。”她盯着男人,用强硬的话语道, “就像现在这样, 你可以把我留在这,派人跟着我, 给我再多的教训,但你阻止不了我蠢蠢欲动的心。” 喻忻尔想过, 陆颂衍到底需要什么。 他绝非是想要从她身上获取什么慰藉的人,他们本应该可以和洽分道扬镳,或许是他心里的占有欲作祟,所以她回来了。 归根结底,他不就是想要她乖乖顺顺服从他。 既然如此,那她自然可以要求他也为她做些什么。 喻忻尔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帮我这个忙,我保证不会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呆在你身边直到你腻了为止。” 陆颂衍看着她。 态度比她想象中更平和,将钢笔放下,起身踩着浑厚的脚步站在她跟前。 双掌握住她的腰,就在她收得极好的腰线处,感受两人的温度慢慢融合。 “威胁我?”他低头,沉声,这样的他极具危险性。 喻忻尔双手攀着他,踮起脚尖,将脸慢慢凑过去。 鼻尖相贴,气息肆意交缠,温热又潮湿,她抬眸盯着陆颂衍的双眼,挑衅一笑,用牙齿轻咬他的唇。 又回到了最熟悉的动作,柔软舌尖在男人唇边打圈,轻柔缓慢地,再慢慢向里,她的吻一向不重,类似鹅毛棒,依靠技巧挑拨至男人的胸腔。 短暂湿吻结束后,喻忻尔才接着道:“以你的能力,帮我找个靠谱点的团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不急。”陆颂衍指尖替她勾走唇边残留的一抹湿,“先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书房这边没有床,只有一张沙发,喻忻尔加深这个吻的力道,一路将陆颂衍拉到沙发那头,双腿岔开跨坐,手掌压着他紧绷的胸部,边解开他的领带边急促汲取他的气息。 越是迫切就越是手忙脚乱,喻忻尔趁着呼吸的间隙双手用力一扯,没想到这么崩坏了他的衬衫,纽扣上弹打至她的嘴唇。 吃痛抿嘴,她略显不耐烦,抬眸发现陆颂衍仍用含笑的眼神睨视她。 她没理,捧着他的脸继续下一个吻,身体不停蹭着。陆颂衍单手绕过她,找到侧身的拉链,干脆利落向下拉,再用两只手将她的礼裙掰开,用的力道不比她小。 她刚准备抬起上半身方便脱下衣服,却在这个过程两边的吊带共同断开,顺着这个痕迹在胸口处也扯坏了一道口子。 甚至不需要她有动作,礼裙自动向下滑落,恰好卡在她的胯部位置。 陆颂衍摁着她的脖颈,将唇从她的脸颊移到耳侧。 低笑:“礼尚往来。” 这条曾经的战裙怕是保不住,完全被卷成一团留在她的腰间,偶尔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又恰好能遮住那些画面。 陆颂衍拽住那鲜艳的红,以此拉住向前倾的女人,避免她重心不稳而摔倒。 …… “慢点。”喻忻尔的声音哑透了,带着娇媚,手指紧紧拽住沙发边缘。 “慢?”陆颂衍抱着她窝在沙发里,这样能让她稍微舒服点,但他的动作并没有因此而加上犹豫。 反倒浅笑:“可我收到的答案不是这样的。” 喻忻尔瞪了他一眼,努力撑着身换了个姿态。 她知道陆颂衍现在是最不好受的时候,她也难以完全保持冷静,好在她还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用尽力气拽紧男人结实健壮的双臂,腿部亦然,在这个阶段死控制住陆颂衍,阻止他的动作。 她听见一声脏话。 陆颂衍阴骛的眼神降落,愤恨到能将她千刀万剐。 喻忻尔死死咬唇,浑身都在发抖。 却坚持说道:“答应我,为我奶奶安排最适合的康复机构,再转入更好的医院治疗。” 陆颂衍气到青筋暴起,能明显看见血管跳跃的痕迹。 “行。”这是他第一次被算计。 但喻忻尔还不肯罢休:“我信不过你,现在处理。” 在这种时候,男人总无法保持冷静,浑身的血液都上涌至脑袋里。 “想死?”陆颂衍嘶哑,扣着她双腿的指关节发白,以蛮劲对抗她的倔。 两人短暂分开,又在喻忻尔想躲离的时候迅速将她拉回来,强硬帮她翻了个身。 喻忻尔压根躲不过,半跪着的姿态已然让她没有半点力道,只能将头埋进沙发里,任他摆布。 …… 没过多留恋,陆颂衍坐在她身边,而彻底没了支撑的喻忻尔身体往下陷,侧躺在最角落。 她知道陆颂衍一定恨透了她。 没选择看他,闭着眼睛休息,过程听见火机声音,闻到浓烈的香烟味道,她还是一动不动。 直到听见陆颂衍打电话的声音。 他身姿慵懒倚靠着,左手夹着烟,右手握手机,仰头三言两语与助理交代关于她奶奶的事情。 通话结束后挂断,将手机丢至桌边,侧头与喻忻尔对视。 冷语:“满意了?” 喻忻尔这才爬起身,烦躁扯着还在自己腰间的那团布料。早就因为他们剧烈的动作而被扯到变形,还沾染了各种痕迹,如今穿又不能穿,卡着又不舒服,这衣服算是彻底废了。 陆颂衍带着醇浓香烟味道的手伸过去帮她:“连句谢谢都不用说?” “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喻忻尔没什么好气,在衣服换下来后随便丢到地面,赤脚踩过它离开书房,不在陆颂衍身边浪费时间。 借陆颂衍的浴缸泡了个澡,冲去这段时间来的疲惫。 这下她算是能松一口气她相信陆颂衍的办事效率,知道他会替奶奶安排好一切。 她今晚过来的目的就是如此,既然已经完成,她自然不打算在这边多逗留。 随便找了件陆颂衍的衬衫套上,她本想一声不吭直接回去,但想起自己的外套还在书房,只能过去拿。 陆颂衍已经恢复一贯认真严肃的表情工作,只是他们方才呆过的地方依旧混乱,那条红裙子还散落在地面无人问津。 喻忻尔睨着那个衣物穿戴整齐的人,忽然难以将方才那个在她耳侧喘气的人联系起来。 他正在开会,她识相不打扰,过去捞起自己的外套。 陆颂衍恰时摁下静音键,将注意力移至她身上:“去哪。” “能去哪,回去呗。”喻忻尔答得理所应当。 “有经过我同意?”陆颂衍眯眸。 “还需要经过你同意?” 陆颂衍以狠戾眼神警告她,喻忻尔瞬间想起自己方才的条件只要他帮忙,她就真正做到对他抱着衷心。 拿人手软,她点头,拉了把椅子坐下。 乖巧得立刻学会逆来顺受。 她晚上心情还可以,所以还算好说话,从桌上拿了本杂志屈腿翻阅,只要陆颂衍不让她离开,她就不离开。 直到他结束会议踏出书房,她立刻跟上去,又走到厨房。 一句话朝她丢过来:“饿了,做饭。” “……” 真拿她当下人使唤了。 那她又能怎么办。 只能顺从呗。 她看了眼冰箱里的东西,准备随便煮碗面,恰好她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饿到早没了知觉,打算为自己也煮一碗。 开火,下食材,她低哼着歌,声音传入那头还在工作的陆颂衍耳侧。 他抬眸睨着她忙碌的身影,眼神深邃,黯然。 “可以了。”喻忻尔随便喊了声,将两碗面放下,自顾先吃着自己的。 陆颂衍才走过来,手上多了份资料。 汤面冒着热意,清香味道飘散,难得有家的暖意。 但他还没动手,靠着椅背睨着她畅快吃面的动作。 片刻后才出声:“她今年贵庚。” “什么?”喻忻尔头也不抬继续吃面。 “生病那位。” “……我奶奶马上75大寿。” “这个年纪的人完全康复的概率很低。”陆颂衍提醒。 喻忻尔的手一顿:“我知道。” “你打算怎么做?” “再低也是有这个可能。”喻忻尔埋头舀汤,总显心不在焉,“她的精神状态还是不错,就是无法活动,这段时间需要经常为她按摩防止静脉血栓,但不能指望家里那些人,所以只能快点找到专业的机构。” “为什么?”陆颂衍继而问。 喻忻尔意识到他在打听自己与家里人的关系。 纵使再不愿意,她还是得回答:“陆家权尊势重又和睦融洽,你应该没有体会过那种穷苦小市民的生活,平日里再好的关系,在谈到与钱有关的话题上都很容易闹矛盾。” 陆颂衍看着她许久。 那束复杂的视线里藏着许多情绪,难以分清。 才轻笑:“你倒是对陆家有个很好的印象。” 喻忻尔话语噎在喉咙。 至少在大众眼中是这样的,陆颂衍的母亲虽然已经抛下两个孩子离开,但至少他的继母待他们很好,不惹是生非也不争夺家产,是难得的安分。 但她又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的关系,深知这种话题不是自己能过问的。 选择继续自己的话:“这些跟我没关系,我只在意什么时候能够安排好。” “明天。”陆颂衍回答,他已经将事情安排妥当,“考虑到她年纪大不方便移动,整个团队会过去为她制定合适的治疗方案,后续会有人24小时监测她的健康情况,随时为她服务。” 他的效率比想象中快很多。 喻忻尔将碗里的汤喝光,停顿片刻后才道:“谢谢。” 陆颂衍漠然:“你最好记得你的承诺。” 喻忻尔自然记得。 从这一刻开始,她就完完全全属于陆颂衍了。 他们之间的羁绊越来越多,已然不再是单纯的你情我愿关系,可以说,她将自己卖了出去。 懒得回应陆颂衍的话,起身将碗放置洗碗机里,随后离开准备睡觉。 陆颂衍盯着眼前已经坨了的面,余光是女人疲惫的身影。 他还没吃,味道早没了方才那么浓,但看见这碗面的时候她轻快哼歌做饭的画面还在他的脑海回荡。 忆起她的话在家庭带来的忧戚及孤独感上,他俩倒是出奇一致。 才动手吃面,学着她的方式大口将面包往嘴里送。 味道还不赖。 意思是,有人为他煮面的感觉很温暖。 - 喻忻尔接受现状的速度还算快。 最主要是,自从她回到陆颂衍身边之后,生活真的有在慢慢变好。 工作上,合同的事情总算有个还不赖的结局,她的工作是保住了,还能拿到不小的提成,距离还清债务又近了一小步。 生活上,奶奶积极接受治疗,身体状态逐步好转。 反正陆颂衍不会伤害她,也没限制她的衣食住行,还有专门的司机接送她上下班,给她足够的钱花,这样的生活她倒是乐在其中。 第19章 特殊 陆颂衍家一楼有台加长版施坦威钢琴, 喻忻尔从来没见陆颂衍弹过,她始终对这台钢琴很感兴趣,在得到陆颂衍的允许之后时常在钢琴前随便捣鼓。 要落在之前, 她哪敢触碰他的东西,生怕哪个不小心伤害了他的宝贝钢琴,那她赔不起。 现在倒是不在意了,她巴不得他会因为看不惯她的行为而赶紧将她赶出去。 喻忻尔不会弹钢琴,只看过影视剧里钢琴家们手指灵活在琴键上敲击便能演奏出很美妙的音乐,而她学着那些动作却只能制造出噪音。 偏巧她又菜又爱玩,找了很多学习资料, 看着谱子自学弹奏,总能成功让整个家中被她的‘艺术’填充。 于是,这段时间来陆颂衍每次回家都能听见各种高不高低不低的噪音,时而用尖锐的高音刺激他的神经, 时而又用浓厚低音挑战他的承受能力。 终于他受不了,为喻忻尔请了专门的钢琴教师。 喻忻尔得知这个消息时, 是她上班摸鱼看了一天的学习视频, 准备回去大展身手。 未曾想撞见她的私教, 当即激动到忘了呼吸她看过她的演出视频,是位在国内外都很有影响力的钢琴大师Jean。 Jean带出来的学生也都是顶尖的钢琴师, 如今却来教她这个毫无基础的钢琴小白,未免太大材小用。 好在Jean为人随和, 压根没有架子, 教了她一些基础的乐理知识,时常加以夸赞或鼓励。 中途休息的时候, Jean才跟她提起陆颂衍:“他就占着陆家对我有恩,让我过来为你上几节课, 本来我是不教零基础的。” 喻忻尔好奇:“他也会弹琴?” “当然,这台琴还是专程从国外运过来的。” “但从来没见他弹过。” “是么?那你得让他在你面前演示一首。”Jean挑眉告诉她,“他几乎是我接触过所有学生里最有天赋的,但他不爱弹,特别是在有人的时候。” “为什么?”喻忻尔追问。 Jean反问她:“他没告诉你?” 喻忻尔摇摇头。 Jean莞尔:“那我更不能告诉你了,你要是好奇应该自己去问他。” “那我不好奇,对他的事没兴趣。”喻忻尔抿唇收回自己所有话语,继续研究面前的乐谱。 却听一声笑:“果然还是年轻。” 喻忻尔想反驳,Jean继而道:“我跟他多年没联系,这个期间我的号码更换过,为此他拖了好几人才找到我,就让我来为你上这节课。能让他做到这个份上的人不多。” “……他闲着慌。”喻忻尔声音压得很低,以钢琴声切断两人的对话。 - 这日喻忻尔加班到九点,回家后还不见陆颂衍的身影,只身坐在钢琴前练习。 须臾收到一条消息,宋潆凡发给她的。 是一张照片,模糊的画面上依稀能看见陆颂衍的身影,大概是在哪个活动现场,他身边全是带着女伴的男企业家,唯有他是独自一人。 宋潆凡:【你怎么没过来?你家那位孤苦伶仃,可怜得很。】 喻忻尔:【什么地方?】 宋潆凡:【Bettye秋冬大秀欢迎酒会,你不是对它家的鞋子挺感兴趣么?】 喻忻尔在弹琴的间隙停下来回消息:【是有兴趣,但人家不带我,我哪有这个荣幸过去。】 即使是前面半年的时间里,陆颂衍只带她见过一次他的交友圈,其余什么活动什么晚宴这些都不需要她,估计也觉得她上不了台面。 喻忻尔倒不是很关注,恰好她不是很想跟陆颂衍呆在一起。 宋潆凡:【为什么不带你?难不成担心你跟比他年轻比他性格好的人跑了?】 喻忻尔:【我是那种人吗?】 宋潆凡:【是不是你心里没点数?】 喻忻尔:【……反正不是,你帮我看看出了哪些新品,我现在有韭菜,不割白不割。】 宋潆凡:【陆总刚挑中了一双[图片],不得不说他眼光还是蛮好的。】 喻忻尔看了眼图片:【丑。】 宋潆凡:【是限量款的,还有位女士也看中了,正请求他将鞋子让给她。】 宋潆凡:【不得不说她长得是真的好看,你猜陆总会不会让步?】 喻忻尔:【随便他,跟我没关系。】 宋潆凡:【他没让,出高价买了。对了,他看都没看那女人。】 喻忻尔扶额:【你是他派来的?】 宋潆凡:【陆总人还是不错的,要不然怎么能让常裳喜欢了那么多年呢,连她最近都让我多关注你们两个,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至少比外面的妖艳贱货更好。】 聊着聊着时间已然来到十一点,宋潆凡还在与喻忻尔谈着些有的没的,恰巧瞥见陆颂衍提前离开,还与她通风报信。 后面她也有自己的事情,互道晚安后聊天结束。喻忻尔本想接着弹自己的琴,却难免念着那双鞋,又拿起手机往上翻了翻。 其实也不是那么丑,至少是她喜欢的类型。 想起自己马上能收到双新鞋,落在琴键上的动作更加欢快,竟把一首比较严肃的曲子弹奏成活跃的氛围。 陆颂衍回来时正是听见这么一段旋律。 脚步停下多看了女人一眼,致使女人弹得更卖力,洋洋得意展示自己这段时间来的学习成果。 可惜男人只是意思性轻瞥,没停顿多久便上楼,留下自动大门的关门声。 喻忻尔还往门口方向望她的新鞋呢。 就因为心情波动,她一个不留神又弹错几个音,节奏越来越乱。 她无言,敢情那双鞋不是为她买的。 心情晴转多云,表现在钢琴上,又重新制造属于她的噪音。 陆颂衍在二楼卧室的浴室内能清楚听见她的琴声,自然轻松掌握她的心情变化。 低头轻笑,将水流声调弱。抽了条浴巾裹住下半身,下楼倒杯水。 两人同处在一个空间内,但无人主动与对方交流。 喻忻尔弹着自己的琴,表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其实没少关注陆颂衍的动态。 他带着水杯与杂志来到她附近的沙发处坐下,身影悠哉游哉翻阅。 喻忻尔换了首重音杂乱的曲子疯狂弹奏。 “慢点。”兴许是影响了陆颂衍看书的思路,他皱眉提醒。 喻忻尔假装没听见,下弹的力道更重。 陆颂衍默默提醒:“下手太重磨损更大,动辄几万的维修费自己负责。” 闻言,喻忻尔才乖乖减轻力度。 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出声:Jean告诉我这首曲子力道要足。” 陆颂衍眸都没抬:“她估计没想到你会把钢琴当拳击练。” “……” 有陆颂衍在这,喻忻尔弹琴都觉着没意思,停下来看了会乐谱,又去厨房找点宵夜吃,回到钢琴前边吃边看教程,时而起身洗手,时而去倒杯果汁,在陆颂衍面前晃来晃去。 陆颂衍看了眼时间。 将手机放下:“上楼。” 刚吃完宵夜正擦拭嘴角的喻忻尔没什么好气:“干什么?” “深夜,你说要干什么。”陆颂衍率先起身,走路的过程丢下一句,“你想在这也可以。” 喻忻尔哪有拒绝的机会,骂骂咧咧将钢琴盖上,跟在他身后头上楼。 - 那双记了一个晚上的鞋,喻忻尔终于在隔日收到。 不过是戴安送过来的,同时送来的还有她曾放在寄存柜里的其他物品。 陆颂衍全都派人送过来,交代她安放好这里彻底成为她在京城唯一的家。 她倒是没什么所谓,照做,不客气地全摆放在陆颂衍的卧室内。 基本都是些小物件,很杂也很多,让原本那个空荡冷清的空间全被她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填满。 周一回到公司,这日还得与陆颂衍碰面,他们将展开正式合作后的第一次会议,地点就在他们公司。 喻忻尔最近心情好,在公司内较为活跃,时常穿梭在谁谁的工位上聊八卦,玩得可嗨。 陆颂衍到的时候,她刚从同事手上接过一杯咖啡,声音甜甜地喊了声:“谢谢宝贝。” 转头对上陆颂衍的眼神,瞬间收起笑脸,傲慢轻哂避开。 她对他,从不这么叫。 第20章 反差 会议过程无非就是介绍项目第一阶段合作方案, 大致方向是此前就已经敲定的,正常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整个会议室的氛围特别低沉。 总负责人站在中央介绍, 正对面的陆颂衍表情严肃凝重,在后续的提问环节连环质问了好几个刁钻的问题,他们被怼得哑口无言。 全程并没有半句批评话语,但他们仿佛已经被数落了个遍。 以至于会议结束后每个人的心情都很紧张。 “我以为就是场普通会议,没想到陆总这么严格。”有人小声讨论,“我们的方案不会被打回吧?” 喻忻尔揉了揉眉心:“本来就是我们考虑不周,回去重做吧。” “你还别说, 陆总平日人看着随和,没想到在工作上那么凶,不过更有魅力了。” “……” 他还有更凶的时候。 喻忻尔想起那日在他卧室承受的惊吓。 可能是他一直以来都对她太温柔,让她被屏蔽在那个温柔乡里, 完全想象不到藏在陆颂衍心底的是怎样的一面。 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看待他。 第一场会议过程算不上顺利, 好在陆氏没有为难他们, 只让他们继续改进。 小组临时开会讨论解决方案, 这晚忙到凌晨,回家后又要面对陆颂衍那仿佛全世界都得罪了他的死相。 他现在倒是不住酒店了, 天天回家,但他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素日没人主动说话, 喻忻尔一回去就练琴, 也在尽量避开跟他接触的机会。 以至于他们唯一的接触就是在床上,陆颂衍要做的时候就做完睡觉, 不做的时候就各自干各自的事。 不过他有一点做得比较好,就是总会先照顾喻忻尔的意愿, 只要她表现出抗拒他就停下,更不会在明知她已经熟睡了的阶段突然将她叫醒只为了满足他。 有时候喻忻尔心情烦躁睡觉不太安分,表现为扯被子或者猛踹陆颂衍,他也不生气,要么将被子扯回去要么认怂去沙发睡,要么干脆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用最大的力道禁锢她的动作。 总体来说,喻忻尔在这边过得还不错。 - Bettye秋冬大秀就在京城进行,宋潆凡与喻忻尔提过一次,她对这些活动很感兴趣,便连哄带骗让宋潆凡带她去见见世面。 宋潆凡本不大乐意,她想让喻忻尔跟陆颂衍一块出席,但喻忻尔知道陆颂衍没有带她的意思,更不愿低下身段求他。 在前去走秀现场的过程姐妹俩给常裳打了个视频,她那边还是大早上,刚准备去上课,还在深恶痛绝吐槽他们的课程安排。 最后宋潆凡说了句:“注意关注你们学校有没有帅哥,可以的话帮我也介绍几个。” 常裳则挑眉:“那可太有了,我跟你说,这边好看的男生太多了……不行我快迟到了,晚点再跟你们聊。” 通话结束,喻忻尔唇边还弯着柔和的弧度,但也不免生起些心疼。 “她怎么那么好。”她感慨。 她不是没看出来,常裳总是努力表现出一副已经走出来的样子,就是为了不让她自责。 但其实那份难受只有她自己知道。 “嗯?你指的是她愿意分我几个男朋友的事么?”宋潆凡明知故问,与她相视一笑,这个话题就这么以轻松的方式转移。 她继续问:“陆总知道你今晚会过去不?” “我没告诉他。”喻忻尔摇头。 “他应该会参加吧?” “不知道他。” 宋潆凡啧啧两声,替她整理礼裙上的胸针:“穿着他买的衣服、鞋子,用着他为你准备的司机保镖,却什么都不告诉他,看来他真的没有地位。” “他活该。”喻忻尔扯唇一笑,“还有,纠正一下,那是他派来监视我的,不是什么保镖。” “谁家盯梢的是等到你通知才到场的?”宋潆凡一针见血。 最初陆颂衍安排的那几人确实是负责盯着喻忻尔给她点教训,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性质便发生了变化,演变到现在,只有在喻忻尔需要他们的时候才会出现。 这份待遇真与专门的保镖无异。 “对了,今晚陆总要是生气的话,你记得跟他解释一声,是你让我带你过来的。”宋潆凡说道,“锅你背,跟我无关。” 喻忻尔语塞:“你残酷无情!” “这叫明哲保身。” 这次大秀在国内外都大受关注,受邀嘉宾除了各行各业的优秀企业家之外还有不少艺人,在人声鼎沸中百花齐放。喻忻尔气场比不上他们,再加上身穿最低调的白裙,在人群中就是最不起眼的存在。 好在她跟宋潆凡都不想被关注,手牵手迅速越过人群走进场内。 “最讨厌这种场合了。”宋潆凡有些社恐,一到这种人多的正式场合就浑身不舒服。 喻忻尔倒是相反,得体大方是她在这个社会上打拼必修的课程,平日喜欢独处,但在需要她的时候能够做到不怯场。 恰巧她看见熟人,便拉了拉宋潆凡的指尖:“梁喻哲的朋友,去不去打声招呼?” 宋潆凡一见是认识的才答应过去,对于她这种性格的人来说,在这种时候见到熟悉面孔反而是件很有安全感的事情。 喻忻尔与梁喻哲的兄弟都互相认识,他们对她也友善,一群人围着聊几句,谈笑风生。 话题自然会聊到梁喻哲身上,喻忻尔问:“他今天怎么没过来?” “别提了,他最近哪来这个心情。”有人回答,他搂着身边的人,与喻忻尔碰了碰杯。 喻忻尔呼吸一窒:“怎么了?” “你不是知道的么,就他那个车行的事。” “到现在还没解决?” “解决了也没解决,内鬼抓出来了,但名声哪是那么容易恢复的东西,他几个常合作的客户都跑了,他专门拜访向他们解释,结果有个人提出要跟他比场赛车,只有赢了才能继续建立合作。” “梁喻哲不是专门玩赛车的,能有胜算吗?”宋潆凡不禁跟着问道。 那人耸肩:“实话说,很悬,而且他们都拿命玩的,怕就怕还要搞什么幺蛾子。” “那么危险,一定得跟那些人合作?” “玩超跑的圈子就那么小,名声臭了这件事影响是久远的,再说了,人家战书都下了,他要敢不应战,这事传出去更没面子。” 听到这些,喻忻尔的心揪得紧。 赶忙追问:“会不会出什么事?” 对方则笑得轻松:“都说富贵险中求嘛,不过不至于闹出人命来的,放心吧,到时候一起去看呗。” 喻忻尔也跟着以一个笑容回应。 但她现在的心情哪能跟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梁喻哲的遭遇与她有关,她是罪魁祸首,那她还怎么能心安理得。 身边已经聊到其他话题上,不知是谁说了件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声一片。喻忻尔刚抬眸想跟着参与,未曾想先被一束阴冷的视线占据了思绪。 越过对面的人投向他身后停顿的身影,陆颂衍出现在那,专门停下脚步看她,但并不带什么善意。 想起梁喻哲的事,喻忻尔笑容僵滞,演不出多么礼貌的表情,率先收回对视的视线。 她不觉得自己出现在这是件需要心虚的事,也不认为在公共场合看见他就应该贴上去假装很亲密的样子并自我介绍说是他的情人,他们关系本就如此陌生,互不干涉。 至于正在自己身边的一圈男人,她更不打算躲藏,或许陆颂衍会介意,但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余光里那人没留恋,端着温文尔雅的姿态与其他人攀谈。 喻忻尔反倒能跟面前的人聊得更开心。 活动开始,T台最中心位置留给最重要的嘉宾,喻忻尔只能被安排在角落,还在最后排。 好在并不影响视野,反倒能纵观全局陆颂衍就在正中,他旁边是舒南笙,还有另一位与陆颂衍有几分相似的人,但他们全程没有过任何交流。 不知为何,她低声与宋潆凡讨论了句:“他们可真般配。” “什么?”宋潆凡没听清。 喻忻尔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没有,我说那套衣服挺好看。” 注意力才回到秀场。 宋潆凡最后挑中了一款外套,爽快下单,喻忻尔只是看看,没有花自己的钱的打算。 她倒是注意到,陆颂衍为舒南笙买了不少东西,整个晚上都是她负责挑,而他负责买单。 想起舒陆两家联姻的消息。 她忽然感觉距离自己离开陆颂衍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我可以了,要不要一起回去?还是说你得去找陆总?”宋潆凡将购物袋交给送她过来的司机,回头伸手在喻忻尔眼前晃了晃。 喻忻尔才回神:揽过她的手:“不用,他要是需要总会让我过去的。” 她也没与宋潆凡一起,两人在门口分道扬镳。 喻忻尔回家时陆颂衍还没到,她本想着再去练练琴,但不知怎的突然没了心情,卸妆后趟床上,抱着本书看了一会。 须臾,看了眼手机。 已经是凌晨,距离大秀结束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连她都到家那么久,陆颂衍竟然还不见踪影。 保不准干嘛去了。 她懒得再关注,将手机放下,关灯睡觉。 却在深夜她睡得正香的时候,倏然被一阵电话吵醒。 被迫睁开眼睛,伸出烦躁的手接通,声音松散:“谁啊?” “下楼。”低沉嗓音传入耳廓。 听出是陆颂衍的声音,喻忻尔更不耐烦:“我睡着了,有什么事明天说。” 但电话已经被挂断,对方压根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喻忻尔立刻从床上爬起。 魂儿虽还在床上,但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出门下楼。 毕竟寄人篱下,命令不可违。 第21章 争吵 喻忻尔身上还穿着睡衣, 头发乱成一团,惺忪睡眼挂着倦意,还差点因没看清脚下的路而踩空崴脚。 踉跄几步, 才能清醒些。 边打哈欠边在楼下找了一圈,没看见陆颂衍,又给他打了通电话。 以为自己被耍了的她语气比方才还要差:“人呢?” “泳池。”陆颂衍也用腻烦的语气回答。 喻忻尔再看了看:“泳池在哪?” 她印象里陆颂衍这边确实有个泳池,但他家太大,布局又绕,除了客厅大门跟卧室之外其他地方她都没怎么去过。 陆颂衍那头传来很重的呼吸声:“转身。” 电话先被挂断,她回头, 从连接一块天际阳台的玻璃处才能隐隐看见水波倒影。 她走过去,那头的景象才在她眼前展开,泳池在阳台的最边缘区域,四周都由落地窗包围, 能够轻而易举将整座城市尽收眼底。 陆颂衍倚靠泳池里,空阔的视野内只有他一人, 尽管水流声嘹嘹, 却有股孤寂感。 喻忻尔也步入这块空寥。 看向桌上的一瓶红酒与一个空酒杯, 忽然明白他方才都在做些什么。 “让我过来干什么?”她走过去,站在泳池边缘居高临下看向男人。 陆颂衍微眯着眸睨视她, 陡然示意:“下来。” 喻忻尔看了看这块偌大的泳池:“不下,大半夜的, 疯子才想到要在里面泡着。” 她骂他是疯子。 陆颂衍脸色更暗, 但动作依旧慢条斯理,微抬头靠着以懒倦的姿态与她对视。 人虽在下方, 但气场纤毫不比她弱。 “让你下来,听不见?”他嗓音不高, 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势。 可惜喻忻尔最近翅膀有点硬,不怕他这些威胁。 反倒还能继续骂:“听见了,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大半夜把我叫醒就为了这事,我看你是闲着没事干。” 还有起床气在作祟,她越想越烦躁,自然没了继续在这大眼瞪小眼的打算。 转身刚想走,未曾想听见身侧与水流声同袭的躁动,没等她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感受到有股很大的力道汇聚在自己的手腕。 她一时没有防备,完全被带动着重心难稳,直接往泳池中央摔。 瞬间水花四溅,爆发在富有质感的夜景里,无声却又震耳欲聋。 失重感让喻忻尔呼吸停滞,虽落入有水流缓冲的泳池内也无法控制狂烈跳动的心脏,过程有双健壮的手臂轻而易举捞过她,护她勉强站直,但她还是被呛了一口水。 酸味从鼻腔蔓延至大脑,她的脸颊完全被涨红,难受到她咳嗽了好几声。 “你有病啊?”喻忻尔浑身湿透,头发一缕一缕黏在脸上,她都无暇去撩开。 用尽力道狠推还抱着自己的陆颂衍,破口大骂,“哪根筋搭错了?这么玩我有意思吗?” 陆颂衍仅仅被她向后推了一小步,手仍搭在她的腰间,又用了狠劲将她禁锢。 他同样难以保持他的温润,加重语气:“我允许你用这样的态度跟我说话了?你在这我有一天亏待过你?对别人笑得那么开心,一见到我就摆臭脸,怎么,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他晚上反常的反应都是因为这个。 不止一次喻忻尔在见到他时脸上的笑容烟消云散,她总喜欢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对他的意见。 喻忻尔只觉得他很不可理喻,高举着不断有水滴落的手臂使劲打他:“凭什么要我对你有多好的态度?是你逼着我出现在你身边的,你对我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 “但你别忘了,你用了什么跟我交换。”陆颂衍抗下她的所有拳脚,摁着她的指尖愈加用力。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喻忻尔唇色发白,微微颤抖。 她知道,在这事上是她理亏,她曾为了奶奶的事拿自己当筹码,她无法摆脱。 眼眶红了些许,她能妥协,但语气仍然强硬:“你就想要我笑是吧,行啊,我现在就可以笑给你看。” 她死死瞪着男人,唇边努力扯出一个弧度,尽管她知道自己现在很难看。 几乎轻吼:“我笑了,满意了吗,你总能松开我了吧。” 陆颂衍兀自盯着她,手上的力道稍微减弱,但并没有让她走的意思。 显然他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恨他们之间的关系回不到过去,更恨那个总是用埋怨愤恨眼神注视他的她。 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心情,但吐出来的气息尤其冷冽:“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这个。”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喻忻尔也委屈,她什么时候看懂过陆颂衍了。 她接着说:“我也没做错什么吧?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我没有想着离开你,也本本分分的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这还不够吗?还需要我洞悉人心读懂你的心理反应是不?” 她至今都不知道她跟陆颂衍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情侣不是情侣,没有公开的机会,还要她不能跟其他人的关系太好不能对其他人笑。 应该说,他是傀儡师,而她是被他操控的木偶。 “你做到了?穿我的住我的花我的,到头来用你这副表情看着我。”陆颂衍抓住她的手,摁在他的胸口感受强有力的心跳,“喻忻尔,你凭什么委屈?” 这话倒是将喻忻尔彻底惹恼:“没人让你一定要承受我的冷眼,你大可没必要将我留下。” 她特讨厌陆颂衍用这种语气与她说话,一下来了气:“我凭什么不能委屈?你别把自己说得多么无辜一样,总拿我背叛你说事,明明你也在利用我,怎么到头来成了我一个人的问题了?”她越是说着眼里蓄谋的泪水就越多,但始终强忍着,“你压根就没有拿我当人看,只拿我当成是个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发泄工具,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我怎么能对你有多好的态度?” 在一起那半年,喻忻尔承认自己在陆颂衍身上获取到了很多便利,他为她提供过很多温情,让她体会到几乎没有体会过的宠爱。 可是,当这些加上一个前提,变成是蓄谋已久的成品,再多的温暖都变了质。 他们之间没聊过这个话题,陆颂衍最开始是有目的的,这件事喻忻尔很确定。 那个目的就是梁俞哲,因为他们之间的那些暗潮汹涌的矛盾,复杂到她没兴趣去关注。她不过是中间的牺牲品,又怎会允许一个牺牲品拥有自己的情感。 陆颂衍没否认。 他依旧觉得可笑:“若真是这样,你不知道已经在我身下死过多少回了。” “那么请问我在你心里有存活过么?”喻忻尔顾不上其他,在这块倒映着黑暗的泳池里尽情发泄,“我就是个不入流的人,能被你看上是我的荣幸,所以我不能在未经过你同意的情况下做任何事,哪怕你从来没肯定过我的身份,哪怕你觉得我没资格以出现在你身边的身份参加某些活动,我也必须对你绝对服从。” 陆颂衍忽而止住话语,盯着她很长时间。 吵闹挣扎声不约而同止住,连水流声也没持续,周围安静得夸装,只有一道视线集齐了千言万语。 喻忻尔的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身体因为沾了湿而发凉,整个人都被泡到难受。 她觉得自己也疯了。 跟陆颂衍说那么多干什么。 他又不会再因为她而做什么让步,反倒让他更了解她的弱点,更能够轻而易举将她击垮。 疲惫垂眸,从冗杂中脱离。 她甩开陆颂衍的手,想说句什么了断的话。 却听他的声音:“我从来没有说过你配不上。” 眼泪从缝隙间钻出,喻忻尔没看他,但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到底有多烫。 陆颂衍克制着怒意接着道:“你想去,你大可以告诉我,但你有么?” “你错了,我不是想去。”喻忻尔压低音量,但还是盖不住语气里的颤抖。 她的心情尤其复杂,难受到难以呼吸。 陆颂衍顿了顿:“是你太贪心了。” 泳池的水归于平静,偶有波纹被月光留在洁净玻璃前,扑闪烁烁。 男人目光未离喻忻尔,看着她滴落的泪,以及浑身的狼狈,自然能读懂她的抗拒。 他越过她,带动水波侵袭她,仍被青筋遍布的手紧握台阶栏杆,率先离开泳池。 脚步顿了顿,就在泳池边的位置。 略回头提醒:“旁边有浴巾。” 喻忻尔背对着他,让他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 听见脚步声远去,她才吸了吸鼻子,抬手抹去那不争气的泪。 陆颂衍说得没错,确实是她太贪心。 又需要他替自己奶奶看病,又不愿成为他的提线木偶,明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去耿耿于怀他对她的态度。 也正是因为她太贪心,所以那时她才会急于离开他。 因为她发现她想要的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会变本加厉。 喻忻尔还站在泳池内,双腿略微抬高离开底面,将自己完全埋在水中,被各种阻力推拉。 直到憋不住了才站起来,水完全浸透她全身,这回脸上再分不清是谁还是泪。 单手抹掉脸颊水珠,上岸披了条浴巾,上楼重新洗漱换衣服。 重回到陆颂衍身边,两人没有任何交流,背对着,无声入睡。 但其实彻夜未眠。 - 经过这么一出,喻忻尔更不愿待在那个家里,每天都要在外头赖到大半夜才回。 连本最喜欢的钢琴也没了吸引力,Jean问过她好多回什么时候继续上课,都被她用各种理由往后推迟。 但有一点发生变化,则是她对陆颂衍的态度。 所谓能屈能伸,他既然提出不希望看着她的臭脸,那她就表现得好一点,回去见到他先弯唇鞠躬说句“陆总好”,他使唤她的时候礼貌微笑问“有什么事情吗”,也会在夜晚亲密关系前贴心了解“你动还是我动”。 她认为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 但陆颂衍还是不满意。 每当她落下一句“陆总”他的面色就更黑一层,一生气就离家出走,甚至还会在亲密时刻直接提裤子走人。 喻忻尔倒落了个快活。 恰好她也不想理他。 这样的相处模式持续了几日。 喻忻尔近期不用加班,便在下班后前去宋潆凡独居的小别墅内找她玩。 宋潆凡还不大乐意,她总怕陆颂衍会因此生气怪罪她,但看小姐妹如此可怜,又忍不住收留。 听说那日过后发生的事后,宋潆凡毫不厚道地笑出声:“要我是陆总我也生气,你阴阳怪气给谁看呢。” “我哪里阴阳怪气了?”喻忻尔抱着宋潆凡的抱枕,手边还拿着她的薯片,没来得及吃就急于跟她理论,“我不都按照他说的做了么,他凭什么还不满意。” “人家要的是你真情实感对待他,你一边不情愿一边咧着嘴假笑,可不就是阴阳怪气。”宋潆凡替她将薯片送嘴边。 喻忻尔无言:“要求那么高,我看贪心的人明明是他。”说完还要小声嘀咕一句:“还说我贪心呢。” 她的委屈劲还没过,宋潆凡含着莫名的笑意盯着她,喝了口奶茶:“人家虽然说了你,但你也骂回去了,扯平了,不难受嗷。” 喻忻尔总觉得能在宋潆凡脸上看到些幸灾乐祸。 她还想说什么,就看见手机震动,新收到一则消息。 陆颂衍又给她发了个定位,让她过去。 假装没看见,将手机倒扣。 反倒是宋潆凡问:“传唤指令又来了?” “嗯。”喻忻尔烦躁撩头发,“晚点再回他。” “可别,你赶紧过去吧。”宋潆凡闻言,迅速推着她往外走,“别让他知道你在我这,对我不好。” 于是喻忻尔就这么被赶出来。 此时还是黄昏,最末一缕晚霞挂在蓝黑色空中,喻忻尔身处于这番景象里,在心里低骂不仗义。 回头看了眼陆颂衍发过来的地址,在某个靠海的位置,距离她所在的地方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让她在这个时间点坐那么长时间的车去找他。 喻忻尔对陆颂衍的意见又多加一条。 到达时天色完全暗下,这边路灯并不多,也没多少人,位置空阔得完全猜不到陆颂衍会在哪。 看着地图瞎走了一会,还是没能找到,才重新打通电话给他。 陆颂衍自然不会专门出来接她,给她发了详细地址,就在海边的一艘游轮,里头应该正举行什么派对,灯火辉煌。 走过去,直奔顶层宴会厅,找到台球桌旁长沙发处的陆颂衍。 他周围全是人,有几位她在新闻上见到过的熟悉面孔,也有些女人站在他后头,时而与他聊几句话。 喻忻尔面无表情坐下,无视身后的众目睽睽,弯腰去拿陆颂衍面前酒杯。 本想先喝口酒缓缓,但手又被摁住,陆颂衍换了旁边的另一个酒杯给她。 这才是他用的。 喻忻尔接过,抬头一饮而尽。 一来一回,身后的人已经识相离开,她才放下酒杯,随口问道:“让我过来什么事?” 陆颂衍并没直接回答她,而是示意就在她对面的人:“盛的陶总,你应该认识。” “当然,我们行业内的领军人物。”喻忻尔意识到什么,“所以你今晚不会是为了带我拓宽人脉吧。” 陆颂衍还是没有理会她的话,介绍下个人:“陆持临。” 喻忻尔想了想:“你亲弟?” “嗯。” “他不是还在国外?” “刚回国。” 喻忻尔还想追问,旁边又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影,挤到她身边。 估计没看见她身边的陆颂衍,那人满脸惊喜与喻忻尔碰杯:“好巧,没想到你也会过来。” 是熟人,喻忻尔在常裳经常举办的派对上认识的,名叫赵启蔚,他找过她好几回,不过两人关系算不上熟。 喻忻尔便与他聊起来:“你怎么也在这里?” “有活动的地方必然有我。”赵启蔚扬眉,将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恰好碰到陆颂衍的手,他还甩了甩,再往回缩一些。 喻忻尔顺势问:“这是个什么活动?” “不是啥正式的,就是私人派对,借陆家二公子的场地玩一玩。” “意思是这艘游艇也是私人的?” “肯定了,陆二公子十八岁的时候玩投资赢下来的,说来这也是段传奇过往。” “什么意思?”喻忻尔来了兴趣。 赵启蔚本就多次表现过对喻忻尔的兴趣,在这种时候更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绘声绘色讲述陆家的那些往事。从陆持临参与的商战经历过什么危机,到他为什么突然决定回国,过程还穿插了不少跟陆颂衍有关的消息,全是喻忻尔从来没了解过的。 一聊起来,喻忻尔早就忘了其他事,包括身边还有个陆颂衍。 最后还是赵启蔚先发现他的存在,笑脸盈盈打个招呼。 当下陆颂衍手握酒杯懒倦瞥向这两人,眼神冷漠得仿佛在看陌生人。他只以还算礼貌的态度回应赵启蔚,随后再回头继续与他认识的人聊。 但喻忻尔感受到,有只手游离到自己的腰间,勾起那块布料往里深,直接贴着她的皮肤。 他的手很冷,喻忻尔猝不及防被冰到挺腰向前挪,但那只手却不给她躲的机会,完全握住,足以掌握她的半圈腰部。 冷意从皮肤传至大脑皮层,她过了好久才缓过来,迅速用手臂挡住,将这番出格的动作藏在黑暗中。 赵启蔚的声音还在耳侧继续:“我最近在陆氏工作,算来陆颂衍还是我的上司。” 喻忻尔意思意思跟着询问:“为什么?” “我爸老嫌弃我一事无成,所以把我分配去他那边找点事做,说是让我历练历练。” 喻忻尔干笑两声。 赵启蔚又突然靠近她,在咫尺距离压低音量:“陆颂衍在工作上可不如表面看到的那么友善,发起脾气来特吓人。”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这段话,放置腰间那只手的力道加深,拇指落在她的腰窝敏感点处摩挲,又将她的腰带扯松,手更肆无忌惮往下探。 喻忻尔被这一动作吓到,担心他想在这做什么事,赶紧伸手死摁他的手,企图阻止。 “不过吓人归吓人,谁又能想到,他这样的人在情史上的经验竟然为零。”赵启蔚颇有些幸灾乐祸。 这个信息点有点大,喻忻尔没能来得及震惊,又忍不住轻轻颤抖。 那罪恶的手还在折磨她,已经顺着半圈向前,若非她紧紧掐着,估计早就不像话了。 “对了,外面还有喷泉,要一起过去看看不?”赵启蔚刚想发出邀请,就发现异样:“你脸怎么那么红?身体不太舒服?还是因为喝了酒?” “不是。”喻忻尔的声音有点哑,脖颈的皮肤绷紧,努力强忍着。 陆颂衍的小拇指已经…… 她受不了,干脆往陆颂衍的方向挪,趁着他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到自己衣服内勾住,十指交缠的同时顺势将那手抽出来。 闭眼如释重负似的。 才在赵启蔚的傻眼下解释:“我是跟……陆颂衍一起过来的,他估计对外面的喷泉没兴趣。” 赵启蔚足足沉默了很长时间。 才恍然大悟似的:“早听说他家里藏了个人,原来就是你。” 说着还向陆颂衍招了招手:“你小子,好眼光。” 陆颂衍只略抬眸意味深长睨视他。 好在赵启蔚早习以为常。虽然本对喻忻尔动了些心思,但这里多的是女人,没有因为她这一消息难受太久,但也没了继续在这呆着的理由。 找了个体面的借口离开,将空间留给这两个人。 喻忻尔的手还牵着陆颂衍,本本分分搭在她的腿上。 调整了下自己的思绪,侧头挂上微笑看向罪魁祸首:“大庭广众之下,你想做什么?” 陆颂衍没理,继而倒了杯酒,怡然自得喝着。 贴上冷屁股的喻忻尔咬牙:“喂。” 男人才低眸轻扫她,双眸略含提醒注意态度。 喻忻尔深吸一口气,忍下,将话说得更加阴阳怪气:“尊敬的陆总,我准备出去散散步,您就自己在这呆着吧。” 话落,起身,但又被相连着的手臂那股力道往回拉,她抵抗不住,顺势跌入他的怀里。 身体被健硕的臂膀包裹,肌肉硬到硌人,算不上舒服,但正是这种宽厚让她很有安全感。 喻忻尔才闻到他身上很浓的酒味,估计在这喝了不少,但印象里在她刚来时他的酒意还没那么深。 周遭人多,注意到他们的人也不少,喻忻尔不喜欢这种感觉,回头瞪了眼陆颂衍。 还是努力以最礼貌的情绪跟他聊:“放我下来,我不想成为焦点。” 但陆颂衍执意圈着她,黝黑瞳孔与她对视。 忽而低头,靠近她。 喻忻尔以为他想吻她,吓得她将双眼闭上,但却很久都没感受到动静。 只听一声笑,有气流划过耳廓。 “正常点。”男声压低,带着富有蛊惑性的哑。 陆颂衍低语警告,“不然我保不准会在这做点什么。” 第22章 退让 “……” 喻忻尔睁开双眼。 与陆颂衍对视的那双眼睛重新挂上对他的不忿, 连藏都懒得藏。 “我要正常了你又要说我摆臭脸,怎么做都不行。”她出声冷笑,声音都变得粗糙。 陆颂衍盯着她, 无声,眼神却炽热。在这种对视中喻忻尔总是第一个败下阵来的人,别扭得错开往周围随便看看。 忽然听见近在咫尺的嗓音:“后悔了。” “……什么?”她重新看回他,但很快再次撤回。 陆颂衍的那束目光还在她身上没有移开过,周遭的声响震耳欲聋,但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顿了半晌后才接过她的话:“你对我有什么要求,直说。” 喻忻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管是不是个玩笑话, 但当下她真的噗嗤笑出声。 带着讽刺意味说道:“我?对你有要求?我敢吗,说完你不把我毁尸灭迹就不错了。” 按照正常情况,在这话落下之后陆颂衍应该生气了。 但他并没有,而且看着她的那束目光依旧平稳, 耐心等着她的下文。 喻忻尔还觉着纳闷,又顺势道:“那你先把我放下来。” 闻言, 陆颂衍真如她的要求, 松开落在她腰间的双手, 张开留在空中向她展示,表明他态度似的。 喻忻尔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试探性在他身上挪了挪, 陆颂衍还没有反悔的意思,她才迅速站起身, 发现陆颂衍竟然真的没有阻止, 她又以莫名其妙的眼神与陆颂衍对视,试探性往门口的方向走了一小步表示自己想离开, 只见他以极小的幅度眯眸,她立刻弯唇微笑, 本分坐在他身边。 这一套简单的行动能够完成得如此顺利还在她的意料之外。 “你又发什么神经?”她轻笑吐槽,话落才察觉不妥,立刻改正,“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 陆颂衍喝了口酒,酒杯已经见了底,留在他的掌心把玩,倒影的光时而投射在喻忻尔身上。 不动声色提及:“这样的你比之前更让人没有欲望。” 喻忻尔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 笑容瞬间收回去,她想反驳,但陆颂衍的话还没说完。 略抬酒杯示意她替他倒酒,但喻忻尔没注意到,反应慢了些许。 就听见陆颂衍落下的下半句:“我身边不需要一个只会跟我对着干的人。” “……”又来了又来了。 喻忻尔来气,更不愿替他倒酒,迅速反驳:“我说了,你看不惯我大可以不要我,没必要委屈你自己。” 陆颂衍只睨她:“我记得你奶奶在专业康复团队的疗养下恢复得还不错。” “……倒倒倒,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喻忻尔秒怂。 她老忘记自己有求于陆颂衍的事,受气时习惯怼他,但先败下阵来的人也总是她。 况且今晚的陆颂衍还算好说话,又给了她胡作非为的底气。 弯腰单手捞到放在桌上的酒瓶,但她的距离有点远,又不想站起身过去拿,过程领口处稍微往下垂,露出胸前一大片光景。 陆颂衍瞥见,沉声提醒:“领口。” 喻忻尔仅仅低头,但并没有任何动作:“没事,这算不上什么。” 她不是什么保守的人,不过是露沟罢了,她里头还穿着内衣,不至于真走光。 但陆颂衍又因她无所谓的态度不满,冷眼睨着她倒酒的动作,目光在她胸口处停留。 她的身材极好,分明骨架小很瘦,但在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不少。况且当下身穿保守的职业服,却微微露出胸部,浑身上下体现着属于她的禁欲感。 喻忻尔注意到他的动作,还是没有将衣服调整好的打算,反倒继续弯腰,将酒瓶放回原处,再一次露着自己的胸口。 明显的挑衅行为。 陆颂衍的眼神锋利得能将她千刀万剐。 “怎么,介意呀?”喻忻尔无惧,缓缓弯唇,“陆总是不是使唤人的次数多了,所以忘了自己还能亲自动手做某些事。” 这些话她老早就想说了,总使唤她没意思,她不是会轻易就被控制的人。 自己虽寄人篱下,但那又怎样,要想让她对他的态度好些,那她也要拿回属于她的尊重。 她举起陆颂衍的手,完完全全放在自己的胸口处,让他的大掌轻而易举盖住走光的位置。 并道:“我不介意露这么点地方,所以我不会刻意调整我的衣服,你也无法让我关注这里。既然不满的人是你,那么你完全可以伸手替我挡住。” 再举起另一只手,操控着她捏着自己的衣领,轻轻往后拉,露出的光景不复存在。 喻忻尔大方一笑:“或者这样,这不就遮住了吗。” 意思是,要他自己来,而不是强迫她做不想做的事。 话落将男人的手本本分分放回去,喻忻尔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 最后还要专门补充一句:“对了,我现在可不是食言的行为,你不能再拿我奶奶的事情威胁我了哦。” 陆颂衍的眸里含着多层情绪。 怨气满腹,无可奈何,又饶有兴致。 他说:“你在教我为人处事?” “我哪敢。”喻忻尔立刻接话,“您见多识广,做事自然有您自己的考量,我才疏学浅,哪敢班门弄斧呀。” 陆颂衍抿了口酒:“那是我对你太好了?” “那这倒是。”喻忻尔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迅速拍马屁,“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好生照顾着,除了您恐怕再没人对我这么好了。” 尽管阴阳怪气得很。 但陆颂衍并没生气,反倒怡然自得,享受她的胡言乱语。 喻忻尔也知道自己今晚的话很多,估计是这段时间来说的话的两倍。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可能是心情还不赖,也可能是陆颂衍的心情也不赖。 悄悄在昏暗的灯光下观察陆颂衍,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有所缓和。 “所以你今晚为什么把我叫过来?”想起今晚的事,她还是觉得不大真实。 陆颂衍则以反问的形式答:“你不是一直抱怨我不带你参加任何活动?” “我可没有一直抱怨。”喻忻尔迅速替自己正名。 才后知后觉陆颂衍好像将自己说的话记下来了。 心情不自觉扬起些得意:“所以你现在是在主动向我求和?” 陆颂衍哪会给她占领主动权的机会:“我说过,我身边不需要一个无趣的人,既然你觉得委屈,那行,先解决你的情绪。” 懂了。对她好,就是为了让她能对他有更好的态度。 那么高傲的陆颂衍都低头了,那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喻忻尔笑得真诚:“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们之间能和平相处?” 陆颂衍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喻忻尔秒懂:“我可以坦白跟你说,我确实对你有很大的意见,可能我不告而别的做法确实有点不妥,但你的行为也没好到哪去,在这点上我不介意扯平。” “只要我们能把话聊开,你想要的我当然很乐意去完成,但你也知道你我之间总不可能永远保持这个状态。” 顿了顿,她还在观察陆颂衍的脸色,见他没有表现出不悦,她才继续说。 “这样吧,你我之间定个期限。”她提议,带着商量意味,更是下定决心,“在这个期间内我就是你的,过了这段时间,你总得让我回归我的正常生活。” 晚上心情处于最兴奋的阶段,借着这个劲儿喻忻尔才将这话说出来。这本在他们这段关系的最开始就得定的,她身份地位都在陆颂衍之下,她没想过能跟他永久,显然他也没想过。 或许现在因为他的不甘心或是因为他的冲动而使她又回到他身边,但不得不承认终有一天他们会成为陌路人。 与其迷茫深陷其中,不如痛快点给个时间点,还能有点盼头。 当然,只要陆颂衍一句“不同意”,她的计划就会作废。 陆颂衍注视她很长时间。 无人知道他当下的想法,但能清楚听到的是他的回答:“一年。” 喻忻尔的心一颤:“明年的今天就结束了?” “要不要继续由我说了算。”陆颂衍掌心触摸桌上的烟,抽出来一支点燃。 喻忻尔翻了个白眼:“我能拒绝吧。” “不能。” “……” 那无差。 唯一的区别就是,到时候他们应该会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以及,一年这个时间点多半代表着陆颂衍回归家族,安分过他应该过的生活的日子。 “在这段时间内也有结束的可能。”陆颂衍补充。 喻忻尔小声回应:“哦。” “没话说了?”男人察觉氛围太安静,隔着弥漫的烟雾看她。 喻忻尔脸上重新挂上笑容,一语双关:“有点意外。” 她以为,会更长的。 不知道是不是周围烟味太重,呛到她喉咙有些干,见陆颂衍另一只手还握着酒杯,她伸手夺过,替他将那杯酒喝完,又将空杯塞回去。 喝得太快,过于刺激,她轻咳两声,脸颊反倒被酒意染红。 仅是个巧合,不是因为那番谈话。 只有一年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反正她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去接触新的人。 陆颂衍已经不打算继续谈论方才的话题,扫了眼手上的空杯。 话语里似含有笑意:“所以我是不是需要自己倒酒?” 喻忻尔耸肩,声音有点哑:“反正我是不介意。” 他当真没要求她。不过靠在沙发抬手轻挑,就有侍者过来为他服务。 喻忻尔睨着这一整套动作这就是他的生活,一伸手就什么都拥有,总有无数人为了他服务。 回头发现陆颂衍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伴随他一句漫不经心的声音:“看什么?” 喻忻尔反问:“你说我是不是特别自不量力?竟然敢反过来要求你。” 陆颂衍不动声色:“如果我也付你工资的话。” 喻忻尔知道他什么意思,笑得更深:“那我可把话说前头,这些事付我多少工资我都做不来,不管你信不信,我就不是会服侍人的性格,你要是真嫌烦,最好提前说结束。” 陆颂衍将烟掐灭,转而将刚倒满的酒一饮而尽。 他自然信,正如她说过,能强迫她留在她身边,但阻止不了她蠢蠢欲动的心。她多擅长拼个鱼死网破,他让她不愉快了,她定不会让他好过。 他确实不好过。 她不在的那几日家里安静得要命,经历的每分每秒都在吞噬他的神经,以为她的回归能解决所有问题,未曾想她又将他的生活节奏扰乱。 陆颂衍何曾怕过什么变数,尽可能铲除,甚至销毁。而他用了另一种方法,选择重新将变数迎接到自己的生活。 这多冒险,更设想不出最糟糕的后果会是什么。 但她就像罂粟,绚烂,但含毒,让人上瘾。 - 在过来之前,喻忻尔没想到晚上能有这么大的收获。 她一收到些意料外的消息心情就畅快,心情一畅快就容易飘,譬如忘了自己酒量有多少。 一不小心,就喝得有点多。 脑袋混混乱乱,喝到后期她已经不太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只隐约记得自己见到很多陆颂衍的朋友,与他们聊着天,玩的很开心。 后来陆颂衍兴许不满意,盯着她刚与别人握过的手,冷语提醒:“记住你是谁的人。” 而她非常硬气回了句:“记不住,你以为你是谁。” 这话把陆颂衍气到不行,而她竟然还在挑衅:“怎么,难不成你不愿意带我见你朋友的原因就是怕我跟他们关系太好,会跟别人跑了?” 这话不够,她继续说:“你放心,我就是没这个机会,我要是胆子再大点,就得再找个比你强的人,风头压过你,这样我就能远走高飞了。” 紧接着又开始细数在京城里有谁能符合条件:“京城里就你们四个百年家族能遮天是吧,除了陆家之外,还有什么,苏家,苏祁尧,不过他已经结婚……那算了,然后是舒家,还有傅家,傅家是谁来着,那个叫傅淮之的,算了,他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然后,然后陆家,陆持临不错,就你那个弟弟,但地位跟你差不多吧……不如,不如就把目标放在你父亲身上,我去当你后妈,怎么样?你爸总能指示你吧。” 陆颂衍面色铁青。 但醉得彻底的喻忻尔哪里还知道自己在干嘛。 甚至在陆颂衍的底线旁徘徊:“人呢,叫声后妈我听听。” 她真庆幸自己现在喝醉了酒,潮红的脸色与迷离的双眼让陆颂衍尚存理智,还有耐心陪她在这徘徊。 他警告她:“你敢对别人动心思,不管那个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 喻忻尔看着他,表情忽而软了下来。 泛上些委屈巴巴:“你那么凶干嘛,我的心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陆颂衍没理她,快步往前走。 喻忻尔踉踉跄跄跟着,身边没有人扶,本来还抓着他的手臂,但不知道怎的就松了手,迷失了方向。 她跟不上陆颂衍的步伐,干脆摆烂,站在原地大喊:“喂,陆颂衍,你走那么快干嘛。” 陆颂衍不为所动,继续向前。 喻忻尔旁若无人似的继续喊:“你就这么对我是吧,好,很好,那我现在就去喜欢别人,看你还能做出什么事。” 前方路灯下,人影顿住。 等待着那个还在原地撒泼的人,陆颂衍耗尽最后一丝耐心,嗓音低沉:“滚过来。” 但喻忻尔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是个会妥协的人。 她硬气得很,偏要站定,还要大喊一声:“我不,除非你过来。” 两人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好在周围安静,才能让他们的声音清楚传到对方的耳廓。 陆颂衍的耐心早就消失殆尽,在这个夜晚承受了太多触碰他底线的话语。 他认为,自己已经待她够好了。 偏巧她还不识相。 他不动,她也不动,站在原地僵持着。 可一人醉着,一人清醒着。 最终妥协的只能是那个有足够后退空间的人。 陆颂衍下颚青筋凸起,太阳穴隐隐作痛。 还是转身,朝她的方向过去。 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先于他们两人接触,直至相交。 陆颂衍冷眼看着朝自己得意傻笑的人。 他的底线再次为了她往后退。 第23章 转变 喻忻尔嘿嘿干笑着, 也忘了顾自己的笑容会有多难看,重新拉着陆颂衍的衣角,撒娇似的晃了晃。 张嘴说了句:“儿子真乖。” “……”若非看她醉意很深, 陆颂衍真想掐死这个人。 好在是理智先占据他的思绪,黑着脸拉过她的手臂,将她往车的方向带。 但喻忻尔脾气爆得很,越是这么粗鲁地对她,她愈是不满,口中骂骂咧咧:“慢点,我跟不上, 我看你是居心叵测,想害我跌倒……” 陆颂衍停下脚步,但骂声并没有因此而消停。 他实在被吵到不行,干脆打横抱起她, 架在双臂之间,抱着她走。 突然的腾空感倒是让喻忻尔再不敢说话, 呜咽两声, 赶紧环住男人的脖颈。 睁着双清澈的眸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 不知道怎的, 小声呼唤:“陆颂衍。” “闭嘴。”但被陆颂衍两个字怼回去。 她愈加无辜,抿唇, 想说些什么,但不敢说, 干脆趴在他的怀里, 如一只温软的小猫。 柔绵的呼吸落在最敏感的锁骨位置,伴随偶有的轻哼声, 还有女孩在无意间划过的发丝,交缠下在瞬间燃起燥意。 陆颂衍略微将头往后仰, 喻忻尔又凑过去,还不满似的蹭了蹭,将他抱得更紧。 还呢喃两句:“别动。” “……” 陆颂衍几乎以丢的动作将喻忻尔送到车内,用力将门关上,同时将领带扯松,绕过一圈回到自己那边。 与戴安交代:“回家。” 海边的夜晚出奇安静,伴随着微微的海浪声,风虽大,带着湿意,却也是舒服的。 喻忻尔摆弄了好久才能将安全带扣上,抬头时发现车内的隔板缓缓上升。她出神盯着看许久,忽而侧头对着陆颂衍道:“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陆颂衍单手搭在扶手箱处,轻敲的同时发出邀请,“过来。” “为什么?”喝醉了的喻忻尔反应尤其慢,眼神里似含着一层雾。 致使陆颂衍的话显得像是在哄骗:“你过来就知道了。” 但喻忻尔摇摇头,点了点束缚在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它不让我过去。” 男人的手仅穿过扶手箱的间隙往下探,轻易摁下卡扣位置,安全带瞬间往上弹,恰好卡在喻忻尔的手臂位置。 皮带稍微在她皮肤上拍打了下,有点疼,喻忻尔愣愣看了自己泛红的皮肤,回头继续张着泪汪汪的双眼盯着男人。 “疼。”她撒娇。 细软的嗓音总能感化万物,连陆颂衍的音色也变得温柔些许:“过来。” 这下完全没有阻止自己去到他身边的理由,喻忻尔将手抽出来,乖乖巧巧弯腰在这个狭小空间内移动,过程陆颂衍伸手扶她,她也将自己的重心交给他。 以侧坐的姿势在他的怀里,没有了此前在进行这个动作时的魅惑,更多的是迷茫的,能够受人指使的。 陆颂衍揽着她,完全将她抱入怀,像哄小孩。 语气不自觉染上商量:“帮我,好不好?” 喻忻尔的眼神往下瞥,知道是什么地方硌得她生疼,还隔着布料烫着她的皮肤。 但她摇摇头:“不好。” “为什么?”陆颂衍语气还是轻。 喻忻尔闭上眼睛:“因为我很累。” 倾诉似的,继续说:“困,而且腰很酸,而且在这里不舒服。” “不舒服?”陆颂衍蹙眉复述。 “不喜欢在这里。”喻忻尔再次摇头,转折:“不过在你怀里还挺舒服。” 陆颂衍看着她,眼神中的波澜虽不浓,但却忽然通过她看到不一样的自己。 喝醉的她无疑是难缠的,让人血压升高的,但他竟能忍受她对自己底线的再三挑战。 见喻忻尔醉得迷糊几乎快睡去,他稍微收紧抱她的力道,避免她从自己身上摔下去。 他听见喻忻尔含笑的一句话:“你真好。” 没有回应,陆颂衍低眸看着怀里的人,仅有单面窗外投射过来的光线为他深邃的眉眼点缀些亮点。 她竟然就这么睡着,搂着他的腰,呼吸平稳缓慢,尤其安心。 陆颂衍想起在此前的每个夜晚他都会这么抱着她入睡,他的睡眠质量算不上好,唯独在她身边能彻夜无梦。 没再要求她做什么事,陆颂衍将座椅调低,让她完完全全靠着他睡觉。 自己则拿了本书,听着她的呼吸声,难得的惬意和谐。 就连到达时戴安站在车外恭敬开门迎接,撞见这一幕的时候都有些难以置信他原以为自己撞见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刚想迅速将门关上,但被陆颂衍抬手阻止。 “陆总。”他低着头,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需要我派人送喻小姐上楼?” “不用。”陆颂衍压低音量,尽量不吵醒身边人。 将书籍放下,双手抱着喻忻尔,动作轻缓下车,让那个本就瘦小的人完全折叠在自己怀里。 这一套动作完全没有吵醒喻忻尔,她睡得依旧安稳,头还往陆颂衍臂膀处藏了藏这是信任一个人的表现。 直到陆颂衍将她放在床上,她转身抱了个抱枕,又睡得舒畅。 他才将领带完全解开,随性披在沙发处,转身前去浴室。 - 喻忻尔醒来时头疼欲裂,在床上缓了好久才能想起昨晚的事情。但记忆仅停留在她喝醉陆颂衍警告她不许跟别人靠得太近的那一刻,后面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起身拉开窗帘,浓烈的阳光争先恐后灌入室内,室外天气好到耀眼,总能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下楼倒杯温水替自己驱散存留的酒意,她站在开放式厨房的拐角处纵观整个家,虽没有看见陆颂衍的身影,但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发生了变化。 没纠结这些可能是错觉的反应,喻忻尔收拾后出门。 路上买了本小小的日历,摆在公司工位上。 倒计时365天。 有了盼头后喻忻尔每天上班的时候都会在日历上多划掉一天,双休过后甚至能一次性划掉三天,这种感觉让她十分舒畅。 特别是,她发现最近陆颂衍变得比之前更顺眼。 他日日都会回家,有时喜欢坐在客厅听她弹得依旧难听的钢琴,有时会贴心替她倒杯果汁放在钢琴前,有时还会口头指导几句。 他态度好了,喻忻尔的表情自然灿烂,敢于与他多聊些话题。 譬如问他:“为什么我弹琴总是容易卡壳,难以连贯谈完一整首?” 陆颂衍头都没抬丢过来两个字:“多练。” “可我是看谱的速度跟不上我弹的速度。” “多记。” “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弹得很没感情?” “你说呢。” “……那我应该怎么做?” “理解整首曲的情绪,该重的时候重,该慢的时候慢。” 喻忻尔看着陆颂衍,总觉得他的回答十分敷衍。 又问:“听说你很会弹钢琴,要不要过来弹一首?” 陆颂衍想都没想:“没必要。” “为什么?”喻忻尔问完又知道陆颂衍不会回答,便换了个问法,“Jean说你几乎不在外人面前弹琴,是什么原因?” 得到的回应还是沉默。 喻忻尔扫了他一眼,还是闭嘴了。 她懂了他们之间还是没到能聊私生活的阶段。 没了继续弹琴的兴致,喻忻尔将琴盖关上,上楼躺床上玩了会手机。 她看见梁俞哲的朋友发给她的消息,是梁俞哲那场车赛的时间地点,问她会不会过去。 喻忻尔不确定陆颂衍还会不会介意她与梁俞哲之间的关系,没敢明着与他往来,只回了句还不确定。 想了想,还是询问:【他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对方回答:【别的不知道,但他攒下的仇家多,就怕他们暗中搞什么小动作。】 喻忻尔:【不至于吧?】 对方:【不至于闹出人命,但只要他们想,给他一点教训还是轻轻松松的事。】 喻忻尔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她想起梁俞哲跟她提到过的,他正在调查些什么事,那件事也跟陆颂衍有关,他们之间在相互针对。 她怕,梁俞哲的那些仇家中,也有陆颂衍的存在。 门口恰好出现人影,喻忻尔低头退出聊天界面,换了个姿势趴着,撑头注视正换下衬衣露出结实饱满的宽背的男人。 倏地出声问:“我很想知道,你我之前聊天的度能到哪?” “比如?”陆颂衍的声音淡漠依旧。 喻忻尔继续道:“比如我问你为什么不肯弹琴,你没回答,不就说明这个问题触碰到边界线了么,那你干脆跟我说清楚哪些该聊哪些不该聊,免得我哪句话说得不对又惹你生气了。” “没什么边界线,都能聊。”陆颂衍回应,上床来到她身边。 喻忻尔也坐起身盘着腿:“可你刚才就没回答。” 陆颂衍给她举了个例子:“我若是问你跟某位关系很好的异性的真实关系,你会回答么?” 什么都能问,只是不一定能有回应罢了。 喻忻尔语塞,躲进被子里的同时道:“我坦然得很,没什么不好说的。” 陆颂衍只笑,继续反问:“连动心都没有过?” “……” 喻忻尔翻了个身,背对着陆颂衍。 她确实坦然,自己就那点秘密,早就被陆颂衍窥探了个遍了。 但若说不能与他交心的话题。 这确实是其中之一。 第24章 较劲 喻忻尔以为陆颂衍又要生气, 以至于在晚上做的梦里都在与他冷战,醒来前还在心里将这个人数落了个遍。 但没想到早晨醒来后异常和谐。她大大方方躺在本应该是他睡着的位置上,也把整张被子卷成一圈, 看这阵仗不难猜到自己昨晚又跟陆颂衍抢被子了并且陆颂衍没抢赢她。 下楼后甚至见到他站在厨房中央,身侧是还在运作的各种早餐机器,而他正手握抹刀往吐司上抹牛油果。 男人随性披着件薄衬衫,有一缕阳光穿过透明布料,让内部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 喻忻尔差点以为是自己还没睡醒。 先在楼梯口观察,确认那人是陆颂衍无误。再往餐桌方向看,火腿片、蔬菜沙拉、黑咖啡全都准备好, 且都是两份。 她更不敢走过去了。 怀揣着莫名其妙的心思,做好了思想斗争过后才有了前去的勇气,目光还在煮着鸡蛋的那锅沸腾的水里停留。 不免出声:“你在干什么?” “看不出?”陆颂衍反问,动作惬意自然。 他将鸡蛋取出, 动作熟练剥壳、加入配料、压泥、再挤入吐司上。 完成后分别放置在餐桌上的两个空盘,随后他坐下, 悠哉游哉端起那杯黑咖啡。 并且示意:“坐。” 他的威慑力还是那么强, 喻忻尔习惯性朝他方向靠近, 但看着桌上如此丰盛的早餐,她动作反倒显得扭捏犹豫。 “这是我的?”她确认一句。 陆颂衍给了她意味深长的眼神, 懒得回应。 她又道:“真的能吃?我的意思是,吃了之后你不会要求我做什么事情吧?” “我需要先贿赂你再指使你做事?”陆颂衍不动声色, 率先用刀叉切了一小块面包食用。 说来也是。 有事他直接命令, 哪里还需要拐弯抹角。 但喻忻尔还是有点虚:“那你为什么突然想到给我做早餐?” 陆颂衍只答两个字:“顺手。” 喻忻尔明显不信:“之前也没见你顺手,现在倒是学会这个词了。” 男人没理她的阴阳怪气。 她观察了片刻, 才试探性夹了点沙拉入口。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陆颂衍下厨,此前一直以为他什么都不会。 “味道还行。”她觉着氛围太安静, 令她有些别扭,想着能主动展开些什么话题。 但话仅说到这,陆颂衍没回答,似乎也没有陪她瞎聊的心思,她识相闭嘴,埋头吃自己的。 倒是陆颂衍时常关注着她的动作,在吃饱后示意那头基本没被动过的黑咖啡:“不喝?” “太苦了,我不喜欢。”喻忻尔端着直接倒入垃圾桶中,“我喝咖啡必须加奶,但你这没有。” 陆颂衍是不喝任何牛奶的,这件事在她刚过来前戴安就跟她交代过。她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但只能照做,平时也会记着不将奶制品带过来。 她好奇过为什么,但戴安没回答。 至于当下,她知道问了陆颂衍也不会告诉她,干脆什么都不提。 - 陆颂衍这种反常的行为发生的次数不止一次。 几乎每日喻忻尔下楼时都能看见桌上的早餐,有时是陆颂衍亲自做的,就算他没时间也会安排管家送过来,并贴心得将黑咖啡撤下,换成养胃的米糊,或是红糖水在她经期的时候。 这事若发生在普通男性身上,喻忻尔一定会高呼感慨对方对自己的宠爱。 但发生在陆颂衍身上,她每吃一口饭,都总感觉自己距离死亡又进了一步。 为此她还求助过宋潆凡。 宋潆凡的回答则是:【要是陆总知道他用心准备的东西被你这么怀疑,他肯定会气到再也不会让你吃到他做的任何东西。】 喻忻尔还是觉着别扭:【但这件事有个前提,是在他跟我聊完梁俞哲的事情之后突然有的转变。】 宋潆凡:【那就是他嫉妒心起,想跟梁俞哲比个高下?】 喻忻尔:【这能怎么比?】 宋潆凡:【他不是知道梁俞哲对你好么,那他不得对你更好才能捕获你的心。】 就连远在大半个地球外的常裳也努力倒着时差加入聊天:【陆颂衍从6岁就出国独自生活了,基本的生存技能肯定都很了解。】 喻忻尔:【6岁?那么早。】 常裳:【他没跟你说过?】 喻忻尔:【没有,他什么都不肯跟我说,还要我表现出一副很了解他的样子。】 常裳:【?!还好我放弃得早。】 喻忻尔:【?】 从小道消息打听可比企图从陆颂衍身上套话更方便,喻忻尔还好奇陆颂衍跟家里人的关系,多问了几句,但常裳也不是特别清楚,说等她去找别人了解过后再告诉她。 喻忻尔倒是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父母会放任一个6月的小孩独自出国生存,又到底是怎样的成长环境铸造了陆颂衍这样一副令人难以捉摸的性格。 周六,喻忻尔不用上班,本计划着去宋潆凡那边呆一天,未曾想先被陆颂衍一通电话占领了这日的空期。 说是有个活动要她一起参加。她便将这件事当成是一个任务,又是挑选衣服又是化妆打扮,结果去到才发现,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聚会。 所以当她穿着精致礼服出现在马场,望着原生态又质朴环境的时候,整个人突兀到恨不得立刻找陆颂衍算账。 但陆颂衍声色不动,见到她后也只是朝那头示意:“去换套马术服。” 喻忻尔咬咬牙质问:“活动呢?” “那边。”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回头望,这边是某个品牌的新品发布会会场,兴许为了创新,专门找了几个模特骑着马绕场一周,谁知现场出现了突发情况,模特牵不住,导致场面失控,乱成一团。 ……确实还不如在这边马场玩。 前去将自己挑选了很长时间的礼裙换成一套贴身休闲的服装,回来时陆颂衍已经上了马,从容自如驾驭着马匹从她身边路过。 喻忻尔走到休息区坐下,陆颂衍的朋友都在这边,大多是那日晚上见到过的,她有印象,尚能不拘谨地与他们交流。 赵启蔚替她倒了杯饮料,坐在她对面:“大嫂喝水。” 喻忻尔奇怪看着他:“这是什么称呼?” “别说了,我要有哪句话说得不对是会被扣工资的。”赵启蔚比划了个砍脖的动作。 “你还会担心那点钱?”喻忻尔笑,不用想也知道这又是陆颂衍什么特殊的占有欲。 “那点小钱是不担心,担心的是我爸认为我又不务正业,那家产估计就要给别人了。” 喻忻尔难以坦然地接这种凡尔赛言论,视线往陆颂衍那边扫了眼。 恰好他也看向她,回到入口处下马,将缰绳交由管理员,往这头过来。 同时喻忻尔的手被人拍了拍,桌上有盒糖推到她面前。 “舒南笙送过来的,试试看。”赵启蔚说道。 喻忻尔低头看了眼:“喜糖?” “嗯,她要订婚了。” 没等她说什么,黑影已经压在自己面前,来人身姿劲拔富有压迫感,脱下手套放置桌面,还正与其他人对话。 正主一来,与赵启蔚的聊天自动断开,喻忻尔手抱饮料杯,听着陆颂衍徐徐话语声,总显心不在焉。 直到听见陆颂衍的声音:“会骑马?” 喻忻尔才回神。 点头:“会一点。” 陆颂衍眸眼闪过晦暗不明的光:“一起?” “行。” 她其实能自己骑一匹马,但这边都是他的兄弟,她总得给些面子,尽可能表现出恩爱状态。 陆颂衍护着她先上马,她往前稍挪了些,恰好瞥见马鞍上的刺绣:Song。 回头以余光看向刚迈步坐在她身后的陆颂衍:“这是你私人的马?” 陆颂衍没隐瞒:“是。” 喻忻尔不免调侃:“我不会是除了你之外第一个上了这匹马的人吧。” 男人没回应她的话,双手绕过她的腰间,握住她牵着缰绳的手。 马背空间就那么小,两个人靠得很近,彼此气息融合,非常有安全感。 喻忻尔很喜欢陆颂衍身上的味道,完全放松靠在他怀里,接着问道:“它叫什么?” 陆颂衍控制着绳子,带领那匹马慢慢走动:“你已经看见了。” “就叫Song?” “嗯。” 喻忻尔‘啧啧’两声,“连名字都得因你而起。” 在陆颂衍控制下的这匹马比普通马更乖巧,步行速度并不快,带着与它精致外观一致的优雅与高傲。 喻忻尔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它背上柔顺的毛。 又突然听陆颂衍主动闲聊的声音:“它岁数比你还大。” 喻忻尔重新握住缰绳,反问:“你知道我几岁?” 陆颂衍“嗯”了声。 她再问:“那它几岁?” “二十四。” 喻忻尔笑出声:“我也二十四,而且我二十四零十个月九天。” 意思是,这匹马年纪比她更大的概率并不高。 说白了就是,陆颂衍并不知道她的生日。 未曾想得到男人平稳声线的回答:“它二十四零十个月十天。” “……” 喻忻尔难以置信回头:“真的假的?” “需要拿它的身份登记卡给你看?” 陆颂衍没有撒谎的动机,确实是这么巧,她身边的这匹马与她的出生仅有一日之差。 不过人类的二十四是最年轻气盛的时候,而马匹的二十四岁已经是老龄阶段。 “那它还能跑得动吗?”喻忻尔问,看着这批纯血的弗里斯兰马,尽管年岁很高,但看不出苍老与疲惫,显然被照顾得很好。 陆颂衍把缰绳完全交给她:“试试?” “你放心吗?”喻忻尔有些惊讶。 男声反问:“你不是会?” 喻忻尔是会,不过这马看着像受过伤,又是陆颂衍的爱马,她担心自己控制不好那个度。 于是在开始前确认一句:“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不需要我负责的吧?” 陆颂衍笑:“说不准。” ……又吓她。 喻忻尔在马上用手肘轻微捅了捅他,力道轻得像是在打情骂俏。随后压低身子,试探性用脚踝抱住马肚子。 在她控制下马速度逐渐加快,轻微跑动,她回头看向陆颂衍,得到示意后加重些脚踝的力道,让马完全跑起来。 风声在耳侧呼啸,两侧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凉意在拳头处汇聚成勇气,享受这一刻的刺激。 陆颂衍没有陪同她握住缰绳,完全松手将掌心落在她的腰间,扶着她稳住自己的身躯,任由她控制速度。 “它体力很旺盛。”喻忻尔稍稍放缓速度,才能让声音传入陆颂衍耳廓。 陆颂衍告诉她:“它曾经是比赛的战马。” “后来呢?” “腿断了,好在能接回来,只是不能再比赛。” 这是陆颂衍第一次主动介绍与他有关的事情,是对待家人般的上心与骄傲。 他愿意说,喻忻尔话也变得多了起来:“原来你还参加过马术?” “嗯。” “到它受伤之后就没再参加过了?” “是。” “厉害啊,难怪它那么听你的话。” 用力收紧左边的绳索,马匹随之往左转弯,察觉速度有些快,喻忻尔又试着降低,在马上操作从容自如,完全不因高速而紧张。 陆颂衍睨着她,才回应她的上句话:“你也不赖。” “都跟你说了,我也会点马术。”喻忻尔回答得颇有得意。 但其实,学习马术是件需要大量时间与金钱的活动,她在小县城的那些年里没有接触过,凭她这几年在京城的打拼成果也难以完成。 陆颂衍掌心重新覆盖在喻忻尔的手背处,与她协同控制脚下的这匹马。 问她:“什么时候学的?” “前两年。”喻忻尔回应,因为惯性,他们没少有亲昵的肢体接触,属于对方的体温始终能留在自己身上。 男声追问:“上哪学的?” “也在京城。”喻忻尔察觉到异样,回答有所保留。 但陆颂衍还是问得紧:“是谁带你接触的?” “……” “怎么没声音?” “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么?” 她一个孤身在格格不入的大城市生活的普通人,又在没有足够的金钱学历底气的支撑下,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以还不错的状态在这里站稳脚跟。 在陆颂衍之前,有个人始终照顾着她,将她从什么都不会的土包子打造成不卑不亢自信富有傲气的人。 那个人比他对她更好。 心思完全没在面前的障碍上,忽然感受到摁在手背的那只手全力收紧拉住缰绳,震耳的马叫声填充在耳廓,落入心坎让人不自觉发怵。 马匹成功在危险来临前停下,整个人却因惯性失去控制,陆颂衍迅速圈着她的腰,让她紧紧贴着自己,护她周全。 好在是虚惊一场,喻忻尔手都凉了,错愕盯着眼前受惊的马。 她想道谢,但话还没落下。 就先感受到耳侧有气流穿过。 男人咬牙:“怎么,他没教过你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第25章 反击 “……”喻忻尔没有回答, 努力表现出不在意的模样。 陆颂衍也没过于与她讨论这个话题,迈步先下马,伸手搀扶还在马上的喻忻尔。 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面色发白无血色,一脸惊魂未定,站在入口的台阶处看着正安抚马匹的男人。 陆颂衍抬头看了眼,示意:“那边有矿泉水。” “好。”她小声,默默过去拿了一瓶。 但不知怎的愣是打不开瓶盖,终还是陆颂衍看不下去过来帮她。 将拧开的矿泉水递给她,又伸手替她扫去头发上蹭上的树叶, 陆颂衍同时问:“是被马吓成这样还是被我的话吓成这样?” 喻忻尔吐出一口气:“原来你还知道自己吓人。” “你满脸心虚,我能不知道?”陆颂衍不动声色回应。 “我哪有心虚?是你自己带着有色眼镜看我。”喻忻尔反驳,目光投向休息区那边打成一片的几人,特别在桌上的那盒糖定格, “我说了,我行得端坐得正, 没什么可以心虚的, 反倒是你……” “我怎么?”陆颂衍饶有兴致似的, 交代管家将马匹牵去照顾好,再回头等着喻忻尔数落他。 喻忻尔边摘头盔边往里走,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坏了,出声:“拜你所赐, 我怕是要在未来一年的时间内都得携带者‘第三者’这个头衔生活。” “什么意思?”陆颂衍皱眉, 伸手拦住她。 喻忻尔被迫停下脚步,不情不愿回答:“开个玩笑。” “把话说清楚。”陆颂衍命令。 见这边人多喧杂, 难以听清彼此的声音,他又将她拉到旁边隔板处, 压住她的肩膀, 喻忻尔已经在后悔自己与他扯的话,“没什么清不清楚的,说了,就是句玩笑话。” 但那双富有压迫感的黑眸始终盯着她,男人没说话,但就是有股力道不停压在她的胸口。 才硬着头皮说:“你不是要订婚了么?” 陆颂衍眉间拧得更紧。 喻忻尔怎能读得懂他的意思。 但她确实只是猜测:舒家与陆家有联姻关系,而舒南笙与陆颂衍的关系那么亲昵,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她想不出任何可能性。 她想过,陆颂衍定下的一年期限绝非随便说的数字,兴许一年后恰好是他们结婚的时间点,那么现在就是他最后的自由阶段。 倘若他们真的已经订婚,那么她便是在无意之间成为了第三者,这种感觉怎能好受。 她继续说:“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是有点道德感的,咱俩还是别……” “谁跟你说我要订婚了?”陆颂衍打断她的话。 喻忻尔迅速收回话语。 还听男声:“我跟谁订婚?” “……” 看来是猜错了。 喻忻尔抿唇,神色逐渐被尴尬替代:“那当我没说。” 话落她想溜回到人多的地方,但刚动弹了一下后就被男人用劲拉了回来。 质问:“问你话。” “我瞎猜的,猜错了不行啊?”喻忻尔最讨厌陆颂衍用这种强硬的态度与她对话,再不占理的她都会瞬间变得不耐烦。 莫名其妙被冤枉还被唬的陆颂衍:? 被迫缓和自己的语气:“又听到了什么消息?” 喻忻尔错开看他的目光,才老实交代:“也不是,就是听他们说舒南笙订婚。” “你以为她的结婚对象是我?” “……” 陆颂衍还觉得好笑:“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这件事。” “我哪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喻忻尔小声嘀咕。 他是说过不会跟舒南笙联姻,但她没信过。 主要是,倘若舒南笙的联姻对象是陆家其他人,那陆颂衍又为何对她照顾到这个程度,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陆颂衍眉宇稍松,没计较她不信任他这件事,只告诉她:“是陆持临。” “哦。”喻忻尔吃瘪似的,整个人有点颓。 “还有什么要问的?”陆颂衍关注着她的每个变化。 喻忻尔才对上他的视线:“问了你就会说?” “你可以试试。” 喻忻尔翻了个白眼:“那我不问。”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脾气越来越大,就是不顺着陆颂衍来。 凭什么什么都是他说了算,她偏不问,恰好压根不好奇。 见男人没有动作,她努力挣脱他的双手:“没事的话就放开我,我要过去休息一会。” 但陆颂衍还是没松开她。 以沉冷的眼神睨视她片刻,见她还是不问,才主动说:“陆持临对舒南笙有好感,他拜托我在国内照顾好她。” 所以才会与她建立亲密的来往,处处让着她,保留着她的那份天真与活脱。 喻忻尔没想过会是这个答案。 瞬间燃气些兴致:“陆持临不是常年在国外?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南笙的?” 陆颂衍眸底浮着复杂情绪。 在过问跟别人有关的事情上,她永远这么积极。 没答,撒手松开她:“不是要回去休息?” 喻忻尔在心里骂了两声:“你看你看,我问什么都不回答,以后我再也不问了。” “……”陆颂衍欲言又止。 拿她没办法似的,“从他出国前。” 得到答案的喻忻尔唇边笑容莫名加深:“他不是很多年都没回国过?” “嗯。” “没想到他竟然那么专情。” 陆颂衍捕捉到她的用词:“没想到?” 喻忻尔摇摇头,适可而止,拖着好心情踏入休息区,积极与其他人问候。 她本想说,明明是同父同母,却没想到陆颂衍跟陆持临两个人的性格截然不同。 但她没敢说。 因为估计这说完他又要生气,她可得罪不起。 - 喻忻尔很喜欢跟陆颂衍那群朋友们呆在一起的感觉,虽然都是些富家子弟,但没有架子,反倒能感受到他们骨子里的教养,相处起来舒服无压力。 此前她也接触过不少暴发户的子弟,可惜她接触过的大多没什么气场,也不懂得尊重,还时常将脏话挂嘴边,讨论的话题不是这个女人胸大就是那个女人怎么怎么样。 而当下,她听到的话题都是关于工作,时常夹杂几句英文术语,恰好她的职业也沾点边,还能跟着学点东西。 离开的时候,喻忻尔还在消化整个下午学到的知识点。 很多她不懂的,就请教身边的陆颂衍,听他用更通俗的语句介绍专业名词,款款话语飘入心尖。 这样的陆颂衍可比平时顺眼多了。 戴安替他们推开门的时候,喻忻尔还在好奇金融上的事情,孜孜不倦汲取新知识。 踩上底板,才看见车上多了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这是什么东西?”她问,举起来看向戴安。 戴安回答:“是舒小姐送过来的,订婚礼物。” “送给我的?”喻忻尔惊讶。 “是的,舒小姐下午过来的时候专门提到过。” 喻忻尔将这份宝贝礼物抱在怀里,对舒南笙的好感加深:“她订婚应该是我送她礼物才对吧?反倒是她主动送我了。” 但她到现在才知道舒南笙订婚的消息,还差点闹了个乌龙。 一想到这,不免又对着陆颂衍吐槽一句:“都怪你不提前告诉我,这样显得我多冒犯。” 突然又被骂的陆颂衍选择不与她计较。 待到他上车时候又听女声问:“他们什么时候办订婚宴?我总得为她准备一份礼物。” 喻忻尔对舒南笙的了解更多还是存在于传闻里,她是豪门圈都争着想要的儿媳妇,追求者众多。她们有过一面之缘,虽之前难免带着些情敌的有色眼镜看待她,但不得不承认,她确实让人讨厌不起来。 陆颂衍回答她的话:“不办,年底婚礼。” “这么快?”喻忻尔想了想,“那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陆颂衍调整好座椅,优雅从容搭着腿:“我下周末有时间。” “……什么意思?”喻忻尔一脸‘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的表情看着他。 陆颂衍低头翻阅今日的报纸:“可以一起去挑选礼物。” 喻忻尔皱眉,展现她的疑惑。 不过一想也是,毕竟舒南笙是陆颂衍那边的人,而她又是陆颂衍的女朋友,这份礼物以两个人的名义一块送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就这么定下,下周末共同去挑选礼物,再在下一次他们兄弟聚会的时候将礼物带上,亲自送给舒南笙喻忻尔也会过去。 她开始思考应该送点什么东西,小心翼翼为这份可能存在的友谊做连结。 又是一个周六,喻忻尔休息,不过陆颂衍还有事要去公司,便先约好了中午在距离陆氏最近的商场见面。 未曾想人还没到达,先收到一则消息,来自奶奶的护工。 接到电话的时候她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奶奶的情绪不稳定,再一次试图自杀。 好在是及时被发现,暂时没有危险,但她的情况危急,激动到连与喻忻尔的电话都不肯接。 喻忻尔着急到无措,赶忙买了最近一班回家的机票,一路上都在讨论解决方案。 原因是奶奶现在生活不便,虽然有专门的人照顾,但她还是深知自己的病有多烧钱,又给别人增添了多少麻烦。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结果在前两日中秋节的时候,家里那班亲戚聚齐,一喝酒聊天什么话都往外抖。 这会又说是喻忻尔为了她被别人包养,才能换得她这么安逸的生活。 老人家一听,又气又急。 不愿成为她的累赘,继而准备了断自己的生命。 第26章 生病 飞机上没有信号, 喻忻尔最后给陆颂衍发的信息只能留下一个红色感叹号。 下飞机后再无心去查看消息有没有发送,迅速奔向医院。 过程喻忻尔还给奶奶那边打了好几通电话,但奶奶还是不愿意跟她说话, 不吃药也不吃饭,仍旧一心寻死。 到达奶奶家的时候,她刚因体力不支晕倒,医护人员紧急为她打了营养液,让她休息一会。 喻忻尔踏入房间,这边尤其凌乱,药品撒落一地, 连轮椅也被推翻,用于治疗用的各种仪器都因她的抗拒而暂时关闭。 奶奶一向是个很倔的人,之前坚持说服她的父母让她上学,现在这种倔被她用在自己身上, 无人能说得动她。 她轻轻走过去,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蹲在奶奶床前。 就这么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 那时她体弱多病, 经常生病发烧,父母以没钱为借口不肯带她去医院。每次都是奶奶走了十里地去镇上买药材, 默默陪在她身边,直到她病好。 就像现在这样, 只是角色对换了。 看着床上消瘦的老人, 她比上次她见到的时候还要更瘦,包着骨头的那层皮皱巴巴的, 光是看着都足够让人心酸。 喻忻尔主动端着水过来替奶奶擦拭身子,眼泪忍不住往下落。 她总算看见奶奶睁开眼睛, 那双饱含沧桑的眸在看见她的瞬间沁满泪水,在光线下晶莹剔透。 连忙随性抹了把脸,她很想表现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却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奶奶……”话落她愈加委屈,声音变得沙哑。 奶奶的头朝她的身体侧了侧,大概是想帮她擦干眼泪,但无奈她全身瘫痪,只有脑袋能动弹。 喻忻尔将她稍微扶起来,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终还是奶奶先出声:“我都让你别过来了,你还来干嘛,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 “您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在外边?”喻忻尔牵着她的手,眼睛里带着几分渴求,“您到底在想什么啊,我们好好的接受治疗,还有康复的可能性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一把老骨头,本身腿脚就不利索,折腾那些干什么?”奶奶气到脖子的青筋爆起,在薄薄一层皮间显得触目惊心。 喻忻尔赶紧说:“奶奶您别激动,医生说了,您现在情况还不稳定。” “不稳定就不稳定,我巴不得再脑梗一次,这样死了还畅快。” “奶奶!” 喻忻尔含泪唤她,浑身都在发抖。 奶奶别过脸,才继续说:“忙活了一辈子,什么成就都没有,儿女还不孝,现在落了一身病还要拖累你,我还活着干什么?” “您没有拖累……” “那你说,治疗的费用你是从哪酬来的?” 喻忻尔的喉咙酸到说不出一句话。 奶奶的声音颤抖,“我听他们说了,前段时间你弟出了事,你才刚拿出几十万帮忙,现在又摊上我这事,你说,这钱是从哪来的。” 他们都穷久了,所以很清楚一个穷人最快可以筹到钱的办法是什么。 那也是一条令人堕落的路,奶奶无数次告诉过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踏上。 喻忻尔解释:“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有男朋友,他……” “什么人能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多钱来替我这具残破的身体治疗?”奶奶打断她的话,“你现在可算是在大城市久了,双眼都被蒙蔽了是吗?那么有钱的人会看得上你?” 奶奶态度太急,说话语气重,可她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对于他们这种穷人家来说,别说是一个月几十万的康复团队,就算是一个月几千块钱的护工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笔很大的数字。 他们一辈子都攀不上富人的世界,更不可能妄想踏入他们的领域。 喻忻尔的脸全然发白。 却也只能尽力说服奶奶:“我不知道他看不看得上我,但他对我特别好,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这些都是要还的,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奶奶边说边流泪,还是铁了心的,“你能用什么还?” “我一直都跟你说,我们人可以穷,但志不能穷,你连自尊都可以摒弃的话,那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还有什么用?” “奶奶……” “你别再跟我说什么,不治疗就是不治疗,让我的孙女用清白还我的命,不如直接杀了我。” 喻忻尔不同意,还想说什么。 却被奶奶厉声命令:“出去。” “我不……” “出去,不然信不信我死在你面前?” 喻忻尔难受到浑身都在发抖,她很想再多跟奶奶说说话,但又怕她太过激动,只能遂她的愿,转身离开房间。 再难以忍住情绪,她蹲在门口痛哭起来。 奶奶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只要能救活奶奶,让她付出什么都心甘情愿。 可是奶奶不这么想,她不愿成为她的累赘,想让她好好地过完下半辈子。 可是倘若没了奶奶,她生命里唯一的一束光也灭了,还如何能找到慰藉。 兴许看她太难受,有护工过来倒了杯水给她,将她领到院子外休息一会。 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奶奶的生或死不能由他们决定,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生生看着一个生命逝去。 喻忻尔强忍着情绪与他们聊了好几句,想的都是怎样才能劝奶奶别放弃,她实在是割舍不下奶奶。 可护工看着她,所能提供的最大的安慰也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对方犹豫了很久,才试探性告知喻忻尔一件事:“其实奶奶在这段时间内很痛苦,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喻忻尔抬眸看着她,焦急询问:“什么意思?” “奶奶本来不让我们告诉你的,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知道。”对方于心不忍地说,“她最近经常咳血,也总是喘不上气,器官退化得特别厉害。我们前两天送她过去检查,报告还没出,但……情况很不乐观。” 这个消息无疑又给了喻忻尔沉重的一击。 “你的意思是……她还有其他疾病?” “是癌症。”护工出声,“她的身体情况她自己最清楚,认为继续治疗下去也不会有效果。” 喻忻尔只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奶奶不止一种疾病,那是癌症,有可能会威胁到生命。 护工牵着她的手,试图给她一点力量。 喻忻尔难以置信,追问:“医生有没有给出治疗方案?” “奶奶很抗拒治疗,也不愿做检查,医生也没办法。”对方解释,“本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但病人不同意,她谁都没说。” 喻忻尔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浑身呆滞。 她没有任何解决办法,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这个消息让她那么长时间来的坚持都成了笑话。 护工还有事情要忙,只能再为她换了杯温水,让她一个人消化情绪。 喻忻尔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哭,只是呆呆坐了很长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她发现自己接受不了这个消息,尽管明知道她必须冷静下来思考,可她还是只想逃避。 这份寂静终究是被一阵电话铃声打破。 桌面上的手机响声震耳欲聋,再好听的旋律再这一刻都变得出奇尖锐刺耳,她盯着屏幕上“陆颂衍”三个字许久,却迟迟没有接通。 她已经能猜到陆颂衍这通电话是想说什么。 自己再一次不告而别,还失了与他的约定,他找不到她,肯定很生气。 她的心情已经够差了,不想再面对与他的那些杂乱的事,更怕在与他对峙的过程中会哭出声,干脆允许自己任性一把。 她没接通,等到电话自动挂断,又来了个电话。 还是没有接通,这次对方很快就放弃,却在通话结束后不久弹出一条信息。 来自陆颂衍的:【接电话。】 铃声再一次响彻,对方不断逼着她,让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强顶着压力接通。 她以为面临着的会是一通责骂。 却没想到听见沉着冷静的声音:“医院已经联系好了,我现在在去你那边的路上。” “……什么?”喻忻尔没反应过来。 “既然发现病灶,不用住进医院做更系统的检查?”陆颂衍的音色还是冷冷的,却在此刻能带来莫大的安全感。 喻忻尔握着手机,双手都是冰冷的:“要,但是奶奶的情绪很激动,我怕把她惹急了。” 陆颂衍想了想,只留下几个字:“等我,十分钟后到。” 电话挂断,喻忻尔无暇去思考陆颂衍为什么会知道奶奶的事情,但本迷茫的思绪在瞬间清晰些许。 她只能振作起来,立刻起身回到奶奶的房间。奶奶还是醒着的,见到她时依旧那么无奈。 她说:“我都让你出去了,你还不听,非要逼死我吗?” “奶奶。”一踏入这个房间,喻忻尔的眼泪又疯狂往下落,“我们去医院好不好?不管有什么问题,我们都要尽力解决。” “不去,不去,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的。”奶奶的头不断往枕头上磕,带动手臂往下垂。 “我都知道了,奶奶。”喻忻尔哽咽,“在结果没出来之前我们都别放弃。” 奶奶也落泪,认命似的:“还需要什么结果?直接了断才是最重要的。” “奶奶,我求您了,别这么说。”喻忻尔着急到无措,半跪在地面苦苦央求,“您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我就这样失去您,我一定会特别难受,更无法好好生活。” 她认真看着奶奶的眼睛,哪怕两个人早已泪眼模糊,“我知道,您只是担心我误入歧途,但我告诉您,我没有,帮助我们的人真的是我的男朋友,我很爱他,他也爱我,他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奶奶也与她对视,唇瓣颤抖得厉害,没说话。 喻忻尔努力弯唇,继续道:“他是个特别好的人,对我也很好,我们过得很幸福,他绝对不是另有企图,您大可以考验他。” “等他到达之后,我们一起去医院,好不好?” 第27章 暖意 喻忻尔的情绪有点崩溃, 却只能强撑着劝服奶奶。 她知道奶奶还没有完全同意,她牵着她,还想再说些什么。 身后陡然传来躁动声, 夹杂冷冽与清新气息,凉意总归是最能让人镇定心安的。 喻忻尔回头,对上来人的视线。 她还是狼狈的,头发因没来得及整理而凌乱不堪,眼睑红到不像话,脸颊布满泪痕,整个人瘫跪在地上, 毫无体态可言。 在这瞬间蓄谋的委屈更深,她看着男人的临近,回头告诉奶奶:“奶奶,他就是我男朋友, 我们……” 话音未落,她的肩膀便被一只温暖宽大的掌心覆盖, 来人用这种方式给她温柔的安抚。 他的声线无波澜, 在平静中将凌乱的现实拼凑完整:“医护人员就在外面, 我们去做全套检查,有什么问题尽早解决。” 陆颂衍就是有这样的气场, 让人不自觉想去依靠他,顺从他的言语。 奶奶依旧流着眼泪, 头侧着看向窗外。 她总算没再固执得反驳喻忻尔的话, 随性任人摆布。 喻忻尔赶紧让医护人员过来将奶奶转移到车上,她准备站起身跟过去, 却因为跪太长时间了腿部使不上力道,麻到她重心难稳踉跄了两下。 好在先落入宽厚的胸廓中, 被温暖的一双手抱住。 陆颂衍看着怀里的人,难得贴心安慰:“会没事的。” 喻忻尔点点头,看着奶奶被医护人员带走,她急于去到她身边,无奈身体还是难受到难以动弹。 陆颂衍便扶着她,让她将重心压在自己身上,耐心带领她向前。 奶奶先上救护车,喻忻尔则坐在后方陆颂衍安排的车上,过程始终心神不宁,担心奶奶的情况。 车辆启动,前排戴安递给她一瓶水,她刚想伸手,却先被陆颂衍接过,后者竟替她拧开瓶盖后再送到她面前。 “谢谢。”喻忻尔的声音还是沙哑的,抽了两张纸巾替自己擦拭眼角,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尽管在陆颂衍面前她早就没什么体面可言。 “你需要先做好心理准备。”陆颂衍看着她,淡然出声。 想到奶奶的病情,喻忻尔鼻子再次一酸,好在这次尚能忍住:“听说是癌症,但是癌症也有治愈的可能,不是么?” 陆颂衍没再说些什么劝她接受现实的话,只点头道:“但愿如此。” 但喻忻尔是真的很害怕。 她担心万一奶奶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她要怎么办。 像是需要一个宣泄口,她小心翼翼看向陆颂衍,说道:“他们说奶奶知道自己病得很严重,所以不愿告诉我这个消息,一心想着了断自己的生命。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肯定会因为没能在她身边开导她而陷入懊恼的。” 她知道陆颂衍听得认真,也知道他对她产生一些同情心,也给了她倾诉的勇气。 “她忙碌了一辈子,几乎把所有的积蓄都花在我身上,就算是生了病也想着不拖累我……所以我跟她说医药费都是你出的,就是为了让她知道这些算不了什么,希望她能够接受治疗。” 顿了顿,再换上卑弱的口吻与陆颂衍道:“所以能不能拜托你,在她面前尽可能表现出轻松的样子,至少让她相信我没有因为她而把自己卖了。” 陆颂衍没说话,只用意味不明的眸盯着她许久,表情凝重。 同时车辆已经到达医院,喻忻尔见状,来不及确定那个答案,迅速下车。 先送奶奶去检查,喻忻尔则跑去找奶奶的主治医师,说是奶奶的情况很严重,八成是躲不过了。 她还是不相信,但当报告书出来的那一刻,彻底粉碎了她最后的期待。 癌细胞已经扩散,虽然并不是没有手术的可能,但是意义不大,再加上奶奶已经一把年纪了,再折腾下去对她来说只会是折磨。 听完这些话,喻忻尔恍然明白自己好像得开始做好失去奶奶的准备了。 错愕空洞的眸对上陆颂衍,她忘了应不应该向他靠近,只感觉连他也离她很远,远到她看不清他。 她张了张口,非常努力才能吐出一句话:“医生说,如果不治疗的话,她没多长时间了。” 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她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不确定男人有没有回应她的话。 但她还是接着道:“治疗或许没有意义,但也能期待奇迹,至少我努力过了,连治疗都不继续的话我肯定会很后悔的。” “可是治疗对奶奶来说很痛苦。” “可是我真的不想失去奶奶。” “我该怎么办?” 终于她落入了一个满是枷罗木香的空间里,四周的气息源源不断拥抱她。 可她却觉得自己很冷,冷到只剩下发抖的能力。 “什么都别去想,先休息。”陆颂衍拍了拍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圈得很紧。 喻忻尔摇头:“我没办法不想,我现在脑子里全都是跟奶奶在一起的画面。” 她是多么自责,如果自己能多关注奶奶,能定期带她去体检,那是不是就不会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明明是她的错误,可为什么要是由奶奶承担。 她早就失了理智,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摆在面前的那些琐碎繁杂的事。 但还好有陆颂衍。 他告诉她:“你现在纠结再多都没用,事情已经这样了,所能做的就是接受。” 他替她抹去眼泪,以理性清晰的思路告诉她:“她现在转入病房,等她苏醒后好好跟她聊,事已至此只能尊重病人的意见,在这段时间内你最好先休息调整好状态,否则你们的谈话过程只会更消极。” - 其他事情陆颂衍都已经替喻忻尔处理好,她不需要再考虑什么,只需要听他的话。先去以家属的身份签署各项协议书,再坐下缓和情绪,等着奶奶清醒。 过程她给自己的父亲打了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父亲很快赶过来,却除了悲伤外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们商量过了,最主要还是看奶奶的意见,要不要手术的决定权在于她。 奶奶醒过来后,喻忻尔尽可能以最平静的状态告诉她这些消息。她的态度在意料之中拒绝治疗,坚持回家度过最后的时光。 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喻忻尔还是难受到不行,几次差点忍不住眼泪。 喻父与奶奶还有些心里话要谈,喻忻尔在病房内呆不下去,孤身推门踏出室外。 陆颂衍还在外头守着她,此刻的他刚接完一通电话,回头来到她面前。 他并非会为她带来多么温暖的陪伴,更注重解决当下的问题。 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已经联系过临终关怀机构,既然不接受治疗,那么只能在最后这段时间内让她过得更舒服。” 他的效率永远这么高,甚至在喻忻尔头脑空白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已经将一切安排得有条有理。 喻忻尔眼里闪着泪光,低声说:“谢谢。” 身体好似只剩下躯壳,她坐在医院长廊的凳子上,任由黄昏的橙色光线将她的影子投在对面的墙上。 陆颂衍的话还在继续:“她现在的情况可以不住院,观察一个晚上后就能离开,后续的日子想去疗养院、或者呆在家里都可以。” 喻忻尔点点头,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后才说道:“如果剩下的日子不多,我想带她出去走走,看一下她没看到过的风景。” 奶奶操劳这一辈子,连走出这个村子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喻忻尔一直想带她去世界各地旅游,可她没有时间,也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持,如今马上没机会了,她不想让这件事成为遗憾。 陆颂衍想了想,自动替她揽下这个任务:“她行动不便,我会派人全程照顾她,机票酒店都会提前安排好。” 喻忻尔一顿。 她没想到陆颂衍愿意为了她做到这个份上。 在这之前,她以为认识陆颂衍是她最倒霉的一件事。 但是在这一刻,她承认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可笑认识他,是何其幸运。 侧头看着男人,那双澄澈的眸晶莹剔透,泛着疲惫,更多的是感动。 再多的情绪最后也只能汇聚成一句:“谢谢……那些钱我会努力还你的。” 陆颂衍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讨论这些话题,但表情确实因她这话而变阴沉。 他站起身,调整有些凌乱的西服:“哭够了么?够了的话出去吃个饭。” 喻忻尔点点头,跟着站起身。 夜幕降临,与陆颂衍齐处在灯火最辉煌的位置,尽管没有任何食欲,但喻忻尔还是努力吃了点东西。 她晚上的话尤其多,围绕自己与奶奶的过往,讲述了很多很多,似乎根本说不够。 尽管多的是惆怅,但她还是尽可能将悲伤压在后头,努力应对。 从餐厅出来的刹那,有阵风吹过,凉意扩散。 又有件衣服披在自己身后,给她温暖。 这瞬间,忽然让她觉得,其实最近也并非糟糕透顶。 至少,在最无助的时候还有人在身边,替自己出谋划策,分担了大部分的愁苦。 第28章 陪伴 a城虽然是喻忻尔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 但可悲的是,她在这边竟然没有一个落脚点。 陆颂衍似乎看穿她的难堪,全程未提, 但直接将她送去市中心的酒店。 两人到达的时候,服务生已经将必用品准备好,她只需要洗漱好好休息,其他什么都不用自己准备。 喻忻尔也冷静下来了。 她坐在室内的秋千上,望着窗外由霓虹灯组成的世界,隐约捕捉到从玻璃上倒映着的陆颂衍的身影。 恍然想起自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了关注陆颂衍。 睨着男人将一杯水放在离她最近的大理石餐桌上, 没有任何言语,转身便要离开。 喻忻尔回头看向他,失神问道:“你晚上在这边方便么?” 陆颂衍动作顿了顿,不知是冷嘲还是调侃地回应道:“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不是这个意思。”喻忻尔解释, “你工作怎么办?” “陆氏上下多的是人,未必需要我出面处理。”陆颂衍依旧保持站着的姿态, 居高临下与她对视, 但少了那股威赫。 喻忻尔看着他, 竟然想多与他聊几句话。 莫名地点了点身边空着的秋千:“坐吗?” 陆颂衍扫了眼,表情冷淡:“我不坐秋千。” “就当是陪我呆一会。”喻忻尔小声。 今天几乎算是她人生的至暗时刻, 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也不是铁打的, 总需要寻得一个安慰。 陆颂衍是她唯一的寄托, 自然让她想要完全依靠他。 陆颂衍还是没有多大反应,略微皱眉睨视她。喻忻尔以为他又有什么意见, 干脆闭嘴继续独自惆怅。 才见男人从旁边拉了张椅子放在她身边,优雅惬意坐下来。 ……他果然不坐秋千。 喻忻尔抱着秋千上的抱枕, 任由身体轻轻摇晃,心也被带去远方。 才出声问:“你是因为知道我在这,所以才会专门过来的?” 陆颂衍扫了她一眼:“不然?” 察觉自己问了废话的喻忻尔抿唇,漫不经心扣着自己的手指,“你怎么知道的?” “病人的身体情况有专人负责,出现异样会汇报。”陆颂衍解释。 中午他们本约好去挑选礼物,他等了许久才发现是喻忻尔失约,但他自然不会傻到以为她又动了什么逃跑的心思。 察觉异样之后派人查过奶奶的检查报告老人重病在身,她又消失得突然,不用想也知道后续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他知道跟奶奶有关的事都只由喻忻尔一人处理,也知道她一个人应对不过来,便随着她过来,他有资源及人脉,效率会更高。 得知这一切的喻忻尔动作僵滞,任由内心混乱的情绪翻滚。 低头,只能留下一句:“谢谢。” - 翌日喻忻尔便为奶奶办了出院手续,奶奶的情绪比昨天更稳定,决定回家度过最后的时间。 喻忻尔借机与她讨论过出去旅游的事情,奶奶本想让她好好工作别乱花钱,但终拗不过她的坚持。 “我去看看有哪些地方值得去,做下准备工作,再跟公司请个假,我们就出发。”喻忻尔告诉她。 奶奶叹了口气:“你啊,还是得为了自己想想。” “放心吧,有人会替我着想,我会过得很幸福的。”喻忻尔道。 一群人将奶奶送到车上,喻忻尔陪伴在她身边,接着说:“他等会会过来找我们,我让你们见见。” 陆颂衍还有工作要处理,她先奶奶送回家,在她卧室陪着她聊了很多,慢慢找到多年前小女孩与长辈分享心事的感觉。 一听说陆颂衍到达,喻忻尔立刻跑出去迎接,提前小声在他耳侧提醒:“奶奶可能会跟你说几句话,你顺着她的意思就行,别让她放心不下我。” 陆颂衍没回答她,径直步入室内。 喻忻尔只能快步跟上去,谨慎介绍:“奶奶,他叫陆颂衍。” “我从他们口中听说了。”奶奶回答,兴许是想为喻忻尔撑点场面,她的语气都变得强硬些许,“陆先生,原谅我这把老骨头坐不起身,只能以这样的姿态跟你对话。” “您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我突然前来更担心冒犯了您。”陆颂衍主动弯腰与她对话,给足了尊重。 奶奶直接进入正题:“我不知道像您这种身份的人是抱着怎样的心思跟我们忻尔在一起的,尽管您为我帮了很多忙,但倘若是以我孙女的性命做交换,那不如直接为我做个了断。” “奶奶。”喻忻尔张嘴想说什么,可惜并没有人理会她。 陆颂衍颔首回答:“您放心,我并非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是因为她才会跟她在一起。” 奶奶还是不放心:“你喜欢我们忻尔哪里?” 陆颂衍牵起喻忻尔的手,依旧不慌不乱:“我认为感觉这种事是说不清具体的,她能带给我从未体验过的幸福。” 喻忻尔悄悄看向陆颂衍。 他的气场是真的很足,演技也好,眼神真诚得让人完全难以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奶奶才松口:“既然如此,那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她,别因为我的事而让她在你面前抬不起头。这孩子打小就没体会过父爱母爱,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给她一个家。” 喻忻尔的喉咙再次泛着酸。 她听见陆颂衍保证的声音:“放心,只要她愿意,那么我会的。” 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逢场作戏,是两个人为了老人编造的善意的谎言。 但喻忻尔还是足够感激,为陆颂衍的话而觉惊喜。 她还想在奶奶身边多停留一段时间,但奶奶终是劝她回去工作,别在她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最终离开的时候难免含着泪,喻忻尔不舍得招招手,计划着下次见面。 回到车上,喻忻尔看向陆颂衍的眼神还是挂着感动,无数次说着:“谢谢你。” 陆颂衍不动声色松开还牵着她的手:“每次都是这两个字,你不如想想,你要怎么还清欠下我的这些钱。” 她昨天亲口说的,会努力还。 事实是,倘若真的要还,这笔钱足够让她不吃不喝奋斗一辈子。 喻忻尔抿唇叹息:“我能用其他方式还么?” 陆颂衍饶有兴致挑眉:“比如?” “比如,卖身?”喻忻尔越说越没有底气。 连陆颂衍也觉得好笑:“怎么,今后的每一次都要跟我明码标价?” “嗯。”喻忻尔眼神暗淡,“除了身体外,我就没有其他筹码了。” “怎么没有?”陆颂衍点了支烟,慢条斯理回应道。 “……什么?” 男人没明说,但喻忻尔大概能从他的眼神以及表情中读懂他的潜台词。 试探性捂住胸口位置:“你想要这儿啊?” 陆颂衍还是没回应她。 喻忻尔张了张口:“我就一颗心脏,给了你之后我会死的。” 陆颂衍低笑,竟有耐心陪她周旋:“你不给的话怎么知道?” 尽管现在是她欠了陆颂衍的债,但她还是不可能那么轻易顺着他的心思妥协。 反问:“那你的会给我吗?” “现在是我在跟你谈条件。”陆颂衍提醒。 喻忻尔则坦然回答:“那我选择直接用钱还清。” 用一颗心脏换一笔钱,不值得。 更何况,分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陆颂衍的面色低沉些许,迅速将烟掐灭。 他本不会在意那点钱,但是她先提出跟他划清界线,决心做到不对他有所亏欠。 那么这笔债他非算不可。 牛津皮鞋踩在香烟上,止住最后一丝灰烬,他告诉女人:“那你最好仔细思考,自己还能通过什么方式还清,单凭身体,怕是没那么值钱。” 话落上车,留下尾音散在空气中。 - 回到京城后的生活进入正常轨道,喻忻尔每天都会与奶奶通电话,确认她的情况。同时还在准备旅行攻略,准备找个天气好些的时候出行。 不去想起奶奶的病情的时候,她还是那个躲在长辈身后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但每次想起奶奶的病情,所带给她的情绪只会是悲伤。 工作的事情告一段落,她终于有时间与陆颂衍一块挑选舒南笙的订婚礼物。这算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逛街,相处得还算友好,就是在选礼物的时候发生了分歧。 陆颂衍所挑选的东西无非就是珠宝,认为这足够大气华丽,但喻忻尔坚信舒南笙不缺这点珠宝,就算是买了她也不会佩戴。 于是她选中一款颜色较为浓艳的丝巾,与舒南笙的性格较为符合,猜测她应该会喜欢。 最后自然是喻忻尔在这场辩论中脱颖而出,陆颂衍说不过她,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来。 结账后离开,过程恰好撞见一家击剑馆,喻忻尔心血来潮想到过去玩一会,刚换上衣服时就听见陆颂衍的声音:“会玩?” 喻忻尔点点头,坦白:“这里我经常过来。” 陆颂衍没明说,但俨然明了。 又是梁俞哲教的。 于是在后面两人的对决终,喻忻尔发现,陆颂衍压根不留情,出招精准又猛烈,甚至不给她还手的机会。 以绝对的优势碾压,结束后又娴雅将设备往桌上一扔,丢下累到走不动的喻忻尔先去换衣服。 喻忻尔内心暗骂几声,决心下次再也不跟陆颂衍一起接触这些。 晚上便随着陆颂衍去到游艇那边参加他们的聚会,这边是他们兄弟间的交流场所,他们空闲时间都会在这小聚。 喻忻尔总算见到舒南笙,将礼物递给她,两人一见如故,成功将两个男人抛弃在后。 舒南笙对喻忻尔的喜欢几乎写在脸上,大胆与她通风报信:“好多次我让大哥带你参加活动,他就是不听,不过没关系,我都帮你看着他,不让他跟多余的人交流。” 喻忻尔笑着,话也跟着多了起来:“那他有吗?” “那倒没见过。”舒南笙拉着喻忻尔手,“不得不说,陆大哥在感情上还是挺专一的。” 兴许是听见这头有人在夸他,本靠在沙发角落的男人侧头往她们的方向扫了眼。 倏然插了句嘴:“监督我不如监督某人,毕竟我才是被抛弃的那位。” 第29章 利用 “……”喻忻尔瞪了他一眼, 略微带着不满,但碍于这边全是他的朋友,她不好直接与他拌嘴。 不想理会他, 倒是没想到舒南笙会替她说话:“陆大哥你怎么又是这副表情?我说真的,没几个女孩子能够忍受,你至少哄着她点嘛。” 喻忻尔闻言笑盈盈应和,陆颂衍欲言又止,偏头咬着刚点燃的雪茄。 但就这么一会功夫回头时他又成了透明人,无人再理会他,只能听着耳侧两个女孩的谈话声。 “你上次是不是来过这边?” “对。” “那有没有去其他地方参观过?” “还没呢。” “那我带你出去走走!这边可大了。” 尽管两人此前接触的机会并不多, 但见面却一见如故,三言两语间已然互相手拉着手站起身。 陆颂衍仅低身拿了杯酒,那两人已经消失在门口,连句招呼都没打。 “人呢?”刚替舒南笙拿了杯果汁过来的陆持临睨着空空如也的座位, 干脆放下,坐在陆颂衍身边。 男人捏着雪茄的手示意室外:“出去了。” 陆持临正准备随着往外走:“她一个人?我去找她。” 但被陆颂衍阻止:“两个人。” 陆持临了然, 他听舒南笙介绍过陆颂衍身边的那位, 说的时候还专门强调是陆颂衍的初恋。 他举杯与陆颂衍碰了碰:“难怪爸最近那么急着为你办相亲宴。” 在陆家里, 陆颂衍虽与其他人的关系都不亲近,但他的能力是最强的, 也是最早接管陆家企业的人。 他虽不用代表陆家联姻,但也代表着陆家的门面, 陆莨自然不愿意让整个陆家落入一个身轻言微的人手上。 陆颂衍动作顿了顿, 冷笑:“杞人忧天。” 陆持临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脉, 整个陆家只有他最懂他在想什么。 他看向窗外,这边的角度还能看见两个女孩站在楼下甲板处吹着海风自由张开双手迎接的画面, 这是只有从她们身上才能看到的美好。 忽而出声:“舒南笙很喜欢她。她们年纪差不多吧?” “她24。”陆颂衍盯着空了的酒杯,从杯壁倒影里观察那个笑颜。 “都是小姑娘。”陆持临笑了笑。 收回目光,终是提醒一句:“差不多就行了,总不能耽误人家太长时间。” - 喻忻尔跟着舒南笙几乎将整艘游艇除了客房之外的每处角落都走了个遍,这边位置太大,单是如此她都已经累了。 回到顶层宴会厅时,陆颂衍正呆在角落的台球桌旁,与他的几位朋友一块玩。舒南笙前去找陆持临,喻忻尔则主动往陆颂衍的方向过去。 “你家那位来了。”她过去时恰好听人调侃一句。恰巧陆颂衍刚落下的一杠打偏,球没入袋,又引来揶揄声,“看来美人总会让勇士失了智。” 喻忻尔弯唇应和,以一副乖巧的形象站在陆颂衍身边。 陆颂衍将台球杆递给她,示意她打。 张口便是:“他应该教过你吧。” 喻忻尔知道他又在芥蒂梁俞哲的存在,假装没听清楚,单手接过,擦了擦杆头。 见球权来到她这边,她礼貌说句“献丑了”,随后弯腰瞄准,果断出杠,白球跳跃过障碍球,直击靠近袋口的球。 碰撞声起,一杠入袋。 周围传来几阵掌声:“可以啊,看不出来技术这么好。” 喻忻尔弯唇:“陆总教得好。” 她瞄准下一颗球,正准备出杆时右手先被握住,制止她的动作。 紧接着男人身躯压在她身后,另一只手绕过她撑在台面处,两人身体相贴,体温融合。 喻忻尔的心跳漏了一拍。 男人的注意力却完全落在球桌上:“你这么打只会输。” 喻忻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黑8球就在袋口附近,而她所在的位置过于危险,容易连带黑8球一块入袋。 “看好了。”陆颂衍的气息协同她耳侧的发丝拍打在她的皮肤上。 话落,右手边的力道加重,准确无误击中白球,来了个完美的拐弯球,让目标球稳稳擦着空隙入袋。 过程略微碰到黑8球,致使其轻微移动,喻忻尔紧张得不敢呼吸,盯着那颗摇摇欲坠的球。 耳廓处的笑带着势在必得,男人随之道:“这个技术,配得上教你么。” “……”没等喻忻尔回应,他已经松开她,坦然走到一侧喝酒。 喻忻尔看了他一眼,回头简单活动两下,才随便击中一颗球,结束她的球权。 这么一来身边的起哄声更多,陆颂衍偶尔会回应几句,互相玩得来,还有好几个闻声过来围观球局的人。 与喻忻尔对抗的那人笑道:“这让我怎么敢赢?” 喻忻尔嫣然回应:“你可别放水,我们两个对抗你一个已经够不公平了。” 台球赛还在继续,陆颂衍不怎么参与,喻忻尔便独自判断场上局势。 她球技虽然算不上有多好,但基本的技巧还是清楚,再加上自己正以陆颂衍的名义打,她还是想胜出的。 兴许是看出她的胜负欲,身后几人的话题偶有在她身上停留,与陆颂衍打诨。 喻忻尔也会听着,在恰当的时候回应几声。 直到听见一阵对话 “你明天不是比赛?怎么今晚还有空过来。” “反正也无聊,过来放松不更好?” “什么比赛?” “车赛,有个自不量力的家伙找上门,这不陪他玩玩哪说得过去?” 身后哄笑声一片。 心里总有种预感,喻忻尔动作顿了顿,不免回头看了眼。 有位全身工装穿搭的人在人群中,边抽烟边与同伴吹水,颇有些玩世不恭。兴许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也朝她的方向看了眼。 喻忻尔大方点头问好,又听他的声音:“新面孔,谁带来的?” “陆颂衍。”有人替他回答。 喻忻尔乖乖抓着球杆站在陆颂衍身边,主动自我介绍。 话题并没在她身上,对方只示意陆颂衍:“行啊你,知道带个伴儿过来了。” 从他们零星的几句对话中,喻忻尔不难知晓那人名叫尤铠,是位职业赛车手,明天有场双人的比赛凑巧明日也是梁俞哲车赛的时间。 她不知道会不会这么巧,却没有过问的机会,只能暗自听着他们的对话。 但倒是陆颂衍的声音先出现:“不继续打?” 喻忻尔回神,看向台球桌:“打。” 场上仅剩几颗球,还没能分出胜负,好在台球桌与这边的距离不远,她尚能清楚捕捉所有交谈。 “跟一个非职业的人比赛?他哪来的胆子。” “前段时间咱们不是给了他一点教训么,他车行几乎开不下去,调查了一圈最后怀疑到我们头上来,还派人把我那招牌砸了。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去,偏就与他对着干,结果你猜怎么着,过了两天那孙子主动登门道歉,说要继续跟我合作。” 信息都对得上明日与尤铠比赛的人真的是梁俞哲。 喻忻尔呼吸放缓,眼神注视台球桌,但心思压根难以保持冷静。 场上还有最后两个球,只要在不打中黑8球的前提下将另一颗球击入袋中她就能胜出。 抬手擦了擦杆头,找了个合适的位置。 左手摁在桌面准备好手架,右手抬杆,准备打下最后一球。 耳侧的声音还在持续: “他前段时间不还挺狂?怎么现在这么孬了?对了,听说你们那车赛地点就在你的车场里?” “对。” “那车呢?” “今晚拖过去了,明天再找拖车肯定来不及。” “他心那么大,直接将车留在你的地盘了?”说话那人笑,不知是在暗示还是在开玩笑地来了句,“这要是想动些什么手脚岂不是轻轻松松?” 出杆的手明显颤抖,力道下得太过,撞击声尤其明显。 白球直接飞出场外。 塑料与地板碰撞的声响融合在躁动的环境中,好在似乎无人在意这头寻球人的狼狈,雅兴依旧。 喻忻尔将球握在掌心,干脆蹲着在黑暗处调整心绪。 但刚准备站起身时,倏然与那束意味深长的视线撞上。 他注视了她很长时间,尽收她的每个表情变化,自然而然解读出她的在意。 喻忻尔错开对视回到台球桌,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大大方方出声:“没想到差了一点,我输了。” 对方则回应:“看来放水的人是你,承让了。” 喻忻尔重新将袋中的台球整齐摆放在三角框里边,还有其他人过来这边玩,她便识相得替他们让路,回到陆颂衍这边。 其他几人已经切换到其他话题上,喻忻尔只多看了一眼,回头朝陆颂衍耸肩:“我输了,是不是让你丢了面子?” “输赢无所谓。”陆颂衍只看着她,与她并无肢体接触,更像是对待一个前来搭讪的陌生女性。 他的话还没说完,意有所指:“你知道是什么事会更让我丢脸面。” 喻忻尔没说话,继而莞尔看向身边其他人,努力表现出一副端庄大方的姿态。 但她的心思还在方才听见的那番话上。 梁俞哲车行出事的罪魁祸首就是这群人,他的仇家也是这群人,况且陆颂衍也参与其中。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多少恩怨,可明天是场赛车比赛,本就具有很高的危险性,他们竟然还想着如何报复他。 那是要出人命的。 知道这些事的她怎么可能继续坦然留在这,她想找梁俞哲告诉他这个消息,但无奈陆颂衍盯得紧,她完全没有这个机会。 后续还有人再提及这个话题,询问了一圈:“明天几点?你们去不去围观?” 这种私人的车赛实际上没什么观赏性,但兴许是对手是他们都感兴趣的人,倒还有几人约着准备过去凑热闹。 问到陆颂衍这的时候,他只举杯答得漫不经心:“明天有工作。” 喻忻尔侧头看向他,心情复杂。身边还有调侃声:“也不问问你家美人有没有兴趣,没准人家想去看呢。” 她也只能弯唇应和:“在他心里,我的位置都得排工作后头。” 几人都聊得开,气氛活跃,但陆颂衍没在这边呆太长时间,随后回到沙发处将外套捞起。 回头冷眼扫了扫喻忻尔:“要走,还是还想在这?” “你都准备走了,我还有留下来的资格么?”喻忻尔将手机放回包中,跟着套上外套。 - 踏出游艇后是一片沙滩,海边的晚风凉意明显,就算有外套的抵挡还是冷到发抖。喻忻尔将自己缩成一团慢步前行,余光里是陆颂衍处之泰然的身影,他手上还有另一件没用上的外套,但也没有给她保暖的打算。 喻忻尔忽然想起在a城的那个晚上他替她披上的那件外套,那时他待她温柔至极,悉心照顾,未曾想这么快就回归原样,甚至让她觉得那几天像是一场梦。 回到车上,将车门关上的瞬间她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搓了搓冻僵的手指,又放在暖气口吹了吹,身体机能慢慢恢复。 前排戴安开始汇报工作,陆颂衍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的同时安静听着,这些都跟喻忻尔没关系,她只本分忽略这些声音,重新拿起手机低头摆弄。 翻找到与梁俞哲的对话框,询问他明天车赛所做的准备,但他没回复,多半没看见消息。 她又不能直接打电话给他,只能编辑了一长串的内容,想着提醒他一声。 身侧冷不丁传来出现男声:“打字打得那么快,在干什么?” 喻忻尔拇指指腹迅速左滑,先退出对话界面。 解释:“在找护工了解我奶奶今天的情况。” 陆颂衍没拆穿她,指尖在扶手箱上轻敲,看似惬意,实则不然。 喻忻尔默默将手机放下。 见陆颂衍没有什么主动展开话题的意思,她犹豫了许久,才试着提起:“他们晚上说的那个人就是梁俞哲?” 陆颂衍慵懒回应:“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喻忻尔看着投射到昏暗车内的淡黄光影:“不管是谁……他们不是试图以他的生命开玩笑吗?” 梁俞哲的兄弟告诉过她,他们有分寸,不可能闹出人命,但这些事谁能说得准。 况且,那么多人都在针对梁俞哲,倘若这次的比赛他没能胜出,后面肯定还会对他做出更过分的行为。 “这些话你应该去跟那群人说。”陆颂衍连眸都没抬,“需要我重新将你送回去么?” 喻忻尔哑口。 他当真是陆颂衍啊,几句话就能将关系撇得那么干净。 她不想再自讨没趣,心情低落靠在窗前,过程再悄悄看了眼手机,那条消息已经发了过去,但梁俞哲还是没看见。 又听陆颂衍问:“你们认识那么长时间,应该很了解他这个人吧。” 喻忻尔摸不准他的意思,只能谨慎回答:“还好。” “还好?”陆颂衍平心定气与她道,“那你可曾想过,他这段时间为什么会对你忽冷忽热。” 喻忻尔的气色并不好看陆颂衍为什么会知道梁俞哲对她的态度,他对她的调查究竟深入到哪个部分。 咽下那些不快,她回答:“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正常,不存在什么忽冷忽热。” “没有么?”陆颂衍只轻笑,“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喻忻尔最受不了这样,她知道陆颂衍不会无缘无故跟她扯这么几句话,兴许他手上掌握着些她不知道的消息,这些都足够挑起她的好奇心。 结果却轻飘飘来了句多管闲事,让这一段摸棱两可的对话成了一团迷。 她败下阵来,回应道:“他谈了女朋友,我理应跟他保持距离,这算不上是冷淡的行为,至于他对我的关心那都是基于朋友间普通的问候,我跟他之间也不是你想的那般肮脏。” 陆颂衍这才回应:“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跟他那位恋人的故事?” “……什么?”喻忻尔怔了怔。 “他一次都没跟你提起过?”陆颂衍再问。 喻忻尔摇摇头。 忽而听一声笑:“你应该庆幸,你在我身边比在他身边更安全。” 意识到他在套话的喻忻尔死死拧眉,深知自己又入了他的局。 来了气,讽刺性冷笑:“我对你们之间的恩怨没有兴趣,你们爱怎样就怎样,但别妄想将我拉下水。” 窗外的景色停止移动,喻忻尔才意识到已经到家,立刻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快步上楼。 后头,陆颂衍靠在车前睨视她气冲冲的背影,侧头点燃咬着的烟,眸底的情绪暗淡不明。 - 喻忻尔上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机。 梁俞哲还是没有消息,不知道是已经休息了还是太忙。她踏入房间,确认过陆颂衍还没回来后关门,才试图拨通梁俞哲的电话。 直到电话自动挂断都没听见人声,喻忻尔不死心,又重新打一次。 此前很少有联系不上梁俞哲的时候,他基本都能秒回信息。喻忻尔总有总不太好的预感,担心真出什么事。 退回到聊天界面,本想着再多给他发几条信息。 但还没发送,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梁俞哲的电话。 喻忻尔一激,正准备摁下接通键,但后方随之出现开门声。 手机铃声尖锐回荡在整个空间里,她下意识倒扣,神色染上心虚。 男人面不改色解下衬衫扣子,径直上床,伸手毫不费力将女人连同坚持作响的手机捞到身边。 手已经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游动,不疾不徐,却像握住她的命脉。 眼神甚至没在屏幕上定格,只在她耳侧出声。 “怎么不接?让他听清我们的声音,不是更有意思么?” 第30章 干净 喻忻尔没接通, 将手机留在大床的另一侧,任由声音响到尽头自动结束。 偌大的空间中只剩下沉闷的喘息与娇弱的低吟声,但此刻只持续半分钟, 又被下一阵铃声代替。 悠扬的钢琴曲像是在为两人伴奏,喻忻尔撩起湿润的眸看向角落被褥中的发着光的屏幕,心思却压根没能在电话上停留。 因为此刻的她正被陆颂衍压在身下,上半身衣物齐整如一,但下边早就覆水难收,有尤为炽热的东西隔着布料蹭着她。 她的身体很敏感,一旦得不到满足, 带给她的那份燥热只会更深。伸出双腿夹住男人的腰,不自觉抬臀靠近他,双手想去解开他的皮带,但无奈先被男人的掌心握住, 举高压在头顶。 铃声再次止住,男人的吻更有力, 单手将皮带拽下, 与她的手腕一同紧绑, 挂在床头的栏杆上。 “松开我。”喻忻尔试着动了动手腕,但压根无法挣脱, 本白皙的皮肤反倒被坚韧的皮带勒到通红。 “我不喜欢这样。”她看向无动于衷的陆颂衍,语气染上商量。 “不喜欢么?”陆颂衍笑了笑, 手落在下方, 轻微挺身。 纵使喻忻尔有再多的意见,在这一刻都变成虚无。 她的双手握拳, 拽着唯一能拽住的栏杆,青蓝的血管从手腕一路向下, 路过峰峦丘壑汇入心脏,与涌动的多巴胺结合。 他们是有默契的,太清楚对方的节奏,特别是她,总能被男人轻松掌控。 就在那一瞬,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缓慢温柔的旋律并不能使男人的速度变慢,是矛盾又富有冲突性的。喻忻尔难受得闭眸,努力想忽略那阵音乐,却还是阻止不了流入耳廓的每个音节。 “第三次了。”陆颂衍提醒她,长臂将她的手机放到身边。 手依旧留在她的腰间,眼睛扫向屏幕上清清楚楚备注着的“梁俞哲”三个字。 “这么着急,应该有什么急事。”陆颂衍声线中有些气音缠绕,这样总能使他的声音愈加性感,“再不接的话怕是不太礼貌。” “帮我挂断。”喻忻尔想伸去触摸手机,但无奈手仍被禁锢着。 她的身体也难受得不行,只想着沉浸在当下。 “接通吧。”陆颂衍却有着轻而易举触碰手机的能力,“有什么事最好说清楚,别让他再来打扰我们。” “别……”喻忻尔气得想去踢陆颂衍。 但陆颂衍已经帮她摁下接通键,把手机摆放在右耳旁,居高临下凝视她。 喻忻尔咬牙死瞪着他,脖颈处的青筋凸起,却一点声音都没敢出。 因为陆颂衍的动作没有停,每一下都落在最底处,而她可怜的理智也悬在最边缘。 她张了张口,刚想努力呼吸。 耳边传来富有磁性的嗓音:“忻尔?你在么?没出什么事吧?” “啊” 无声的尖叫就在此刻诞生。 几乎话落的当时,喻忻尔浑身都在颤抖。 像是有涡流顺着脑部扩散在四肢,让当下的她完全不受控,大脑一片空白。 陆颂衍贴心得停下,拍打声不再,喘息声更小到听不见。 留下的只有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 “忻尔?能听得见么?” “你没事吧?” 持续的时间很长,收缩着,与那担忧的话语一齐。 喻忻尔撩起含着泪的眼眸,先落入面前男人黝黑深邃的瞳孔里,如同坠入深渊。 艰难从中脱身,她垂眸吸了吸鼻子。 才侧头与电话那头的人道:“我没事,刚才没看手机。” “那就行。”梁俞哲明显松了口气,“我看见你给我发的消息了,放心吧,我有分寸。” 这话是喻忻尔等了一个晚上的话,但此刻的她压根没能静下心来回忆晚上发生的事,她的头脑依旧混乱得很,那股因疯狂留下的余韵仍存留。 “好。”她说,声音里满是疲惫,“那就行。” “你声音怎么有点哑,刚哭过?”梁俞哲捕捉到异样,“心情不好?” 陆颂衍就像耐心耗尽,紧摁着她,重而深地挺身。 喻忻尔的手再次紧握栏杆,尽可能不让自己的声音染上娇媚:“没有。” “我晚上就在准备车赛的事,没怎么看消息。”梁俞哲顿了顿,再说,“你又回到陆颂衍身边了?” “……” 喻忻尔低着头,努力忽略面前那束越来越冷的视线。 可传来的力道一直在发出警告。 “嗯。”她低声回答。 “他强迫你的?”梁俞哲继续问。 喻忻尔双手握得更紧,呼吸再难控制地颤抖,但还要强忍着不能出声。 “不是。”她说话,任命似的闭上眼睛,“我不跟你说了,你明天比赛……” 最后甚至连“加油”两个字都说不下去,因为再多就会露陷。 她无声抽泣,恨不得能立刻挣脱开束缚住自己的皮带将电话掐断。 但是她没有这个能力,陆颂衍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他多么喜欢以这种方式折磨她。 对话进行到这,梁俞哲其实能察觉到什么。 他本还有些话想说,又立刻收了回去,只说句“好”之后主动讲电话挂断。 他还是展现着对她的保护,连句稍显暧昧的“晚安”都不会说,识相表现出生分的模样。 直到通话只剩冰冷的电流声,喻忻尔才敢发出声音。 男人落下的劲更狠,她身体被迫向后仰,肆意抖动的头发黏在被汗浸湿的脸颊上。 喻忻尔知道陆颂衍在气什么,她的身体已经过了最敏感的时候,且是在与其他男人对话过程中产生的。 这点她解释不来,因为事实确实是这么巧。 陆颂衍依旧没有将她解开的打算,双手捧着她的脸,指尖的力道大到能将她掐出血。 “你念了一个晚上的人,就与他聊了这么几句?”他咬牙,话语从齿缝间钻出,“你舍得么?嗯?怎么不多说点?” 喻忻尔回答不上来,只能用腿部控制他,用尽全力,试图让他轻点。 但换来的还是男人发了疯似的狠劲:“你不是很喜欢他么?喜欢到只听见他的声音都受不了,要不要我再帮你打一通电话,让你听着他的声音,这样会让你更有冲动。” 喻忻尔紧咬着唇,身体陷在柔软的床上,分不清是哪里带给她的痛楚更深。 “别。”她也只能低声祈求,“陆颂衍……我没有。” “没有什么?”男人声音附在她耳侧,又咬着她的下耳垂。 喻忻尔的哭腔明显:“不是因为他,不是……” “这么急于否认?”陆颂衍讽刺一笑,“是怕玷污了你的白月光?” 她再答不上来,只能以动作回应,包括敏感到轻轻一掐就能红到几乎出血的浑身,也包括情不自禁收紧的脚尖。 其他话语只能化为呻吟,又被全数吞下,最后彻底崩解。 这一晚算不上是多么美好的回忆,陆颂衍仿佛要将她的力气耗尽,换着法地让她弥补先前那一次。 喻忻尔确实沦陷了好多回,大脑持续处于兴奋状态,腰不像是自己的,四肢更是酸得快散架。 最后她也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只知道自己睡得很沉,几乎昏死。 醒来时的全身更累,差点连下床的力道都没有。 她坐在床边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然来到中午,周围空空无人,陆颂衍明显已经出去。 强撑着不适来到窗前,凭借窗外的冷风让自己沉重的大脑恢复冷静,慢慢地才将昨晚的记忆拼凑完整。 想起梁俞哲的那场比赛,她回去换了套衣服,又戴上帽子口罩打车前去他比赛的那个车场。 - 空阔的场地里只有寥寥几个人,除了梁俞哲熟悉的兄弟外还有昨晚见过的那群人。 既然已经互相认识过,喻忻尔没敢直接过去与他们打照面,只得远远站在入口处观察。 此刻比赛刚准备开始,梁俞哲在上车前专门检查过他的车,确认没问题后才进入驾驶座内。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喻忻尔的心也跟着吊起来。 梁俞哲玩超跑已经很多年,因为热爱所以才开了间车行,但他不太擅长赛车,更何况他的对手还是职业赛车手,对比起来劣势十分明显。 喻忻尔其实不太清楚这场比赛对梁俞哲的重要性,她不在意他的输赢,但她担心的是他的安危,特别是在听了昨晚那番对话后。 可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在最后一圈步入弯道的时候,梁俞哲所驾驶的迈凯伦不知是磕碰到什么地方,导致车辆打滑,完全失去控制。 瞬间烟雾弥漫,刹车声冲破天际,连空气里漂浮着的也是最让人不安的氛围。 视野中那辆车车轮与地面摩擦到冒烟,在打了两个圈之后撞击在外圈护栏上,惊险与惊慌并存。 场外已经有工作人员上前准备救援,喻忻尔急得掐紧自己的手,再顾不上矜持,越过栏杆跑进场内。 好在没出什么大事,梁俞哲尚能完好无损从车内下来,踉跄走到车前关注车的损坏程度。 “……靠。”梁俞哲气到出口脏话,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一辆车损毁。 “什么情况?”旁边有人问。 “车爆胎失控。”梁俞哲解释,怒气全然写在脸上。 他回头正准备找尤铠算账,但没想到会撞见喻忻尔。 脚步顿住,继而选择先朝她的方向过来:“你怎么也过来了?” “你没事吧?”喻忻尔拧眉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步伐。 “没事,只是有点抽筋。”他说,同时看向车场中央的大屏,上边已经在庆祝尤铠的胜利。 “先去补给站处理吧,其他事都不急,身体重要。”旁边人提议,让医护人员过来架着梁俞哲前行。 梁俞哲让喻忻尔也跟着去,喻忻尔再看了眼被撞到惨不忍睹的迈凯伦以及在终点处得意洋洋庆祝的一群人,心思复杂。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爆胎,车确定没问题?”有人问,语气里挂着明显的怒意。 梁俞哲回答:“没有,我检查过了,是赛道的问题。” “他们玩阴的?” 梁俞哲先看了喻忻尔一眼,欲言又止,回头才道:“还不确定。” 梁俞哲没有大碍,医护人员简单处理过他的扭伤,让他先别动弹。 其他人怒意颇深,咽不下这口气,继而出去找尤铠对质。 补给站内只剩下喻忻尔与梁俞哲两个人,喻忻尔走到他身边,一时间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他。 犹豫很久,才出声道:“我担心这件事跟陆颂衍有关系。” “他们那群人都是一伙的。”梁俞哲道,还为她倒了杯水,“不过你别担心,就算跟陆颂衍有关系也不是你的问题,我跟他们的矛盾一早就有。” 想起什么,喻忻尔才问:“跟你说过的正在调查的那件事有关?” 她至今不知道来龙去脉,但她不止一次从梁俞哲或是陆颂衍的口中听到零星有关那件事的话语。 大概就是,他们互相怀疑,又在暗中使坏,因而结下梁子,导致在事业生活上各方面都不合。 所以今天会在赛场上做手脚也在情理之中那是他们对他的报复。 “是啊。”梁俞哲出声,“我倒是好奇,他们还会做到哪个程度。” 喻忻尔看向室外,这里能够关注到正激烈争执的两拨人,双方情绪激动到几乎上手。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喻忻尔叹了口气,“你不是也在调查陆颂衍么?或许我能知道些什么。” 她知道梁俞哲肯定不会让她参与这些事,便赶在他拒绝前补充:“他昨晚问我认不认识你女朋友,我总感觉他在试探我。” 梁俞哲皱眉:“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喻忻尔回答,“他之前也问过你跟你女朋友的关系……他是不是认识你女朋友?” 梁俞哲还没回答。 喻忻尔顿了顿,补充:“或者说,你女朋友也跟那些事有关?” 但话音刚落。 却忽然被梁俞哲用眼神示意别说话。 她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有个人影正从室外奔跑过来,步伐匆忙。 意识到那人是谁,喻忻尔赶紧往后撤些,拉开与梁俞哲的距离。 “阿哲!”人影停留在梁俞哲身边,紧张查看他的情况,“你没事吧?听说你出了车祸,吓死我了。” “没事。”梁俞哲安抚性揉了揉女人的头,撇去其余的情绪,只留下对她的温柔。 他的注意力只在对方身上,聊了好几句后才看向喻忻尔。 主动介绍:“我女朋友,薛梦蝶。” “你好。”喻忻尔莞尔自我介绍,主动为女人腾出位置,看着他们亲密相处。 薛梦蝶对她有明显敌意,并未回应她的问候,宣示主权似的搂紧梁俞哲的手臂,与他撒娇,完全将她冷落在外。 就连梁俞哲的注意力也没在她身上,只陪着薛梦蝶闹。 察觉自己是多余的存在的喻忻尔选择识相不打扰,只留下一句:“那我先走了,你没事就行。” 梁俞哲回应了句让她注意安全,薛梦蝶一句话都没说,但用不怀好意的目光再看了她一眼。 就着亲昵的谈话声,喻忻尔踏出补给站,一直走到脱离里边人视野范围的位置才停下。 回头再看向那头。自薛梦蝶出现后她就成了透明人,连梁俞哲也没搭理她。 难怪此前大家都说梁俞哲对这任女朋友的态度特别好,现在她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不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倏然怀疑梁俞哲并非因为喜欢薛梦蝶才会跟她在一起。 “忻尔?”本去找尤铠理论的一群人回来,瞥见她独自站在草地上,便先往她这边过来。 喻忻尔与他们打招呼:“他们怎么说?” “他们肯定死不承认,一群只会耍阴招的小人。”蒋一鸣面庞紧绷,浑身上下都在展示着他的气恼,“只能先去调取监控,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是对方安排的。 喻忻尔再问:“可是这么做对他们来说能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不用出钱帮梁俞哲维护车行。”蒋一鸣道,“明明他那车行出事就是他们搞的鬼,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用找上他们,他们可就盼着这一天。” “那你们知不知道他们之间因为什么事情才会结下梁子?”喻忻尔还想着能不能从他们口中了解到梁俞哲在调查的那件事的具体细节。 只可惜连他们也不太清楚:“很久之前就有矛盾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他们没少干过恶心人的事。” 什么话都没能套出,喻忻尔只能点点头。 又听他们问:“他女朋友在里边?” “对。” “那我们还是别去打扰他们了,谁知道他们还打算做些什么。” 打趣声不断,喻忻尔也跟着笑,感慨梁俞哲藏得到底有多深。 几人约了晚饭,喻忻尔还不想就这么回去,便应下跟他们一起。 大家都是朋友,几个男人总会多加照顾她一个女生,聊的话题更多围绕她。 还能大大方方聊起感情的事情:“听说你前段时间刚分手?有没有新欢?需不需要哥哥帮你介绍?” 喻忻尔笑着抿酒:“你介绍的能是什么好人么?” “怎么不是了?保证都是钻石王老五,一个比一个靠谱。” “那行呀,我留着,以后有需要就找你。” “没问题……不过为什么是以后?你又谈了恋爱?” 喻忻尔点点头,因喝酒后脸上淡淡的红晕而是她添了层娇。 几人惊讶:“这么快?行啊你,这个速度怎么还赶上梁俞哲换女朋友的速度了。” 他们并不知道喻忻尔谈恋爱的对象是谁,她也没有说的打算。 话题倒是这么继续下去:“话说回来,我还劝过你俩谈个恋爱来着,没想到你们倒是能各找各的。” “我也这么说过,难得那小子可以跟异性保持最纯洁的朋友关系……确定纯洁吧?别是你俩背着我们偷偷谈了。” “真没准,我记得梁俞哲还说过最喜欢的类型就是忻尔这类的吧?怎么一个活生生的她就在他面前,他这都能忍住。” 辛辣的酒灌入腹,灼得整个胃滚烫,喻忻尔眉宇拧成一团,却还想接着倒酒。 每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想靠着酒精让自己清醒些,不得不说这是件很有效的方法。 却忽然被摁住,来自从身后出现的一只手。 同时伴随其他人的揶揄声:“来了,两个小时,看来战绩不错。” 喻忻尔仅看那只手便知道是梁俞哲,没有回头,但眸光暗淡些许。 身边的人为他让位,就让他坐在她身边。 忽略其他声音,梁俞哲坐下后先与喻忻尔道:“这酒对你来说太烈了,少喝点。” 在他女朋友没在的时候,他对她永远这么好,也只有在那人在场的时候他才知道收敛。 就连身边人也说:“刚从女朋友那过来就开始养鱼,够渣。” 梁俞哲堵住他们的嘴,随便胡扯几句,过程还不忘在意喻忻尔的状态。 见她看似不太舒服,又主动道:“吃饱的话我先送你回去吧,不用理会他们。” 喻忻尔点头:“我想出去坐一会。” 梁俞哲立刻应道:“好,我陪你。” - 喻忻尔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行为。梁俞哲有女朋友,她有男朋友,而他们却在黑夜一齐坐在酒馆门口的台阶上,并肩相靠,略显暧昧。 可她确实有很多疑惑的点,需要与梁俞哲静下来聊一聊。 她盯着地面上两人一致的影子,还记得他们刚认识那天,也是在这么一个降温的黑夜,他从酒吧内将差点被猥亵的她救出来,亲自送她回学校,并叮嘱她:“你太单纯了,在这种地方很容易被盯上,最好带个熟悉的能保护自己的人一起。” 那时也没想到,他会成为他口中的那个人,总出现在各种鱼龙混杂的场合里护她周全。 “所以能告诉我吗。”喻忻尔率先出声,“你跟你女朋友是怎么开始的?” “是我接近她的。”梁俞哲一副轻松惬意姿态,“你知道的,我谈恋爱从来不需要什么理由。” “跟你那个计划有关系?”喻忻尔坚持问。 这次梁俞哲没有隐瞒:“嗯。” 她确实猜中了,他这场恋爱谈得另有目的。至于具体的,梁俞哲不愿说,她也不再过问。 “我自有分寸,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梁俞哲补充,“我反倒更担心你,你怎么又回到陆颂衍那边了?” “因为我奶奶生病了,我需要他的帮助。” “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 “不太方便,而且这段时间你事情那么多,我不好打扰。”喻忻尔打断他。 才接着说:“其实他对我很好的,真没事。” 为了佐证这个说法,她将与陆颂衍的一年约定告诉他,说是这种日子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 梁俞哲看着她,眼里的担忧还是没散去:“但你想过没有,他是不是真的抱有目的。” 但喻忻尔摇摇头。 有什么目的么,这都不重要了,况且她也并非是喜欢陆颂衍才会跟他在一起。 她释怀般出声:“我只要确认他不会伤害我就行,反正就一年,很快就能过去了。” 梁俞哲沉默了片刻。 再问:“分不了?” “嗯。” 梁俞哲收回目光,最终也只能是一句提醒:“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 喻忻尔无声,只盯着顶上明晃晃的路灯。 男声与黑夜融合在一起:“不管过了多长时间,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 - 喻忻尔最后没梁俞哲送她回去,只说是陆颂衍盯得紧。 实际上她想一个人散会步,她的心情低落,思绪依旧复杂。 与自己曾喜欢过的人呆在一起,无论过了多久还是会让人惆怅是的,她曾经因为梁俞哲心动过。 他是第一个给她善意的人,也是第一个扬言说要保护她的人,他待她温柔,教会她诸多她从未接触过的技能。在面对这么一个人的时候,从没有体会过爱意的她毫无防备地喜欢上他。 但他是个很爱玩的人,身边女人从来没有断过,他时常表现出对其他人女人的兴趣,但从来不会回应她明显的喜欢。 她不甘心,直到去年年底,她发现他有长达两个月的空窗期,终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找了个机会向他表明心意。 但被拒绝得很果断。 那个从没有拒绝过异性的人给了她理由:因为她太干净,而他太脏,他碰不得。 喻忻尔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所谓‘太干净’而被拒绝。 从那时起,她就产生了想要将‘干净’两个字从自己身上剥离的想法。 在见到陆颂衍的刹那,她心底闪过的想法亦是如此。 天边忽而出现一道闪电,从压抑灰蒙蒙的天色中强势出现,好似在提醒着她。 但她还是没能做好迎接暴雨的准备,来不及躲闪,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了满身。 最后打车回去,但尽管如此她全身还是湿透,狼狈得不成样子。 踏出电梯,推开沉重的大门,迎接她的是全亮的灯,以及落地窗前正观赏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的男人。 闪电还在持续,让世界忽明忽暗,也在男人脸颊打上清晰的明暗分界线。 陆颂衍没回头,让她的身影出现在那扇玻璃的倒影上,也是出现在雨景中。 他只冷眼看着,声音更加平稳:“终于知道回来了?” 第31章 转折 喻忻尔将被雨水浸湿的外套脱下, 挂在过道处的衣架上,再抽了两张纸巾擦拭身上的水渍。 完成一系列动作后才慢吞吞回应:“嗯,难道我晚归还要先经过你同意么?” 她话落的语气带着些冲, 这头男人转身看向她,眉宇染上不悦。 他问:“去哪了?” 喻忻尔还是没有好好与他交谈的打算,又拧了拧自己的头发,姿态漫不经心。 “你难道不知道我的行踪么?”她反问,语气漠然,“怎么没人向你汇报过?这不太应该吧。” 下午几乎整个车场内都是陆颂衍的人,她虽没有直接靠近那群人, 但他们大概率看见过她的存在,更何况她还当着众人的面跑去找梁俞哲。 再退一万步讲,她的行踪始终在陆颂衍的掌控范围内,何时能躲得过。 “我想听你的解释。”陆颂衍沉声, 给足了她机会似的。 但喻忻尔依旧没有好态度:“我的解释就是,白天我去看了梁俞哲的比赛, 晚上跟他们一起吃饭, 全是男性, 只有我一位女性,对了。” 顿了顿, 再以最自然的姿态对着陆颂衍:“吃饱后我还跟梁俞哲一块散步了,我跟他, 两个人。” 早在她回来见到陆颂衍的第一刻, 她就知道他肯定已经了解过她的行踪他平时不会主动等她,除非生气的时候。 “散步?”陆颂衍闻言轻佻眉眼, 闪过惊诧,“他原来还能散步?” “是啊, 很失望吧,出了那么大的车祸,结果只是轻微扭伤。”喻忻尔接过话。 未曾想下一句传来的是陆颂衍的回应:“是挺可惜的。” 喻忻尔拽紧手边纸巾,她是侧对着陆颂衍的,余光里还是他淡然沉稳的姿态,噙着对生命完全的漠视,仿若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随随便便用对手的生命当取乐的工具。 她忽然觉得陆颂衍很陌生。 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他,眼里不争气地又被薄薄一层雾气填充。 她质问道:“他的车祸真的是你策划的?” 她知道陆颂衍与梁俞哲之间在互相猜忌,但她始终以为她是最了解这两个人的,不管彼此间有再大的矛盾都不至于耍阴招。 可她好像看错人了。 在这瞬间脑袋承受的东西多得快炸开,她继续道:“你难道不知道跑车在高速的情况下失控是件多么危险的事情吗?他死里逃生一场,结果却换来你轻飘飘的一句可惜,你的目标难道是要逼死他才罢休吗?” 她难以置信盯着陆颂衍,没了与他靠近的勇气。 内心强烈的委屈驱使她急于倾吐:“我真的不知道哪个才是你,明明你愿意花时间来帮我处理我奶奶的事情,让我以为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但你现在算什么?”她的浑身止不住发抖,却还是强硬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你认为我跟他有关系那你就冲我来,我人就在这任由你发泄,你为什么非要用这么极端且幼稚的方式伤害他?” 话语声越落越重,承载着失望与生气,已然为他定了罪。 陆颂衍面色阴沉,来到她身边,居高临下死盯她的双眸:“一回来就急于与我争吵,请问你又在气什么?” 他接着道:“是将他被针对的怨气发泄在我身上,还是气我无法跟你心爱的人和谐相处,亦是认为我是将你们拆散的那个罪人。” “我说过很多次,我跟他没有超过普通朋友之外的关系!”喻忻尔强调。 可她音调抬得过于高,语速太过急切,一切都在彰显她的心虚。 陆颂衍往前一步,逼近她,双眸依旧定格在她身上。 食指指尖点了点她的胸口:“你敢说,这里始终装着的人不是他?” 喻忻尔往后退了一步,任由本就已经沾了湿的发丝黏在脸颊阻挡她的视野。 她气到语无伦次,却难以继续理论:“是又怎么样?能改变你做过的那些龌龊勾当吗?” 她知道这个话题再聊下去没有意义,她改变不了自己喜欢过梁俞哲的事实,也改变不了陆颂衍对梁俞哲的仇恨。 每当碰见这种烦乱的事情时她只想逃避,更何况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根本不给她争吵的底气。 刚想逃避离开,手腕却被男人握住。 她想挣脱却无法抽身,换来的是男人愈加大的力道,直接将她拖回来。 女人重心难稳,几乎被摔到那架钢琴上。瞬间淆乱的琴键敲下,共同组合成震天动地的轰鸣声,形成无数个声波击向四周。 喻忻尔的骨关节吃痛,试着抬起双手,却又不慎触碰到另外几个琴键,各式声音此起彼伏。 但这并不能换来男人的动容。 他一字一句质问:“我做过什么?你告诉我,你宁愿相信任何一个人的话都不会信我,最后却把错全怪在我头上?” “不是你吗……”喻忻尔咬牙,声音渐弱。 “是我什么?”陆颂衍逼问,“是我派人在他的车上动手脚,是我想让他输了这场比赛?” 他死掐着喻忻尔的手:“喻忻尔,我真没看出来你这么蠢,我若是真想冲着他来,我能让他活到现在?” “我不知道……”喻忻尔声线颤抖着,“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根本不了解你。” “我不是一直在努力让你了解?你想要的东西我有一样亏待过你?而你是怎么对我的?”陆颂衍气到双眸通红,“我不介意你爱过谁,但在我面前你连装都不装,你告诉我,龌龊的人到底是谁?” 喻忻尔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 是她误解了陆颂衍,是她不分青红皂白将所有错归结于他身上,也是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他会是个好人。 男人那双手握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与他对视。她硬着头皮面对,双手无助得抓着他的手腕。 “陆颂衍……”她低声轻唤。 “你还知道我是谁?”陆颂衍推开她,他也几乎失去理智,“你现在的模样真让我恶心。” 喻忻尔重心再次不稳,在钢琴前动弹的每一下都能发出各种声音。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陆颂衍俨然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给她一阵巨大的关门声。 她被吓了一跳,僵直站在地面,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晚上的她确实太过于冲动,是她先入为主地以为这件事一定跟陆颂衍有关系,并将所有气都撒在他身上。 面对生气的陆颂衍,她永远没有任何办法,每次都会被他逼问到哑口无言,最后甚至连道歉的话都说不出来。 全身上下依旧是狼狈的,冷空气就着湿透了的衬衫侵袭她全身,让她冷到发抖。 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才抱着冰冷的自己起身上楼,试图泡个热水澡暖暖身子。 身处在有湿热气息的空间内,她头因此变得昏沉些许,整个人反应都慢了半拍。 她本还在犹豫要不要打通电话向陆颂衍道歉,但她还没下定决心,就先接到一通电话。 来自常裳,她看了一眼后接通,将手机放在浴池旁开着免提,双手重新缩回到热水中取暖。 “怎么了?”她的声线里的疲惫压根藏不住,还挂着很浓的叹息。 就连常裳也捕捉到:“你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虚?不会是感冒了吧?” “没有,我在泡澡呢。”喻忻尔出声,眼神瞥向天花板。 兴许是心底积压的情绪太多,让她迫不及待想找个人倾诉,一时间也忘了询问常裳打这通电话过来的缘由,她继续说道:“我刚才跟陆颂衍吵了一架。” “怎么了?”常裳重视些许,“不会是跟梁俞哲有关吧,我跟听他们说了他下午出了场车祸。” “嗯。”喻忻尔回答,“我以为那场车祸跟陆颂衍有关。” “怎么可能?”常裳闻声立刻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就连她也知道相信陆颂衍,为什么她会把他想得那么坏呢。 喻忻尔自嘲一笑:“现在想来真的很过分。” 常裳顿了顿,才说:“我打这通电话给你也是想跟你说这件事。” “嗯?” “上回你不是好奇陆颂衍的事情吗,后面我问过我朋友了,他们说其实他小时候挺惨的,他生母出轨,直接抛下两个孩子跟野男人跑了,当时陆颂衍怎么求都没用。” 常裳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告诉她,“对了,那个女人好像还是直接当着陆颂衍的面跑了的,还直言就是不要他的,你想想,这对当时只有五岁的他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喻忻尔闭上眼睛,将自己完全泡在水里,听着常裳讲述的关于陆颂衍的过往 “后来陆颂衍的父亲特别生气,对两个孩子的态度都很差,甚至动了将他们赶出家门的心思。那时的陆二公子就只有一岁,什么记忆都没有,还是陆颂衍在照顾他,也是他扛着打骂坚持留在陆家,他们才能有今天。” “不过后来陆莨道过歉,说只是太生气了才会有那种反应,结果没过多久他就领了位已经大了肚子的女人回家,也就是他现在的妻子。” “他们还没结婚的时候陆颂衍就出国了,也不愿认那位后妈,陆莨为此特别生气,断过他一段时间的生活费,就这么让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独自生活在异国他乡。” 所以同是兄弟的陆颂衍跟陆持临之间的性格差距才会那么大陆持临早在有记忆的时候就一直生活在新的家庭下,但陆颂衍经历的太多,无法与新的家庭建立感情。 长期都是独自一人生活,自然养成了冷漠的性格,难以与人亲近。 “所以其实我挺能理解他的,他应该还是渴望能拥有一段亲密情感的,但又不知道应该如何与人相处。”常裳一针见血。 “他其实不坏,就算再恨一个人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她继续道,“梁俞哲的事情我认为跟他没有关系,可能他连旁观者都算不上。” 喻忻尔脑袋沉得要命,努力汲取源源不断的信息点。 才睁开双眼,语气轻得难以被捕捉:“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 后面常裳还与她聊了几句近况,她含糊应和着,实际上意志越来越模糊。 常裳知道她心情不好,没过多打扰她,交代她好好休息。 缓声应了句好,喻忻尔本想将手机拿过来挂断电话,未曾想指尖力道不够,没能抓住掉落的手机。 厚重的机身直直砸入浴缸中,溅起翻腾的水花,她反应迟钝了好几秒,才想起要去将手机捞起来。 水柱顺着手臂往下流,湿漉漉的手紧急拍打屏幕上的水珠,却无奈只能看见屏幕上的蓝绿色块。 连开机都没有办法,她只能先将手机放在旁边毛巾上,企图用毛巾吸去上边的水珠,疲惫得继续靠在浴缸里休息。 今天真的是很糟糕的一天。 她似乎听到了很多消息,却一件事都解决不了,反倒将原本还算和谐的生活搅得一团乱。 身体累得完全不想动,她就这么靠在浴缸里,慢慢地睡了过去。 直到浴缸内的水凉了,她再次被冻醒,才意识到自己正睡在什么地方。 起身随便擦干身子随便披上浴袍,回到床上将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继续睡觉。 但只知道自己越睡越昏沉,整个人越来越不舒服,时常分不清梦与现实。 - 陆颂衍从家离开后直接去的是酒店,他开了瓶上好的酒,抽了将近半包烟,才能使自己稍微冷静下来。 方才他确实气冲上头,顾不上其他,话说得太重,似乎还推了她一把。 记忆里她的气色很差,晚上还淋了雨,也不知道她后面怎么样了。 陆颂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单手烦躁得扯下领带。 跟他有什么关系。 指不定她现在会去找某个男人哭诉。 他走到吧台前,捞起桌上仅剩一根的那包烟,本准备点燃。 但手机忽而接进一个电话。 香烟咬在口中,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陌生号码。 他接通,同时摁下火机,靠在台前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陆总你好,我是常裳,可能突然打这通电话给你有点冒犯,但不知道你现在是否有时间?” 他在脑海中检索过这个名字。 并无什么印象,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有的他的手机号。 “什么事?”他声音低沉,是明显对待陌生人的语气。 那头的人反倒沉默了片刻。 才鼓起勇气解释:“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忻尔的朋友,刚才与她通过电话,但在最后我听见她那边传来一声巨响,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后面再打她的电话都没能打通。” 话落,陆颂衍皱眉,提高警惕。 常裳接着道:“我有点担心她的情况,但我人没在国内,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帮我去看看她……” 刚点燃的烟终是直接被掐灭,陆颂衍连外套都来不及穿,迅速备车回家。 过程给喻忻尔拨打过好几个电话,但得到的都是已经关机的提示音,更无从知晓她此刻的状态。 家里的一切与他离开时一样混乱,他径直上楼,步伐频率一改往日的淡定。 推开卧室门,映入眼帘的是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女人,她应该是很难受,正在被褥中微微发抖。 “喻忻尔?”他开灯,前去触碰她的皮肤。 很烫,烫到令人心慌。 立刻多给她盖了层被子,下楼替她拿了药,又接了杯温水来到她身边。 “起来吃药。”他说,试图将人唤醒。 但换来的是一句不耐烦的:“滚啊,别吵我。” 陆颂衍尚且看在她烧得迷糊的份上不与她计较,略微坐在床边,将人拖过来。 “发烧不用吃药?”虽是质问,但语气还算温柔。 “吃个屁,你管我。”也不知道是有多委屈,喻忻尔并不想理会陆颂衍,吸了吸鼻子后又翻了个身,“跟你有什么关系?烧死我算了。” “……” 陆颂衍本就还在气头上,愿意冰释前嫌从酒店赶过来照顾她,分明是好心让她吃药,却又被她以这样的态度对待。 他的语气难免加重:“要死也别死在这。” 床上的人一听,脾气也瞬间上头,撑着再沉重的身子就想起身:“行啊,那我离开好了吧,我去死在其他地方,你满意了吧。” “喻、忻、尔。”陆颂衍用劲将她拖下来,双臂压着她躺回床上。 恼恨的双眸死盯着她:“你还要闹到什么程度?真以为借着发烧的名义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怀里的人倒是安静了,别过脑袋,无血色的唇紧抿,不难读懂她的难受。 陆颂衍尽可能压下内心的燥意,再次强调:“吃药。” 但对方依然没反应,连句话也不愿意说。 “真的想死是不是?”陆颂衍握着她的肩膀,刚想抬手将她的头掰回来。 却发现女人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道,紧闭着双眼看,呼吸微弱。 “喻忻尔?”陆颂衍察觉异样,试图轻拍她的脸。 还是没回应,他的动作更急促些,将她抱在怀里。 轻唤:“喻忻尔?” 再沉稳的性格在这一刻都难以维持,全身上下展露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迅速联系司机,将女人紧紧环抱,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再落下的声音甚至带着几分恳求:“喻忻尔,说话,别不理我。” “……” 喻忻尔直接睡晕过去。 这场发烧来势汹汹,让她的一切行动都受到阻碍,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事。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她的手上还打着点滴,身体依旧沉重到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她身边空无一人,她也没能在床头桌子上找到自己的手机,才恍然想起昨晚手机浸水坏了,她还没来得及拿去维修。 有关于昨晚的片段她才慢慢地回忆起来。 她好像又对陆颂衍发脾气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生病的时候对陆颂衍的印象只有他拿着皮带说要找她算账的那一幕,况且他对她越温柔,她就越是变本加厉。 醒来还是愧疚感居多。 病房的门忽而被推开,她还以为是陆颂衍,本思考着应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他,没想到来的是戴安。 戴安礼貌性告诉她:“喻小姐你烧还没退,先在这边好好休息,有什么问题随时叫我。” 紧接着又将她的手机递给她:“你的手机已经修好了,总体没什么大问题。另外陆总交代你醒后给他回个电话。” “……好。”再一次被安排得妥当的喻忻尔握着手机,心情复杂。 戴安还告诉她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内她的奶奶打过电话给她,她赶忙先回拨过去,好在没出什么事,只是奶奶想找她聊天。 再不舒服的身子在与奶奶交流过后都会神奇得有所好转,他们聊了很长时间,奶奶还交代过让她与陆颂衍多照顾自己,特别是让她控制好脾气奶奶是最清楚她性格的人。 结束通话后喻忻尔也冷静下来了。 她还没给陆颂衍回电话,就先接到他打过来的。 接通,但双方都没出声,特别是她还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直到听见陆颂衍平稳的一句:“占线那么久,给你打一通电话难如登天。” “……是奶奶,她打电话给我。”喻忻尔解释,声音低弱带着歉意,指尖随意扣着手机壳。 才下定决心说了句:“谢谢你送我到医院来。” 陆颂衍没回应她,让气氛寂静片刻,她才抿唇接着道:“我昨晚好像又对你发脾气了,不好意思,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这会才听见陆颂衍淡然的声音:“原来你也会道歉。” 他的语气算不上柔和,藏了些暗讽,喻忻尔只能轻微叹息。 这事她确实有问题,连不满他情绪的资格都没有。 她又试探性问道:“你在公司吗?” “嗯。” “那我等会过去找你吧。” “找我干什么?” “……”喻忻尔也不知道。 又听陆颂衍低沉的嗓音:“烧没退就四处跑,真想死也不用这么明显。” 喻忻尔选择闭嘴。 兴许是知道自己话又说得太重,那头男声顿了顿,又换了种语气:“傍晚我过去医院,想吃什么跟戴安说。” 话落便挂断。 喻忻尔吊着点滴的手捧着手机,目光在通话结束自动回到桌面的屏幕上定格。 想起昨晚陆颂衍那么着急的模样。 她理亏她知道,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但是。 陆颂衍怎么还对她那么好? 伸手点进消息界面,她有十多个小时没看手机,找她的人并不少。 其中有常裳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才知道原来是常裳让陆颂衍回去找她的。 还有一条消息是梁俞哲发的,说是车祸的原因查清楚了,并非人为,而是意外,是在装修的时候跑道上就出现的问题。 她应好,这下是彻底老实了。 不愿再去想那些事,她一个人呆在偌大的vip病房中,闲着无聊躺回床上,没过多久又睡了过去。 再一觉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点滴也打完,精神跟体力都恢复了不少。 一抬眸,窗外昏黑,室内还有盏暖黄的灯陪伴,而陆颂衍就在自己身边。 “我醒了。”她轻声说了句,默默从床上爬起身。 得到的是男人丢过来的冷言:“我没瞎。” “……” 喻忻尔吃瘪,还只能咽下。 她一天没吃东西,饿到前胸贴后背,自觉主动接过陆颂衍带过来的外卖,安静盘腿在病床上吃饭。 饭香味飘满整个病房,男人还怡然在沙发处翻阅杂志,连眸都没抬。喻忻尔时而悄悄关注他,神情不大自然。 直到一次被逮个正着。 陆颂衍戴着半框眼镜,眼里的阴冷直直朝她投来。 她一个着急,自己兜不住事,将最心底的反应完整交代: “我确实是喜欢过梁俞哲,但只是之前,我这人还是拿得起放得下,不至于要在他身上坚持多久。” “怀疑你的事确实是我的问题,今后不会了,我就算怀疑我的脑子也不会再怀疑你的人品。” “至于昨晚的事,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故意的,也很感谢你的不杀之恩。” 陆颂衍放下报纸,泛着意味深长的眼神依旧在她身上。 说是道歉,但她这话更像是威胁。 毫无诚意,也阴阳怪气。 第32章 释怀 喻忻尔直接无视陆颂衍的动作。 手边仍抱着饭盒, 但一口没吃下去,继续说:“但话又说回来,我为什么会不信任你呢, 因为我发现你对我了如指掌,而我对你的了解几乎为零。就像之前,你给我的印象就是个儒雅斯文的人,谁知道你轻而易举就能将我原本平淡的生活搅乱,有过这件事在先,我就再也不确定自己对你的判断到底是对是错了。” 他们很少以这么心平气和的方式诉说着对对方的态度。 可能是心底积压的情绪太深,也可能是发烧真把脑子给烧坏了, 不说这番话喻忻尔就难受得紧。 不过这也是件好事。 他们之间还是需要一个契机去修复关系。 陆颂衍确实认真听着她这番长篇大论。 单手将眼镜摘下,略有思考:“你的意思是,之前我给你的印象就是个有钱的冤大头?” “……” 喻忻尔欲言又止。 什么冤大头,这是什么理解能力。 但还没反驳, 又先被男人的话堵回去:“背着我看其他男人跳舞、跟其他男人搂搂抱抱、还跟暧昧对象面对面吃饭聊天,还要求我不能介意, 不是冤大头是什么?” “我那是在试探你……”喻忻尔想了想, “不过如果你没有派人跟踪我的话, 那你怎么知道的?” “你知道陆家在京城涵盖多少产业么?”陆颂衍揉了揉眉心,“我想要知道什么还需要通过跟踪的方式?” 喻忻尔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你看看你看看, 就是因为你做什么事情都是轻而易举就能完成,我在你面前像蝼蚁一样渺小, 所以我不信任你也很正常吧。” 陆颂衍总认为她这话就是一番托辞, 毫无她方才嘴上说的‘道歉’之意。 方说:“此前的事情不如翻篇,至今期限还没到, 该怎么做想必你心里有数。” 喻忻尔思忖了片刻。 能翻篇么,那件事确实让喻忻尔再无法用寻常的态度面对陆颂衍, 也让她在他面前的地位被压到其低。 可日子都是要向前过,不翻篇折磨的只会是两个人。 她问:“怎样才算翻篇?你想让我认为哪个才是你?” “哪个都是我。”陆颂衍回答得沉静,“我最恨对感情不忠不义的人,当时的事有冲动的成分在。” 喻忻尔想起常裳的话。 他的母亲出轨,当着他的面直言不要他,就连他的父亲一看见他也觉烦心。 一个从五岁就被全世界抛弃的人在面临类似的事情上会有那种做法,好像也没那么说不通。 试图站在他的角度理解他,她才说:“那也行吧,我不介意翻篇。” 但顿了顿,再补充:“但你也知道你太冲动,换言之是不是你承认自己的错误了,既然这样的话你是不是还欠我一句道歉?” 陆颂衍抬眸睨视她。 仿若听见什么有趣的话,眸底闪过暗光,眉宇稍许往下压。 喻忻尔已经能猜测到他的潜台词“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道歉?” 深知自己几斤几两的女人讪讪一笑,默默抱着饭盒转过身。 见好就收:“不道就不道,当我没说。” 陆颂衍自然没兴趣陪她在这聊些胡言乱语,重新将报纸拾起握在掌心,只丢给她一句话:“吃饭就本分吃,吃饱后出院回家。” - 退烧后的喻忻尔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再加上睡了一整日,晚上尤其精神,压根没有困意。 跑下楼练了会琴,还专门找了Jean汇报这段时间来的学习心得,而后才回到卧室,继续做着与奶奶的旅行攻略。 她已经跟公司请好假了,下周开始她将有一整周的休息时间,不过想起这是与奶奶的最后一次旅行,她又觉得这一周时间压根不够。 人总是这样,只有在失去前才知道珍惜。 陆颂衍到凌晨才从书房回到卧室,此刻喻忻尔还坐在窗前书桌旁,随便戴着陆颂衍的眼镜继续研究攻略。陆颂衍只扫了她一眼,继而前去洗漱。 洗漱完成后她还在那一动不动,似乎遇见了什么难题,表情里满是纠结。他绕过,先行上床。 关闭床顶上最刺眼的大灯,陆颂衍淡淡出声:“还不打算睡觉?” “我不困,晚点吧。”喻忻尔随口回答,握着笔的手落在纸上书写。 但陆颂衍没有躺下,而是靠在床头拿了本书翻阅,似乎正在等她。 喻忻尔发现异样,才停下来偏头盯着他:“你也不睡?不会还想先跟我做完再睡吧,不怕我会将发烧传染给你?” 陆颂衍头都没抬:“放心,我对这种自虐的行为没兴趣。” 喻忻尔自讨没趣,选择回头自己完成手头上的事情。 陆颂衍这边位居高层,周围寂静无声,特别是在夜晚,留下的只有偶尔的翻阅声以及书写声。 喻忻尔大概写好与奶奶出行的注意事项,以及每处地方的特色,争取能给奶奶最好的旅行体验。 差不多完成的时候时间已经进入下半夜,她盘着腿在原位伸个懒腰,回头才发现另一边陆颂衍已经睡下了。 她将台灯关闭,站起身往他身边过去,步伐不自觉放缓,连呼吸也不敢太重。 她很少看见熟睡的陆颂衍,跟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但每次都是她比他更先睡下,也比他更晚起床。 因此她时常怀疑这个人到底需不需要睡眠,却又总能在睡梦里捕捉到那双抱着自己的手以及拍打在脖颈的均匀的呼吸,让她知道原来他在她身边还能睡个好觉。 像当下这样,她清醒着,居高临下凝视男人睡颜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喻忻尔忽然有个想法,想试探陆颂衍的睡眠到底有多深比如拿画笔在他脸上画画,好奇他会不会醒过来。 不过她还没行动,就先听见男人的声音:“看够了么?” 他还是闭着眼的,没有任何动作,淡定得甚至让喻忻尔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刚想撒腿就跑,未曾想手腕先被拽住,男人总算略微睁眼,挟带倦意的眸与她对视。 喻忻尔想走走不了,当下的动作还让她看起来像是干坏事被抓了个现行。 轻咳两声解释:“我动作已经够轻了,可没有故意吵醒你。” 耳侧传来男人很重的呼吸声,他没有起身,身躯中完全书写着困惫。 “你挡住了那束光。”他提醒。 喻忻尔顺着他所说的方向回头看了眼。 她身后是房间内留下的唯一一盏灯,是昏暗到不会影响睡眠的夜灯,而他竟然会因为这么一点光影的改变而被吵醒。 动作默默往旁边挪,识相道歉:“我不知道,你继续睡。” 陆颂衍才松开她的手,缓声交代:“上床。” 喻忻尔活动了下手腕:“我不困,还不想睡。” “那也过来。”陆颂衍嗓音低哑。 看在自己无意间吵醒他的份上,喻忻尔才依从他上床,但还没将被子盖上的时候身边便伸过来一双手,完完全全将她搂住怀中。 是再熟悉不过的感觉,喻忻尔顺势往他那边靠,让他的气息将自己包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此刻的陆颂衍有点黏人,像是贪恋她的温度,依赖她的气息。 她知道陆颂衍好像将她当成是入睡的工具,倒也本本分分充当他的褪黑素。 但她依旧没有困意,过了好段时间后还是清醒着的,只能看着对面玻璃上反射出来的两人相拥的倒映。 忽而用最小的音量询问:“睡着了吗?” 若非在当下如此寂静的环境里,她甚至连自己都听不到这几个字,在此刻也只能捕捉到一点气音。 但陆颂衍依旧能听清,并用不耐的语气回应:“你说呢?” 喻忻尔吓了一跳:“我又把你吵醒了?” “没睡着。”陆颂衍回答。 “你昨晚也没睡吧。”喻忻尔不禁出声。 陆颂衍“嗯”了声。 “你不困吗?” “困。” “那你为什么不睡?” “被你吵醒。” 喻忻尔吃瘪:“行吧,那我不说话了,你继续。” 她在想,如果是她的话估计早就睡过去了,她平日需要的睡眠时间很长,更何况是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能睡到连地震了都不知道,更别说会因为一点点光线变化而失眠。 她又听见陆颂衍的声音:“继续说。” “说什么?” “随便。” 莫名其妙的命令,喻忻尔盯着玻璃上的两人,再问:“不是会吵醒你?” “你别管。”男人的声音更低。 喻忻尔欲言又止,稍微侧了侧头看向男人,知道他很累,还是贴心得依从他的话。 再问:“那我如果说了你会回应我吗?” “看情况。”男人还是回应她了。 但喻忻尔想了片刻,“算了你还是别闭嘴吧,听你说话我怕我忍不住恼火。” 陆颂衍喜欢听她的声音,那她便满足,只是单口相声并不好说,不一会儿就没了声。 让空气沉寂几秒,身后的呼吸平稳,喻忻尔也不知道他睡没睡着。 忽而小声唤他:“陆颂衍,我能不能问你个事。” “说。”陆颂衍还是给予她回应。 但反倒轮到喻忻尔没说话。 她想从陆颂衍的口中听见他对自己过往的描述,但他估计不会告诉她,她也不想让他知道她在好奇他的事,索性闭了嘴。 又过了片刻,她依旧没有睡意。 干脆以极小的动作幅度翻了个身,让自己面对陆颂衍。 眼里是男人闭着眼悠然的模样,他脸上没什么肉,所以即使侧躺着脸部也不会变形,依旧俊逸温文。 喻忻尔轻轻出声:“会吵醒你吗?” 这回并没得到回应,男人连呼吸频率都没变化,似是俨然熟睡。 喻忻尔悄悄伸出手,在他的鼻尖小心翼翼碰了下。 兴犹不浅似的偷着乐,用气音接着道:“真睡着啦?你不会离不开我吧?” 男人仍然没动弹,她的指尖又稍微在他的唇上一点,正准备再往下触碰。 手腕忽然被握住。 紧接着,在自己背后的那只手向上抬直至扣着她的头,将她往前方带。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的吻先落下。 又急又重,似带着报复,将她挑衅的话连同呜咽声一并吞下。 还不忘回应她的话:“这下睡不着了。” 第33章 想念 确实是睡不着了。 喻忻尔还沉浸在那个吻中, 反应过来的时候胸前已经袒露了一大片,男人的脑袋就埋在她的锁骨处,强势在上边留下他的痕迹。 她抱着他, 舒服得哼哼两声,同时问:“你真不怕被传染了?” 男人没说话,用指腹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抬,唇再次覆盖她,用动作回应比起留下健康的身体,还是享受当下最重要。 碍事的被子已经被掀开,身上最后一层衣物随之褪下, 没了遮挡的身体尤其敏感,被凉意包裹着。 喻忻尔打了个寒战,轻轻推着陆颂衍:“有点冷。” 陆颂衍试了试她的额头:“烧还没退?” “退了。”喻忻尔双手绕过他的肩膀,眼里染上些娇媚, “真怕我会传染给你?但可惜已经晚了。” “是怕你承受不住。”陆颂衍抱着她,长臂在床头柜上摸索, 将室内的暖气温度调高些。 今晚的他还算贴心, 动作完成后还会专门询问一句:“还冷么?” 喻忻尔咯咯笑着, 微凉的指尖在他的肌肉轮廓上游走:“那就要看你本事了。” …… 开始的时间本就在黎明前夕,这么一来愣是耗了个通宵, 旖旎彻夜。 室外的天从昏暗到明亮,阳光强势穿过窗帘的缝隙挤入室内, 只成一条缝打到两人身上。 喻忻尔已经热到冒汗, 却忘了将暖气关掉,在陆颂衍身上喘息。 男人则缓慢吻着她, 富有温情,无微不至。 “天亮了。”喻忻尔看向窗外, 忽而觉得这个夜晚快到像是一场梦。 “你真的不用睡觉了。”她继续说。 陆颂衍松开她,莫名地“嗯”了声,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彻底结束后起身穿上衣物,若无其事地前去浴室。 反倒是喻忻尔累到有了困意,双眸盯着他的背影,抱着枕头很快进入迷迷糊糊的睡眠。 直到陆颂衍出来,她隐约听见动静,才睁开朦胧的双眼。 “早晨要去公司么?”陆颂衍问她,同时绕到另外一边将暖气关低些。 喻忻尔回答:“要,但打算晚点再去。” “几点。”陆颂衍接着问。 喻忻尔哪知道他问这么多干什么,但还是道:“十点半吧,我还能再睡一会。” “那我交代戴安十点将早餐送过来。” “好。”喻忻尔随口回应。 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她又快睡了回去,陆颂衍倒也没再打扰她。 只是在他离开前,喻忻尔还能察觉到有个人正扯着自己压在身下的被子,随后替自己盖上。 - 喻忻尔在梁俞哲那边听说了他那件事的最新进展。 说是对方知道事故的原因后竟主动表示歉意,这事算告一段落,但再没提及合作的事情,他还得继续为了这件事奔波。 这事对喻忻尔来说也爱莫能助,只能从精神上为他加油。 周五喻忻尔提前下班,准备回去收拾行李准备旅行。下班后与同事约了个晚餐,倒是没想到会恰好撞见梁俞哲的女朋友。 她们仅有过一面之缘,况且对方对自己有敌意,喻忻尔本还在犹豫需不需要过去打个招呼,就瞥见对方先朝她的方向过来。 “你好。”她站起身礼貌应和。 但对方的表情依旧不友善:“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既然看见了,那么我警告你一句,离我男朋友远一点。” 她的嗓音并不小,再加上是在咖啡厅这种密闭空间内,这阵警告言语足以传入其他人的耳畔。不少人闻声好奇投来眼神,加以些窃窃私语。 喻忻尔认真看着对方,解释:“你误会了,我跟他并没有其他关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他有意思。”薛梦蝶的眼神满是恼意,“我不管上次在我过去之前你们在干什么,但要是敢再有下次,我绝对要你好看。” 话落,她怒气冲冲转身离开,幸运的是她没有什么当众撒泼的动作,事情尚且不会闹得太难看,但经过这么一出周围人看着她的目光已然加上意味深长,仿若已经将她扣上小三的帽子。 喻忻尔对上同事的眼神,也只能小声解释:“我有男朋友,不至于对其他男人感兴趣。” 余光注意到窗外女人离开的背影,她总觉得不太舒坦,却又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本想找梁俞哲问清楚,但又担心影响了他们两人的关系,只能作罢。 晚上回去收拾行李,她不打算携带太多玉琴,所以收拾得还算轻松。 她买的是隔日早晨七点半的机票,需要提前两个小时到达机场,最晚五点就得起床。本打算早点睡觉,但想起还在书房的陆颂衍,便先过去找他。 陆颂衍最近的工作似乎挺忙,时常忙到半夜,每天都是她先睡,彻夜安分得很。 推开书房的门,她并没打扰,坐在距离他最远的沙发上,隔空对话。 “我明早就走了。”她还不知道如何展开话题,干脆盘着腿盯着他。 陆颂衍的注意力仍旧在工作上:“知道。” 喻忻尔又问:“整个医疗团队全程都会跟我们一起对吧,我奶奶行动不方便,过程不定数又多,我怕中途会出什么事情。” 陆颂衍嗓音淡然:“嗯。” 气氛又这么陷入沉默。 喻忻尔接着说:“我只跟公司请了一周的假期,但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回来,也可能想找个借口在那边多呆一段时间。” “知道。”陆颂衍说。 喻忻尔已经在这呆不下去了。 她过来的原因本是念着是两人的最后一个晚上,再加上他又帮了她那么大的忙,总归是需要多照顾几句,聊聊天什么的,未曾想陆颂衍的态度比往常还要冷漠。 索性也没了闲聊的想法,她站起身,最后出声道:“我本来还想在离开前跟你再做一次的,但既然你没这个想法就算了,干脆都素着吧。” 话落,她就发现不对劲陆颂衍面前的电脑上似乎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却又因为她这话而被堵回去。 就连陆颂衍也摘下眼镜,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盯着她。 “你……”喻忻尔刚想说些什么。 就听见那边弱弱的人声:“陆总,那我们的会议还继续吗?” 他在开会。 喻忻尔被吓到浑身僵硬,哪敢再表态,说了句“你们继续”后撒腿就跑。 出了这事,尴尬的反应一直在她心底环绕。但一想起自己又不认识陆颂衍公司内那些人,要也是陆颂衍更尴尬,又很快放松下来。 回到房间后的她最后再看了眼自己准备好的行李,随后先上床,又在临睡前收到梁俞哲的消息。 他问她:【下午薛梦蝶是不是去找你麻烦了?】 担心他俩又会因为她闹什么矛盾,喻忻尔好心解释了句:【算不上,她应该是在你们这段感情里得不到安全感。】 但梁俞哲并没再回复她。 也不知道具体又发生了什么事,喻忻尔思考了片刻,才跑去询问蒋一鸣,但他也没回她。 没把这件事放心上,干脆放下手机,准备睡觉。 她的睡眠质量很少因为其他事情而改变,但晚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物钟的问题,她竟一直都睡不着。 本想起来活动活动,但一听到门外有动静,又立刻钻回到被窝里装睡。 陆颂衍回到卧室,没开灯,直接走到床边,漠然对着床上的人出声:“起来。” 喻忻尔自然不起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要再做些什么事的话她这晚是彻底不用睡了,划不来。 但陆颂衍的声音还在继续:“还装?” 喻忻尔继续坦然闭着眼,一动不动。 却没想到听见男人的下句话:“你手机来电显示是梁俞哲,既然如此那我便帮你接通了。” 喻忻尔一惊,迅速睁眼,已然条件反射地伸手触摸到手机。 却在爬起来的时候才看见昏暗的屏幕压根没有来电。 回头嗔怒扫向陆颂衍。 男人则若无其事上床,同时脱下衬衫:“还是他比较管用。” “你随便说个名我都是一样的反应。”喻忻尔无言,将手机放回桌面,同时警告,“别碰我,我现在已经没了跟你亲密接触的想法了。” “刚才在开会。”陆颂衍兴许是知道她在气什么,倒是主动解释,“刚结束。” “我管你在干什么。”喻忻尔侧躺下,闭上眼睛努力入睡。 又听陆颂衍问:“明天几点?” “五点。” “还有四个小时。” “本来就没剩多少睡眠时间了,你最好打消某些心思。”喻忻尔补充,“我不像你,我需要睡觉。” 兴许是看在她明日需要奔波的份上,陆颂衍贴心得没再要求她,随着她躺下。 那双熟悉的手仍挂在自己腰间,男人的出现让被窝里充满着安神的枷罗木香。喻忻尔下意识再往陆颂衍的怀里缩了缩,这种感觉让她尤其安心。 这回入睡得比上一次更容易,不一会儿便进入深度睡眠,以致于差点因为睡不醒而误机。 最后是陆颂衍将她唤醒的,她去机场,而他要去公司,两人无声吃过早餐,同时踏出家门,最终坐上不同的车,往两个不同的方向。 喻忻尔忽然产生了些离别的伤感。 但只有一小会,她很快到达机场,安检,登机,开启了与奶奶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旅程。 - 奶奶因为全身瘫痪,衣食住行都需要有人顾着,仅有她一个人的话照顾不过来,所以此行的队伍浩大,全是陆颂衍安排的。 去到a城与奶奶一行人汇合,她兴奋得像个小孩子,奶奶也欣慰看着她笑。只是她比上次见到时还要瘦,精神气明显更差些。 她是第一次乘坐飞机,喻忻尔将视野最好的位置留给她,陪着她看着窗外的风景,告诉她蓝天上有什么什么。 到达另外一个城市的两人心情更激动,聊着各种话题,只要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最治愈的。 但到晚上结束一日行程回酒店的路上,喻忻尔望着窗外的夜景,难以控制还是陷入悲伤。 白天有多开心,但在开心散去的时候的难免想着这将是她们的最后一次旅行,以后再不会有这种机会。 但她不敢在奶奶面前表现出这份难受,只得在她睡下之后独自一人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望着天边一轮圆月出神。 她没落眼泪,只是想不开的时候总想找人倾诉。 注意力终究是转移到手机上,在列表里划拉几下,而后点进与陆颂衍的对话框。 自从她离开京城后两人没有任何联系,她不找他,他也不会联系她,两人的关系还是那般表面生分。 但她还是敲下了一段话,关于自己的心情。 只是没发出,倾泻完了之后便全数删除,就当作是已经发泄过了,心情相比方才总能舒服些。 夜晚有点寒意,她将手机收起,正准备回到室内。 又在这时弹出一个语音电话。 看见来电显示时她的心跳一颤是陆颂衍。 专门隔了一段时间后才接通,说话的嗓音带着冷漠:“什么事?” 陆颂衍那头有点吵,估计又跑去与他的朋友们聚会。 但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清晰:“舒南笙找你。” 第34章 交谈 喻忻尔奇怪得再看了眼来电显示。 她是有舒南笙的联系方式的, 若真的是舒南笙找她的话完全可以在私底下聊天,哪里需要通过陆颂衍当传话人。 在喉咙口轻轻“嗯”了声,电话便转移到舒南笙那头。她隐约听见几阵笑音, 其次才是女声:“我刚跟大哥说有事想跟你分享,他就立刻拨通了你的电话,明明就是自己想找你。” 喻忻尔失笑,重新坐回到摇椅上,慢慢摇晃着。 再次落下的声音更轻松些许:“怎么啦?” “我婚礼不是快进行了嘛,结果设计师进行到一半跑路了,只能临时找了个朋友帮忙, 你猜是谁!”舒南笙聊起自己的事情。 喻忻尔听得云里雾里:“嗯?” “是乔知吟,你不认识吗?”舒南笙诧异,“她丈夫是苏祁尧……陆大哥不会连苏祁尧都没带你认识过吧?” “我见过几次。”喻忻尔笑了笑,“他吝啬得很, 什么都不跟我说。” “这可不行,等会我让二哥多说说他。话说回来, 我感觉你也会喜欢知吟的性格, 你俩能成为很好的朋友。”舒南笙继续道。 聊了几句, 舒南笙便开始讲起与陆颂衍有关的事,说是他们晚上去了趟游艇, 在那待到凌晨陆颂衍还不肯回去,一问才知道是喻忻尔没在京城所以他也不愿回家。 舒南笙还笑着说:“你再不回来的话, 某人可要憋屈坏喽。” 喻忻尔倒是有些诧异, 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能力:“我才刚来两天,让他等着吧。” “可怜陆大哥还得继续独守空房。”舒南笙幸灾乐祸似的, “行了我先不跟你说了,再说下去陆大哥都想把我赶走, 你们聊吧,我不打扰啦。” 话落便急匆匆将手机还给陆颂衍,隔着屏幕还能听见舒南笙笑着跑开的声音。 话题回到两人身上,喻忻尔唇边仍挂着与舒南笙聊天时的弧度,但当下并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那头人也没说话,但通话还在继续,彼此默契得不愿挂断。 才听男人声音:“还不休息?” “快了。”喻忻尔回应,握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颂衍接着问:“明天什么安排?” “去看雪山。” “老人家能爬上去?” “不能,不上去,就在外围看一看。”提起奶奶,心底的情绪再次被推上来,喻忻尔闭上眼睛轻靠着,继续说,“这是个遗憾,奶奶很喜欢雪山,可惜没有能爬上去的机会了。” 陆颂衍顿了顿,告诉她:“遗憾才是最美的,至少能幻想。” “嗯。”喻忻尔的声音轻飘飘。 男声接着问:“她这两天情况怎么样?” “挺好的,她心情不错,也对病情有帮助,就是很累,一天几乎有一半时间都在睡觉。” 陆颂衍没说太多安慰人的话,仅情绪稳定地与她聊了几句,不过这几句话也足够成为充能站,让她本低落的心情有所好转。 夜深,持续了一个小时的通话才挂断,喻忻尔回到室内,临睡前所想的还是陆颂衍冷静沉稳的声音。 不得不说,在很多时候,他总能带给她想象不到的温暖。 - 喻忻尔在这边呆了八天,与奶奶共同看了很多此前从未看到过的风景,她本不愿离开,无奈公司那边实在不让她继续请假。 上飞机前,奶奶在机场内望见窗外一片白茫茫的草原,眼里尽是向往,忽然来了句:“这里到春天应该会特别好看。” 喻忻尔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喉咙却有些苦涩:“那我们明年春天再来一次。” 后面踏入机舱,看向正望着视野下蓝天白云的奶奶,她听见奶奶说了句:“都说人死后能升天,如果死后的世界能这么美,那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喻忻尔愣了许久,一句话都没出,转头暗自强忍着泪水。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上天能怜悯一些,留奶奶到明年春天。 她们要看尽春天的草原,再将心里的空缺位置填满,在最美的地方逝去。 飞机降落在a城,喻忻尔还想过将奶奶接到京城,但无奈老人家在最后的时光只想在从小到大都生活着的地方呆着。 到了不得不分离的时候,喻忻尔吞下心里的伤感道别,也只有在上了回京城的飞机后才敢哭出来。 只是生活永远不给成年人太多崩溃的时间,a城到京城的飞行时间仅有一个多小时,在到达前她已经调整好情绪,准备搭乘地铁回去。 下了飞机,拿好行李,她前往到达厅,余光里是一排准备接机的人。她瞥了眼,眸底难免流露出羡慕。 却没想到走过去会看见陆颂衍的身影。 他站在围栏外,表情冷漠到与周围的人截然不同,还是旁边的戴安先看见她,热情朝她招手。 喻忻尔动作顿在原地,还专门朝身侧看了看,确定是在叫自己。 才拉着行李箱走过去。 戴安主动替她接过行李,她抬头看着陆颂衍摘下墨镜,冷不丁问了句:“什么意思?” “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你是过来接我的?”喻忻尔奇怪得问道。 陆颂衍面不改色:“不然?” “为什么?”喻忻尔反倒不敢相信。 男人懒得应她,起身往外走。 喻忻尔跟上去的同时继续问:“晚上有什么安排?” “没。” 知道无法从他身上得到答案,喻忻尔又将注意力投向戴安:“你们是恰好路过的吗?” 戴安莞尔回应:“陆总听说你下午的飞机,专程过来等你的。” 他竟然这么好心。 喻忻尔莫名低头一笑,瞬间驱散那些哀伤。 陆颂衍的车就停在门口,两人过去便直接上车,不需要去挤那人多的地铁,更不需要将沉重的行李扛上安检台。 坐在舒服的商务车内,喻忻尔回头对陆颂衍露出久违的笑容:“谢谢啊。” 机场位置离海边不远,又听说舒南笙的婚礼位置就在那附近,近期正布置着,喻忻尔一时兴起便想着过去看看,顺便去那边玩一会。 陆持临也在,还有几个朋友都在游艇那边小聚,喻忻尔过去自然打招呼,经过几次相处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然很熟络。 回到游艇内靠着,听着他们讨论婚礼的各种细节,从喻忻尔的角度能看见陆持临眼里的幸福与自豪,仿若能娶到舒南笙是他最幸运的一件事。 过程还听见有人调侃:“你这说得我也想结婚了。” 喻忻尔假装不在意地跟着笑。 实话说,她也想。 只是不敢想。 她半躺在陆颂衍的身上,在这边虽然没什么事干,但就是很享受这种惬意。 吃着佣人准备的食物,喝着饮料,偶尔聊聊天打打趣。 片刻后听见室外传来的动静,有人站在甲板栏杆处对着外头喊:“你就是苏祁尧那位媳妇儿吧。” 听见略有熟悉的名字,喻忻尔才跟着往外看,瞥见那个谨慎略有胆怯的身影。 她没见过这个人,但能从舒南笙说过的话中判断,对方叫乔知吟,苏家的女主人听说还是被迫嫁给苏祁尧的。 她稍微坐直了身迎接,听着他们的寒喧声。 “都认识吧,熟人。” “你是过来看场地的吧,我让笙笙过来陪你。” “那我也告诉苏祁尧一声,让他老婆一人丢在这多不好。” 听着这些言论,女人摆手,动作里满是不自在:“不用麻烦,我过会就离开。” 对方则回应:“没事,他要是知道你在这肯定会过来,你的事他一向上心。” “真好啊。”身为旁观者的喻忻尔难免感慨一句。 陆颂衍瞥了她一眼:“什么事?” 喻忻尔则道:“你没听他们说的吗,人家苏祁尧多疼老婆。”又兴起问道:“要是我一个人面对你的兄弟们的话,你会过来救场吗?” 陆颂衍不动声色:“我看你巴不得我不在。” “那也是,你不在的话才方便我认识更多人,没人管着我,我想干嘛就能干嘛。”喻忻尔点点头应和。 她骨子里还是个很喜欢结实新朋友的人,若是陆颂衍不在,现在的她估计能大大方方跟这边一群男性打成一片。 陆颂衍指尖轻掐她的腰,以示警告。 喻忻尔睨着对面干坐着脸上挂着尴尬的女人,继续道:“她在这呆着那么不舒服,现在估计会很想念苏总。” 陆颂衍将烟盒拿过来握在手中:“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想?” “那不然呢,他们又不是因为相爱才会结婚,对着一个执意要将自己留在身边的人,难不成还得因为感谢他而无时无刻念着他?”喻忻尔出声,虽是在说乔知吟,但也意有所指。 “或许吧。”陆颂衍燃了支烟,“但你觉得一个刚花了我的钱旅游一圈的人有资格跟我说这些么?” 这下明着是在点她。 偏偏喻忻尔说不过,只能气到咬牙。 不想再在陆颂衍身边呆着,她将注意力落在浑身不适的乔知吟身上,主动发出邀请:“小姐妹,出去吹吹风不?” 身为这边唯有的两位女性,喻忻尔明显捕捉到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女人眼里闪过的感激,就像看到救星。 她也有了离开陆颂衍身边的理由,找新朋友聊了会天。 正如舒南笙猜的,她很喜欢乔知吟的性格,文雅却又不失坚韧,明显的学识丰富。 简单聊过几句,她发现她们两人有着类似的遭遇都正经历着一段不对等的关系。 说惨倒也不惨,毕竟吃得饱睡得好,但就是内心渴望爱却不敢爱,毕竟看不见这段关系的未来。 在看见苏祁尧过来的刹那,喻忻尔拍了拍乔知吟的肩膀,出声道:“他还是很在意你的,祝你好运。” 乔知吟愣了愣,也跟着回应:“你也是。” 那头两人相聚,喻忻尔交流几句后也跟着陆颂衍离开。两人关系微妙,不再是针锋相对,但也没什么话聊。 晚饭是在家吃的,陆颂衍安排管家准备了一大桌饭,她则先回房间处理这段时间落下的工作。待到她想起下楼吃饭的时候发现陆颂衍已经吃过了,他们互不等待,各干各的事。 时间就这么流逝,喻忻尔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正焦头烂额时发现电脑忽然抽风黑屏,怎么都打不开。 吓得她赶紧将u盘拔出来,跑到书房寻求陆颂衍的帮助:“你有多余的电脑没?我急需。” 陆颂衍也正忙于他的工作,只示意:“过来。” 他那边有几台电脑,喻忻尔迅速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在经过他允许后打开其中一台,将u盘插回去。 好消息是文件自动保存,只丢了一点稿子,还在她的接受范围内。调整了下坐姿,更靠近陆颂衍些。 两人罕见和谐地并肩工作,书房内回荡着的是一致飞速的键盘敲击声。 喻忻尔累了的时候就下意识靠在陆颂衍的肩膀休息一会,见他没拒绝,便靠得更心安理得。 “这是什么?”她忽然瞥见陆颂衍柜子里的一张合影。 平时那个柜子是锁起来的,他也不会让她接触到与他有关的大部分东西,当下估计没想到她会过来才没将柜子关上。 刚问完喻忻尔其实也后悔了,因为认为陆颂衍不会回应。 但她偏巧又看见图片上陆颂衍身边的另一个人,总觉着有几分眼熟。 陆颂衍仅顺着她的视线瞥了眼,嗓音清冽冷待:“看不出是照片?” 喻忻尔抿了抿唇,犹豫着追问:“那个人是谁?” 话落再补充:“……我有过问的权利么?” “认识?”陆颂衍估计看出她的反常,反问道。 喻忻尔再盯着看了一会:“有点眼熟,但不知道在哪见过。”见陆颂衍没其他反应,她又试探性凑近,“我能拿出来看看么?” “随便。”男人应。 图片背景是在国外一个大雪纷飞的街道,应该是在圣诞节,陆颂衍与另一男人的头上都戴着圣诞帽。那时陆颂衍脸上还稍显稚嫩,但笑得很开心,与现在的状态完全是两个样。 喻忻尔忽然笑出声:“你看起来有点傻。” 得到的是男人的冷眼。 喻忻尔熟视无睹,再关注着他身边的人。 才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我在梁俞哲那边也看到过他的照片。” 闻声,原本注意力还在工作上的男人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侧头瞥向她。 喻忻尔隐约猜测到陆颂衍也好奇这件事,提高了些警惕。 再次询问:“你们的关系很好?” 陆颂衍越过她的问题,再次问:“他们什么关系?” “你不肯回答我的问题,却只想从我身上套话。”喻忻尔这回学聪明了,既然关系到梁俞哲,那么她自然不想为他添麻烦,尽可能不透露与他有关的事。 她将照片放下:“你不说,那我也不可能告诉你。” 陆颂衍的视线转移至桌上的相框上,也能穿过那张照片看见那时的自己。 是在漫长的时间河流中获取到短暂的快乐,让他也曾放声欢笑。 “一个朋友。”陆颂衍终是道。 “我又不是看不出是朋友关系,你别跟我打马虎眼。”喻忻尔尽可能防着,“他对你很重要?” “嗯。” “后来呢?”她从没在陆颂衍身边见过这个人,也没见过他身边还有谁与他关系最好的。 陆颂衍反诘:“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他去世了。” 喻忻尔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脑袋里闪过的画面就是,陆颂衍本就没多少朋友,关系最好的还去世了,那他得有多痛苦。 想起什么,她再试探性问道:“你在调查他的死因?” “嗯。”陆颂衍先答再问,“他们也是一样的关系?” 喻忻尔知道他问的是梁俞哲:“嗯。” 瞬间,好似能完整地将整件事连接起来。 梁俞哲在此前就跟她说过,他在调查一个人的死因,但在调查的过程中被陆颂衍的人再三干扰,因此怀疑过陆颂衍的为人。 但其实陆颂衍也在调查那个人的死因,归根结底他们有着同样的目标。 至于为什么针对梁俞哲多半是也把他当成是敌人。 陆颂衍同时沉默片刻,加以思考。 再出声问:“他是因为这件事才会接近薛梦蝶?” 喻忻尔看向他。 不知道该不该说,但犹豫过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她猜到了陆颂衍是因为薛梦蝶才会查到梁俞哲头上,可惜双方都逼得紧,当下估计陷入僵局。 她再问:“你们不知道么?” “猜到了。”陆颂衍答。 谈话之余喻忻尔还是松了口气,不管他们的计划是什么,但至少说明了她没看错人,陆颂衍与梁俞哲都是作风正派的人,至少不会走什么歪风邪道。 喻忻尔重新看向那张合影,想了想:“所以,薛梦蝶跟那件事有什么关系?” “她是路锦之前资助过的一个人。”陆颂衍告诉她。 “路锦?” “就是你正在看的那个人。” 陆颂衍终是愿意与她讲述与他有关的那些过往,从他与路锦的关系开始。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独自在国外生活,刚开始特别不习惯,于是将自己封闭起来不愿去接触新的人,后面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路锦,是他时常约着他前去各种派对,带他认识更多人,让他看到自己更为开朗的一面。 路锦是个尤其心善的人,经常做各种慈善事业,一次在路边碰见个乞讨的女孩,觉得她十分可怜所以出钱供她上学,允许她住在自己家,即使后面那个人不学无术时常找他拿钱他都会给。而这个女孩就是薛梦蝶。 路锦去世的时候薛梦蝶是唯一在现场的人,她当时情绪非常崩溃,说是在去找路锦拿钱的时候发现他倒下的,送去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原因是对安眠药过敏导致的意外死亡。 既然是意外,警方便这么结案,唯有与路锦交好的一群人察觉异样路锦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没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事发前也没有主动购买安眠药,这一切都显得很蹊跷。 但只是个毫无证据的猜疑,达不到立案标准,只能在暗中调查。 排除过监控以及其他物证,他们的其中一个目标锁定在唯一的目击证人薛梦蝶身上。起初没能查到消息,他们被迫将这件事搁置几年,直到去年才有点眉目薛梦蝶背后与一家违法集团有关系。 “你们之所以怀疑梁俞哲,就是因为他是薛梦蝶的男朋友?”喻忻尔蹙眉问道。 陆颂衍告诉她:“他在监测到我们的调查后直接摧毁了我们的系统,况且始终进行着保护薛梦蝶的行为。” 喻忻尔小声囔囔:“他把你们当成是攻击的对象,能不摧毁才怪。” 陆颂衍直问:“他手上还有多少信息?” “我不知道。”喻忻尔实话实说,“他没告诉过我,你自己去联系他。” 既然他们有同样的目标,那喻忻尔认为他们应该联合起来共同对抗,但她毕竟是局外人,哪有那个指指点点的权利。 倒是对那个故事挺好奇的:“可是薛梦蝶为什么要那么做?杀了路锦对她有什么好处?” “是意外。”陆颂衍回答,“她估计没想到路锦会对安眠药过敏,至于下药的原因,估计另有所求。” “那路锦岂不是这么多年都养了个白眼狼?” “嗯。” “人性果然是最不能考验的东西。”喻忻尔感慨。 但转念一想,路锦可是陆颂衍关系最好的兄弟,她无法想象在路锦去世后的那段时间陆颂衍都是怎么过来的。 注意力从其他事情上抽离,她侧头撑在自己的手上,情绪复杂盯着男人。 又问:“你们认识多长时间?” “十年。”陆颂衍回答。 “他离开后,你还能找到之前的那份快乐吗?”喻忻尔若有所思。 但这回陆颂衍并没出声。 反而蹙眉,深邃眉宇夹杂着意味不明的情绪,与喻忻尔相视很长时间。 喻忻尔知道自己又问了句不该问的问题,抿唇收回。 同时将u盘拔出来,站起身。 主动结束这个话题:“既然确定了你跟梁喻哲是同根绳上的蚂蚱,那么也没必要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算了这是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我先回房间了。” 可当她准备走的时候,背后的声音却将她拉了回来 “找不到。” 喻忻尔脚步顿住。 她背对着陆颂衍,这样可以不直面他的表情,但却能清楚捕捉到他话语里的怅惘。 他说: “我们之前是室友,但他去世后那个地方很虚空。” “你知道的,我在我父母那是累赘,我没跟他们同住过,家里也不会有其他人的存在,这里从来都是死气沉沉。” 后来,她住了进来。 第35章 打赌 喻忻尔猜到过, 在那样的家庭长大的人一定很孤独,他们不擅长与人分享心事,也知道对方不会在意, 渐渐地,便自成一套待人接物的准则。 但那只是她的想法,与从陆颂衍口中听到的描述是不同的概念。 她回头对向男人毫无波澜的瞳孔,他永远镇定到好似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扰乱他的情绪。 可他却用了累赘这个词。 原来他一直是这么想的吗。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显然陆颂衍也不打算将注意力过多放在那些纠结杂乱的过往中,同样将电脑合上,站起身:“回房间吧。” 喻忻尔点点头, 一路未语,依旧思考着陆颂衍的那几句话。 她先上床,陆颂衍很快过来,但也只是靠着翻阅一份杂志, 本分得没有与她再续已经有半个月没进行过的活动。 喻忻尔翻了个身,撑着头面向他, 就这么盯着他看了许久。 片刻后才说:“或许你可以把你的快乐寄托在其他事情上, 没必要把自己框死在你心里的那间小房子里, 总有其他事情能让你敞开心扉。” 陆颂衍动作一顿,放下手头的东西:“比如?” 喻忻尔想了想:“比如, 你在工作上拿下了一个非常好的项目,并取得优越的成效, 这难道不是能产生成就感的事情吗?再比如你在很疲惫的时候回头看见窗外的晚霞, 那瞬间能扫空你所有烦恼。再庸俗点的话,可以是你吃了非常喜欢的食物, 闻到很治愈的味道,是在忙里偷闲的那几秒, 也是在见到想见的人的那瞬间。” “想见的人?”陆颂衍调整了下眼镜,继而反问,“你认为我会有么?” 喻忻尔盯着他,却大胆点点头。 用指尖点了点自己。 “你?”陆颂衍仿若听见什么趣事,“你这是在自荐?” “也可以这么说吧。”喻忻尔点点头,跟着从床上爬起身,认真看着陆颂衍,“但是你之所以会急于把我留在这,不就是想见到我么?” 陆颂衍没否认。 只是道:“但你认为你现在的状态还有让我将你留下的冲动么?” “就算是没有,你不也不舍得我离开。”喻忻尔款款弯唇,眼里同样含着看透陆颂衍的得意。 她不需要得到陆颂衍的回答,继续自己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让自己看起来更讨人喜欢,毕竟你帮了我不少忙,我们约定过的,至少会在这一年的时间内让自己对你死心塌地。哦对了,现在只剩九个月。” 陆颂衍开始有了些兴致:“你会怎么做?” “对你好一些呗,当你的情绪调节师。”喻忻尔笑说道,“你有什么问题欢迎来找我,我很乐意替你服务。” - 喻忻尔一向说到做到,自打这事过后她果真开始尝试舒缓陆颂衍心底的孤独。 知道他很讨厌空荡的区域,便找了戴安将他那个家中布置上些没用的小物件,尽管确实没什么实质性用处,但不得不提装上后整个家充实了不少。 她在工作比较清闲的时候会先提前回家做饭,等着陆颂衍回来再一起吃,偶尔他回来得晚了些也会在他耳侧软声抱怨,再领着他吃下她捣鼓出来的各种特殊意义上的黑暗料理。 除此之外,她发现自己学的钢琴恰好派上了用场,陆颂衍回家时她先弹一首曲子欢迎他,他在楼上办公她就挑着时间演奏一两首悠扬的曲子,有时他空闲时下楼找她,她也会边弹着琴将目光投向他,弹错了也不在意,抬头像个娇柔小女友样索吻。 这种生活,不光是陆颂衍,连她也享受其中。 日历上的数字翻到了12月,她才从陆颂衍的口中听说他与梁俞哲那件事的最新进展。说是拍到了薛梦蝶与接头人碰面的照片,能够初步锁定她背后的犯罪集团范围。但梁俞哲那边防得紧,他们至今没能建立与梁俞哲的合作。 喻忻尔能理解,梁俞哲是直接接触薛梦蝶的人,他肯定很警惕。但看陆颂衍这边并没有一定要与他有合作的打算,她倒也没提出帮忙。 舒南笙的婚礼在月初,她专门准备了不少结婚礼物送过去,就连打扮都很用心。 这日常裳专门从国外飞回来参加,她与舒南笙虽然算不上熟,但也会基于两家人的往来将礼数做全。 常裳依旧是孤身一人,她在国外虽然认识了不少帅哥,却还是始终保持单身。 因此,喻忻尔想过,若是常裳还对陆颂衍有心思,那她不如尽所能为他们两人创造了解的机会毕竟她与陆颂衍只有一年的接触时间,他余下的几十年总要跟别人一起度过。 这种场合比那些再普通不过的兄弟聚会正式太多,参与的人不仅仅只是来宾身份,更计划着借此机会结实更多人拉拢生意。 在见到那些有过来往的伙伴时,陆颂衍会坦然介绍喻忻尔的本名,对方不会将注意力过多在她身上停留,继而谈起他们的话题。 喻忻尔没有参与性,所要做的仅仅是弯唇陪着微笑,本分不给陆颂衍丢脸,难度并不高。 但她有时候也会想,她到底是以怎样的身份参加的这场婚礼是陆颂衍的女朋友,还是舒南笙的朋友,甚至是陆颂衍带过来的一个助理。 见到常裳时婚礼即将开始,喻忻尔一眼在人群中看见她。 小声在陆颂衍的耳侧提起:“常裳来了。” 陆颂衍想了想:“谁?” 喻忻尔反倒一顿,示意那头的人:“我过去找她。” “嗯。” 得到男人允许后喻忻尔才扑向常裳,两人很长时间没见,她发现常裳的变化很大。 她当下的服装风格更大胆有设计感,妆容较浓,肤色也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是标准的欧美风格。 “现在这种风格也太适合你了吧。”喻忻尔感慨,“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我犹豫了很久才决定换风格,还不错吧。”常裳捏了捏喻忻尔的脸,“反倒是你,本来就剩皮包骨了,怎么现在还更瘦了。” “天天加班,能不瘦才怪。”喻忻尔笑着说,余光里陆颂衍正朝她的方向过来,她恰好与他对视一眼,表情忽而变得有些僵。 “怎么了?”陆颂衍注意到她算不上好的神色,出声询问。 “嗯?”喻忻尔避开对视,摸了摸自己的脸。 手腕却被陆颂衍握住:“别动。” 他主动弯身靠近喻忻尔,将她头发上沾染的一片落叶拾去,动作细腻距离亲近,喻忻尔一时不太自然,好在很快调整过来。 “陆总。”常裳主动出声打招呼。 陆颂衍仅瞥了她一眼,动作礼貌生疏:“你好。” “不知道你对我还有没有印象,我们上次还通过电话。”常裳脸上的笑也有些僵,只是不明显。 陆颂衍只道:“我记得。” 明显没有与她过多寒暄的想法。 身为旁观这两人关系的局外人,喻忻尔怎么可能不心疼常裳。 她当下面对的是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却还要以她的朋友的身份才能与他聊几句话,甚至对方态度漠然,给了她最残忍的回应。 她了解常裳的性格,她不喜欢别人看出她的难堪,特别是在当下这种情况。 干脆找了个借口离开:“我先去趟洗手间,晚点再见。” 她先从那个错综复杂的关系中脱离,哪怕知道常裳不会继续跟陆颂衍聊下去。她并非想要撮合他们两人,只是没有勇气在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前与她暗恋了多年的对象表现出一副很恩爱的样子。 喻忻尔在洗手间的门口坐了很久,呆呆望着对面那颗在微风下摇晃着的树。 察觉到身侧有黑影,她才回头,对上常裳的视线。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常常说,跟着她坐下。 喻忻尔回应:“走累了,换个地方透透气。” “实话说,刚才那氛围,我都想走。”常裳轻轻笑着,“不过你离开后,陆颂衍往你的方向看了很久。” “他还说了什么?”喻忻尔问道。 常裳摇摇头:“没有,我爸妈在的时候他都不会跟我多说几句话,更别说我爸妈没在现场,他更没必要跟我聊了。” 喻忻尔心疼得看向她。 常裳反倒回避了视线:“其实我已经打消了对他的心思了,只是再次面对还是会难受。不过这种难受不是因为喜欢他才产生的,而是这个画面让我想起了之前懦弱的自己,喜欢但不敢表达,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对吧。” 喻忻尔搂住她的肩膀,与她靠在一起。 细声安慰:“其实你已经很勇敢了,至少你敢于喜欢。” 不是每个人都能鼓起勇气与喜欢的人表达想法,暗恋的结局为悲剧才是常态。但前提是,得敢去喜欢才会知道结局。 常裳也拍了拍她:“怎么,难道你想说自己不勇敢?” “可不是么。”喻忻尔意味深长感叹。 “可是喜欢是控制不住的呀,在理性之外的才叫喜欢。”常裳继续说,“如果要说勇敢的话,我认为明知道一段关系没有结果却还是放手去喜欢这件事更酷。我觉得我们都是勇敢的人。” - 回到陆颂衍身边的时候婚礼已经开始,他只留给她一个意义不明的眼神,未发一言。 周围除了司仪的声音外没有任何人谈话,喻忻尔更不敢出声,将注意力落在中央的那对新人上。 她很少参加婚礼,每次身处在这些场合中总会让她也产生对婚姻向往因为结婚后就能有个家了。 包括在当下,她难免会难以控制地思考当自己步入婚姻殿堂时的心情。 只是想归想,回归现实,她身边还是陆颂衍。 两人始终没有交流,直到典礼结束,两人准备往海边游艇方向过去。 陆颂衍却忽然被陆莨叫住,要他过去,他们全家一起合张影。 喻忻尔顺着看过去,舒南笙就在最中央,她还是那个受宠的小公主,身穿洁白婚纱依偎在陆持临身边,她的母亲在替她整理衣物,父亲替她拿着捧花,陆持临的眼神始终在她身上。 陆家与舒家所有人都在,喻忻尔知道那边没有自己的位置,识相得先说一句:“那我去找常裳。” 她转身就走,陆颂衍也没挽留,只是在走远了的时候还能听见摄影师“321”的声音,记忆里闪过那两家人和谐融洽幸福模样,与这极致浪漫的场地融为一体。 “你怎么这副表情,看起来跟要哭了一样。”常裳站在车前,不舍得拉着她的手。 喻忻尔吸了吸鼻子:“有吗?” “你说呢?”常裳看着她,“别说是你了,我在那边都想哭,你说能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是多么珍贵的一件事。” “我可不想要刻骨铭心,我只想要平平淡淡。”喻忻尔笑着说。 常裳是两个小时后的机票,没有过多时间在这边陪她聊天,再多的不舍也只能暂且放下。 常裳上了车,告诉她:“我就先走了,你有机会去找我玩。还有啊,你就别再考虑我了,我的情绪我能自己消化,你好好跟陆总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站在原地目送常裳,喻忻尔孤身一人站在路边,在热闹散去后的宁静才是最落寞的。 周遭宾客已然散得差不多,此刻夜幕降临,热闹转移至不远处那艘游艇里,喻忻尔回头再看向那边团聚的两家人,在站在原地等待与先过去游艇那边迟疑。 最后还是选择往前走,但没直接踏入游轮,只在沙滩上吹吹晚风,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十分钟后手机响起,她接通,是陆颂衍的声音:“在哪?” 喻忻尔道:“你那边已经结束了?我过去找你。” 但被陆颂衍拒绝:“位置。” 兴许是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到这么强硬的语气,喻忻尔微愣,才道:“沙滩这边。” 话落,一阵风吹来,带着冬夜的凉气入侵,冷到她打了个喷嚏。 电话被挂断,一分钟时间没到她便看见陆颂衍踏着由昏黄路灯组成的路朝她过来,他手上多了件外套,步伐是惯有的从容。 他将外套递给她,出声:“一个人跑到这干什么?” “等你。”喻忻尔只将外套披在身上,瞬间温和了那股冷意。 陆颂衍盯着她的眼睛泛着红,尽管并不是刚哭过,但也在书写着她糟糕的心情。 不禁放缓语气:“走吧。” 游轮即将开船,里边一场派对同步展开,喻忻尔还是喜欢将自己沉浸在这种氛围里面,能够让她不去想其他冗杂的事情。 点了杯鸡尾酒,见陆颂衍身边再次围着不少人,她这回倒是强势过去占领他身边最近的位置,一边听着他与其他人的攀谈声,一边将注意力落在场内其他人上。 偶尔也会找点话题与陆颂衍聊几句:“苏总跟苏太太怎么分开了,他们吵架了?” 陆颂衍甚至连看都没看:“你那么关心别人的事情?” “那当然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么,这是我获取快乐的方式。”喻忻尔强硬将陆颂衍的头转移至苏祁尧那个方向。 继续说:“刚才在婚礼现场我听见他们的聊天,说是苏太太当时逃婚,苏总在与她算着这件事。” 陆颂衍眼神无奈:“然后?” “然后我就在好奇,苏太太到底因为什么才会那么讨厌苏总,以及,苏总是怎么让她对他改观的。”喻忻尔在聊起这些的时候眼里满是兴奋。 但陆颂衍表现泛泛:“跟我有关系?” 喻忻尔双眸立刻耷拉下来:“你没兴趣的话就算了,我找别人分享去。” 话落正准备离开,又被陆颂衍单手拉了回来,随之落下的还有一句:“继续说。” 喻忻尔心里偷着乐:“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打算去试探一下,看看苏太太到底对苏总有什么态度。” 说着再问陆颂衍:“一起不?” 陆颂衍自然不会做这些于他而言有失身份的事情:“你自己去。” 好在喻忻尔本就没指望,送给他一个白眼,独自起身去走了一圈。 她去找乔知吟的过程,还能察觉到陆颂衍的目光在她身上,聊了几句后陆颂衍的视线已经转移,她干脆在场内转了一圈,找其他认识的朋友聊。 再回来乔知吟这边的时候又与陆颂衍对上视线,那束目光略带警告与急切,明显方才正试图找她却没看见她的身影。 她得逞似的弯唇,大方在乔知吟身边坐下。 告诉她:“你离开苏总那么长时间他都不介意?我要是敢离开那个疯魔超过半小时,他一定会将这里掀开。” 乔知吟闻言笑了出声:“所以你离开他多久?” “二十分钟。”喻忻尔挑眉,“我等着他十分钟后过来找我。” 她总是有那股不服输的韧劲,总是她被使唤没意思,偶尔也想试探一下陆颂衍的底线,好奇他会放任她离开多长时间。 回归到最先的话题,她故意撒谎说苏祁尧身边围着一群美女,亲眼睨着乔知吟仓惶的神色,心底有了答案。 乔知吟终是按捺不住前去找苏祁尧,喻忻尔在原地偷笑,同时低头看了眼时间。 恰好过去了十分,距离她离开陆颂衍的时间是半个钟。 抬头,沙发处那个人站起身,往她的方向过来。 喻忻尔怡然自得,回头找吧台小哥再拿了杯鸡尾酒,喝了一口,又在陆颂衍到达前咬住杯顶的樱桃,仰头示意他。 陆颂衍靠近,单手抬起她的下颚,在这个观者云集的地方咬住她唇上的樱桃,间接性留下一吻。 喻忻尔忽而感觉自己有些醉意,笑得更富媚气。 抬头看着男人:“又是你主动的,你输了。” “输什么。”陆颂衍接不住喻忻尔那跳跃的心思,自然不知道她已然将方才的僵持当成是一场较量。 喻忻尔笑着摇摇头,急于分享自己的战绩:“苏太太去找苏总了,她还是在意他的。” “嗯。”陆颂衍其实对这些事情都不感兴趣,但看喻忻尔那么兴奋,还是依着她。 喻忻尔望着那侧正被苏祁尧领着打牌的乔知吟,继续道:“我看人还是很准的。” 莫名地,歪头面对陆颂衍,又点了点他:“只有一次看错过,那就是你……之前的你。” “现在呢?”陆颂衍见喻忻尔做得歪歪倒倒,伸出一只手稍微护着她。 喻忻尔顺势往他身边靠:“现在,应该不会看错吧,除非你一直在骗我。” 陆颂衍没说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又像是刚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似的,很快将手收回。 拉着她站直:“回房间吧。” - 喻忻尔喝的酒并不多,但兴许是这边氛围的加成,加上整日都在复杂的思绪中度过,她醉得很快。 好在理智还是存在的,她踏出室外,走到与房间连接的甲板处吹风,纵使被冷意包围也难得享受此刻。 陆颂衍也留在她身边,同时拿了瓶红酒,与她同望天际线。 喻忻尔举着红酒杯与无尽的海相碰,她的发丝被疯狂拍打,却没有管顾的想法。 忽而出声道:“其实还得感谢你,若不是你,我兴许一辈子都过不了这么惬意的生活。” 她知道自己是受益人,在陆颂衍身边享尽了原本只能仰望的荣华富贵。 出行有司机接送、吃饭有管家负责、用得起奢侈品、甚至连公司发现她与陆颂衍的关系后给她的待遇更好。 更何况,她发现自己在陆颂衍身边越来越容易无理取闹倘若不是他每次都依着她,她也不会有这个底气。 陆颂衍倚靠在栏杆,双眸注视她。 反问:“他给不了你这种生活?” 喻忻尔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他’是谁。 这回并无恼意,她更不心虚,也能坦然与陆颂衍聊起跟梁俞哲有关的事情。 她说:“不一样,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跟他永远只会是恋人未满的状态。” 陆颂衍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原因?” “朋友关系总会比恋人关系更长久,不是么?”喻忻尔接着道,“你应该很清楚,我这种人,给我一点好处,我就会跟着他跑。不过我想,估计也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挡得住某个男人为自己创造的独一份的关照。” “那我呢?”陆颂衍又问。 喻忻尔仍旧坦诚:“很显然,我也抵挡不住。” 陆颂衍看着她,若有所思:“你当时急于离开我,就是这个原因?” 喻忻尔点点头:“我讨厌那种只有我一个人情绪波动的感觉,好在,你后面给了我一个期限,一年时间,好让我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 “时间还没到。”陆颂衍提醒她。 “我知道。” “别急着将我往外推。” 游轮行驶得平稳,但船底的水波泛得一阵比一阵疯狂,喻忻尔睨着那片漆黑,反问:“我有吗?” “下午你在你那位朋友面前的反应,不算?” 喻忻尔微怔。 又听陆颂衍问:“她跟我什么关系?” 喻忻尔抿唇:“你真的不认识她?” “见过。” “在哪?” “家族合作宴上。” 喻忻尔追问:“那你除了知道她是谁家的千金之外,知道她叫什么吗?知道她今年几岁吗?或者应该问,你了解过她吗?” “我没有闲心去了解一个不相干的人。”陆颂衍回答。 不相干的人。 他说得没错,但喻忻尔还是庆幸常裳当下没在现场。 她说:“人真的很容易心动,有的人甚至傻到甘愿暗恋一个不相干的人很多年。” 陆颂衍皱眉,他不可能猜不到喻忻尔这话在说什么。 他说:“我不会。” 喻忻尔低头轻轻笑着:“你不会吗?你不也承认过,当我出现在你那个空虚到不行的家里,发挥我最擅长的尬聊的时候,你也会认为有我在的感觉更好。” 她的声音飘散在肆意的海风里:“你应该庆幸,以后的你不会再孤独了,因为即使没有我,你也会结婚,也会有你的小孩,那个家里不会只有你一人。到时候你也会为你的那任妻子心动,因为我对你而言不是唯一的,换个人也是一样。” 她的音色可没有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洒脱,还是惆怅的,带着不舍。 她可以大方承认自己喜欢过梁俞哲,也可以大方承认自己喜欢过陆颂衍。可归根结底他们总会分开,过各自最普通的生活。 陆颂衍的目光兀自落在她身上。 反问:“以后有人再给你特殊照顾,你是否还会喜欢上他。” 喻忻尔认真想了想:“或许吧,但前提是那个人要比你更好。” 被风吹得脸有点疼,她靠近陆颂衍,干脆贪恋得伸手环抱住他:“你知道么,人一旦接触过最好的,就很难再往下看到其他次一些的人或事务。所以啊,留给我的选择不多了。” 陆颂衍的手一颤,看着怀里的人。 她介于醉与不醉的边缘,所以才会这么又理智又朦胧地与他交谈。但听着这些话,他才能理解她这段时间来的委屈是什么。 他这一生,鲜少因为什么动容过,想要就去得到,失去不会怀念,痛恨便报复。所以他不会认为一个人女人能在自己的生活中卷起轩然大波。 但听着她的倾诉,他顿时生起不舍,竟不愿放手。 “算了,还有八个月,时间还久,现在讨论这些干什么。”喻忻尔自己摇摇头,从陆颂衍的怀中冒起头。 垫了垫脚尖索吻,是她想吻陆颂衍,却又不想主动,总享受他吻她的感觉。 陆颂衍依着她,揉着她的下颚,沿着颧骨揉着她的脸,力道不大,甚是温情。 吻的过程,他说:“或许我最需要的是家里有个人,但并不是谁都有资格住进我家。” 读懂他的意思的喻忻尔咯咯笑着,将他抱得更紧。 但她还是坚持说:“会有的,凡事有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你的家门已经打开了,以后最不缺少的就是能给你一个家的女人。” 毕竟陆颂衍于她而言是最好,而她普通到能让陆颂衍轻松找到替代的人。 陆颂衍没否认。 这些讨论已然不重要,在这最独特的位置共享喜悦才是最重要的,这是这辈子独一份的记忆。 多么疯狂的行为,在完全露天的地方袒露着自己,不去考虑会不会有人发现,反正声音总会消散在响彻的风声中,他们尽管沉浸。 喻忻尔双手紧握栏杆,指关节已然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不见男人,却仿佛能看见水波上倒映着的两人的影子。 像是有两股不甘示弱的力道,男人推着她向前,风的阻力却使她往后。 临近的时候,她说:“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很特殊吗,那你敢不敢赌一把,我们生个孩子,这样以后就不再需要继续这些无意义的话题了。” 陆颂衍掐着她的腰,将她翻了个身,坐在冰凉的栏杆上。 她半边腾了空,完全没有安全感,却还是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笑得挑衅。 陆颂衍的眸里并没有任何一丝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说:“你确定这只是我一个人的赌注?” 喻忻尔低头吻着他:“我允许你赌一回,只要你敢。” 男人的动作愈加发狠,带着不知是怒意还是犹豫。 喻忻尔不太舒服得仰头,重心往后,却享受着晚上的月色。 她自然敢赌,在陆颂衍身边不亏,意味着她将拥有一生都花不完的财富。 更何况,她更笃定的是,陆颂衍不敢赌。 腰间几乎被掐成两段,整个身体已经不受控,喻忻尔尽力呼吸,努力抓着陆颂衍以维持平衡。 男人终还是离开她,将他的赌注留在她依旧齐整着装的上衣上。 两人相拥,喻忻尔比陆颂衍更高些,抱着他的脑袋,感受扑在自己锁骨处的热气。 忽然一笑:“原来还有你不敢的事情啊。” 第36章 教育 他们在游轮上停留了一个夜晚。 翌日醒来后喻忻尔前去底层餐厅, 在这边找到陆颂衍。 他与陆持临还有舒南笙在一起,吃饭的过程还拿了本书翻阅,连她过来也没发觉。 还是舒南笙先朝她打招呼:“这边!” 喻忻尔过去坐在她身边, 与陆颂衍空了几个位置:“早上好。” 陆颂衍闻声才抬眸扫了她一眼,对她没有过去找他的行为表示不满,但什么都没说,又低头干自己的事。 喻忻尔自然没理他,与舒南笙聊着天。 舒南笙看了看这两人,小声八卦:“你们又吵架啦?” “没有,我们昨晚非常和谐。”喻忻尔款款弯唇。 舒南笙秒懂得“哦”了一声。 那两人还有事情要忙, 离开的时候喻忻尔点的餐才刚送上来,她全然无视身侧的男人,埋头吃着自己的东西。 游轮即将靠岸,夹杂着咸味的海风从窗户的缝隙钻入室内, 空气中也带上潮湿。 在这种状态下食用早餐并不舒服,喻忻尔本想将窗户关上, 但睨着就靠近窗户的那个人, 想了想还是作罢。 终是男人将书本放下, 侧头看向她的目光含着意味深长。 但也习以为常似的出声:“又在生什么气?” “我生气了吗?没有啊,我心情好着呢。”喻忻尔漫不经心回应, 看都不看他。 陆颂衍沉默片刻:“那为什么不过来?” “这里那么大,我想坐在哪就坐在哪, 这不是我的自由吗?”喻忻尔出声, 顿了顿,才偏头对上男人双眸。 话语恢复轻快, 点了点旁边的位置:“如果你想找我的话,那应该是你过来。” 陆颂衍无动于衷, 反问:“是谁说要多照顾我的情绪的?” 喻忻尔想了想,自己好像确实说过这句话:“那又怎么样?你也没让我过去找你,你不说,我就没法照顾。” 怎样都是她有理。 陆颂衍睨着她,无可奈何似的,交代侍从将他那边的东西收走后才主动来到她身边坐下。 喻忻尔看着他全套动作,没忍住笑出声:“我刚开始吃饭,你等着吧。” “在等。”陆颂衍回应,低头重新翻阅手边的书。 兴许是换了个环境生活,喻忻尔的心情很好,做事都慢吞吞的,吃完早餐后就在游轮上沿着甲板散散步。 陆颂衍必然也跟着她,但两人没有肢体接触,只是偶尔聊几句,这关系更像是生分的异性朋友。 喻忻尔倒是无所谓,自由张开双手享受海风。 忽然想起什么,与陆颂衍道:“听说你弟已经将这艘游艇转移到南笙的名下。” “嗯。”陆颂衍答得不冷不热。 喻忻尔接着道:“他给我一种,只要南笙想要,他什么都能给她的感觉。” “很奇怪?”陆颂衍出声。 喻忻尔摇头:“不奇怪,但是很让人羡慕。” 那些关于情情爱爱的话题两人在昨天晚上已经讨论过了,喻忻尔不想再提及,干脆以一句玩笑话收尾:“那可是一艘游艇啊,值多少钱,你为我买一艘我都能吹一辈子了。” 陆颂衍扫了她一眼:“我给你的还不够多?” “谁会不想要更多呢。”喻忻尔走到栏杆处,看向岸边正准备迎接游轮的工作人员。 同时回答:“我就是贪心,你想啊,我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等我们分开之后我又得回去过那穷生活了,这个时候如果名下有艘游轮,那这个钱不就够我下半辈子无忧无虑生活了么。” 她不过随口一说,但这也是事实。 人总是贪心的,她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习惯那买个面包都要选隔夜的打折商品的日子。 陆颂衍顿了顿,“我给你买的东西你就打算卖掉?” “谁说只有卖了才能赚钱?”既然这个话题还在持续,那喻忻尔便掰着手指与他细数,“我可以出租,可以办活动收门票,赚钱法子多了去了……当然卖掉也是个很好的办法。” 陆颂衍便道:“那我让戴安去安排。” “……我开玩笑的。”喻忻尔闻言赶紧说,她还是有点道德底线的,“这么大一艘游轮,每年的保养费都是一笔巨大的数额,还有人工燃油费,我反正承担不起。” 陆颂衍听着这番话,了然。 看来还得将这些产生的费用都替她准备好。 不过他没说,喻忻尔没当一回事。见游轮靠岸,她先回房间收拾东西,最后跟着人群离开。 她很享受在船上的感觉,像是与世隔绝,足够让她放空自己什么事都不想。但那毕竟只是当下的一段经历,回归现实她还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这个角色她还是可以很快切换。 进入12月,京城还没下过雪,但天气时常阴凉,弥漫着喻忻尔最讨厌的凛冽。 好容易出了太阳的日子总归让人心情大好,喻忻尔喜欢在陆颂衍家那个露天院子里坐着晒太阳,就算是什么都不干但也足以扫清因冷空气而带来的低沉心情。 起初陆颂衍认为她这种行为毫无意义,持续了两三次后,他也跟着坐在她身边晒太阳。 只是他闲不下来,即使在这休息也会拿本书看着。两人不会有交流,却惬意且享受。 除此之外,喻忻尔发现,本不喝牛奶的陆颂衍竟也在她无意间的带领下开始接触这类食品。 起因是喻忻尔不喜欢喝没有奶精的黑咖啡,后面得到陆颂衍的允许后买了瓶牛奶放在厨房的角落,每次喝咖啡都会往里头兑牛奶。 但一次在为陆颂衍准备咖啡的时候习惯性加了牛奶,恰好他没注意到,直接喝了一口,当即察觉不对劲。 喻忻尔被吓得不浅,差点以为自己会被教训,但没想到陆颂衍只是皱眉,将咖啡放在一侧。 他虽没继续喝,但这个行为也证明了他对牛奶并非排斥,只是单纯不喜欢。 发现这件事的喻忻尔产生了试探的想法,后面悄悄用牛奶做了份甜品,送到陆颂衍面前,并告诉他:“这个特别好吃,但是主要的材料是牛奶,你看看有没有兴趣,没有的话我就送去给别人吃了。” 陆颂衍看着她,似在犹豫,但在喻忻尔的再三耸动下还是试着食用。 于是喻忻尔乘胜追击,从奶制品,到奶糖,再直接将一整杯牛奶放在他面前。 完全为陆颂衍做了全套的脱敏治疗。 又是一个清晨,喻忻尔醒得早,在陆颂衍处理公务的阶段先下楼准备早餐,这回甚至连咖啡都不泡。 陆颂衍过来的时候神色如常,但还是问了句:“没有咖啡?” “今天不喝咖啡。”喻忻尔坐下,将水杯往他的方向推,“今天是燕麦奶,试试,很好喝的。” “又打什么主意?”陆颂衍出声,但俨然握着水杯轻抿一口试了下味道。 有点甜,不是他喜欢的,不过味道还不赖。 “我能打什么主意?”喻忻尔无言,“往你的杯里下毒谋杀你,然后夺得你巨额资产?” 陆颂衍面不改色:“不是没有可能。” “那你已经喝了,即将命不久矣,准备好立份遗嘱把钱转给我吧。”喻忻尔低头吃饭,边说。 “等我死后去跟戴安联系。”陆颂衍没有一丝怀疑,甚至能一边喝燕麦奶一边跟她扯这些。 喻忻尔也道:“那会不会气死你那老爹?毕竟堂堂陆家资产不给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小姐,竟给了个一事无成的人。” 陆颂衍点头:“他会派人解决你,你也活不成。” 喻忻尔不知道陆颂衍到底是怎么一本正经地与她谈论这些的。 欲言又止:“早知道就得往你杯里多加点剂量,就不该让你活到能说出这句话。” 陆颂衍垂头,脸上有浅浅笑意,再次饮了口燕麦奶。 言归正传,他示意:“还行。” “那边还有,慢慢喝。”喻忻尔点了点台面。 陆颂衍又问:“不喝咖啡?” “今天不喝。”喻忻尔摇摇头,“咖啡喝多了对神经系统有影响,适宜就行。” 陆颂衍想了想:“不喝咖啡,那我发困怎么办?” 喻忻尔扫了他一眼。 这人难伺候得很,挑三拣四的。 干脆说:“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想喝那就自己去泡,反正我不帮你准备。” 话落,将自己空了的盘子放进洗碗机内等着管家来收拾,先哼着轻快的曲儿上楼收拾东西准备去公司。 陆颂衍含笑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这才有家的感觉。 这日又出了太阳,喻忻尔的心情很好,专门提前下楼在花坛处晒了会太阳。 瞥见陆颂衍过来的时候她将手机放下,直接上了车。 “今晚我应该不回来了。”喻忻尔交代。 陆颂衍眉宇一沉,看向她:“为什么?” “今天一个朋友生日。”喻忻尔犹豫须臾,还是决定告诉他,“是梁俞哲。” “然后?” “他有个生日宴。”喻忻尔接着道。 陆颂衍继续问:“他没有自己的女朋友?” “很多人一起参加,都是些朋友。”喻忻尔不以为然,“你不会介意吧?” 陆颂衍沉默:“你不觉得,参加异性朋友的生日宴,却彻夜不回家这个理由很荒唐么?” 好像是有点。 喻忻尔继而改口:“他那边位置在郊区,太远了,一般我们结束后就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下,几个女生一起……不过要回也可以,到时候看情况吧。” 陆颂衍没说话。 喻忻尔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陆颂衍自己也经常彻夜不归,她没介意过,况且晚上梁俞哲肯定会去陪他女朋友的,她跟她的朋友们继续玩下半场,也没什么唐突的。 想起梁俞哲的事,喻忻尔赶在自己下车前又问:“对了,你们与他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跟他说一声?” 陆颂衍没明着说,明显不想让她也参活到这些事情上来,但喻忻尔大概能猜测到,他们应该又遭遇了什么阻碍,有点棘手。 车已停在他们公司楼下,喻忻尔手摁在车门处,才说:“我知道了,今晚有机会的话我跟他说一声吧。” - 喻忻尔是个很喜欢热闹的人,对这种聚会兴致颇深。下班后先去宋潆凡那边选了套衣服,又美美化了个妆。 在这个过程,宋潆凡与她调侃:“你家的衣服可不比我这少,怎么,你去见男性朋友还得躲着他?” “他不让我穿艳色的衣服,要被他看见我这模样估计又会炸。”喻忻尔抬着眼皮贴假睫毛,同时道。 “为什么?”宋潆凡惊讶。 喻忻尔回头看向她:“你还记得我之前有张照片在网上传开了么?他看见了,就说不允许其他男人觊觎他的人,从而派人处理掉我所有的同色系衣服。” “这么夸张?”宋潆凡笑着说,“没想到陆总的占有欲那么强。” “何止啊,他要是想做成某件事,必定是不折手段的。”喻忻尔睫毛一直没贴好,试了好几次,越来越暴躁,干脆全部撕下重新贴。 这个话题还在持续:“按照你的性格应该是受不了这样才对。怎么,现在是他知道错了,还是你已经习惯了。” “不可能。”喻忻尔回答,“我受不了,所以想离开,但这不是逃跑失败……现在反正就一年时间,忍忍很快过去了。” 宋潆凡继续说:“但我看你跟他在一起还挺享受的。” “因为他最近的表现也不错。”喻忻尔总算搞定自己的眼妆,调整了个坐姿面对宋潆凡,语气认真些许,“我想过,他那人吧,虽然算不上多差,又有钱,但真不适合过一辈子,反正我受不了。” 宋潆凡也停下自己的动作:“所以你真打算就与他过完这一年,后面各自安好?” “可不是。”喻忻尔说,“有钱又怎么样,我更想要安稳,况且也只能这样了。” 谈话间已到黄昏,两人加快速度,赶在夜幕降临前到达。 梁俞哲的生日宴中没有长辈,没有那些真假参半的阿谀奉承,全是熟识的朋友,氛围活跃。 喻忻尔一踏入那个场合便很快融入,不过半小时,酒已经喝了好几杯。 主角在更晚些时候才出现,带着她女朋友,引来一阵揶揄声。 喻忻尔也跟着笑,但再看向薛梦蝶的时候难免想起她背后的那个非法关系链,表现总显得有些僵。 “对了,你上次不是问我他俩是不是吵架了吗。”蒋一鸣在她身边,提起这件事,“那时我就在他们旁边,本想回你的,结果去处理他们的事后转头就给忘了。” “怎么了?”喻忻尔问。 “也没什么,就是他俩吵架了,薛梦蝶觉得你跟梁俞哲的关系太好,梁俞哲解释了也不听。” “我跟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联系了。”喻忻尔回答。 “梁俞哲也这么说,但她愣是认为是他在替你说话,这事真没辙。”蒋一鸣告诉她,“在他们分手前你要不还是先避着他们点,反正照薛梦蝶这性子,估计他们也不长久。” 旁边还有人应和:“那小子最讨厌麻烦的人,能忍她那么长时间我还意外,是有多喜欢那个人。” 从他们的语气中并不难听出他们对薛梦蝶并没什么好印象,况且也不知道梁俞哲那些事。 喻忻尔只弯唇笑说:“本来我还有事情找他的,照这么说还是算了,别又真成了阻挠他感情的罪人。” 话是这么说,不过在片刻后梁俞哲主动朝她所在的方向过来,薛梦蝶没在他身边。 喻忻尔打了个招呼,问道:“你女朋友人呢?” “她衣服脏了,回去换一套。”梁俞哲说。 见薛梦蝶没在,喻忻尔犹豫片刻后,才压低音量在梁俞哲耳侧轻声:“陆颂衍是不是找过你?” 梁俞哲对这些事一向重视,将她拉到旁边,“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有,他说想联系你但联系不上。”喻忻尔想将整件事告诉他,“我问过他了,他认识路锦,他们是很好的兄弟……” 话音未落,就被一阵略有尖锐的声音打断:“梁俞哲!” 喻忻尔一惊回头,就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推着往旁边倒,梁俞哲见状赶紧拉住她。 但这番动作落在薛梦蝶的眼里,致使她情绪更激动,指着喻忻尔的鼻子:“公然勾引我的男朋友,你要不要脸啊?” 喻忻尔庆幸她没有听见他们方才的话题,站稳后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礼貌解释:“你想多了,你男朋友也有拥有普通女性朋友的权利,我们什么都没做。” “普通朋友?我看你们才不只是这样的关系。”薛梦蝶说话的音量并不小,瞬间让场内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他们身上,周围寂静无声,给了她发挥的机会。 她接着说:“你不是跟他告白过吗?还亲手为他织了条丝巾,表白得那么感天动地,可惜被拒绝了。” 她轻而易举将喻忻尔那段紧藏不愿让人知晓的过往揭露到众人跟前,她将袖子撩起来,手腕处就绑着她送送出去的那条丝巾。 喻忻尔瞳孔紧缩,拧眉瞪着,只听女人嘲笑的声音:“上面还有署名呢,写着梁俞哲三个字,你也是用心了,怎么,现在看到这条丝巾在我手上的感觉怎么样?” “薛!梦!蝶!”梁俞哲被气得不浅,动手将她手腕上的丝巾扯下来,“谁允许你擅自动我的东西了?” “不是你自己说的让我可以随便用你的东西的吗?怎么现在为了一个小三在这么多人的场合下吼我,你是不是也对她有意思?”薛梦蝶紧握那条丝巾,声音愈加尖锐。 喻忻尔只感觉周围一片混乱。 既然已经藏不住,那她便干脆大方承认:“谁规定在你跟他在一起之前我不能喜欢他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的我有男朋友,也没做过任何损害你们之间感情的事情,麻烦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哪里……”薛梦蝶还想说什么。 但被梁俞哲吼住:“够了,要闹到什么时候?” 薛梦蝶哑口无言,还想说什么,但梁俞哲不让她继续,只能委屈得哭了起来。 这边闹得不太愉快,喻忻尔没说话,低头盯着还在她手上的丝巾,想起了那个时候被拒绝的自己。 往事终究是往事,她也想与过去告别,恰好这是一个机会。 闹成这样,场内氛围有点僵,喻忻尔也没了那个放开玩的兴致,在这边呆到晚些时候就准备回去。 当下梁俞哲跟薛梦蝶都已经不在,宋潆凡还准备继续下半场,喻忻尔与他们分别,蹲在路边打车。 她的心情还行,只是有些别扭,毕竟告白被拒绝这个名声听起来不大好听,况且还是那么多年的好朋友。 有时候她也会想,自己到底喜欢梁俞哲什么。他绝对不是自己想要的最佳能结婚的人选,只是他对自己特别好,让她难以控制地产生心动。 这一点倒是与她对陆颂衍的感觉很像。 夜晚凉意甚浓,喻忻尔站起身活动了几下让自己暖和些。 她没打到车,但面前有辆出租车开过来,问她要不要上车。 她思考了片刻,还是上了车。 这边离陆颂衍家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司机只询问了目的地,连导航都没开,但所经过的地方都荒无人烟。 喻忻尔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低头在手机上输入目的地,查看导航。 却发现所行驶的方向与目的地方向完全相反。 她将手机放下,努力保持冷静,仔细打量车内的一切。 没发现异样,但导航上还在提醒自己偏离目的地,她思考了片刻,又掏出手机给梁俞哲打了个电话。 很快接通,但她还没说话,先听到那边伴随着男欢女爱的声音。 “唔,你是不是……” “少废话,继续。” 意识到自己撞见了什么,喻忻尔心脏跳动频率特别快,赶紧将电话挂断。 继而又打了通电话给陆颂衍。 刚想出声:“喂,陆……” 话还没说完,手机已经被前排司机夺了去,干净利落挂断电话并关机,丢到副驾驶座处。 同时出租车驾驶的速度加快,在无人的公路上飞驰,令人心慌。 - 与此同时,梁俞哲察觉到异样。 他伸手将手机拿过来,瞥见上面的通话记录不是他接的电话,是薛梦蝶将他手机设置为静音并开启自动接通。 当即气到将还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推倒在地。 起身穿上衣服,回拨电话,同时质问女人:“你想干什么?” 薛梦蝶含着泪看他:“一个通话就能把你吓成这样?你怎么还敢口口声声说你们没有关系?” 梁俞哲没打通喻忻尔的电话,预感告诉他应该是薛梦蝶做出了什么事,赶忙握着手机出门。 临行前厉声警告:“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让你看到你在我心里到底算什么分量。” 第37章 出事 车内连空气都染上焦灼, 喻忻尔双手颤抖,试图想将自己的手机夺回来。 但被男人一巴掌开,并警告她:“不想死的话就老实点。” 汽车拐入山路, 一路疾驰向上,周围就是万丈深渊,喻忻尔担心会在这种地方出车祸,更不敢有什么行动。 手握在座椅上,她控制着自己,冷静问司机:“你想要钱吗?还是要什么?” 男人并没有回应她,继续沿着山蜿蜒, 稀少的几盏路灯穿过车前玻璃点缀在两人身上。 喻忻尔继续问:“是谁派你来的?他想要什么?我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要是出了什么事对你们来说并没有好处。” “要想活命那就闭嘴。”对方低吼出声,摆明了没有与她说这些的想法。 喻忻尔被迫止住话语,她大概能猜到对方不会伤害她的性命, 但当下海拔不断升高,外界荒无人烟, 一切的一切都足够令人心慌。 车最终停留在半山腰的平台上, 司机先下车, 她趁这个机会迅速找到自己的手机,藏在衣服的最角落。 “下车。”男人走到后座车前开门命令。 喻忻尔瞪着他, 裹紧自己的衣服后从另一侧下车。 山上夜晚寒风萧瑟,她一接触到外界的冷空气后便打了个寒战, 冷到她几乎将自己的上半身缩起来。 男人朝她的方向靠近, 她不断向后退,面对未知的恐惧使她难以清醒思考。 对方终是止住脚步, 还在车前不远位置睨视她。 他的眼色森然,一脸横肉往下垂, 显然不安好心。 但他没再做什么,冷笑过后回头上车,掉了个头扬长而去。 喻忻尔意识到什么,往前追了几步,但终是被冻到迈不开步伐,想起自己还有手机,她又赶紧找了个稍微能挡风的地方蹲着,双手颤抖开机。 这边位置空阔,风从四面八方过来,她只能躲在树丛间,风吹动顶上的树,躁动不休,四周是不是还有些昆虫出没,让她被不安环绕,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手机成功解锁,但这边在山里,几乎收不到信号,她尝试了好几回都没能联系到外界。 又跑到空阔的路边,这才稍微有点反应,界面上弹出来好几个未接来电,没来得及去看都是谁,迅速拨通陆颂衍的电话。 没让她多等,电话秒接,传来的还是陆颂衍干脆利落的声音:“在哪?” 喻忻尔承认,在听见陆颂衍声音的那一刻有了明显的安全感。 只是这并不能让她着急的心得到缓和:“我在山上,但不知道具体在哪,刚才大概开了半个小时左右的车,有个人把我丢下来。” 这边信号实在太差,喻忻尔能听见的陆颂衍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她知道陆颂衍估计也难以完整听完她的话。 但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只能用最简洁的语言将信息点告诉他:“我打不开导航,你查一下从郊区出发半个小时左右的山,我在半山腰这边,这里有个亭子,没有路灯,风很大,特别冷。” 通话还在继续,但她听不见陆颂衍的声音,只能看着屏幕上不断提示的“信号不良”却无能为力。 她又跑到微信编辑了一串消息发送,迟迟不能发送成功,但她还在一遍又一遍坚持。 而此刻,她已经冻到全身僵硬,不管是身体还是头脑都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她的反应开始迟钝,身体摇摇欲坠。 回到树下躲着,双手抱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小红点,她再点了下重新发送,又看着那个圈旋转着,感觉到自己的意志也在慢慢消散。 她是相信陆颂衍能够找到她的。 只是她突然在想,是她会先被冻死在这里,还是陆颂衍会先出现。 手机疲惫的屏幕映射着的是一张苍白的脸,喻忻尔呆滞了好久才想起要解锁手机,看着那条依旧没有发送成功的手机出神。 终是抬头,能看见挂着繁星的夜空,这是她这辈子看过最摧残的一片星空,可惜是以这样的方式。 在无助与寒冷的趋势下,她突然不可遏制产生些消极的思想。 记起之前看到过的话题:如果今天是你生命里的最后一天,那么你会干些什么。 如果是她的话,她想与奶奶呆在一起,再拜托身边人保密,让奶奶能够在最后的日子过得舒心。最后再回到陆颂衍身边,编造个完美的故事,让他相信他对她来说很重要她尤其好奇这样的话会不会让他在往后的日子里背负愧疚。 如果会的话就好了,她的出现就是为了折磨他,那就折磨到底算了。 却在这一刻,她瞥见不远处有束光出现。 光亮越来越浓烈,像是为整片幽深的山谷镀上一层金光。 喻忻尔睨着不断在草丛里扫荡的光线,才恍然意识到应该是陆颂衍的人过来了,赶忙撑着最后的力道站起身,往光亮位置移动。 “我在这。”她尽全力呼喊,踉踉跄跄。 朦胧间,她对上了陆颂衍的那束视线。 瞥见她的瞬间,他迅速往她的方向过来,温暖宽大的手握住她冻到僵硬的手腕。 喻忻尔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贪恋过陆颂衍的怀抱。 像是个暖炉,承载着她的希望,她浑身还在发抖,眼里已然蓄满了泪水。 “陆颂衍……”她气息微弱,还是努力呼喊他。 陆颂衍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同时以冷静但也不失担心的语气与她道:“别说话,先保存体力。” 喻忻尔还是冷到发抖,被男人打横抱起,一个晚上来承受的太多委屈让她忘了听陆颂衍的话,小声倾诉起来。 “我好冷,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我没得罪过谁,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害我。” “消息,消息都发不出去,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 “没事了,乖。”陆颂衍柔声哄她,快步将她往车停留的方向送。 他继续说:“我在这,你相信我,不管有没有收到你的消息我都能找到你,你不会出任何事情。” 喻忻尔总算进入有暖气环绕的空间内,陆颂衍专门将车内空调开到最大,又替她系好安全带。 还不忘解释:“这里很安全,你先在这等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 车门关上,室外的刺骨的风不再攻击她,但喻忻尔还是控制不住得颤抖。 渐渐地意识才回笼,她吸了吸鼻子,将手放在出风口旁再暖一暖,想起什么,才回头往窗外方向看。 她才发现原来梁俞哲也过来了,此刻正与陆颂衍站在一起互相沟通,他的视线时而会向她的方向瞥,疑惧与恼怒明显挂在脸上。 身体稍微舒服些的喻忻尔犹豫须臾,再次裹紧陆颂衍为她准备的外套,选择推门往他们的方向过去。 是梁俞哲最先看见她,赶紧提醒:“这里太冷,你先回去。” 喻忻尔摇摇头:“我好多了。” 猜测到他们正在聊的话题,梁俞哲带着歉意看向她:“是薛梦蝶干的,我不确定是不是她查到什么。” “她对我敌意一直很深。”喻忻尔还是觉得冷,将手缩进棉服里边,“他们应该是想警告我。” “打算什么时候行动?”陆颂衍伸手帮喻忻尔将衣领稍微提起来,避免风灌入体内,与梁俞哲说话的同时小声提醒喻忻尔,“太冷的话就先回车里。” 梁俞哲看着他们的互动,回答:“还说不准,不过快了,如你所见,这个女朋友我是留不住了。” 喻忻尔看向他,恍然发现梁俞哲再一次为了她分手。 她说:“我以后会更谨慎一点,你们尽管按照你们的原计划进行。” 梁俞哲还有心情说笑:“可别,留她一天,你的危险就多一分,这我可赌不起。” 有点暧昧的一句话。 喻忻尔睫毛轻颤,垂眸不语。 陆颂衍看向他的视线多了几丝犀利:“我自然会派人照顾她,你顾好自己的事就行。” “所谓的照顾,就把她照顾成现在这样?”梁俞哲在讨论到喻忻尔的事情上时也压根不让步。 陆颂衍漠声提醒:“她是在你那出事的。” “但你不是试图将她拖进来?”梁俞哲反问。 喻忻尔总觉得不太对劲。 赶忙打断这两人:“你们还有什么事要聊吗,没有的话我想走了。” “走吧。”陆颂衍说,似连最后的礼貌都不愿为梁俞哲留下。 喻忻尔还想跟梁俞哲说几句话,但已经被陆颂衍牵住手往车的方向带,最后也只能留下一句:“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再联系。” 梁俞哲没有其他动作,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两人。 风带动他本就单薄的外套拍打他的身体,车灯的光落在他身上,竟多了几丝落寞。 喻忻尔明显能感觉到本来还算温柔的陆颂衍表情冷淡些许,送她回到车上的时候还说:“都已经被冻成这样了还往外跑,不要命了?” 她被骂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在看向陆颂衍时,发现他甚至连衬衫的扣子都没扣好,又瞬间消了气。 他来得太匆忙,晚上表现出来的是与她印象里截然不同的紧张。 看着平时没开过几次车的男人坐在驾驶座,喻忻尔沉默片刻,才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定位。”陆颂衍回答依旧简洁。 他在接到喻忻尔的第一个电话的时候就察觉异样,再回拨时已经提示关机。 后面他接到梁俞哲的电话,听说喻忻尔有可能出事,他才迅速出门,让戴安调取监控,再从喻忻尔时断时续的信号里定位到她所处得位置,直到成功找到她。 不管怎么说,她能平安无事就是好的事情了。 喻忻尔稍微将暖气调低,通过后视镜看到后方梁俞哲的那辆车。 继而小声:“你们会一起过来这件事真的很让人意外。” 陆颂衍开车的动作并没停顿,反而脚踩油门,加快速度向前开,甩掉后面那辆车。 同时漫不经心询问:“怎么?那你是更希望我来找你,还是更希望看见他?” 第38章 温存 突然加速而来的惯性让喻忻尔身体向后仰, 惊魂未定似的抓住把手。 后视镜里那辆红色法拉利已经没了踪影,周围漆黑静谧,连路灯也被她们甩开至几百米外。 喻忻尔吐出一口气, 扫向驾驶座的男人:“……你慢点,我还不想死在这种地方。” 她有阴影,毕竟她刚才就是以这样的速度上来的。 陆颂衍意识到她的紧张,脚踩刹车,将速度控制在安全范围内。 喻忻尔才说:“我只是提了一嘴,你别那么应激。” 陆颂衍话语里隐着浅浅笑意:“我应激?” “没有吗?”喻忻尔声音闷闷的。 陆颂衍没反驳,难得顺着她的话说了声:“行, 你说我应激那我就应激。” 喻忻尔累得不想说话,靠在窗边,望着室外像开了模糊特效般向后移动的景色。 想起晚上发生的事,她仍心有余悸。 梁俞哲在猜测是不是因为薛梦蝶猜到他与她背后组织的关系, 所以借机通过喻忻尔给他们一个警告。 这事她确实无辜,却差点付出代价。 “困了?”正当她出神着, 身侧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抬眸看向陆颂衍:“你说呢?” “困了就睡一会, 到了我叫你。”陆颂衍出声, 同时将身后的衣服捞过来丢到她身上,“盖着舒服点, 路程还有一个半小时,不急。” 喻忻尔扫了眼掉落在自己腿上的外套, 撇嘴:“你关心人的方式还真的很别致。” 车内再无任何声音, 连室外呼啸的风声也无法打扰室内的人,喻忻尔靠着靠着也进入睡眠。 只是这个睡眠并不深, 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压在她的胸口,令她难以喘气, 所思所想皆是些不愉快的过往。 她想起奶奶的病,想起那对曾经试图将自己卖了的父母,想起被抛弃的她。 平时再想乐观面对生活的人,在如洪水般的情绪袭来的刹那也难以抵挡住,她无声地沉浸,被孤独折磨。 直到车停下,隔着一层眼皮外再没有晃眼的路灯忽明忽暗,她不知道当下她的气色有多差,但也知道自己的周围正弥漫着一层又一层灰色的雾。 这一切都被陆颂衍看在眼里。 他没有叫醒她,以最轻的动作将车停好,甚至连车门都不敢用力关紧,绕过一圈来到她那头。 将束缚在喻忻尔身上的安全带解开,失去重心的女人往他方向倒,他又赶紧接住,让她完全落于他的怀中。 经过这一番动静,喻忻尔醒过来,陆颂衍由此对上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眸,泛着晶莹波光。 他竟闪过几分歉意,声音很轻:“抱歉,吵醒你了。” 喻忻尔摇摇头,见到陆颂衍的刹那眼里总算有些光亮,却只使得眼眶里的那抹使更澄莹。 她没说话,已经被男人打横抱起,离开车内。 室外寒冷的温度朝她袭来,没能完全恢复好的身体冷得更往他身边缩,指尖无力勾着他的指尖。 陆颂衍将门关上,抱着她上楼,同时说:“忍一会,等进入室内就没事了。” 喻忻尔意识还在半梦半醒的阶段,双眼朦胧,在陆颂衍怀里显得乖巧到不像话。没有继续睡觉,只是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车库踏入电梯间,全封闭的范围总算能带来些暖意,两人无声处于不断上升的空间内。 喻忻尔忽然出声:“你累不累?” 陆颂衍兴许没听见,缓声询问:“嗯?” 喻忻尔很喜欢他如此温柔的声线,像是对待宝物,担心再重一些就会打碎它。 莫名地弯唇,她复述一遍:“抱着我累不累?” “不至于。”陆颂衍回答,见电梯门打开,他稳健快步踏出去,解锁打开家门。 喻忻尔大方靠在他身上,再说:“其实我可以自己走。” “你想自己走?”陆颂衍反问,但他早已撇去那些习惯性的强硬。 喻忻尔摇头:“不想。” “那就继续被我抱着。”陆颂衍说道,反倒将她抱得更紧,让她得以获取更多安全感,“心情不好就别强撑。” 听到这句话,喻忻尔像是被什么戳中,睫毛轻颤抬眸看向男人。 她的方向是背光,但还是能清楚看见男人五官,一直都是她记忆里的那样,但此刻她觉得他有点陌生。 因为是出乎意料的……温润柔情。 有时候她真的很讨厌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因为总能将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碉堡在瞬间被击溃。 但有时候她又很想沉溺其中。 她再次垂下双眼,难以控制地轻叹:“陆颂衍,你说我是不是个倒霉蛋?” 抱着她地那双手明显一顿,就连男人的脚步也变得迟疑。 她继续说:“好像我身边发生的事从来没有一件顺心,我买彩票连十块钱都没中过,努力了很久的事总会因为意外而有变数,就像现在,明明跟我没有关系,可我还是会成为受害者。” 陆颂衍低头看路,轻声与她聊:“你应该听过一个词,叫‘苦尽甘来’。” “我只知道我现在很倒霉。”喻忻尔当下很丧,固执继续说,“你小心点,倒霉蛋是会传染给身边人的,你要是变得跟我一样倒霉怎么办?” “那就陪你一起倒霉。”陆颂衍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喻忻尔反倒顿了顿,低声囔囔:“胡说,你肯定不会想跟我一样。” 他们已经走到卧室,陆颂衍将喻忻尔放在床上,让她以最习惯的姿势侧躺着,盖上最后的那床被子。 最后话落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哄人意味:“放心,在我身边,我不会再让你倒霉下去。” 喻忻尔愿意相信陆颂衍的承诺,他不会骗她,他永远能给她最需要的安全感。 月色金黄,迷雾飘渺,沉浸在诗画般的意境里,洗涤那些冗杂的思绪,冲刷压抑的心情。 陆颂衍确实没骗她。 那么倒霉的她在受冻那么长时间后的隔天醒来竟然没有生病,反而浑身轻松,如同没事人一样舒坦。 朦胧间她才想起来是昨晚陆颂衍在她睡着后安排医生过来给她吃了点药,还打了点滴。 活动活动身子,喻忻尔起身下楼找了一圈,陆颂衍已经出门,留下还在准备早餐的管家。 她过去,管家便将热气腾腾的粥放在她面前,交代:“这是陆总专门为你煮的,暖胃。” 喻忻尔惊讶:“他煮的?” “是,陆总起了个大早就为你煮粥。” 喻忻尔坐下,喝着面前这碗香甜的粥,与窗外浓烈的阳光共同迎接舒适的今天。 她只与公司请了半天假,在前去上班前给陆颂衍发了条信息,问他在不在公司,准备为他送午饭过去。 陆颂衍给她发了个地址,她准备了不少吃的,想着既然他对她那么好,那么她应该礼尚往来。 车停在陆氏门口,有专门的人过来接应她前往专属电梯,过程引来不少好奇张望的目光。 喻忻尔初次以工作之外的身份来到这边,但并无半点拘谨,大大方方提着午餐盒前往总裁办公室。 陆颂衍在办公室内,身后是能看得见的云层,以及穿梭在云层中的一束束阳光,他背对着落地窗,在这个干净整洁的空间内办公。 喻忻尔将她带过来的东西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出声:“用不着半天,你们公司会传着某些八卦,就说有位陌生女子带着一袋不值钱的东西前来问询他们总裁。” 陆颂衍停下手头的事情,意味不明的眼神穿过金框眼睛投向女人。 反问:“你还会怕被讨论?” “我只是好奇他们会怎么说我,夸我气宇不凡,还是说我自不量力。”喻忻尔依旧站着,打算送完东西就走人。 陆颂衍已经来到她这边,声色不动坐下:“不管他们怎么谈,你依旧是我的人。” 喻忻尔顿了顿,看着他拆塑料袋:“行了,你慢慢吃吧,我先回公司了。” 但陆颂衍阻止她的动作:“什么时候上班?” “两点。” 陆颂衍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先过来陪我。” 喻忻尔也低头查看手机,她这个点去公司也没什么事干,在哪都一样。 才过去坐在他身边,边看他弯腰吃饭边玩自己手机。 陆颂衍偶尔会主动找话题:“中午吃了?” “嗯。” “吃了什么?” “跟你一样。” “身体不会不舒服?” “好多了,今天没什么感觉。” 想起什么,喻忻尔突然坐起来,看着陆颂衍的眼神带着些商量:“你有公司群吗?” 陆颂衍:“怎么了?” “想看看他们会不会在讨论什么。”喻忻尔还是第一次提出想看陆颂衍的手机,不确定他的想法,又多问一句,“方便么?” 男人甚至没有犹豫:“手机就在桌上,自己拿。” 怕他反悔似的,喻忻尔迅速将手机捞到身边:“密码多少?” “没有密码。” “你不怕被人偷看?” “有谁敢看我手机?” 想想也是。 喻忻尔没话说,握着他的手机解锁,点开微信,老实本分得尽可能不去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陆颂衍的列表基本都是工作群,除了与她的对话框外几乎没有私聊。她点开其中一个群查看,发现里边都是公司高层,连一个员工都没有。 “你不加员工群的啊?”喻忻尔出声。 陆颂衍不以为然:“我需要加那种东西?” “那你还将手机给我。”明明他知道她只是想看看他们公司员工群内的消息。 陆颂衍还没说话,就先听到门口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是戴安推门进来:“陆总,梁俞哲过来了。” 喻忻尔握着陆颂衍手机的手一顿。 刚抬头,便看见从戴安身后走来的梁俞哲。 同样发现她在这的梁俞哲止住脚步,有些意外,但表面依旧保持平静。 喻忻尔恍然才明白陆颂衍执意将她留在这的原因是什么。 每次有这两人同时存在的区域都让人窒息得难以自洽,她正准备着找个什么借口溜走。 但没能得逞,手腕已经被陆颂衍握住,似是在阻止她,也是较为亲昵的动作。 紧接着听陆颂衍吩咐戴安:“你手机打开员工群,给她看一下。” 戴安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男人先是偏头看向喻忻尔,再在梁俞哲身上定格顷刻。 最后隐约带着炫耀意味。 落下几个字:“她要查岗。” 第39章 亲密 喻忻尔:…… 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确实从陆颂衍脸上看到些本不应该在他身上出现的表情。 解释不来,默默双手接过戴安递过来的手机,将自己当成透明人似的, 坐在陆颂衍身边翻找。 但注意力怎么可能完全落在手机画面上,时而又悄悄抬眸打量着这两人的相处。 陆颂衍依旧恬然吃饭,身姿松散惬意,并没有因为梁俞哲的到来而更警惕。 梁俞哲坐在他对面,饮着戴安递过来的水,也无拘束谨慎,像是呆在自己办公室那般自然。 他这次过来是为了薛梦蝶那件事, 说是愿意分享他那边查到的信息点,与陆颂衍携手对抗。 喻忻尔在听与不听之间犹豫,面前繁多的群聊信息全都难以入脑,干脆摁下电源键, 将手机还给戴安。 陆颂衍同时看向她,“看完了?” 喻忻尔“嗯”了声。 男声又问她:“他们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 是我多想了。”喻忻尔随口回应, 实际上她压根没关注员工群里的内容。 梁俞哲闻声, 也将注意力落在喻忻尔身上:“怎么了?” 喻忻尔还没说话,就先被陆颂衍抢答:“她过来送午饭, 想看其他员工……” 但话同样没说完,就被喻忻尔捂住嘴。 以及一句不给面子的警告:“闭嘴!你们聊你们的, 别再扯我的事。” 她哪能不知道陆颂衍是想在梁俞哲面前炫耀这些。 他总喜欢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与她很恩爱的样子, 好像能以此扳回一局。 ……幼稚。 而被她凶的陆颂衍不恼,反倒含着笑, 妥协:“行,那就不说。” 才敛去笑意, 回归与梁俞哲正进行着的严肃的话题。 两人初步达成共识,迅速锁定范围,有了初步计划,只不过薛梦蝶最近的警惕性非常高,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但喻忻尔还有些担忧,出声问了句:“会不会有危险?” 梁俞哲赶在陆颂衍之前回答:“放心,我们会联系警方,他们有应对方法。” 而陆颂衍这轮没抢到发言机会,明显变得沉闷,扫了梁俞哲一眼,才补充:“最近出行都跟戴安说一声,别自己单独行动。” 梁俞哲也跟着说:“不然你联系我也行,跟助理汇报总归会有些不方便。” 闻声,陆颂衍皱眉。 妥协似的改口:“我手机24小时开机。” 喻忻尔:…… 她就多余问那么一句。 瞅着快到上班时间,她总算找着理由离开这边,便站起身:“你们继续聊吧,我得回公司了。” “我跟你一起走,恰好这边聊完了。”梁俞哲立刻说。 陆颂衍冷眼纵观全局,跟着起身调整西服。 最后与喻忻尔道:“我跟你一起送走客人。” 一句话,倒是将主次之分点明。 喻忻尔欲言又止,又急于逃离。 陆颂衍还没吃完的午饭依旧放在桌面,人已经起身送行,一直到走进电梯口,喻忻尔以为他会选择折返回办公室,没想到他一路送到陆氏楼下。 先是送走梁俞哲,再回头对喻忻尔说道:“走吧。” 喻忻尔无奈看向他:“去哪?” “你公司。” “……你要送我过去?” “不然?” 陆氏大楼与喻忻尔公司那头仅隔着一条马路,但要绕过半圈天桥,来回需要耗费的时间并不少。 喻忻尔还以为陆颂衍在开玩笑,临上天桥前笑说道:“人已经走了,你可以不用做得那么全面。” 陆颂衍语气不咸不淡:“我送你还有意见?” “哪敢,我开心还来不及。” “你看起来像是被胁迫的。”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看来是我的演技不过关啊。” 陆颂衍给了她一束复杂的眼光。 但不管怎么说,两人还是初次如此和谐地并行于这么一条空阔喧嚣的道上,更何况还是陆颂衍在百忙之中专门抽空送她上班。 这是喻忻尔在往后的日子里想起来都能偷着乐的事情,她的步伐轻快闲适,几乎融化在暖黄阳光下。 喻忻尔主动与陆颂衍聊起跟梁俞哲有关的话题:“你们以后是不是就是合作关系,不会再针对他了?” “你再为他多说几句话,那就不一定了。”陆颂衍冷不丁回答。 喻忻尔没当真:“我不是在替他说话,只是不想看见任何一个人因为我而出问题。你们之前不是在他的车行上动了手脚吗?” 陆颂衍没否认,但也替自己澄清:“那是他们的计划。”他指的是那天在游艇上她见到的那群人。 喻忻尔小声嘀咕:“你倒是挺会推卸责任的。” 谈话间已经抵达公司楼下,两人没有更多交流,干脆利落分道扬镳。 喻忻尔悄悄回头看向陆颂衍,他身姿挺拔原路返回,明显没专门送过谁去公司,连最后分别时说句“晚上见”都不会。 想起他的所作所为,让喻忻尔产生一种,他在为了她做改变的感觉。 她是个肤浅的人,既然陆颂衍最近的表现还不错,那么她对他的好感更多几分。 回到公司后发现氛围稍显怪异,很快有人八卦得关注她:“你是跟陆总一起过来的?” “这么快就知道了吗?”喻忻尔笑了笑,坦然做着自己的事情。 一时间聚集过来的好奇的目光更多:“他们都在传你跟陆总在一起了?真的假的?还是他只是出于什么原因把你送过来?” 喻忻尔仍旧淡然回答:“堂堂陆氏总裁会专门送一个陌生人上班么?” 此话一出,哗然声起:“那这么说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他之前不是一直对他的前任念念不忘么?现在对她没感觉了?” 喻忻尔动作顿了顿。 不由得偏头瞥向窗外那栋大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话题在整个办公室内无疑是震撼的,但一想到喻忻尔不止一次在工位上收到鲜花礼物,也是个经常攀上富二代的人,除了感慨她的本事外并无其他猜测。 喻忻尔不在意别人怎么看。 - 最近工作清闲,喻忻尔在下班后都会先回家做饭吃,偶尔会提前问一下陆颂衍想吃什么。 这日她思考了很久,最后掏出手机问了句:【吃不吃火锅?】 陆颂衍过了半小时后回复:【什么火锅?】 喻忻尔秒回:【搞个鸳鸯锅,怎么样?一半麻辣,一半清汤,我再去买点牛肉煮煮。】 这次陆颂衍直到一个半小时后才有消息:【行。】 而此刻,没等到回应的喻忻尔已经在商场买完所有食材,再懒得回他,将东西交给司机后先回家。 火锅的处理简单,她只需要先将食材准备好便足够。完成后不过晚上七点多,见陆颂衍还没回来,她先将电磁炉关了之后走到钢琴前练了一会。 不过今天没什么状态,弹了一会后她就没了兴致,再看了眼时间,八点半。 男人还不回家。 再上楼找点事情做,她认为自己的耐心只够等到九点半,陆颂衍再不回来的话就不等了。 结果九点一刻的时候她耐心就已经耗尽了,认为自己指不定有点毛病回来后连饭都不吃,饿着肚子等到现在,何必。 下楼吃饭,独自一人食用热气腾腾的火锅,偏偏这又是最能激发对热闹向往的一顿饭,喻忻尔越是吃着,就越是有莫名的一团火燃烧在胸腔中。 拿起手机,她又给陆颂衍发了条消息:【还回不回?不回我把火锅倒掉了。】 结果还是没回复。 喻忻尔连吃饭都没了心情,直接将厨房的灯关闭,闷闷地上楼。 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陆颂衍这套房子实在太大了,大到空阔又寂静,很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干脆打开手机音乐,边哼着歌边拿衣服进浴室泡澡,连陆颂衍回没回复都懒得去在意。 陆颂衍在一段时间后回来,推开门的刹那面对的是一片漆黑的家里,心不可遏制地向下沉。 上楼的过程都没看见女人的身影,就连卧室内也没看到人,最后是在听见浴室传来的歌声时才知道她人在里边。 走过去,敲了敲门,里头人并没回应,甚至连水声都没能听见。 只有音乐声环绕,陆颂衍皱眉轻喊:“喻忻尔?” 还是没回应,他干脆直接推门。 便与正在浴缸中悠闲躺着玩泡沫的女人对上视线。 女人上一秒还享受在舒适的泡泡浴中,见到男人的那一刻笑容消失,竟随手握住浴缸中的水朝他的方向丢过去。 严声质问:“你干什么!” “敲门你没应,以为你出什么意外。”陆颂衍回答,甚至没有出去的想法,先走到她跟前将她的手机音乐关闭。 喻忻尔顺势用水泼他:“赶紧滚出去。” 陆颂衍湿了半边身子也没管,只脱下外套后转身离开。后头喻忻尔暗骂几声,才跟着起身换上衣服,出去面对男人。 他还在卧室内等她,只穿着一件薄衬衫,松散着最上边几颗扣子,散漫靠在沙发上。 喻忻尔还闷着气,只扫了他一眼,直接上床。 “不吃饭?”陆颂衍出声问道。 喻忻尔盖上被子:“吃饱了。” “但我没吃。”陆颂衍提醒。 换来的是喻忻尔依旧差的态度:“你爱吃不吃,跟我有什么关系。” 意识到她正在生气,陆颂衍默声反思过自己,主动走过去,坐在床边。 目光认真注视她,交代自己晚归的原因:“今天事情多,一直在加班。” 喻忻尔双手抱臂,偏头,“哦,那都是你的事。” “没回消息是没注意,一看见我立刻赶回来。”陆颂衍继续说。 但喻忻尔气还是没消:“随便你,反正我吃饱了。” “真的吃饱了?”陆颂衍将手搭在喻忻尔手上。 又轻微掰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商量似的道:“那要不要再陪我吃一顿?” 第40章 柔情 喻忻尔眼波微闪, 有瞬间真的以为自己回到了生病的时候,毕竟这么体贴的陆颂衍更像是生病限定。 她哪是已经吃饱了,晚上更多的是生气, 饭都吃不下几口。 但她还是说:“大晚上的吃什么饭,现在几点了知道不?” “十点半。”陆颂衍低头看了眼腕表,“不算晚,走吧。” 喻忻尔瞪了他一眼。 又见他噙着低微的笑意:“知道了,下次早点回来,不会让你久等。” 这人脾气好得一反常态,尽管如此, 喻忻尔还是坚信他是有限度的忍耐,选择见好就收。 餐桌旁,重新沸腾的火锅咕噜作响,弥漫的白雾中映上两人的轮廓, 这才有了点火锅该有的样子。 香味足以驱散那些闪过的恼意,喻忻尔坐在火锅前, 眼里的光芒恢复了不少。 她很喜欢吃辣, 不管陆颂衍喜不喜欢, 直接一股脑将大部分食材都丢进辣锅里。 直到陆颂衍看不下去,蹙眉用筷子轻敲清汤那边示意她。 “你不吃辣?”喻忻尔疑惑, 才勉强丢了几颗肉丸子下去。 “少吃。”陆颂衍淡声。 “试试,这个辣特别好吃, 是常裳专门托她朋友送过来的。”喻忻尔极力推荐。 陆颂衍没有动作, 只是看了眼几乎什么都没有的清汤锅,问道:“你只吃辣?为什么准备两个锅。” “还有菜呢。”喻忻尔点了点后头盆子里的东西, “辣锅唰肉,清汤煮菜, 这才是最佳搭配。” 陆颂衍的眉宇并没能松缓。 原来不是为他准备的。 “其实这个也不会很辣,香得很,你真的应该试一试。”喻忻尔再三鼓舞。 兴许有她斩钉截铁的这句‘不辣’,陆颂衍无条件相信,接过她递过来的辣锅里的牛肉,义无反顾试了口。 “……咳咳咳。”后果是他被瞬间冲入血液里的辣味呛到咳嗽。 喻忻尔赶紧抽了几张纸巾过去,过程还询问了句:“你是在演还是真的?有那么辣吗?” 陆颂衍略有失态的眸扫了她一眼。 喻忻尔讪讪笑:“你真的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啊,在我们那都是无辣不欢的。” “……有点辣。”陆颂衍妥协,端起身侧的凉白开一饮而尽。 几乎没有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时候,但他越是这样喻忻尔笑得越是开心,还想让他多吃点,但终是良心发现没忍心。 转而过去为他倒了杯牛奶,放在他面前:“牛奶能解辣。” 陆颂衍眼神闪过无奈。 将两种他最不感兴趣的食物结合在一起,也只有她能做得出来了。 “我说真的,没骗你。”喻忻尔的语气中仍挂着深深的笑意,回到桌旁坐下,继续享受着放置了一个晚上的食物。 这回倒是贴心得往清汤锅中加了更多的东西。 告诉男人:“你还是吃这边的吧,不为难你了。” 陆颂衍话语平淡:“其实味道还行。” 火锅的辣味不会过于重,顶多在出锅时先抖一抖撇去浮在表面的辣油与香料,入口的味道更多是香与麻。 陆颂衍虽不能吃辣,但在习惯辣味之后也开始学会享受。只是每次入口后都会端起牛奶猛饮,空瓶后再倒一杯,以此循环好几回。 喻忻尔乐得直笑,主动替男人倒牛奶,再偶尔说几句风凉话。 “其实你也是有可能喜欢上牛奶的味道的嘛。”不知道哪来的感性,喻忻尔出声道。 陆颂衍神色不变:“我没说过我不喜欢。” “可你明明不喝,戴安还专门在我面前强调过。” 她猜过陆颂衍不喝牛奶的原因,像他这样几乎坚不可摧的人若是有什么阴影估计都会是从童年时落下的,所以她认为估计与他那位抛弃了他的母亲脱不了干系。 关于在他身上发生过的那些事,陆颂衍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她知道自己无权过问,也不允许自己好奇。 陆颂衍动作才稍顿,继而回应道:“之前很喜欢喝。” “之前?” “小时候。” 喻忻尔弱弱“哦”了声,小心翼翼观察男人表情,判断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感受到气氛回归肃静,她才多问一句:“后来不喜欢?喝腻了?” “不是。”陆颂衍若无其事似的继续吃饭。 云淡风轻吐出一句话:“那时我的母亲以一杯牛奶把我支开,趁我不在时离开那个家。” 喻忻尔忽而难以吞下嘴边的食物。 愣愣地,抬眸对上男人那双依旧冷静没有情绪的眸。 “原来是这样。”她的声音细细的,含有无意见提起这个话题的歉意,与对他的丝丝心疼。 见他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过于明显的波动,她才试探性往深了问:“那你现在愿意喝牛奶,是不是说明你已经放下了?” “这件事值得我在意那么多年?”陆颂衍漫不经心回应,平静得完全不像是在提起‘被抛弃’这个话题。 喻忻尔欲言又止:“你是想表达你有多无情无义?” 无情无义。 陆颂衍意味深长看向她。 态度冷淡几分:“你的意思是,我必须被她影响才能证明我有多重情义?” 喻忻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但她并不是这个意思:“不是……我只是不信,如果你真的没有被她影响的话,你为什么一直不喝牛奶?” 陆颂衍答她两个字:“习惯。” “哦,只是习惯。”喻忻尔继续说,“那你又为什么恨所谓被背叛,甚至认为我抛弃了你,要跟我算个究竟。” 闻声,男人放下手上的东西,认真盯着她:“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忽然被诘问的喻忻尔一懵,尚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但先听他的话:“我是因为你才会生气,我能接受任何人离开我,但唯独不能是你,因为你早已渗透入我的生活,我离不开你。” 喻忻尔心跳有短暂的停滞。 有那么一刻,她是有期待的,设想过这话是真的的可能性,但又清醒的知道,不可能。 “满意了?”陆颂衍脸上恢复淡淡的笑颜,似乎将玩笑话这一猜测坐实。 喻忻尔垂眸避开对视,想了想又说道:“那你不弹钢琴的原因……也是跟这件事有关?” 陆颂衍依旧有问必答:“谁说我不弹了?” “Jean跟我说过一回。”喻忻尔小声,“应该说,是不在有外人在的地方弹钢琴。” “算不上不弹。”陆颂衍吃饱,从容优雅抽了张纸巾擦拭嘴角,哪怕他的耳侧因辣味的冲击而有些泛红也影响不了他端正的动作。 他说:“一是没什么机会,二是没有那个必要。” 喻忻尔能理解他说的‘没机会’,他这几年都忙碌于工作,确实没什么机会在众人面前展现他的钢琴技巧。 至于‘没有必要’,她不太懂。 “你知道他们一直认为学习琴棋书画是不务正业的表现么?”陆颂衍的声音传来。 “你父母?” “嗯。” 陆颂衍缓慢讲述:“他们起初不准备将企业交给我或持临接管,用过这个理由推辞,后来我便放弃练琴的机会,将精力留在公司上。” “这只是一个借口吧。”喻忻尔心情复杂。 “嗯。”陆颂衍说得依旧轻松,“但这个环境不允许我犯一丝错误。” 陆颂衍自己也承认他的性格有缺陷,因为环境与经历使然,让他不得不伪装成无坚不摧的性格,久而久之连他也忘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会把钢琴认为是一种‘错误’,只是因为在这个环境里不容许他做这种事,否则只会成为别人更理所应当攻击他的把柄。 与其说他的性格有缺陷,不如说是他所处的环境是畸形的。 可笑的是,创造这个环境的人是他的父亲。 聊完陆颂衍的经历。 忽而让喻忻尔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更靠近了些。 她竟然会去心疼陆颂衍,会试图站在他的角度解读他的情绪想法。 于是她说:“但你这样是很累的,你不觉得么?” 陆颂衍动作明显停顿,与她对视的那双眸里有几分防备,也有几分被拆穿的难堪。 越界了。 喻忻尔忽然闪过这个想法。 仓惶似的错开视线,从仍旧有暖气飘散的火锅旁站起身:“我就是随口一说,不聊了。我吃饱了,你再慢慢吃。” 陆颂衍没再说话,就这么避开最后那个话题。 但喻忻尔也知道了答案。 累,怎么会不累呢,只是不能停下,不该被人看穿,特别是在她面前。 一晚上有开心的瞬间,也有如同此刻这般低沉的时候,喻忻尔思绪混乱,选择来到钢琴前弹琴让自己安静一会。 只是她会想起陆颂衍坐在钢琴前弹奏的模样,他应该很喜欢钢琴,像他那样的人在这个位置应该能够散发出强烈的光芒。 正失神着,依靠肌肉记忆弹奏的手背忽而被一双温暖宽大的手覆盖。 男人几乎抓着她的手,带领着她摁下每个琴键。 身上似乎还带着火锅的鲜香,甚至盖住他身上本清冷的香水味,环绕的是更有烟火气的暖。 气息完全将她包裹,男人轻柔的声音从上方落下:“我告诉过你,这首不能弹得太僵。” 喻忻尔没敢动弹,卸下所有力道任他操控着。 低声:“我只是在随便弹。” “在我这没有随便。”陆颂衍出声,“你想看么?” “什么?” “我弹琴。” 喻忻尔泛着光芒的秋眸轻撩,穿过洁净透明的琴盖看见男人的脸:“我可以吗?” “当然。” 她想为他让座,但还没起身,男人已经坐下,牵着她的手:“一起。” 她摇头:“我哪敢?” 但男人执意:“试试。” 她一个刚学钢琴的人怎能与陆颂衍这个天赋形选手媲美,更何况他们没有谱子。她基本瞎弹,但陆颂衍总会跟随她的节奏,创造出独属于他们之间的加密的音乐。 在这个过程中,喻忻尔始终悄悄看向陆颂衍。 他很有魅力,特别当他灵活又骨节分明的指尖落下的那一刻,黑白琴键都因他而被赋予了颜色。 他真的在发光,但他接触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的时候。展现出截然不同的松弛,是真正‘很累在休息’的表现。 但像她这么一个随性所欲的人,完全想象不到的是,他是怎么做到压抑自己,逼迫自己处于一个厌恶的环境中。 甚至无法想象,当那个小男孩满心欢喜奔向自己最爱喝的牛奶,却在转头时发现自己的母亲离他远去,并丢下一句“我不要你了”的时候他会有多绝望。 弹奏的双手愈发像左靠,弹奏的音越来越低沉,像是她心情的映射。 直到指尖用力敲下,振聋发聩的‘do’音环绕在四周。 这场演奏停下,她连自己也愣住,倏然回头盯着男人。 陆颂衍也看着她,双眸反射着她眼里浮着的一层波光。 “哭什么?”他问。 喻忻尔反应迟钝:“我没有。” “你眼睛湿的。” “那说明我困了。” “不管是什么,最好都收回去。”陆颂衍漠声道,忽而低声补充,“否则我怕我忍不住。” 喻忻尔依旧用这副心疼或委屈的眼神看着他:“忍不住什么?” 气氛沉寂几秒。 是在犹豫,是给了反悔机会。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摁住女人脖颈,动作很轻更像是安抚。 声息逼近。 温润柔情的吻覆盖。 第41章 相处 陆颂衍的吻一直都是简练干脆的, 他不需要什么技巧,是与他处事风格一致的单刀直入。 但像当下这般优缓绵长,不带有目的性, 只纵情沉浸在此刻的吻,这还是头一回。 喻忻尔积极回应他,双手绕过他的腰间,扑出来的气息湿润温热,与另一束有着截然不同气场的呼吸缠绕。 这个吻再深入,眼里沁出来的湿更多。 喻忻尔闭上眼睛,忽而娇嗔低哼地一笑。 男人捕捉到异样, 松开她,近距离注视她眼睫毛上沾染的一颗水珠。 “笑什么?”他问。 喻忻尔摇摇头,抱着陆颂衍,将整个人埋在他的脖颈处。 细小声音带动的气流如猫尾巴扫过:“你要在这吗?” “嗯。”陆颂衍掌心轻拍她的后背, 不急于进行下一步。 喻忻尔开始轻咬他的锁骨,慢慢移到正前方, 又吻了吻他滚动的锁骨。 她说:“那把琴盖盖上。” “为什么?”陆颂衍出声, 同时已然将她抱至双腿上, 仰头继续吻她。 喻忻尔脸颊几乎红透:“很容易导致钢琴生锈的……” 可话音未落,她已经被腾空抱起,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琴键上,带动击弦锤敲出一阵声响。 陆颂衍允许她将重心压在他身上, 抱着她, 缓慢挺身。 又在她耳侧提醒:“你控制着点就不会了。” 上千万的施坦威钢琴就这么被他们糟蹋。 喻忻尔不敢动,她的每个动作都会带动琴键弹出不同的音符, 偏偏她又没办法保持平稳,只能让落下的每个音来提醒他们正在做什么。 一次过后, 陆颂衍抱着喻忻尔坐在琴凳上,两人依旧紧紧抱着彼此,舍不得分开。 勾着陆颂衍的那双腿还在微微颤抖,想起方才的一幕幕,喻忻尔唇角还是忍不住漫起笑意。 又在这时,耳畔响起钢琴声,她眼眸轻抬,看着正抱着自己弹奏钢琴的男人。 有些时候他还是个很有情调的男人,譬如当下,他竟然还会用钢琴替他们助兴,好让此刻的温情持续更长时间。 她又趴回去,故意挪了挪身子刺激他,听着他弹奏的曲子。 但渐渐地,她才发现不对劲 他弹奏的节奏最开始还是舒缓的,忽而却越来越急切,几乎是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快。 关键是,旋律有点熟悉。 “你”她顿了顿,撑着陆颂衍的肩膀,与他面对面,“你在弹什么?” “这么快就忘了?”陆颂衍看着她,身后传来的乐章还在持续,“是你创作的歌曲。” “……” 同时曲子进入最急促阶段的尾声,在疯狂过后以一个最高音终止。 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喻忻尔瞬间瞪大眼睛那是她最受不住时掌心摁下的声音。 短暂沉寂过后进入收尾,节奏再次变为迟缓悠扬,音色越来越轻,直到消失。 喻忻尔的心跳特别快,仿佛在结束那瞬间才跟着突然松懈。 盯着男人,眼里的情绪虽然依旧存留亢奋,但还是小声骂:“你有病。” 陆颂衍没出声,单手握住她的下颚,再次吻住她。 深夜的落地窗前能够俯瞰整座城市熄灯后的盛况,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中只剩下几处光亮。 整个世界都陷入寂静,唯有那扇窗前的气流躁动不休。 直至人影消失,留下洁净玻璃上的两个手印。 - 京城在24号下了初雪,恰好是一个平安夜。喻忻尔本因为加班焦头烂额,侧头瞥见窗外的白茫茫,瞬间冲淡所有疲乏。 泡了杯咖啡站在窗前看了会飘雪,再伸个懒腰。 忽然想起就在平行视角处的某人,想了想回到工位上拿起手机,给他发了几条信息。 喻忻尔:【你的情绪调节师上线。】 喻忻尔:【快去看看窗外的雪,好美。】 喻忻尔:【真的能让你放松下来。】 放下手机后一直在等着陆颂衍的回复,但她又没什么耐心,干脆再直接补充一条。 喻忻尔:【你要是再不回我的话我就再也不给你发消息了。】 这回陆颂衍秒回:【回。】 但也只有这么一个字。 喻忻尔微眯眼眸。 但就像察觉到她的情绪似的,陆颂衍又发过来一句话:【看到了。】 很敷衍。 喻忻尔深吸一口气:【然后呢?】 陆颂衍:【好看。】 喻忻尔:【就这样?】 陆颂衍:【我是不是还要写篇八百字作文表达感想?】 陆颂衍说话总是这种语气,若是从他含着笑的表情中说出兴许还能认为是在调侃,但眼前见到的只是冷冰冰的文字,喻忻尔能感受到的只是他的不以为然。 这番对话把她气得够呛,懒得回应,将手机丢一侧后继续自己的工作。 但在十分钟后又收到来自陆颂衍的信息。 这回是一张图片,是停留在窗外平台一层薄雪上的两只鸟,他们共同栖息,互相依偎。 意识到那是陆颂衍拍的,她偏头看向窗外,果真瞥见图片上的那两只鸟就在他办公楼旁。 喻忻尔回了个:【?】 陆颂衍:【你不是让我放松?】 喻忻尔一头雾水:【然后?】 陆颂衍:【然后我一直在看雪。】 喻忻尔顿了顿,条件反射般趴在窗前努力瞥向对面写字楼,无奈肉眼看不见里头的情况。 但是陆颂衍竟然会如此听话,以至于认真观赏了很长时间的雪。 这件事倒是能与方才他过于冷漠态度一笔勾销。 喻忻尔弯了弯唇,回应:【那么是不是要我让你回去你才回去?】 陆颂衍:【你可以试试。】 喻忻尔:【现在这么听话?那你继续在窗前站着吧。】 这次陆颂衍总算回怼:【差不多行了。】 喻忻尔在心里偷笑,近期她的心情是真的很好,即使有些小脾气也能很快被消灭。 身侧恰好听见有人在讨论晚上聚会的事情,喻忻尔还在答应与不答应之间犹豫。 继而又问陆颂衍:【晚上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陆颂衍:【晚上要回誉园。】 誉园是陆家所在的别墅区,虽也是他的家,但几乎没能从他口中听到过这个称呼。 他的下一条消息继而发过来:【我争取早点回来。】 喻忻尔回答:【没事,那我下班后跟同事聚会去了。】 聊天止步于此,喻忻尔转头答应同事的邀请。 他们部门内同事的关系都还行,在所有人中除了吕雅诗外,大多都懂得察言观色,本分可靠。 聚会地点是在一家KTV,几人中有麦霸,占领着麦克风不愿松手,其他人不争不抢,干脆围着聊天。 众人聚在一起的时候谈得最多的话题就是八卦,平日里总会将几个百年家族内部八卦讲一遍,但当下知道了喻忻尔跟陆颂衍的关系,他们在提及陆家的事情时总显得很谨慎。 但也会趁着酒意打听:“今天是陆家老爷子的生日,陆总有没有跟你提起过?” 别说提及了。 甚至她是到此刻才知道这件事的。 但喻忻尔表面依然大方,笑着道:“我哪有过问他家里事情的权利?” 问的那人反而一愣,察觉自己提起不该说的话题:“但看你这意思,不会对陆总没感觉吧?” “喜欢归喜欢,但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 喻忻尔不避讳谈这些,说是被包养也好,或是地下恋情也罢,本质都是一场没有名分的关系。 她不会刻意躲藏,但也不会装出一副自己就是陆颂衍正牌女朋友将来能嫁进陆家的得意模样,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都很清楚,这不可能。 “在这件事上,应该羡慕的是陆总。”旁边有人搂住喻忻尔的肩膀,笑说,“毕竟现在能够这么清醒还不贪心的人不多了。” 喻忻尔笑而不语。 几人都喝了酒,聊得来,又唱会歌后就说要玩游戏。 玩的是最简单的,转酒瓶子,抽中的选择真心话或大冒险。 转了几轮,终于轮到喻忻尔,她睨着眼前这群人虎视眈眈模样,总觉得有坑在等着自己。 她选择真心话,迎接来的一个问题是:“说出你跟陆总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性体验。” 果然。 这群人玩得大,前边也问过好几个这类型的问题,每次都能套出些劲爆的信息点。 为此他们还设了个‘恶毒’的誓言:“撒谎的下半年达不到个人kpi。” 喻忻尔耳根泛红,几乎有一团火一直燃尽脑袋里。 她别开视线,回答:“……在钢琴上,然后他用我触碰到的琴键创作了一首曲子。” 话落,引来一阵揶揄声。 “陆总竟然这么会?” “还挺浪漫的。” “所以哪里能听到那首曲子?时长有多久?” “……” 喻忻尔将话题打岔过去。 结果很快后又轮到她,这回她选择了大冒险,迎接她的就是一句:“打电话给陆总,告诉他‘在钢琴上的那次我很喜欢’。” 周围哄笑声不断。 喻忻尔无奈,只能愿赌服输。 也不算是特别难以启齿的事,她拨通陆颂衍的电话,隔了十多秒后才接通。 “怎么了?”陆颂衍出声,他的嗓音清朗,显然比素日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更温柔。 包间内连歌声都停止,几乎等着见证陆颂衍的反应。 喻忻尔莫名有点紧张。 急于完成任务,她不打算寒暄,直说:“我很喜欢……在钢琴上的那次。” 身旁几人憋笑,她捏着自己的手,也跟着好奇他会说什么。 只听陆颂衍沉默了片刻,最后问:“喝醉了?” 见他没说什么,喻忻尔松了口气:“嗯……在玩游戏。” 陆颂衍便说:“把位置发过来,晚点我去接你。” 身旁八卦的眼神愈加炽热,完成了任务的喻忻尔赶紧关了免提,握着手机压在耳侧。 小声聊天:“你能赶得过来?” 陆颂衍:“应该可以,有事我再让戴安过去。” 他那头也有些嘈杂,说话的声音多,过程似乎还有人跟他说了句什么话。 喻忻尔等到他忙完才出声:“嗯,你先去忙吧,让司机过来就行。” 挂断电话,发现面前几人依旧盯着自己。 紧接而来的是讨论的声音。 “还说跟陆总没有感情,他甚至愿意亲自过来接你。” “我可不相信陆总会对每一任的女朋友都这么好。” 喻忻尔笑了笑,没说话。 只是转头将杯里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方才陆颂衍与身边人对话的时候她大概听到了,他身边还有另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女人亲昵称呼他为“颂衍哥哥”,陆颂衍的父母也让他别通电话先去陪那女人。 至于他们正在聊的话题是关于婚事。 是陆颂衍与那位女人的婚事。 第42章 改变 喻忻尔没再陪其他人玩, 找了个借口出去透透气,顺便顺走放在桌上不知道是谁的一包烟。 站在被冬夜冷风肆意扑打的平台上,她低头依靠羽绒服遮挡住风, 才能勉强点燃手上的烟。 她其实很少抽烟,但在有些喝过酒后心情莫名低沉的时刻还是会想要点燃一支试试味道。 但手头上的这支并不好闻,薄荷味的爆珠,只会增加身处在冬季里的寒。 在这种时候,她尤其想念陆颂衍抽的烟,亦或者说是他身上的烟味。 在他面前,她抽烟的次数其实比平日更多。因为他总喜欢在他们进行亲密关系的时候点燃, 而她总会上前去,搂住他的脖子,隔着雾气与他接吻。 而他有时候也会将他咬过的烟送到她嘴边,她若是想抽就会随着抿着, 再与每次的低喘一块将烟雾吐出来,让他们所在的空间愈加迷离, 变成独属于他们的天堂。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陆颂衍, 喻忻尔叹了口气, 安静靠在栏杆处望着眼前初雪过后的白。 她知道自己心情不好的原因,因为晚上提到太多关于陆颂衍的话题了, 让她的心境又受波动。 却在她差点因此得意忘形的时候,一通电话里的女声又将她拉回到现实。 她想起晚上听见的那句话:现在像你这样清醒还不贪心的人不多了。 实际上她很贪心。 贪心到明知道会结束, 还是会提前好几个月开始惆怅。 听见室内有人叫她, 她回头应了声,将只吸了一口的烟掐灭, 裹紧羽绒服过去。 - 一群人从平安夜玩到圣诞节,喝过的酒一瓶接一瓶, 最后大家都喝到醉醺醺,才舍得从这边离开。 离开前喻忻尔看了眼手机,除了一条戴安跟她说已经到了的消息之外没有其他信息,她面无表情将手机揣回兜中,藏下眸里的失落踏出室外。 她还没看清面前的路,就听见身边有人提及:“那是陆总的车吧?看旁边的积雪,估计已经在这等了好久了。” 他们还在讨论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但喻忻尔只说“他没过来”,后几人调侃了几句索性离开。 喻忻尔走过去,敲窗与司机示意后打开后排车门,抬头刹那才看见陆颂衍那张泛着疲惫的脸。 他双腿交叠,单手搭在扶手箱上撑着下颚,应该是正小憩,直到她出现才醒过来。 “怎么是你过来了?”她诧异,冷得赶紧进了车内。 等了很长时间还换来她一声质疑的陆颂衍漠然:“不然你还希望是谁?” “你也没跟我说一声,我以为是戴安。”喻忻尔解释,伸手系上安全带。 传来陆颂衍很重的吸气声:“我跟你说过的,我会来。” 马路那头的几人还没走远,依旧能看见还有好几人怀揣着好奇回头看向他们,不知道能不能看见车内的陆颂衍。喻忻尔还是小声囔囔:“这要被他们知道,估计又要说我藏着掖着不让他们见你了。” “嗯?”陆颂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那我应该随着你下车,去到他们面前介绍一句我是你男朋友?” “算了吧,我怕太为难你。”喻忻尔知道陆颂衍就是随口一说,同时交代司机开车。 两人虽是有来有往的交流,但彼此没有肢体接触,中间隔着很长的距离。 喻忻尔的目光也略有闪躲,并不太想靠近陆颂衍因为她闻到了,他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 味道很浓艳,甚至盖过他身上原本的味道。 像是那位她听见声音的女人曾在他身边停留很长时间,他们估计牵手过、拥抱过,甚至做过更亲昵的事情。 喻忻尔不愿去思考这些。 干脆侧头瞥向窗外,心情闷闷的。 她的这种异常被陆颂衍捕捉,以为她心情不好,伸出右手过去触碰她的脸颊,略微有哄人的意味。 在被头发覆盖的区域,喻忻尔略微皱眉。 男人手腕的味道最浓看来牵手是肯定有的。 想到平日几乎没与她牵手过的男人轻而易举与其他女人发生肢体接触,喻忻尔不由得产生抗拒,干脆摁住男人的手,避开那股过于浓烈的味道。 “怎么了?”陆颂衍问她。 她摇头:“没事。” “又生我气?还是谁又惹你了?”男人接着出声。 但喻忻尔还是回答:“没有。” 陆颂衍最受不了喻忻尔这样,什么话都不明说,却又明显表现她的脾气,似是要他猜,但他一贯疲于处理这些矛盾。 将手抽回,示意前排戴安将一个礼物盒拿过来,他不接手,直接递给喻忻尔。 喻忻尔还没接,只是瞥了眼:“什么东西?” “礼物。”她态度不好,陆颂衍语气也冷。 喻忻尔更不悦:“干嘛突然给我送这些东西?” 这头两人僵持不下,致使顿在半空的那只手更尴尬,戴安看向两人,出声解释:“这是陆总下午专门挑选的。” 喻忻尔看着那个礼物盒,动作也有明显停顿。 单手接过,再问:“做什么亏心事了?” 她大概看了眼里面的东西,是个再熟悉不过的奢侈品品牌,看大小像是护肤品之类的东西,但她想象不出陆颂衍挑选女性护肤品的画面。 再次说话的语气已经弱了方才那般烦躁:“不会是为了给谁买礼物的同时才顺便帮我买的吧。” “算不上顺便。”陆颂衍如实回应,并无隐瞒,“为老爷子挑选的贺礼,过程想起你,也为你选了份。” “你这么好?”喻忻尔看向他。 陆颂衍声线依旧淡缓:“平安夜,不能让你没礼物收。” 傍晚在前去陆家前他本意是为了陆家老爷子挑选生日贺礼,他不喜好这种场合,但必须将诚意做足。踏入商场时感受到浓厚的平安夜气息,恰巧看见门口两个小女孩在互相交换礼物,他便觉得不能让她空手度过今日。 后面让助理去挑选陆老爷子的礼物,而他留在专柜内一份又一份了解挑选,晚上也想着早点回来见她。可惜她下楼时间晚了些,导致此刻已经过了平安夜,但作为圣诞节礼物也并非不行。 收到礼物的喻忻尔瞬间扫空对陆颂衍的意见。 像个受宠的小公主,抱着礼物满心欢喜。 “开心了?”男人看着她,语气冷漠如故,但眼神多了层柔。 喻忻尔弯唇:“我能现在拆开么?” “当然。” 她收过那么多份来自陆颂衍的礼物,但还是第一次让她这么期待过。 边撕开包装的过程边问:“是什么东西?” “香水。”陆颂衍只回答简短两个字。 喻忻尔动作反倒止住。 男人察觉异样,看向她的双眸微眯,浮上一层意味深长。 同时包装已经被拆开,喻忻尔先是看了眼气味配料表,表情俨然难以保持平和,最后才试探性打开瓶盖轻闻那个味道。 心跳频率愈加快就是陆颂衍现在身上的那个味道。 也就是说明了,他身上的女士香水味并非是跟其他女性在一起的时候沾染上的,而是在为她挑选香水时留下的。 她又错怪他了。 好在这次她没有急于找他算账,当下尚且可以当成是什么都没发生,她默默将香水收起,款款弯唇:“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行。”陆颂衍的眼神还在她身上,身姿懒散,“那么现在应该可以消除对我的误解了吧?” 喻忻尔装傻:“什么误解?” “香水味。”陆颂衍优雅提醒。 他什么都猜到了。 但喻忻尔还是假装无事发生,大方偏头与他对视:“嗯?” 看着她变化速度飞快的表情,陆颂衍不可遏制低笑,毫不介意她的胡思乱想。 反倒主动解释:“晚上陆家是多了个女人,陆莨安排的,但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对别人感兴趣。” 喻忻尔选择看向窗外,听着他的话。 除去在游轮上他给出的模棱两可的答案,算来这是他第一次表达对她的心思,虽然还是没有明说,但已经吐露出一个信息点:他是喜欢她的,基于男女朋友的那种喜欢。 “陆莨让我送她回酒店,我没答应,直接过来找你。”陆颂衍的话还在继续。 他还真不会让她误会,有事直说。 喻忻尔略微弯唇,出声:“我有说过我介意这件事么?我没有呀,我心情好着呢,什么都没想。” 陆颂衍仍然看着她,没拆穿:“香水味道喜欢么?” “当然,很甜,很浓艳。” “刚才也觉得喜欢?” “……” 喻忻尔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只是笑着笑着又回头瞪了陆颂衍一眼。 陆颂衍同样挂着笑意,只是不太明显。 再说:“不用向我道歉?” “为什么?”喻忻尔低哼。 男人将手伸到她那边:“这只手替你试香,想去安慰你,却被你一手拍开。” 喻忻尔握住他的手腕,再出声的语气难免带着娇嗔:“我没有……就算我错了那我也不道歉。” 陆颂衍没勉强她,看她搭在自己手腕的手,关节稍微弯曲,勾住她的指尖,将她的手拉在掌心牵着。 喻忻尔知道这次牵手跟之前每一次都不同没有性暗示的,不是虚伪敷衍的。 她的眼神里涌动着波光:“但你竟然不生气。” “我需要生气?”男人反问。 她再笑:“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现在脾气变好了?” 陆颂衍还是反问:“我之前的脾气很差?” “你觉得呢?” 陆颂衍绕过她的话题:“那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脾气越来越差?” “是吗?”喻忻尔挑眉,“我还能更差,怕了?” “怕的话你就会收敛?” “不可能。” 喻忻尔大方笑着。 恰好瞥见窗外俨然驶入停车库的景色,她才恍然他们竟然聊了一路。 心情还是那么好,她拎着自己的礼物下车,与陆颂衍并肩。 话题还在继续,她问:“那以后我还能不能穿大红色的裙子出门?” 陆颂衍顿了顿:“尽量不要。” “那就是可以。”喻忻尔得寸进尺,“麻烦你将之前丢掉的那些衣服全给我找回来,有很多我很喜欢的款式还没来得及穿。” 陆颂衍:“差不多行了。” 喻忻尔无视他的警告:“那我也能有跟男性朋友交流的权力吧?即使是看看男模的演出、跟他们一起喝酒。” “喻、忻、尔。” “你看你看,你又要急眼了。” “……” “所以到底是什么让你有这么大的转变的。” “拜你所赐。” “那我真希望我能早点改变你,这样我当时就可以直接抛下你走了……喂,开玩笑的,你等等我……” - 与陆颂衍的关系转变算是送给新年最好的礼物。喻忻尔察觉陆颂衍越来越顺眼,他们之间的相处竟更多伴随着欢声笑语。 元旦喻忻尔有三天的假期,她立刻买了张机票准备回去呆在奶奶身边,但那几日她工作忙,忘了先跟陆颂衍提起,待到他以漫不经心的姿态说他愿意抽出一天时间陪她去一直想去的拍卖会玩玩的时候才想起这件事。 她解释自己对奶奶的思念,而陆颂衍放下手边刀叉,颇有质问意味:“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本来想说的,但给忘了。”喻忻尔解释。 后来她就发现陆颂衍好像有点委屈。 但他的委屈不是摆在明面上的,他还是淡然镇静的状态,只是在她提出等她回到京城后再约的时候冷不丁回应:“我没有假期,工作很忙。” 或是在她问他元旦什么安排的时候无动于衷:“你对你自己的行程藏着掖着,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喻忻尔无奈。 这么一来,好像又成了她是伤害他的那个人了。 晚饭后她便切了水果上楼哄人,又是送到他嘴边,又是缠在他身边说些连自己都觉得肉麻的话。 待到陆颂衍受不了阻止她,打闹着,最后来一次完美的交流,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整个假期喻忻尔都在奶奶身边,奶奶这段时间的状态不错,被病痛折磨次数少了些,她便时常推着奶奶去晒太阳,或是在镇子内走走散步,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话,好心情陪伴在整个假期里。 在这个过程,几乎每天都能收到陆颂衍主动发来的信息自然,她也会主动给他发信息。 聊的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她的话题大多围绕奶奶的情况、今天的心情,而陆颂衍的话题基本都会透露几个信息点:他很孤独、他很忙碌、他没吃饭。 回京城当日,陆颂衍去接她,过程还要说句:“本来没打算过来的,但恰好顺路。” 只是被喻忻尔一句话怼回去:“你没必要过来,我能让梁俞哲来接我。” 又成功收到男人警告的眼神。 过完元旦又即将迎接除夕,这段时间两人工作都特别忙,几乎天天加班到半夜,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再抽空赴一天的约。 一直到临近除夕夜,两人久违向依偎在床上,陆颂衍抽了支烟,出声:“过年什么打算?” 喻忻尔不以为然:“当然是回家。” 话落再补充:“我还没买机票,这次确实是先跟你说了。” 但陆颂衍依旧保持沉默。 喻忻尔抬头吻他,让烟味蔓延到她的口腔,又再轻轻吐出来。 她好像能读懂陆颂衍的缄默。 在除夕团圆夜,她能回家,而他却没有一个家。 可她也是最后一次享受有家的新年了。 兴许是同病相怜,她说:“我有假期肯定是回去陪奶奶,但会尽可能早点回来。” “无所谓。”陆颂衍答,“我有工作。” 就这样,她再次坐上回a城的飞机,在大年二十九回到奶奶身边。 奶奶的身体情况比上次略差些,但也很不错,累了她就睡一会,醒了再接着聊。 喻忻尔其实有好几年没有回来过年了,因为年夜饭必然会跟自己的父母、以及伯父姑妈那边的成员一起吃,她不喜欢这边的气氛,宁愿自己一个人。 今年不一样,奶奶拒绝跟其他人一起吃年夜饭,只留下喻忻尔。 当天晚上,喻忻尔在与陆颂衍的聊天过程就提到这件事。 喻忻尔说:【奶奶想通了,与其面对那些随时都有可能说些什么刺激她的话的儿女们,不如不见清净。虽然这是件好事,但我还是不太好受。】 陆颂衍:【年夜饭人不在多,重要的是身边的人。】 喻忻尔:【其实奶奶今天还提到你了,她想把你也叫过来。】 陆颂衍:【然后?】 喻忻尔:【但你不是工作太忙吗?我就拒绝了。】 陆颂衍:【……】 聊天止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标点符号上。 直到十分钟后再次收到陆颂衍的消息,是一张机票的截图。 以及一句话:【明天下午三点到。】 喻忻尔:【?????】 喻忻尔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的,再三确认过机票信息,立刻跳起身跑到奶奶身边大喊:“奶奶!” 她说:“陆颂衍明天要过来,咱们三个能一起过年了!” 奶奶看着她眼里的光,神情满是欣慰:“他工作怎么办?” “不知道他……也可能压根没工作,故意说的。”喻忻尔一笑,“他就是这样的人。” “你啊,终于找到个真心喜欢的人了。”奶奶感慨,“你是我孙女,就你那脾气啊,随我,爆得很,我还担心有谁能受得了你这样。” 喻忻尔笑着:“您是不是没想到他能受得了?” 奶奶看着她:“不认识他的人还真没想到,但我在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看准了,他那眼里都是你。” 喻忻尔表情真像是个受到夸奖的小女孩,是自己的男朋友得到父母认可的欢欣。 但没开心多久。 就听见奶奶说:“挺好的,今年可算是能让我过个舒坦点的年了,明天俞哲那孩子也说要过来,就咱们四个,喜庆。” 喻忻尔笑容僵滞。 梁俞哲……? 第43章 吃醋 梁俞哲跟奶奶的关系一向不错, 逢年过节总会送礼物过来,自从知道奶奶生病过后没少过来照看过她。 喻忻尔知道梁俞哲在奶奶身上也花了不少心思,只是没想到梁俞哲除夕夜也会过来。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把陆颂衍喊过来了。 “奶奶。”喻忻尔小声告诉她, “他们两人关系不好。” “是吗?”奶奶能看出来,但还是假装惊讶一笑,“那我倒是要看看,他们两个中到底是谁对我的外孙女最好。” 喻忻尔知道她在暗指什么,出声:“我是有男朋友的,您可别乱来。” “我知道,小陆那个人不错, 但一码归一码,既然是相伴一生的人,你要找个对你最好的人,这样我才能放心。”奶奶无法抬起双手, 所能做的只有用沧桑的双眸注视她。 她话还没说完:“小陆帮了我们家很多,算是我们欠他的, 但我不希望你因此在他们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无论如何感情都应该是双方平等, 如果不平等的话,我宁愿你自私点, 都别委屈了自己。” 喻忻尔点点头,暖心笑了笑:“我知道, 我是什么人, 委屈了谁都不可能委屈自己,您放心吧。” - 梁俞哲是早晨的飞机, 喻忻尔刚起床就看见他站在灶台前,如在自己家般轻车熟路帮奶奶做午饭。 而奶奶则被护工推着在厨房门口, 满脸慈爱欣赏看着他。 喻忻尔走过去时,恰好听见他们的对话。 奶奶问梁俞哲:“你与你那女朋友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梁俞哲摇头:“已经分了。” 奶奶:“分了?” 梁俞哲:“不合适,不想耗太长时间,索性分了。” 奶奶又问:“那打算什么时候找下一任?” 梁俞哲:“暂时不谈,我玩了那么长时间,是时候安分下来,帮家里照顾生意什么的。” 说话间梁俞哲回头恰好看见喻忻尔,朝她挑眉:“终于睡醒了?” 喻忻尔走过去:“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不过你怎么那么早过来?” “今天你们应该很忙,早点过来帮忙才能看出我的诚意。”梁俞哲打趣。 喻忻尔没说话,过去吃饭。 梁俞哲来过这边很多次,对这边一切都很熟悉,颇有当家作主的气势,无论是做饭、还是陪奶奶聊天、亦或是接待前来拜年的邻居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就连邻居过来都会误以为他与喻忻尔是一对。 直到下午两点多,喻忻尔计算着快到陆颂衍到达的时间,提出过去接他。 梁俞哲便接过话:“我送你。” 梁俞哲开车,喻忻尔犹豫须臾后还是坐在副驾驶。她在考虑陆颂衍可能会有的感受,但又不能不顾与梁俞哲的友情。 系上安全带,她说:“我没想到你们都会过来。” 梁俞哲回应:“他也一个人?” “嗯。”喻忻尔说,“不过他还不知道你也在。” 男人笑:“要给他一个惊喜?” “怕只会是惊吓。”喻忻尔也笑。 两人之间的关系如往常那般,并没有因为中间发生的事而产生变化,梁俞哲还是会习惯性照顾她,将空调调到对她来说适宜的温度,也会提醒她调整座椅。 喻忻尔靠在窗边,还是尽可能保持距离。想起早晨听见的对话,她又问:“你跟薛梦蝶分手了?” “嗯,这种人肯定不能再留。”梁俞哲回答。 梁俞哲与薛梦蝶交往仅仅是为了调查她的身份,但喻忻尔能看得出薛梦蝶是真的喜欢他,在这点上看薛梦蝶还有几分可怜。 但想到她身上背负着一条甚至更多的人命,又只觉得她活该。 “她没再做出什么事吧?”喻忻尔又问。 “警方那边已经采取行动,她与几位负责人都跑了。”梁俞哲告诉她。 “还没查到他们的行踪?” “已经在跟进,他们逃不掉的,只是时间问题。” 这些事喻忻尔多多少少在陆颂衍那边也能听说一些,倒不是很在意,只是在思考梁俞哲说过的另一句话。 半晌后才问:“你真不打算继续谈恋爱了?” “现在巴不得让我赶紧谈恋爱了?”梁俞哲一副玩世不恭模样,“不谈,再谈也要谈正经的,差不多该收拾收拾准备结婚。” 他话语隐约有暗示,喻忻尔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偏巧又听梁俞哲问:“他还要半年后才肯放你走?” “七个月。”喻忻尔躲开梁俞哲偶尔的对视,“但走不走的话语权在他手上。” “约定好的期限,哪有出尔反尔的说法?”梁俞哲道,“等你从他家搬出来的时候我去接你,庆祝你回归自由。” 喻忻尔呼吸放缓,眸光暗淡几分。 却还听梁俞哲的话:“陆家长辈已经在替他物色结婚对象,他最终肯定会回归家族的。他最好别耽误你太长时间,等你离开他之后先休息一段时间,然后要不考虑一下我……” “到了。”喻忻尔急于打断梁俞哲的话,没有面对他下半句的决心。 梁俞哲偏头看向她,终是没再说什么,以沉默结束这个话题。 - a城的机场很小,喻忻尔坐在车内便能瞥见室内刚从到达厅出来的陆颂衍。立刻推开车门朝他的方向小跑过去。 像是迎接热恋中的男朋友,她步履如飞,脸上挂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浅浅笑意。 又在接近男人的时候迅速收回:“走吧,奶奶还在家等我们。” 陆颂衍的注意力完全在她身上,没能享受在她亲自接机的待遇,便瞥见门口站着的另一个人。 “他怎么过来了?”陆颂衍皱眉。 “我们一起来接你。”喻忻尔解释。 男人明显不悦:“他也在你家?” 喻忻尔点头,还想让陆颂衍过去上梁俞哲的车,但没想到他已经提前安排好接应的人。 “后面。”陆颂衍只丢给她两个字,越过梁俞哲过去。 喻忻尔看了看梁俞哲,还在犹豫自己应该上谁的车。 但陆颂衍略显不耐烦的声音已经投来:“快点。” 她再清楚不过这两人的矛盾,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交代一句后还是去陆颂衍那边。 男人刚从京城赶过来,状态是明显的疲惫,但再累也不忘怄气。 喻忻尔勾住他的手,解释:“他是来看我奶奶的,顺便陪她过个年。” 陆颂衍面不改色:“你们关系原来好到这个程度。” “他对我奶奶很好,我奶奶也很喜欢他,在这种时候肯定会想见到他的。”喻忻尔再说。 陆颂衍没回应她,明显展露着他的脾性。 喻忻尔自有办法治他:“你最好收敛点,别摆脸色,不然我奶奶不会喜欢你的。” “……”陆颂衍扫了她一眼。 陆颂衍与梁俞哲之间不合主要还是因为喻忻尔,她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倒是本分得很。 只要有陆颂衍在的场合她必然是偏向陆颂衍,做到与梁俞哲少说话甚至不说话,也会在外人面前大方介绍自己与陆颂衍的关系。 她认为自己还算是仁至义尽,做法没什么值得不满的。 陆颂衍确实因此获得了不少‘安全感’。 只是她发现,奶奶明显更喜欢梁俞哲。 只因在需要人手的时候梁俞哲都会是最主动上前帮忙的那个,而陆颂衍几乎不做事,有什么需要擅长用金钱解决,或者让助理过去处理。 这是他一贯的做事风格。 但是在老一辈人眼里,总归是梁俞哲的行为更讨喜。 为了避免奶奶降低对陆颂衍的好印象,喻忻尔有点紧张,悄悄将陆颂衍拉到一旁让他多表现表现。 但陆颂衍依旧不以为然:“那些事情有必要自己做?” “年夜饭重在氛围,忙忙碌碌的就是过年的气息。”喻忻尔告诉他,“你不是会做饭吗?轮到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陆颂衍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想了想:“行。” “那你帮忙做饭……对了,我们这边是没有燃气的,只能烧柴,你会吗?” “……” 陆颂衍真没干过这种事。 让他一个从小到大伸手就能拥有一切的人大费周章做顿饭就为了取悦别人,甚至需要亲自触碰那些脏兮兮的木材,干些苦力活。 他没做过,也曾以为自己不会有接触的机会。 这头,喻忻尔推着奶奶在院子里散步,两束目光同时投向那头争着干活的两人。 奶奶忽然笑:“小陆看起来笨手笨脚的,一看平时就不会干活。” 喻忻尔赶紧替他解释:“他不会,但他愿意学。” 奶奶并无责怪意思,只是看出喻忻尔对陆颂衍的袒护,能确定他们互相喜欢。 便改口:“不会不打紧,有心才是最重要的。” 奶奶与陆颂衍之间的感情进展比喻忻尔想象中更快,陆颂衍虽没屈身照顾过谁,但在奶奶面前谦逊无架子,尽可能顺着她老人家的意思。 而梁俞哲自然不甘示弱,他更奶奶更熟,知道怎么讨她欢心,话语来往间欢声笑语一片,让找个除夕被幸福包围。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日,喻忻尔看见了四个截然不同的人。 他们都在成长,都在变化,都在努力记住这个除夕。 喻忻尔心情好,喝得有点醉,靠在陆颂衍的肩膀休息一会。 过程梁俞哲还在与她说话,她没怎么听清楚,话题又被陆颂衍接过,两人自然而然聊起来。 直到奶奶身体受不住,准备回去睡觉。 只是在离开前还在惦记着喻忻尔她不同意喻忻尔跟陆颂衍同睡一个房间,要求陆颂衍与梁俞哲住一间。 老人家的想法总归是保守的,总认为既然他们还没结婚,就不该睡在一起。 为此,梁俞哲还信誓旦旦许诺:“我会替你监督他们的。” 就这样,喻忻尔与陆颂衍被迫拆开,两人在这个团圆夜却还只能分道扬镳。 当下时间不过晚上十点,喻忻尔在自己的房间内望向窗外,脑海里是完全奶奶的笑颜。 想着,她拿起手机给陆颂衍发了条信息:【今天谢谢你们,奶奶很开心。】 想起正跟梁俞哲在一起的他,她又问:【你们两个人还好吗?】 陆颂衍只回答两个字:【无趣。】 他与梁俞哲同处在一个空间还能有什么好事,不吵架已经是难得的事情了。 喻忻尔倒是不担心他们,因为知道他们有分寸。 又试探性发送:【奶奶已经睡着了。】 陆颂衍:【嗯。】 喻忻尔:【那你要不要过来找我?】 他们的喜欢与想念一向是挂在明面上的,从不含糊自己的想法与打算。 陆颂衍秒回:【等我。】 他与梁俞哲住在奶奶这边由杂物间清理出来的隔间内,这边什么都没有,更与喻忻尔房间的距离最远。 收到消息的陆颂衍套上外套,直接推门。 但被身侧梁俞哲敏锐察觉:“干什么去?” 陆颂衍冷眼瞥向他:“跟你有关?” “奶奶交代将你们分开。”梁俞哲接着说,“她身体不行,拒绝任何声音打扰她。” “谢谢你的提醒,我们会小点声。”陆颂衍不动声色。 第44章 和谐 喻忻尔趴在自己房间的窗户旁望着隐约能看见的院子, 边关注那侧的动静边计算时间。 一分钟过去,还没看见陆颂衍的人影他估计被梁俞哲扣留住。 三分钟过去,没有他的消息看来那两人闹了不愉快。 十分钟结束, 再没发现男人喻忻尔已经有点紧张。 担心两人会出什么意外,喻忻尔来到门口,小心翼翼推开那扇年久失修的门。 奶奶的房间就在隔壁,这边老房子隔音差,她的每个动作必须很轻才能不打扰到隔壁的人。 缓慢踏出室外,她伸出脑袋探了探,刚准备往外走。 便瞥见陆颂衍降临。 “……吓到我了。”她轻声, 确认外面没人后赶紧将男人往里拉。 只是男人不如她的瘦小灵活,过程不慎撞倒木门,又引来一阵不小的动静。 匆忙将门关好,又趴在门缝处确定室外没有任何动静, 又立刻将门反锁,心跳的频率依旧那么快。 喻忻尔总觉得他们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们没出什么事吧?”喻忻尔赶紧问。 “能出什么事?”陆颂衍倚靠在泥墙边, 单手揽住女人的腰。 “嘘小声点, 奶奶会听到的。”喻忻尔只用气音说, 紧张到捂住他的嘴。 陆颂衍便也降低音量,弯腰俯在她的耳侧:“那怎么办?” 他说话时的气流在半空中卷起一个小漩涡, 轻撩着喻忻尔耳后的细碎绒毛。她的耳根已经泛了红,眼神略有闪躲。 “什么怎么办?我让你过来又不是想跟你做些什么。”她说。 她房间有个很小的阳台, 那边连通室外, 说话声音更不容易被室内人捕捉。喻忻尔将陆颂衍拉到那边,两人挤在不到半平米的空间里。 狭小的区域让他们只能以一前一后的姿势存在, 陆颂衍双手绕过女人两侧,撑在栏杆上, 喻忻尔则可以完全靠着他,享受他的气息。 实话说,她很喜欢当下的感觉。 男人的怀里永远是最有安全感的。 “可以说话了?”陆颂衍问她。 喻忻尔抬头望着天,轻微点点头:“但还是要尽可能小点声。” 陆颂衍再次低头在她耳廓吹气:“看来一个晚上我们都要这么聊天了。” 喻忻尔被激得受不了,含着笑往旁边躲,但她整个人都被陆颂衍圈住,怎样都躲不过。 耳侧的气流依旧持续滚动:“喜欢么?为什么摇头?不喜欢的话你笑什么?” “你别乱来。”喻忻尔边笑边说,“在这里真的不行。”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陆颂衍双手抱住她,掌心大概落在她的小腹位置来回摩挲。 喻忻尔扭了扭身子稍微往后躲,但身体还是控制不住颤抖。 方说:“你怎么老想这些事?单纯聊会天不好吗?” 陆颂衍老实些许,手上没再乱动:“行,你说。” 其实晚上折腾了那么久,到现在还没过十二点,依旧是团圆的除夕夜。 喻忻尔艰难侧了半边身,抬头与陆颂衍对视:“我只是觉得,今天晚上就这么过去太可惜了。” “嗯。”陆颂衍不冷不热应了声。 换来的必然是喻忻尔不满的回应:“你要是不这么认为的话就回去吧。” “我也一样。”陆颂衍才道。 喻忻尔又问:“过来的时候没发生什么事吧?梁俞哲阻止你了?” “是。” “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说,你现在是我的人,让他打消对你的那份心思。” “他应该还是会反驳你。” “你倒是了解他。” 喻忻尔不动声色将话题岔开:“让你生活在这种地方是不是太委屈你了?” “还好。”陆颂衍握住喻忻尔的手在掌心把玩。 “我看你烧柴的时候很费劲。”喻忻尔再说。 陆颂衍答:“学会了。” “做饭呢?” “本来就会。” “还有让你陪奶奶聊天这事是不是太为难你了?” “还行。” “真的还行?” “嗯。” “嗯?” “她本就很健谈。” 喻忻尔笑了笑,再次提问:“那你对我家有什么感觉?老破小?” 陆颂衍停顿片刻,似是在思考,才回答:“温馨。” 确实很温馨,她虽是个没有父母疼爱的小女孩,但她还有最宠爱她的奶奶,跟奶奶在一起就是个完整的家。 这个家里没有钱,也不大,却都是用爱堆积起来。 而这些都是陆颂衍没有的。他那个家里相反,装修得精致讲究,应有尽有,却唯独没有情感。 喻忻尔忽而小声问:“那你之前的除夕都是怎么度过的?” “如往常一般,要么工作,要么学习。”陆颂衍将下巴搭在她的头上,似有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她,也是信任或依赖的一种表现。 这样的他让喻忻尔有了多与他聊几句的想法:“小时候也是?” “嗯。”陆颂衍告诉她,“国外没有这个概念。” “这么看来你也挺不容易的。”喻忻尔酣畅淋漓讲述着自己的回忆,“我前几年除夕也是与工作为伴,那种感觉糟糕透了加班一整天,半夜走在寂静的街道上,两边张灯结彩,甚至连过路的屋子里都能传来欢声笑语,而我只有一个人。” “嗯。”陆颂衍轻声回应代表他正在听。 “但我其实没有那么难受,因为我是不想回家,不想去以虚伪的面容跟那群亲戚拜年这张感觉你应该很熟悉。唯一想念的只有奶奶,但我知道奶奶在这个晚上会有人陪,至少她不孤独,我的心情也能缓和些。” “小时候我也不喜欢除夕,因为父母总会给弟弟买新衣服新玩具,而我什么都没有,不仅如此,还会听着他们在我面前算账,大概是在过去一年内我又吃了他们多少东西,花了他们多少钱,他们总会不断提醒我偿还这笔帐。” “所以每次过年我在他们那边都不会过得开心,但还好有奶奶,她会在这边腾出一个房间给我,也就是这里,然后为我拿出新年的新衣服,也会偷偷塞红包给我。” “所以这里久而久之就成了我的房间,长大后有一次我偷偷回来就呆在这,也不去见亲戚,等到奶奶招待完其他人后将他们剩下的年夜饭热过送上来给我,我们两人一起吃,这个时候才有了点年味。” 始终都是喻忻尔在说,而陆颂衍没出声,不忍打破沉浸在回忆里的她。 直到喻忻尔察觉异样抬眸:“你还在听不?” “在。”男人抱紧她取暖。 喻忻尔又问:“为什么不说话?” “我在听。”陆颂衍强调。 喻忻尔叹气:“行吧,一直都是我在说,你继续保持你的沉默,习惯了。” 陆颂衍声音含着笑意:“需要我说话?” “你不说也行,随便你。”喻忻尔望着天,“我有时候真受不了你的性格,将什么事都憋在自己心里,也不找人倾诉,我要是你我迟早要憋死。” 她一直觉得他们两人性格像是两个极端。 她性格外露,喜欢聊天畅快玩耍,而陆颂衍不爱说,甚至喜欢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声音。 截然不同的性格,倒是奇迹地能够找到和谐相处的模式。 陆颂衍揉着喻忻尔脑袋:“找谁说?” “都可以,你的兄弟,你的朋友,或者随便什么人。” 男声淡然告诉她:“你有奶奶,但我没有。” 喻忻尔闭上嘴巴。 性格这种东西还真的是天生形成的,她成长环境里有奶奶让她不至于太孤僻,而陆颂衍的成长环境里几乎所有事都让他习惯将想法都吞在心里。 喻忻尔又问:“但你什么都不说,不会觉得很不好受吗?” “习惯了。”陆颂衍说。 “那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会把你的心事说出来吗?”喻忻尔还是说。 “不一定。” “要不要试试看?” “怎么试?” “就现在,你想想你晚上不开心的理由我知道你心情算不上好。如果你想说的话,告诉我呗。” 陆颂衍还在思考。 他最擅长独自消化情绪,事情过去便过去,不需要有人帮忙解决。但忽而又觉得,学着她的样子分享自己的心事或许也会是一个发泄的很好的办法。 他才说:“算不上不开心,只是怀念。” “怀念?” “嗯,在我生母离开前,我们一家还算幸福,可惜在她离开后一切都变了。”陆颂衍陪着她看外面黑漆漆的一片田野。 喻忻尔的声音很低:“在这件事上,你我的经历很相似。” 陆颂衍依旧是简单地“嗯”了声, 喻忻尔继续说:“不过今年几乎是我过过的最开心的一次除夕。” “我也是。”男人回应。 喻忻尔偷着乐:“奶奶也是,还有梁俞哲……” 但她话还没说完,便被陆颂衍打断:“别提他。” 喻忻尔的笑声更清脆:“怎么?堂堂陆家掌门人竟然对自己如此没有信心,竟然还会受到他的威胁?” 陆颂衍笑,他自有办法让喻忻尔只沉浸在他为她铸造的乌托邦里。 ………… 方才的话题还没有结束。 喻忻尔继续讲述自己的过往回忆,忽而想起什么,在临近十二点的时候指着天边的一团漆黑:“等会零点时间一到,在这里就可以看见村口的烟花,小时候没钱玩烟花,就只能在这里悄悄看……” 话音刚落,她手指的方向便迸发出一团烟火,如同在半空中绘制的最绚丽的画卷。 她看得入神,身后那人看着她,与她相拥。 将烟花与这一刻铭记于心。 - 陆颂衍在这一夜还是留在喻忻尔房间,他们相拥而眠。 以至于喻忻尔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把风,她在阳台发现奶奶正在楼下院子晒太阳,便先让陆颂衍在房间内呆着,由她去引开奶奶。 很快下楼借着出去散步的理由将奶奶带走,奶奶不知道有没有看出来,脸上只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小陆那孩子还没起来?”奶奶问道。 喻忻尔故意往两头看了看:“不知道,应该还没有吧。” “俞哲一大早就起来做早饭了,他怎么大年初一还睡到现在?”奶奶慈爱笑着道。 喻忻尔吐吐舌头,没有说话。 送奶奶回来的时候陆颂衍与梁俞哲都在院子里,外边停着辆车,有人负责将车上的年货卸下。 陆颂衍前来解释:“昨日来得太过匆忙,东西还在半路今日才送过来,失礼了,抱歉。” 喻忻尔看向门口方向,问他:“你要走了?” 陆颂衍点头:“下午还有工作,得赶回去。” 奶奶闻言,便说:“这么着急?你早饭都还没吃,这怎么可以,我让忻儿帮你打包点东西。” “没事,飞机上有食物。”陆颂衍出声。 但奶奶坚持:“外面的东西哪里有自己家做的那么健康,我这还留有点特产,昨天人家拜年送过来的,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应该怎么照顾自己,三餐记得按时吃,还有过段时间就换季了,容易感冒,记得多添件衣服……” 喻忻尔对上陆颂衍的视线。 她很喜欢自己奶奶唠唠叨叨的声音。 她相信,陆颂衍也会喜欢。 陆颂衍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喻忻尔送他到车上,竟有几分不舍。 “怎么新年还有工作?”她问。 陆颂衍回应:“除非公司股份想因为新年大跌。” 喻忻尔白了他一眼。 离开前陆颂衍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假期结束吧,我还想陪在奶奶身边。”喻忻尔轻声。 陆颂衍想了想:“十五号那天能回去么?” 十五号是假期最后一日,喻忻尔本来还想着能与公司多情几日假,好延长她在这边的时间。 “怎么了?”她问。 陆颂衍默言提醒:“你生日。” 喻忻尔看着男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倏然弯唇垂眸,点头:“行,我尽可能回去,允许你陪我过个生日。” 目送男人离开,喻忻尔回到室内,奶奶与梁俞哲已经在吃早餐,一张小圆桌旁有四把椅子,空了两把,其中一个位置旁还放着份与众不同的欧式早餐,以及一杯牛奶。 “他为你做的。”梁俞哲提醒,尽管语气算不上和谐。 喻忻尔看见他们吃的早餐,知道陆颂衍为什么这么做她提到过自己不喜欢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吃些她已经吃了十多年的面食,反倒想用没怎么尝试过的食物开启新的一年。 她坐下吃饭,心情还算不错。 忽而听见奶奶问梁俞哲:“你觉得小陆那孩子怎么样?” 喻忻尔看向梁俞哲。 后者顿了顿。 才回答:“只要他对忻尔好就行。” 他没说陆颂衍曾经做过的事,也没说她与陆颂衍一年的约定,努力与他们共同让奶奶放心。 喻忻尔感激看向他。 但梁俞哲却回避了她的视线,埋头吃饭。 后来再没出声过。 - 梁俞哲多在奶奶这停留了一日后也离开,这个年还在继续,喻忻尔依旧可以陪着奶奶穿梭在大街小巷中。 见奶奶身体条件还不错,喻忻尔再次与她定下约定:“您上次不是说过想去看看春天的其他城市吗,等春天一到,我们就出去走走。” 但奶奶摇头:“我这一生到这里也就满足了,别再费心思带我去干什么干什么,我折腾不动了。” “我们再去看看,a市的春天还是太冷了,其他城市的春天或许能暖和点。”喻忻尔坚持。 她唯一的亲人,她不舍得留遗憾。 假日最后一日是喻忻尔的生日,早晨奶奶安排护工替她煮了碗长寿面,赖在奶奶身边呆了很久,喻忻尔才踏上回城的路。 可惜这日天气不太好,飞机延误了几个小时,待她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陆颂衍安排了不少人到机场接应她,她什么都不需要考虑,直奔回陆颂衍的家。 但推开门所见的只是漆黑一片的空间,没有开灯,也没有人在,只是厨房的香味扑鼻,锅里的汤依旧冒着热气。 本以为是陆颂衍准备的什么惊喜,喻忻尔小心翼翼前去,过程不断警惕周围可能出现的意外。 但什么都没有。 她走过去,打开灯,只能看见一大桌子食物,以及还没来得及被点燃的蜡烛与没开的红酒,眼前这一幕虽温馨,但也带着些不好的预兆。 喻忻尔上楼找了一圈,还是没看见陆颂衍的存在,才回来拨通电话。 陆颂衍的手机无人接通,她只能挂断,再打给戴安。 依旧是无人回应。 待到晚些的时候,她才收到戴安的回复消息,说是警方那边确定薛梦蝶等人的行踪,晚上有行动,陆颂衍他们都在现场。 戴安没能与她说太多,只让她先好好在家休息。喻忻尔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着急。 从晚上八点等到九点,她只能坐在热意渐渐退却的餐桌旁,连吃饭也没了心思。 最后还是呆不住,出门前去宋潆凡那边,企图找个人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宋潆凡很少见喻忻尔因为谁那么着急,果断换上一副吃瓜的表情:“根据我的猜测,梁俞哲应该也在那边吧,你怎么不担心他,只担心陆总?” 喻忻尔瞥了瞥她:“谁说我只担心陆颂衍了?” “看来你是脚踩两条船啊,姐妹好样的。”宋潆凡与她击掌。 喻忻尔抱着抱枕漫不经心:“我只是担心他出了什么事,以后再没人给我买包买首饰。” 宋潆凡笑而不语。 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喻忻尔手机才弹出几条信息。 她立刻拿起来解锁,是陆颂衍,他言简意赅发了几个字:【没事,在哪?】 喻忻尔立刻回复:【结束了?确定没事?还有没有其他伤员?】 见陆颂衍又没消息,她继续发:【我在宋潆凡这里,你什么时候回去?】 约莫十多分钟后才收到陆颂衍的回应:【在那等我。】 喻忻尔乖乖坐下,面对着宋潆凡意味深长的笑。 “……我只是觉得,如果他就这么死了,那么手上的财产无人继承,太可惜了,我至少得从中捞一点。” 宋潆凡吹了个口哨:“我可什么都没说。” 得知陆颂衍会过来的喻忻尔站在门口等候,室外又下了雪,路上没多少行人,让幽静的街道全被在路灯照映下的暖黄的雪填充。 她抬手接过一片雪花,刚想吹走,又瞥见一束耀眼的光朝她打来。 知道那个人是谁,喻忻尔赶紧站起身。 便看见车上走下来的那个人。 他没了往日的从容,此刻步伐匆忙,急于来到她身边。 冰凉的单手牵住她的手腕,她能看见的是男人满是倦意的眸,似乎象征着他方才正经历着怎样的生死搏斗。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她听见了从男人口中道出的四个字:“生日快乐。” 话落同时,不远处钟楼敲响,宣告一日结束,又一日伊始。 他那么匆忙赶过来,就为了赶上她生日的最后一秒,送上这句祝福。 她睫毛轻颤,听见是什么在瓦解的声音。 是积雪消融,也是她本就任由自己沉沦的那颗心脏。 喻忻尔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吻住,带着惊魂未定,也带着对那四个字的感动。 她吐出一口气:“你吓死我了,晚上没出什么事吧?” “我要是出了什么事还能安然无恙出现在这?”陆颂衍恢复一贯的矜傲。 喻忻尔无言。 但她猜到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若是平时的陆颂衍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方才应该是经历了怎样的艰险,才导致他会有这样的变化。 她还没回应,宋潆凡已经从室内出来,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出声:“哟,某人担心了一个晚上的人终于回来啦?瞧瞧某人这嘴唇,刚才始终耷拉着,现在终于知道上扬。” 喻忻尔笑着回怼她。 宋潆凡朝她扬眉,将空间留给他们。 在回家路上,喻忻尔才从戴安口中听说他们晚上的经历。 起初薛梦蝶一群人故意放出假消息,导致警方在追捕过程中发生意外,陆颂衍因此误上敌人的船,差点沦为人质。 好在他及时发现,从船舱内逃出来,才能免于一难。 陆颂衍没说的是,在他以为自己凶多吉少的时候想到的人是喻忻尔。 想起自己让她放弃陪奶奶的机会就为了来找他,结果他却食了言,没能为她办一个生日。 当时他脑海闪过的一句话就是倘若他今晚能平安无事从这里离开,他一定要全力奔赴她的面前告诉她“生日快乐”。 后来的他确实冲动了些。 毕竟倘若他先冷静下来,也不会在喻忻尔面前做出那般有失分寸的事情。 他后悔了。 这点喻忻尔倒是能猜中。 她怡然自得,在看着陆颂衍的过程时不时来一句:“原来你已经喜欢我喜欢到临死前想到的人会是我了。” 陆颂衍揉了揉眉心,不愿理会她阴阳怪气的话。 虽是已经过了生日,但两人的兴致依旧,喻忻尔还想着先将晚餐热一遍,手已经被牵住,滚烫的唇压了上来。 喻忻尔热情回应,但还是忘不掉身后的东西:“还有饭。” “不吃了。”陆颂衍将她的脸掰正。 喻忻尔挣扎着抽身:“不行,我一个晚上没吃饭,很饿。” “……” 后面饭是吃了,但兴致也结束,喻忻尔累到直接躺下睡觉,陆颂衍见她睡得香没有打扰她,只是替她将被子拉好,前去书房处理自己的事情。 后半夜,喻忻尔在迷迷糊糊中感受到旁边的床凹陷,含糊地问了句:“事情是不是总算结束了?” “嗯。”陆颂衍还没睡,倚靠着看向身边女人。 喻忻尔眼睛紧闭,继续问:“你是不是已经能查清路锦的死因?” 陆颂衍别开看她的视线:“是。” 伴随着薛梦蝶一群人落网,曾经的谜团总算能水落石出。路锦的死确实是薛梦蝶无意中造成的,那日她只是想在他的杯子里下药与他发生一夜情,以至于能顺理成章成为在他身边的人,没想到路锦会对安眠药过敏,从而导致悲剧。 晚上其实还发生了一件事。 薛梦蝶被警方控制着,在波涛汹涌的海口旁,她发了疯似地看向梁俞哲,大喊:“我那么真情实意对你,你为什么要利用我?” 而梁俞哲冷笑:“你动了不该动的人,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薛梦蝶也笑:“我就知道,你心里始终爱的是别人,你像个变态一样收藏她的头发,收藏她的气味,连她穿过的衣服都视若珍宝,你对别人的女朋友爱得可真深沉啊,甚至不惜伤害其他真心待你的人。” 陆颂衍冷静听着这些话。 本不应该放在心上,但他倏然在想,喻忻尔知不知道梁俞哲也喜欢她。 她总会知道的,像她这般没心没肺的人,估计等他放她自由的那一刻便迫不及待跟他在一起了。 他们互相喜欢,将来会幸福自由。 而他依旧是一个人。 男人看着再次陷入熟睡的人,忽而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弯身在她脸上留下温柔的一吻。 才躺下,双手环着她,紧拥入眠。 - 喻忻尔的生日过得不算完美,那句“生日快乐”虽然还是如期送达,但突发情况太多。 为此,陆颂衍贴心得准备在喻忻尔农历生日再为她过一次。 那日恰好是周末,喻忻尔心情还算不错,化了个妆后赴约。 她到达的时间是晚上七点,恰好是城市大楼开灯的时间。 她站在入口处,身侧所有灯忽然亮起,点缀在她的周围。 抬眸刹那,瞥见对面大楼上映着的一个字:忻。 以及一行字母:happy birthday 她被工作人员带领着上楼,来到一个已经被包了场的餐厅内,但这里有专门的乐队及厨师,仿佛专门为了她服务。 喻忻尔来到陆颂衍身边:“为我办了个这么大型的生日宴?” 陆颂衍优雅抿着红酒:“不用谢。” 陆颂衍待她的好,是即使京城的人不知道她是谁,也知道他为她做过什么。 喻忻尔偏头看向窗外那个最明显的那个字,恍然觉得这一切如梦一般。 旁边又被推过来一个礼物盒。 她直接拆开,发现是自己曾经带过的那条手链。 当时她将手链与其他物品一并还给陆颂衍,后面再也没看见它的存在。 “我不强迫你,你想戴就戴。”陆颂衍出声。 他手上依旧带着她在他生日时送的盗版手镯,上边明显能见焊接过的痕迹。 喻忻尔将礼物盒握在手中:“我考虑一下。” 陆颂衍瞥了她一眼:“不想戴的话我再给你买其他的。” “哦。”喻忻尔默默松手,“那我肯定选新的。” “……” 最终还是在陆颂衍笨手笨脚动作下成功戴上这条收敛。 喻忻尔看着手上在灯光下散发着多种光芒的链条,想起那个时候在醉酒后看着它想念陆颂衍的自己。 忽而出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手链还给你么?” 陆颂衍没回应,等着她的下文。 女声继续道:“因为你对我的洗脑非常成功,我一看到它就会想起你。” “不好么?”陆颂衍慢条斯理吃着他的东西。 喻忻尔托腮:“不好,这让我感受不到最基本的尊重,让我不像是个人,而是能够随意被操控的傀儡。” 陆颂衍动作顿了顿:“知道了。” “知道什么?” “这事我有错。”他诚恳道歉。 喻忻尔选择冰释前嫌:“行吧,我宽宏大量,原谅你了。” 其实在陆颂衍漫长的生命长河里,所经历的事情都让他难以成为一个懂得尊重的人。 他确实有这个资本,生来对想要的一切都能轻而易举得到,他会是命令人的人,也不允许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 喻忻尔能理解,但不能苟同。 只是她能做到不在意之前的事情,反正他们又没有未来。 这顿饭吃得比想象中更和谐。 饭后,喻忻尔站在最靠近挂着自己名字的那栋大楼的平台旁,要求陆颂衍举起手机帮她拍几张照片。 只是在回头翻看照片的时候难免皱眉:“你什么拍照技术?不行我让服务生过来帮忙。” 陆颂衍只能开始学习拍照的技巧,被迫蹲下身子帮她拍了一张又一张照片。 而后喻忻尔开始修图,最后与自己收到的花一齐发了条朋友圈。 配文仅是一个爱心的表情。 忙碌了许久的某人甚至无法拥有署名权。 进入春季,雪几乎已经不下,连本刺骨的寒风也收敛了锋芒,更加柔和。 整个冬天都藏在兜里的手总算可以伸出来,自然下垂放在腿部的两侧。 两人并肩站在大门口,看向对面正往他们方向驶来的车。 女人正准备往前走,男人的脚步却依然顿住。 直到女人也停下,回头莫名其妙看向他。 男人才往她的方向过去,动作自然牵住她的手。 仍有些冰凉的指尖与另一只手的暖混合,柔软的触感犹如一道电流从指尖传入心脏。 陆颂衍偏头问喻忻尔:“散散步?” 喻忻尔举起被牵着的手:“我有说不的权利么?” “晚了。”男人出声,拉着她向着江边的方向,长款大衣顺着风向后拍打。 喻忻尔偷笑:“没想到你禁欲的外表下还藏着一颗纯爱的心。” 陆颂衍皱眉:“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只想找个人做爱,不想找人谈恋爱。”喻忻尔喝了点酒,有些犯迷糊,言语稍有些语无伦次。 “所以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陆颂衍忽然出声问她。 喻忻尔笑了笑:“我们是什么关系是我说了算了吗?应该问你。” 陆颂衍更加紧握她的手:“你认为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你要我说啊,那就是仅剩五个月的契约关系,换句话讲,或许会是还有五个月就分手的情侣关系。”喻忻尔回答。 陆颂衍忽而沉默了一段时间。 直到喻忻尔以为他会回避这个话题的时候才听见他的声音:“你就那么笃定我会放你走?” “为什么不?”喻忻尔说得坦诚,“你们家人能够接受我的存在?你身在陆家,又不是不清楚,忤逆他们的后果会有多严重。换言之,你会为了我放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么?不可能吧。” 陆颂衍没否认。 喻忻尔依旧笑得潇洒:“所以啊,还有五个月。” 她停下脚步,松开男人牵着她的手,又抬起落在他的双肩。 圈着他,与他直视:“我们好好谈五个月恋爱,时间一到,你继续过你的生活,也放过我,我们从此互不干涉,可以不?” 第45章 矛盾 陆颂衍回避这个话题。 而喻忻尔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她并不喜欢计划未来, 毕竟生活中变数太多,思考太长时间以后的事情并没有意义。 当下最重要的是过好这五个月。 别的不敢保证,但在这段时间里, 他们必然会是相爱的。 陆颂衍家就在中心商圈内,步行仅需半小时,而在这段时间内他们并肩,牵着手,任由春天的江风环绕。 喻忻尔忽然出声:“你有没有感觉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更短?” “是么?”陆颂衍对季节没有概念,于他而言每日都一样。 “嗯,往年的现在还在裹羽绒服, 但现在春天已经到来了。”喻忻尔声音也如这春天的暖风那般轻盈。 想到春天,喻忻尔最大的想法就是要带奶奶去到一个最暖和的地方度过。 但近期奶奶的病情恶化得很厉害,她怕自己再不行动就没有机会了。 她与陆颂衍提起这件事:“你还记不记得过年那段时间奶奶的状态非常好,但没想到半个月过去, 她已经只能躺在床上难以清醒了。” 陆颂衍拉住她前行的步伐,安抚式在她脑后揉了揉。 “想回家了?”他问。 喻忻尔深吸一口气, 声音泛上沙哑:“我想带奶奶再出去走走, 这怕是我跟她的最后一次出行。” 陆颂衍想了想:“什么时候?” “就下周。” “好, 我陪你们。”和缓男声传来。 喻忻尔心不可遏制一颤,抬眸看向男人。 再问:“你确定你要跟我一起陪我奶奶去旅行?那兴许不会是你想象中那么愉悦, 她是个病人,也就意味着我们在这个过程中需要不断照顾她……” “我知道。”陆颂衍打断她的话, 他的声音始终坚定得不容置疑, “只是为了陪她。” 干净的泥地上两个人影在路灯作用下时而被拉得很长,时而又很短, 周围路过的人不多,为周围填充寂静且美好。 陆颂衍继续说:“是你自己说的, 我们现在可以算是恋爱关系,那么孝敬你的亲戚不是我的本职工作?” 喻忻尔失笑:“原来你还知道孝敬两个字怎么写?” 陆颂衍在她的虎口处轻掐。 她吃痛想甩开,又被牵得更紧,她便用胯部撞了撞他,想向前跑,又顺势拉着男人一块跑。 偶尔的笑声填充整条街道。 - 癌症进展速度总是快到不给人类反应的时间,喻忻尔本计划着在自己有假期的时候再出行,未曾想隔日已经收到奶奶入院的消息。 奶奶几乎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出来,病情暂时得到缓和,但医生说她几乎所有器官都已进入衰竭的状态,生命彻底进入倒计时。 医生的建议是让她留在家或是在医院,但她不知道何来的执念,坚持要带奶奶去南方。 春天是奶奶最期待遇见的,她不想留下遗憾,既然没能迎来京城的春天,那他们就去已经是春天的城市。 几乎刻不容缓,迅速预定最快的机票,带着奶奶与她的医生踏上最后一程的路途。奶奶的精神状态已经十分衰弱,他们只能带着几乎昏迷的她赶路,待到到达后再将她叫醒,让她看看最美的风景。 从下飞机的那一刻,陆颂衍始终陪伴在他们身边。 不管她的决定有多大胆荒唐,他都会陪着,与她一起面对。 喻忻尔不得不承认,有陆颂衍在的日子没有之前那么难熬,他会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至于因为奶奶的事情太焦虑。 但也有情绪崩溃的时候。 是在他们即将回程的前一日下午,那时奶奶已经几乎撑不住,昏睡一整日,只有在到达一片阳光浓烈的花田中时才将她叫醒。 她努力睁开疲惫的眸,几乎难以聚焦的眼睛还是坚持看向在花丛中自由飞翔的蝴蝶,嘴角漫起一丝笑容。 就像是坚持不住般,仅这个动作,她又闭上双眼。 喻忻尔瞬间撑不住,潸然泪下,又不想在奶奶面前如此失态。 便跑到身后的木屋里边,打开水龙头冲洗着自己的眼睛,让冰凉的水刺激自己大脑。 只是当她回去的时候,发现陆颂衍就坐在奶奶的轮椅旁,替代她观赏这片如书画般的田野。 她走近。 听见陆颂衍与已经闭眼昏睡的奶奶说道: “我父母没有给过我需要的关心,是您让我也体会到被照顾的滋味。” “很高兴忻尔能在有您庇护下的世界成长,她跟您一样,也有着颗善良的灵魂,会将这份爱意传递。” “放心吧,无论今后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照顾她,让她这辈子衣食无忧。” 喻忻尔没敢再靠近,好容易忍下的眼泪再次夺眶。 直到忍不住,再次回到洗手间内放声痛哭。 幸运的是在这次旅行里没出什么意外,让奶奶可以顺利回到她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落叶归根。 只是在回到a城的第三日,奶奶走了。 医生说她能坚持这么久是个奇迹,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为了这一天,喻忻尔准备了半年多的思想工作。 只是到来的这一刻,她还是崩溃得难以呼吸。 她没敢去见奶奶,只独自坐在医院阴冷的长廊地上,余光里是来来往往的护工,耳旁是那些亲戚假惺惺的哭声,她就这么坐着,忘了自己应该干什么。 明明一早就知道会失去,但她还是接受不了。 以后再也不会有奶奶唠叨的声音,回家再也不会有人准备她最喜欢的食物等她,再也不会有人无条件替她撑腰。 以后的每个除夕她彻底无家可归,奶奶生活的那个小木屋将会永远关闭大门,二楼的那个空房间小阳台上再也不会有个身影在期待着天边的烟花。 面前的光忽然被挡住,有熟悉的枷罗木香将她包裹。 她抬头,对上陆颂衍的眸。 他再次匆忙赶回来,在得知奶奶去世之后。 喻忻尔双眸麻木空洞,分明不断往外淌着泪,但她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眼泪的存在。 她还是坐着,失魂落魄出声:“奶奶走了。” 陆颂衍蹲在她身边,主动抱着她,掌心在她后背拍了拍。 他没说话,喻忻尔也只剩下哭的资格,抱着他,身体不停颤抖。 最终奶奶的后事还是由陆颂衍帮忙处理。 喻忻尔几乎已经丧失冷静思考的能力,而那群亲戚只关心她的财产分配问题,一听说安葬需要花钱后一个个都没了声。 喻忻尔被迫冷静下来,与火葬场联系,找了片安静祥和的墓地,将奶奶送到这边。 完成这些的时候,她已经连哭泣都不会了。 陆颂衍因为工作所以先回京城,喻忻尔向公司多请了几天假,独自呆在奶奶的家里,努力记住她生活过的每处痕迹。 这几日是她经历过的最煎熬的几日。 可她却不愿脱离,因为这是自己离奶奶最近的地方。 她时常在想,其实奶奶的晚年生活已经比很多人更幸福了,甚至没有遗憾,甚至她早就准备好面对这一天,可她为什么还会这么难受。 最后她发现是她太高看自己了。 她始终以为自己可以非常清醒理智,但当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根本做不到。 难受是突然袭来的,难以控制的,是她再想做足准备都难以承受的。 这就是失去最重要的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尝试一次就够了,她不想再经历。 回到京城后的喻忻尔顺势投入工作,她只想用忙碌来麻痹自己,好让自己不再想起奶奶。 这段时间来陆颂衍对她非常好,知道她心情不好,时常为她买花送礼物,准备好一日三餐,还会在她加班工作的时候把夜宵送到她面前。 但她发现,她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陆颂衍一对她好,她就沦陷的人。反之,陆颂衍对她越好,她就会越烦躁。 有次她将他送来的果盘推到一侧,未曾想所用力道太重导致果盘摔至地上,她一愣,却只用双手捂住耳朵。 她说:“别给我送了,我一点都不想吃,你别管我。” “怎么了?”陆颂衍皱眉,依旧选择弯腰将玻璃碎片捡起以免她不慎划伤。 但当下的喻忻尔压根不想见到这么贴心的陆颂衍,她推着他,让他离开这个空间。 又在他离开后,她看着地上一片玻璃上的血迹,理智才能回归些。 自己动手将玻璃收拾好,喻忻尔才来到陆颂衍那边,看着他那不断溢出血却只简单用纸巾包裹的伤口,愧疚值被拉到顶峰。 她拿了个医药箱来到他身边,主动替他清理伤口。 同时道歉:“抱歉,刚才是我太激动了。” 陆颂衍没应她,他也生气,只是被努力控制着。 喻忻尔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低声继续说:“这段时间我情绪不太稳定,给我一段时间冷静吧,我尽快调整好自己。” 陆颂衍依旧没有出声,黝黑的瞳孔始终跟随她,他能看穿她的所有想法,只是两个人都没有明说。 喻忻尔受不了这种视线,始终垂眸,将东西收拾好后离开这个空间。 打开手机,看见日历上的时间。 还有三个月。 就这么继续下去,让她的心境不再受到波动。 这样才能让对她的伤害降低到最小。 - 京城的春天很长,好像在这个春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多到当夏天来临时春天的篇章依旧在持续。 喻忻尔确实有在刻意躲藏陆颂衍,并且抗拒与他的任何接触。 每日几乎都在加班,等到很晚的时候才回家,陆颂衍亦然,甚至彻夜不回。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了那段最僵硬的时光。 但这次的喻忻尔只认为这样的日子才是最正确的。 陆颂衍父亲的生日在六月份,在到来前喻忻尔意外收到陆家发来的邀请函。 是陆莨亲自发的,邀请她过去。 她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便先与陆颂衍交代一声,但他只看了眼,问道:“你想去么?” 她答:“人家都把邀请函发到我这边了,我还有不去的理由么?” 陆颂衍还没说话,同时喻忻尔看见他桌上放着的一叠资料。 不是什么文件信息,而是类似个人简历表,上边贴着好几张图片,夹杂着的几句文字都是跟感情相关。 她伸手抽了一张看了眼。 忽而明白什么:“她们不会是你的相亲对象吧?” 陆颂衍没有否认,这些确实是陆莨派人送过来的,说是他们夫妻俩替他物色好的人,要他分别去见见。 喻忻尔跟着看了几张。 “家境都不错。”她说,“跟这样的人结婚才能为你的事业锦上添花。” 第46章 羞辱 “下午送过来的, 我没看过。”陆颂衍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 喻忻尔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继续翻看手里折叠厚厚的资料。 可见得陆莨对陆颂衍婚事的重视程度,几乎将每位女孩的个人信息都标注得明明白白, 包括与对方联姻能为陆家带来怎样的好处。 她说:“那我帮你看看吧。” 陆颂衍的注意力还在他自己的工作上,本敲击键盘的指尖略有停顿,余光落在认真翻看资料的女人上,默不作声。 喻忻尔的情绪比自己想象中更镇定。 她知道手头上这些资料都是经过对方女孩的同意,所以选得更能心安理得。大概将手头上这些资料做了个分类,分别是能为陆家带来最大帮助的、外型学历等条件最优越的、以及理想型与陆颂衍最搭得上的。 最后先将第一批推到陆颂衍面前:“你父亲应该会更希望你与她们多接触。” 陆颂衍连看都没看:“我自己的事情需要考虑他的意见?” “可我认为你会喜欢她。”喻忻尔漠视陆颂衍话语里含着的情绪,又将下一个人的资料提到最前边, “她是名校毕业,性格活跃,会弹钢琴,还有多项爱好, 特别喜欢旅行,对你的感染力不会小。” 陆颂衍回答依旧果断:“没兴趣。” “你不看看怎么知道, 她与陆家有十多年的合作史, 你若是能与她联姻, 今后在陆家的地位怕是无人能够再动摇。”喻忻尔坚持。 陆颂衍这才偏头,沉眸看着。 周围的气息忽而压抑几分。 喻忻尔怔了怔, 没了方才的强势,又动手将那个人的资料放在最下方。 其实她选择这个人并无道理, 是因为对方跟自己有几分相似。 她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 只是想试探陆颂衍的反应,但事实证明她选错了。 陆颂衍扯开她手上所有资料, 白底黑字的纸张在半空中飘散,整理得再整齐的文件再这一刻全都被搅乱。 他没再注意那些本就令他足够烦躁的纸张, 黝黑瞳孔盯着女人。 轻笑:“原来你是想替自己找个替身?” “我可没那个本事。”喻忻尔垂眸错开对视,弯腰捡起散落一地的东西,“她的条件好,我有什么资格跟她比。” 陆颂衍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他本就积攒着的恼意在这一刻与更多复杂的情绪交织。 出声质问:“我说过我想去见她们?你在我这自作聪明什么?” 喻忻尔的手一松,轻握着的纸张从她的手中滑落,再次扩散在洁净地面上。 她甩开陆颂衍牵着她的手,站起身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那抱歉是我多管闲事了,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处理,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 “喻、忻、尔。”陆颂衍抬高音量,目光死死盯着已经转身的女人。 他很少唤她的名字,仅有的几次都是在发怒的时候,他没有刻意隐藏过的声音永远具有压迫性,似双无形的手抓住即将离开的人。 他很生气。 这段时间喻忻尔对他的态度总是这样,冷淡到几乎可以用冷暴力形容。他愿意理解她是因为奶奶离开的事情为她造成了太大的打击,他也甘愿为她保留最大的耐心,陪着她共同面对。 但换来的是她的得寸进尺,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后退。分明是她说的希望他们在这最后的时间内能为彼此留下最美好的一段回忆,但现在也是她亲自摧毁了他们之间的默契。 喻忻尔止步在原地,垂落双眸。 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不是要看资料吗?为什么不继续看?你最好能找出跟你一模一样的人,否则对不起你这个晚上的努力。” “我说了我没有找所谓的替身,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比我优秀百倍千倍,我有什么资格让她们以替身的方式存在?”喻忻尔声音有些颤抖,回头耗尽全身的力气与陆颂衍对视。 “所以你是认为你比不上任何一个人,所以急着把我往外推?”陆颂衍同样站起身,他的身躯几乎盖住落在喻忻尔身上的灯,身影足以将她吞没。 喻忻尔不自觉往后退一步:“我有这个权利吗?这难道不是你的选择?” “我有说过我对她们其中的谁感兴趣?”陆颂衍追问。 但喻忻尔哑声反问:“但你有反对吗?倘若你一点想法都没有,这些资料就不可能被送到你面前,甚至出现在你这个家里。” 两人相处了一年,她太了解陆颂衍了。 陆颂衍之所以留下这些,就是因为他自己也在摇摆不定,他或许是动过想见这些人的心思的,只是认为不该是现在,或是在计划着其他。 但其实这些事情本就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她不介意他会想跟谁多接触,既然这是他们的未来,那么她自然乐意替他物色对象。 陆颂衍确实承认了这点。 他双眸依旧跟随她,出声:“时间还没到,你已经急着跟我划清界线了?” 再往前一步,更靠近喻忻尔,但不管两人有着再靠近的距离却依旧觉得对方离自己很远:“你自己说过什么连自己都忘了?你再好好想想你这段时间是怎么对我的?我又哪里做了得罪你的事?” 喻忻尔那不争气的眼眸又被湿润填充。 双拳拽进自己的衣袖,几乎只能通过抬高音量的方式替自己壮胆,“正是因为还没结束,我想用怎样的态度对你不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之前可能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给你带来了什么误解,但现在我累了,腻了,我就想等着最后这段时间赶紧过去,让我回到最普通的日子。” “误解?”陆颂衍仿佛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 这不是第一次听见从她口中说出的‘腻了’这个词。 上一次她走得决绝,正是以这个理由。 但此刻的喻忻尔几乎已经没了冷静思考的能力,话语逐渐变得语无伦次:“你有什么资格生气?你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是,我是说过希望我们能好好谈个恋爱,但我现在后悔了,既然最后都要分开,那我为什么还要在现在尽可能把这出戏演完?” 她失去过奶奶,知道失去最重要的人的感觉到底有多难受。 她害怕再来一次她会更难承受,所以不如从现在开始切断从前所有美好的瞬间,让这段关系烂得彻底,这样至少能保证离开后的她能够好受。 这是她所能做到的对自己最大的保护。 因为她已经没了能够保护她的人了,她脆弱得不堪一击。 陆颂衍皱着眉,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转身离开。 那些纸张依旧散落一地,无人再去在意。 他们之间不会有未来,以至于连美好的回忆都没必要留下。 - 喻忻尔大概能从身边同事有意无意的八卦声中听到,陆颂衍确实去见了谁谁家的千金。 画面上的他们郎才女貌,仿佛就是天生一对。 放下手机,她没再继续关注,继而又在面前日历上划掉一日。 陆莨生日当天,喻忻尔久违地再次见到陆颂衍,两人分明依旧是同居关系,却生分得如同陌路人。 喻忻尔换了条素雅礼裙,化了个淡妆,她知道这样的她在人群中毫无存在感,这日她也是这样的存在。 她是与陆颂衍共同出席的生日宴,出于礼节,她稍微挽住他的手,可尽管如此,在这里的任何人都不拿她当陆颂衍正牌女友对待。 话题从来不会落在她身上,也不会与她多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甚至连她礼貌性的问候换来的都只会是无视。 热脸贴冷屁股久了,是个人都能明晓这场生日宴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设置的。 但这远没有结束,即使出现在陆颂衍父母身边的她还是个透明人,陆父陆母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与陆颂衍聊着只属于他们家的家事。 喻忻尔在旁边很多余,除了陆颂衍偶尔留在她身上的话题之外,她几乎插不上一句话。 至于陆颂衍,他其实并没有完全冷落她。 只是两人依旧在冷战期间,他就算是照顾也不可能显得那么积极。但他清楚陆莨的目的,并不打算与他们周旋太长时间,官方聊了几句后便打算带着喻忻尔离开。 但他又被叫住,并以见企业合伙人的理由将他支开。 喻忻尔本想跟着去,但才听今晚第一句与自己有关的声音出现:“过来吧,你就别去了。” 声音来源是陆颂衍的继母潘丽芸,气质温婉待人似友好,但对她永远是漠视。 喻忻尔清楚这是怎样的态度,因为一眼看清楚她是什么阶层的人,不将她放在眼里,自然也不愿花时间在与她寒暄上。 她原以为潘丽芸将她留在身边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但才发现并没有,只是让她在她身后跟着,以无声羞辱她。 而她只能听着他们的交谈声,伴随着余光里正与好几位女性聊着天的陆颂衍。 身侧有人则说:“颂衍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 潘丽芸回应:“他若是能不让我们操心就好了,也到了适婚年龄,但始终没有消息,我跟他父亲只能干着急。” 对方笑着,顺势说:“那看来是他比较挑,我家小女儿还经常提起他来。” 潘丽芸端着大方的笑:“她还在国外读书是不?改日让他们约着见一面,我们也常说想让琴琴当我们儿媳妇。” “他们小一辈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发展吧。”那人又将注意力落在喻忻尔身上,“这位是?” “噢,颂衍带过来的。”潘丽芸面色虽未改,但也从没有正眼瞧过喻忻尔。 一唱一和似的,但目的确实是达到了。 喻忻尔的脸色很差。 偏巧还有陆莨在一旁补充:“他还在浮躁的年纪,爱玩,但也只是玩玩罢了,谁都不挑。” 以及最后一句:“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是陆家的一份子,特别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第47章 威胁 喻忻尔怎么能没有自知之明呢, 从这段关系的开始,她就没想过能与陆颂衍有未来。 要说识相,她应该比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更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所以在当下, 即使她知道陆父陆母对她明里暗里的讽刺,她也能款款弯唇。 出声回应:“谁都不挑?这话可不幸说,倘若他最后没挑上这位先生家的千金,岂不是让人家挂不住面子。” 明显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身侧几束目光同时落在她身上。 带着惊诧,意外,但转瞬即逝, 继而转为熟悉的面对不自量力人的蔑视。 喻忻尔脸上的僵硬已经消失,替代为大方但也带着锋芒的笑。 这是她对自己明确的认知给的勇气。因为倘若她有半点想继续跟陆颂衍走下去的心思,她都会惦记着自己的身份默默承受下这些羞辱。 但她完全可以不用受这些气反正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反正是他们先不顾情面, 那她还怕什么? 奶奶在离世前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让她别受委屈,她记住了。 这里没有她的位置, 今晚生日的人也不是她, 那么只要有人惹恼她, 她甚至可以将这里掀翻。 对面那位男士的表情因她这话而显尴尬,陆莨赶紧接过话解释:“小姑娘家家不懂事, 说笑的。” 几人心知肚明,多聊几句后散开。 潘丽芸脸上仍是那抹端庄, 但这回眼神并没少在喻忻尔身上停顿, 挂着警惕与不悦。 而喻忻尔终于可以将留在她身上的漠视还给她。 并赶在她开口前打断,目光落在陆莨上:“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先去找颂衍了, 毕竟这里好像有很多人不知道他有女朋友,总不能让不知情的女孩在无意间当了小三, 多对不住人家。” 她看见十分钟前停留在自己脸上的表情转移到陆莨身上。 莞尔后退,往陆颂衍的方向走去。 正巧陆颂衍也在找她,他身侧还有一位长辈牵着自己的女儿,他一边面无表情回应,一边伸手牵住走过来的喻忻尔。 喻忻尔的动作反而顿了顿,下意识挣脱,但被握得更紧,又才努力表现出一副恩爱模样。 对方注意到他们的关系,犹豫了一阵,倒是很快带着自己女儿离开。 陆颂衍总算得到空闲时间。 他带着喻忻尔到达一片清静些的位置,注意到她比方才更差的心情,不免皱眉:“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他们若是愿意跟我说话那还是抬举我了。”喻忻尔话里带刺。 她继续说:“但我单方面跟你父母吵了一架。” 陆颂衍看向那侧正示意他过去的陆莨,没有回应,只将注意力留在喻忻尔身上。 “说了什么?” “吵架能有什么好事?你知道我性格的,我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脾气大得很,况且这里的人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你最好别再让我一个人瞎走,不然我怕我会做出什么让你丢脸的事情来。”喻忻尔甩开陆颂衍的手,才出声。 陆颂衍止住脚步,看着她。 知道她在气头上,他只能先压下自己的燥意,重新拽住她的手腕,转身换了个方向。 两人提前从这场生日宴离开,但刚走到门口陆颂衍便接到陆莨的电话,他没接通,想继续往外走,又被保安留住,说是陆莨找他有事。 陆颂衍依旧没理会,牵着喻忻尔踏出室外。 喻忻尔看着自己几乎被拽红的手腕,声音还算平稳:“戴安过来了,让他送我回去就行,你继续留在这吧。” “你就那么希望我留在这?”陆颂衍沉声反问。 喻忻尔看着前方的车灯:“这是你们家的家宴,准确来说也是你的相亲宴,里头那么多人都是为了你而来,你这个主角若是消失了,那让他们还能干什么事?” “那是他们的事,跟我有关系?”陆颂衍握住喻忻尔的双臂,阻止已经想去车前的她,“这个晚上我有跟其他异性讨论过工作以外的事情?我有表达过一点想跟她们接触的意愿?” “我没说你有,我也没对你做的事有意见。”喻忻尔看着他,她很累,不想再讨论这些话题,“随便你吧,你想回去就回去,那都是你的自由。” “你没有意见?这段时间你对我说过哪句好话了?怎么,你奶奶离开后你再不需要我替你支付治疗费用,所以连装都不打算装了?”陆颂衍质问。 再次提起奶奶,喻忻尔本还算稳定的情绪又在瞬间崩塌。 她的音量也提高几分:“是,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现在才知道吗?你若是接受不了,大可以选择提前跟我结束关系。” “你做梦!”陆颂衍厉声反驳,他的声音厚重,如同一块石头从天砸下。 喻忻尔唇瓣颤抖:“那你继续忍着吧。” 这个晚上带给她的感觉真的糟糕透了,让她清楚看见自己跟陆颂衍的世界到底有多遥远。 遥远到他们根本看不见她,遥远到连一个眼神都成了施舍。 她厌倦了当下的生活,讨厌关系不对等带给她的压力。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面对陆颂衍,一看到他,她的情绪就会崩溃到不成样子。 戴安已经站在车前替他们推开门,喻忻尔大跨步走过去,上车。 但她还没坐稳,便有另一个身影强势挤进来,用力将门带上,最后留下的也只有一句命令司机的话:“滚出去。” 男人将她摔到座椅上,好在周围过于柔软才不至于受伤,他的身躯挡在她面前,抵着她,轻而易举控制她。 “你疯了!”喻忻尔伸手捶打男人,“你想干什么?” “你第一天知道我是个疯子?”陆颂衍死摁她的下颚,堵住她的唇,任由她咬着他,即使口腔中满是血腥味也没能让他的理智回归。 他们这段时间来最常见的接触就是争吵,完全没了冷静下来交流的机会。 喻忻尔也没了跟他冷静沟通的能力,她只知道,他们会分开,所以也没必要再好下去了。 男人的力道太大,大到她完全没有推开的能力,连打他的力道都被抽离。 她渐渐平静下来,感受男人狂热猛烈的吻,没再反抗,但也没有回应。 最后将男人理智拉回来的是她的眼泪。 他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与她拉开距离,接着从窗外投进车内的灯光才能看清她的表情。 拇指指腹不自觉替她抹去泪水,他的语气总算放缓些:“冷静下来了?” 喻忻尔没说话,只是身体还是止不住颤抖。 “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你直接说,别总是用那种态度对我,我受不了。”他商量似的,与她道。 喻忻尔的眼泪还是忍不住继续往下掉落。 停顿了好久才能出声,但声音沙哑到不像话。 她说:“陆颂衍,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跟我能有以后?” 陆颂衍看着她,没有说话。 周围的光线是暖黄的,留在男人脸上的光亦然,但周围的温度很冷,冷到让此刻不像是在夏夜。 喻忻尔知道他的沉默代表什么。 继续说:“你没想过吧?我也没想过。” 他怎么可能会想过呢,毕竟他是个多么理智的人,他只会因为愤怒而将她拉回自己身边,但他不管再怎么需要她,留给她的计划也只有这么一段时间,更不会因为对她的好感而愿意撇下一切去设想跟她的未来。 喻忻尔继续说:“但我发现,我也没想过跟你分开后的生活。” 她的双眸早就被红血丝充斥,视野被泪水模糊,是委屈的,但还是坚强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都不是对等的,正如她说过的,陆颂衍想要找到比她更好的人太简单了,而她想要找到比他更好的人几乎不可能。 就像现在,她没想到他们能有未来仅是一个自知之明在支撑她,因为她知道这就是陆颂衍的性格,她是被动的。 被动失去一个人比主动失去所带来的痛苦要多得多。 所以她说:“我们之间到这就已经足够了吧?我知道我很贪心,但我还是想问你,既然你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我能跟你一直走下去,那么能不能从现在就放开我?” 陆颂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的唇上满是鲜血,甚至顺着嘴角往下滴落,表情沾上的依旧是因为愤怒而留下的乱,整个人完全没了此前的分寸。 两人对视,视线里似乎带着多层含义,却一句话都没听见。 寂静到让失望瞬间增长。 陆颂衍最后还是选择下了车,将空间留给喻忻尔。 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到那场相亲宴里,喻忻尔不再关注。 车缓缓启动,穿梭在纸醉金迷的城市里,车内的人胡乱用手背擦去眼角几乎止不住的泪。 说来很可笑。 她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从来没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在出声询问陆颂衍的刹那,她竟然期待他能告诉她,他想过。 多么荒唐的想法。 她终于还是平静了下来,低头打开手机,刺眼的光线填充在整个昏暗的空间内。 开始寻找新的住宿,重新将搬家所需要用到的各种软件下载回来。 就算是还有两个月,从现在开始准备离开也不迟。 是的,不迟。 她迎接新的生活也不迟。 第48章 冷战 陆颂衍那晚没回家, 留在那个空得要命的酒店里,喝了不少酒。 他有多久没像今晚这般冲动过了,他原以为自己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坦然享受有她在的生活, 但没想到一切来得那么突然。 将领带扯开,烦躁丢到一侧,领口顺着稍敞,但依旧让他难以喘气。 轻微醉意袭来,他单手握酒杯搭在沙发靠背,红酒顺着杯口洒落,沾湿洁白的衬衫袖口。 指尖轻敲杯壁, 他抬头睨视顶上吊灯,想起女人的那句诘问。 想过跟她有将来么 他没想过。 不就是与一个人分开,他不认为这对他来说会是多么有挑战的事情。 与她分开后,或许需要一段时间习惯没有她的家, 生活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不会因为谁的离去改变。 但是在听见她的声音那瞬间他才想起来, 他也没想过她离开后他要怎么习惯一个人。 结束工作后再没人弹着钢琴等他, 家里再没有那些积极分享生活也带他看见世界不同那一面的人, 也在没了回去那个家的动力。 或许他会因为受不了空虚而与陆莨挑选的人结婚,或许他以后会有小孩, 有饭香、有小孩的声音等着他。 但那些都不是她。 全都不一样。 桌面上手机锲而不舍响动,来源是同个人。 他还是没接, 不过半会收到一条通知。 来自陆莨, 要他明日与他见一面,有事要讲。 陆颂衍没回应, 将手机扔回桌面,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 陆颂衍与自己的父亲关系并不好, 印象里自从他的生母离开后,他们之间唯一一次交流是在他回国后即将接管公司企业之前,陆莨在与他谈起公司事宜前意思性过问了几句他在国外的生活。 而他的回答很简单,只用一句“还行”一笔概括长达二十年的生活。 陆莨则道:“在那边有得吃有得玩,自然还行。” 至此再没有聊过除工作外的话题。 所以当这个人以父亲的身份提出与他好好聊聊的时候,他只觉得讽刺。 并不打算赴约,但陆莨先找到公司来,随之带过来的还有几份食物,说是潘丽芸亲自做了要带给他的。 “好些年没有好好看过你,才发现你与之前变化了很多。”陆莨出声,来到陆颂衍对面坐下。 陆颂衍接过戴安沏好的茶,不动声色:“我三点还有个会议,有什么话直说。” 陆莨看向戴安,同时道:“是多重要的会议?先推了吧,我很久没有跟你谈过了,我不希望有任何事影响我们。” “合作的事。”陆颂衍示意戴安先出去,“你我之间的事情还没有重要到需要放弃公司发展机会,你还有半个小时。” 陆莨饮着茶,并不受陆颂衍威胁。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儿子的性格,对待外人永远温和,但只会把喜怒哀乐展现在亲近的人上。 于是他笑:“在陆家所有人中,我最看好你,正是知道你有这份事业心。” 见陆颂衍无动于衷,他将茶杯放下,目光留在陆颂衍身上,就像是最质朴的父亲看着自己儿子。 继续说:“虽然你我平日接触不多,仿佛我对你不够照顾,但你的成长我都一直看在眼里,你当年回国的决定我挺高兴的,特别是愿意接管公司替我与你母亲分担,你为公司做的事并不少,确实是功臣,但我才发现是我疏忽了,这么多年来你身边只有工作,没个人陪着,应该很孤独。” 陆莨脸上是慈爱的笑容,纤毫看不出他的目的性:“这么些年来你也没谈过正经恋爱,我以为是你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也没催过你,但也相信你对这些事有分寸,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陆颂衍靠在沙发,漫不经心摆弄手上的腕表。 声线平静:“您不用在我面前卖弄所谓的父子情,太假。” 陆莨依旧是笑:“你的性格倒是跟你的生母特别像。” 摩挲在手腕处的指尖顿了顿。 陆颂衍略微眯眸,眼睑闪过异样的光。 另一个声音还在持续:“她离开那会你才几岁,不知道你对她还有没有印象。她性格活跃,却没什么耐心,好像总是有对我说不完的意见,那时她头发很长还舍不得剪,气质就跟你昨晚带过来那女孩有点像。” 陆颂衍似听见什么有趣的事情,低笑:“请您保持对她的尊重。” 陆莨看着他,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不是他的生母,而是昨晚那个女孩。 便说:“你可能不知道你生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很擅长演戏,最开始是她接近的我们家,把我们一家耍得团团转,却转头就离开,这件事可成了我们陆家的丑闻。” 说完这些,才引入正题:“你很清楚,在商界,最稳固的关系是签订了合同的合作,只要涉及金钱等其他,这段关系就不会轻易解散。但倘若没有,对方的离开是毫无负担的,最终承受的是我们整个陆家的声誉。” 陆莨知道陆颂衍真正在意什么。 所以他即使不同意喻忻尔嫁进陆家,也不会拿所谓的事业权利做要挟,而是提起他的生母。 他的生母是他的心结,经历过一次被最重要的人抛弃,他还怎么可能去相信爱是持久且牢固的。 时间恰好过去半个小时,戴安敲门提醒开会时间,陆莨不急不徐,将杯中的茶水饮完。 才在陆颂衍站起身的时候说:“我知道你喜欢那姑娘,对那姑娘好,陆家也愿意拿出最大的诚意补偿那姑娘。倘若她怀孕那就生下来,陆家会好好替她抚养那个孩子,至于其他的,我相信你有你的做法。” 留给他的只有玻璃门被阂上的声音,门外男人身影如常,很快消失在尽头。 陆莨看着桌上无人问津的食物,点燃一支烟。 眼里却噙着势在必得的惬意。 - 喻忻尔有段时间没再见到陆颂衍,她一点都没在意,每日除了上班就是与房东联系,一回家也是准备收拾东西,开始为了离开做准备。 但她发现,在陆颂衍身边过奢靡的日子久了,她甚至有点难以回去重新过最原先的生活。 看个房子都要嫌弃空间太小、采光不行、位置不好,可一看价格,却又是她能接受的范围内的最好。 分明是预备离开,却依旧那么不习惯。 陆颂衍偶尔会回一次家,似乎与她有话要谈,但两人的相处永远无言又尴尬,就算是谈话也会以争执告终。 盛夏烈阳当空,每日都是喻忻尔最喜欢的蓝天白云,但再好的天气都没能让她的心情好转。 见剩下的时间不多,而她还没找到新房子,便先打算搬一部分到宋潆凡那边的仓库放着。 陆颂衍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得知她一早就准备搬家。 但他没有任何表示,更是一声不吭,只是看着她的动作,越过她离开。 喻忻尔站在原地,心情忽而无比沉重。 那日晚上陆颂衍去了场聚会,无视身边嘈杂的谈话声歌声,只一杯接一杯倒着酒,将自己灌了个半醉。 身边有人看着他的模样,不免调侃:“几乎没见你心情这么差,不会是被甩了吧?” 有知情的察觉异样,赶紧拍了拍那人的手臂示意。 那人又是一笑:“不会真被甩了吧?” “谁敢甩他,是他甩了别人还差不多。”话题既然已经进行到这,便有人解围,顺势聊下去,“听说伯父已经准备筹划他的婚礼了。” “这么快?对象是谁?” “应该还没定,但不管是谁,都不能是个随随便便的人。” “就这事?至于难受成这样吗?”身边不以为然的声音居多,“就凭陆颂衍的条件,想找到什么人不行。” “我甚至没看出他对人家动了真感情,这事说出去真不怕被笑话?” “玩玩就算了,一个女人罢了。” 陆颂衍又倒了杯酒,投向说话那人一个警告的眼神。 他不喜欢别人讨论喻忻尔。 特别是说她配不上他。 偏巧周围人不以为意,还在谈论这个话题。 “那这么说是已经分手了?难怪这段时间没看见你带她过来。” “那女的不是还住在他家?你不会还把家留给她了吧,对她好到这个份上?” “还别说,陆颂衍的眼光不错,那妞是讨人喜欢的,胸大身材好,就是这脾气吧差了点,这样的女人不好管教……草。” 那人话没说完,便见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身边,紧接着令人心慌打斗声传来。 几乎没有人看见发生了什么,那人已经捂着脸痛苦跌坐在地上,而陆颂衍死拽住他的领口,双眸通红,浑身散发着阴骛的气息。 旁边其他人立刻过去拉住几乎失控的陆颂衍,但男人依然不松手,咬牙警告:“她怎么样,容不得你指点。” “草!”对方脾气也差,跟着骂起来,“你有病啊?老子就是说几句,你至于脾气这么爆吗?” 但换来的是陆颂衍的又一拳。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陆颂衍在自己兄弟面前一向是不闻不问也不参与的状态,更多时候只与几位最熟悉的人聊聊工作,素日即使看到别人起争执也不会参活。 但像现在这般因为一句话而与对方大打出手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更何况还是因为一个女人。 这日晚上下了雨,云层压得很低。 空气里的湿传入肺中,依旧没能冲淡酒意。陆颂衍的脚步有些踉跄,站在酒吧门口,满脑子却是喻忻尔的脸。 与她冷战的这段时间特别糟糕,无论发生了什么,当下的他只想来到她身边,将她拥入怀。 他甚至在想。 只要她也愿意抱着他,让他能够听着她的声音,那么一切也就这么算了。 她只要说一句话,他就牵着她的手,吻她,抚摸她,把全部都给她。 第49章 离开 陆颂衍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回家过, 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仿佛被拉长到一个世纪,他不断调整自己的领带,搭在扶手箱的指节收紧, 望向窗外的眸染上焦躁。 他想起晚上几人聊天时提起的时间点:马上九月份。 才恍然想起时间过得多么快,就连最后那点时间也在他们的冷战中仓皇度过。 商务车驶入大门,后门已经被推开,人影在光线下穿梭。 电梯内不断跳跃的数字仿佛是倒计时,每上升一个数字意味着距离喻忻尔的位置更近,却也意味着他们相处的时间更少一秒。 他只想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却在推开门的时候,面对的是几乎被收拾干净的家, 原本充实的温馨的属于女人的物件已经不在。室外的风带动窗帘晃动,那股风甚至足够落在家里每处角落,冷清到发颤。 他踏入这个陌生的家里,迎面撞入刚从楼上走下来的女人双眸。 她手里还提着一袋行李, 兴许没有想到他会回来,她眼里的情绪更多是诧异。 冲动散去, 被风吹回现实。 陆颂衍眉宇依旧冷沉, 注视女人手边的东西。 他问:“都收拾好了?” “是啊。”喻忻尔原以为他还会阻止自己离开, 垂下双眸,继续将行李拖到门口, “这些都是我从之前那个家里带过来的东西,还有一些是用我自己的钱买的物品我也带走了, 你的东西我什么都没碰, 你不用担心。” 她分得很清楚。 甚至仍然能记得哪些是她买的,哪些是不属于她的。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 终是能以一句轻飘飘的话算清。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陆颂衍看着她,只是留下一句很轻很疲惫的话。 喻忻尔顿了顿:“不用, 你对我的照顾已经足够了。本来你在我奶奶那边付出的算是我欠你的,但那是以我这一年时间做的交换,我就一笔勾销了,如果你实在不满意的话,我也可以努力赚钱把这笔钱给还了。” 陆颂衍以为,他们就算是分开也会是最平静和谐的。 但此刻只能说是体面,但并不是他们应该有的相处。 墙上的挂钟敲了几下,余音在这个空荡环境中环绕,喻忻尔抬头看了眼,又低下头。 再次出声的嗓音带着点沙哑:“陆颂衍,已经九月份了。” 陆颂衍只注视她的动作。 女声继续说:“我们之前没有说得特别清楚,一年时间具体到哪一天。你知道的,到了九月我就自由了。” 陆颂衍完全冷静下来。 已经抬起的手终究没能将她拥入怀中,只能顿在被颤抖着的钟声推拉的半空,被迫触摸到时间。 没得到回应的女人眼泪几乎快掉落,她忍住,准备绕过男人。 手腕却被握住。 陆颂衍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但那只手很冷,冷到钻心。 就连声音也在出卖他。他说:“喻忻尔,如果我现在请你留下来,你会愿意么?” 不再是强硬的命令,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悠闲。 而是一种讨论,一种伤感,一种……请求。 喻忻尔才抬头看他。 她那不争气的眼眸已经被泪水模糊,但她依旧能看清楚眼前这个人。 她才发现他脸上有伤口,像是刚与人打斗过,他不再是那副对任何事势在必得的气势,眼里情绪是真诚的。 他又什么时候这样过。 而她摇头:“不愿意。” 握着她的那只手力道稍松,却还是倔强抓住。 喻忻尔呼吸都在颤抖:“我留下来干什么?继续当你见不得人的玩物?还是可以继续躺下任由你发泄,可是陆颂衍,我们说好的,一年就是一年,我虽然没本事,但我连替自己争取自由的机会都没有吗?” “我何时把你当玩物看待了?”陆颂衍皱眉,连语气也重了几分,“我想请你留下来,我们好好在一起。” “然后呢?我留下来当你的小三,当你跟你未来妻子婚姻的见证人,看着你跟她打情骂俏,看着你跟你的新家庭有多么幸福美满?”喻忻尔反问。 陆颂衍神情严肃:“我不是那种人,只要你愿意,我身边只会有你一个人,我不会完成那所谓的联姻,那些人的命令跟我一点都没有关系。” “你不觉得你这句话说出来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吗?”喻忻尔眼泪俨然止不住,甚至连嘴唇也发白,毫无血色,“你的父母会善罢甘休?他们能允许我这个碍眼的人存在?你确实没办法因为我跟你整个家族作斗争不是吗?你确实认为我不足以跟你打下的事业相匹配不是吗?” 越是说着,喻忻尔的情绪越是激动:“你之前说过我贪心,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确实很贪心,我想要的不仅仅是身边有个人,我想要婚姻,想要有个家,你能给我吗?” 她知道陆颂衍给不了。 他怎么给,他会喜欢婚姻么,会相信她能够本本分分在他身边一辈子么,他愿意为了他而去说服整个家族,甚至冒着得罪更多企业的风险么,会承受住身边人对他找了个小农村里出来什么都不会的妻子的调侃么,会去设想未来家庭里碰到的一切积极的消极的可能性么。 陆颂衍还是迟疑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秒的迟疑,彻底坚定喻忻尔离开的信念。 她收回目光,继续说:“就算你能给我,我也不想要。因为不仅是你,我也没办法面对一群不喜欢我还在明里暗里讽刺我的婆家,我也不知道怎么面临你我因为身份差距而根深蒂固的思想差异,还有。” 她顿了顿,本不想说的一句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下却一个字接一个字地往外蹦:“我压根不想跟你这种人在一起过一辈子,因为你情绪太不稳定了,对我来说靠不住,就像现在,你可以随随便便跟人出去打架,而我要承受的是你随时有可能爆发的脾气。” 她说:“陆颂衍,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我想要的生活是安稳的,我根本不喜欢这种波澜,所以你我不适合,还是散了吧。” 她知道自己这番话有多伤人。 却又是自己最内心深处的想法。 她是期待过陆颂衍对她的爱能够足以对抗一切,可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她才发现他们之间的矛盾太多了。 他绝对不是她最理想的丈夫类型,能给她的家绝对不是她想要的,他们根本不合适。 哪怕他们互相喜欢。 可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 话再也说不下去,眼泪不断夺眶而出,喻忻尔连擦拭自己的脸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忘了,狼狈转身。 费尽全力才能说出一句话:“我哪天离开都可以,今晚我们先好好冷静……” “走吧。”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喻忻尔身体僵直。 两个字,彻底终止了他们长达一年半的相处。 终于等来了啊。 身后男人同样转身离开,方向是上楼,留在他的家里。 而喻忻尔的方向是门口。 她还没走。 抽尽最后一丝力道似的,她说:“谢谢你啊,终于愿意放我一条生路。” 男人脚步也稍顿,但没停留,继而向上走。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越拉越长。 - 陆颂衍对喻忻尔的好持续到最后一秒。 喻忻尔将自己最后的东西收拾好,拖着行李箱往外走,陆颂衍则在楼上看着监控里的她,安排戴安替她找好住的地方,并保证安然无恙送她过去。 关门的声音一直传到卧室内。 紧接而来是点燃火机声。 抽烟的手微微颤抖,陆颂衍不会掉眼泪,却还是在烟雾里湿了眼眶。 他经常在喻忻尔的口中听到对他的评价,说他有病,是个疯子,骂他没有心,甚至更过分的话这些他都没有在意过。 却在当下,她一句轻飘飘的:“你这种人不适合过一辈子。” 道入了他的心坎里。 这晚的香烟尤其不禁抽,一支很快燃尽,又再点燃。 香烟味道再浓烈,身边再不会有一个嫌弃难闻的骂声,也不会有那人的香甜止住被烟草缠绕的喉咙里的干涩。 生活依旧苦闷,无趣。 - 喻忻尔并没去到陆颂衍替她定好的酒店,只是让戴安送她到宋潆凡的家里。 她迟迟没能找到房子,当下无家可归,只想找自己最好的朋友倾诉。 宋潆凡心疼得抱住她,她无法忍住情绪,颤抖着哭出声。 她说:“我好像对陆颂衍说了不该说的话。” 宋潆凡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没事,都会过去的。” 她替喻忻尔倒了杯温水,把自己最宝贝的娃娃递给她抱着,抽着纸巾替她抹去眼泪。 喻忻尔的情绪总算能在姐妹的悉心照顾下得以缓和。 只是声音依旧哽咽:“我就说一直以来我都对自己太自信了,我以为我不会难受的,明明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我就是控制不住。” 她说:“其实我也不想的,我也想过不顾未来再跟他相处一段时间,但我已经不敢赌了,结束在现在才会是最好的选择。” “我支持你。”宋潆凡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就是一个男人,咱不难受,外面多的是男人,不差他一个,明天我就给你约个局,多找几个人陪陪你,很快就能忘记他的。” 喻忻尔看着她,含泪笑出声。 在难过的时候有小姐妹陪着真好。 - 喻忻尔只在宋潆凡这住了几天,很快找好新的房子,又马不停蹄将东西搬到新家去。 那边距离公司以及地铁站都不远,通勤方便,就是所住的地方面积很小,内部布局有些破烂,但已经是条件最好的了。 就像是瞬间从天上掉落到地面,她刚从陆颂衍那边搬过来,也只能逼迫自己去习惯。 好消息是,生活上事情一多,她逐渐忙碌起来,更没有时间沉浸在悲伤里。 只是一年的时间太长了,那个人早就深入到自己的生活中,随处充斥着他的影子。 搬家完成后,喻忻尔将本放在公司上的日历带回家。 日历上密密麻麻都是被划掉的日子,倒计时的那365天终于结束。 生活不需要再划掉昨日,突然有点不习惯。 她想了想,又在21天后的那个日子圈起来,重新开始倒计时。 养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 距离她彻底与某个人挥手说再见,还有21天。 第50章 遗忘 离开陆颂衍后的生活很快归于平静, 除了那日晚上的崩溃,喻忻尔再没有情绪变化太过激烈的时候。 宋潆凡时常约她出去玩,带她参加各种派对, 她玩得疯,时常喝个烂醉,再心烦的事在醉酒中也能慢慢散去。 直到某天夜深,刚加完班的她独自前行在寂静鲜少有人经过的街道,准备赶最后一班地铁。 那一刻她又想起陆颂衍。 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不管她加班到多晚他都会派人过来接她,她完全可以不用考虑交通的问题, 更不需要担心安全。 落寞感油然而生,她不免加快步伐,但当坐在空荡的地铁上时心情还是难以控制愈加低落。 好陌生的感觉。 戴上耳机听歌,企图以躁动的音乐让自己不再去思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她还是很想陆颂衍。 想到鼻子发酸。 下了地铁依旧是这样的心情, 她走到出租房的那栋楼下,倏然被一束车灯投来的光线吸引注意。 顺着光线位置看过去, 车外站着个人, 应该是为她而来的, 手中还捧了束花,身影颀长, 站姿桀骜洒脱。 心脏下意识一颤。 紧张又无措盯着对方。 但当对方离开背光位置的那瞬间,她也被拉回现实。 是梁俞哲。 她从陆颂衍那边离开的消息并没有告诉他, 但这些消息肯定瞒不过他。 梁俞哲将花递给她, 笑得惬然:“在这等了你好久,最近都加班到这么晚?” “嗯, 工作忙。”喻忻尔看着那束花,又想起某个人他也送过她同种花。 收起眸底的失落, 双手接过花,回应梁俞哲的同样是个笑容。 她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宋潆凡告诉你的?” 梁俞哲闻言反问:“你这几天一直故意躲着我?” 他说过希望喻忻尔与陆颂衍分开后第一个告诉他,但她不仅没有,反而让他成为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喻忻尔看着他,侧头笑了笑:“没有啊,因为我相信你会找到我。” “你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分了?”梁俞哲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为你办一个单身派对。” “我已经办了两场了。”喻忻尔掐着手指细数,“宋潆凡那边一场,常裳从千里之外也专门远程替我办,最近我已经喝酒喝到反应都慢半拍。” 梁俞哲吹了吹口哨:“那不喝酒,纯玩。” 两人一直站在室外聊天,后来梁俞哲提出想上楼,她犹豫了下没拒绝,将人带上去。 因为足够信任,几个朋友都知道她家的位置甚至密码,在往常他们都是随便来往,这算不上什么出格的事。 但没想到的是,刚开门时眼前灯光顺势打开,伴随几声礼炮声响,以及一句:“单身快乐!” 喻忻尔怔怔看向对面挂满的气球这是她的第三场单身派对。 宋潆凡拎着蛋糕从旁边钻出来,还有几个朋友负责将还在状况外的她拉进室内,点歌畅快,迅速将人带入气氛里。 “你们怎么来了?”喻忻尔笑着看向身边人。 宋潆凡吐吐舌头:“那你得去问某个人了,说想找你还得把我们带上,本来今晚我打算去做个美容的,都因为你延期了。” 喻忻尔看向梁俞哲。 那人已经坐在沙发上,怡然自得端起桌上果汁,替她倒了杯。 并说:“不喝酒,喝果汁。” “我以为你说的是这周末。”喻忻尔坐在他身边,“怎么今晚突然办了这么一出。” 梁俞哲则说得坦然:“我也不知道,就感觉你今晚心情不太好。” “人家费尽心思就只为博得红颜一笑。”有人起哄,绕到喻忻尔身边捏了捏她的脸。 喻忻尔笑得开朗,伸手拍打对方,玩着玩着又揽住对方,靠在她肩膀上。 耳旁是躁动的音乐,面前是挂着浓烈笑意玩游戏的人,每个人都在努力转移她的注意力。 让她忽然感觉,有朋友的感觉真好。 - 几乎在同一时刻。 陆颂衍的家冷清寂寥,在这个连光线都难以照顾全局的空间内仅有他一人。 他坐在靠窗的办公椅处,背后是黑金色调的城市,偶有白光点缀在他周围。 他很少有这么失魂落魄的时候。 难得不工作,不抽烟,就这么盯着面前的空,沉浸在耳旁的静里,任由混乱到快炸裂的头脑疯狂运作。 他看见了 可悲得如同跟踪狂那般,他控制不住对她的思念,在下班后守在她的公司外,跟着她回家。 她行走在街道上,他就在她身后看不见的那辆车上跟随;她上地铁,在第一节 车厢,他就在最后一节,看着她。 因此也看见就在门口与另一个男人交谈的她。 看到她脸上的笑,他的心一抽,却依旧能够保持乐观,庆幸她的心情并没有如他一般难以释怀。 但他却没有想到,她会与那个男人一起上楼。 孤男寡女,前去她的家。 那一刻的他仿佛是个小丑,连周围路过的人都在嘲笑他的行为。 他依旧站在原处,看着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尽头,又看着楼上那盏灯亮起,终于难以再面对转身离去。 其实今天距离他们分开已经过去将近一周。 时间并没能淡去对她的想念,反而愈演愈烈。 但他发现,她好像相反。 是她先放下了,做得如此绝情。 谁又能想到,竟是他耿耿于怀。 桌面手机响起提示音,他顺手接通。 戴安的声音恰好让这个空间内不再那般安静:“陆总,游轮已经谈好了,就差签名,您是要交给喻小姐,还是自己过去?” 那本是他要给她的惊喜她想要的足以满足她下半辈子生活的一艘游艇。 可惜还没送出去,人已经离开了。 “交给她吧。”陆颂衍说,声音充斥着疲惫。 戴安继续交代:“好,那我明日联系喻小姐。” 在没有喻忻尔在的日子里,连交代工作的话语都成了唯一陪伴他生活的声音。戴安说完,再道下一件事: “另外,陆莨发来消息,要你明日晚上与他出席一场应酬,与张家千金见面。” “……” - 自从梁俞哲知道喻忻尔家的地址之后,三天两头往她这边跑,时而带着某地的特产零食,时而找各种借口在她家带着,后面还以担心她一个人无聊为理由给她送来了一只猫。 这招对喻忻尔确实有用她很喜欢猫,特别是眼睛水灵五官精致萌化人心的布偶猫。 看见猫的刹那她尖叫出声,抱着它爱不释手,注意力因此又被转移。 从此,梁俞哲便更有理由过来她这边,美名其曰为了看猫。 周末,喻忻尔难得有个休息日,本来打算在家待一天。后来门铃一响,她过去开门,意料之中撞见的是拎着猫粮过来的梁俞哲。 喻忻尔靠在门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晚你刚从我家离开。” 梁俞哲打趣,熟练地将带过来的东西放好,完全将这里当自己家般:“我过来看斤斤,你不会有意见吧?” 斤斤是他为小猫起的名字,说这算是他与喻忻尔共同养的小猫,所以要以两个人的共同特征想名字,而‘斤’就是两人名字里同有的结构。 喻忻尔倒也习惯,随着他抱斤斤,回到电视旁吃零食。 “中午吃了没?”梁俞哲问道,“我买了点菜。” “没有。”喻忻尔手点了点旁边的小隔间,“厨房在那边。” “行。”梁俞哲动作自然拎着自己带过来的东西过去,很快又传来他的声音,“你搬过来之后不会还没做过饭吧?” “没有,我已经很久没有下厨的习惯了……”喻忻尔下意识回应,想了想又收住,眼神里有怅惘。 梁俞哲也有片刻停顿:“没事,我在这的时候我帮你做。” “梁俞哲。”喻忻尔摸着怀里猫猫的爪子,忽而唤了声。 听见那头愉悦的:“嗯?” 她说:“我暂时没有开启一段新的恋情的想法。” 梁俞哲声音如常:“我知道,不急。” “以后也不一定会有。”喻忻尔继续说。 梁俞哲没有回应。 他们两个人如今都是单身,况且梁俞哲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女朋友。喻忻尔知道,他或许还抱着与她能发展的想法。 可是,她发现谈恋爱很累,不想再接触一段新的感情了。 从厨房传来的饭香很快充斥在整个家里,暖意蔓延,幸福感油然增长。 很快梁俞哲端着三菜一汤出来,摆放在喻忻尔面前。 喻忻尔还没吃,先往猫盆里倒了点食物,梁俞哲就去准备碗筷,待她回来的时候才坐下,将筷子递给她。 两个人的相处和谐得与情侣没什么不同。 但喻忻尔却觉得有些负担。 梁俞哲似乎看懂她的迟疑,若无其事吃着自己的东西,并说:“不能以男朋友的身份在你身边,就连哥哥照顾妹妹的机会也被剥夺了?” 喻忻尔看着他:“我可没有这么想,只是不想要给你留期待。” 他们之间一向有话直说,她相信梁俞哲能懂,也只有将话说清楚他们才能继续相处。 梁俞哲自然知道:“我也没什么期待,要说有的话早就该跟你在一起了。” 喻忻尔没说话。 又听男声:“但是我跟你说过的,当你玩够了,还有想法的话,你随时可以考虑我。” 喻忻尔低头,只觉得嘴边的食物有点干涩。 记忆也被拉回许久前。 那时她与他告白,却被拒绝。他的理由并非不喜欢,只是觉得他太爱脏,而她太干净,就这么谈恋爱的话对她不公平。 除非他们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他们才会考虑在一起。 如今是这样的,她玩够了,他也玩够了。 他们之间很公平。 第51章 意外 自从喻忻尔与梁俞哲聊开之后, 两个人之间的来往变得愈加密切。 他们又回到最开始的状态,梁俞哲时常接送喻忻尔上下班,为她送花送一日三餐, 继续打着以哥哥对妹妹的照顾的名义做着几乎是男女朋友关系的事情。 喻忻尔对这样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消极看法。 梁俞哲是她最好的朋友,他们彼此互相信任,相互照顾,有他在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削减她的坏心情。 退一万步讲,她不敢保证自己永远不想谈恋爱,或许他会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每过一天喻忻尔都会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划上一笔, 她总会告诉自己明日要对陆颂衍的思念更少一分。 确定自己在慢慢忘记他,这样的日子过得倒是舒畅。 在这个期间内,喻忻尔见过一次陆颂衍。 那日是在午休时间,她跟公司几个人前去吃午餐, 后来在临近陆氏楼下的位置回头刹那她意外看见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那人被簇拥着,在警卫的护卫下从豪车踏下, 他身姿依旧挺拔骄傲, 依旧是天之骄子般的存在。 只瞥了那么一眼, 喻忻尔便仓皇撤离,心跳剧烈到能带动她整个人一齐颤抖。 身边还有几个人的目光也在她身上。 有人小声问她:“你跟陆总……” “还犯得着说?”吕雅诗的声音传来, “明显是被甩了。” 周围还有几句讨论声,喻忻尔不想回应, 快步离开这个令她窒息的区域。 这天之后, 她被陆颂衍甩了的消息几乎传遍整个公司。 就连项目负责人多次来到她身边打听情况,确定她与陆颂衍结束了的消息后瞬间变了一张脸。 喻忻尔没想过自己在公司内的成就竟是因为陆颂衍自从她离开陆颂衍后, 她的事业也在走下坡路。 有好的项目故意避着她,分配她干的活基本都是脏活累活, 就连公司一个无人愿意接手的扶持项目,公司将她安排在首选的位置。 喻忻尔试图拒绝,但被以命令的语气要求,她只能前去西北出差。 临行前是梁俞哲送行,他将她送到机场,甚至想跟着上飞机,陪她出差。 但被喻忻尔拒绝:“你照顾好斤斤。” 梁俞哲看着她:“放心吧,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话落还要补充:“希望这次我会是你出事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人。” 喻忻尔无视他的揶揄,笑着挥手踏上行程。 公司这次的出差环境很差,安排的酒店在一处破烂的城中村里,周围环境很乱,第一天夜晚过去时便碰见醉着酒路过对她吹口哨的人。所幸她当时拎着好几袋行李,头发乱糟糟,毫无形象可言,几乎让人瞬间打消对她的兴趣。 来到这的第二天,她忍下对这边强烈的厌恶,发了条光鲜亮丽的朋友圈。 这是她的习惯,但她承认,也有想让陆颂衍看见的成分。 她想让他知道,她在离开他之后的生活过得有多逍遥,爽快的不只有他一人。 不过她没想到会因为这条朋友圈而收到乔知吟的信息。 她发现她也在西北,与她同处一座城市。 乔知吟是跟苏祁尧一块过来的,这是他们的蜜月旅,住在与她截然不同的高级酒店里。 两个女孩的友谊建立得尤其轻易而自然,再深入聊下去,喻忻尔得以成功住进他们那边空出来的空房间中,并保证不会打扰他们两个人却在住过去的第一日无意间撞见就在书房你侬我侬的两人。 有了那对幸福的夫妻的加入,让喻忻尔这次意料之外的出差变得意义非凡。 但她的世界里总有意外发生。 此次出差是一次没有提成的扶持项目,但这种项目面临的往往是更大的压力,因为免费所以不被信任,合作方频频刁难不配合,甚至在现场起了争执。 身为负责人的喻忻尔只能尽力劝架,但双方谁都不让谁。 争执过程中,她被不知道哪来的一双手推倒,身体没了重心,继而摔下平台。 那瞬间,周围所有的声音全数消失,留在她记忆里的是无止尽的痛感。 直到眼前的光线被挡住,她似乎被人抬上担架,有人疯狂拍打着她让她保持清醒,而她尽力想睁开眼睛,却还是沉重得重新闭上。 人都说在死之前能够回忆自己的一生,而在喻忻尔的前半生中,有三分之二是她不愿意去回忆的。 第一个闪过的片段是奶奶。 她想起奶奶慈爱的笑颜,想起她包的饺子,还有悄悄照顾着她的她。 真好啊,他们又可以重逢了。 可是画面一转,她看见的是陆颂衍。 她想去抓住他,但他却渐行渐远。 那日是她与他分开的第20天。 还有一日,她就应该彻底习惯没有他的生活。 但其实她知道,她压根没习惯,也习惯不了。 倘若她死了那她的确可以再也记不起这个人。 好像也是另一种程度的释怀。 第52章 重逢 好在那些幻想没有成真, 喻忻尔终于还是睁开双眼,望着天花板,视野由模糊渐渐才转为清晰。 看来她捡回一条命。 还真是万幸啊 但她还没来得及庆幸, 便察觉到眼前光线变暗,有张几乎是梦寐已久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喻忻尔瞪大双眼。 很快又认命似的闭上。 她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陆颂衍。 看来自己真的已经死了。 喻忻尔甚至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死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陆颂衍,脑海默念了好几遍“噩梦”之后才睁开,结果那张脸依旧在那。 同时耳侧传来一个声音:“醒了就睁眼,否则我交代医生过来。” 喻忻尔习惯性翻了个白眼。 男人见她清醒,总算松了口气,眼神里的担忧跟着散了不少。 伸手试探她的体温, 但喻忻尔一见到他就来气,想偏头躲开,但无奈身体还在最虚弱的时候,她稍微一动弹便疼得起了全身汗。 “别动。”男人沉稳又隐着急切的声音传来, 本触碰她的那只手顺势收回,“我不碰你就是。” 喻忻尔稍顿, 但她疼到连话都说不出, 索性别开视线, 独自缓和情绪。 陆颂衍最终还是叫了医护人员过来,测过体温, 做过基本检查,又简单给了她两颗止疼药, 最后让她好好休息。 喻忻尔至今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 以及, 分明已经跟她没了关系的陆颂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始终在她的床侧,难得主动送别医生, 后回到她的身边,低头看着床上的人。 他的声音很低:“医生要你好好休息, 你是要我在这,还是出去?” 喻忻尔看着他,恍惚想起他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如现在这般心平气和说过话了。 久别之后,她只觉得他有些陌生。 陌生到她快忘了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没得到回应的男人面色不改,小心替她盖好被子后准备出去。他的每个动作都很轻,更避免不直接触碰她。 “等等。”喻忻尔终于还是出声。 男人回头看她。 喻忻尔与他对视,才道:“你留下吧……这里太安静了。” 陆颂衍应好,回头在她身边坐下。 周围陷入沉寂。 男人没有主动展开话题,女人觉得尴尬,默默侧头看向没有他的方位。两人像是陷入倔强的冷战,谁都不愿认输。 这是喻忻尔以为的。 但陆颂衍只不过清楚她对他仍有意见,担心因此加重她的伤势,不敢出声。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 等到喻忻尔几乎睡着,又被开门声惊醒,她迅速睁眼,如同看救星般看着来人。 同时内心耿耿于怀好他个陆颂衍,连她生病了都要跟她冷战,真的愣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来人是乔知吟,她过来照看喻忻尔的情况,看到清醒的她时跟着松了口气,关切问候她的感受。 喻忻尔眼含泪光,才舍得吐露自己的委屈:“疼。” 她没看见的是,在她话落当下身旁男人的眸光暗淡,想替她做些什么,却又无能为力。 乔知吟看了陆颂衍一眼,才说:“你全身多处骨折,还好没有伤到重要器官,程度不算太严重,这段时间先好好修养,别想太多。” 喻忻尔叹了叹气:“能不能多给我多备几片止疼药,我天天吃。” 乔知吟轻声回答:“止疼药不能长期吃,容易产生依赖。” “那麻药呢。” “用多了人会变傻。” “……那不如给我一针大剂量麻醉,让我一觉睡到康复的那天。” “……” 喻忻尔至始至终没有提起与陆颂衍有关的话题。 身边男人本分得一句话没说,全然将自己当透明人,不影响两个女孩的聊天。 乔知吟临行前还在犹豫需不需要告诉喻忻尔关于陆颂衍会过来的原因,但察觉到两人微妙的关系,终是什么都没说,交代她好好休息后离开。 偌大的vip病房内再次只剩下两个人。 男人还是没有主动说话的打算,喻忻尔对他的意见因此越来越大,在心里不知道将这个人从里到外骂了多少回。 终于还是她最先忍不住。 决定先试探一下男人的反应她假装身体很难受,皱着眉轻咳两声,以低弱的语气轻喊:“水……” 看着女人拙劣演技的男人:? 他立刻弯身替她接了杯水,再稍微将她的病床升高,在将水杯递给她之前还专门拿了根吸管放上,再双手捧着送到她嘴边。 喻忻尔诧异关注男人这番动作。 牙齿咬住吸管,意思性吸了口水,又松口。 这回不用她出声,男人自觉将水杯放回到桌面。 喻忻尔侧眸撇了眼,小声“啧”了句。 水杯立刻又被送到她面前。 这次试探的结局依旧让人摸不着头脑,男人将水杯放下后再没了声音,病房内安静如初。 直到喻忻尔再次受不了,咳嗽了一声。 吸管又在瞬间来到她的嘴边。 就这么进行了几个来回,喻忻尔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得到缓和,反而越来越烦躁。 她承认自己在这场游戏里输给了男人,率先出声:“你这样有意思吗?” 原以为她想喝水并半蹲着身子接水的男人闻声看向她,手因此不慎被滚烫的热水淋了下,但他面不改色,心思全然在她身上:“怎么了?” 喻忻尔看着他的手,又别过目光:“为什么不说话?” “你不是不想跟我说话?”男人反问,将水杯放在靠近她身边的床头柜上,至于自己的手连看都不看。 喻忻尔顿了顿:“你没说话怎么知道我想不想?” “难道你想?”男人出声。 喻忻尔一时语塞。 又听男人声音:“想听什么,我说。” 喻忻尔总觉得这番对话有点眼熟……好像她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无言,懒得跟他扯这些没用的话题:“你为什么会过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过来还有谁管你?”陆颂衍出声。 他话说得是真的难听。 喻忻尔没看他,耷拉着眉眼,也不想说话。 陆颂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便缓了缓自己的语气:“苏祁尧给我打的电话,我才知道你出了意外。” 但兴许是有方才被凶的怨气存在,喻忻尔对陆颂衍的意见很大,依旧不肯出声。 陆颂衍似叹了口气,才继续说:“担心你一个人在这边没有人照顾,所以我赶过来。” 喻忻尔冷哼:“我的死活跟你有关系?你完全可以不管我,就让我死在这。” “没办法不管你。”陆颂衍出声,“你不想见我就跟我说,我会离开,派专门的人过来照顾你。” “不用你管。”存心气陆颂衍似的,喻忻尔道,“你帮我把梁俞哲喊过来就行,我比较想跟他在一起。” 陆颂衍缄默须臾。 喻忻尔的心也在瞬间沉入谷底。 才听男人带着忍耐的声音:“好。” 喻忻尔才想起来,他们已经不是那份亲密关系了。 陆颂衍看着她,等了一段时间都没等来她的声音,才说:“你把他的电话给我,我让他过来后我就走。” 喻忻尔声音含糊:“你明明有他的电话。” “我没有。” “你们一起合作过……” “联系的是他的助理。” 喻忻尔又改口:“算了,他最近很忙,过来不容易,既然你在这那将就将就也行。” 陆颂衍看着她,但并没出声。 喻忻尔也闭嘴,让这里再次陷入沉默。 她没什么困意,当下连装睡都装不了,可恨她四肢连抬都抬不起来,更没法依靠手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好在男人也没有看手机,就这么陪着她无聊。 两人才试图展开第二场聊天。 这次是陆颂衍先出声:“身体还不舒服?” 喻忻尔没什么好气:“你试试从二楼摔下去,看看身体会不会不舒服。” 陆颂衍皱眉:“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意见不合发生争吵,具体我也不知道,问我不如去查监控。” “调查过,但我在这边走不开,等你情况好些我再跟进。”陆颂衍交代。 知道他一直在因为她的事情忙碌的喻忻尔态度放缓些:“应该是无意的,当时我站在边缘,没看见身后没有防护,争执中有人打到我,所以我才会摔下去。” “现在感觉怎么样?”陆颂衍更为担心她的感受。 喻忻尔吐出一口气:“吃了止疼药后就不疼了,但身体很麻,浑身没力气。” “这是手术后的正常表现,你昏迷了两天,恢复还需要时间。”男声告诉她。 喻忻尔顿了顿。 她竟然昏迷了两天。 也就说明了,今天是自己跟陆颂衍分开的第22天。 好容易熬过21天,眼看着马上胜利,却又被直接打回原形。 接受事实的她认命似的闭上眼睛,几乎同时便察觉到身后的床往下降,直至让她能够舒服平躺着。 她立刻睁眼,与男人面面相觑。 出声:“你干什么?” 陆颂衍的动作停下:“你不是要睡觉?” “谁说我要睡觉了?” “你闭眼。” “……” 床再次被升上去,喻忻尔睁着状况外的眸,带着能够完全任人摆布的懵。 才问:“你那么敏感干什么?” “不敏感能照顾你?” “说得好像我那么固执似的。” “行,你没有,是我的问题。” 喻忻尔花了很长时间才确定陆颂衍这话并非阴阳怪气,而是真情实感。 才皱眉,出声:“喂,陆颂衍。” “怎么了?”男人问。 她说:“我不会是真的已经死了吧,还是出现幻觉了,我感觉你比之前变了很多。” 男人看着她:“你希望我跟之前一样?” 当然不是。 但喻忻尔没出声。 又听男人说:“既然不希望,那我便改。” 第53章 领证 “……” 陆颂衍还在帮喻忻尔处理病房内的杂物, 喻忻尔望着窗外的景色,想不明白陆颂衍这是什么意思。 她愿意理解为是陆颂衍因为知道她生病所以连夜赶过来找她,也清楚他只是因为念在他们往日旧情所以才会照顾她照顾到这个份上。 但是。 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分明已经分手了, 他改不改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病房门被轻敲几下,陆颂衍迅速过去开门,门外戴安在发现陆颂衍亲自替他开门时反而一愣,才坦然享受上司为自己的服务。 戴安将喻忻尔的晚餐送进来。 喻忻尔没什么胃口,只偏头扫了眼,又靠了回去。 出声道:“我现在不太想吃饭,送回去吧。” 但陆颂衍已经将包装袋撕开, 打开里保温盒,用汤匙咬了勺粥,送到自己嘴边吹了吹气后才移至喻忻尔那边。 喻忻尔还是没有吃的打算:“我说了我不想吃。” “你很久没吃饭,身体受不了的。”陆颂衍提醒, “再不吃饭只能让医生过来为你输营养液。” 喻忻尔咬唇:“不要,我浑身不舒服, 吃了怕吐出来。” “再不舒服也得吃一点。”陆颂衍柔声告诉她, “这是专门交代营养师煮的, 味道不至于太浓。” “你就知道命令我,疼的人又不是你。”因为身体不适, 喻忻尔心情也算不上好,话越说越委屈。 陆颂衍忽而将手递到她手边, 出声:“疼就掐我。” 喻忻尔睨着他手上因为被烫伤而泛红的手, 皱眉,“我本来就没力气了, 你还让我掐你,我看你是想害我伤得更重。” 陆颂衍继而将手抬高:“那咬我。” “……”喻忻尔一时间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陆颂衍眉眼随着稍弯, 泛着温柔,这才将粥重新送到她唇边:“吃两口吧,不会太难受的。” 若不是连手都抬不起来,喻忻尔真想给陆颂衍一拳。 她终于还是愿意吃饭,但确实压根没胃口,被喂着吃了一点点后就不吃了。 陆颂衍没勉强她,将剩下的粥放回保温壶里,又问她想不想睡觉,悉心照料她。 喻忻尔身体还在最累的阶段,醒过来没多久又困了,闭上眼睛很快睡过去,中间再发生了什么皆不清楚。 只是她醒来的时候是大半夜,窗外的天黑到看不见周围景色,环境寂静无声,但病房内沙发上的男人还清醒着,手握一台将屏幕亮度关到最弱的电脑,连敲键盘的声音都慢到尽可能不发出声响。 陆颂衍看见醒过来的她,立刻小声:“醒了?要不要喝水?” 喻忻尔摇头,从齿缝间吐出一个字:“疼。” 止痛药效已经过了,她正是在大半夜被痛醒,委屈与烦躁的心情在这一刻被拉到顶峰。 陆颂衍立刻放下电脑来到她身边,翻出止痛药。 同时交代:“你别动,呼吸幅度小一点能缓解疼痛。” 喻忻尔不想说话,眼里闪着生理性眼泪,呆呆望着周围出神,整个人显得有点颓废。 好在止痛药很快见效,那股疼痛渐渐削弱,但因为受伤带来的后遗症仍在,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很累,却睡不着。 陆颂衍就这么陪着她。 并出声:“不想睡觉的话可以说说话转移注意力,时间很快就能过去。” 喻忻尔叹了口气:“我还有多久才能好?” “你的身体需要静养,未来一段时间都得避免剧烈运动。”陆颂衍将她的被子拉好。 喻忻尔又说:“可是我现在四肢没知觉,我不会要残废了吧……然后你们怕我担心不敢告诉我?” 陆颂衍睨视她:“瞎想什么?这是正常症状。” 喻忻尔不信:“你们就瞒着吧,等我恢复之后发现我真残废了,我一定会去找你们麻烦。” 陆颂衍陪着她聊天:“行,随时找我负责。” 喻忻尔接过话:“你等着吧,到时候就算你结婚生子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你要是不认,我就去找你老婆,让她知道你我之间还有过怎样的过往……” 她话说得多,也懒得去管顾那些分寸不分寸的事情,但陆颂衍并没介意,而是持续微含着笑注视她。 才说:“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 喻忻尔安静些许。 陆颂衍补充的话持续传来:“我不会跟别人结婚。” “你结不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喻忻尔立刻道,“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陆颂衍停顿半晌,很快将话题转移:“这些话等你恢复好了再聊,你现在首要任务是好好休息。” 喻忻尔轻哼一声,侧了个头背对陆颂衍,闭眼养神很快睡下。 受了伤其实也有好处,比如她的睡眠质量还不错,不至于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烦心事失眠。 - 喻忻尔这次事故的原因很快调查清楚,是合作方那边的人推的她,但并非故意,只是无意间的行为。 好在对方认错态度诚恳,主动提出承担她这次治疗的部分医药费,喻忻尔实在没有太多精力处理这些事情,索性让事情就这么过去。 她这人吧,大大咧咧又没心没肺,但恰好能最大程度保护自己。 譬如当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也不会过多将精力放在怨天尤人上,专心休养,恢复速度很快。 几天时间她已经能够下床行走,胃口也恢复,吃了不少东西。在这个过程中陆颂衍全程陪同,他几乎无时无刻都呆在病房内,喻忻尔醒来的时间就陪着她说话聊天,她睡觉的时间他便安静处理公事。 若非喻忻尔时刻提醒自己。 她真的要忘了自己跟陆颂衍已经分手。 确定身体没有大碍的喻忻尔准备出院,出院前乔知吟过来看她,才带来一个信息点是她在得知喻忻尔出事的时候将陆颂衍喊过来的。 乔知吟知道喻忻尔与陆颂衍分手的事情,本没想告诉陆颂衍,但后面听见喻忻尔在昏迷的时候无意间喊出的陆颂衍的名字的时候才猜测他们压根没放下对方。 得知这个消息的喻忻尔皱眉,满脸难以置信:“我?喊他的名字?怎么可能。” 乔知吟告诉她:“阿尧跟我说过,你们分手之后陆总的心情很差,他也不好受。” 喻忻尔眼里闪过惆怅。 原来他也会不好受。 她还以为难受的只有自己。 乔知吟离开后,喻忻尔再次与陆颂衍同处于一个空间下,男人在帮她收拾在这边用过的物品,她则坐着静静看着他。 忽而出声:“出院后你就不用继续照顾我了。” 男人动作一顿:“你自己可以?” “当然,我恢复得差不多了,至少死不了。”虽是这么说,但此刻的喻忻尔甚至连站起来自己收拾的动作都懒。 陆颂衍才道:“我派几个人照顾你?” “不用。”喻忻尔拒绝,“你请的人太贵了,我支付不起。” “不用你花钱。”男人说。 但喻忻尔态度依旧强硬,“那更不行了,拿人手短,我们之间已经没关系了,我不能白白花你的钱。” 陆颂衍没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进行:“什么时候回京城?” “我买了明天的机票。”喻忻尔说。 陆颂衍停下动作看着她,欲言又止他们最近始终呆在一起,而他连她已经买好机票了的事情都不知道。 他接着道:“这么着急?” “嗯,公司项目不用继续做下去,也没报销酒店钱,知吟跟苏总准备去下个地方玩,我也不能白住他们的酒店,不如回去省事。” 后面陆颂衍一直没说话。 喻忻尔则站起身,拎着自己需要用的药跟衣服,独自离开。 她这天晚上还是住在乔知吟他们订的酒店那边,那两人已经离开了,她独自住在那么大的酒店套房里倒是乐得其所。 只是她的行动不太方便,走几步路还是喘到不行,连收拾行李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都花了很长时间,等到将所有事都完成后便准备早早睡下。 未曾想在睡前还会接到陆颂衍的电话。 她接通,听见男人略有沙哑的声音:“在哪?” “酒店。”喻忻尔回答。 “明天几点的飞机?”陆颂衍又问她。 喻忻尔看了眼机票信息:“下午两点。” “一起。”陆颂衍的声音传来。 喻忻尔皱眉:“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我不放心。”陆颂衍坚持说。 他那边又汽车鸣笛声,估计正在路上,他的声音也不如素日那般平静,像是刚喝过酒。 喻忻尔躺在床上,相比之下她的态度要冷漠得多:“没什么不放心的,我这么大个人了难不成还会走丢?” “你身体……” “那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对我的照顾已经够多了。”喻忻尔打断他的话,“我没事,我能照顾好自己,上飞机多大的事,回到京城后我也能把自己照顾得万无一失……” “搬回来吧。”陆颂衍的声音突然出现。 喻忻尔一愣。 又听男声补充:“搬回到我们的家。” 注意到他的措辞。 心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尤其飞快,像是接收到某种暗示,喻忻尔却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态度回应。 她的声音也泛着些沙哑:“我搬去你家干什么?之前的话我还说得不够清楚吗,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不想成为破坏你跟你家庭关系的人,也不想过我不想过的生活……” 但男人压根没有耐心听她这番长篇大论。 只留给她命令的两个字:“开门。” 喻忻尔从床上起身,小跑到门口将摁下自动门的开关。 却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落入一个怀抱。 浓烈酒味环绕在四周,男人鼻息湿热,隐隐颤抖。 她听见一句话:“我们走,立刻。” “什么?”喻忻尔一动不敢动。 他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拥抱过,久到她甚至忘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她没去想过他们还有什么可能性,从她决定离开的瞬间已经将那些幻想抛到脑后。 只是没想到会有一场意外重新将他们拉回到一起,让他们可以继续和平相处。 甚至让她听见一句坚定的男声: “我们去领证。” 第54章 祈求 “……你疯了?”喻忻尔一怔, 呆滞感受着拍打在自己脖颈上的属于男人的气息。 心跳不受控制,她说:“喝醉酒别来我这撒泼……” “我没开玩笑。”陆颂衍抱着她,强调, “我们结婚,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什么都不要。”喻忻尔很清醒,也不认为陆颂衍在醉酒过后说的话能当真,“你松开我。” 陆颂衍并没有松手,“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什么啊,陆颂衍,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所以麻烦你别在喝了酒后找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喻忻尔抬起还没有什么力道的手,想要推开男人,但那人就跟黏在自己身上一样,怎样都掰不开。 陆颂衍再次强调:“我没有喝醉, 我很认真,让你离开我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与喻忻尔分开后的这段时间几乎是他过过的最痛苦的一段时间。 他从来没有在意一个人在意到这个程度, 他压根放不下这个人, 哪怕知道她已经跟其他男人建立最亲密的关系, 但他还是可耻地念着她。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会为一个人茶不思饭不想。 他也从来不知道喻忻尔对他而言原来有那么重要。 他后悔了,如果重来一次他绝对不应该松开她的手, 他只愿意跟她在一起。 “但我们早就分开了,你现在反悔了所以又是想要强硬要求我回到你的身边吗?你怎么一直都那么自私”喻忻尔咬牙质问。 陆颂衍抱着她的手稍松:“我没有,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跟你分开后我一直很想你。” 他的话还在继续:“我根本习惯不了那个家里没有你的生活,我想见你, 想听到你的声音……喻忻尔。” 他当真醉得不浅,连所说的话都并非平时的他能够说出来的。 喻忻尔的唇色发白, 竟一时间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他的话。 又听男声低下询问:“喻忻尔,你难道不想我吗?” 陆颂衍俨然松开女人,双手以极轻的力道握住她的双臂,担心力道太重会伤到她,又担心力道太轻会让她挣脱离开。 喻忻尔与他对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会不想呢 她再想表现出一副潇洒离开的姿态,但骗得过再多人都骗不过自己,因为她根本阻止不了自己想念陆颂衍。 她参加过再多的派对,喝过再多的酒,脑海里却仍然会在陷入沉睡的那一刹那闪过他的脸。她分明只想留下他对她差的一面的记忆,但也阻止不了对他源源不断的好感。 她以为,陆颂衍比她更早放下的。 面前那双眸依旧深情,藏着对她那句没有说出口的答案的期待。 男人的话语再次落下:“你说过,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那个时候我没能给你承诺,但现在我想清楚了,你想要婚姻,我给你,我们结婚,我让你看到我的决心,在你面前,其他都算不了什么。” “陆颂衍,我要的并不是婚姻。”喻忻尔皱眉,神情认真盯着男人。 陆颂衍点头:“我知道,但这是我最快能为你做的事。” “可是我现在不想要结婚了。”喻忻尔说道,“我已经有了全新的生活,不想再回到过去,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 “你已经开始新的恋情了么?”陆颂衍忽而问道。 喻忻尔看着他,心一颤他的眼眶是泛着红的,唇周也浮着一圈红晕,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过分伤心,竟为他添了几分委屈。 这样的他让人完全狠不下心说些很重的话。 “这都跟你没有关系……”喻忻尔努力避开他的视线。 陆颂衍见她想走,赶紧牵住她的手,努力挽留眼前这个人:“你跟梁俞哲已经在一起了?他哪方面比我好?我对比他有什么不足的?甚至连你受了伤他都没有过来看过你,他还有哪里值得你喜欢的?你告诉我,我改,你离开他好不好?跟我在一起。”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喻忻尔看着陆颂衍,忽然觉得他这话说得很好笑。 陆颂衍已经着急到语无伦次:“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 “陆颂衍……”喻忻尔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陆颂衍,也对这样的他完全没有办法。 她说:“你喝醉了,现在不适合聊这些话题,等你酒醒之后我们再讨论吧。” 但陆颂衍还在坚持:“喻忻尔。” 喻忻尔打断他的话:“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那我告诉你,我想要你现在别跟我说话,你爱去哪休息就去哪休息,别打扰我。” “……” 陆颂衍看着她。 忽而垂眸,点头道好。 动作带着几分乖巧听话,松开她的手。 兴许是不忍伤害当下的陆颂衍,亦是出于对一个醉酒的人的照顾,喻忻尔将陆颂衍留在酒店空房间这边住一晚。陆颂衍确实没有再打扰她,本分得连敲她的房间门的行动都没有,但她的思绪早就被搅乱到理不清。 其实这段时间来她经常分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颂衍待她很好,好到让她瞬间将做了半个月的心理建设打回原形,但她还是清醒得清楚知道他们之间没有未来,也强迫自己打消所有思绪。 但今晚让她看见陆颂衍的另外一面。 他愿意跟她结婚,愿意为了她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她发现自己还真的经不住诱惑。 对方一旦给了她一点好处,她又心动了。 喻忻尔是隔天下午的飞机,但她不想与陆颂衍打照面,干脆在大半夜率先带上所有行李蹑手蹑脚离开。 她在机场过夜,又硬生生熬过一个早晨,在这个过程完全没有看手机,更拒绝接听所有电话。 却没想到,当她上了飞机的时候会撞见陆颂衍。 他比她更早上飞机,坐在经济舱内,她一抬头便看见窗边那个优雅搭着腿的男人。 瞬间被吓得想下飞机,又被理智牵制住,假装没有看见,走到他后排的位置上坐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着陆颂衍。 兴许是因为他昨晚的一句“结婚”,而她没有做好准备,于是有了躲藏的心思。 而这么对比下,陆颂衍便有了些逼婚的既视感。 当飞机起飞前便有空姐来到她身边,用柔和的腔调询问她的伤势,还问她需不需要免费升级到头等舱。 她拒绝了,很快空姐又过来递给她一份毛毯跟热水,又帮她调试好空调温度,递给她一本想看很久的书,给足其他人没有的特殊待遇。 甚至在起飞后发餐时间也送来加餐,并说:“这是前面先生为您点的。” 喻忻尔弯唇回答:“我不需要,谢谢,麻烦您将这些还给前面先生。” 空姐微笑应好,不一会儿又回来,带来一句话:“前面那位先生问您还需要什么?” “我需要他安安静静的,别来烦我。”喻忻尔说。 后续再也没有收到来自所谓前面那位先生的嘘寒问暖。 这边空姐一来一回,机舱内不少人以为喻忻尔是什么来头不小的人,特别是坐在她旁边座位的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声询问缘由。 喻忻尔只说是有人错把服务点到她这边,没多说什么,但身边的乘客也是个健谈的人,他们能聊得来,便这么深入聊了下去。 结果很快后又收到空姐带过来的消息:“不好意思二位,前面那位先生说你们两人的声音比较大,影响到他的休息,所以能不能麻烦二位小声一点?” 喻忻尔弯唇说:“麻烦您转告那位先生,我们的声音已经很小了,不至于扰民,如果他不想听到的话那麻烦他回到他应该乘坐的头等舱。” 于是空姐下次过来的时候手边多了两杯热水:“刚才那位先生对自己的行为表示了抱歉,交代我送两杯水给二位,你们聊了那么长时间应该会口渴,先喝点水润润喉咙方便继续聊。” 喻忻尔:…… 酒醒后的陆颂衍明显又恢复原样。 这些发生的所有插曲并不能影响喻忻尔的心情,当下了飞机后过去的一切又重新翻篇。 喻忻尔没再看见陆颂衍,便直接提了行李往外走,在接机口看见前来接机的梁俞哲与宋潆凡。 宋潆凡一脸担忧看着她:“你怎么伤得那么严重?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梁俞哲也看着她,但没说话。 他这次没过去西北,因为公司有事走不开,也是因为喻忻尔不想让他过去。 他说过希望能成为喻忻尔发生任何事时第一个想到的人,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反而还是让他成为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梁俞哲知道陆颂衍在那边,也知道喻忻尔的行为代表着什么。 便选择尊重她的意见。 喻忻尔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梁俞哲,任由他接过自己的行李箱,自己则跟宋潆凡并排前行。 梁俞哲走到她的另一侧,没说话,送她。 身后。 陆颂衍姗姗来迟,站在出站口,望着那头和谐惬然的两人。 他没有上前打扰,只是这么看着。 戴安就在他身边,出声:“听说梁俞哲最近经常前往喻小姐的住所。” 陆颂衍目光暗淡,依稀能想起昨晚喻忻尔连夜逃离他身边的画面。 眼神逐渐染上警惕,但也带着些面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出声:“一个人罢了,抢过来便是。” 第55章 竞争 自从那次飞机上相遇之后, 喻忻尔再也没有见过陆颂衍。 那日他喝醉酒抱着她提出结婚的经历仿佛只是一场梦,清醒后无人再提及。 喻忻尔偶尔还是会想起那时的陆颂衍。 却又很快冷静下来,摇摇头让自己清醒。 那不过是男人醉酒后随口的一句话罢了, 他估计都忘了自己说过什么,那她还在意这些干什么。 日子回归正常。 喻忻尔多了只猫的生活也多了些治愈,除了上班时间,她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回家抱着猫猫,吃着喜欢的零食水果看着电视,这样平淡的生活对她来说才是最完美的。 在这个过程中,梁俞哲依旧经常来到她家,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不会因为发生的任何一件事变僵。 他还是会借着给斤斤带食物的名义为喻忻尔送零食,还是会经常过来为她送饭做饭吃,也经常在她休息的时间到她家一起待一个下午。 但没再提起交往的事情。 又是一个周末,喻忻尔睡到自然醒, 后起来给斤斤准备食物,再替自己随便煮了碗面, 盘着腿来到客厅坐下看电视。 门外铃声响起, 她下意识看了眼时间, 猜测是梁俞哲过来。 便出声喊了句:“直接进来就行,你知道密码的。” 但铃声依旧持续, 她只觉着奇怪,才起身开门。 却没想到见到的不是梁俞哲, 而是陆颂衍。 喻忻尔下意识皱眉, 目光瞥向男人手机拿着的东西各种从超市采购的食物,慢慢一大袋, 甚至不是由助理带过来的,而是他亲自拎着。 见男人自来熟似的俨然打算进门, 喻忻尔挡在门口守着。 并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多的是朋友来过这里,我就不能知道?”陆颂衍睨着她说道。 喻忻尔眉宇皱得更紧:“你跟踪我。” “没有。”陆颂衍说,“我只跟踪梁俞哲。” “……” 喻忻尔还觉得好笑,这人是怎么厚脸皮说出这种话的? 她依旧没有答应男人进门的打算,反而打算将门关上。 陆颂衍单手挡住:“我不能进你家?” “你说呢?我们很熟吗?”喻忻尔偏头看着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熟,也就是交往过一年零六个月,曾睡在同一张床上的陌生人。”陆颂衍想进门的想法依旧那么深。 喻忻尔被气笑:“那跟我有什么关……” “喻忻尔。”却被陆颂衍打断她的话,他的话语反而带上几分严肃,“我知道你我已经分手,但既然分开不是我们最想要的结局,那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追回你,可以不。” 喻忻尔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她就说为什么那么长时间没有陆颂衍的消息,原来他心里憋着这番话。 她看向男人手里的东西:“这就是你的诚意?” “你试试就知道了。”男人强势进门,不容拒绝。 原本还在沙发上的斤斤看到陌生人来临,黏人又好客的它立刻跑到陆颂衍腿边蹭了蹭,同时不断发出“喵呜”的叫声。 陆颂衍猜到这是喻忻尔养的猫,便留给它更多耐心,竟蹲下身笨拙生疏揉着猫猫的脑袋。 同时展开话题:“什么时候喜欢养猫了?” 喻忻尔回到客厅吃零食:“梁俞哲送给我的。” 陆颂衍当即起身,决绝得只留给斤斤一个背影。 只听一声“喵呜”,忽然被打入冷宫的斤斤耷拉着尾巴,委屈得躲进喻忻尔的怀里撒娇。 喻忻尔心都化了,摸着它。 同时与厨房内的人说道:“它是我的亲人,如果你接受不了的话那最好趁早打消对我的心思,我是不可能接受一个不喜欢我的宠物的人的追求的。” 话落,陆颂衍才从厨房出来。 他已经熟练得套上围裙,手中拿着一个锅铲,满脸无奈看向喻忻尔。 他问:“他什么时候送的?” 喻忻尔随口回应:“有段时间了,反正在你我分手之后。” “为什么送你?” “因为他想让斤斤代替他陪我,他总需要上班,不可能无时无刻在我身边。” “斤斤?” 存心气陆颂衍似的,喻忻尔专门解释:“嗯,斤斤是小猫的名字,也是我跟梁俞哲名字里的共同点。” 男人没说话,反手关上厨房门,独自调整情绪。 一段时间后他才出来,同时降临的还有满大桌丰盛的食物,他已经做好了饭,并送到沙发前喻忻尔面前。 喻忻尔扫了眼:“我吃过饭了。” 陆颂衍则大大方方坐在她身边,丢下来三个字:“下午茶。” 本在喻忻尔怀里的斤斤见陆颂衍就在身边,明显表示对他的不满意,迅速从喻忻尔身上起身,跑至离他最远的地方。 喻忻尔看了看,才与男人道:“看吧,斤斤不喜欢你,以后你别来了。” 陆颂衍则不以为然:“倘若能让它喜欢我,我就能经常过来?” 这个人竟然还能与她谈条件。 喻忻尔轻哼,并不上当:“不管它喜不喜欢,这里都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陆颂衍则将他刚切好的一块牛排推到喻忻尔身边,特别插着一片肉送到她嘴边:“很不巧,你已经来了。” 喻忻尔动作比反应更先来临,率先张嘴咬过陆颂衍喂她的牛排。 吃完才看见男人略微带着欣慰的笑。 喻忻尔轻哼转移视线。 又听男人问她:“他有这么做饭给你吃么?” 喻忻尔知道他在问梁俞哲,便回答道:“当然有,有他的地方肯定都是他做事,我完全不用考虑任何问题。” 陆颂衍顿了顿,似在思考。 片刻后方说:“有像我这样喂你?” 喻忻尔不以为然:“喂我很奇怪吗?这件事他几年前就做过了。” 但这完全激起陆颂衍的胜负欲。 他又问:“他还为你做过什么?” “什么都做过,比你我之间的关系更亲密。”喻忻尔故意气他。 但陆颂衍的情绪依旧很稳定:“比如做过什么?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这跟你有关系吗?”喻忻尔问,但还是享受得再咬下他对她的投喂。 “有。”陆颂衍认真说道,“我会让你知道,在我跟他之间,我才是对你而言的最优解。” 他的决心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媲美的。 因为提出追求喻忻尔,那他必然会采用各种手段,他想得到她,不再是像之前那样单纯直接靠抢,如今多了些真诚与技巧虽然也与抢没什么两样。 “是么?”喻忻尔闻言,偏头避开男人的视线,才说:“那可不一定,他才是对我而言最好的结婚对象。” “你为何能那么肯定?”陆颂衍反问,他手边拿着杯茶,小抿一口,才接着说,“我与陆莨签了个合约,他答应不再要求我的婚事,” 喻忻尔一愣。 出声问道:“代价是什么?” “辞去陆氏总裁身份。”陆颂衍将话说得轻敲。 喻忻尔的呼吸却停滞他疯了? 见她因为他的事情如此紧张,陆颂衍才一笑,解释:“没那么严重,只是一个对赌协议,倘若我没能在未来四年内带领陆氏将市值翻一倍,便主动辞去陆氏负责人一职。” 陆氏的市值基本已经高到很难再有上升空间了,更别说要在四年内将市值翻一倍,这简直难如登天,甚至可以说几乎不可能。 “别担心。”陆颂衍一笑,在他的表情里永远无法看出事情的严重性。 “我没担心。”喻忻尔努唇吐槽,“我就说你为什么态度突然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现在看来估计你是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破产,所以才急于把我拉回去跟你一起过苦日子。” 陆颂衍依旧没有恼意,只道:“我说过,当我失去你的那瞬间,我便后悔了。” 他的表情认真,全然不是上次喝过酒后的颓态,当下是清醒的,完全不让人怀疑话语里的可能性。 他说:“在你与事业面前,我的首选是你,所以我愿意用事业做交换,让你看到我的决心。” 喻忻尔没再说话,埋头吃饭。 - 自从陆颂衍知道了喻忻尔的住所之后,来到她这边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于是喻忻尔那个只有几十个平方的公寓内时常聚集着不少人。要么是过来陪斤斤的梁俞哲,要么是经常过来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便一起靠在沙发上处理公事的陆颂衍,或是过来找她玩的宋潆凡等朋友。 这个冬天过得比往常更有意义。 喻忻尔与陆颂衍的关系依旧,只要是陆颂衍在的地方,必然是陆颂衍做饭给她吃,她再也不是那个只听从使唤的人,而上升为使唤者。 但喻忻尔仍然没有给陆颂衍好脸色,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经常互怼,进行了一场又一场无声的较量。 来的次数多了,陆颂衍与梁俞哲总会有偶遇的机会。 每每这个时候总会是修罗场,两人谁都不让谁,争着对比谁干的活多,谁做的饭好吃,甚至喻忻尔跟谁的说话字数比较多。 喻忻尔时常怀疑这两人的动机他们的心理年龄加起来估计都不超过十岁。 但两个男人比较起来,收益的人总会是她。 因为她完全可以什么都不敢,尽享渔翁之利。 第56章 相处 坦白说, 喻忻尔很喜欢这段时间的陆颂衍。 这样的他并不是高高在上的,是没有架子的,让她看见他对她的爱意, 让她清楚自己是被爱着的。 但她并不清楚陆颂衍这些行为中到底藏着几分真几分假。 因为他总是这样,做事很少考虑长远之后,可短暂的快乐并不是她想要的,他并不能确定陆颂衍能否给她想要的未来。 相比之下,她的每个决定都会非常谨慎。因为不确定,所以她一直没能给陆颂衍一个答案。 陆颂衍也没逼她,继续做着他的事, 不管她干了什么,对她的好一点没变化。 喻忻尔近期刚忙完一个项目,拿到全组最高的奖金,便与宋潆凡还有几个朋友约了晚上出去玩, 由她请客。 她们几人放松的地点一向都是酒吧,几人一个比一个玩得疯, 酒一瓶接一瓶往下灌。 喻忻尔也喝得多, 抬头享受着看着舞池, 忽然察觉手边被拍了拍。 宋潆凡示意她看向后边,她偏头, 对上身后卡座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慵懒靠在沙发,颇有一副驾轻就熟的姿态, 手握一杯装满洋酒的酒杯, 目光落在她身上,唇边还带笑。 注意到她看向他, 陆颂衍坦然举起酒杯,往她的方向碰了碰杯。 喻忻尔收回视线, 表情间带了些不满。 宋潆凡在她耳侧问道:“你的追求者怎么跟到这了?” 喻忻尔喝着酒:“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但也没有过去讨个说法的意思,喻忻尔只觉得唇边这酒比平时更没有滋味,报复似的多喝几口。 当下便引来身边人的揶揄:“怎么?急着把自己灌醉,好让某人可以英雄救美?” “我只是觉得有人盯着,玩都玩不尽兴。”喻忻尔说。 话音刚落,便看见有位服务生过来,在震耳欲聋的音响下加大音量与她们道:“隔壁那位先生说你们尽管点单,今晚你们所有消费全都由他买单。” 话落起哄声更多,甚至有人专门举着酒杯朝着身后陆颂衍那桌,再拍了拍喻忻尔,让她怀疑她们甚至有要将她直接送过去的打算。 “麻烦您回他,不需要他买单,这边我负责。”喻忻尔说。 有人接过话:“反正早晚都会是一家人,花谁的都一样。” 喻忻尔立刻反驳:“是因为不可能会是一家人,所以才不想花他的。” 但立刻被对方戳穿:“如果这样的话那你还拒绝他干什么?反正有人甘愿送钱,不花白不花,除非你心里有鬼才会不愿同意。” 喻忻尔朝对方竖了个中指。 不过转念一想确实有道理,她选择心安理得接受后面那位先生送来的好意。 并问:“所有消费都由他包了吗?” 服务生点头:“是的。” “那行。”喻忻尔款款一笑,“麻烦帮我们喊几位男模过来一起玩。” 此话一出,接收到的是来自几人的注视。 宋潆凡快笑疯了:“拿陆总的钱点男模,这事亏你做得出。” “是他说会包了我们所有消费的,总不能食言。”喻忻尔吹了吹口哨。 宋潆凡揽住她的肩膀,大概与其他人对视一眼,此后总有人时不时回头关注陆颂衍的反应。 并经常发来信报: “那位酒保过去了,估计要跟陆总说这件事。” “陆总脸都气黑了。” “陆总看向你了,那眼神看起来能刀人……祝你好运。” “不过陆总还跟那人说了什么话,我看我们今晚多半是玩不成了。” 但很快后,那位服务生重新回来,同时来的还有几位年轻相貌优越的男性。 他们直接坐下,端着酒杯陪几人一起喝。 服务生同时带来的还有一句话:“陆总说了,既然是喻小姐的朋友那必然得用最好的招待,这几位是我们店里的招牌,希望你们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喻忻尔差点被刚入口的酒呛到。 略微挑眉陆颂衍疯了? 身侧几人同样难以置信,宋潆凡一边揽过男模弟弟的腰,一边在喻忻尔耳侧说:“什么情况?我们还能活过明天么?” “但愿可以。”喻忻尔喝着酒。 但不得不说,陆颂衍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过来的这批人年纪都不大,约莫20出头,各个风格的都有,一致的是他们身材都很好,也特别会玩。 在他们的带领下,这边的气氛活跃,欢声笑语一阵接一阵。 喻忻尔也玩嗨了,再懒得去在意陆颂衍的表情。 她享受着他免费送的酒,以及身侧男人的照顾,她与那人碰杯、玩游戏,时常伴随肢体动作,相处亲昵又暧昧。 她是真的享受反正是陆颂衍自己的决定,她完全不需要担心他的想法。 她去过那么多次酒吧,但这次还是让她最惬意的一次。 玩嗨了之后,喻忻尔终还是有了醉意。 她身侧的人很照顾她,经常替她挡酒,还经常与她说悄悄话聊着怎么怎么喝酒才不容易醉。 她笑得欢心,干脆靠在那人的肩膀上休息片刻。 又听见那人问:“我能加你微信吗?” 喻忻尔轻轻一笑:“怎么?想跟我续场?” “你需要吗?”对方问,“这也在今晚的服务里。” 喻忻尔立刻坐起来:“服务那么全套?” 对方点头:“保证让你满意。” 喻忻尔:…… 玩玩一起喝喝酒就算了,陆颂衍竟然贴心得替她们安排了午夜活动? 他到底怎么想的,竟然同意她与其他男人发生关系? 她看着周边与男模玩得开的几人,回应道:“我就不用了……要不然你送我去酒店。” “当然可以。”男人眼里发出期待的光。 喻忻尔补充:“……但是什么都不做。” 话题进行到这,场上的游戏还在继续,这回是抽到他们两人玩咬饼干的游戏,大概是想看他们接吻。 喻忻尔趁着这个机会偏头看向身后那一桌,陆颂衍还在那,依旧看着他们,但并没有任何行动。 她将饼干往前咬,直到几乎碰到身侧男人的唇。 余光里瞥见后桌陆颂衍站起身。 她略微弯唇,见好就收,将饼干咬走,也没碰到男人。 男人眼神里带着些惋惜,却也只能尊重,继续搭着她的腰,在她耳侧说些亲昵的话。 喻忻尔笑着,无意保持距离,只是喝的酒更多。 玩到后期,她的意志被酒精吞噬,眼前晕晕乎乎的,连自己在什么场合都几乎忘却。 但她依然能知道身侧还有个男人,她经常靠在他身上,与面前几人喊着继续。 只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感觉身边一空,原本男人存在的身影消失不见。 她皱眉,侧头看了眼,又看见男人依然在自己身边。 以为还是方才那人,她憨憨笑了笑,愈加心安理得躺在他身上。 只是那人的气息似乎发生了变化没有方才那么青涩,更富有凉意,也更阴沉。 夜半的酒吧喧嚣不断,里头的人渐渐离场,就连同桌也有几人率先离开。 喻忻尔困到不行,躺在男人身上,就这么简单睡了一觉。 但也没有人叫醒她,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宋潆凡他们还在玩,她酒醒了些,还想跟着加入。 但在坐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身边换了个人是陆颂衍。 她吓了一跳,匆忙看向其他人的男伴。 都是印象里从方才就在这的人,只有她身边的人是个例外。 “你是我点的男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喻忻尔又喝了口酒,手臂微微颤抖。 陆颂衍强硬将她的酒杯放下,将里边的酒倒掉,换成果汁。 才说:“怎么,看到是我很失望?” “可不是。”喻忻尔不怕死似的说,“刚才那个人呢,我需要他跟我进行下半场活动。” “他有事离开,接下来的工作由我代劳。”陆颂衍说得坦然。 喻忻尔:…… 晚上的聚会由此结束,宋潆凡他们准备离开,还识相得不打算带上喻忻尔一起走。 理由用得冠冕堂皇:“我们下半场都有活动,带上你不好,你也赶紧去进行你的活动。” 就这么留下喻忻尔与‘她的男模’。 陆颂衍的身姿依旧优雅,搭着腿,缓慢摇晃酒杯。 他说:“去哪个酒店?” 喻忻尔带上自己的衣服站起身:“谢谢,我不需要服务。” “刚才你跟那个人不是这么说的。”陆颂衍也随着她站起身,跟在她身后。 喻忻尔喝了不少酒,走路踉踉跄跄,一个不小心又往旁边倒,陆颂衍在她身后立刻抱住她,见她醉得不浅,又打横抱起。 喻忻尔:“……放开我。” 但陆颂衍并没听她的,继续固执往前走。 喻忻尔咬牙出声:“你再不放开我,我就绝对不可能答应你。” 陆颂衍还能与她讨价还价:“我放开你你就能答应我?” 喻忻尔:“……你有病。” “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有病。”陆颂衍应得坦然。 喻忻尔不听他的瞎话,又是拍打又是锤他持续挣扎,男人实在被她搞得没有办法,才将她放下,又伸手接住差点又往旁边倒的女人。 陆颂衍无奈看着她:“你确定你能自己走路?” “当然,我没喝醉,我不仅能走,我还不需要你送……” 话音刚落,人又往旁边倒。 陆颂衍再一次抱住她。 第57章 名分 陆颂衍直接将喻忻尔送到酒店。 正如那所谓男模的接待标准那般, 他将她送到床上,关紧门窗,再弯身靠近她, 打算褪去她的衣服。 喻忻尔忽然醒过来,甚至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已经条件反射给了陆颂衍一个巴掌。 陆颂衍顿住双手,满脸疑惑看着她。 喻忻尔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事。 “你干什么?”她说,语气强硬急爆,颇有番算账的气势。 陆颂衍收回手,站直身看着她:“睡觉不需要脱外套?” “……”喻忻尔看向穿戴整齐的自己。 但还是警告:“你不许对我有非分之想。” 陆颂衍扫了她一眼, 似还对她给他的那一巴掌有意见,并没说话,只是坐在她旁边的飘窗上。 喻忻尔将外套脱下,但已然没什么困意, 偏头看向男人。 出声:“我准备睡觉了,你还不出去?” “你睡你的。”陆颂衍说。 喻忻尔无言:“这是我的房间。” 陆颂衍反驳:“这是我订的酒店。” 喻忻尔说不过他, 懒得与他继续争。 盖好被子躺下, 周围都是她带来的酒意, 浓烈到并不好闻,让她的胃也有些不舒服。 陆颂衍仍然没有离开, 而是在原处守着她。 喻忻尔干脆使唤他:“喂,你要闲着没事干的话不如去为我煮点宵夜吃呗。” 陆颂衍顿了顿:“这里是酒店, 什么都没有, 我上哪为你煮宵夜?” “不行就算了。”喻忻尔又翻了个身。 陆颂衍已经站起身:“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意料之外的宵夜就这么展开, 陆颂衍负责点外卖,喻忻尔则趁这个时间去洗个澡, 这边没有她的衣服,她只能穿着酒店的浴袍,光着双脚踏出浴室。 陆颂衍看到身边看了她片刻,忽而出声:“我能抱你么?” 喻忻尔没反应过来:“什么?” 刚说完,她人便已经腾空,一直到沙发上才被放下,男人随即丢给她一双拖鞋。 喻忻尔小声嘀咕:“想抱就直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陆颂衍闻言,便转身来到她身边,长臂轻松捞起,将满是沐浴乳香味的女人捞到自己怀里。 喻忻尔挣扎着,却被男人抱得更紧。 他说:“别抗拒,我很久没有这么抱过你了,让我再抱一会。” 喻忻尔还在推开他与任由他抱之间犹豫。 男人已经趁机将她圈得更紧。 又听他的声音:“我还没听你说过你想我。” 喻忻尔没有任何声音。 分明她才是喝了酒的人,但陆颂衍看起来比她更醉。 他的话还没说完:“在分开的这段时间内你过得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恨我?有没有跟其他男人睡过?” 喻忻尔张了张口,想说没有。 但陆颂衍的声音已经先一步降临:“算了,不重要,我知道我做错事,也不求你还能在原地等我。” 他说:“但我不信你不想我,因为我想你想到没能睡过一个好觉。” 喻忻尔喉咙苦涩,竟产生想要抱住男人的想法。 又听男人的下句话:“你说一句想我,其他全都一笔勾销,好不好?你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陆颂衍。”喻忻尔终于出声,“我说过,你我的分开并不是因为谁先不喜欢对方,只是因为不适合。” “我知道。”陆颂衍急于打断喻忻尔的话,他并不喜欢听见她所说的这些话。 “我的婚姻应该由我自己做主,无人能左右我。”陆颂衍揉摸着喻忻尔的背,贪恋似的埋在她的脖颈间,“你觉得我情绪不稳定,我会改,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你可以拥有你的异性朋友,可以跟他们喝酒、玩乐,只要你愿意,你甚至可以跟他们做过更过分的事,我不介意,也不会阻拦你。” 喻忻尔恍然明白。 陆颂衍今晚的那些行为并非他一时抽风,只是他想证明自己的改变,证明自己对她的纵容与谅解。 她叹了口气:“你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吗?” 陆颂衍松开她,盯着她的双眸,反问:“你今晚开心么?” “嗯?”喻忻尔顿了顿,回答,“开心,当然开心,有那么多人陪着我玩,我怎么会不开心。” 男人则说:“你开心就行。” 若说以前是知道两人没有未来,所以喻忻尔尚能保持清醒,不让自己沦陷得太深。 但现在,她仿佛已经找不到理由让自己放弃陆颂衍了。 她又问他:“分开这段时间,你是怎么想的?” 陆颂衍如实回答:“你说过,人是不可被替代的,你离开后我才发现,有你的家,跟与其他人组成的家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他说:“我对其他人完全没有兴趣,如果要结婚,我只会跟你结。” 喻忻尔眸底又泛上一层盈盈波光。 她先错开实现,反问:“你现在做的这些事,到底是因为对我的爱,还是只是因为想让我回去继续为你那个空荡的家里添点声音?” “我从来没有把你认为是一个话筒。”陆颂衍神情严肃。 喻忻尔说:“那如果我跟你在一起之后,我还经常出去跟其他男人一起玩,做一些亲昵的事,甚至接吻、上床,这些你都不介意?” 陆颂衍的眸不知从什么时候被通红覆盖,唇瓣跟着隐隐颤抖。 尽管如此,他还是说:“介意,但只要你喜欢,我愿意成全。” “我不至于是那么随便的人。”喻忻尔说。 “我知道。”陆颂衍似稍松口气,“所以我只是介意。” 酒店的门铃恰好响起,是工作人员将外卖送上楼,喻忻尔也有了起身的理由,率先前去拿外卖。 她将丰盛的宵夜放在餐桌上,坐在一侧自顾开始食用,后头陆颂衍才过来,空着她对面的位置,就坐在她身边。 他也随着她一起吃东西,只是会将最好吃的部分留给她。 同时不断问道:“还需要我做什么你才能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喻忻尔吃着自己的东西,语气轻快,明知故问。 陆颂衍补充:“答应跟我在一起。” “那还要看你表现。”喻忻尔轻哼。 又听陆颂衍的话:“给个期限。” “无限。”喻忻尔丢给他两个字。 陆颂衍又问:“那你什么时候打算搬回去?” 喻忻尔回应他的依旧是轻飘飘的几个字:“为什么要我搬回去?你有什么目的?” “没有目的,只是怕有人比我抢先得到你。”陆颂衍语气并没波澜。 喻忻尔又笑:“那也有可能,反正我不打算搬到你那。” 陆颂衍干脆换了个问题:“那我住进你家?” 喻忻尔无言:“那更不行,我家只有一张床。” “那我跟你一起睡。” “……” “睡沙发也行。” “……” “明天就搬。” “不行!我没同意,你这样算是私闯民宅,违法的。” “住进自己女朋友的家算什么违法。”陆颂衍说得干脆。 喻忻尔差点跳起来:“我什么时候是你的女朋友了?” “不是么?那我们之间算什么?地下情人?”陆颂衍明显急于拥有一个名分,“那么情人,你是否愿意收留我住进你家?” “……你想得美!!” 喻忻尔还真不知道陆颂衍还有话这么多的一面。 那个擅长让叽叽喳喳填充整个家里的人从她变成了男人,他不仅话多,脸皮还厚。 甚至在隔日便自作主张带着自己的衣服住进喻忻尔家。 喻忻尔下班回家后闻到满屋子的饭菜香,看见桌上等着洗清她一日疲惫的晚餐,再注意到就在客厅抱着猫猫陪猫猫吃饭的男人,差点以为自己走进另一个次元。 她看着男人空了的行李箱他甚至已经安顿好自己的物品。 又气又无奈。 陆颂衍看见她回来,便主动来到她面前,替她接过握在手上的公文包。 弯唇道:“洗手吃晚饭。” 喻忻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先去洗手台池洗了个手,再看向已经在将碗筷放在桌面上的男人。 坐下之前专门补充:“就算我吃了这顿饭,也不代表我已经答应你。” “知道,先吃饭。”陆颂衍示意。 喻忻尔又说:“你为我做再多也不代表我就会心动,所以别妄想随便做几件事就能让我对你死心塌地。” “嗯,吃饭。”陆颂衍还是那句话。 喻忻尔依旧不太放心:“就算我答应你住进我家,也不代表你可以胡作非为,至少不能影响我的作息,不能打乱我原本的节奏,另外,我这边没有保姆,所以你最好一起承担我洗碗拖地晾衣服等琐碎工作,最好别让我看到家里有垃圾。” 话落,男人却突然放下碗筷,意味深长看着她。 待到喻忻尔被盯得莫名其妙的时候才听他的话:“我本没打算搬过来,只带了一日的换洗衣服。” 以及下一句:“既然你答应我住进来,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得知自己被套路了的喻忻尔:…… 她说:“你再惹我生气,就老老实实收拾干净东西从我这滚出去,再也不可能让你进来。” “记住了,第四条。”陆颂衍说。 喻忻尔一头雾水:“什么第四条?” “喻氏家规。”陆颂衍面不改色,“还有什么,继续说吧,我记下。” 喻忻尔倒是来了劲:“还有,就算你我同居,但也不代表你我是什么情侣关系,你做事别越界,别整日想着某些事……除非我想要。” 陆颂衍本想将鸡翅送到她盘中的手顿在半空:“你不打算给我个名分?” “你还需要什么名分?”喻忻尔主动将他那边的鸡翅接过来,“这些都看你表现,也看我心情,所以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听我的话。” “好的喻小姐。”陆颂衍眼里含着笑意,“那么我想请问,如果我有要求的话能不能向你提出?” 喻忻尔想了想:“你能说,但答不答应是我的自由。” “行。”陆颂衍的声音就在耳侧。 他看着她说:“我想吻你。” 喻忻尔本准备好拒绝的长篇大论噎在喉咙口,看着男人的唇,不知道为什么竟也抿了抿自己的唇。 但她还没出声。 男人已经单手撑在她椅侧的扶手上,抬起她的下巴,凑近她,咬住她的唇。 她忘了反抗,又给了男人更多勇气,逐渐加深这个绵长的吻。 喻忻尔差点沉浸在其中难以抽身。 才反应过来,双手摁住男人的肩膀,推开他。 瞪着他的眸并无任何威慑力,反而带着些娇嗔与意犹未尽。 她抿唇,咽口水,才咬牙说:“你越界了!” 而得逞的男人笑得桀骜不羁,是带着稳操胜券的喜悦。 喉结滚动,牵住女人的手,十指相扣。 带着挑衅意味出声:“这就是你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