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正式开始》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游戏正式开始》作者:鸣白鸥 文案: 【忠犬时而闷骚攻&女王总是闷骚受】 江云停失忆了,比这更糟糕的是他被扔进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恐怖游戏里—— 腐烂的头颅、诡异的童谣、残破的身躯、流血的砍刀以及……高大威猛的老情人? 【场外】: 老情人:“云停,我是你的同居爱人。” 江云停:“你是哪位,没有身份不要跟我这么随便的攀关系。” 老情人:“云停,我会护着你。” 江云停:“不需要,请您走开。” 失忆的江云停无比硬气,直到被更加硬气的老情人拽着手腕、一把推到了床上…… “咚咚咚”,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红裙子的小姑娘露出了黑色的眼睛:“为什么你们连在夜里我出来杀人的时候,都要秀一波狗粮?!!” 【注意】: ◆申时风vs江云停:给云停风时cp排面,风云双煞,走遍天下! ◆攻从来不让人失望!我从来没有见过上手这么迅速的攻,简直了高大威猛! ◆双洁1v1,攻受至始至终喜欢的都是对方一个人。 ◆喜欢忠犬攻的大可随意点进来! 内容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无限流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云停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先上车后补票,先确定关系后恋爱 一句话简介:我失忆的老情人终究找上门来 立意:光等待没用 ☆、没用的男人1 陆陆续续传来的一些细碎的哭声和说话声,如同潮水一般涌进江云停的耳朵里,不断敲打着他的耳蜗中央。 连接耳朵的神经,扯的脑中一片清明,他颤了颤睫弯,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面前看着他的是一个青年男人,体型微胖,肩很宽,模样看起来老实。 江云停这会儿心里的疑惑,将他围成了一个圈子,空白叫他的心底生出了好些紧张感来。 他缓缓地坐起了身,并没有先回答那人的问题,而是不紧不慢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副银丝边的眼镜,架到了鼻梁上,随意瞥了一眼四周。 他叫江云停,他只记得他叫江云停,可江云停又是谁? 他寻着空白的脑子里的一丝片段寻去,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单薄的镜片反光、悄悄掩去了他刚才转瞬即逝的慌张。 他只是下意识地记得,他的上衣口袋里有一副眼睛,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近视。 指尖与镜框的银边接触,他反复摩挲了几个来回,除了触感一片冰凉,什么也没有。 镜片很薄,将他的眸子里的探究神情,疏疏浅浅地遮在了里面,严丝合缝不漏半分,显得他整个人在这个场景里很是突兀。 他推了推鼻梁骨上的银丝眼镜,环顾扫视了一圈,才注意到这里是一个昏暗的老旧走廊。 走廊拐角有一层楼梯,梯阶上坐着几个低声抽泣的年轻姑娘,还有几个相对比较冷静的青年男人。 “这里是哪里?”江云停问道。 那个最开始问他的男人看了看他,答道:“不知道。” 江云停站起了身,轻轻拂了拂身上的灰尘,又问道: “你们来的时候,我就躺在这里了?” 那男人看了看他,说道: “我们是从不同的地方一起过来的,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们其他人都是好好的,只有你一个人晕了过去。” 江云停微微皱了皱眉头,道了句谢。 忽而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欢迎各位玩家来到游戏的世界,各位都是游戏选定的人,在这里,你们将会经历一些很刺激的冒险活动! 现在游戏正式开始,请各位努力朝着通关出发吧,最后再提醒一句,千万不要破坏规则哦,预祝各位玩的开心!” 听到声音的众人,下意识的动作都是和附近的人对视一眼,看看对方的反应,直到面面相觑,众人才相信那不是幻觉,刚才的声音,他们都听到了。 有些胆子小的姑娘,吓的又开始哭了起来,有几个急着出去的,也开始慌乱地骂起了来。 江云停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抬眸看了看走廊,又随意瞥了人群一眼,数了一下人数。 这里一共有九个人,四个年轻姑娘五个青年男人。 记下数,总是没太大影响的。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朝着走廊延伸的方向走了过去。 不紧不慢又镇定的态度,仿佛他知道一切迷局的答案。 “你去哪?”最开始的那个男人问道。 “既然是个游戏,就肯定有线索。” 江云停脚下动作未停,仍旧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一群人听了他的话,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地方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个看不见的陷阱,但相对于陷阱,看不见一切的这种情况才更让人心生畏惧。 就如同江云停突然消失的所有过往一样。 胆子大的几个男人从梯阶上下来,走到了走廊上,只紧紧盯着远处还在往深处走的江云停。 只有那个最开始回答问题的男人,慢慢地也朝着江云停的方向过去。 江云停不想提出任何建议,更不想说明他自己的目的。 别人怎么做是别人的事,至于他以身犯险,只不过是他想要找到线索出去,弄明白他记不清的事情。 “你找到了什么吗?”那男人问道。 江云停听到声音,朝着他看去。 因为背侧着光的缘故,镜片底下反射出来了一片阴影。 那片黑灰压在江云停的瞳孔上,叫那个男人不由得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找到了一句话。”江云停微微抬了抬下巴。 邢珂朝他示意的地方看去,只见破旧的水泥墙上写着:一个没用的男人。 “这是什么意思?”邢珂问道。 “既然这是游戏,那么总要有一个主题,这个没用的男人,大抵就是这个游戏的主要npc。” 江云停说完就转过身,继续往走廊深处去了。 邢珂有许多迷惑在心里紧紧困着他,但看着江云停这副态度,又把想问的话给憋了回去,继续跟了上去。 老旧的走廊深处,屋顶上的破吊灯时不时地轻轻摇晃着,还透着昏黄微弱的灯光。 走过的地毯上都是些暗色的痕迹,大概是时间久远了的缘故,有些看不清这些暗色东西的本来面目。 他二人走了半天,身后所有人都聚集的那处地方已经看不清了,不过透着光隐约还能看到几个站在那儿的人影。 有些奇怪的是,那些人影一直站在一个地方,保持一个动作很久了。 他二人没来的及细想,还是往前顺着墙上和地毯上的痕迹找着线索。 眼看着走廊突然生出来了一个转角,环境突然变得突兀了起来,半天得到的线索还是只有一句,江云停暗暗眯了眯眼睛。 游戏没有给任何提前知道的线索,只是让他们漫无目的的去找。 但是找线索的过程中会不会遇到什么,一切都是个未知。 虽然顺着走廊找下去很危险,但江云停觉得,或许停在原地更加难说。 毕竟一开始的声音已经提醒他们了,朝着通关出发,遵守游戏规则,这个通关的过程也包括在游戏规则里面,只停在原地干等着,万一就是死路一条呢。 正如他所料,先停在阶梯那的一群人,看着江云停和邢珂两个人,逐渐在走廊深处没有了踪迹以后,心里的恐惧越发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在他们来看,这条走廊延伸的方向是直的。 哪怕再深灯光再昏暗,他们应该也都能看得出个模糊身影来。 但是,自从那两个人出去没多久,就不见了踪迹。 有稍微胆大的还顺着他们两个去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一眼就能望到头的走廊里却什么都没有。 “他们两个,不会遇到什么,死了吧!”坐在阶梯上的一个姑娘哽咽着嗓子说道。 众人心里重重一跳,几个年轻男人有些着急地朝四周望了望。 “有鬼啊!有鬼!” 一个男人忽然在角落里看到什么,厉声尖叫起来。 他身边的人都被他这一声给吓得够呛,试着朝着他刚才看的地方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你刚到底看见了什么?”另一个男人问道。 “是一个人头!一个男人的人头,就在那!”他害怕的吼着,顺势用手指了指。 只见楼梯下的空隙里面,一个阴测测人头,朝着看下来的眼睛,咧出来了一个僵硬的笑。 嘴角咧开到了耳根子后,如同嘴唇之间被长刀狠狠割开,嘴巴里面没有牙齿,只有一片暗红的黑。 脖颈下方是凌乱扭曲的筋肉血管,参差不齐的碎口像是被人生生扯断似的,还在不断淋着血。 它有些诡异地摆动了几下,朝着楼梯的空隙处滚了上来,。 “有鬼!真的有鬼!” 几个看见了这颗头的男人,被吓的四散开来。 又不敢往走廊深入里去,只好躲到了离楼梯下面远一点的地方。 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姑娘,被他们激的又哭了出来。 紧接着,他们方才坐过的楼梯上,传来了“咚咚”的响声。 那声音有些闷,像是□□碰撞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众人朝楼梯上看去,一具没有四肢和脑袋的身体突然砸了下来。 落到楼梯间的走廊上,流了一地的血,红色融进了走廊的暗色地毯里,顿时变成了和地毯颜色一模一样的东西。 众人被吓的再也管不了多少,顺着走廊深处奔了去…… “我找到了!”邢珂摸着墙上的一处地方,语气有些兴奋。 江云停止住动作,朝他那边墙上看了去—— “死了懒得埋进坟墓里” “一个没用的男人,死了懒得埋进坟墓里?这个游戏的npc已经死了?” 邢珂将前后两次找到的线索句子,连在了一起,察觉其中的不对后,连声音都变了调。 “刚才的线索是头滚落到床底,这个房间正好有一张床,是不是……” 邢珂想起刚才他们在墙上看到的线索,又联想到房间里的这张床上,总觉得脚踝处似有若无地冒着凉气。 “是。”江云停头一次这么干脆地回答邢珂问他的问题。 “那岂不是这里更危险?”邢珂又说道。 他言语有些局促,像是想要赶紧逃离这里。 “刚才的那个东西,不一定就离开了。”江云停又淡淡吐出了一句让他更为恐惧的话。 刚才黑暗之中他蓦然对上的眼睛,和从门缝底下伸进来的手忽而从他的脑海里闪过,邢珂吓得顿时抖了一个激灵。 看了看墙角里那张阴森的床,鞋子里的脚趾都紧紧抓了一下。 江云停没空去安慰人,他慢慢走近了那张床,在邢珂的注视之下走到了床跟前。 邢珂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他也不知道说出些什么劝阻的话好,反正,他也是不会听的。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眼看着江云停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拿着手电筒朝床底看了过去。 “你……” 邢珂真觉得他面前的江云停不是个正常人。 旁人遇到了这种场景,都吓得半步也都不敢动,偏偏他是明明知晓这床底下可能有些可怕的东西,却还是毫不避讳的去找。 邢珂被他这一动作,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直到江云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他才轻轻松了口气。 “看到什么了?”他问。 江云停拿着手电筒又往里照了照,轻飘飘地问道:“你希望我看到什么?” 江云停这会儿大有调侃邢珂的意思,他看着邢珂太紧张了,从一开始到现在,他身上的每一处皮肤几乎都在充斥着慌乱。 这些情绪如同附骨之蛆一样爬满了他的神经,让他身旁的江云停都感觉到了压抑。 “真的有人头?”邢珂听他那样回答,有种预感他可能真的看到了什么。 “死的,不会动,要看看吗?” 这是江云停自从进了游戏以来,第一次诚挚地向别人发出的友好邀请。 如果不是为了探一探这张诡异的床的床底的话,邢珂会很乐意,并且愉快地同他交一个朋友。 “不,不了,你看到了就行了。”他到底还是畏惧这些东西,果断拒绝了江云停少有的礼貌提议。 江云停见他确实没什么兴趣,随意往床底瞟了一眼,才站起身来。 “我们现在去哪儿?”邢珂问。 “就在这儿。”江云停淡淡道。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这里有比刚才那东西更可怕的东西吗,我们继续呆在这里的话,不是会更加危险?” 江云停不经意地挑了挑眉头:“床底其实什么都没有。” 邢珂不信,抿了抿嘴唇,眼睛瞟了瞟床脚:“你刚才不是说是死的,不会动的?” “我骗你的。”江云停丢下一句欠揍的话,就背过身走向了房间另一个角落。 邢珂终于还是蹲了下来,试探地朝看向床底,江云停正好拿着手电筒看到了他这动作,手腕反转,十分好心地替他照了个亮。 好巧不巧,那束光线刚好打到床底黑色的一个球状物体上,一双浑浊的红白相间的瞳孔刚撞进邢珂的眼睛里。 那是一个狰狞的男人的人头,眸子里还留着红色的鲜血痕迹,眼白部分被生生地捣烂,残余的瞳孔似乎在狠狠地盯着跟他对视的人。 邢珂一把捂住了嘴,脚下一个没站稳,突然摔倒在了地上。 站在房间另一个角落的江云停,不经意间勾了勾嘴角。 “你……”邢珂看了看不远处镇定自若的江云停。 想到刚才他看向床底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心里暗暗叫了声惹不起,咽了口唾沫把刚到嘴边的一句粗口给吞了下去。 谁带这么玩人的? “是你不信我。”江云停默默幸灾乐祸后,推了推责任。 邢珂有苦说不出,确实是刚才他先不信他的。 关键是江云停的嘴里有用的真话太少了,问他的他又不说,回答的有多半是摸棱两可的,这还怎么让人信得过他。 ☆、没用的男人2 江云停没有回答他,目光只凝望着不远处的那个走廊拐角。 “你叫什么名字?”江云停问邢珂。 邢珂被他这转移话题的速度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我叫邢珂。” 江云停淡淡地点了点头,便没有了下文,看着不远处的走廊拐角走了过去。 一个突兀的拐角将昏暗走廊里忽明忽暗的灯光,与捉摸不透的黑暗隔开. 目光所到之处,只有一片阴森的空洞。 走廊之中只有两个人呼吸的声音,一个略微有些急促。 怦怦的心脏跳动声,在两个人之间来回飘荡,飘到耳膜边上带起血液的沸腾沉重。 两个人走到了拐角边上,走廊中响着细微的空间回响,忽然江云停脚步微微一顿。 邢珂跟着他脚下一停,正打算问句怎么了,下一秒就看见江云停直接拐了进去。 拐角的地方是一片黑,江云停拐进去后就不见了踪迹。 邢珂看了一眼那里迷迷瞪瞪的黑色,紧张占据了他整个人: “喂!”他朝拐角里面喊了一声,没有人回答他。 他又迟疑地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身后,心下一横,直接一步跨了进去。 这是一条没有灯的走廊,浓稠的黑色包裹着置身在不安全感里的人,安静的环境让四周的空气都生出了窒息感。 邢珂只听得到黑暗中自己的脚步声,耳畔环绕着有些急促的呼吸音。 他看不见任何物体,只能在黑暗中顺着墙壁摸索。 每一步都紧紧伴随着心跳的声音,他不知道江云停去哪了,只能时不时地叫几声,但是黑暗并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没过多久,从不远处的黑暗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紧紧贴着身侧的墙壁,猛烈的心跳声震动着耳朵的鼓膜。 血液倒流回血管里,带起一阵一阵的窒息感。 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到,邢珂屏住呼吸,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那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愈近,每一步都踩的很轻,直到快到他身边的时候,那脚步才逐渐变重。 越来越猛烈的心跳声在黑暗中响起,血液淌过脆弱的耳膜,留下了轰隆的朦胧响声。 邢珂紧贴着墙壁一动也不敢动,那声音越来越近。 在耳边轰隆声的掺杂之下,完全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 那声音忽然掠到了邢珂身边。 邢珂只感觉自己忽然被一双眼睛盯上了,眼睛的主人如同在黑夜之中窥探着他。 他恍惚之中好像看清楚了那双眼睛。 黑色的眼眶之中,只有一双染满了鲜血的微白瞳孔,血液成丝线死死缠住那对白色的烂瞳。 它紧紧盯着看着它的邢珂,稠密的黑暗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极其嘶哑怪异的“桀桀”声。 像是在笑,又不像笑。 那东西忽然闭上了眼睛,眨眼间到了邢珂的面前跟他对视。 正当他要叫出声来的时候,忽然被一旁深处伸出来的一只微凉的手,给拽进了更浓的黑中。 “咔哒“一声,是门上锁的声音 门外那东西急促地捶了好几声门,就没有了声音。 邢珂还没喘过气来,心跳声如雷震耳,血液在刚才的一瞬间在脑子里炸开。 江云停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谢谢。”邢珂缓过气来,对他道。 江云停点了点头,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讲话,目光紧紧盯着门外。 门上有一个猫眼,在黑暗之中泛着银白色的浅光。 大抵是外面的一圈是银色的铁器制作成的,所以有些突兀。 邢珂顺着江云停的目光看去,只看到那个猫眼,又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外面。 外面很安静,刚才的诡异的声音已经完全消失了。 “它走了?”邢珂轻轻问了一句。 还没听到江云停的回答,他就被他一把拽到了一边,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地上。 正疑惑转过头去,目光就被门缝底下伸出来的一只染满鲜血的手,给吸引了过去。 那只手紧紧扣住门缝,手指上的指甲像是被人生生拔掉了的。 有些破碎的指甲碎片扎进了肉里,伤口还在不断地流着血。 只见它又胡乱地在门缝里抓了几把,似乎是没有抓到本该站在这里的人的脚后跟。 它潸潸地顿了一顿,慢慢退了出去。 邢珂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让自己不尖叫出来。 一旁的江云停只紧紧抿着嘴唇,目光盯着刚才那只手伸进来的地方。 那只手退出去没一会儿,门口传来了几声不甘心的脚步声。 “啊!“忽然那东西突如其来的尖叫了一声。 如同被开水烫过的糙厉嗓音,在黑暗中尖锐地传到他们两人的耳朵里。 如雷贯耳的心跳声又如潮水一般把黑夜推开,急促的呼吸声加重了黑暗带给人的窒息感。 鼓膜被血液的快速流动冲击地生疼,江云停狠狠皱了皱眉。 门口来回的踱步声响持续了几分钟后,开始变得慢慢远了起来,直到完全消失。 过了许久,江云停忽而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拽了一下。 看了看邢珂。,他道:“走了,没事了。” 邢珂听到他开口确认说没事,才如释重负地放下了一直捂着嘴的手。 “刚才两次,真的很谢谢。”邢珂对他说道。 江云停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别的话。 邢珂还想问问刚才那东西是怎么一回事,就看见江云停伸手从外衣的内衬口袋里,掏出来了一个小手电筒。 打开了微弱的手电筒折射出来的灯光,照在了他手边的墙壁上。 邢珂顺着那束光看去,只见破旧的墙壁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头滚落在床底下”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线索?” 明明刚才情况那么危急,在一片漆黑也什么都看不见。 “摸到的。”江云停淡淡地道。 看完那一行字后,江云停又把手电筒对到了房间里,缓缓说了一句又让邢珂心紧紧提起来的话: “你不好奇为什么刚才那东西不进来。” 顺着灯光看去,房间墙壁是老旧的暗红色,裂开的墙缝里露出来灰色的土。 地板是木制的,中间隔了一些空隙,人走在上面,能清晰地听到清脆的脚步声。 光束照射到房间里,墙角最深的角落里陈放着一张床,老旧的床单和被褥泛着暗红的颜色 邢珂心头重重一跳,看了看手电筒光照到的地方:“这房间······” 江云停还没等他说完,就朝着房间里的那张床走去。 浓重的发霉味混着怪异的腥臭,借着空气的媒介,争先恐后地涌入人的鼻腔。 邢珂刻意地仔细闻了闻这股气味,腥臭混同着床上的暗色痕迹。 从不远处看上去,像是一副色彩阴郁的油画。 “是血。”邢珂道。 江云停没说话,他刚才拉着邢珂进到这个房间里来的时候,就闻到了这股浓重的血腥味。 只是当时情况危急,他没时间仔细看。 ☆、没用的男人3 邢珂从地上起了身道:“你就不觉得恐怖吗?” 江云停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相比于这种恐惧,我更想弄清楚这些事情。” 还有,他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来。 “救命!救命啊!”邢珂才张了张嘴,就被一阵凄厉的呼救声给打断了。 “是外面,好像是跟我们来时一起的人。”邢珂跑到门口确认道。 江云停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冲他点了点头。 邢珂得到首肯,就打开门踱了出去,一离开房间他就感觉后颈上一阵凉意,似乎是有人在黑暗之中紧紧盯着他。 刚才那个人呼救完了之后,走廊深处便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跟邢珂一开始遇到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 他想叫那个人,让他过来,但是这样肯定会把那东西招来得更快。 可是不出声,那个人就找不到他们的位置,正当他左右为难进退维谷的时候,一束手电筒的光从他刚才离开的房间里照出来。 邢珂隐隐约约听到从房间里传出来“进来”的话音,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 在黑暗中,紧绷的神经将人的听觉放到最大,他还听到一些其他的声音,这一次,那东西似乎拖着什么布料。 大抵还有重量,布料与地面接触,传出连续的沙沙声。 邢珂脚下一转就闪进了房间里,却没有将门及时关上。 江云停走到门前,胳膊越过他“啪嗒”将门上了锁。 “可是那个人还没进来,那东西已经来了……”邢珂看着上锁的门,冲江云停说道。 他并没有任何责怪人冷漠对的意思,如果江云停真的是那样的人,刚才他出去的时候,他就不会用手电筒做信号了。 “他死了。“江云停淡淡说道。 “死了?你怎么知……”邢珂话都到了嘴边,突然想起刚才在黑暗之中听到的布料与地板摩擦的声音,果真是拖着什么东西。 邢珂对着门叹了叹气,转过身又向江云停道了句谢,刚才江云停叫他进来,也算是关心他的安危,语气也并不是他表现出来的一样冷淡。 “不用。”江云停一如既往地打碎了他美好的幻觉。 邢珂憋着一口气往哪儿吐都不是,瞧他这幅态度跟刚才那句“进来”不是出自他口似的。 他瞟了眼在房间里到处观察的江云停,又叹了口气,什么人啊这是!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二人耳边响起,邢珂一愣。 继而门外传来了刚才求救的那个人声:“开门,救命啊!外面有东西要杀我!开门啊!” 邢珂面色一紧,转身就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准备打开门。 “等等。”江云停从旁边伸手把住了门把手。 门外又响起了呼救声:“救命啊!它来了!求求你们开开门!” “他还活着!为什么不开门?”邢珂惊喜又迷惑地冲江云停问道。 江云停看了眼门上的猫眼,说道:“你怎么知道,他真的还活着?” 邢珂话音一凝,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江云停一眼。 他侧了侧头,凑到了门上的猫眼跟前看向外面—— 一只黑红带白的腐烂眼睛对在门外的猫眼里,它一边朝里面看,一边学着人叫喊。 “救命啊!开开门吧!”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 门外的那只眼睛从门上退了下去,露出了一张没有皮的腐烂的脸,血肉模糊的烂肉里嵌着一对半腐的眼珠子,鼻子烂的只剩了一点骨头,嘴被长刀破开,划开到了耳根边,里面已经烂透了,斑驳的烂肉成了黑色…… 那东西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冲猫眼里的邢珂诡异地一笑,露出了嘴里森森的烂肉,它又微微垂了垂头看了看地上。 只见邢珂猛地抖了一下,连忙从猫眼上退了开来,拉着江云停就躲到了离门几米远的地方。 江云停光看他这反应,就知道外面在那叫唤的东西真的不是人了。 而且它这回还学聪明了,知道假扮别人来骗他们上当了。 门缝地下又摸进来了那只手,这回江云停将手电筒的光照在了那只手上。 它胡乱在地上摸了摸,腐烂的手指屈了屈,像是流连忘返迟迟不肯退出去,忽而外面响起一阵尖锐的笑声—— “桀桀桀。”那东西用扭曲的嗓音唱到:“没用的男人啊,死了懒得埋进坟墓里,头滚落到床底下啊……桀桀桀开门啊~” 邢珂看了看江云停问道:“怎么办?” 江云停看了门缝下的那只手道:“不管,线索就在房间里,先找。” 说完他就拿着手电筒走到了刚刚没有搜查仔细的地方。 邢珂也没闲着,随即加入了搜寻到的行列当中。 那只手摸了许久什么都没有抓到,才终于放弃退了出去。 不多时,江云停并没有在房间的柜子和抽屉里发现什么,邢珂那里也一无所获。 江云停停下了动作,朝着那张床走去。 床很脏,被子乱七八糟,枕头却放的很整齐,在老旧的房间里显得很突兀。 江云停丝毫没有犹豫将枕头掀开,只见暗色的床头上放着一个小型笔记本,封面很脏,暗沉的颜色把本子衬得阴郁,而且颜色也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邢珂注意到了他这边的动静,顺着光摸到了床边来,想到床底下还有一颗腐烂的人头,顿时端了些心有余悸。 江云停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那本笔记,微亮的灯光下那笔记本的封面透出股黑红。 “这上面的是血。”正好走过来的邢珂盯着那笔记本的封面道。 江云停默认,手中动作未停,指尖在纸页上翩转翻开了第一页 。 纸张很脏,凌乱歪曲的笔迹陈列在中央:“四月十九日,阴,今天老板说我活儿做的不够多,骂了我一顿,回到家,她也骂,她说我没用。” 江云停微微皱着眉头又翻了一页:“四月二十日,雨,我失业了,彻底成为了一个没用的男人。我骗她说我提前下班了,她骂了几句,没再多说什么。” “四月二十一日,晴,我提前回到家,她背叛了我……” 第三张后面被涂抹了一大片黑红的东西,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江云停皱着眉头继续往后翻了几页,后面的页层之间有着很明显的撕过的痕迹,大概有七八张的样子。 “日记中的她,应该是他的妻子。”邢珂看着江云停道。 江云停合上笔记本,收进了口袋里。“这个游戏中的剧情,才刚刚开始。”他道。 邢珂瞳孔微张:“可是从开始到现在,时间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七八个小时!” 江云停还以为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恐怖游戏事故,他应该不会这么天真才对,没想到,是他想得太多了。 “游戏并没有说存在时间截点,况且一旦到了哪个时间,刚才在门外敲门的那东西,也并非不可能进到这间房子里。”江云停看着床上的暗色,冲门口点了点下巴。 “可外面那东西还在,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邢珂问道。 “出去,去别的房间找线索。”江云停说的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这间房间的线索应该就只有门边墙上的那行字和枕头下面的一个笔记本,不过已经够多了。 这个剧情的走向其实一直在一点点地推着他们往前走,所以停在一个地方肯定不是办法。 “别的房间?”邢珂刚才从那条走廊拐进来的时候,刚好就遇到了那东西,这条走廊里的陈列他完全不清楚。 “外面的走廊两边都分布着房间。”江云停解释道。 “所以刚才你拉着我进到这间房间只是凑巧?” 所以,这孩子是有多天真地以为江云停是摸清了那东西进不来这间房间,才带着他躲进来的? 他不是眼睁睁看着江云停进来没多久,才跟着拐进来的吗?他江云停不也是个人。 江云停觉着,邢珂这孩子性子哪里都好,就是傻了些,跟了一路,二人也算是个同伙了,不带着确实也过不去。 微微叹了叹气道:“只能赌了。”江云停收起了手电筒朝门口走去。 “我有个问题。”邢珂十分诚挚地说。 江云停回头看着他,听到他一副老实的面孔掩在黑暗里说:“你哪里来的手电筒?” 江云停深深看了他良久,嘴角勾起了一抹笑道:“啊,被你发现了啊……” 邢珂觉得他诡异极了,尤其是刚才那抹笑容,彷佛是画在脸皮上的一样。 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从衣服布料底下冒到皮肤上来,冷汗浸湿了他的后颈脖,邢珂手指打着颤一动也不敢动地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朝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嘴唇轻启道:“怎么,我看着就那么不像个人?” 邢珂差点腿都软了,有苦说不出,差点把自己在心里给憋死了。 “你能不吓人吗?” 你说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他不过就是觉得面这样的环境还能镇定自若的人特别不正常,怎么就招的你不当个人了? 江云停从口袋里拿出那只小手电筒:“我也不知道他它是怎么出现在我口袋里的,我不记得了。” 问了也白问,邢珂看着他点了点头。 “走吧。” ☆、没用的男人4 黑暗之中响起“啪嗒”一声,江云停打开了门上的锁栓,他拉开门扫了一眼走廊前后。 从不远处延伸到房间门口,有一道很重的暗色。 “是血”站在后面的邢珂道。 江云停轻微地点了点头,他皱着眉头,鼻腔里充斥着血腥的味道,那股腥臭狠狠地探到他的脑神经里,拽着他脑海中的那片空白染上了一抹红色。 那画面彷佛得到了灵感,陡然一转在血色中央添了一抹身影,那身影沾满血色半跪在地上,只看得到一个背面,肩膀很宽,端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稳,背挺得很直,脊骨之上彷佛有什么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加持。 江云停他,只觉得这场景熟悉极了。 他闭了闭眼睛,往那抹身影仔细看去—— “你怎么了?”邢珂见他半天不动作,看着不大对劲,就开口低声问了一句。 江云停就快要触到那身影的面前,突然被道人声打断,脑中的画面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瞬间消失地干干净净,连一丝血色都没有,又变回了一片空白。 见江云停没作声,邢珂又问道:“你没事吧?” 江云停狠狠掐了一把眉心,将藏在镜片下的眸子掩了掩,抬起头道:“没事。” “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邢珂又试探地问道。 “没有。”江云停淡淡地道。 应当是刚才脑神经给他的冲击太大,他现在只一心沉寂在刚才脑海中出现的画面,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在经历两次危险后缓解的气氛,又回到了才见面时候的那样冷淡。 邢珂默了声,怕又打断江云停的思绪,就没再说话。 他二人在门口停留的太久了,那东西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又从远处的黑暗中摸索了过来,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东西又来了。”邢珂道。 江云停按捺下不适,伸出手将门重新锁上,走到了房间角落坐下。 他脑中不断闪现着刚才那个身影,他想刨析个清楚,为什么他总有一种很想见到那个人的冲动,他是谁? 门外那东西已经来了,它这回也不装了,一边砸着门,一边学着人叫救命,叫完还要阴恻恻的笑几声。 不过这回它知道房间里的两个人是不会乖乖站在门后的,头一次没有把手从门缝中伸进来。 它用一颗腐烂的脑袋凑近到门上的猫眼上,腐烂中带着黑色液体的眼睛朝里面望着,却什么也看不到。 它伸出了那只布满黑红烂肉的手放在了猫眼上,手一用力,把门上的猫眼拔了下来,门上出现了一个洞,它又将那颗恶心的脑袋凑了上去,用着腐烂的随时都要掉出来的眼珠子从外头窥探着房间里的两个人。 房间不大,一扇门后没有什么好的藏身之地,除了床边可以遮挡一些身体,其他角落从猫眼上看进来,一览无遗。 邢珂朝门上看去,只见猫眼的地方透着一只黑漆漆的眼睛在死死盯着他。 他后背泛凉,头皮都发了麻。 “桀桀桀~”那东西又笑了起来,透着门上的小洞,那笑声传到二人耳朵里时变得更加刺耳。 “把门开开啊~开开~”那颗头装作人声哭喊道。 邢珂转身朝江云停看去:“你在做什么?” 江云停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房间翻找着什么东西,邢珂听着他忙活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也不可能是在找线索,况且这间房里的线索不是已经找完了么。 江云停又半蹲在那张床周围,正准备回答他,余光就在床底的角落里瞥见了一抹微亮的银色。 有些暗,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应该是放的久了染了些锈迹东西。 他将手电筒从口袋里掏出来,对着床底照了亮,一霎那间那颗腐烂的人头又直直映入眼帘,江云停心里一紧。 他才进来这间房间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这东西,虽然觉得诡异却还没有到紧张的程度,只不过,这颗头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偷偷的生变化了。 半腐烂的脑袋上睁着白中染了红黑的眸子,嘴角由一开始的紧抿变成了裂开嘴的笑,那笑容很牵强,一张烂到只剩了腐肉的嘴角被扯到耳根处,狠狠盯着看着它的江云停。 门外又传来猛烈的砸门声,邢珂紧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找到什么了?” 江云停没空再观察那颗头的不同之处,低着头往里摸到了床底的那抹银色,是把匕首。 他拿着匕首离开了床边站了起来。 门外那东西依旧将一只腐烂的眼睛对在门上的洞上,一边笑着,一边砸门。 江云停径直走过去,和那只眼睛对上。 不是一个人,门外这个脑袋上的脸,跟房间里床底下的那颗头不是一个人。 江云停抬起手露出手中握着的银色,狠狠朝门上的洞中刺去——“啊!”腥臭的黑血伴随着那东西的叫声一起狠狠地绞着江云停的神经。 他猛地往房间里退了一步,只见门那东西又把手从门缝底下伸了进来,江云停忍着脑海里的绞疼,提起手中的那柄银色利器朝门底下那只腐烂的手钉去。 “啊!”那东西无比尖锐地怪叫了一声,迸溅出来的黑血染到了江云停的脸上。 门口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似是那东西落荒而逃,脚步声越来越远…… 江云停丢下了手中的银色利器,刚才那画面又出现在了他的脑中,画面中的身影轮廓逐渐变得清晰,正当他快要看清那抹身影的面容的时候,他听到那男人喊道:“云停,别回头!” 一股浓重的悲戚把江云停心里占了个满,潮水一般的情绪将他压的喘不过去来,眼前的镜片沾满水汽糊成了一团,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半跪在地板上,如同一只被荆棘缠身的困兽。 突然,脑中的所有东西仿佛碰到了什么禁忌,霎时被猛地清除,神经上的刺疼比上一次更加激烈,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云停,云停。”江云停模模糊糊地听见有人在叫他,那声音如同从虚空之中传到他的耳里,忽远忽近。 他睁开眼睛,那声音顿时消失不见了,他坐起身,发现他依旧在这间房间里。 不过不同的是,此时的这间房子比起先前的要新上许多,陈旧的家具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房间里的灯亮着,空气中的霉腥味被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替代。 江云停走到房间中间,目光停在了角落里的那张床上。 床上的被褥很干净,被洗得发白的床单之下涌出了浓烈的血腥味,是那种生腥,像是刚刚就在这张床上发生了一场无比凶残的“屠戮”。 江云停伸出手握住被子的一角将整洁的床面掀了开来—— 不出所料,映入眼帘的是一幅血色的画面,那血液的颜色痕迹一看就能分辨出来、是从人身体血管的大动脉处喷涌出来的。 他动作缓了缓,正要移动脚步朝房间里仔细查看,忽而,房间隔壁传来一道闷顿的刀刃和□□相撞的声音,血肉翻涌的夹缝中夹杂着骨头断裂的清脆。 “你确定这样可以吗?”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有些模糊,还带着狭小空间的回响。 继而又一道男声接着回道:“反正也没人知道他死了,除了剁成块儿,还能怎么藏住他。” “那就剁的碎一点儿吧,把他的头藏在床底!”那女人说道。 女人话音才落,随即屋子的最里间、就传来了连续的砍刀与皮肉摩擦的声音。 江云停慢慢挪动着步子,朝着响动传过来的那间屋子走去。 他才移动一两步,就听到屋子里的声响忽然停住了,低着嗓子闷闷的男声说道:“有别人进来了。” 江云停听清楚他说的话后,步子微微一顿。 这不是梦? 房间里面又传来了衣料的摩擦声和稀碎的脚步声,却没有砍刀放下的声音。 江云停看着屋里的摆设,找着可以藏身的地方,他还没有确定这个场景是游戏的什么提示,不能就这么走了。 片刻,他目光定格在房间的一个老式衣柜里,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没加任何犹豫他一个闪身就躲了进去。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从里面的房间中迈了出来,朝着柜子的方向越来越近,男人手里刚剁过皮肉的砍刀上还带着腥锈味浓重的鲜血,莹亮艳红的血珠、在刀刃上利落地连成丝线,从锋芒之中淌过后雀跃地滚落到地上。 “滴答,滴答。”人在紧张的时候,外界的一切声响、都会被听觉神经不自觉地放到最大。 江云停心跳有些快,在狭窄密封的柜子里,所有声响都显得不寻常的空旷,让人听了不自觉的往情绪里带了些急促。 他摸向怀里的内衬口袋,发现原本在那里的那只小手电筒已经不见了,他握住了柜子里的一处铁片,紧紧用大拇指按着,仿佛握住了一片沉重的安全感。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在柜子前停下。 柜子两扇门之间有着一条缝隙,这条缝隙将柜子外面的光亮带了一丝进来,也将柜门外的那张脸给透的清晰可见。 江云停心下狠狠一跳,那张脸的主人,就是刚才他们还在房间里的时候、门外一直徘徊的那个腐烂的东西。 江云停朝手下的那块铁片微微用了些力—— “咔嚓!”柜子外的男人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直接将刀刃砍进了柜子里。 江云停侧身躲过了刀尖,在木头制的柜子门卡住砍刀的那一刻,生生将手下的那块铁片给掰了下来,只觉一阵刺疼,他当下顾不得什么,直接将那块铁片朝外面男人的手腕划去。 男人握着砍刀的手没能来得及躲开过去,被江云停手中的铁片划得血花汹涌而出。 “啊!”那男人半个手腕都快要被那铁片划断,抱着自己的手腕就是一阵激烈的惨叫。 江云停趁着这个空隙,一把把柜子门推开,从里面钻了出来。 男人身后的女人想拦住他,却被他闪身躲开。 他迅速跑到门口打开了房门,飞快出了门后,将门在外面上了锁。 门里传来男人凶狠的叫骂声,江云停没有停下来,顺着熟悉的走廊朝着昏暗的深处走去。 他握着刚才受伤的拇指,止住了血,有些清晰和空荡的脚步声传到他的听觉中枢,让他有些恍惚。 昏暗的走廊里只有他一个人,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将人在黑暗中的慌张给毫无保留的揭露,空气之中仿佛含满了灰尘,他皱了皱眉头,走到了深处的一扇门前。 “啪嗒!”他伸手拧开了房门上的把手,老旧的木门响出清脆的“吱呀”声。 房间里很黑,从打开的那条门缝朝里看去,什么东西都分辨不清。 他步子微转,将门开了大半,抬步直接走了进去。 屋里从他进来的那刻,就忽然有亮光了,昏黄的老旧灯泡在头顶的破败天花板上缓缓晃着。 隐隐约约在房间的最里面,有着砍刀剁肉的‘咔咔’声还夹杂着人说话的声音:“你确定这样可以吗?” 江云停眉头一跳。 又回到刚才的场景了? 女人的话音才落,另一道男声回道:“反正没人知道他死了,除了剁成块儿,还能怎么藏住他!” 江云停缓缓移动着脚下的步子朝房间的门口走去—— “有别人进来了!”男人声音才落,江云停便一把抓住了门上的把手,一个健步跑了出去,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从进来这里到刚才关门,他的神经一直都处于紧绷着的状态,一套动作做完,霎时间感觉有些眼花。 门内的声响在他跑出房间后消失得一干二净,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江云停绝不会傻到要再开门确定一次,他离着那道门远了些,停在了走廊靠边的地方。 他记得他到这里之前是跟邢珂在一起,而且他之前看到的走廊和房间,比此刻他置身其中的要更加破旧。 “一个没用的男人,死了懒得埋进……”他轻轻呢喃了几句之前得到的童谣线索。 他大抵已经知道他是在哪里了。 这场景是那个没用的男人的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在床底跟那颗腐烂的头对视过,所以他才会被带到这个跟梦一样的npc的过去里来。 这个游戏的npc是被自己的妻子和其出轨的男人一同谋杀的,因为要掩盖罪行,就把尸体给肢解了藏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 刚才,他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就是先前门外的东西,而那个东西就是游戏npc的妻子出轨的男人。 可既然是两人合伙将那个没用的男人肢解,为什么他们没有看到男人的妻子? 刚才情况紧急,他没来的及看清那个女人的脸,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要么是系统屏蔽,要么就是时候还没到。 还有一个疑问,既然npc是被杀的人,那为什么那个东西不敢进房间里来? 江云停思绪飞转,太多疑问他还没有弄清楚,霎时间心里也有些没有底。 他皱了皱好看的眉峰,伸手将鼻梁上的银丝眼镜摘了下来,抬手揉了揉眼睛。 忽然,他眉目一凛,飞速朝走廊深处看去,但走廊里只有一片昏沉的黑。 但他刚才明明从眼镜镜片的一点儿反光里,看到走廊里站了个人影,很模糊,但确实是个人影,而且看样子刚才是一直在盯着他。 他的余光一刻没从镜片上离开过,所以不可能看错。 确实是有一个人,在一直跟着他,而且一直在盯着他。 江云停后背忽然冒了些凉意出来,额角微微湿润,目光瞧着刚才那个人影站立的地方,久久没有动作。 他现在,又该怎么从这个梦似的幻觉里走出去? ☆、没用的男人5 他行走在空无一人、散发着浓烈腐朽味道的陈旧走廊里,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方才盯着他的身影,脚下连着厚重而踏实的平地,空荡的走廊之中响着些有节奏的回声,那是——他一个人的脚步。 路,不知所明,但向远处延伸,是江云停的归途。还有那个,在血色之中等着他的男人。 *** 他第三次走到不同的门前,修长的手指握住了门上的把手,他没有片刻犹豫,顺着打开的方向拧了下去。 “啪嗒!”门开了,一缕昏暗的光线照到了他的镜片上,视线霎时白了一瞬,等到再能见物时,才发现房间布置摆设跟前两次的完全不一样了。 这次,房间里没有布满血腥的床垫,也没有砍刀剁肉的声音,更没有男人和女人的交谈声。 只有……房间中间站着的一个身影,是个男人。 江云停心下慌神了半刻,察觉到对方对他并没有恶意的时候,他才开口出声问道:“你是?” 不是游戏里的npc,不是和他一起的邢珂,也不是分尸的男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那道身影笔直挺拔,如同戍守边疆的军人,听见江云停的问话,却没有出声回答,而是慢慢转过了身正对着他。 男人的瞳孔透着浅浅的蓝色,一双深邃的眸子像是茫茫海浪上的一苇孤楫,鼻梁很挺、同着两片薄唇搭出了些刻薄寡淡的意味来。 只不过,他盯着江云停的时候,总让人觉得有种沉重而压抑的深情。 男人的身影和面容同先前脑海中的景象重叠在一起,严丝合缝地没有一点出入。 江云停瞬时敛了敛眉目,又冲他问道:“你是谁?” “申时风。”申时风柔声道。 江云停听到这个名字的一刹那,脑子里仿佛突然响出了“叮铃”一声,他在记忆里搜查了个彻底,却没有一点儿印象。 “我们是不是认识?我好像在哪儿——” “不认识。”申时风轻轻打断他要说的话,有些想要退避地瞥开了目光。 “什么?”江云停绝对没有看错,而且刚才这个男人的看他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初次见面。 “我说我们不认识,从前也没有见过。”他声音有些闷,好像是有些生气,但又像是难过。 江云停握了握右手大拇指,无言地看了他良久,对方安静的出奇,没有一丝想要解释的意向,他只好收回了目光。 “疼吗?”他刚收回目光,男人就突然出声问道。 “什么?”在邢珂面前从来不会说问句的江云停,再一次破了记录。 “我说你的手,疼吗?”申时风看着他,敛着眉目,带了些似是非是的紧张。 江云停抬了抬手才发现刚才止住血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出来了。 划破手指那块铁片、是镶在那个老旧的柜子里当支点的,想想就能知道嵌的有多牢,掰下来的时候给他大拇指蹭掉了一层皮,还连着指甲盖儿给他掀开了。 当时情况紧急,而且又处在一个满是未知因素、不知道是梦还是幻觉的空间里,他没有心思去处理这些,按住止了血就草草了事。 现在突然被面前的男人提起来,仿佛反应迟钝的痛感神经又连接起了信号。 “啧!”还挺疼的。 突然被带到这里来,他也没有什么医疗的药包,左右为难之际,看了看自己身上沾了些灰尘的衬衫。 正准备上手撕成布条的时候,有人却比他抢先一步扯了自己的衣服,还抓住了他正要动作的手腕。 江云停心下暗惊面上却未动声色,他向来防备心很重,刚才他其实出劲挡了一下,却被面前的男人波澜不惊地按了下去。 面前的男人捧着江云停的手指,如同捧放着无价珍宝,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地,生怕弄坏了江云停手面皮肤上的病菌细胞。 “谢谢,不过真的没有那么疼。”江云停出声打断了这一尴尬的场面。 申时风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却没有回话,手上动作依旧是轻柔如水。 江云停不自在的很,刚才他已经试过了,真打起来,他根本不是面前人的对手,所以只好放弃挣扎、视自己的右手暂时离他而去,等一会儿人家拨弄好了,他再认领回来归属权。 申时风包好了他的手指之后,飞快地在上面打了个结,松眉放手、起身撇头一气呵成。 江云停看了看自己手上人给扎的蝴蝶结,觉得和他自己绑的有的一拼,抬头看了看恢复了冷淡的男人,问道:“我们真的不认识?” 申时风转过头,眼神和他的对上,浅色的瞳孔之中倒映着江云停的面容,他道:“不认识。” 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已经没有必要了,江云停怕麻烦更怕问问题,索性由着疑惑去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该怎么出这个地方。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江云停朝着申时风问道。 “不小心进来的。”他从容答道。 不小心,怎么还让他听出来了一丝不值一提出来? “你知道这里是梦境?”江云停又问。 江云停现在特别想念和邢珂小可怜在一块儿的日子,他头一次遇到比他话还少的人。 “游戏npc的过去,是游戏的隐藏剧情,也可以算作是梦境。” “你怎么知道?” 江云停作为第一个主动去攻克这个游戏的玩家,已经摸索了这么久都不清楚的事情,面前的男人又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申时风又将头撇开了一些,闭口不言。 江云停可以确定,面前的男人不是玩家,而且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 所以他只好挑着对他有用的问:“这场游戏是怎么回事?” “合适的人就会被选进来。”申时风沉声道。 “怎么说?”江云停皱着眉头继续问道。 “游戏通关了就好了。”男人答非所问。 江云停没有刻意强求,或许是这个地方本身就有问题,再说人家已经告诉他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了。 “游戏通关的方法只能我自己摸索?” 申时风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是系统设定的另外一个npc?” 申时风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出来又没出来一点儿声音,淡淡摇了摇头连着叹了口气。 江云停发现所有的设定简直就是在玩他一个人似的,来这里的人都记得以前的事情,偏偏就他脑袋里面一片空白被扔了进来。 还不断出现些抓不住又头疼的画面把他困在疑惑里。 他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银丝眼镜,无奈地也叹了口气。 有些往事,大抵是不值一提的,只是要看掩盖者的灵魂深度再做决断,又或许,只是因为信仰的事实太过于沉重。 江云停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又重新把目光放回了申时风的身上。 “这间屋子也是跟游戏npc有关的?”他问道。 “不是。”申时风看着他摇了摇头。 江云停有些失望,他同对方周旋这么久,也只得到了一两句模棱两可的信息,而且心里的疑惑变得更多了。 “那,多谢了。”江云停朝着申时风抬了抬手,准备转身离开这里—— “等等!”申时风叫住了他。 江云停转过身来又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还有什么事?” “你为什么会进到这个游戏里来?”申时风问。 是啊,为什么?江云停自己也想知道。 “我记不清了。”江云停从容自若地道。 至于他醒来就不记得之前发生的所有事、以及脑海中不断出现的身影,他没有必要跟面前这个不认识的人说的多清楚。 “这次出去,就不要再回来了。” 江云停听到这句,忽然想起来之前在脑海里出现过的声音:“云停,不要回头!”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就能出去?”江云停掩下心里的波澜,镇定地问道。 申时风久久没有答话,只是安静挺拔的站在离江云停几步远的地方,如同苍溪山崖之上的一颗青松。 江云停没有再停留,转过身径直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啪嗒”门被关上。 “因为你,永远都不会甘愿认输。”人都走了好久,他才闷着声音对着空气说了这么一句。 —— 江云停又回到了走廊上,昏暗的走廊里只有令人不安的一片静谧。 刚才在那个房间里,他一直紧绷的神经不由的被那个男人给安抚了下去,如今又回到原始模样,轻微的窒息感被冷清的环境带入心脏里。 那个男人一定认识他,只不过,为什么不承认,他就不知道了。 短暂的清除信息之后,江云停又站到了一扇门前。 这扇门和其他的门都不一样,门上的猫眼被硬拔了下来,门缝旁边有几道暗红色的抓痕。 这是他跟邢珂一起呆过的那个房间,但是,他前几次走到这里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这扇门。 邢珂被江云停突如其来的昏迷弄的手足无措,连忙喊了他好几声,都没有见人转醒过来。 “桀桀桀!”门外的那东西又过来了,或许是刚才他们两个人开门的动静把它引来的。 黑暗之中,门外让人恐惧的东西阴魂不散地用声音直逼着人心底的脆弱。 江云停还醒着的时候,邢珂也怕,只不过至少心里踏实。 现在他只觉得全世界都好像只剩他一个人了。 紧张的呼吸声随着心跳声不断放大,在幽闭又潮湿的房间里,任何响动都诡异的像张催命符。 门外的那双腐烂的眼睛一直盯着屋里,眼珠子一动也不动,趴在门上的嘴咧着狰狞又不自然的笑容。 它手里拎着把砍刀,刀面上布满了暗红色的斑迹,刀刃上还滚着浓稠的黑色液体。 “我要进来啦,桀桀桀!”它东西趴在门上特别高兴的说。 邢珂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突如其来的“咚”的一声给吓了一跳。 那东西并没有开玩笑,它真的抡着它手里的那把刀在砍门。 门是木头做的,没几下,就出现了一个大口子。 那东西把它的那张恶心的脸放在了砍出来的大洞里,还朝着邢珂露出了一个笑容。 手上动作不停,还在一下一下地砍着:“我马上就要砍掉你的脑袋,桀桀桀!” ☆、没用的男人6 邢珂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但是传入耳朵里的声响越来越大。 甚至还有被砍刀剁出来的木屑渣子、从门口飞溅到了他的脸上,在上面划出了些参差的小口子,还见了微浅的红色。 “嚓!”那东西佝偻着身子,从砍出来的空隙里踏了一只脚进来。 它的鞋子已经腐烂得只剩几块橡胶了,血肉连着可见的黑色骨头蔓延蔓延在它的全身上下每个部位。 “你快点醒醒啊!你再不醒我们就只能在这里合葬了啊!”邢柯喊道。 “啪嗒!”现在门外的江云停拧开了门,入眼是一片漆黑,他迈不出一步,只觉得自己是在一团海绵里揪扯。 就在他挣扎不休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邢柯叫喊的声音—— “你想的美。”江云停睁开眼睛回了一句。 “你醒了!快,快跑,那东西快要进来了!” 他还是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的,而且清晰的感觉到那东西离他们越来越近,就好像已经踱到了他们旁边一样。 江云停在起身那刻,就已经摸索到了之前扔在这里的那把银色铁器。 那东西两只脚已经进来了,就是身上的破烂布衫挂着破口子里的木刺,被碍住了移动的速度。 “怎么办?”邢柯这会儿在江云停的壮胆之下,已经敢睁眼对着那全身腐烂的东西了。 “杀了。”他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好似是要宰一只鸡玩儿一样。 邢柯有些摸不着底,毕竟他们两个只不过是普通人而已,对面这个东西是游戏里的怪物,双方力量不用对比就知道太过悬殊,非说胜算的话,那把褐迹缠绕的砍刀逼的他不敢想。 “别愣了,你找屋子里的东西砸他,分散它的注意力,我去杀了它。” 话语间,那东西已经拎着那把砍刀冲着江云停奔了过来,房间不是很大,他们根本就没有可以逃开的地方。 邢柯按照江云停的吩咐视线定格一处,手里瞬时间就抄了把椅子朝那东西扔了过去。 那东西傻气的很,也不知道怎么躲,被砸的往后踉跄了几步,生生挨了这么一下,还被打断了几根本来就“嘎嘣脆”了的骨头。 不过它也不知道疼,站稳后握着砍刀就冲江云停冲过来了。 邢柯再接再厉,又拿起来桌台上的一个盒子,朝那东西不要命了似的砸了过去。 江云停瞄准机会,拿着铁器直接从那东西的脖子上划了开来。 他用了七分劲,没出所料,那东西的头“乓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随后是砍刀落地的“哐当”声。 江云停紧绷的神经在那一刻得到了片刻放松,瞬时又有些恍惚。 “把刀捡起来。”他低着嗓子冲邢柯说道。 邢柯走近,看了看地上那把褐迹斑驳的砍刀,有些本能抗拒的紧绷,但他还是按照江云停所说的捡了起来。 “听我说。”江云停皱了皱眉头继续道: “这个故事,是这间房间的主人,也就是没用的那个男人,但是他的妻子和这东西出轨,并将他谋杀分尸了。”他说着还瞟了一眼地上那颗头。 因为之前早在黑暗之中见过好多次,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而且这颗头跟床底那颗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一股诡异而森冷的感觉瞬间在江云停的心头爬上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这些?”邢柯不去看地上,对着江云停问道。 “刚,我做了个梦,我看到了那本日记后面的事情——” “四月二十二日,晴,我今天又撒谎说我去上班去了,实际上我出门不久后,就绕了回来,我又看到那个来过我家里的男人,他们在我付钱买的房子里的床上嬉闹,那个贱女人笑的很开心,我从来没有看到她这么开心过,贱人!” “四月二十三日,阴,我今天依旧骗那个贱女人说我去上班了,我偷偷的把家里的砍刀拿了出来,我打算在他们背着我干那些龌龊事的时候砍死他们!可是不巧,那贱男人今天没有来,我没有成功。” “四月二十四日,晴,我今天一定要杀了那对贱人,我知道天气好的话,那个男人一定会来的,好像那个□□已经察觉出来什么了,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们,再把那对贱人分尸,等着吧,我一定会杀了他们的!” 日记到二十四这天就没了,缺了的三页,记录了这个没有用的男人对他妻子和出轨奸夫的谋杀计划。 日记本的上面沾的红色污渍是血迹,是真正谋杀成功了的凶手亲手撕掉了后面那三页。 所以,男人的日记被发现了,他的妻子和她的奸夫一起谋杀了这个没用的男人,并且撕掉了男人后半部分的日记。 “既然刚杀掉的是那个奸夫的话,为什么我们没有遇到那个女人,还有就是,为什么出轨的这两个在这里死了?”邢柯问。 江云停没有回答他,他转过身走到了床边,摸出内衬中又回来了的小手电筒照进了床底。 如他所料,那颗头不见了。 邢柯紧跟着他的脚步也望向了床底:“不见了!” “你有没有什么漏掉的信息,或者具体来说是什么奇怪的声音之类的?”江云停问。 他毕竟昏迷了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实况里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道。 邢柯挤着眉头在拼命地回忆,他脑子里已经被这个空间氛围给搅得一团乱,先前发生的事情,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东西趴在猫眼上露出来的、恶心无比的脸了。 “我想不起来了,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他迷蒙地呢喃道。 “再仔细想想之前发生的事里,奇怪的东西或者奇怪的声音。”江云停继续提醒道。 其实说起来,如果他昏迷的那段时间里,这间屋子内外都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话,那肯定就是之前的时候了。 但是之前他们两个都是一直呆在这间屋子里…… “我想起来了!是有一个声音!我当时站在门外,隐约之中听见你说了句‘快进来’,我当时觉得这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但是又觉得那个情况紧急也可能真的是你,就没有怀疑多问。” 毕竟,如果江云停是要让他进来的话,要么就两个字,要么就直接把他拽进来了,根本就不会加那个“快”字。 而且这三个字显得太亲切了,就好像故意要让人在紧绷又害怕的情绪之中,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一根“安全拴”。 江云停想不通,当时的情况是外面的东西已经快要赶来了,进来房间这个选择确实是对的。 但为什么会有东西模仿他的声音,让他们两个都呆在这个房间里? “离开这里。”江云停收起了手中的手电筒,握紧了手上尖锐的银器。 “离开这里?”这个房间庇护了他们两个人很多次,邢柯还是从心底觉得这是个安全地带的,相对于随时都可能迎来未知恐惧的外面走廊来说,他心里更信任这间房子。 “无论外面多危险,游戏还在继续。” 确实,往游戏通关的方法还没有找到,而且好像这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 走廊还是昏暗一片,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但是江云停之前走过这里,而且还开了三扇门。 这里的路他记得,只不过这门后面的东西有什么,他就不大清楚了。 “这里,是不是暂时已经安全了?”邢柯埋着头走在江云停身后问道。 他想的倒是一直都挺美,这里又不是他家,怎么可能说安全就安全了。 “你觉得呢。”江云停淡淡道。 “可是刚才那个东西,我们不是已经把他杀了吗?” “是杀了,但是它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江云停的话音轻飘飘的落进邢柯的耳蜗里,仿佛产生了什么‘蝴蝶效应’,在他的神经中枢掀起了一阵波澜,他微颤着声音问: “也就是说,它现在还在这里?” 未知的领域,只有危险,没有已获得的安全。 江云停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江云停的沉默逼的他更加紧张,心底的恐惧在没有遮蔽的走廊之上,被混黑给撺掇得争先恐后地爬出来往头皮外钻。 江云停依旧没有回答他,而是顿住脚下,停在了一扇门前,他一只手搭上了把手。 “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他吩咐道。 这个年轻男人挺老实的,况且江云停现在已经习惯了、他聒噪的在他耳边问各种各样的问题,暂时还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去通关游戏。 “好。”邢柯应道。 江云停手上用了力,正准备开门—— “啊!”一阵尖锐的女人的尖叫声从走廊深处传来,还有往这边疾跑过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云停甚至能轻易问道四周涌动的空气里的血腥气味。 “咯咯咯!”那女人诡异地笑着,声音伴着脚步声快要贴到他们两个的耳朵边上。 江云停来不及犹豫,一把推开门将邢柯推了进去,自己紧跟着关上了门。 他闯进去的很急,刚才在门口的那一刹那,他仿佛已经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手在他背后伸着,只怕他再晚一步,就要掐上他的脖子了。 只不过,他以为他会狼狈的摔在地上的时候,猝不及防的从昏暗之中伸出来的一双手扶了他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 手指有些冰凉,隔着衣料,江云停都能感觉得到寒意。 江云停记得这个触感,这双手还曾在那个梦境里给他包扎过手指,虽然现在伤口已经没了。 “你……”江云停正准备问出口,他怎么会在这里时,忽而察觉自己被这个男人轻轻地拥了一下。 像是又不像,江云停愣了一刹。 黑暗之中,他们两个人以着一种奇异的姿势靠着对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他是谁?你们认识?”邢柯掩下心底的恐慌,从地上爬起来,朝着江云停问道。 “不认识。”江云停道。 申时风没说话,放下了扶着江云停肩膀的手。 邢柯看了看四周,又将目光重新放到申时风身上,朝着江云停问道:“那他——”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们他娘的不是不认识吗! 申时风深邃的眸子在黑暗之中闪了闪,他看着江云停说:“你被它骗了。” 什么??? 江云停还是不能习惯这个男人转移话题的速度、和答非所问的毛病。 “你看到的那本日记,是他自己撕的。” 什么?江云停有些跟不上他的提示跳跃:“你是说,这个游戏npc伪装成了自己被谋杀?” 申时风温顺地点了点头道:“是他杀了那两个人。” “他的头才是游戏通关的关键?”江云停恍然明白过来。 申时风看着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解释。 “一个没用的男人,死了懒得埋进坟墓里,四肢散落在房间里,头滚落到床底。” 除了第一句其他三句其实都没有主语,而且这几句的线索,都是他们独立分开找到的,所以并不是连起来的一件事,而是特指也是单独的某一件事。 没用的男人杀了他的妻子和她的情人,并没有把他们埋进坟墓里,而是把他们肢解成块藏到了房间四处,最后把他们的头放在了床底。 他们先前之所以能够在那个房间躲着,也是因为房间的床底藏着真正的杀人凶手,所以那个东西不敢进来。 后来,在江云停昏迷的那段时间,床底的头在梦里误导了他,还在他醒来之后借着他和邢柯的手,杀了那个东西,哦不,应该说是绿了他的奸夫被害人。 “你们在说什么?” 邢柯在一旁听他们的对话,听的云里雾里,他倒是听明白了这个游戏npc自导自演的过程,但是却不明白这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江云停默然无声,狠狠地掐了掐眉心,银丝边的眼镜滑到了鼻梁上,露出了他带了几分疲惫的眼尾。 申时风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看到他掐眉心的时候,有些犹豫,好像还有些挣扎,握了握手指却还是停在了原地。 “你们别都不说话啊,我怎么什么都没搞懂呢!”邢柯急切地看着他们俩道。 “你不用懂,太复杂了。” 江云停怕他解释起来会把自己累死。 邢柯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智商鄙视,心里很受伤。 “那颗头,是不是杀死就行了?”江云停扶了扶眼镜问。 申时风盯着他扶眼镜的动作没怎么挪开视线。 “你盯着我做什么?”他又问道。 申时风面不改色道:“杀掉他不难,但是现在他已经藏了起来,这里有很多房间,外面还有别的东西。” 总而言之就是,放过了一次机会,再想杀掉他就很难了。 因为他们两个人之前杀掉了那个女人的情人的缘故,现在外面的东西已经开始找他们寻仇了。 要找到游戏npc的头,就必须从这里出去。 “既然那东西进不来房间里的话,是不是我们只要每次在那东西赶来之前躲进房间里就行了?”邢柯松了口气地问道。 “不是,只有头在的地方,那东西才进不去。”江云停道。 也就是说,走到这一步,他们只能靠运气和命大了。 但是这种几率性的事情,怎么可能每次都会很碰巧。 “那怎么办?这样说我们根本没有通关的可能!”邢柯有些急切。 江云停沉默了片刻,又掐了掐眉心:“他藏的地方,是不是跟他带我进去的梦境有关联。” 申时风盯着他掐眉心的动作皱了皱眉,微微点了点头:“嗯。” “那把这把银器是不是就是杀掉他的关键?”江云停又问。 申时风盯着他扶了扶眼镜的动作,又微微点了点头:“嗯。” “之前在梦里的走廊上,盯着我的那抹身影是你吧?”江云停摘下了眼镜眯了眯眼睛,又接着问道。 申时风盯着昏暗之下江云停的那双有些明亮的眸子,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嗯…嗯?” 江云停终于在他这里听到了一句问句,哪怕只有一个字,他都觉得心里豁达了许多。 “我们是不是认识?” 申时风撇开了头,淡淡道:“不认识。” 他信了你个奶奶的腿! ☆、没用的男人7 “可是,那颗头没有藏在这里,为什么外面的东西没进来?”邢柯理清楚思绪问道。 江云停没有说话看了眼一旁的申时风。 “我……”他顿了片刻,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你很想那东西进来?”江云停突然转移了话题,又矛头对准了邢柯。 “不,不是,我就是问问。”邢柯连忙记着解释道。 问那么多干嘛,有得活命就不错了。 江云停见到申时风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只要这个男人在,他们就可以暂时是安全的。 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会产生这种信任感,大抵他总觉得这个男人藏着的有很多与他记忆相关的东西。 况且他的直觉,从来没骗过他自己。 “你一会儿不跟我们一起出去?”江云停问。 申时风皱了皱眉头,轻轻摇了摇头:“你小心。” 昏暗一片里,江云停从他深邃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暗涌的情绪,虽然具体不知道是什么,但他总觉得那些情绪他似曾相识。 又好像,他以前曾见过这场面。 他没有回答,有些走神,等到再反应过来时,申时风已经撇开了头视线放在了别处,整个人变得有些沉郁。 江云停转身朝着门口走去,手握住了门把手。 “哎,现在出去吗?”邢柯还是有些留恋这方寸安全,有些不甘的问道。 “你还想呆多久?”江云停淡淡地怼了一句,直接拧下了门把手。 “啪嗒”一声,门开了一条缝,江云停转头看了看还在望着别处的申时风,说道:“谢谢了。” 话落,他闪身出去,没有带一丝犹豫,邢柯也看了看房间里的申时风,有些纠结的踱了出去。 三个人的房间只剩下一个人后,挺拔地站在房间之中的男人,低着眸子细细呢喃了一句:“云停,不要再回来了。” 江云停脚下步子不慢,敏感的听觉在黑暗之中扫荡,。 刚才进房间的时候,他刻意地留意了一下位置,所以现在他只需要确定之前的梦中他去到的其他几个房间的位置,剩下的还是只能靠运气。 不过这个游戏设置,还是给他们留了余地,没有时间限制的话,他们通关几率也高了许多。 走了大约十来步,江云停才放慢了脚步,盯着面前的门没有再继续动作。 “是这间吗?”邢柯低声问。 “面对这两间和背后的这间。”他有些凝重地说。 空气中又似有若无的飘过来了血腥气味,细碎而迅速的脚步声从走廊深处传来。 紧接着一道阴森的女声唱着像幽幽的歌谣,邢柯仔细听着,发觉她唱的是: “没有用的那个男人啊,他杀了我,他把我的胳膊和腿砍掉,扯掉了我的头,好疼啊!好疼啊!” 最后两句她是凄厉地嘶喊出来的,尖锐的声音如同钢针一样扎进他们两个人的耳蜗,江云停狠狠皱了皱眉。 血腥的气味越来越重,那道不远不近的女声又开始笑了起来:“嘻嘻嘻嘻嘻嘻,砍掉手脚,多漂亮嘻嘻嘻~” 她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砍刀出来,刀上的鲜血比上之前那个东西拿的那把更多。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邢柯恍惚之间,听到她嘴里在嚼着什么东西吃。 一两丝恶心的咀嚼声从不远处飘过来,还夹杂着血腥味儿,他已经不敢想下去那东西在吃什么了,只好催着江云停道: “怎么办,她来了!” 江云停看了一眼面前这扇门:“你运气怎么样?”他问道。 “我运气不好,一直都不好。”邢柯没有一丝犹豫。 空气中已经充斥着血腥气味了,不远处的咀嚼声越来越响。 “跟紧我。”江云停转过身,停在了走廊中间。 “嘻嘻嘻,找到你们啦!”邢柯清晰的看到从他面前伸过来了一双血色淋漓的腐烂的手,他正要尖叫出声来的时候,猛地被江云停一把推到了右边的房间里,随之还有一声金属落在地上的声音。 但是江云停他,没有跟进来。 他猛然张了张嘴,如同喉咙里面哽了一根长刺,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江云停之前没有告诉邢柯他叫什么名字,进了房间的人焦急之下想要喊出一个名字,都不知道要叫什么。 他猛地喘息了几下,狠狠掰着门上的把手,但这扇门似乎是从外面锁上了,在里面的人怎么也打不开。 “你快进来!你怎么样?你还在吗!”邢柯使劲儿地砸了几下门。 但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道也消失了,好像刚刚走廊里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他狠地抹了把脸,靠在了门上,捂住了眼睛,低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对不起。” 江云停选的房间没有错,说明那个没用的男人的头就在这里,邢柯抓起地上方才江云停趁着推他一起扔进来的银器转进了房间里。 这里所有的房间都是一样的,还是一样的家具和摆设,房间中央有一张布满褐色痕迹的床,在他看不到的床底—— 一颗半腐烂的脑袋,正睁着一双泛白的眼珠子看着他。 脑袋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嘴角咧到耳根边,好像随时都要笑出凄厉的声音来。 它的眼珠子死死盯着正朝他走过来的邢柯,它渐渐只能看到一双脚站到了它的跟前。 “嘻嘻嘻嘻嘻嘻~”它诡异又尖锐的笑了起来,它瞪着一双眼珠子咧着一张没有了皮肉嘴巴,好像要哭又要笑。 恐怖的笑声一直没有停,不断撞击着邢柯的听觉神经,仿佛想要把他的神经给拧成两截。 他硬着头皮俯下了身来,笑声越来越尖锐刺耳,甚至床底还传来了“咚咚”的撞击声。 他紧紧握住了那把银器,把视线放到了床底,虽然做了无数的心理防备,但他在看到那颗死死盯着他的腐烂的脑袋的时候,还是差点吓的尖叫出声来。 他慌乱的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那颗脑袋,腐烂的皮肉在他的手掌铺展开来,湿润的脑浆和尸水的触感让他头皮发了麻。 他咬着牙抓出了那颗脑袋,右手握着银器一刀刺了下去。 “啊!”凄厉刺耳的叫声如同一把尖锐的长矛生生地搅进了邢柯的耳蜗里,那一刻他好像聋了。 脑袋里迸溅出来的脑浆和鲜血洒了他一身,腐烂的恶臭让他的胃里狠狠抽搐了几下,他没忍住吐了几口酸水出来。 手上黏湿的触感还在,他整个人如同一条刚从水里拖回来的死咸鱼一般颓废。 那颗脑袋的眼睛终于闭上了,他如释重负的松开了那把银器,终于承受不住心里的压力哭了出来…… 江云停在那双血手过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接受这个游戏对他的审判了,只是他没有想到,他又遇到了那个叫申时风的男人。 这次他确定,这男人来的时候确实是抱住了他,而且抱的很紧,如同抱着一个他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 其他的,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在那之后,那个男人把他轻柔地放到了一旁,拿着这个游戏里一直都在出现的砍刀,亲手砍了那双血色的手掌。 再回来时,他微微俯身吻了吻了江云停的眸子,低低地道了一句:“对不起。” 也不知道江云停是个什么品种的冤大头,今儿这一天,对他说对不起的人,都要排成队了。 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了一开始进来呆的那个走廊的中央。 “你醒了!”邢柯高兴地说道。 江云停皱了皱眉,被他身上的味道逼的退了一段距离。 邢柯有些尴尬地离他远了远,又说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还好你没事,你吓死我了,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他想起生死危关的那刻,他连一个名字都叫不出来的浓重悲落感,他这心里就抽抽的堵得慌。 还好江云停还活着,不然他今天就算从这里活着出去了,也是要愧疚一辈子。 江云停动了动嘴唇,刚想回答他第一个问题的时候,突然被先前出现过的系统声给打断—— “恭喜玩家江云停,邢柯,丁磊,肖文旭成功通关游戏!” 好了,现在这个问题,系统替他回答了,他闭了嘴没有再说话。 “江哥我记住你的名字了,谢谢你啊,不过居然还有另外的两个人活着,我们命还挺大的!”邢柯有些惊喜地说道。 大抵是觉得这次活着很不容易,所以百感交集。 江云停现在更想知道他们怎么出去,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根本没空搭理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一通,终于又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由于玩家江云停,邢柯在通关过程中表现优异,将获得隐藏奖励,恭喜二位,我们有缘再见。” 系统音刚落,众人眼前白光一闪,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经是原来世界的场景了。 ☆、没用的男人8 江云停是在医院里醒过来的。 安静的病房和刺激的消毒水味,让他有些犯恶心,左手上打着的点滴已经有些回血了。 他皱了皱眉,拔掉了针头,起身穿鞋走到了窗子边上。 大抵是早晨的时候护士来过了,窗帘被拉开,外面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 看着温暖的光色,衬的病房里有点凉。 他掐了掐眉心,没有摸到冰凉的金属边框眼镜,心下一顿,突然升起了几分紧张。 “先生,你醒了!你怎么下来了?”过来查房的护士正好进来撞见这一幕问道。 “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副金属框边的眼镜?”他问道。 “哦,放在抽屉里了,还有您的手机。”护士走到病床边的柜子拉开了第一层抽屉。 和梦里一模一样的银丝眼镜整齐的放在黑色的手机旁边。 那护士拿起了那副眼镜,他迈了步子过去接到了手里,说是接过不如夺过来的恰当。 他其实不是很近视,但就是心里有种戴眼镜的执念。 那护士被这一出弄的有些尴尬,连忙又说道:“先生,您现在跟你的家属联系一下吧?”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她没有再擅自拿起手机。 “我是怎么到这里的?”江云停依旧没有想起来任何事情,而且,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状况,给他心里添了更多迷点。 “您已经在医院住了两个月了。” “两个月?”就算他在游戏里呆了很久,但是也没有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两个月之前,也是一位年轻的先生将你送过来的。” 年轻的先生? 江云停听到先生这两个字,心里有些闷得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他轻声问道:“我的病因是什么?” “间歇性昏迷,这两个月里你基本都在昏迷,清醒的时间很少,医生暂时也没有查出来是什么导致的,您不记得了?” 虽然清醒的时候很少,但有时候最长也会持续一两个小时,因为江云停是一直由这个护士负责的病人,所以之前几次他有意识的时候,他们聊过几次天。 “我…我之前也像这样清醒过?”江云停迟疑了片刻又问。 “对啊先生,你又忘了吗?”那护士道。 “又?”江云停紧紧皱着眉头,越跟人聊下去、心里越发的踩不到实地。 “您每次醒过来都会这样。” 江云停低了低头,又掐了一把眉心。 那护士看他手中拿着手却迟迟没有关机,疑惑的问道:“先生,你不打电话吗?” “打电话?”江云停对于这种失控感很头疼,还有些犯恶心,大抵是因为很久没吃什么东西的缘故。 那护士觉得有些奇怪,继续说道:“之前,您就算会忘记清醒时候的事情,但是每次都不会忘记拨一通电话。” 江云停摁了下开机键,黑色的屏幕上印着他的模样,窄长的眼尾向上翘着,有些刻薄的眼皮含着惺忪的眸子。 陡然变亮的手机屏幕切换到了手机桌面。 他点开拨打电话那里,一行通话记录延伸下来都是同一个号码。 他点开那个号码拨了过去,几声嘟音过后,耳边只剩冰冷机械的女声。 他挂了电话:“之前送我过来的先生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这个…那位先生他没有说,把您送过来医院办理了住院手续之后,他就离开了。” 手机的屏幕随着话落黑了下来,似是衬着那个男人的下落。 “我今天出院。”江云停淡淡道。 这是一句单向肯定句,没有在跟谁商量的意思。 那护士有些担忧:“可是您的状况……” “你们不是也没查出来原因。”他怼的人一时哑口无言。 那护士站在一旁有些尴尬,江云停没有理会她,在柜子下面找到了自己的衣服,走进了一旁的洗手间。 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江云停心下怀的那种不踏实的虚无感仍在不断蔓延,他抬眼看着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强烈的陌生感如同洪水一样快要把他淹没窒息。 垂眸叹了叹气,他向着人群走去…… 潜意识让他找到了自己回家的路,说是家,但对他来说实际上就是一所房子。 那是一个中档环境的小区,普通户型电梯房。 在医院的时候,家里钥匙和证件都被放在了第二层抽屉,那是他全部的东西。 他打开了门,房子里很干净,整洁的像是没有人住过一样。 门口放着两双拖鞋,两双男士的拖鞋。 他随意穿了一双走了进去,整个房子的装修风格是他喜欢的样子,他走到客厅的沙发前坐下,茶几上整齐的摆着两个陶瓷杯子。 他又去浴室看了一眼,果然没出他所料,浴室的洗手池台上也是两个杯子两支牙刷。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之前是跟另一个人住在一起的。 而这个人,就是送他去医院的男人,也是他每次醒过来的时候要联系的人。 很多问题,江云停都无法给自己一个确定的解释,他脑袋里一片空白,但他的直觉告诉他。 他现在生活的地方,这里面的一切都跟游戏里他遇到的那个眸子深邃,叫着他云停的男人有关。 江云停同他说过话,所以,之前他恍然想起来的片段和听到的声音,都是那一个人。 他叫申时风,他说他们不认识。 为什么不认识,怎么可能不认识。 他撒谎了,江云停知道,但是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游戏里听到的那句叮嘱—“云停,别回头,不要再回来”,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手,一直在某个地方把他往下拽,把他扯的喘不过气来,把他拽的混在一片漆黑里,让他看不见任何前路。 他重新再回忆先前脑海里出现过的画面,那个背影挺拔的男人同游戏里遇到的申时风的背影重叠,那就是一个人。 江云停摘下了眼镜,又狠狠掐了一把眉心,因为太用力,都起了红印子。 他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有六个聊天框显示有未读消息,他点开了第一个人的对话框: 如果你是对的,那我无话可说。 只有这一句,很没头没脑,不过这上面肯定还有的聊天记录,只是被人给删了。 他又点开第二个:哥,你怎么天天玩儿失踪啊,看到消息回我个电话啊! 因为没有备注,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不过根据这条消息内容断定,他们的关系应该挺好的。 他点开打字键盘,想着说给这个人回条消息,再问问他忘记的事情,只是还没等他打出来第一个字,就被一通电话给打断了。 没有显示是谁,只有一串号码,他按了接听—— “操!你终于接我电话了!你不要老是玩失踪了,再晚几天我都准备报警找人了!你干嘛去了你,喂,喂,你在听吗?哥?” 江云停听了一大串对方激动之下的发言,一瞬间有些百感交集。 不过还是非常给面子的回话了:“在,你是?” 这三个字加一点儿疑问语气,差点没让对面电话里的林翳给气到吐血。 他担心了人家两个多月,打了几百通电话坚持不懈,结果好不容易打通了对方待他宛如一个陌生人。 一颗心都错负了的感觉。 “我林翳,跟你认识了十几年的冤家,想起来了吗哥?” 江云停表示他现在还是没想起来:“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些事情……” “什么?你这两个多月都去哪了?算了,一会儿我过来。”林翳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手机页面重新回到了微信界面上,江云停没点开看,关掉了手机朝着卧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之所以先看手机里面的信息,也是因为想通过联系的人弄清楚一些事情,但是有人刻意不想让他知道,并在他昏迷之前,删掉了他手机里的所有信息。 这个人,他知道是谁。 卧室朝阳,虽然窗帘拉着,但是还是有光透进来,他走过去,把窗帘全部都拉了开来。 强烈的阳光照射进房间里,他突然有些久违了的感觉,好像卧室一直都应该是这样的。 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张不大不小的书桌,上面放着一台电脑,还有许多书,他走近,发现那堆书旁边扣放着一个相框。 他翻起相框,却没有在照片里看到自己预测的那个人,不过,那里面有他自己,还有另外的两个人。 照片里他站姿严肃,没有表情,右边的青年笑的特别欢地勾着他的肩膀,左边也是个男人,端着一表笑意规矩的站在一旁,对比之下,显得有些羞涩。 江云停觉得刚才打电话给他,说自己叫林翳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照片中勾着他肩膀的这个青年。 照片右下角还写着日期—二零一零年三月二十一。 他正打算放下相框,突然听到一阵钥匙插进门锁里的声音。 ☆、长发姑娘1 他走出了卧室,迎面撞见了正在门口换鞋的林翳。 “哎,你没事儿吧,我好久没有过来给你打扫房子了,哟,这是专门给我准备的?”他点了点下巴。 林翳一见他,两片嘴唇就没有闲下来过,这刚好瞧见门口放着的另外一双男士拖鞋,顿时就不要脸皮起来了。 他说着,就要去穿——“等等…”江云停还没说完,他就已经把脚塞进去了。 “你自己不是有一双呢么,我穿着怎么了!”他拎着过放在门边柜台上的笔记本电脑,越过江云停边不见外地吐槽道。 江云停只觉得这么个自来熟的朋友不好对付,眉心顿时隐隐作痛。 “哎,你不会真的忘了我是谁了吧?”林翳一脸‘你在跟我开玩笑’的模样说道。 回到沙发上的江云停默然,没有作声。 “你…算了,你先告诉我这两三个多你去哪了?” “医院。”江云停答道。 “医院!你怎么还进医院了?我就说玩失踪这毛病不好,你非不听!那你进医院之前去哪了?” 江云停看着茶几上的那两个杯子镇定地说:“忘了。” “忘了?算了算了,你什么事情也不跟我说,之前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回来了就好。” 江云停点了点头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申时风的人?”他看着林翳,眼神里面的求知迫切。 “申时风?不认识,从来没听你说过。”林翳打开了他带来的那台电脑。 江云停又陷入了沉默的状态。 “你三个月之前临走的时候跟我说过很奇怪的话。”林翳点了几下电脑键盘。 “什么?” “你给了我这个,说等到你回来的时候再拿给你看。”他说着把电脑屏幕转了过来对着江云停。 只见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图片,图中是一个昏暗的走廊,两边陈列着许多一模一样的门,图片的右下角有一个批注:没用的男人。 江云停的脑海里忽而重新被先前游戏里发生过的事情占据,面色瞬时白了一刹那。 他三个月之前,就知道他会进到这个游戏里了?还是说三个月之前他就已经经历了一次这个游戏? “你没事儿吧?”江云停有些发白的脸色让人看的很不对劲儿。 “没,谢谢。”他扶了扶镜框。 “哎,你客气什么,你就给我了这么一张挺诡异的图,其他也没什么了。” 江云停点了点头,又继续盯着图片右下角的那几个字。 “我这会儿公司还有点事儿得去处理,电脑给你留着,你的资料什么的我都给你放在里面了,有什么事儿再给我打电话。”林翳看了眼手机提示说道。 江云停仍旧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转一下:“好,谢谢。” “甭谢了,留着请我吃饭吧。”他说完就已经在门口换好了鞋,开门关门潇洒的不像话…… 江云停也没什么事儿,大概的资料电脑里还挺详细的,他看完之后就在家里琢磨那张图片了。 林翳估计也是忙,除了那天两人联系一回,就没怎么见人影儿,时间一晃几天都过去了。 这天凌晨两点,江云停睡梦之中忽然听到一道钟声,连续响了两声之后,他开始没有了意识—— “欢迎各位玩家来到游戏的世界,这里是探险家的天堂,精彩绝伦的故事等着你们去发现,游戏正式开始,预祝各位玩家都能成功通关!” 又是游戏? 系统声渐渐消失,江云停在一张窄小的木床上醒来,这是一所老旧的红木房子,墙壁上涂满了厚重的红色油漆,地板呈着褐色。 房子里摆设很简单,床头只有一个不大的的梳妆台,中间的空隙刚好坐得下一个小姑娘。 梳妆台上立着一把桐木镜子,旁边还放着几把小梳子,上面松松垮垮的缠着几根金色头发,在光下显得有些迷人。 江云停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正好撞见了对面同时开门出来的一个玩家。 是个五官条件优越的年轻姑娘,看穿着家里应该也挺有钱,看到江云停的一刹,她的眼睛忽然闪了些光: “你好先生,请问您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游戏世界……是什么?” 江云停随意看了她一眼,习惯性地扶了扶鼻梁上的银边镜框:“逃生游戏,只有通关才能出去。” 他才说完,就直接抬脚朝着廊道延伸的地方走了去,那个姑娘见他朝着前面走,也直接跟在了他后面。 没走几步,一个红木装潢的大厅出现在他们眼前。 大厅里有很多人,看样子比上次游戏里的还多,大概有十几个人。 他扫了一眼,加上他和刚碰上的姑娘一共十五个人,比上次多了五个。 “先生,您知道怎么出去是吗?”那姑娘看着江云停问道。 “不知道。”他淡淡道。 他没撒谎,他确实不知道。 “那先生,我能在出去之前先跟着你吗?”那姑娘倒是再接再厉的很是诚恳,眨着一双水眸楚楚动人的看着江云停又问道。 “你随意。”你随意,反正你的腿又不是他能管得住的,况且他一直去的都是些找死的地方。 江云停突然想起了邢柯憨厚老实的面容,人可是亲眼见证了他的找死路程。 “谢谢先生!”那姑娘还以为他这样说是同意了她跟着,顿时一双水眸变成了星眼。 “我叫路微微,先生怎么称呼?”路微微笑了笑问道。 江云停顿了一下,勾了勾唇角道:“江时风。” 路微微忽而见帅哥一笑,被拨动了几下心弦,瞬时有些找不到东南西北:“江时风,真好听的名字,你笑起来也挺好看的!” 江云停不想用真名才编的名字,没想到听到别人念出来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感觉了,给他别扭的不行。 “先生,我们该怎么从这里出去。” 花痴是一回事,出去又是另外一回事,路微微觉得,她可以在寻找出路的过程中跟帅哥打好关系,等出去以后,在利用所得信息对帅哥尽情勾搭。 不过,想象总是饱满而痴心妄想。 “这里的游戏,会死人。”江云停进房间之前淡淡的丢了这么一句话。 江云停既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老实人,也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君子,更何况男女有别,他能做的就剩提个醒了。 他回到了刚才的房间,如果推断没有错的话,应该是每个人都被分配了一间单人房。 说起来,其实上一个游戏的难度其实没有那么大,只不过几乎所有玩家都是第一次进入游戏,所以对通关的要求有盲目性。 上一回的那个游戏里面,房间比这回的少,但是如果一开始就是十个人分头行动找线索的话,就算会遇到危险,通关的难度也会降低很多,而且最后成功活下来的人肯定也不止那几个。 这一次,同上次有些相似,仍旧有哭哭啼啼的新玩家,同时还有一些表面镇定的老玩家。 路微微应该庆幸她是个胆子还算大的人,不然就算她再怎么哭的梨花带雨,江大帅哥也不会搭理她。 如实来说,江云停还不算明白这个游戏系统的设定,只是通过上一回的经历,联想到了一个有些残酷的事实。 老玩家如果想要通关,就必须的主动去找游戏场景里的线索,但是场景里肯定会有未知的危险,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能去探路。 由于玩家之间都是非亲非故的陌生人,游戏目标又一致,所以老玩家可以通过自己对游戏套路的掌控,引诱新玩家变成排除危险的“小白鼠”。 况且人这种东西,自己性命堪忧的时候,忠义良心都是狗屁,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江云停是个置身事外的人。 这次的游戏世界,天黑的很快,江云停大概在房间里呆了一两个小时,夜幕就落到了屋顶,像遮天大网一样,把整个房子都兜进了黑里面,夜色浓稠的像是一方无尽沼泽地。 外面世界的时间跟游戏里面的不一样,所以他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皎洁的像假的一样的月光透过床头上的天窗照进屋里,江云停躺在小床上,指尖一下一下点着手腕。 他在数时间,这里的天色诡异,所以时间肯定是个重要节点。 大概一千六百下左右的时候,他听到木质的走廊外传来清晰的敲门声。 “咚,咚,咚。”很缓慢的敲门声,一点儿脚步声也没有。 江云停顿住手指,没有动作,继续听着外面的声响。 “沙沙”有衣料摩擦的声音传来。 在江云停看不到的门外,一个穿着红色洛丽塔裙子的娇小身影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爬在地上,她的头发金黄,手指白细,她趴在门缝边,一双乌黑的没有一丝白色的眼睛盯着房间里的小床,看到小床中间的身影,她咧了咧嘴角。 细白的手扒到了门上:“咚,咚,咚。”又是三声缓慢的敲门声落,她全黑的眼珠缓慢的动了动。 江云停侧着头盯着门口,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就当他以后还有第三次敲门声的时候,门底下的缝里传来说话声。 “你看见我的梳子了吗?”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她说话很慢,话音尾巴吊着幽幽的腔,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诡异又阴森。 她匍匐在江云停的门前,眼珠子死死盯着房间里的小床,问完话后,她嘴角的笑意更加浓烈了。 江云停还是没有动作,更没有跟她搭话,安静的躺在床上听着自己有些快的心跳。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来。 “嘻嘻~”随之是一声阴森又娇俏的轻笑,趴在门缝里的乌黑眼珠子又翻了一下,露了些红色,她咧着嘴角,乐此不疲的敲着门——“咚,咚,咚……” 也不知道这样过去了多久,江云停就在这种敲门声中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了,时不时的还能隐约听见几声嬉笑。 随着浓黑变淡,夜色里的声响渐渐的都消失了。 ☆、长发姑娘2 黑幕渐渐褪去,月色如同被收回的礼物一样一时不见了踪迹,暖光色的光线从天窗慢慢透进来,照到了江云停的床上。 房间外的走廊上,随着一声伴着恐惧的尖叫,响起了纷杂的人声和脚步声。 江云停皱着眉头下了床,他朝着门口看去,发现了门缝下面渗进来了一滩红色的液体。 浅浅的血腥味随着感知渐渐地在他的嗅觉中漫开,他避开那一地鲜血打开了门。 门口围了几个玩家,还有一脸紧张准备上前敲门的路微微。 “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江云停象征性的扶了扶镜框:“死人了?” 一旁正要开口的其他玩家要说的话顿时被抢,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对,你隔壁房间的玩家死了。”路微微回答道。 跟口水过不去的那人短暂地平复了自己的分泌系统,马上又接着说:“我们现在正在查这件事,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江云停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听到了。” 宋晓峰被他那一眼看得突然有些紧张,按耐住了别的又开口问道:“什么声音?” “敲门声,小姑娘说话声。”他如实答道。 “真有这声音,这也太恐怖了!”一旁的路微微一脸的不敢相信。 江云停看了看脚下踩的血色,和完美避开他门口淌的血的看客,顿时皱了皱眉。 “麻烦让开一下。” 路微微动作数一数二的麻利,连忙扒开了几个玩家,让路的同时成功的挤到了离江云停最近的地方。 趁着空隙,江云停往隔壁那间瞟了一眼,门口也围了许多玩家,看样子淌的血比他这里还多,他走了过去,一群人跟着跟看热闹似的。 “为什么你听到了声音却一点事也没有,而你隔壁的玩家却死了?”一直走在宋晓峰旁边的男人突然开口,话锋尖锐。 “不知道。”他淡淡回答完,停在了昨夜死的玩家的门口。 胆子小的都在门外象征性的站着,有两个胆子大的进了屋里将尸体挪到了众人视线里。 江云停很高,不用挤到前面也能看到屋里的尸体。 那是一具男尸,下身被整个切断,暗红凝固的血色包裹着筋肉,还有断裂的骨头清晰的显露出来,参差不齐的切口很大,还在不断流着血,鲜红色的肌理还流着各种颜色的液体,让人看了犯恶心,看见这一幕的玩家们承受不住的已经躲到一旁开始吐了。 几个胆小的没敢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不算多人群一散开,死者门前一片敞亮。 江云停还好,毕竟也是见过拿着砍刀的腐烂尸体的人。 他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门口那一滩血色不远的地方继续看着屋里。 不知道屋内的两个玩家是看见了什么,骂骂咧咧了几声才把那尸体给彻底摆到众人视线中来。 江云停这次看清楚了尸身以上的部位,男人的脸上,从一双眼睛中间那部分切开,连带着诸多毛细血管的眼珠子都给切成了两半,血浆和脑浆融成了红黄不明的东西,红中带粉的人脑从侧面流出来了一地,碎肉掺着脑浆从耳朵里灌了出来。 又是一阵更加强烈的呕吐声在身上响起,屋内的两个玩家看清楚这惨状也有些忍不住,叫骂着污秽不堪的脏话就踱出来了。 看样子应该是老玩家了,出来的时候还跟江云停对了一眼。 “不是新人吧?”先出来的男人带着不怎么好的脸色问道。 江云停没有回答,抬步跨过门口的血液走进了屋里。 他走近了那尸体旁,看清楚了两道切口上的形状,像细小的齿状物。 他收回视线环顾了一番房间四周,跟他房间的摆设是一模一样,屋子里最显眼的除了那张睡觉的床就是床头的梳妆台。 上面依旧有一把小梳子,梳子齿缝间缠着几根金色的头发。 江云停拿起了那把梳子,仔细看了看。 宋文志看着他的动作,突然明白了什么,又进了屋里。 “所以凶手是拿梳子杀人的?”他问道。 江云停把梳子放回了原位:“大抵是。” “你是隔壁房间那位?”宋文志继续问。 “昨天夜里,门外有敲门声。”江云停只说了一半实话。 刚才问他的宋晓峰一看就是个新手,没什么心思,所以他多说了两句,但现在面前这个老玩家,指不定打着什么算盘。 “敲门声?还有呢?”确实,他也不相信江云停如实交代了。 “后来我就睡着了。”睡着了,所以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说完就转身出了房间,一点儿也不想跟人多说了,正要跨过门口那滩血色的时候,忽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掌牵着一拽,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就被人带着闪进了他自己的那间屋子的床上。 还好来人记得江云停不喜欢沾上血那玩意儿。 “砰!”随着一声关门的响声落下—— “我有没有说过,让你不要再回来了!” 他一只手把江云停的手腕死死禁锢住,整个人欺身扑在他的身上,深邃的眼神里面有怒意、有悔愤,斑驳复杂。 江云停看着那双眸子里的所有情绪慢慢地变成了歉疚。 他没有反抗挣扎,保持着两个人之间奇怪的姿势道:“我们认识吧——” 密密麻麻的吻从唇上落下,说不清的情绪争着抢着挤到了齿缝之间,清晰又凌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荒唐又理所当然。 他慢慢离开江云停有些温暖的唇齿,松开了他的手腕:“云停,云停。” 轻轻唤了两声江云停的名字,俯身将眸子埋在了他的脖颈之间。 “送我进医院、接不通电话、删除我所有消息的人都是你。” 他任由申时风跟他的肢体接触,说是任由又有些放纵。 “是。”申时风低声回道。 “家里的拖鞋,水杯,牙刷多出来的一份都是你的。” “是。”他从江云停的脖颈间抬起头来,又问道:“我知道我瞒不住你,但是你为什么还是要回来?” 他起身坐到了一边,别过了脸去。 “我从来没有想过回哪里来,到哪里去,是这个游戏非要选择我进来。”江云停低沉着眸子道。 方才一阵动作鼻梁上的眼镜已经滑到了鼻尖上,他有些不悦的摘了下来,准备从床上下去。 却被旁边的男人一把抓住:“我以为是你自己要来的…对不起。”他顿了一顿,埋着头,深邃好看的眸子落了些阴影。 “你到底是谁?”江云停咧过头问他。 “申时风,你的同居爱人。”他说的时候,有些藏不住的欢喜。 江云停别过了脸去:“我不记得了。” “我知道,我记得就行了。” 江云停转过头来看着他道:“我是说,我并不记得你跟我有什么关系,也不记得、我对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感情。” 他眼神诚恳,没有什么闪躲。 申时风迟疑了一刹,又笑道:“我知道。” 江云停没有说话,他忽然想起来刚才那个有些猝不及防的吻,他并没有躲开,他有些懊悔。 “对不起。”他道。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申时风问。 “因为我觉得我暂时不是很需要感情这个东西,但是我需要你帮我弄清楚我忘记的事情,所以很抱歉。”江云停没有看他。 他哑然,带了丝苦笑:“没关系,不过之前的事情,我并不想告诉你让你想起来,所以,也请你原谅我的自私。” 他站起了身,肩膀还是一如既往的挺拔,如同守卫边疆的军人一样站在江云停面前。 “为什么?”江云停皱着眉头问。 他不喜欢抓不到实物的感觉。 “我对你……”他深邃的眸子里包含着江云停皱着眉头的样子,平时向上翘着的淡薄眼尾此刻有些不悦。 “不好意思,我并不需要这样隐瞒的感情。”他刻薄寡淡的说道。 申时风没有让他觉得为难,就算亲耳听到这样直白伤人的话,也是轻松的笑了笑:“你要小心,危险的时候我会出来。” 他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门,背过去的那一刹那,笑意全无,深邃又迷人的眸子里,只剩了一汪暗色。 他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也以为他做好这样结果的准备了,但实际上,爱意如刀,意有多深,刀割有多狠。 他听得了狠话,但心里还是疼的厉害,可,这就是他的归宿。 他走向了一片黑暗里,将身形彻底掩了进去,没有人知道他藏身何地。 江云停闭上眼睛,掐了掐眉心,拿起一旁的眼镜架在了鼻梁上。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 他扯了扯有些乱的领口,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你没事吧?”是路微微那个姑娘。 “没,怎么?”江云停还以为她这么紧张,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就是我刚看你急匆匆的进了屋,半天什么响动也没有,就想来问问。” 所以,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看不见申时风的存在。 “昨夜,你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点了点头问道。 “没有,天黑不久我就睡着了。”路微微如实回答道。 “你有没有动房间里的那把梳子?” 路微微马上说道:“没动,我惜命很,除了睡觉什么也没干。” 他大概有点思路了,昨天晚上那个声音问他,有没有看见她的梳子,他没有回答,白天也没有碰那东西。 而今天早上发现的尸体上,切口都是梳子的齿痕,所以,被选中杀害的关键很可能就是房间里的梳子。 不过他还有件事情需要去确认,他越过路微微朝着走廊往大厅里走去。 有几个玩家聚集在大厅之中商量着什么事情,其中就有先前遇到的梁晓峰和宋文志。 路微微跟在他旁边问:“来大厅做什么?” “问问他们都有没有碰过自己房间里的东西。” 路微微当下明白了自己的作用,立刻传话道:“你们有没有动过房间里的东西?” “没有。”梁晓峰是最快回答的,紧接着其他几个玩家也摇了摇头。 ☆、长发姑娘3 江云停没有再开口,抬眼朝大厅角落看了看。 这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所有房子的装潢和构造都差不多,大厅四角都是暗角,墙壁两边都陈列了一张桌子。 之前的那个游戏里,还有线索让他们去找,现在这个地方只有这么点儿一块,提示的东西少之又少。 江云停走到了一方暗角的墙边停下,墙壁平整着刷了暗红的漆色,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其他四个角也是一样。 所以,这次的游戏并不是玩家找到了游戏关键就能通关,而是还要等线索自己出来? 目前为止,只有江云停一个人知道的线索最多。 天色黑下来半个小时之后,游戏npc就会出来,那是一个找梳子的小姑娘。 由于没有线索,大家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江云停关上门,转身视线落到床上的时候,眼帘里撞进一袋面包,他有些迟疑,又看了看四周,缓缓开口道:“出来吧。” 身后传来脚步声,高大的男人有些拘谨地停在了离他几米之外。 游戏里的玩家在游戏进程中并不会感觉到饿,这能省去很多麻烦,但现在这个面包就显得很多余又让人为难了。 “我不饿。”江云停坐在床上看着他说道。 “我……”他知道他不饿,但他还是想给他。 江云停扶了扶眼镜无奈的挑了挑眉。 “你很喜欢这副眼镜?”申时风问。 “还行。”他淡淡回道。 空气中弥漫了沉默的尴尬,江云停属实有些头疼这种局面。 “那我先走了,你叫我我再来。” “慢着。”江云停叫住了他。 申时风顿在原地,一时静止下来,像一个听话的大犬一样等待着江云停的发号施令。 “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游戏系统里?”他有些尖锐,但很诚恳。 “我……对不起,请原谅我不能如实回答你。”他低下了头,有些为难地看着江云停。 “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他没有强人所难,换了个问题。 “准确来说,是现实世界的三个月之前。”三个月之前,也就是林翳所说他失踪的时候。 “你到底是游戏里的人、还是现实世界里的?”他继续问道。 “我们是在现实世界里认识的。”他避开了直接回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有些失真的月光慢慢照进了屋里里,屋里没有灯,透着月光刚好两人都能看清对方的脸。 江云停看着那双深邃的眸子有些失神,心里有些陌生和熟悉争斗的复杂。 他侧了侧头,别过了眼睛:“天暗了。” 金属的框架被月光反射出更为银亮的白色,纤细的镜架在他的眼尾勾勒出细长的阴影,夜色深处,那双眼睛更单薄了起来,却又有着一种让人沉溺的迷人特质。 “我不想走了。”申时风轻轻地道,有些放手一搏的固执。 不想走就不走,他江云停也没那个本事把你强行赶走,他也承认他打不过。 江云停默然,侧身躺到了床上,背对的一侧还放着那个有些丑的面包。 申时风勾了勾好看的唇角,把那个面包拿起来放到了床头的妆台上,换自己占据了那一两三分地。 江云停本以为这人真是个君子,没想到对方表面一副忠实大狗形象,现在都敢随意爬他的床了。 听到背后响动顿时眉头一皱,正转了过身想让他下去,眼里忽然在床头的窗户上瞥见了一双全黑的眼珠子。 那双眼睛刚才一直在死死盯着他,嘴巴咧着诡异的笑,一头长发凌乱缠在看不清的脸上,他心里猛地漏断了几拍,闭上了眼睛。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抚了抚他的脊背,鼻梁上忘记取了的眼镜缓缓被人摘下,内心的紧张让他此刻清晰的嗅到面前男人身上的淡淡墨香。 一个游戏里的东西,为什么会沾了一身纸墨清香?他这样想着,心下渐渐平复了下来。 夜很静,静到两个人的呼吸交缠的节奏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咚,咚,咚!”缓慢而熟悉的敲门声响起。 江云停已经有些习惯这个节奏了,但是脊背上安抚的手掌让他有些贪恋。 他睁开了眼睛,兀地跟申时风对上,对方抬着另外一只手替他遮住了床头窗户上的视角。 “咚,咚,咚!”又是三声敲门声起。 “谢谢。”他低声说道。 申时风放下了手,好看的面庞上沾着有些满足的笑意:“睡吧。” “咚咚咚!”这次是有些急促和怒意三声敲门声。 紧接着门外的阴森的少女声音传来:“你看见我的梳子了吗?” 她还是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匍匐在门口的地板上,一双黑色的眼珠子在门缝底下死死地盯着房间里、床上的两个凸起身形。 没有听到房间里有人回答,她挣扎着从地上扭曲的爬了起来,她的身下没有腿,一头金色的长发拖到了地上。 每落一个地方,都留下一滩血迹,她似乎很高兴,兀自在笑了几声:“嘻嘻,我知道你在房间里,我会进来看你。” “沙沙”的布料摩擦声渐渐消失远去,门外门内又陷入了沉寂,仿佛这个游戏里就只有着江云停一个玩家一样。 他忽然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回答门外的那个声音,他望向身旁的申时风—— 只见了一双黑色眼睛,嘴巴咧开着:“嘻嘻,我说过我会进来看你的。” 那一刹那,江云停的心跳如同失控了一样,耳膜里滚动的血液响声快要穿透他的听觉神经,他好像聋了,但小女孩儿的声音依旧清晰的传到他的耳朵里。 “我只是想要找回我的小梳子,你看见它了吗?”她有些伤心,黑色的眼睛里挤出了几滴红色液体。 “你是谁?”江云停逐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是玛塔。”她眨着眼睛说道。 “玛塔又是谁?”江云停又问。 “玛塔是罗斯特村里最漂亮也最善良的长发姑娘。”她有些自豪。 “你找梳子做什么?” “你们把我的梳子藏起来了,我要梳我的金色长发,它快要把我缠住了。” 她说着脸上已经缠满了金色的头发,唯独剩了那双黑色的眼睛在外面,长发越勒越紧,快要把她的脸四分五裂,她的眼睛流了更多的血出来,,突然她凄厉的尖叫了一声,猛地朝着江云停扑过来—— “云停!”如雷贯耳的心跳声震得江云停脑袋里只剩了朦胧一片,尖锐的轰鸣声直直捣着他的耳蜗,他模糊听到一些音节,继而又看到了申时风的脸。 对方很紧张,修长的手指捧着他的侧脸,嘴里不断在喊着什么,看唇形,大抵是他的名字。 他拨开了那双手,又像往常一样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眉心,他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那双黑色的眼睛盯着他的样子。 申时风半蹲在了他的身前,握住了他的手指。 “没什么事,暂时听不到了而已。”江云停轻轻出声,安抚着面前紧张的男人。 男人听到这话,陡然满眼懊悔,他嘴唇翕动:“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他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还是柔了柔语气。 不过,现在奇怪的是,为什么玛塔能够悄无声息的进来房间里,并且代替了申时风的位置,又没有杀他也没有伤他,只是让他莫名其妙的听不到了? 申时风握了握他的手,慢慢说道:“她可能有重要的线索告诉你。” 江云停读懂了他的唇语,心下渐渐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我就不躲起来了,你不用担心别人,他们看不到我。”这个,江云停早就知道了,他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天,渐渐的又开始转亮了,除了屋子里的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保留夜里发生了痕迹。 屋子里的人渐渐都走了出来,随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乱—— “咚咚咚。”有人敲起了江云停的房门。 “有人在敲门。”他说道。 江云停走到门口开了房门,这次,他的房间门口和门外都没有血迹。 “你没事儿吧,那边又死人了,我看你一直没出来就想过来看看。”路微微有些担心的说。 江云停倒是看出来了死那个字的发音,不用多想就知道昨天晚上肯定又其他人出事了。 他点了点头,朝着人群那边走了过去。情景有点类似昨天,尸体上的伤口部位跟昨天那具男尸一模一样。 先进去屋里查看的玩家依旧是昨天那两个人。 宋文志看到门口的江云停,有些目的性的朝他走来,毫不避讳的说: “我知道你昨天说的信息不完整,但是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人了,你把线索共享出来,大家的命就能多有一份保障。” 他话说的太多,江云停来不及看清楚,连着申时风在一旁给他解释了半天,他才彻底理出个头绪来。 这人,是明显让他当靶子,还给自己弄了个顺水人情担着,见江云停迟迟不回答,宋文志有些急了,又说道: “你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大家都在一个游戏里,说出来对你也没有什么损失。” 他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在一旁听着的其他玩家也有些不满了,谁都不是圣人,但谁又都想活命。 江云停顿时皱了皱眉头,他好不容易弄清楚一句对方说的什么,正准备回话,对方又给他堵了一句,还有完没完了? “大叔,你是在道德绑架吧,还自己做老好人,一把年纪了能不能积点德啊你!”路微微终于没忍住,暴脾气的小丫头片子说起尖酸话来,也没输过谁。 主要是,人家一大帅哥,对她还挺照顾,这时候被人当众矢之的,怎么着她也看不过去。 趁着这个空隙,江云停终于弄清楚了宋文志说的话。 “敲门声,小女孩说话的声音,之前跟别人说过,没什么好隐瞒的。”江云停不紧不慢的说道。 站在一旁的申时风看了一眼宋文志,指尖抚了抚江云停的手背。 “你跟别人说过——啊!”也不知道他又想作什么幺蛾子,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整个人就一下子跪在了江云停面前的地上。 在场玩家除了暂聋的江云停,几乎都听到了骨头清脆的声响,不过他似乎是早有预料,朝着申时风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朝他点了点头—— “这位先生昨天就跟我说过了,只不过他没有义务告诉所有人这些,我也没有权利将别人慷慨告诉我的消息散播出去。” 这话说完,站在后面的宋晓峰还有些紧张。 而且看样子,他开口前应该还做了一番慎重的心理建设。 江云停突然觉得,他有点像邢柯。 都怪第一个游戏的时候,那孩子心理承受能力太弱,好多次连带着他一块儿给影响了,他还从来没遇到过感染力这么强的“气氛渲染”种子选手。 “他们都该死,他们都是罪人!” 江云停正想着,忽而耳朵里撞进一句恶毒的少女的声音。 他抬眼朝四周瞧,除了都是第一天就见过的玩家,并没有发现什么其他奇怪的人。 他拉了拉申时风的袖子,准备先回房间里去: “他们真该死!你知道为什么我那么喜欢我的头发吗,因为那群家伙许了愿,现在他们的愿望实现了,就该死了!”那道恶毒的少女声又在他耳畔响起,仿佛人就俯在他的耳边。 ☆、长发姑娘4 申时风大概察觉到了什么,反手握住江云停的手,跟着他一起朝着房间里走去。 “哎!你要回房间吗?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路微微看他有些匆忙,连忙问道。 “晚点再说。”他语速比平时快,脚下的步子也分毫没有停下来。 “你也该死!你也该死!”少女尖锐的声音直戳他脆弱的耳膜。 原本就不见声音的听觉现在仿佛变得更糟了,他紧皱着眉头在进房间的那一瞬狠狠推上了房门。 他脸色有些发白,紧接着又靠着房门慢慢蹲了下来,一只手掐着眉心,露出了有棱有角的眼尾。 忽而,一双手轻轻的捂住了他的耳朵,他被这动作惊的抬起眼帘,看见申时风单膝跪在他面前,眼神里一览无遗的担心,他动了动嘴唇,说道: “这是通关的线索,所以我不大能阻止她,很疼吗?对不起。” 江云停本来被那尖锐的叫声刺的有些迷瞪,就算看着他嘴唇在动,也没有仔细去分辨他在说什么,唯独就看懂了那句道歉的话。 他心里有些烦躁,更多了费解:“你为什么总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我?你根本不用对我有什么抱歉,因为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样下去只会让他更加为难,他本就不记得他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现如今他心里没有实地的这一团谜蒙、在他和所有人的联系之中架着让他心里一刻也不能放松,紧接着又横空出来了一个什么都不能说还自称是他爱人的男人。 他并非是故作扭捏,只是这种只有他一个人、处在一个混沌芒昧角落的感觉,让他觉得他自己就像一只任人摆弄的蝼蚁。 一个人在未知的所有东西面前怎么可能没有恐惧,哪怕眼前的这个男人待他的眼神不假,但谁能保证他的身后就不是一个更让人惶惑的深渊呢? “你根本不用记得什么,都是我自愿的。”他低着眸子说道。 “相比于那个只让我听到她声音,我更觉得你的出现让我困顿。”他推开了申时风放在他耳边的手,起身走去了床边坐下。 申时风有些错愕,好一会儿才从原地站起身来,他走到了江云停身前半蹲下,有些懊悔的说道: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如果你觉得没有安全感的话,那等你之后能听到了的时候,我再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江云停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有些愧疚,这种莫名的情绪让他有些慌乱,他别过了头,轻轻应了一句:“好。” 申时风听到他的回答后,才舒缓了好看的眼角:“刚才你听到的声音说了什么?”他问。 现在是只要江云停弄清楚了游戏线索,再成功通关就应该能够恢复听觉,什么隐瞒也只能等那时候再一一揭开。 “她说玩家许了愿,他们该死,我也该死。”听到最后半句,申时风的眼神暗了暗。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长发姑娘玛塔的故事?”申时风问。 “昨天夜里,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就叫玛塔,还提到了一个叫罗斯特的地名。”江云停确认道。 “这个故事里,玛塔住的村子就叫罗斯特,罗斯特里的人都以金色的长发为美。” “她说,她是罗斯特最美丽的长发姑娘。” 申时风点了点头:“罗斯特每年都会选出一位最美丽的长发姑娘,这位姑娘会得到罗斯特所有青年的喜爱,更是他们每个人心仪的求婚对象。” 可奇怪的是,为什么罗斯特所有青年都会爱上一个姑娘,并将她作为求婚对象? “这是罗斯特的旧俗,罗斯特青年们的妻子,一定要是位金色长发的姑娘,最幸运的也是能够娶到公众所选出来的最美丽的那一位,当然,这也是他们所有人的愿望。”江云停分析道。 面前的男人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江云停继续分析道:“罗斯特里除了玛塔还有其他许多姑娘,但是所有青年们只想要娶最美的那个,看到青年们为了玛塔争得头破血流,其他的姑娘都心怀嫉妒。” 他顿了一顿,看了看申时风,准备等他点头,但是这次对方摇了摇头。 “当罗斯特里最美丽的长发姑娘嫁给了自己心仪的青年后,罗斯特又会再选出一位新的长发姑娘。”说到这里,他停住了。 “没了?”江云停有些怀疑。 “你忘了上一段吗?”他提醒到。 罗斯特最美丽的那位长发姑娘,会成为所有的青年们的心仪对象,但这里,并没有除开已婚的青年们。 娶到一位美丽的长发姑娘只不过是他们每个人的愿望而已,只要是最美丽的那位长发姑娘,那都是他们的心仪对象,但已经同他们结婚了的姑娘,就已经不会是公众认为的最美丽的那位了。 “所以,结了婚的姑娘往往被弃作敝履,眼睁睁看着当初对自己至死不渝的男子重新爱上别人。” 这什么破村子,一村子男人都是看脸的渣渣,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朝三暮四。 “这个故事很短,罗斯特也只是个传说,我们刚分析了很多它之前没有写出来的东西,但是关于玛塔的故事,还是得那个声音告诉你。”申时风伸手抚了抚他的眼尾。 江云停忽而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给弄的一愣,有些凉的柔软指腹同他的眼角的敏感皮肤摩擦着,他动作很轻,让江云停直接忘了作出反应。 直到任何触感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他才稍微回神。 不是他太好哄,是他本能反应不想反抗,而且与面前这个男人的所有接触,都让他觉得熟悉又眷恋。 “刚才那位路小姐说找我有事情,我去看看。”他转移着注意力。 申时风看着他笑了笑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江云停有些尴尬的扶了扶眼镜,走出了房间。 “咚咚咚!”路微微听到这三下敲门声心里一跳。 江云停跟她说过,夜里他房间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她看了眼窗子外透进来的白光,正打算出声询问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江云停的声音:“是我,江时风。” 站在一旁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念出这个名字的申时风,意味不明的弯了弯唇角的弧度。 路微微一听到这声音,立刻就松了口气,她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听见敲门声就有些紧张。” 那你每天早上还不定时的去敲他的门呢,他每天晚上不知道被那黑色眼睛的小姑娘敲过多少回,他说什么了? “没事,你想问什么?”江云停被她请到房间里。 房间都是一模一样的,除了一张床上能坐人,也就剩床头梳妆台那有张凳子了,就是没人想着要去试试。 “这个游戏不需要找线索吗,那我们该怎么通关?”她问。 “这个游戏的线索由游戏npc给。”江云停淡淡道。 “游戏npc?可能我们并没有遇到可以给线索的npc。”路微微一脸茫然。 江云停这两天半夜被鬼找上敲起门的苦他说不出。 “女玩家暂时应该不会有事。”这两天死的都是些男玩家,而且根据那个声音告诉他的内容和罗斯特的故事来说,这个游戏npc憎恨的也都是些男人。 “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路微微松了一口气又继续问道。 “这两天死的两具尸体都是男人。”他没有细说。 “好吧,对了,你总是朝这个方向看做什么?”路微微伸手指了指她的耳侧,那是申时风站着跟他对唇语的地方。 “耳坠很别致。”江云停看着她耳朵上的五角星镂空耳坠淡淡解释道。 江大帅哥倒是一本正经的扯谎,听到这话的路微微却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朵上耳坠:“谢谢。” “不用,天色暗了,我先回去了。”江云停看了眼窗外。 “好,麻烦您了。”路微微冲他笑着说,随手还撩了一下耳边的秀发,露出了那颗镂空的五角星耳坠。 申时风顿时就有些急切地拉过了江云停的手指,转身就朝着门口奔去。 直到进到房间关上了门,江云停才开口问道:“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是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 申时风摇了摇头:“不是线索,她很喜欢你。” 他沉着眸子,仿佛再说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她喜欢我又不会吃了我,你担心这做什么?”他只是觉得这样挺没有理由的,并没有想太多到别处去。 “我……我不喜欢别人也对你有那个心思。”他极为认真地道。 他还挺脸大,别人的心思他管得着么他。 江云停默然,扶了扶眼镜扯开了话题:“你也不知道这个游戏里的线索发展吗?”他问。 “知道,但是我怕我如果告诉了你,这个游戏的设置崩溃,系统又会生出什么其他我无法掌控的变故,我不能冒着个险,像现在这样,我能护着你。”他也怕所有事情脱离他的预料。 江云停点了点头,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得暗了起来,月色重新代替了有些刺眼的亮黄光晕。 “你说她为什么非得晚上过来敲我的房门,白天还要在我耳边说那些话?”江云停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语气之中有些正在冒出头的疑惑。 他话刚落,申时风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二人就听到一阵熟悉的敲门声:“咚,咚,咚。” ☆、长发姑娘5 江云停看向门口:“我们是不是理解错了?”他冲申时风说道。 “我以为不告诉你游戏设定的展开就不会生出变数了。”他有些懊恼。 “咚,咚,咚。”门外又响起三声匀速的敲门声。 江云停顺着心里的想法,抬头看了一眼天窗上,但那里空荡荡的,他什么东西也没有看见。 他心里疑惑,刚好落下眼帘的那刻,天窗上又露出了那张睁着黑色眼睛、头发紧缠的脸,她死死盯着房间里的江云停。 “她在上面,别看。”申时风打断了江云停又要抬头向上看的动作。 “看来我们推测的故事的漏了些什么。” 申时风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天窗:“她走了。” “咚,咚,咚。”门外的敲门声依旧在继续。 屋外扭动的红色身影有些乐此不疲,边敲着门边翻动着那双黑色的眼睛:“嘻嘻,我叫玛塔。”她说道。 江云停看着门外,他忽而发觉他能听见屋外这个玛塔的说话声。 “我知道你叫玛塔,你昨天跟我说过了。”江云停冲着门口说道。 外面响起衣料摩擦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阵幽幽的笑声:“嘻嘻,我还告诉你什么啦?”她语气欢快,很明显能听得出来她在笑。 门缝下面的那双黑色眼睛闪着红色的莹亮,眼珠子瞪着,只有一片僵硬。 “你还说,你是罗斯特最美丽的长发姑娘。”他话音刚落,门外的动静都不见了,这样的环节已经发生过一次了,他心下猛地一跳,抬眸看向了一旁申时风的方向。 瞳孔里撞见的还是那双深邃的眸子,他微微松了口气。 申时风察觉到他的反应,有些担心的问:“昨天你是不是睁开眼睛看我的时候,撞见了她?”他有些拘谨的握了握江云停的手指。 江云停刚想点头,余光里忽然瞥见了那双熟悉的黑色眸子,红色衣裙的长发姑娘,她坐在床头前的梳妆台上,手里拿着镜子旁的那把小梳子,一边梳着她的长发,一边咧着嘴角死死盯着江云停。 他手指上的触觉在他慌张的那一刻悄悄消失不见了,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他和玛塔。 “你喜欢我的长发吗?”银白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一双黑眸像一只盯着猎物的野兽,她问着手上的长发却越梳越多、越梳越多,直到又缠上了她的脸,勒紧了她的眼珠子。 她没听到回答,又断断续续的接着问道:“你喜欢我的长发吗?” 江云停看了眼那缠成丝线的杂乱头发,否认道:“不喜欢。”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开关,那些头发突然就停止了紧缠,慢慢从玛塔的脸上退了下去,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露出了她那双黑色的眼睛。 “你听过罗斯特的故事吗?”她有些难过的问。 “听过。”江云停回答道。 “他勒紧了她们的脖子,把匕首一次又一次的插在了他们的身上。” “那是什么?”江云停不解的问。 “那是——” 那是一个封闭的小房子,幽暗的环境让人觉得空气稀薄,月光从窗子外面进来撒在地上,照亮了小玛塔的红裙子。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里面的小屋子里传来了细碎的响声,像是不小心碰到了装着葡萄酒的木桶。 小玛塔踮起脚尖轻轻走了过去,门没有关紧,留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她刚好可以看到里面的光景—— 银白色的光下,一个女人被捆在地上,脖子被上面的一根皮带勒得上扬,她身后阴影处正跪着一个男人。 男人的手上就牵着皮带的另一头,他嘴里还在不听念叨着什么。他说:“对不起啊,真的很对不起,但是我也很爱她,你知道的我爱她,就像当初我爱你一样。” 忽然,他抬起另一只手,露出了手中握住的森白利器,刀刃被月色反射出来的白光晃到了玛塔的眼睛,她紧紧捂住嘴,但还是发出了一声响动。 “谁!”屋子里的男人问道,他有些不放心,将地上的女人拖着走到了门口,打开门朝着外面望了几眼,玛塔捂着嘴巴躲在了视线死角里,身材娇小的她并没有被男人发现。 “喀吱”门再一次被男人关上,又是一阵拖走声传出来。 玛塔捂着嘴、满眼泪花,静静的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声音。 几下刀刃刺入肉、体的声音模模糊糊,但她想也想得到,那刀是怎么插进人的身体、把血花儿带出来喷洒到了多高。 屋里的那个男人,肯定被沾了一身红色的液体,他甚至可能怀了些解脱,脸上布满了笑容…… 江云停的呼吸一窒,眼帘里又撞进了那双黑色的眼睛,就在刚才这双眼睛露出着恐惧,含满了泪花。 “那男人是谁?”他问。 “是我那亲爱的父亲。”她笑着说。 “那个女人又是谁?”他又问。 “是我那可怜的继母。”她依旧笑着。 “你的母亲呢?” “她像我那可怜的继母一样,被我那亲爱的父亲给宰了。” “为什么他要杀死她们?” “因为他想要娶罗斯特最美丽的长发姑娘,所以他的妻子不能活着。” “你呢,你是怎么死的?” 他似是问到了红裙子玛塔的痛脚,她开始尖叫起来,她疯狂的拽着自己的头发,并拿起了梳妆台上的镜子和首饰盒朝着江云停砸去。 他顺利躲开了飞过来的镜子,却被接着的梳妆盒的棱角给刮到了手背,一阵刺疼过后他在手上摸到了些黏湿。 但是他现在可以确定,这几天游戏里死的人,并不是面前的这个玛塔杀的了。 他又问道:“你知道这里还有另外的两个你吗?” “嘻嘻嘻~嘻嘻,我知道呀!”她又恢复了平静,坐在了梳妆台前笑着说。 “她们是谁?”他刚好问出这句话来,就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尖叫,不是来自玛塔的。 他猜错了,不,应该说现在的猜测才是对的,事态的正轨他已经摸到了。 他看向门外,再转过头来的时候,梳妆台前的玛塔已经不见了。 刺眼的光从天窗口照射进来,他被晃的闭了闭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就被一个宽阔的身躯揽进了怀里。 “我很担心你,但是我想,她应该有线索能告诉你,对不…”他稍微顿了顿,收回了剩下的那个字。 江云停看不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只感觉得到靠在他肩膀上的下巴动了一会儿。 “你说什么?”他问道。 之前申时风抱他,他还能主动推开,现在这反应能力基本已经退化了,愣是等了申时风自己松开他。该提一句的是,他自己压根儿没怎么注意这事儿。 “我很担心你,但是…你手怎么了!”他动静挺大,脸上凝重的情绪太过,要不是江云停眼睛还没瞎,由着他这个动静,怎么着也得以为他自己手上是漏了个洞。 “没什么大碍,就是划了一道口子。”江云停从申时风手上把自己的爪子给夺了回来。 “她伤的?”申时风又把他的手给握了回去。 “没,就我自己不小心。”江云停不是刻意要隐瞒什么,只是面前男人的表情,已经很明显的表达了出了严重的情绪,他这游戏通关还需要线索,怎么也得拦着。 “你……”他似乎叹了叹气,弄得江云停挺不好意思的,提了口话音就准备吐出来安慰一番,结果眼睁睁的撞见面前这个高大伟岸的男人,低头舔了舔他手上的伤口。 江云停惊得差点儿连自个儿的眼珠子、都快要呆不了他那眼眶子了。 酥麻温软的触感从手背传到手心,从手心溜进心底,一路酣畅淋漓地在江云停的感官之上撒开了欢儿。 直到他手背上的血迹全部都被清除干净,申时风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撞见他错愕又不知所措的眼神,心下晓了几分欢喜,笑意染上了眉梢,他又一次低头吻了吻江云停的手背。 江云停终于从那抹笑意中幡然醒悟过来,连忙拽回了自己的手。 留下的湿润痕迹遇到空气,顿时起了些凉意:“你怎么跟条大犬似的!” 他平常在旁人面前露出的情绪很少,再多也就是无奈和冷漠,这种恼怒加些遐想绯红的斥责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只在你面前这样,还疼吗?”他笑着说道。 其实申时风一直都长的挺好看的,这些江云停心知肚明,但他平时就是喜欢强迫自己主动忽略。 说实话,人那双深邃的淡蓝色眼睛一笑起来,确实跟深海里涌动的浪花一样,几分明艳动人随风就入了人心。 江云停也觉得,那双眼睛迷人的很,但这也就能自己心里边想想。 他避开了申时风的目光,有些闪躲的下了床,余光瞥见床头的梳妆台,忽然想起来天亮之前听到的那道女声尖叫。 他心里暗道不好,直接踱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没有什么好尴尬的,就是多了一丝恐惧的凌乱。 路微微举着一只正打算敲门的手,被没有一点征兆突然开门的江云停吓得在原地愣了五秒。 “是不是又有玩家死了,这次是女玩家。”开门闹剧的始作俑者毫无波澜的问道。 他身后的申时风笑了笑,也跟到了门口,停在了江云停的旁边。 路微微看在对方是个帅哥的份上,原谅了他这一莽撞的行为,并将这一闹剧归结是她和江大帅哥心有灵犀的促成。 她肖想的江大帅哥身后的男人申时风表示非常不屑,并唾弃的向她扔了个鲱鱼罐头。 她定了定神:“确实是死人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是女玩家?” 江云停顾不得跟她多说,朝着走廊走了出去,看到了走廊里有几个玩家围观的房间。 他大踏步过去,还是站在了门口,等着那几个老玩家把尸体摆放到他们的视线内。 确实如他所猜测的一样,是具女人的尸体,尸身的头部上的长发全部被剪断到耳根处,而且看地上的头发数量,好像还挺多挺长的。 也是个一头美丽长发的漂亮姑娘。 尸体最致命的伤是脖颈上的痕迹,那是一对对称的伤口,两边痕迹稍浅,中间一处大动脉部分较深。 动脉血管被整个剪断,喷出来鲜血染红了尸体的全身,除了头部还有一点而经脉碎肉连着,基本上就沦落成具断头尸体了。 这伤口处的痕迹,再结合地上的碎发,完全可以猜测杀人的凶器是把锋利的剪刀。 不过,比起前两天死的男玩家来说,这具女尸体的死状不知道好了多少。 “嘻嘻嘻,美丽的长发姑娘也该死,嘻嘻嘻,长发就是罪孽的源头!” 尖锐的声音又传到了江云停的耳朵里,他皱了皱眉,走到了一旁冲路微微说道: “你去叮嘱一下这个游戏里长头发的女玩家,最后在今晚之前把头发剪了。” 他说完就径直朝着自己的房间去了,也没给路微微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倒不是不信他说的,就是大家互相都不认识,也不知道他有线索,单单因为死了个长头发的女生,就要听她的片面之词把专门留的长头发给剪了,这事儿听着都不大靠谱。 不过,既然江大帅哥提了醒,该说还得说,于是,她转身就朝着那些紧闭的房门敲了去…… ☆、长发姑娘6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落,终于有人开了门。 门后的是个爷们,正是“翻版邢柯”宋晓峰其人是也。 “哟,你不前两天还在人门口守着质问人家了么,怎么今儿就躲房间里不敢出来了。”路微微还记着之前第一天晚上过去,这人大清早堵在江云停门口找他盘问的事儿呢。 不过昨天他也替江云停说了话,也算是翻篇了,路微微就是正好遇到他,想调侃调侃几句。 “没,不是。”他还有些胆怯了起来。 “算了,不跟你逗了,出来跟姐一起去办件事儿。” 他眉头扬了扬:“嗯?什么事儿?” “手握线索,助人为乐,去不去?”路微微有些得意地说道。 “去。”他出了门将门带上,就跟路微微朝着走廊延伸的房间,一间一间的去敲门了…… 回到房间里的江云停,依旧被那道声音紧紧缠着。 “你认识玛塔吗?”江云停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问。 “玛塔,玛塔,我可怜的姑娘。”那声音连念了两声玛塔的名字,语气之中有些幽怨。 “你是用剪刀杀了那个女孩吗?”他指的是昨夜里死的那个女玩家。 “嘻嘻嘻嘻,女孩子留长头发不好,应该杀掉,嘻嘻嘻嘻~”她充满了愤恨地诡笑。 “为什么不好,是因为你的丈夫为了别的长发姑娘而杀了你吗?” “啊!啊!”尖锐的叫声又化作了长刀,这次比上两次更严重,简直连着他的脑仁一起都要给他捣烂了,他捂住了太阳穴,紧紧皱着眉头。 说了不该不说的,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但他的目的明确,就是为了要试探一下白天的这个“长发姑娘”能不能杀人。 但是他的目的是达到了,站在一旁看着他的申时风就更难了,看着江云停挣扎,他也不能有什么动作,就只能干看着心疼。 那眉头都要皱出座山川出来了。 那道声音消失了,叫完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不过江云停已经知道,她就是玛塔的母亲了,她夜里用剪刀杀人,只会杀游戏里的长发女玩家。 剩下一个,之前在天窗上趴着看着他的那个东西,就是玛塔的继母了,她夜里拿着梳子杀人,也只杀游戏中的男玩家。 所以,这一个才是真的两晚上都想要杀掉他的“长发姑娘”,她之所以进不来,是因为在房间里的申时风。 所以申时风是真的在护着他,他也一直知道这三个“长发姑娘”里,是哪个能杀他,哪些是能给他线索的。 “云停,云停?”申时风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有那么一丝陌生的感觉掀起。 等等!他能听到了!原来最后那一声尖叫是良药,信了她的邪了。 “我听得到了。”他说。 “你听的到了!你可以听到我说话了?”申时风有些抑制不住的高兴。 “嗯。”江云停点了点头:“谢谢。”他又接着说道。 申时风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伸手握了握他的手指。 江云停心里有些犹豫,之前他们约定好了一件事情,等他能听见的时候,申时风就会给他一个所有谜团的解释。 但,面前的男人浅蓝色的深邃眼眸弯着,里面泻了一汪浅海明媚,撞见他的瞳子里,他有些犹豫。 申时风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眼角的弧度慢慢舒展到了原来的模样,他握住了江云停的手掌,缓缓开口说道: “三个月前我们两个都进过这个游戏,算起来,我们真正认识其实是在游戏里,后来通关之后回到现实世界,我去找了你,自那之后我们才真正开始交集。” 江云停皱了皱眉头,面色有些凝重:“那为什么我不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了?” “后来的两个月,我们连续闯过了九个关卡,也是在游戏和现实的穿插之中走到了一起,但是到了最后的第十个关卡之后,出了些问题。”他说到这里突然就停住了,没有再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什么问题?”江云停接着问。 “这些在游戏里我不能说,虽然这个系统平时一般不会出声,但是他大概知道我的存在。”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呢,你之前说你是现实中的人,可是现在为什么你可以自如出现在游戏里?”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很重要,也是所有事件发生的交集点。 “我……我是被困在游戏里的人,因为成了游戏中的bug,所以也融合进了这个系统的一部分。” 他曾经也是个普通人,后来被困在游戏里后,就成了空隙之中多余的东西,虽然这里所有关卡他都见过,但他并不想再度回忆。 整日过着游戏里的白昼黑夜,和游戏里的所有npc一起生活,常常泡在血腥气和腐烂之中,像一只地狱边缘游走的孤魂,没有所依、所靠,而唯一所爱,两地分隔不能相见。 江云停沉默了片刻,又轻声问道:“那你经常呆在哪里?” “空隙里,活人能够喘气的空隙里,有时候有光就会好很多。” 因为大多地方都是没光的,没有光亮就如同死寂一般的绝望。 “你……”江云停猜得到这些话表面底下的东西,心上就像是被狠狠的砸了几锤,闷疼的说不出话来,窒息的喘不过气来,那种本能久违的、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感情,让他有些挣扎不休、动辄不能。 “我没事,我现在还能再见到你,能护着你,我就觉得这种处境并不是一无是处。”他笑着揉了揉江云停的手心,又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很困惑,但是有些答案我没办法清清楚楚的告诉你,不过,就我所知道的没有人可以过去第十关,而我如今也还没有彻底弄明白这个游戏系统的出现和用意,所以,请原谅我不能坦诚的自私。” 他垂着好看的眼尾,微凉的手指触着江云停的手心。 “你…当初为什么会被困进这里?是因为我们没能通过第十关?”江云停顿了一顿问。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多作解释。 “我们当初明明是一起进来的,为什么我能够出去,而你被留下来了?”江云停尖锐的问道。 “我……可能是我运气不够。”他笑了笑认真地说。 “给我办住院手续的人是你,但是办完手续后你就彻底消失不见了,那次你是能出来的。”他语气之中多了些质疑和逼问的成分,使得两人之间的空气中漫了些凝重。 “对不起,我……”他有些慌乱,想要逃开这种被架在质问刀尖的局面。 “你的隐瞒,还是如同看不见尽头的的吊桥一样摆在我面前。”江云停淡淡地皱了皱眉,他有些奇怪的摘下了眼镜,随手放在了一旁。 申时风的视线被他这一系列动作给吸引了过去,他垂着好像镀了层银光的眼尾,低着好看的眉目:“对不起…” 话落,江云停单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凑近了他的身前,轻柔的尝了一口他唇上那两瓣待放的温软,留下了一丝不经意的浅淡水色。 微凉的温度,绵软的触感,还有申时风一刹那的轻颤。 “你谎话太多,我觉得我理应当为此而恼火,但我心里却在细想,没有光的时候,你过得好不好……” 他微微抬着下巴,好看又带了凉薄的眼睛露出来,一览无余的放大在申时风的眼前,两片淡淡血色的嘴唇翕合着迷人的姿态,渐渐折着晕黄的光线落下了另外一个人的阴影。 双唇并上,严丝合缝,口齿仿佛带了节奏,不断舒展着欢迎的身姿,一方深入,一方融合…… 温柔终落,一吻结束,两个人的呼吸在封闭的小房间里乱成了浮想联翩的小谱曲。 申时风蹭着江云停的鼻尖,微红的唇角勾着一抹有些意犹未尽的笑:“我很想你,云停。” 江云停手指还有些发麻,他从未想过他会跟一个男人进行这样深入的吻,还会感到全身发麻,大脑有些停顿,他闭着眼睛缓缓说道:“我知道,不过我以前也会发麻吗?”他问。 好听又带了些醉人的低沉的笑声传到耳边,申时风握住他的手给他揉了揉:“你以前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会全身发麻。”他说着又笑了笑。 江云停眉头一皱,心里暗道不好,抬起了头:“你……”你到一半,他也实在找不出些要责怨他的话了。 “我很喜欢你。”他接过话音。 江云停眉头一挑:“你当初到底是怎么追到我的?我的审美应该不是好这口的。” “当初…没有,就是再过第三个游戏的时候咱俩睡了一张床。”他没有过多解释,可能有些感情就是一触即发,不需要太多的弯弯绕绕,一点接触都能让人心惊肉跳。 原来只有一张床的时机才是个顶尖的好东西,他这回栽的地方也是因为一张床……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这是路微微惯用的敲门手法。 江云停过去打开了房门—— “你说的我都吩咐到了,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根本没有人信我说的,而且人家一头乌发挺好看的留着,也舍不得剪了。”路微微无奈道。 江云停沉思了片刻:“意料之中,不过既然提醒到了,能做的也做了,就这样吧。” 他这回跟路微微多说了几句,这种微小的差别被路微微迅速捕捉到:“你这会儿心情比平常好很多。” 呆在一旁的申时风看着他的侧脸笑了笑,伸手挠了挠他的手心。 “哎你嘴唇怎么有些肿?”路微微这女人的观察力惊为天人。 江云停指尖轻轻一顿,表面毫无波澜的说:“没什么,你今晚小心。”话落关门,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 还挂着满脸笑意的申时风挑了挑眉头:“心虚什么?” “没什么,你脸皮挺厚,天快暗了。”江云停看了看天窗外。 天色渐渐开始暗了起来,朦胧的月色慢慢代替了昏黄的光明。 房间的床上躺着两抹身影,一里一外、有些亲昵。 “玛塔母亲的剪刀和她继母的梳子跟玛塔肯定有关系,而这个关系的交点,可能就是通关的方法。” 江云停同申时风面对着面,他说话的时候,男人那双浅蓝又深邃的眸子一直含着他的一举一动。 “理解完全正确。”申时风笑着说道。 “玛塔一直在找她的梳子梳理她的金色长发,而玛塔的母亲屠杀女玩家并剪掉她们的长发,说是长发是罪孽来源,所以梳子需要被毁掉,长发也应该被剪短,这样与罪孽相关的东西就了结了。” 申时风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点了点头:“我聪明的男朋友。” 江云停听到这个称呼突然一愣,耳朵尖儿一不小心就起了红,有些慌乱的避开了他的眼神: “咳咳咳,所以现在我需要从她们手上拿到杀人的梳子和剪子,但是其中玛塔的继母的目标是杀掉我。” 申时风没有再笑:“她来了。” 她来了,这个“她”肯定不是玛塔。 江云停抬头朝着天窗看去,果然瞧见了一对黑色的眼珠子。 ☆、长发姑娘7 “咚,咚,咚。”门外的玛塔又来了。 “你不进来看我吗,我知道你是玛塔,还知道你是罗斯特最美丽的长发姑娘。”江云停没有一点停顿,说完冲申时风摇了摇头。 “嘻嘻嘻~”幽幽的少女笑声在门外响起,过了一会儿声音都消失了。 江云停又看了一眼天窗,那双黑色的眼睛已经不见了。 他落回视线,刚才还在屋子外的玛塔,已经进来坐到了床头的梳妆台前,她嘴角咧着僵硬的微笑,黑色的眼珠子跟江云停在天窗上看到的那双如出一辙。 没出他所料,刚才还在的申时风,此刻已经消失在了房间里,虽然他们一直牵着手,但那股触感总会在玛塔进来的房间里的时候悄无声息的褪去。 “你知道我的名字,还知道我是罗斯特最美的长发姑娘,那你知道我梳头发的梳子在哪里吗?”玛塔笑嘻嘻地问。 “你知道有三个长发姑娘吗?”江云停没有回答他,反而问了另外的问题,还抬眼望了一下天窗,那里没有任何东西,但仔细看的话,窗框的棱角上攀着一双瘦削的手。 “只有玛塔是最美丽的姑娘。”玛塔动了动黑色的眼珠子强调着说。 江云停看了看她身下,又换了个问题:“你的腿为什么没有了?” 玛塔又被提及到了痛处,她伸出她那双瘦削的手,摸了摸没有腿还淋着献血的下身,黑色的眼珠里旁边挤出来几滴黑红的液体。 “我的腿为什么不见了呢?我的腿为什么没有了?我的腿呢?” “我知道你的腿怎么没的,我还知道你的梳子在哪里。”江云停看着她说道。 她似乎有些激动,伸出沾了鲜血的双手扑到了江云停身前,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袖子:“那你告诉我它们在哪里好不好!” “每天晚上,有一个拿着梳子、和你一样有些金色长发的姑娘会过来,她把男人们的眼珠子切烂,还切断了他们的下肢,我想你要找的东西,都在她那里。” 他说着又抬眼看向天窗那里,这次,那里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也就是说,她这回又一次转换了目标了,所以会在今晚死的人,可能又是一个男玩家。 “她是谁?为什么她也有漂亮的金色长发!”玛塔愤怒的问道,她似乎很不满意有人跟她一样,有一头金色的长发。 “她也是罗斯特最美丽的长发姑娘,她拿着你打理长发的小梳子,肆虐的屠杀着那些心仪你的青年们。” “啊!啊!我要杀了她!我会杀了她的!”她开始凄厉的尖叫起来,她扬言会宰了那个长发姑娘,她拖着一地的鲜血离开了房间。 如果江云停没有猜错的话,玛塔的下肢确实是被她的继母给切断的,那可能是在玛塔被选为罗斯特最美丽的长发姑娘之后。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走近了门口,头一次在夜色里走出了房间。 这次游戏里的走廊全是红色的木质地板,陈置不算老旧,反而还有一种复古的风雅,在黑暗的笼罩着像极了西方十六七世纪的城堡庭廊,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小了点儿。 不过在其中行走的时候,仍然会响起有些空洞的脚步声,哪怕再轻,也会有细微的摩擦,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第一个游戏的走廊之中。 “咚,咚,咚。”江云停的背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他脚下一顿,全然暴露在走廊之中没有一点遮挡物的身体起了一丝僵硬。 “嘻嘻嘻,你终于出来啦,嘻嘻嘻,其实你最该死了!”森森的女声直逼着江云停的耳膜。 细碎的响声从黑暗中传来,一只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手一把拽住了他。 江云停的心跳声仿佛在这黑暗里被人拨动了音量调大扭,血液的沸腾催着心脏的跃动速度,他的脑子突然停了一下,恍惚之间被拉进一个宽阔的怀里: “还好我反应的及时。”申时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这副在医院躺了两个月的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就看着挺结实的样子,但是每次惊吓过后眼前都会一阵发黑。 他皱了皱眉头,迷瞪了个四五秒才看清申时风的脸:“你怎么来了?刚才那声音……” 申时风握着他的手,将他肩膀朝自己怀里带了带,好让他靠着站稳:“我刚没在房间里看见你,就追出来了,刚才那声音是一直趴在天窗上的那个东西。” 江云停差不多眼前彻底清明了,才稍微站正了些身子,离开了他的怀里:“玛塔呢?玛塔没有找到她?” “她一直都在听着你们的对话,所以偷偷藏了起来,刚好还等到了你主动出来。”他差一点儿就没能赶上,心里本来就有些懊恼的时候,又瞧见江云停眼前发黑的样子,眼神里漫了些心疼。 “这样啊,那她俩估计一会儿就能遇到了,我们先回去吧,出来看热闹的风险还是太高。”他倒是没落下人眼神里显露出来的东西,连忙嘴上开起了玩笑打算一两句揭过。 申时风皱着眉头,没有说话,牵着他的手一起回了房间。 直到走到门口关上门,江云停才感念两人气压太低,从而深思到他这做法确实欠妥,其实他还没有下意识的觉得他做了什么事情,都要想着另一个人的感受。 但,白天强吻人家的是他,说心疼人家的也是他,手也牵了、床也躺了,嘴都亲了、账也认了,结果他危机时刻忘了对这段关系负责。 况且人家也通透的很,一耳朵就能听出来他刚那话摆明了扯开话题:“我——” 他道歉的话还没有完全跳出嗓子眼儿,就被面前高大俊美的男人给掀翻在床上,场面顿时回到了他才来这个游戏的那天。 江云停手腕被他轻轻箍住,跟上次不一样,这次他只要随意挣扎都能够起身避开,但是,他并没有,大抵是反省的很彻底,心虚的实实在在。 本以为申时风还会像上次那样,他打算就此认了,大方接受这样的结果收场,然后,他就被咬了一口。 他没出现幻觉,他就是被咬了一口,被面前一脸禁欲的男人一口咬在了锁骨上,于是,江云停他全身又麻了:“嘶…你这个人是狗啊!” 咬的不狠,就是稍微有些疼,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主要还是这样的收场结果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表示有些惊诧。 “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再一个人去面对所有事了,我怕我再晚点……” 江云停抬头堵住了他剩下要责问他的话,占据了他的唇齿,顺了顺面前“大狗”的不安。 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他的唇:“是我考虑不周,很抱歉,让你担心。” 其实,他也不是想着一个人去面对,他只是以为危险暂时解决了。 申时风低下了眉目,看了眼他锁骨那处,轻声问道:“疼吗?” “你可真能,我手麻了。”他说着,申时风就侧过了身在他身旁躺下,给他揉着麻了的手掌。 “你下次干这种推到的事情之前,记得把我眼镜给摘了,万一哪天一不小心给我折了,我上哪去找这顺眼的材质。”他摘下眼镜,边向申时风抱怨道。 申时风看着他笑了笑:“你很喜欢?” “不喜欢我走哪都带着它干嘛,我才从第一个游戏醒过来的时候,全身上下我就记得这副眼镜了。”他说着,申时风的笑意越发的浓,微张的嘴角向上翘着。 “这是我追你的时候送的,也只剩下这副眼镜还留着了。”他缓缓道。 江云停没想到背后的故事竟然是这样,他一直以为这副眼镜藏着什么大线索,毕竟让他惦记的这么深。 不过,这也算是过去的痕迹:“我也不大近视,你送我眼镜干嘛?”他问。 “就是觉得很适合你。”他回道。 江云停笑了笑,凉薄的眼尾向上舒展成了瓣花儿,晕了几分温顺和干净:“你可真性感。” 就是这副模样配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像是那么回事儿,不过,申时风懂他的意思就行了。 今夜,说太平也算太平,说不太平也有波澜四起。 夜色褪去,光明重新从天窗之上照进屋子里来,又是崭新的一天。 江云停睡了个好觉,醒来的时候手还被躺在身边的男人紧紧牵着。 “你没睡吗?”他朝申时风问道。 “我不困。”他笑着摇摇头。 “那你看了我一晚上?”江云停伸手将一旁的眼睛架在了鼻梁上。 “嗯,看了一晚上。”他又笑着点点头。 “为什么不困?”江云停早料想到是这样了,关键是他除了盯着他看一晚上,其他也没啥事儿干了。 “游戏npc一般是不需要睡觉的,我也是这个游戏的一部分,所以……”简单来说,他现在已经不是现实世界的普通人玩家了,在游戏里不过就是个没有感知的npc。 “你真是…”江云停听到他这话,心里又一窒,闷疼的感觉堵的全身感官都喘不过气,微微叹了叹气。 关于之前申时风解释的那回事儿,其实他大概也能猜出来个模模糊糊。 如果说这个系统知道申时风的存在,也就是说实际上游戏系统一直都有着主动意识,所以当初申时风送他去医院办理住院手续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就是因为他自己知道那是最后一面。 而这个最后一面背后,包含了太多谎言,但是这些谎言,可能就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只要江云停活着,他可以接受任何结局。 ☆、长发姑娘8 “我怎么?”申时风见他迟疑,出声问道。 江云停抬着眸子看了他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你当初是怎么追到我的了。”说完,还朝他嘴唇上飞快啄了一口。 申时风倒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啄吻给惊的有点愣,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怎么追到的?”他问。 “大抵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蠢的男人。”江云停挑了挑眉。 他二人收拾好之后,就出了房间,因为昨天晚上跟玛塔的对话,所以今天应该不会再在哪个房间发现尸体。 确实,今天没有围观的人群,不过大家都还挺疑惑的,在大厅里聚成了一团。 江云停才到,路微微后脚就过来了。 “今天没死人?”她有些不敢相信。 “接下来几天应该都不会死人了。”江云停淡淡道。 “为什么?你又有新的线索了?” “这个游戏快结束了。”他回答道。 “这样就结束了?我怎么觉得还有些简单。” 江云停听到这话,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我还需要一个引诱npc的女玩家。” 他的意思是,既然她觉得简单,那正好可以体验一下游戏难度。 那个杀女玩家的长发姑娘需要有人作诱饵才会出来,现在他听不到她的声音,晚上也没办法直接找出她,所以真是巧了路微微这个帮手刚刚好的质疑。 “嗯?引诱npc?什么npc?”路微微笑得一脸勉强。 “红裙子的长发姑娘,晚上天黑之前过来。”江云停边往自己房间走边吩咐道。 路微微表示她的嘴还真不是一般的欠,她后悔了行不行! 她正虔诚的悔着呢,刚好跟从房间里出来的宋晓峰撞上。 昨天这俩人还“手握线索,助人为乐”来着,虽然都被人拒绝了个彻彻底底,还碰了一鼻子的灰,但是起码他俩也是抱着希望去的。 结果刚好今天早上女玩家们都啥事儿也没有,昨天的忠义“谏言”成了危言耸听,打的两张脸面彻彻底底。 于是自从相遇那刻开始,就有名为尴尬的气氛在弥漫:“那个……” 宋晓峰黑人问号脸顿表迷惑,一副‘大姐你又要拉着我整什么幺蛾子’的模样。 “害,你缩着干啥啊,姐又不好炖王八汤那口,别害怕,就是跟你商量点事儿。”路微微拍着宋晓峰的肩膀,哥俩好的跟连体婴似的,还笑得一脸谄媚。 “你先说什么事情。”宋晓峰道。 “就是…江哥说今晚要用我作诱饵,好让那个游戏npc出来,拿到通关游戏的关键线索,我这不想着人多力量大嘛,虽然江哥看着挺靠谱,但是万一保不住我…是吧?” 她这番说辞很是委婉,但一向熟悉她的套路的宋晓峰听出了她的潜台词:万一江哥保不住她了,也能拉他当垫背儿。 他犹豫了一刻,有些诚恳的问:“我是垫背儿吗?” 垫背你大爷你垫背! “瞎说什么呢,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之所以叫你过来,只不过是因为那个npc只宰女玩家,你当我要害你啊,算了算了。” 看着样子也没谈拢,路微微识趣,这样强行带了点道德绑架色彩的事情是她的不对,摆了摆手:“是我考虑欠妥了,没事儿你该干嘛干嘛去。” 她说完就要朝着自己房间往回走—— “等等,我去!”宋晓峰有些质朴地喊道。 真是个质朴的孩子,不过路微微还是没有那么缺心眼: “不用了,大家不都害怕真的看见那些玩意儿嘛,这种事情道德勉强自己干嘛,你又没有义务和责任。行了,回去吧,有江哥在呢,江哥保我小命,放心。”她说完就走了,也没回头。 宋晓峰突然觉得路微微这个女孩子挺可爱的,虽然爷们儿了些,但让人觉得挺通透。 “咚咚咚。”如今江云停已经熟悉了各种npc和路微微敲门的惯用手法,听到声响就去开了门。 不要问他为什么要把路微微、跟那群黑色眼珠子瞪着的npc放一块儿。 “江哥,今晚我就交代在你手上了。”她皱着眉头,一脸痛苦又没有骨头的样子。 “你要是实在怕,可以呆在房间里。”江云停说道。 他也没有非要路微微做饵,他还以为这姑娘是真的想体验一下刺激。 路微微听到了这样的回答反而又不乐意了:“不行,我觉得我应该为通关出一份力,还是让我作饵吧。” 她虽然喜欢嘴上说着不让别人道德勉强自己,但她倒是还挺喜欢道德绑架自个儿的,又没有人让她非要出这份力,她也没有这个义务非要负这个责。 “没有什么该不该。”江云停安慰道。 “不是的,我是真的想留着。”她坚持道。 一旁的申时风拉了拉江云停的袖子:“她以后也要自己过这些关卡,作饵并不是件坏事,她总要面对的。” 江云停点了点头:“先进来吧。”他侧了侧身子,将门口给路微微让了出来。 因为路微微不是剩下女玩家中头发最长的,所以呆在自己房间引来那个npc的概率就小一些。 而江云停又是被所有npc眷顾的崽,晚上留在他的房间里,概率颇大。 路微微坐在房间里唯一的坐具床上,跟同样坐在一旁的江云停之间隔了一个高大挺拔的申时风。 这姑娘还挺喜欢江云停的,申时风都看在眼里,不过吃醋归吃醋,虽然心里不是滋味儿,但正事还是该办要办。 房间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所以有些出奇的安静,路微微扣着指甲有些不自然。 江云停正在分析昨天夜里他跟玛塔的对话,大抵是觉得路微微没有什么威胁,就没有顾及她还在场,开口跟一旁挠着他手心的申时风聊了起来: “玛塔的腿是被她的继母砍断的,而刚好那时,正好是玛塔被选择成了罗斯特最美丽的长发姑娘之后,从嫉妒这点出发,这个伤害理由很容易成立,但是再往重点上来分析,为什么她的继母要砍断她的腿,而不是用剪掉她的长发这种直接又一针见血的方式?” 路微微听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她自然而然的归结为江云停在自言自语。 “因为并非是嫉妒,而是同情。”申时风款款道。 “罗斯特每个姑娘的一生,似是就只有被选为最美丽的长发姑娘那短短一年,而风光过那一年之后,她们要么被男人们忘却,要么被男人们悄悄的谋杀。” 路微微觉得今天的江云停比平时话多了不少,但她有种直觉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总像是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她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看房间四周,江云停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因为玛塔的继母经历了姑娘们在罗斯特的悲哀,所以她也不愿意看到成为罗斯特男人们梦中情人的玛塔,成为下一个自己,于是她在玛塔选择心仪青年的时期,砍断了她的腿,没有腿的玛塔依旧是罗斯特最美丽的长发姑娘,但她的身体残缺了,不是所有人都想要娶一个瘸腿的长发姑娘,但是罗斯特没有比玛塔更美丽的姑娘了。” 但是,既然玛塔不用急着嫁人了,而且也停在了最美的这个期限上,为什么她还是会死呢? 这些话他没有问出来,但一旁的申时风已经猜到他心里想问什么: “因为公认的平衡不能被打破,如果出现了那个异端,那么她就必须死。” 所以,玛塔是被公开处死的。 江云停好像知道这个游戏设置的象征和意义了。 从一开始进入这个游戏开始,他就发现这里的环境并不是一般的封闭,虽然房间很多,可以住下很多人,但是总让人想不明白,怎么会连一个阁楼也没有。 这里面的时间也很奇怪,白昼过去的飞快,夜晚一眨眼就来临了,白昼是生机,夜晚是审判,但生机苦短,审判漫长,而审判的过程之后一定会面临绝望。 江云停最开始听到玛塔的这个故事的时候,环顾这个环境,他以为是游戏系统设置的不对,罗斯特被村应该是个美丽的村庄,直到现在所有的东西浮出水面…… 这里,就是罗斯特,封闭的环境,对应着罗斯特所有长发姑娘的前路,紧闭的房间对应着每一位、未曾被选为最美丽的长发姑娘的女孩子,房间里的梳妆台、小镜子和梳子,对着着她们期盼、祈望。 而时间变化正好说明了她们的一生,白昼时期,是她们被选作最美丽的那位长发姑娘的时期,她们在这个时间段里自由自在。 夜晚时期,是她们被罗斯特的传统审判的时间,这个过程痛苦又漫长,担惊受怕小心翼翼,等到下一次白昼来临,她们的结局只有湮灭殆尽。 而这个游戏里,一直都是把他们放进了罗斯特的传统里,用长发姑娘们的怨恨和结局来审判玩家。 有人成为了打破平衡的存在,那个人就必须得死,所以来到这个游戏的第二天开始,江云停就被那三个长发姑娘给缠上,因为他必须死。 江云停想明白这些,忽然觉得自己压根是从头到尾地在被针对。 从这个游戏第一天晚上开始,玛塔就第一个敲门的房间人是他,天窗上爬着的那个东西要杀的也是他,白天的声音也只追着他一个人,后来又引出了接二连三的事情…… 但是碍于申时风的存在,他完好地活到了现在。 申时风看着他皱起的眉头,伸出指尖给他揉了揉:“别皱着,我会护着你。” “为什么只针对我?”江云停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申时风的手指在半空中顿了顿,又有些不知所措地收了回去,他别开了头没有再跟他对视。 因为这时在房间里,路微微正好坐在申时风的后面,她刚好又看不到申时风的存在。 所以,江云停现在对着的角度,在她的方位看来很像是在跟她说话,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她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什么只针对你?” 江云停没有回答,而是转过了头,没有再看着她的方向。 路微微明显感觉到了江云停那一瞬间的低气压,待在封闭的空间,又不是很熟的两个人,这个房间的气氛都变得尴尬四溢了。 申时风伸手勾了勾江云停的手指:“我没有打算瞒着你,我…只是很纠结,不想让你顾虑太多,对不起。” “你为什么总是要说对不起?”他语气里带了些无奈。 ☆、长发姑娘9 “因为你失去了知晓过往一切的权利,还在医院昏迷了两个月,结果却又回到这里,还是逃不开被逼着走上这条路的命运……责任在我。”他有些出奇的平淡,除了最后一句顿了一顿。 这句听不出太多情绪的话,他尽力了。 “为什么你也要打着为我好的幌子,把责任全部自己揽下后,再跟我说句没关系,我愿意?” 路微微这次是真的相信房间里有另一个人了,她不自然的朝床边挪了挪。 其实,江云停也宁愿自私一点,不计其他的去接受、承认这种别人心甘情愿的好,这世上哪个人会没有自私这种情绪,可是他唯独听不了那句“我愿意”。 他不是要责怪谁,只是很多事情被在乎的人瞒着,当自己无意知晓的时候,心里还是会计较,他从头到尾想听的都不是一句‘对不起’。 被保护着的爱,又卑微又沉重,可江云停也想疼疼他,但那人,只喜欢把一切都埋在心底,把他推出事外,让他一个人好好的,他着实承担不住这样的爱情。 “我……”他这次不知道该解释什么了,他像个做错事了的孩子,低着头坐在床边,看着房间里的红木地板。 气氛又下降了几个度,路微微都想把自己给缩起来,她抬头看了看天:“我先出去一下,待会儿再来。” 江云停没有说话,她也没等着要个应答,自己顺着房门麻利地就出去呆着了。 他叹了口气:“你知道系统想杀我,所以一直在我身边护着。” 申时风点了点头。 “可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知道之后还是会不知所措,而且你做的那些,最后还是会成为一无是处。”他埋着头,阴影落在眼皮之上,看不清神色。 “我知道,但在那之前,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至少在游戏里是。”他抬头看着江云停。 “我接受不了隐瞒,甚至厌恶。” 申时风看着他模糊不清的神色,迟疑了许久,半天也没有再说出一句话,他起身打算暂时离开一会儿—— 却被江云停一把拽住了手腕,他转眸看见他抬起了头,紧紧皱着眉头:“我接受不了隐瞒,但我更接受不了你一个人揽下所有,你明白吗?” 墨砚浅淡的清香扑入江云停的嗅觉之中,尽情的翻涌起浪,他被人拥满入了怀。 “明白。”他是心疼他,心疼的自己心里憋屈。 江云停叹了叹气,低头找到了他的锁骨,不出所料的狠狠咬了一口。 只觉对方微微一颤,是真的给疼的一颤,他咬的狠:“留个印子,长个记性——”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江哥是我。”路微微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就回来敲了敲门。 申时风松开了他,江云停起身去开门,没想到门外来的是两个人。 一脸紧张宋晓峰站在路微微的身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江云停。 得,这两个人算是来齐了,要是今天晚上拿剪刀的没来,拿梳子的肯定也会来,一男一女正好准备着。 “他非要来,我就让他跟着了,人多力量大嘛。”路微微笑着说道。 这会儿刚才屋里的低气压已经没了:“进来吧。” “啪嗒。”门轻轻扣上,窗外的暗色忽然涌了出来,晕满了整个屋子。 “如果那几个东西今晚一起过来……手里拿着梳子的不会杀女人,拿着剪刀的也不杀男人。”江云停吩咐道。 宋晓峰点了点头,看了路微微一眼。 “咚,咚,咚。”熟悉的敲门声响起来,衣料与地面的摩擦声仔细地钻进屋内人的耳朵里。 “不要出声,也不要乱看。”他是指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会出现黑色眼睛的天窗上。 路微微和宋晓峰两个人乖的跟两只崽猫一样,端端正正坐在床边听着江云停说的每一句话。 门外的每一点响动,对于每一夜都度过的很平静的路微微和宋晓峰来说,宛如一把钢刀轻轻划着后背的脊椎骨一样,冰凉又足够让人头皮发麻。 “我亲爱的先生,我进来看你啦!嘻嘻~” 幽幽的声调如同从很远的地方飘进人的耳朵里,令人更惶恐的是声音的内容,她刚才说她要进来了—— “嘻嘻嘻~今天多了两个人呢!”那双黑色的眼睛的主人就坐在床头的梳妆台前,嘴巴咧这诡异的弧度,僵硬的摆出开心的笑容。 一眼看上去,假的不能再假了,她虽然在笑,但那双可怖的眼睛却在瞪着,时不时的翻动几下,露出狠厉的恨意。 “你见到那个拿梳子的长发姑娘了吗?”江云停没有管她刚才的话,直接奔去主题问道。 “见到啦,嘻嘻嘻她想杀你呢!”听起来她很高兴,而且没有一点儿昨天那样的怨恨,反而还梳起了长发。 “你杀了她了?”江云停继续问道。 她动了动眼珠子,双手翻转拿出来了一把梳子,梳子不大、筷子长短,江云停实在是想象不到这东西是如何把人的骨头都给切断的。 “我把她杀啦,她长的可真丑。”她说完拿着手中的梳子顺了几下长发。 一旁的路微微早就已经吓的死死捂住了嘴,挤着眼睛却还想看两眼。 大抵人都是自虐倾向还容易上瘾的生物,虽然知道前面有危险,但是还是要去好奇,虽然心里恐惧,但是还是想要探个究竟。 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人一直都是吃亏的。 她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一直用着幽幽的嗓音在跟江云停对话,她大概只看得清个轮廓,不敢看的多了。 但是渐渐听着他们两个声音一问一答,好像又不是那么恐怖了,她慢慢的半睁开了眼睛,视线缓缓从那抹红色身影的颈部以下,开始往上挪着。 她的下巴皮肤很白,就是通常死人的那种青白,她又看到了那张咧着的嘴巴,嘴唇很红,像是涂了深色的唇彩,嘴角的开口很不正常,像是被人从中间划开了一道,彻底成两瓣皮肉了。 对话的声音还在继续:“这是她的梳子?”江云停看着那把杀了两个男玩家“凶器”问道。 “是啊,这样精致的梳子,当然只配罗斯特最美丽的长发姑娘梳头发用。” 她又梳了梳头发,有些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好像每次一提到罗斯特最美丽的长发姑娘,她就很高兴。 随着两抹身影对话的频率越来越高,屋内的人也都逐渐放下了戒心,路微微现在已经是两只眼睛都半睁着了,心里还是不断在探寻着视线再往上一点的情绪关口。 “你知道那位拿着剪刀的长发姑娘吗?”江云停抬头看了看上面的天窗,那里确实什么也没有了。 路微微趁着江云停问这句话,迅速地抬了一下眸子,猛地撞见那双黑色的瞳子,她狠狠停了一下呼吸,捂住嘴的手指又紧了紧,那双黑色的眼睛死死盯上了她—— 就那一秒的瞬间,她的整颗心都被提起来到了一个粉身碎骨的高处,正当她要闭上眼的时候,那对想要杀了她的黑色眼珠子不动声色的移开了。 她已经不敢再去试探去看见什么了,她迅速闭起了眼睛,耳边翔着如雷贯耳的心跳声,脑海里一直回放着刚才那双眼睛瞪着她的模样。 那种情绪,她没看错的话,确实是杀意,不对,她肯定没有看错,那就是杀意。 可是,江云停不是说过,只有拿着剪刀的长发姑娘才会杀死女人吗? “我今晚一定会杀了她的。”玛塔看着江云停狠狠的说,说完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江云停笑了笑没有说话,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 “咚咚咚!”门外响起一阵激烈的敲门声。 “我是玛塔,是罗斯特最美丽的长发姑娘。”门外的声音说道。 屋内的玛塔又动了动黑色的眼珠子,拿着梳子拨了几个音调出来:“嘻嘻嘻~” 江云停抬头看了一眼天窗,那里时常盯着他的黑色眼睛并没有同往常一样出现。 “咚咚咚!”门外的敲门声依旧激烈地响着:“开门啊,我要进来看你啦!” 路微微现在已经顾不得捂着嘴躲在角落了,她颤着声对江云停说道:“她想要杀我,我刚看见了!” 她话音才落,江云停对面的红色裙子身影已经不见了,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冷汗打湿了,人轻微幅度的动作带起微风,吹进后背的衣衫里,皮肤变得更凉了。 她愣着,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动作了,忽然后背响起一声轻笑:“嘻嘻,抓到你了!” “低头!”江云停有些急切的喊道。 她听到指示立马弯下了身子,余光只见身后是一个断了腿还淋着鲜血的半截身子。 身体的反应比心理恐惧的蔓延速度更快,那刻,她的脑子里只剩了一个逃字。 宋晓峰一直没有乱瞟,也没有被盯上,当他看到站在路微微身后的红色身影的那刻,他还在状况之外。 “宋晓峰你特妈的快跑啊!”路微微边逃命边不忘冲宋晓峰喊道。 她虽然怕的要死,还是现在想吐槽宋晓峰那个二傻子的心胜过了恐惧。 这个环境设定里,玩家没有利器可以杀npc,江云停正面跟房间里的玛塔空着手对上,虽然在路微微差点被抓住的那一刻有些急切,但他一点也不吃惊今晚玛塔的表现。 刚才在对话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不对劲,今晚来的玛塔一直在梳理她的长发,但每当到回答他的问题的时候,她会马上就停下动作,只要回答完毕,她就又接着梳理着长发。 这个动作她太频繁,也太小心翼翼,比上前几天的玛塔,今晚的这个貌似更在意和爱惜自己的长发。 而且,期间有一刻,江云停发觉她盯得方向不是朝着他,而是他的身后,在那个时候他大概明白了—— 爱惜头发的长发姑娘很憎恶别人的长发,因为其他姑娘的长发是罪恶的来源,所以没有任何玩家死去的那天晚上,有人代替了长发的女玩家。 ☆、长发姑娘10 那个人就是拿着梳子的长发姑娘,是趴在天窗上面一直想杀江云停的那个东西。 昨天夜里,她等着江云停从房间里出来打算杀掉他,但碍于申时风的存在,她失手了。 本来以为死亡的审判能够平息一夜,但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之前那个白天才会出来的玛塔的继母,昨晚确实是出来了,并且还想再杀死一个女玩家。 接着,她在门外听到了江云停和玛塔的对话,遇到了拿着梳子杀人却落荒而逃的那位,最终,她的剪刀胜利了。 之后,她藏起了她的剪刀,装作了成了另外一个长发姑娘,这次她以真面目来见江云停,却没有想到他这间屋子那么热闹,其中还呆着一个可恨的小姑娘。 正好,她今晚也打算再杀掉一个玩家的。 门外门里各有一个长发姑娘,一个是真正的玛塔,另一个是弄断玛塔双腿的继母。 路微微趁着时机躲到了江云停身后,宋晓峰随后跟上,屋里的长发姑娘终于忍不住拿出了自己的剪刀,翻着她那双黑色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路微微。 “我知道你是罗斯特最美丽的长发姑娘,你是来见我的对吧。”江云停挡在路微微面前朝着门外说道。 “嘻嘻嘻~我当然是罗斯特最美的长发姑娘,我要进来啦!” 幽幽的少女音落下,床边的梳妆台前出现了一张笑嘻嘻的脸,拿着剪刀的长发姑娘站在她面前,黑色的眼睛翻动了动。 “她是谁?”玛塔看着拿着剪刀的那位问江云停。 “她是罗斯特最美的长发姑娘,她的剪刀弄断了你的腿。” “你胡说!我才是罗斯特最美的姑娘!我的腿!我的腿!”玛塔癫疯地叫喊着朝着旁边的女人扑过去,拽住了她的金色长发尽力撕扯着,两抹红色的身影扭打作了一团。 江云停继续说道:“玛塔有着罗斯特最美丽的金色长发,但是她也有。”他指了指玛塔的继母。 不知道是谁找抓住了掉在地上的那把剪刀,只听见“咔嚓”一声,一个有着双黑色眼睛的长发脑袋掉在了地上,滚落了一圈到了江云停的脚边。 “嘻嘻嘻~只有我才是罗斯特最美丽的长发姑娘!”她看着那颗脑袋边抬头朝江云停笑道。 “是的,最美丽的长发姑娘玛塔,请把那把剪刀交给我,我将销毁替你它。”他手中拿着一把混乱中捡起来的梳子,朝着玛塔的方向递着。 玛塔高兴的翻了翻眼睛,愉快的把还淋着暗红血液的剪刀交给了他。 她拿到了那把梳子,立刻就梳了梳长发,金色的长发染了些血,在银白的月光下泛着森森的辉亮。 “咔嚓!”黑暗之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剪刀落下的声音,随之是细碎的沙沙声。 金色的长发落到了地上,披肩长发缺了一层,它变得非常别扭,一点美感也没有剩下。 它毁了,它彻底毁了。 “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玛塔握着梳子,瞪着黑色的眼睛尖叫着朝江云停扑过去。 屋内躲在一旁的路微微和宋晓峰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看见这一幕,正打算出去帮忙,但脚下就跟被定住了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正当他二人慌神的时候,更奇怪的时候发生了—— 只见黑暗之中,江云停的手腕被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出来的挺拔的身影牵着,两人迅速躲开了扑过来的玛塔,再看时,那道身影的右手上,已经握住了刚才的那把剪刀。 他松开了江云停的手腕,径直朝着玛塔走了过去,低沉迷人的嗓音说道:“他们为什么判死你的原因还记得吗。”他说出口的不是一句问题,而是揭晓一切的答案。 “咔嚓!”又是一声剪刀落下的声音,玛塔的金色长发落了一地—— “恭喜玩家江云停,路微微,宋晓峰,宋文志,关霖,冯小修…成功通关游戏!” 黑色宛如被没有用的废品一样被白光立刻代替,屋子里又回复了白天的亮度。 “通关了,你们可以回自己房间。”江云停朝着路微微和宋晓峰说道。 他们两个都看到了刚才黑暗里的身影,江云停也没有避讳什么,直接就赶人了。 时间不够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出去。 等到房间里又只剩他们两个的时候,申时风走到他身边挠了挠他的手掌心。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通关的。”他这话说的江云停自己都没脸信。 “行了,别说些没用的了,一会儿我就要出去了。”江云停垂着眼角,有些不高兴。 申时风伸手勾住了他的后背,将他整个人圈进了怀里,吻了吻他的颈窝:“我在这里等你。” 如果自私一点的说,他希望江云停永远都记得,他在这处不见天日的地方等着他。 但他其实更希望,他好不容易送出去的人,不要再进来了,虽然两次都没能避免,但他还是希望,他爱的这个人能在外面那个能见光的世界好好活着。 江云停不喜欢听这话,他知道。 “下次我再进来的时候,你就混进那些先到的玩家里等着我。”江云停回搂了搂他。 申时风点了点头,埋进了他的颈窝,低低的说道:“我会很想你。” 江云停笑了,离开了他的怀里,手指抚了抚他浅蓝色的眼睛:“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是被这双眼睛给惊艳到了。”他又啄了一口他的眼角说道:“我男朋友真帅。” 申时风又笑了,一直弯着眼角:“我能亲你吗?”他有些认真的问。 江云停简直都想把他头给摁着,让他亲他了,这傻子居然还要问一遍! “我真是……”后面的话都被一方温软给堵的严严实实的,可惜了没能说出来。 其实他想说的是:我真是服了你个头脑简单的二缺了,磨磨唧唧的,你倒是亲啊! 结果,他真亲了—— 江云停再睁开眼的时候,先入眼的是一面白色的天花板,他躺在自己家里的床上,像是一觉深眠方才醒过来。 他侧过头,看了看床头放着的闹钟,上面显示着凌晨八点整,左下角的日期和去的时候是同一天,这中间只隔了短短六个小时,还真是做了一场梦。 他无奈的笑了笑,拿过了一旁的眼镜架在了鼻梁上,起身去了洗手间洗漱。 这一觉醒过来,他好像更加沉静了,那种心底里起来的虚无感少了许多,那种踏着看不见的吊桥行走的时候的慌张,被一个男人修长宽厚的手掌给抚平了。 他把视线落在了台子上放的另外一只牙刷和牙桶,伸手给摆放整齐了,正好跟他的牙桶对着,视线收回去的时候,眼尾向上翘着。 “叮咚!”他手机响了一声。 是林翳给他发的微信,上面说他今天把事情忙完了,过来找他吃饭。 江云停回了一个“好”。 洗漱完之后,他打算出去,他其实该吃早饭的,但他不怎么会做。 厨房有现成的厨具,围裙和砧板上还有人用过的痕迹,他总觉得之前就是申时风在这儿用的。 不过现在想象一下人在这儿做饭的画面就行了,其他的就算了,他换好衣服,开门下了楼。 江云停现在的身体有些贫血,之前在游戏里发作过好多次,可能还是由于在医院里躺了两个月,缺乏锻炼导致的。 他绕着楼下小区的公园跑了几圈,最后停在了一个卖包子的路摊前,买了两个包子,顺便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 游戏的最后,那个系统依旧给了他一个悬念:“由于玩家江云停在通关过程中表现优异,获得了游戏的特别奖励,奖励将在之后的游戏中揭晓…” 这种话,在第一次的游戏关卡中,也提到了,但是第二关的时候他并没有发觉有什么特别奖励的地方。 他扶了扶眼镜,吃了一口手上的包子,继续盯着一处沉思。 如果非说游戏中奇怪的地方,就是三个长发姑娘都提供了线索给他,而且其中的两个人都没有刻意想要杀他。 确实,其实一开始就只有那个趴在天窗上的长发姑娘想杀他而已,其他的一直都是在帮他了解线索。 所以,这样来说,他跟申时风之前分析的都错了,系统并不想杀他,也没有发现他是之前进去过一次游戏里的人。 一切针对只是因为上一个游戏获得奖,那么—— “江哥!江哥!”大抵是江云停被游戏里的路微微给这样叫习惯了,他一时间被这声音给打断了思绪。 他又咬了一口包子,准备不再想了,咂了一口豆浆,抬眼朝着刚才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谁知这一眼,居然对上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江哥,我邢柯,还记得吗?”邢柯气喘吁吁的从大老远找道这来,朝着手里攥着一个包子的江云停问道。 他记性是能有多差啊,先前不久还夸过这孩子感染力强呢,这没过多久就碰到了,能不记得么。 “你怎么找到我的?”江云停直接省去互相寒暄那一套,直奔主题。 “咱不都是一个城市的嘛,我托人帮我查了你的名字,那时候查到你在市医院住院,但是等我赶去的时候你人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去晚了一步,后来,我就直接找了你家的详细地址。” 他他妈……他俩什么仇什么怨,需要通过搞到对方的详细地址继续再续前般孽缘? “你找我有什么事?”江云停冷着一张脸又问道。 他这刚问,那头邢柯的脸就皱成了一团,看那模样,他要是说哭,这孩子能瞬时给他挤出几滴“猫尿”出来。 “我这回进了第二个游戏,我差点没能活着回来。”他说着还有些哽咽,直接把江云停给感染的手上剩的半个包子愣是没能再吃下去。 浪费粮食简直可耻,但这孩子感染力实在太强了,他看到他那张脸,就有些感觉不好。 江云停也不知道自个儿作的什么孽,扯七扯八的聊了一会儿,大概知道这孩子在他的第二关没人带着,侥幸藏着躲着才过了游戏,然后…… 然后他就莫名其妙的带着他回了家。 江云停是个心硬的跟块儿铁一样的男人,这是他自己觉得的。 他第一次听到申时风说那句“对不起”的时候,也是这样觉得的,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哥,我能不能下次跟你一块进游戏啊?”邢柯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在江云停后面换着鞋问道。 “你有办法?”既然他这么问,应该是已经找到了一起进去的法子。 “对,我托人给我找了一个法子。”他认识的人还真是不简单,又是找人查地址,又是了解游戏找法子的。 “说说看。”江云停没答应他,就是想听听这个法子是什么。 ☆、长发姑娘11 “只要被游戏选定的人,在快要进入游戏的时候呆在一个地方,系统输入的时候,会同等关卡对待。” 这个意思也就是说,只要之前进入过任意一场游戏的人,只要在下一次进入游戏之前聚在一起,游戏关卡开始的时候,会为了省事把所有人送进同一个游戏里。 江云停有些不爽,皱了皱眉说道:“我不喜欢跟别人呆在一起。” 游戏缝隙里的申时风表示除了他以外。 “我知道,所以我提前买了你家隔壁的房子。”邢柯笑的一脸老实憨厚。 “你如果非要跟着,我也阻止不了什么。”他扶了扶眼镜。 “谢谢江哥!”邢柯很高兴。 但是江云停并没有觉得他俩这样能有什么直接关系,没有留一点儿情面地下了逐客令道:“你可以从我家出去了。” 邢柯听到这话心里也挺不好受,毕竟是同生共死过的交情,没想到回到现实,人家根本不在乎,还不咸不淡的,他还以为,第一场游戏的最后,他俩关系起码亲近了一点。 不过,江云停这样的性格,他又不是头一次接触了:“江哥不好意思啊,这次确实是我唐突了,我会为我的行为作出对你的精神补偿的。” 他指的是他私自调查江云停的住址还亲自上门叨扰这回事。 江云停:???? 江云停态度依旧很坚决,没过多久,对面的顽固分子就成功投降、打道回府了。 他回到客厅的沙发上,拿起来茶几上放着的一张图,那是第一场游戏关卡里‘没用的男人’的场景。 申时风已经跟他解释清楚了之前他们一起闯到了第十关的事情,所以,现在这张图就宛如一张废纸,没有任何线索意义。 可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他没有任何思路出口,那种摸不到底的虚无感又找上了他,也不知道这样的局面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放下了手中的图纸。 说实话,他有点儿想申时风了。 在游戏空间的缝隙里,昏暗之中微微透着点光的地方,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站在墙角,身旁还有一个红色衣裙的身影。 她本该是一头金色的长发,本该无比自傲的觉得自己是最美丽的姑娘,但是现在,她顶着一头整齐的短发,低着脑袋乖巧的站在男人身旁,像是在接受审判。 “前几天趁我不能插手,你吓了他,后来被剪了头发,你又想杀他,你该死。” 男人平静又冷峻的嗓音飘荡在黑暗里,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深邃还带着浅蓝的眸子染了些不明的情绪。 红色衣裙的玛塔姑娘有些不知所措,巴掌大的脸上淌了几珠红色的眼泪。 “滚吧。”他更加冷峻了的说。 如果江云停在这里,肯定是觉得他不该在事后还要对这个可怜的姑娘作出什么审判的,毕竟江云停之前也是被迫接受审判的玩家。 红色的身影闻声,就在原地消失的一干二净,那道挺拔的身姿始终朝着有些微亮的光线透过来的地方,他看上去渴望又贪恋极了,也不知道这光能撑到多久。 “咚咚咚。”由于在第二个游戏里,江云停经历过太多次午夜惊魂敲门,导致他现在一听到敲门声就有些心跳加速,心理不自觉紧张的后遗症。 他闭了闭眼睛,有些无奈的去门口打开了门。 “你刚才做什么,怎么那么多慢?”是刚下班从公司赶过来的林翳。 “你不是有钥匙?”江云停皱着眉头反问。 “你不是在家嘛,开个门哪里有那么麻烦。”他不以为然的换着申时风的拖鞋,擦着江云停的肩膀进了屋。 “你真的是我朋友?”江云停有些不愿意相信的确认道。 “你要我现在带你回老家见我妈确认一下吗?” 江云停没说话,叹了口气,走到了客厅坐下。 其实就算回了老家见到了林翳他妈,他也想不起来那些事情。 “你那工作还做吗?”林翳拿起没有水的水壶掂了掂,无奈的起身去厨房打水烧了一壶。 “什么工作?”江云停倒是没想过他自己还有工作这回事,上次林翳给他的信息上写着,他们合伙一起开了一家公司,现在公司运转的挺好,江云停本人也是这个公司最大的股东,他也就没多问。 林翳忍不住先吐槽了一句:“你在家不吃不喝的吗?” “我以前的工作是什么?”江云停又问。 “鬼知道你以前干什么,说实话,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你是不是每次失踪都特么去深山盗墓去了,电话打不通,人也找不到踪迹,每次回来不是人变得喜怒无常就是一身伤。”林翳摆着打开了上次拿过来的电脑,边说手上动作不停。 这么说,其实,林翳知道的也不多,基本上可以说是完全不知道能让他有点眉目的线索。 江云停看着坐在一旁点开单机游戏的林翳,突然觉得他有些碍眼。 “哎,听着水啊,一会儿给倒了。” 江云停:“……” 中午,他们两个不会做饭的大老爷们儿准备出去吃,正当什么都收拾好了打算出门的时候,让江云停有些心理阴影的敲门声又响了。 “咚咚咚!”这该死的相似。 屋外传来一个人声喊道:“江哥是我,开开门。”是邢柯。 江云停没有说话,走在他前面靠近门口的林翳看了他一眼,没得到任何回应之后,‘固执己见’的拉开了门。 “谢谢江——哥。”邢柯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一句话音卡在了喉咙半中央。 “你是?”林翳朝他问道。 “你好,我叫邢柯,是江哥的朋友。”邢柯掂了掂手中提着的两大袋食材和吃的。 林翳看见肉就跟眼睛放了光的狼狗一样,恨不得直接亲自把邢柯手上的东西接手过来,放到屋里。 “啊你好你好,邢柯是吧,我是林翳,你江哥的发小,快进来快进来。” 他果然亲自接过了邢柯手中的东西,顺利又理所当然的放到了离门口最近的桌子上,完全没有顾及江云停摆出了一副什么样的臭脸。 “那个…我能进来吗?”邢柯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林翳突如其来的热情和他身后站着的江云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能啊,东西我都拿进去了,你还站在门口干什么,快快快,换鞋套,那啥这屋里就两双拖鞋让我俩给占了。”林翳继续把在一旁站着的江云停当做空气,热烈的欢迎了他的‘大餐携带人员’。 江云停看了邢柯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到客厅里面的沙发上坐着了。 “云停倒水,你今儿都窝了一天了,干点儿事,人家怎么说也是客人。”林翳继续不见外的说道。 江云停其实有些不自在,大抵是以前林翳就是这么跟他相处的,不磨叽也不计较太多,但是他都忘记的差不多了,又不能冒然否认。 从茶几下面拿出了新的杯子,给邢柯倒了杯水。 “谢谢江哥。”邢柯握着杯子有些高兴的说。 “别在这客气,话说你会做饭吗?”他这不仅弯儿转的快,问的话还挺直接。 “我,我会啊。”不然他带这些菜来干什么,不就是为了给江云停做饭赔罪嘛。 “我太高兴了认识你,邢,邢柯是吧,兄弟,今天的厨房归你管了,需要什么东西自己找,或者问你江哥,我得去补觉了,麻烦了啊。” 江云停也不知道这家伙脸怎么这么大,刚看他回来神采奕奕的也没见他说要补什么觉,而且,刚才不还打了几个小时游戏吗,骂人的时候挺有劲儿啊! “你俩一起,不然就都出去,太闹腾。”江云停看着林翳已经走出去几米远的背影道。 林翳闻声脚下一顿,有些不甘心的又往前迈了一步:“我可以先送你的电脑出去。” 江云停盖上了电脑屏幕,看着茶几有些认真。 “我帮忙,我帮忙还不行吗,你怎么都失忆还以前的那副德行。”他转了个身,从江云停手下夺过了他的电脑,换了个安置地方,规规矩矩的在江云停目光的伴随之中和一旁乖巧的邢柯站在了一起。 “小邢,我给你打下手,你今儿就当这里是自家的厨房啊,尽情使唤我,千万别客气。”林翳围了个男士围裙,袖子卷的老高,远看还挺像那么回事。 邢柯看了看客厅沙发上的江云停,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怎么搭理他俩,收回了目光,就开始尽情使唤林翳了。 他是真会做,进门带来的菜,几乎让他全部给洗了切了,锅掂的看得林翳心里都痒痒,几个蔬菜炒完,又弄了几个荤菜,顺便在林翳的协助之下,煮了一锅汤。 “小邢,真不错啊,你家在哪啊?”呆在厨房一旁碍事儿的林翳开始盘问起人家户口道。 手里惦着锅,觉得林翳碍事儿不敢说的邢柯道:“我家就在A市,不过我今天搬来了隔壁,也算是邻居了。”他翻了几下勺子,手腕儿灵活的在锅里弄了一个花里胡哨的勾芡,又引来林翳一阵咂舌夸赞。 “邻居不错啊,那你以后常来啊,反正咱们都熟了。” 这话别说是江云停了,就连邢柯本人都觉得这事儿有待观瞻,他俩也就做饭和观赏做饭的交情,怎么就熟了? 他提起锅,将最后一道菜成功装盘:“可以端盘了。” 一说端盘,林翳也不在乎人家回没回答他刚搭的话了,拿着菜就出去了。 江云停老早闻到了香味儿,他之前都是在外面吃的,并没有觉得吃饭是件多重要的事情,现在居然有些馋了,果然在家跟在外面还是不一样。 话说,他想看看申时风给他做饭时候的样子了。 在游戏缝隙的那处透着微亮的昏暗环境里,申时风轻轻启唇喊了一句:“云停。”其实他就是想他了。 ☆、我有一个朋友1 一顿饭过后,江云停还是那副冷淡的面孔,倒是林翳跟邢柯这两人算是彻底混熟了,熟得年龄工作职业互通的那种。 林翳自己有房子,不住在这片,所以就提前走了,屋里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其实邢柯跟江云停在一块儿的时候还是很紧张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莫名有种被人掌控了身心的感觉。 于是为了打破沉默之中的尴尬,他只好腆着脸皮说话了:“江哥,我真不是单纯过来麻烦你的,还有一件事情,关于这个游戏系统的。” 他总算是提到了一件正中江云停心头的事情。 江云停掀开了有些困倦的眼皮看了看他:“你说。” “据我所知,这个游戏系统是一直通过游戏关卡在筛选玩家。” 江云停皱了皱眉问:“筛选?” “是,过程优胜劣汰,通关越多越符合筛选的目的。” “目的是什么?”江云停突然想到了申时风。 “不清楚,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闯到过最终关卡。”邢柯回答道。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从第一关游戏里出来之后,将这些经过发到了一个论坛上,没过几天就有人通过留下来的信息联系到了我,他告诉我说,他知道关于这个游戏的事情,而且后来他提供的信息,跟我们经历推测的并没有什么出入。” 江云停总觉得不对劲,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们见过面吗?” “没有,我们一直是通过邮箱进行联系。”邢柯如实回答道。 “他为什么要主动跟你分享信息,他并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能是因为我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正好他也经历过,所以就比较有所感触?”邢柯猜测道。 “经历过游戏的人有很多,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并且还将这些诡异的事情说了出去,他为什么偏偏选了你?” 邢柯有些迟疑,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那现在我该怎么做?” “不知道。”江云停是真的不知道。 “那我还要不要继续跟他保持联系,获取信息?”邢柯问。 “嗯,至少是对我们无害且有用的信息。”江云停道。 “好。”邢柯自动把他们这段对话理解为关系的缓和。 又安静下来的客厅让人极其不自在,更别说一旁还有一个时常冷着脸的江云停了,邢柯还是很不自在。 “哥,那我先回去了啊,下次再进入游戏关卡,可能咱们会在里面遇到。”他这是给江云停提个醒。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江云停没有接他上一个问题。 “啊?哦,我是四五天前从第二个游戏出来的,可能这几天就会再进去了。” 江云停特么…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才被放出来一天就又要进去了,他还没有完全放松下来感受一下外面的环境气氛呢! 虽然在游戏里面能见到申时风,但是,换任何一个正常人天天不停不歇的面对那样紧张又恐怖的环境,也会有不满的时候吧! 再说,谁他妈知道下一个关卡又会出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邢柯大概是感受到了江云停身周急速下降的气压,非常识趣的走人了。 一个人的房间冷静的连自己的呼吸都能听的清清楚楚,他有些紧张,手指按在水杯上,看得出来带了不自然的紧绷。 他怎么可能没有任何恐惧的情绪,第二个游戏的时候,那双黑色的眼睛时常还会钻进他的梦里,虽然申时风一直都在他身旁守着,但是这些心理上的担心,并不能得到任何缓解。 而且,他并不想让申时风察觉,又或许他已经察觉了。 他摘下了眼镜,狠狠掐了掐眉心,忽而发觉,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动作了。 还真是多亏了申时风。 “滴答!”凌晨一点的时钟摇摇晃晃的在准点的位置停顿了一下,床上的邢柯莫名其妙的被时针的声音惊醒—— “欢迎玩家邢柯进入游戏,游戏正式开始,预祝玩家玩的开心、顺利通关!” 住在隔壁的江云停也接受到了同样的系统播报声音,再睁眼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一栋欧式的老房子前,看样子这还是个有着几层阁楼的‘豪宅’。 一旁的邢柯已经完全不敢去看江云停的表情了,他没想到这次来的还是那么快,更没想到江云停也是昨天才从上一个游戏里出来。 “江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倒是真有脸说不是故意的了,搬来江云停隔壁难道不是他自愿的吗? 江云停没搭理他,朝前迈出去了几步,推开了轻轻关着却没有上锁的铁门。 也不知道申时风是不是已经察觉他进入游戏了。 他走近老房子里,大门半掩着,还有一些人说话的噪杂声响。 这种似曾相识的场面江云停已经完全无感了,每一场游戏里总有那么几个新人懵懵懂懂的不愿意去接受新的事物。 他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准备推门进去,却在一眨眼间被人拉过了手腕,直接带了进去。 他脚下有些不稳,还好那人扶着他的胳膊:“这相隔时间还真是短啊,我又进来了。”江云停有些无奈道。 申时风趁机握住了他的手掌,好看的眼眸笑着:“不短,很长,太长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江云停跟申时风已经进了屋子厅堂里,有些玩家注意到门口的动静,已经把目光转了过来:“等没人了再说。”江云停又把自己的手给夺了回来。 正好邢柯从门外进来,撞见了他们两个人拉拉扯扯的场景。 他没认出来申时风,只是模模糊糊有点印象,觉得对方有些眼熟,毕竟上次见面说起来也算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那时候又是晚上,他也没看清楚申时风的脸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江哥,你们认识?”邢柯毫无怀疑地问。 申时风倒对邢柯还有些印象,上次就是因为他,江云停才差点被那个女人碰到,这件事他印象太深刻了,要不是他赶上了那个时间点,谁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刚认识。”江云停淡淡否认道。 申时风有些不满意这样的回答,悄悄地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 江云停冷淡的拒绝了他的暗示,径直朝着厅堂中间去了。 这是一个古朴的欧式老房子,装修类似十九世纪的复古风格,屋子里光线还是不怎么亮,不过比起前两个游戏的环境来说,算是正常了。 屋子的壁窗和橱柜里放了很多布偶娃娃和胡桃夹子,陈列着各种类型的玩偶,可能是这个游戏的npc特别喜欢这种玩意儿。 “你好,我叫邢柯。”邢柯朝申时风伸了伸手。 申时风看了看江云停后,才把手伸出去跟他握了一下:“申时风。” 江云停没有注意他们两个人有什么互动,他总觉得这里的氛围很奇怪,不是因为紧张,就是他感觉有视线在盯着他的后背。 有些冰冷又神经质的视线,他甚至能依靠这些不寻常的感觉想象到盯着他的人长了一副什么模样。 “所有玩家全部到齐,欢迎来到好朋友的世界,在这里各位将会遇到很多热情的好朋友,游戏正式开始,祝大家玩的愉快!”系统声音在厅堂中央响起来。 可能因为是比较亮的白天,玩家们看起来还算镇定,甚至真的有人当场交起了朋友。 刚才进来的时候,江云停就数了一下人数,这次人数比前两次都要少一些,加上申时风这个多出来的游戏bug,总共才八个人。 “这次的游戏难度又提高了一个层次。”申时风凑到他耳边说。 江云停也是这样想的,没表示任何意见:“我们上去看看。”他对申时风说道。 房子有三层楼,一楼大厅包括了厨房、客厅、书房,二楼主要还是散居的卧室,卧室面积比较大,每间里面都有一个和一楼一样的专门的橱窗,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布娃娃。 三楼是一层储物的阁楼,光线比楼下暗一些,因为很久没有人居住,所以落的灰尘很多,尤其是当外面的光线透进来一些的时候,亮起来的光束如同被千万颗尘粒痴缠,难舍难分,同时还在不断涌动,让人觉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江云停上楼的的时候,已经有玩家上去提前选了房间,因为靠外面一点的几间房光线比较好,所以基本都有人进去了。 不过,江云停走到二楼的时候就没有停顿,直接顺着走廊一直走到了靠里边最后的几间房,他选了倒数第三间。 这一层房间有很多,大概十来个,就算所有玩家一人一间肯定也还有空出来的,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江云停住的隔壁这几间。 邢柯有些想住靠外面一点光线稍微好一点的地方,就跟江云停商量了一下,选了倒数第六间房,虽然说是商量,但其实江云停也没有任何表态,其实住哪里都一样,npc杀人的时候又不会按照什么规律找上你。 申时风挺乐意的,这样下去,到时候可能就江云停周围这几间房空着,他们两个人住一间也比较方便。 直到进了房间,申时风才握住了江云停的手,有些无奈道:“我现在混进玩家里,都不能一直牵着你。” “你可以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牵。”江云停认真的说。 “我看到光的时候,我会更加想你,所以这段时间,我都在有些光线的地方。”他的意思是,他很想他,没有一刻不想。 “很不公平。”江云停皱着眉头。 “什么?” “没什么,我也想你。” 申时风深邃的眸子亮了亮,微微附了附距离,将气息留在了在了江云停的唇上。 微凉又柔软的触感,让两个人的接触更加真实,江云停一直紧绷的后背也松懈了些,他勾着申时风的脖子,另一只手上拎着那副金属边框的眼镜…… ☆、我有一个朋友2 “这个游戏里的npc很喜欢收集玩偶。”江云停淡淡说道。 “不准确。”申时风看了看他。 不准确的意思,也就是猜对了个七七八八,那这里面提到的玩偶肯定是正确的信息。 “晚上就知道了。”江云停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申时风点了点头,冲他笑了笑。 “我想趁着白天先去看看第三层的阁楼。”江云停提议道。 既然有这个房子里有第三层,就肯定有设置的意义,他们上去看看兴许还能在里面找到些什么东西。 第一个游戏的时候,通关的线索都是他们自己主动去找的,第二个游戏因为环境设定比较特殊,所以线索都是主动来找上他,第三个游戏,场景环境很大很全面,应该是类似于第一个游戏一样的模式。 “好。”申时风对江云停的要求从来满足。 中午的阳光很足,光线就算被遮挡去了一大半,也照的房子里的陈设一清二楚,跟之前的两个游戏不一样,这个场景环境阳光和时间都在正常维持运转。 江云停没有主动找人家组队的习惯,所以也就没有叫上邢柯一起,就单他两个人上了三楼。 先前从下面往上看的时候,大概就能看到有多少灰尘,现在站在了三楼,没想到灰尘比想象的还要多,这层显得跟下面两楼格格不入。 江云停有点洁癖,看到那种在光线下飞舞的灰尘小颗粒的时候,就有些喘不过来气,现在站在阁楼的入口处,他有些迟疑。 申时风看出来了他的顾虑,勾着他的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说道:“你在这等我,我进去看看。” 头一次见抢着找线索的游戏bug,江云停笑了:“还是一起去吧,我亲眼看到不会错过所有细节,比较容易分析之后。” 申时风点了点头,走在了他前面。 想象中的尘土飞扬并没有到来,反而这些灰尘有种沉重的虚假感,就算他们两个人在阁楼里走动,也没有沾到什么。 “看来,这就是个阻碍人进来的障眼场景。”江云停说道。 他们继续往前面走着,一段短距离的走廊过后,是几个小储物间,没出所料,依旧是各种橱柜陈列的不同种类的布偶娃娃。 它们很干净,崭新的像是不属于这个地方。 江云停将视线放在了这些娃娃身上,他发现橱柜里的每一个娃娃的脸上都是不同的表情,虽然种类不一样,但它们的眼睛都很亮很逼真,可能是外面透进来的光线照射产生了反光的缘故。 “我觉得很不对劲,我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江云停冲一旁的申时风说道。 “你的直觉不会骗你。”申时风深邃的眸子一直看着他,有些认真。 说到这里,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只不过为了不那么刻意挑明,他俩都选择了模凌两可的话去确认信息。 “在周围找一找。”江云停看了看四周道。 他们两个人都是注重细节的人,对于这种找线索的环节,也就并不觉得怎么困难—— “我有一个朋友。”江云停念出了那句刻在橱柜底层上的话。 申时风指了指一旁橱柜上的小木箱子:“那里面刻了一个名字,叫小乙。” “嘻嘻嘻!”申时风刚说完,江云停背后就冒出来了一阵毛骨悚然的小孩子的笑声。 “有人在笑。”他看了看他身后说道。 这种笑跟第二个游戏里玛塔的笑声不一样,玛塔是那种轻笑,刚才的那个声音就是恶作剧一般的嬉闹,光是嬉闹也没什么让他紧张的,但那道声音低低的,却有很欢快地带了浓重的怨恨。 申时风瞥了一眼橱柜上的那些布偶娃娃,握住了江云停的手:“我们先下去,这里应该没有什么线索了。” 江云停看了看刚才申时风指给他看的那个小木箱子,皱了皱眉。 那里面装的是一个布娃娃,形状是个可爱的小男孩,嘴巴是条弯弯的弧线,眼睛很大也轻微地弯着弧度。 江云停点了点头,朝着阁楼的出口走了过去,申时风走在他的后面。 就在他们两个人走出隔间不久后,橱柜上的那个小木箱子突然打开了。 “这个游戏跟那些布偶娃娃有关,而那个叫小乙的名字,也是这个游戏里的npc的。”江云停边下楼边梳理道。 申时风没有否认,这个游戏虽然他之前来过,但是现在的有些东西系统并不会设置的跟之前完全一样,游戏大体不会变,但规则和线索都变了,所以现在,他也是和江云停一样通过线索才了解的这个游戏。 “先回房间。”江云停已经看到二楼的走廊上出来的人,他们大抵也是想要上去阁楼看看,因为是第一天,也没有太迫切的想要找到什么线索,所以有些犹豫,只是在走廊外徘徊了一趟又一趟。 江云停和申时风从第三层阁楼的楼梯上走下来,走廊里的玩家都看到了,对过视,都是老玩家的人。 直到江云停走近,有些比较自来熟的就直接开口问了:“你好,请问你们刚才有在上面发现什么吗?”说话的是个长相斯文的青年,看着挺面善的。 “都是装着玩偶的橱柜。”江云停提了一句,有所保留。 不过这个信息已经很突出重点了,一开始进来这个房子里,大家都看到了一楼摆放的布偶娃娃,就算当时没怎么怀疑,现在他提的这一句,聪明人也应该知道有些不对劲了。 房子里摆放了这么多布娃娃,肯定是有什么重点。 “谢谢,我叫胡先明,很高兴能够认识二位。”青年笑着说道。 江云停并不怎么‘感冒’他这一动作行为,自动忽略就打算直接回去了,但是没想到他身后的申时风直接越过他,伸手握住了那个自称叫胡先明的青年、停在半空中的手。 双手接触,有些真挚,江云停不自然的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那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果断转身只留了个背影。 申时风松开了手:“他不喜欢社交,但他刚才跟你搭话,说明他并不排斥你。” 那位叫胡先明的青年笑了笑,斯文的朝江云停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我知道,谢谢你们。” 申时风微微点头,直接转身朝着江云停的方向赶了上去。 直到快走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口,江云停的眉头也没有舒展开来,他心里有些烦躁,越发的觉得游戏里的环境让他不舒服的很。 他伸手搭上了门把手,眼前突然闪现出刚才那两只手握在一起的场景,江云停突然想起来,刚才那位胡先生长相清秀也戴着眼镜。 他皱着的眉头又紧了紧,心里更是堵的闷的慌,用力的拧了一下门把手还没等到进去,手背就被另一只手给摁住了。 那只手直接将门拽了回来关上,又就这江云停的手掌重新拧了一下推开了门。 “啪嗒!”门被关上,江云停皱着眉头挣开了被握住的手:“松开。”他躲开申时风的目光直接朝着屋里走去,只是他还没迈出去两步又被申时风给摁到了门上。 “生气了?”他轻轻的问。 江云停被他搂着腰,整个人圈在一块地方没地方避开,只好别开了脸:“没有,你想多了。” 是不是想多了,申时风可太知道了:“吃醋了?”他笑的有些欠打。 “吃你——”大爷… 申时风学着江云停平时惯用的方法飞快的啄了一口他的嘴唇,堵住了后面两个字。 他还是比较喜欢江云停一心只想着吃他,他家上面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大爷,就算有他也不怎么乐意。 “我心里只有你,这你还不清楚吗?”申时风深邃的眼睛看的江云停有些心虚,有些躲闪的别过了视线。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喜欢跟别人握手。”他轻轻道,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兴许是埋在心里头不想叫人察觉。 申时风笑的更欢了,又低头啄了他一口道:“你忘了系统消失之前说过什么了吗。” 江云停有些愣,他倒是真忘了系统说了什么了,照它那个鬼德行,一般就是净说些废话再祝人快乐——快乐的上西天。 申时风看他没想起来,就直接说了:“它说让我们在这里游戏里结识朋友。” 他这么一说,江云停有些印象了,当时听到这里他还觉得奇怪来着。 “虽然系统一般不给线索,但是只要是它提到的就肯定有信息在里面,而且刚才我们在阁楼找到的线索,也提到了朋友。” 江云停听懂了他话里的信息,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刚才是恼了来着,还被人当场逮了个正着。 “你让开。”他推了推申时风的胳膊。 他笑了笑没有让开,而是数起来江云停的人际交往来了:“你跟那位叫邢柯的青年来的时候,我也不高兴,我不喜欢你跟别人呆在一起,还有上一次的那位叫路微微的小姐,你跟她走的也挺近的——” “行了行了,就此翻篇了,谁也不提了。”江云停直接打断道。 “那就听你的,翻篇了。”申时风退了半步,给他让了空隙。 江云停倒是没直接出去,也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才朝着屋里走去。 申时风摸了摸嘴唇,笑了笑走到了他身边:“是不是还要将这些信息告知一下那位邢柯先生?”他问。 ☆、我有一个朋友3 “先看看房间里有没有什么信息,天还没黑,确认完再一起去。”江云停应道。 申时风点了点头,转身朝房间角落的细节出找着。 房间很干净古朴,装修就像是是十九世纪的油画一样有质感,书柜、窗户、写字台、衣柜一应俱全,中间还摆着一张欧式大床。 江云停在角落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他看向申时风,对方也摇了摇头。 “床底还没有看。”江云停蹲了下来,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了一个手电筒朝床底照着。 申时风走到了他身边,也半蹲在了一旁。 光线照到的地方,确实有东西,那是一个陈旧的木箱子,经过了常年时间的催磨,面上表皮脱落了许多,露出了丑陋的内里。 申时风没有迟疑,直接伸手将箱子拽了出来,江云停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的撇了撇嘴角。 “怎么了?”申时风手里托着刚才拽出来的木箱子问道。 “你做事的时候都不忘观察我什么表情?”江云停没想到他就分神几秒也能被他发现。 “习惯了。”申时风笑了笑说道。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江云停视线放在落满了灰的木箱子上,没有接着动作。 “军人。”其实这个回答江云停早就已经猜到了,不过还是想确认一下。 申时风扒着箱子上锁的地方,轻轻掰了一下,生锈了的铁锁直接就断了开来,他掀起了箱子盖。 江云停一点也不诧异看到的东西,没错,依旧是一堆布偶娃娃,就算箱子很破,里面的布偶也是干净的,和楼上的不同的是,箱子里的娃娃们看上去很伤心,瘪着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江云停停顿了一下问道。 申时风看着他点了点头。 那种味道不是别的,是申时风在这个游戏缝隙里最熟悉不过的腐烂的味道,但是他们现在闻到的这种,更像是□□腐烂的味道。 江云停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为什么还会有腐烂的味道?这个游戏npc应该不会是箱子里的这些。”他看了一眼箱子里的一堆人偶。 “我们可能只能等到晚上才知道了。”申时风道。 江云停没有再问,合上了箱子,又把它放回到了床底。 邢柯在房间里呆了几个小时,也没光闲着,找遍了房间同样只发现了床底的木箱子里的一堆布偶娃娃。 就在他准备出门去找江云停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他还以为是江云停过来了,直接就开了门,却没有想到来人并不是江云停。 “你好,我叫胡先明。”斯文的青年朝邢柯伸出了手。 邢柯有些迟疑,但碍于对方笑的过于真挚他还是把手伸了过去跟他握了一下:“你好,我叫邢柯。” 邢柯一直都是老实的性子,并没有多想,寒暄了几句有的没的,那位自称叫胡先明的青年就离开了。 他回到房间没多久,江云停他们两个人就来了。 “江哥,我们现在要去找线索吗,房间里我找过了,只有床底的一堆娃娃,没什么别的。”邢柯一看见江云停就莫名的兴奋,惹得一旁的申时风拧了拧眉头。 “不用,我们找过了。”江云停很平淡的回答道。 “那现在我们干嘛?”邢柯又问。 好像只要站在江云停旁边就凸显出得他特别像个废物,所以他总是不停的想要做一些证明自己的事情。 “这房子里最不对劲的东西你觉得是什么?”江云停淡淡地问。 “不对劲儿的话……房子里的布偶娃娃特别多,哪里都有。”他有些激动的说道。 “这次有些特殊,游戏npc可能就在那些布偶之中,也有可能是制作它们出来的人,具体还要等晚上。” 邢柯点了点头:“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吗?” 江云停道:“晚上不要出去,更不要看那些布偶的眼睛。” 房间里的布偶都放在床底的旧箱子里,但江云停指的是晚上的话可能自己跑出来的布偶。 邢柯又点了点头想起来刚才胡先明来找他的事情:“对了,刚才你们来之前,有一个青年来找过我。” 江云停抬了抬眸,示意他说下去。 “他说他叫胡先明。”听到这个名字,申时风跟江云停瞬时对视了一眼。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江云停问。 “没说什么,就是一些初次见面的寒暄话,没过多久他就走了。” 江云停是不是该说邢柯这孩子单纯出了聪明。 既然申时风之前说这个游戏里要交朋友,那这个握手肯定是什么关键动作,至于那个叫胡先明的青年…… “他是个正常的玩家。”申时风在他耳旁提醒到。 呼吸带起的微风很温润的拂过江云停的耳垂,带起来了些痒,碍于邢柯还在旁边,他朝着一旁躲了躲,不经意的觑了申时风一眼。 邢柯在很认真的回忆刚才跟他握手的那个青年的脸,和一些说话时的细节,压根儿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的小动作—— “对了!”他突然开口,提高了音量:“他临走的时候问我,晚上睡觉的话,睡那边。” 睡哪边?房间的床很大,躺下三个成年人还绰绰有余,欧式的样式配合着松软的床面,让人一样看上去,心里确实升起一种不该只睡一个人的感觉。 “你怎么答的?”江云停问。 “我一般爱侧着躺在右边,我就如实说了。” 这孩子还真是实诚,人家问的这么隐私的东西,他居然都没有一点防备,万一人家半夜来床上找他了呢! 江云停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也还没有理出个头绪来。 “换一间房吧,晚上也不要睡右边了。”一旁的申时风冲着邢柯说道。 江云停也想到了这个,但是他还想琢磨一个合理的思路出来,就是没料到就申时风早他一步说了出来。 他看了看他,申时风冲他摇了摇头。 之后,邢柯就听他们的换了江云停他们隔壁的一间房,这时候了光线亮不亮的都没有什么区别了,晚上天一黑该有什么下场就是什么下场。 邢柯换完房间,时候也差不多了,他们两个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那个叫胡先明的玩家为什么会问这些?”江云停坐在房间里的那张欧式大床上。 “应该是被npc控制了。”申时风回道。 “所以他先盯上了我们和邢柯?”江云停有些不爽,好像每次只要他进入一个新的游戏,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被盯上的要么是他自己要么就是和他相关的,他这是倒了什么血霉了。 申时风伸手揉了揉他的耳垂笑着点了点头。 江云停被他手指挠的一躲,皱着眉道:“你怎么总在我这里动手动脚的,说正事呢,我怕痒别揉。”他觉得他说的挺严肃的,他也是真心的怕痒,沾一下就觉得痒痒的那种。 “这也是正事,而且情侣之间亲昵不能用动手动脚形容。”申时风厚脸皮的强调着,手指还是够着去揉江云停的耳垂,弄的江云停直接急了踹了他一脚。 不大严重,顶多就是让他那层皮疼一疼。 “你这是谋杀亲夫了,要判刑的。”申时风揉着小腿佯装抱怨道。 “亲夫你个头,你能判我什么刑。”江云停直接白了他一眼,压根儿没睁眼瞧他。 “这里,无期徒刑。”申时风收起作态,认真的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江云停不自然的眨了两下眼睛,密长的睫毛翻卷的像两只蝴蝶翅膀,刚还不让申时风碰的耳垂连着耳朵尖儿泛了些醉人的红。 “你这都是跟哪儿学的,你挺正经一人……该不会是这游戏里的鬼教你的吧?”江云停掩了掩不自然,兴师问罪道。 “没有,不是玩笑。”他那双深邃的浅蓝色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人的时候,里面的一汪情绪如同平铺直叙的文字一样让人觉得浅显易懂,江云停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主要是,只要他跟申时风再对上视,基本就处于无限暴露自己的状态,于是他选择低下了眸子。 “我知道,你别睁着双大眼睛盯着我。” 申时风垂眸看着他的低下的眉眼问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看着你。”他笑着。 “没什么,就是……有些迷人。”他兀的抬头眼神撞进申时风的眸子里,所有情绪一览无遗,胸膛里一直泰然自处的心脏,在那一刻如同受了刺激,掀起的波澜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跃动的频率很快,快的让他想起了之前他第一次被申时风从那个女人面前救出来的场面。 “我听到了你的心跳。”申时风一本正经的说道。 江云停本来有些收不住的情愫顿时被他这一句给打回去了一些。 “你闭嘴好了。”江云停觑了他一眼,别过了头,看向了一边平复心情。 申时风又笑着揽过了他别过去的后脑勺,捧着他的脸:“我喜欢那种声音。”他说着吻了吻江云停的眼睛,又离远了一些看着江云停的脸。 江云停有些疑惑,他觉得这事儿挺不公平的,他听申时风这男人说了那么多回爱他这种话,但是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心为他跳动过。 “过来。”他吩咐道。 申时风迟疑了一刹,没有拒绝。 江云停伸手穿过了他外面的衣衫,成功在他腰间紧实的皮肤上捏了一把。 申时风猛然一愣,顿时眸子都有些凝滞,呼吸忽然快了几个频率:“云停……” 江云停没有再继续,电光火石之间将自己的手指归位,凑近了申时风的胸口想听到些飞快的怦怦跃动声。 但是,让他失望了,除了申时风有些漏断的呼吸声和他自己的心跳,其他的他什么也没有听到。 他有些错愕,又凑近了近,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为什么?”他皱着眉头,眼里有些愤然。 “我……”申时风张了张嘴,吐出一个我字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为什么我听不到声音?”江云停又问,现在换他盯着申时风了,一刻也没有避开眼神。 原来,人在盯着一个人的时候,是无比想要得到一个答案的意思。 “我是游戏里的东西,有心跳就不符合游戏设定了。”他沉着声解释道。 “你从没跟我说过。”江云停低下了眸子。 “这不重要。”申时风道。 “那你觉得什么才重要——” “你。”这次,那双深邃的浅蓝色眸子没有避开。 江云停抬起眼帘跟他对上,伸手抚了抚他的侧脸,眼底藏了些瞒不住申时风的难过:“怎么才能带你一起出去?” 申时风抓住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手指,又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 “再见到你我已经很高兴了。” 虽然他也奢望更多,但人这种生物,只要开始变得贪得无厌,现有的一点弥足珍贵的东西也会背叛自己,。 所以他只能强迫自己满足,再难也要变成可以。 “我会找到办法的。”江云停看着他的眼睛对自己说道。 ☆、我有一个朋友4 入夜,欧式复古的大楼里安静的像是一座死宅,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当众人都在睡梦中放松下来被恐怖游戏支配的脆弱精神的时候,一楼大厅响起了几道:“咔哒”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嘻嘻嘻!”吵闹的小孩子笑声传来,在昏暗的僻静之地显得格外空旷。 “哒~哒~哒~”是小孩子一跳一跳跃上楼梯的声响,他们毛绒做的身子直立着,从摆放好的橱柜门口到楼梯口处排了一个长队,整整齐齐的扶着前面玩偶的肩膀,布做的脸上笑嘻嘻的神情。 他们睁着分外逼真的眼睛,看着楼梯尽头的二楼台阶,欢快的脸上升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哒哒哒~”他们继续跳着,好像一群转移了哭闹战场的熊孩子。 正在这个时候,三楼隔间储物层的橱柜也都打开了,里面蹦出来了一个又一个毛绒的身体,他们眨着似真非真的眼睛,盯着储物间出口的方向笑着。 “咔!”一声轻响,橱柜上的小木箱子突然弹开,露出了上面的名字。 正在往出蹦的那些毛绒身体忽然瑟缩了一下,刚才还笑着的面容一瞬间都成了苦脸。 楼梯上的毛绒身体们停在了楼梯口处,低着逼真的眼睛一点儿也不敢看向二楼再往上的地方。 “呜~呜~呜~”一堆毛绒身体之间传开了小孩子的哭声,他们眨着不会流眼泪的逼真眸子哭的害怕又悲伤。 异常热闹的晚上却让人觉得十分寂静,邢柯躺在自己房间的欧式大床上这样觉着。 他总觉得环境气氛很奇怪,但是又没有什么特别实质性的事情,他只好睁着眼睛思考着白天江云停对他说的话。 按照他所说,这个游戏里面,最值得戒备的就是那些布偶娃娃了,但是此刻他睡着的床底下也正放着一箱子布偶娃娃,而且好像每个房间里都是这样,既然这样的话,那他应该不会运气那么差—— “我有一个朋友~”一个小孩子的声音笑着从房间不知名的地方传到床上的人的耳朵里。 邢柯在那声音出现的一瞬间心跳猛地炸开,耳膜鼓动着飞快的血液流淌声,他愣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他听了江云停的话,睡在了他平时睡觉相反的一边,他十分想堵上耳朵,但好像越是这样想听觉就变得越发的让人为难,它串通好了神经中枢生怕黑暗中的所有声音不能进入到人的耳朵里,同时它们还在搜寻,搜寻所有声音来源的藏身之地。 “毛绒的身体~纽扣做的眼睛~一闪一闪,多美丽~”那声音继续笑嘻嘻的唱道,听上去它很快乐,还刻意的敲了敲地板,发出了“咚咚咚”的声音。 邢柯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他闪动着眼睛拼命让自己在房间里的存在感能够减少一些,可那东西好像并不想就此结束。 它继续唱道:“直到有天晚上——”它唱到这里就忽然停了,欢乐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怨恨起来,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仿佛刚才发生的都是幻觉,如果不是床上的人恐惧的汗流满面的话。 邢柯缩着身体,尽量减少着自己的占床面积,他甚至僵着身体一副木头人的样子,双手规矩的放在身体两侧,平直的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黑暗之中的恶作剧好像真的结束了,依旧没有任何动静,邢柯一直紧绷的身体经受不住这样的状态稍稍放松了一下—— “咚咚咚!”有人在他的床底下,还对着他脊背的位置敲了三声。 他神经一跳,汗毛连着鸡皮疙瘩一起露了紧张,耳边只剩轰隆隆的巨响,他彻底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有恐惧在支配着他的身体。 但他还有感知,还有触觉。 一阵悉嗦声响起在黑暗之中,房间的床底之下钻出来了个身体,血肉模糊的身体暴露在空间里,一双恶毒的眼睛盯着床上的人,他身上没有皮,是个人样没有人皮,只有一副肌理筋肉、血管交错的糜烂模样。 邢柯的鼻腔里忽然涌入了一股巨大的血腥恶臭味,耳边的轰隆声越来越大,心跳声大到好像要在黑暗中淹没他这个人,他握紧了手指,不敢作出一点儿反抗,像个没了防护任人宰割的小羊。 那团血肉模糊的身躯轻轻的爬到了床上,它轻轻的凑到了邢柯的身边,伸出那同样骨肉可见的手握住了邢柯的拳头。 邢柯的身体在触碰到那黏糊滑腻的那刻猛然一崩,强烈的糜烂血腥味道不断往他的鼻腔里涌,他快要被这种气息捂到窒息。 “我叫小乙。”它笑嘻嘻的说道。 “很高兴能够认识你,我叫小乙。”邢柯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样一句话,可他依旧不敢睁开眼睛,不敢动作,他拼命地在心里喊着江云停的名字,虽然自私,但他真的不想今夜就要交代在这里。 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见他没有太大的反应,把手放了下去坐起了身来看着他。 邢柯能够感觉到床上东西的动作,也知道它没有走,更知道它现在可能就用着一双怨毒的眼睛看着他,就等着他睁开眼睛。 是,他怕死,他太怕了,所以不敢作出任何反抗,他就那么紧绷着,闭着眼睛握紧了拳头,直到意识彻底疲倦的时候,才经受不住精神的衰弱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煎熬且漫长,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昨天晚上有动静吗?”江云停问。 “没有死人,不过隔壁房间里确实出了些事情。”申时风从床上坐起了身看着江云停穿着衣服。 “邢柯那间?发生了什么?”江云停皱着眉头迅速将衣服套好在了身上,彻底阻隔了申某人□□裸的视线。 申某人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地眨了眨眼睛,说道:“有东西昨天晚上找上他了,可能吓到了。”他有些云淡风轻的在描述。 这哪里是可能被吓到,是差点就能吓死的一干二净好嘛! 江云停又不是不知道邢柯那孩子的小破胆子,一点儿芝麻大小的动静都能给他吓的一动也不敢动,那种独自一个人正面对上npc的时候,就更别说了,况且江云停太明白那种感受了。 “走吧,去看看。”江云停径直走到了门口,看都没看申某人一眼。 “哎,你等会儿!”申时风叫停了他放在门把手上的手。 江云停放下了胳膊,转过身来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我要穿衣服了。”申时风光着紧致又性感的上身说道。 “所以呢?”江云停皱了皱眉,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你难道不想多看几眼吗?” “不想。”江云停闭了闭眼睛,直接拒绝道。 “为什么?”申时风表示他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惹得江云停一大早就摆着张臭脸。 “你他妈昨天晚上的事情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江云停头一回在一个男人面前说了粗俗的脏话,也是,他都不知道在面前这个男人面前他的脾气被刷新过多少次了。 “昨天晚上……”申时风迟疑地顿住了话音,他抬头看了看皱着眉头一脸不爽的江云停,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某些画面—— 夜色朦胧,他们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光着个膀子盖着棉被纯聊天,直到其中一个人“心怀不轨”主动打破这个局面。 对,就是那怀揣“小鹿”的申某人在心下那头小鹿快要撞死之前,一把将江云停压在了身下,伸手去揉了他的腰…… “我爱你。”申时风觉得谈恋爱时刻都不能要脸,比如这种时刻最好还要装一下失忆。 “谢谢。”江云停跨着一张脸冷淡的回绝了对方表达的爱意。 申时风觉得有些委屈,他就揉了一下江云停的腰,最后还被给了一脚,先前江云停也干过这样的事情,说来也算扯平了:“我什么都没做……”他逐渐放低了声音。 “我是怕我自己做出点什么,穿衣服,走吧。”江云停看着他皱着眉头。 申时风的心情如同坐了一趟曲折的过山车,不过还好结局比较快乐。 “不用怕,也不用担心,因为我也想。”申时风穿好了衣服走到了江云停旁边说道。 “你想个屁!”江云停开门出门,无比潇洒的留了个背影。 讲粗话这种事情,还真是有了第一次就容易出现第二次。 申时风笑了笑跟了上去。 邢柯醒来的时候,脑海中第一时间就是在回放昨天晚上他遭遇的事情,他害怕又不知所措,消化信息量的过程有些艰难。 他甚至有种感觉,他之所以还能醒过来,还能完好无损的活着,是因为做了一场可怕的梦。 可他不该清楚地看到了他手背上留下的血迹,他记得昨天晚上的那个东西握了他的手,所以,这其实不是一场梦,昨天晚上那种生死边缘的确是他经历过的。 他有些恐慌,脑袋里面成了一团乱麻,前两次进入的游戏都是因为系统设定的npc没有刻意地找上他,他才能够勉强活下来。 但是,现在开始轮到他了,他一时间难以接受,甚至万分不想接受。 人在知道自己会经受什么的时候,最不愿意妥协了,甚至千方百计想要得到一点儿改变,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运气这种奢侈的东西。 “咚咚咚。”敲门声在耳边响起,吓了邢柯一跳。 ☆、我有一个朋友5 他慌忙的擦了几把手上的血迹,从床上起身走到了门口。 门开了,是江云停和申时风。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有些如蒙大赦的解脱感,身上更是轻了许多。 “说说昨晚发生了什么。”江云停开门见山地问道,根本没有给他一点儿缓冲时间。 邢柯瞬时又回想起来昨天晚上的情景,那股血腥的恶臭仿佛又出现在了他周围,他垂在身侧的手狠狠颤抖了抖,有些结巴的吐了几个话音:“昨、昨天,昨天我遇到它了……” 江云停看着他这副样子皱了皱眉,有些无奈地打断了他:“先去坐着吧。” 这都是他们闯过的第三个游戏了,如果这孩子还是这种状态继续下去的话,别说第十关了就算是第四关也很难过去,。 虽然现如今他们在一个游戏里,但保不齐以后会出现什么单独的状况,那时候他再在原地被吓破了胆子,连反抗都不知道,不就是白白浪费了江云停同意带着他的这些时间,最重要的是,如果结局真的变成了那样,那他这段时间的挣扎和努力又算什么呢。 人不能只想一时的,江云停不讨厌为了自己的命就死皮赖脸找上别人帮忙的人,更可以说,他能够理解人自私的原因,但他不喜欢只做到一定程度为了一时活命的人。 那样的程度,一点儿也不算为活着拼过命了。 他这样恨铁不成钢的时候,放在身侧的手忽然被另外一个人的给拉住了。 那个人的手心一直都是微凉的,哪怕这里并不是需要解暑散热的季节,江云停也觉得很踏实。 邢柯走到了床边坐下,有些茫然的平复着还没有缓过来的情绪。 老实说,江云停觉得这孩子一直以来都挺可爱的,会说话待人礼貌,为人也很真挚,所以他并不希望,他的结局变成一个已知的结果。 “害怕,不安,恐慌?”他淡淡道。 邢柯狠狠地点了点头,大抵是也清楚自己此刻的狼狈模样,脸上闪过了些许懊恼和不知所措。 “以后你会更加害怕、不安、恐慌,一直陷入在踩不到实地的黑暗里,不敢伸出手脚,直到被那些恐吓你的东西毫不费力的结果掉。”江云停说。 “我会死吗?”邢柯抬起头有些颓唐地问。 “你想死吗?你觉得你会死吗?你不该问我。” “我不想死,一直都不想,可是,它来找我了,它开始找上我了!我反抗不了,我真的动不了……”他红了眼眶低下了头,带了些哭腔懊恼又无所适从。 “还记得第一个游戏里发生的事情吗?”江云停问。 邢柯捂着眼睛点了点头。 “那次你不是亲眼看到我们把那东西杀了吗,它就跟普通的人一样,被刀刃审判的时候,不仅会流血还会叫唤。” “可是……”可是,如果没有江云停那个东西就不会死。 “没有可是,人说再多的解释,都无法掩盖可是之后都是借口的事实,你如果真的成了任人刀宰的鱼肉,而我就会想,之前将你推进那扇活着出去的门里,是我错了,错在把死路留给了自己。” 邢柯没有再说话,埋着头捂着眼睛。 “冷静好了再过来找我。”江云停丢下这么几句丝毫不留情面的话,就跟申时风一起出去了。 他眉头一直皱着,并没有为说出了这些话而觉得轻松,镜片下的眸子有些疲倦。 申时风直接伸手给他把眼镜摘了下来,轻轻地揉了揉他的眼睛和太阳穴。 “虽然话重,但说到底还是为了他好,我都有些嫉妒呢男朋友。”他笑着说道吃了醋的话。 “你还想让我把那些话对着你说一遍?嗯?”虽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不过江云停还是表示无奈的勾了勾唇角。 “那倒不必,你可以补偿我,尽情补偿,乐意之至。”他给江云停揉着眼眶的动作没听,边笑着边耍些转移注意力的花腔。 “你可还要脸吗?嗯?” “一腔孤勇浓情抛洒都付给了你,区区脸皮在你这丢了也没什么。” “申先生胸中笔墨不得不让鄙人佩服。” “那你必须得佩服,这笔墨也就只能在你这里能生个几斤了。” 江云停笑了笑,叹了口气:“行了,别按了。” 申时风放下了手,坐到了他的旁边,问道:“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些话。” 江云停一直以来都是不善于社交不喜欢社交的孤僻性子,按理说他更不喜欢多管闲事还去指责别人,但那位叫邢柯的青年他倒是管的颇多,甚至还动了气。 “之前,我也踩不到实地,心里总没落,虽然表面镇定自若,像无所畏惧什么都不在意,但其实相反,我忌惮那些被黑夜取代的时刻,我甚至找不到要走的路,我恐慌更怕死,我也会想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轮到我,为什么它们每次都会找上我,也会觉得不公平不甘心,但是我是怎样觉得的根本没有人在乎——” “我在乎,我比谁都在乎,我很抱歉,让你担惊受怕了。”申时风打断了他,浅蓝的眸子里泛着心疼。 “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所以,我能理解他的感受,同样也把他当做之前正在经历那些事情的我。”他摇了摇头又继续解释道。 申时风伸手抱了抱他,让江云停埋在了他的肩窝处,揉了揉他的头发。 “以后不会了。”他真诚地承诺道。 “话别说太早太满,你得能出这个游戏了再跟我发誓吧。”他从申时风的肩膀上抬起头反驳道。 “知道了——” “咚咚咚。”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大抵是邢柯。 申时风松开江云停,走去门口打开了门,但来人却并不是邢柯。 “你好,我是胡先明,二位还记得我吗?”带着眼镜长相斯文的青年伸着一只手朝申时风问道。 “记得。”申时风伸出手同他握了握。 “对了,还有那位先生,上次还没有跟您正式认识。”他笑的很含蓄,像是一个谦谦有礼的斯文才俊。 江云停这次同他握了手:“你好,江云停。” “你平时睡觉是喜欢睡左边还是右边?”他好像知道些什么,两天的机会偏偏都没有问过申时风,而今天刚好问了他。 “我喜欢躺在中间。”江云停脸上绽放出礼貌的微笑。 “这样啊,那好吧,那我先回去了。”他笑着离开了江云停的房门前。 “他为什么不问你?”江云停看了看申时风。 “我不是玩家。”申时风回答道。 “他发现你了?这个系统呢会不会也察觉?”他有些担心,之前申时风说过,系统知道他的存在,他也只能在系统不察觉的情况下做一些范围之内的事情。 “不会,他只会把我当作游戏bug,没有脸的那种次要人物。”他弯了弯眼角,冲江云停笑了笑。 “可惜了。”江云停撇了撇嘴。 “可惜什么?”申时风问。 “可惜了你这一副帅气模样,只能我知道了。” “那说不定。”申时风挑了挑眉头。 “怎么说不定了?” “这个游戏在内的所有玩家,不都是已经见过我了。” 江云停觑了他一眼,准备转身进房间的时候,看到了隔壁正开门出来的邢柯。 好不容易舒展开的眉头又凝上了一层慎重。 邢柯走到他面前,脸上带了些歉疚:“对不起啊江哥,我就是太没用了。” 可也没有人说过,遇到逆境险境的时候,想活下来的人就都是有用的。 “昨天晚上的事情还想的起来吗?”江云停抿了抿唇。 邢柯用力又诚恳的点了点头。 “进去说。”江云停走进了房间。 “它在床底,它还在床底唱了歌。”邢柯还是有些紧张。 “唱了什么?”江云停问。 “我有一个朋友,毛绒的身体,纽扣做的眼睛,一闪一闪多美丽,直到有天晚上…他唱到这里就没有再唱下去了。”邢柯说道。 “它是不是叫小乙?”江云停看了一眼申时风又朝邢柯问道。 “是,它说它叫小乙。” 江云停没有再问下去,现在浮出的线索已经挺明显的了。 小乙就是这个游戏里的npc,布偶娃娃是这个游戏里的关键,至于那几句歌谣,第一句的人称“我”可能并不是真的我。 “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点,前面的时候它唱的很欢快,到了后面‘直到有天晚上’那句它就突然变了情绪,很愤怒怨恨,还有些伤心。”邢柯回想道。 照这样说,那个第一人称“我”可能真的不是小乙。 “后来发生了什么?”江云停继续问道。 “后来,我闭着眼睛,并没有看到什么,只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悉嗦,它从床底爬到了床上,伏在我身边抓住了我的手。”他有些抖,还是没能摆脱害怕的心理。 江云停没能想出来原因:“今天晚上你睡这里。”他道。 “我……”邢柯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申时风。 “今天那位叫胡先明的青年也来找我,他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睡在哪边?”邢柯问。 江云停默认,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那今天晚上它……” “它可能会找上我。”江云停道。 他抬起头,抱歉地看着江云停。 “所以你今天晚上呆在这里睡。”江云停淡淡说道,没有一点让他拒绝的意思。 “那你们呢?”邢柯问。 “我们也在这里。”江云停看了看有些不愉快的申时风。 邢柯安心的妥协了,三个人在一个房间,就算再怎么危险也比一个人的时候强。 “江哥,谢谢你。”他从脸上挤出了一抹害怕之余又真诚的笑容。 “你谢我也没用,关键时刻我会自己活下去。”江云停淡淡地说道,一旁的申时风倒是笑了笑。 邢柯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头:“我知道了,我不会拖累你的。” 江云停别开了脸去:“晚上再过来。” “好。”邢柯起身朝江云停和申时风俯了俯身,然后就离开了房间里。 “我倒真希望你刚说的都是真的。”申时风说。 “什么?”江云停不解。 “你说的关键时刻会让自己活下去。” “难道不是吗?” “你觉得呢?”申时风反问道。 “大脑和身体做出的反应可以是不一致的,我当然想活命。”但身体的本能让他左右两难。 “以后在很危险的情况下救人的时候,你尽可以让我去做。”申时风认真地嘱咐他道。 “你自己也是活生生的人,自己也会流血会感觉到疼,你忘了?” “久了就忘了。”他不以为然。 “那你现在想起来了,就一直记着。” 江云停的意思是,他会心疼。 “会记着的。”他答应道。 ☆、我有一个朋友6 傍晚快过去的时候,邢柯敲开了江云停的房门。 “你们两个睡一间吗?”他才进屋就看到了平时不怎么说话的申时风。 申时风挑了挑眉头,没有回答。 “你有问题?”江云停觑了邢柯一眼。 “没,没有我就是觉得…”他还想解释些什么,却被江云停瞪得闭了嘴,规规矩矩坐在了一旁。 也不知道今天晚上那个它如果出现的话,到底会是来找谁的。 “这个游戏里的朋友是什么定义?”江云停问。 邢柯愣了愣,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见过面,握过手,说过话都算朋友。”申时风道。 “所以,它是来找朋友的?”江云停又问。 坐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的邢柯,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闭紧了嘴巴不打算再说话。 “可以这么说,但是不准确。” “这些你能直接说吗?” 游戏里的有些问题和线索,虽然申时风都知道,但他并不是都能说出口,所以平时他也只会说一些模凌两可的话,交给江云停自己判断。 这个游戏不好进行下去,线索不够明确,他直接问的话可能会简单一些。 但申时风摇了摇头:“你可以想,不准确的意思是有一部分不对,而不对的部分可能跟正确的那部分是相反的解释。” 江云停默了片刻,没有再自己讨论下去,而是自己在脑子里细究。 按照邢柯所说的,他晚上听到了那个它唱到“我有一个朋友”,还有系统提示的,这些都明确的指示了朋友这个词。 如果朋友是正确的线索,那么他刚跟申时风提到的“找朋友”这个说法的问题就出在了‘找’这个字上。 找朋友,也可以说是交朋友,这条线索是从那个叫胡先明的青年人那得到的。 他询问邢柯和江云停自己睡觉的习惯,也不是交朋友的该问的问题了,反而这个问题背后还有更多的谜题。 例如,如果邢柯昨天晚上并没有听他的换了一边睡觉,而是依旧躺在他习惯的一边,又会产生怎样的结果? 申时风说到相反的解释,就有藏朋友,找敌人这两种,把朋友藏起来找到敌人!他忽然好像有些明白了。 前天,他和申时风找到的那个木箱子,它的位置和所有橱柜都不一样,而且又破又旧在所有崭新的橱柜里面显得格格不入,房间里的所有柜子装的都是布偶娃娃,而它里面只刻着一个歪扭的名字。 而房间里的床底下,也有一个木箱子,但是里面放了一堆布偶娃娃,晚上的时候,那个叫小乙的孩子也是从床底爬出来的,所以这两个木箱子肯定有关联。 “等晚上就知道了。”江云停轻轻说了一句。 申时风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黄昏落幕,夜色降临,有些昏沉的房间里,江云停和申时风倚在一旁,邢柯正好坐在床边。 “江哥,你们不休息吗?”邢柯真诚的问。 他挺不好意思的,这本来是江云停的床,结果他来了给人霸占了,还让人家两个人站在一旁。 “不用,你睡你的。”江云停随意道。 他既然选择开口,也说明他确实是困了,主要还是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 虽然昨天晚上那些不好的经历还是让他心有余悸,但有这么两个人在房间里守着,还挺容易让人产生安全感的,他一放松,困意就顺着潮水一样的来了。 “那东西今天晚上还会来吗?”他试探性的一问,甚至有些期待答案。 “你觉得呢?”江云停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好吧,它会来,而且昨天晚上它没做出什么血腥的血腥,可能今天晚上它就不会仁慈了。 “那我还是不睡了。”邢柯站了起身,朝江云停的方向看着。 “你不睡,我们就等不到它了。”江云停老实说道。 其实他让邢柯过来原本就不仅仅是为了让他好过一些,还有就是要试探一下那个叫小乙的npc。 邢柯太阳穴一跳,顿时有种被骗了感情的感觉:“咱们是为了等它出来吗?” 不然呢,他们两个人不好好争取时间谈恋爱,光跟你一人儿这么耗着看你睡觉? 江云停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给了这孩子什么错觉了。 他淡淡瞥了邢柯一眼,皱了皱眉头。 虽然只有一眼也有用极了,邢柯接受到信号,立马到脱了鞋躺到了几人宽的欧式大床上,微眯着眼睛看着江云停。 趁着这功夫,申时风移了几步走到了江云停身边,掩在夜色里握住了他的手,勾了勾他有些凉的手指,又在他的手掌中间画了一个圈。 “做什么?”江云停轻声问道。 “想牵你、亲你,抱你。”他微微低头侧在江云停的耳边,用着迷人又低沉的嗓音说道。 他笑了笑看着江云停的侧脸没有动,他就想看看江云停在房间里还有别人的情况下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却不料江云停面不改色的转过了头,嘴唇轻轻的在他的唇上擦了一下,不带一点拖泥带水的停在了他的耳边,他说: “如果不是我还没能够带你出这个游戏,白天他还在的时候我就吻你了。”这个他指躺在床上装睡,还一边听着房间里的两个人耳语的邢柯。 申时风一愣,侧头贴近了江云停的唇,只有简单的相触,没有更深入的动作了,轻柔又炽热的呼吸洒在对方的脸颊上,带起细密毛孔的敏感,他们贴在一起许久,直到心里的弦快断的那一刹那,才远离彼此。 令人心动的呼吸声在夜色渲染的房间里此起彼伏、交相缠绕,江云停开始后悔刚一时兴起跟申时风胡闹了。 “你怎么每次亲完我后都后悔,明明是你先占的我的便宜。”申时风看懂了他的表情,有些无可奈何的笑道。 “正事在先,平时胡闹可以。”江云停故作镇定。 “平时你也不让。”他抱怨道。 江云停被噎了一句,转过头去看他:“我怎么没让?” “你是让了一些,剩下的都自己忍着,顺带规范我。”他撇了撇嘴。 江云停这次终于没憋住,耳朵尖儿都烧着了,要不是夜色里面看不清楚,他身边这位指不定又要开始怎么调侃他了。 “以后再说。”江云停闷声道。 “以后是什么时候?”申时风坚持不懈的问。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你怎么总是扯开话题?” “你闭嘴。”江云停理亏,开始恼羞成怒了,他们两个人都快忘记房间里的床上还有另外一个人了。 说到邢柯,他原本还听着房间里的两人在说些什么呢,结果越竖起耳朵听越感觉到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阵哭声突然把他惊醒。 “呜~呜~呜~”那很像是昨天那个它的声音。 “我有一个朋友,毛绒的身体,纽扣做的眼睛,一闪一闪多美丽,直到有天晚上,我摸到他血肉的身体——”歌声到这里戛然而止。 邢柯的意识很清晰,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怎么也动不了,他使尽了浑身的力气,也没能坐起来。 他又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但好像他的眼睛上被人蒙了一层纱布一样的东西,他睁开了眼皮却什么也看不到。 他听到黑暗中有悉悉嗦嗦的响动,他不断的挣扎,可那些响动却离他越来越近,直到一股强烈的血腥恶臭涌入他的鼻腔里,他开始感觉到呼吸困难,他张了张嘴想要喊出些声音来,他知道江云停就在房间里,他拼命地喊,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 一分一秒过去,他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了,他开始睁不开眼睛,只感觉到一股血腥在他周遭环绕,他恐慌、害怕,只觉得有一股力气把他朝着黑暗深处拉去,他开始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他的意识越来越涣散,直到—— “邢柯!”是江云停的声音。 “邢柯?”江云停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他开始有些力气了,他不想死,他又卯足了力气睁开眼皮,不断使劲儿挣扎着,忽然一股强烈的光线出现在眼前,他眼前一黑有两三秒的间隔,他再次看到物体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是白天了。 白亮的光线从房间的窗子外使尽浑身解数地涌进来,宣泄似的铺洒在屋子里的人身上,有些温度的光束给了人感知。 邢柯猛地喘了几口气,终于回过神来:“它又来了!”邢柯紧紧拽着江云停的袖子,他快要哭了,他差点就醒不过来了,他现在心里只剩下了后怕。 “没事了。”江云停安慰他道。 申时风静静看着,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睡了一整晚,怎么也叫不醒。”江云停说。 邢柯有些不知所措的摇了摇头:“不是,我很努力的挣扎了,我拼命的睁开眼睛,但是都没有用!”他有些激动。 “我知道。”江云停轻轻说道。 “直到有天晚上的后面一句,是我摸到他血肉的身体。”他说。 江云停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只是等着他缓解好了自己主动提起。 ☆、我有一个朋友7 江云停的思绪开始跟不上现在情况的变化了。 如果这个游戏里的npc想要杀玩家的话,那么第一天晚上邢柯就不会活着熬到第二天早上了。 但如果他不想杀玩家,为什么昨天晚上邢柯会出现被梦魇住的状况? “是一股力气,它死死拽着我,一直把我往深处拖,我怎么也动不了,发不出声音。”邢柯缓了过来,冲江云停说道。 “是我算错了。”江云停皱着眉头,抿了抿唇。 “什么错了?”邢柯问。 “超出游戏系统规则的惩罚,昨夜,你睡在了这间房里,占据了本该是我躺的床,正好昨天我也被问了睡哪边的问题,正确的走向应该是,昨天晚上,你又遇到了小乙,然后听到了它前天晚上没有唱完的下一句,而我,则是听到了你最初听到的那段,因为顺序和玩家调换,所以违背了系统设定,而打破了平衡,就要被判决。” 这也是上一个游戏江云停深有体会的一个通关秘诀。 “如果不能做出改动的话,我们要熬到什么时候?”邢柯问。 “不会熬下去的,它继续唱下去一句,你就离死亡越近。”江云停没有带任何情绪。 邢柯有些慌:“那我该怎么办?” 江云停没有理会他,朝一边旁看了眼申时风说:“去趟阁楼。” 申时风点了点头。 “阁楼,我跟你们一起去。”邢柯站起了身。 江云停算是默认了,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大部分玩家都还在睡觉,走廊里两旁的房门紧闭着,周遭的环境显得异常安静,仿佛这里只有他们三个活人一样。 没一会儿,他们就走到了阁楼的楼梯口,从外面往里看去,依旧是灰尘扑旋,墙壁上都被铺了厚厚一层灰:“怎么这么多灰?”跟在最后的邢柯惊诧道。 并不是大惊小怪,而是相比下面两层楼的古朴装潢来说,这一层格外突兀,仿佛是不属于这个房子里的建筑。 江云停没空回答他那问题,虽然上次来过已经知道这灰尘都是假的了,但看上去的时候心里还是膈应—— “我走前面。”申时风把他往后揽了揽,直接朝着阁楼入口走了过去。 江云停屏住了呼吸跟在他身后,直到走到里面的储蓄间,和之前他们来的时候摆设陈列师一模一样的,没有丝毫变化。 江云停走到了那个刻着小乙名字的小木匣子前,匣子合着,只露出了有些破旧的表皮,仔细看的话,还会觉得有些眼熟。 “这小匣子不是跟房间床底的一模一样吗,就是大小不一样。”邢柯走近朝着江云停的方向说。 确实是一样的,江云停前几天就发现了,只不过那天知道的线索太少,没办法做下一步的动作。 “里面是什么?”邢柯目光一直放在那小木匣子上,开口问道。 江云停抬了抬手,准备去打开匣子—— “我来。”江云停身后伸出来了一只修长的手掌,把他刚抬起来的手不动声色的按了下去,接着又掀开了他们都想打开一看的木匣子。 盖子掀起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有些歪曲的“小乙”两个字。 “这个房间里的箱子上没有。”邢柯说。 除了这个,匣子里就什么也没有了,只是一个空匣子放在这里。 忽然,江云停朝旁边的橱柜看了一眼,视线停在了那里面的布偶娃娃身上,他眯了眯眼睛,冲申时风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它们在看着我们。” 江云停不喜欢说问句,一般还未成形带着许多不确定性的猜测,他确实不喜欢。 申时风点了点头,朝前迈了一步,走到了橱柜跟前,微微侧头道:“需要打开吗?” 江云停看了看他的侧脸问:“没有关系吗?” 江云停确实不喜欢问句,但是,人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总是会不自觉地改变。 他摇了摇头,直接就着橱柜的把手,把橱柜给打开了,赤诚地露出了里面的布偶娃娃。 它们模样都不重复,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都睁着一双大大的又逼真的眼睛。 申时风知道江云停的意思,他顺手把离他最近的那个布偶给拿了出来,江云停还没来得及顾虑,嘱咐个几句话,一只诡异的布偶娃娃就直直摆在了他的眼前。 “你还真是……”江云停觑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放在了娃娃身上。 江云停没看出来什么端倪,但还是觉得有很多不对:“你把它给我吧。”他冲申时风说道。 申时风迟疑了片刻,递给了他。 “你没有觉得它有什么奇怪的吗?”江云停手机拿着那个娃娃,问道。 申时风看了看他:“重量不对,而且里面好像有东西。” 江云停把手指往娃娃肚子的方向收拢了些:“我可能要把它弄开。” “那我——” “不用,我自己来。”江云停拒绝了申时风的帮助。 这个游戏里,所有的线索对他来说一开始就已经是未知了,如果申时风再插手其中,那他掌握了信息也就更少了。 虽然危险多了起来,但没有危险就不会是这个游戏的走向了。 江云停把布偶给翻了个面儿,手指在布偶的背部找到了一条线,他捻住线头扯断了上面的结,抽出了整个完整的缝合线。 “啪叽!”里面掉出来了一堆暗红的东西,江云停仔细朝地上去看去,一旁的邢柯已经叫了出来:“是眼睛,人的眼睛!” 江云停也看清楚了,那确实是一对眼珠子,还没有腐烂,除了上面的乱缠的毛细血管和红色的粘液,眼白部分都还是新鲜的,尤其是这对眼珠子上还沾了许多黄白色的脑浆,看样子,应该是被什么从人的眼眶里生生拽出来的。 江云停看向手中背部被破开的布偶娃娃,它的肚子里面血红一片,零星的几片棉花维持着身体的饱满程度,正面的大眼睛睁着,无时不刻不在看着什么。 “都看看吧。”江云停看向敞开着的橱柜里的其他布偶道。 一旁的申时风点了点头,伸手朝橱柜里剩下的娃娃抓去。 邢柯看了看他们两个人,有些迟疑地走上前了几步,问道:“真的要把他们全部都拆开吗?” 江云停头也没回,扔了手中被破开还沾了血的的布娃娃,转头就抓住了橱柜中的另一个娃娃。 “算了算了,我也来。”邢柯面对如此尴尬又无趣的时机,毫不失态的自问自答了一下。 申时风手上的动作很快,拽住线头扯来布偶背部几乎是一气呵成,随着他的动作掉在地上的眼珠子越来越多,奇怪又令人作呕的味道逐渐充斥了整个房间。 没过多久,他们两个人差不多是站在了一片眼珠子的地盘里。 邢柯那个倒霉蛋刚才还不小心地踩到了一个,彻底爆破的眼珠子发出了“啪叽”的哀嚎声,最后变成了一滩粘稠的红色液体。 江云停没回一下头,随着橱柜里的娃娃越来越少,他们两个人的动作也开始慢了下来—— “卧槽!”身后的倒霉蛋不知道是被哪个王八蛋偷去了运势,他这会儿都不知道踩碎了多少眼珠子、叫唤了多少声了。 搞的江云停都怀疑,他是撒开了欢儿地跟着他们跑这里来玩儿来了。 踩眼珠子跟踩气球似的,一秒一个惊喜连连。 “江哥,不是,我刚看到一对眼珠子盯着我!”他说着头皮还有些发麻。 江云停听见这话,转过了身去,朝他指的那对眼珠子看了一眼,没什么稀奇的,根本没有他说的那回事儿。 江云停看了邢柯一眼,没说话。 “不是,你别不信啊,我真的看见了!”邢柯着急忙慌地解释道,生怕江云停不相信他,差点把自己舌头都给咬了。 “我知道。”江云停冷静地回答道。 邢柯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确切的来说,就是真的。 他们两个人从毁了这一橱柜布偶娃娃开始,就是想要找到一些奇怪的东西,邢柯说的正好对应了他们想的。 “你知道?你刚才也看见了?”邢柯欣喜地冲江云停确认。 “没有看到,不过,可以确定你说的是真的。”江云停对孩子总是多一点耐心。 申时风有些不悦地瞥了邢柯一眼,又指着旁边的橱柜,看向江云停道:“还继续吗?” 江云停点了点头:“所有的布偶里面不一定都是眼睛。” 申时风听着就往着旁边的橱柜走了过去。 “这样吧,一人开一个橱柜,这样速度快一些。”江云停嘱咐道。 邢柯重重的点了点头,心里突然生起一种被他江哥重用了的感觉,朝着另外一边角落里的橱柜就大步迈过去了。 江云停移步到离他最近的一个橱柜,他打开柜门,伸手抓住了一只柔软的娃娃。 继续刚才的动作,他指尖拽住布偶背后的线头,破开了它那可笑的毛绒的脊背,这次里面并没有掉出来什么东西。 里面像是一团轻飘飘的东西,他把手指伸到布偶肚子里,把那东西掏了出来。 那是一块连着些碎肉的皮,软软的,沾着黏糊红色鲜血。 “那边什么都没有。”申时风以着令人咂舌的速度,破开了他那边一橱柜娃娃后赶来了江云停旁边。 “你就结束了?”他朝刚才申时风站过的地方的一片狼藉看了看。 申时风温文尔雅地露出一个笑:“厉害吧?” 江云停:“………” 他转过了头,朝着江云停手上捻着的那块皮看去:“这是人皮。”他的话音中刚才还在开玩笑的语气瞬时荡然无存。 “甚至,这种剥皮的手法还很残忍。”他继续补充到。 江云停看着他的眼睛:“你怎么知道?” “见过,以前看到过。”申时风飘飘然地回复道。 江云停又把那块皮放进了布偶肚子里面,继续拿起了柜子里的第二个布偶娃娃,这次依旧还是块人皮,单独看其实并没有多血腥,只不过听申时风当时的语气,也能察觉到些端倪。 人的眼珠,人的皮还有什么?江云停朝邢柯那边看去,只见那傻孩子啥也没挖出来,还在不断地一个一个试,大有今儿就在这挖出来一颗眼珠子为止的架势。 “看来不是所有布偶里面都有东西,走吧,去楼下看看。”他冲说。 邢柯还没有尽兴了,就看到房间里另外两个人已经走到门口了,就差一步,这个诡异的房间就是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了。 “江哥,我还没有找到呢!”他解释到。 “不用了,那里面没有。”江云停说。 “没有?”他又咧过去拆了几个娃娃,嘴里还念叨个不听:“怎么没有呢?应该不会啊,应该是有的,其他都有……江哥,真的没有东西——” 他边说边回头,身边只有默然的空气和一地的眼珠子与他相对,门口的两个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寂静的气氛,一下子勾起了刚才那对奇怪的眼珠子盯着他的场景,给他吓得汗毛都起来了,头也不回地就跑出了储物室。 一出门正好看见了停在楼梯口的江云停跟申时风。 那不怎么熟的申时风还挺不高兴地觑了他一眼,大有让邢柯明白他很不爽的意思。 “江哥,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走了。” 他俩本来时间紧迫,就是要下楼去看其他的布偶的,结果江云停非要在这停着等邢柯,申时风忍了半天了,也只敢对着邢柯瞥个一眼。 “走吧。”江云停没注意他俩的小动作,转身直接朝着楼下走去了。 ☆、我有一个朋友8 相比于三楼的储物间里的橱柜来说,一楼摆放的橱柜更多,里面杂了一堆毛绒的布偶娃娃。 但是让江云停失望的是,楼下的橱柜门并不像三楼的那些一样可以轻易地拽开,就连申时风也没能够打开。 “现在怎么办?”邢柯问。 “先回去。”江云停转了个身又直接上了楼。 二楼走廊的隔道之中,第一天的时候,还时不时的有几个出来走动的玩家,这几天他们每天都会出门,但是却没有在走廊里瞧见一个活人。 江云停在那位叫胡先明的房门前,伸手敲了敲。 “咚咚咚。”没有人回应,甚至没有脚步声。 “咚咚咚。”自从上一次的游戏过去之后,江云停每次敲门好像都能理解一些为什么那么多npc都喜欢这种行为了。 确实有种隐隐停不下来的感觉。 还是没有人回应,江云停又抬起了手—— “别敲了,房间里没人。”申时风拦住了他。 江云停放下了手,突然思路闪过一丝光点,他眉头一皱退到了一边:“快,撞开。” 申时风没有迟疑直接跟他一起朝房门上撞去。 “嘭!”门开了,都是江云停熟悉的陈列摆设,只不过房间里还飘着一股强烈的酸臭味儿,那像是肉腐烂的味道。 江云停直接抄进房间里找着什么东西,直到视线停在房间床的里面的地上,他的脚步顿住了。 申时风紧随其后,站在他身旁,后来的邢柯也猜到了大概是个什么情况,只是停在床边跟他们对着的地方,看不到任何令他不想看见的东西。 “过来。”江云停道。 申时风上前往他肩膀上凑了凑:“怎么了?”他问。 “我没叫你。”江云停看向了一旁的邢柯。 “江哥,你说我啊,我就不了,我过去的话三个大男人地方都腾不开了,我就不妨碍你们观察细节找线索了……好吧,那我就勉强妨碍一下,你们千万不要嫌弃,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孩子前后变的跟个调色板一样的。 他走到了床的里侧,前面站着的申时风给他把江云停和里面的东西档的严严实实的,他瞬时松了口气。 “你先过那边去。”江云停冲申时风说。 “为什么?”莫名有一种失宠了的感觉,他不甘地问道。 “听话。”江云停软了软话音。 果然这两个字好使,申时风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好吧。”随后就把路给邢柯让开了。 没有遮挡,邢柯窥见了那情景一两分—— 那是一件他见过的衣服,是这个房间主人胡先明来找他问话的那天穿的那身。 衣服的主人躺在地上,只露出了一双腿,他是倒着躺在江云停的面前,胸口以上的部分都被挡住了。 “江哥,你看出来什么了吗?”他尽量保证自己不到处乱看,规规矩矩地躲在江云停身后。 “你看看。”江云停忽而转头冲他笑了笑。 可能是江云停平时从来没有笑过,所以那一瞬间他有些看了什么不得了的情景的感觉。 他的印象里江云停就是一副冷冰冰的垮脸,虽然很帅但是靠近会有危险,但是他没有想到今天他江哥居然对他笑了,那种心底想要为江云停做牛做马的感觉,如同滚滚江水一样在他心底策马奔腾、滚滚不息。 他一激动,就顺着江云停一直挡着的地方看了过去—— 被生生拽出来眼珠子的眼眶被捣的血肉烂成了一团,筋肉和毛细血管洋洋洒洒地挂在没有皮的脸上,脑浆喷了出来,透着那对糜烂的眼眶连里面的脑干和脑子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的。 血肉模糊的脸上,被什么利器剜掉了皮,一块一块的坑坑洼洼地,不是那种薄如蝉翼小心翼翼的要剥下一件“艺术品”,就是单单的不想要皮的存在,所以连着血肉一起剜掉了。 一整张人脸之上,不,已经算不上是人脸了,只是一团糜废的烤肉而已,鼻子没有了,整个鼻腔和鼻骨□□裸地暴露在空气之中,两片嘴唇被剜掉,牙齿碎了一地,大开的嘴里只有黑洞洞的一片,可能是流的血液太多,挤在一起从外面看去,只有黑色。 “卧槽!卧槽!卧槽!”邢柯连着喊了六个字,三句一模一样的粗话后直接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转头就捂住了嘴,一脸痛苦的样子。 一直站在一边围观整个事件过程的申时风很是春风得意滴笑了笑,还冲转过身来的江云停眨了眨眼。 江云停不理解他嘚瑟的点在哪儿,直接觑了他一眼,没理还在地上憋着吐的邢柯,说道:“看腐烂情况,人已经死了两三天了。” 申时风又冲他眨了眨眼,认真的点了点头。 “可是,可是我们从进入这个游戏开始,也才两三天。”坐在地上尽力忍着反胃的邢柯磕磕巴巴地刷了一番自己的疑惑。 “那那天跟你握手的,并不是胡先明本人。”江云停道。 “嗯。”申时风回应道。 江云停起初以为这个系统里的npc只会根据歌谣进度在晚上杀死玩家,没料到胡先明这个意外。 “再去其他房间看看。”他夸过坐在地上挡着路的邢柯,朝着房间门口走去。 “等等我啊江哥!”邢柯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顿时胃也不难受了,汗也不出了,倍儿精神。 江云停就近走到了胡先明对面的那间房,敲了敲门:“咚咚咚。” 这次跟之前不一样,敲门声才落下没多久,房间里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啪嗒。”门开了,是一个陌生的玩家面孔。 “你是?”那个玩家问。 江云停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下意识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两个人,申时风接过话音,冲那问话的玩家说道:“你好,我们也是这个游戏的玩家,我们在找游戏的通关线索。” 那玩家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找线索就找线索,敲我的房门干什么?” 申时风笑了笑,用着一种和煦的语气冲那玩家说道:“没什么,就是你对门的被人挖了眼睛、剜了脸皮,死的挺惨的,我们无意中发现,想说过来告知您一声。” 那玩家似乎被吓到了,脸上顿时摆出恼怒的表情:“你们他妈的神经病吧!” “嘭!”门被狠狠摔在他们三个人的面前。 “你嘴还挺欠的。”江云停说。 “你不喜欢?”申时风朝着江云停挑了挑眉,问道。 这一幕全被在一旁当了好久电灯泡的邢柯收入眼底,他好像吃了什么不得了的瓜,指了指江云停又指了指申时风,瞪着对吃了惊的眼珠子,吐出了一串人都听不懂的外星语:“哥、你…你们、不是吧…” 不是个屁! 江云停轻飘飘地瞥了邢柯一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刻薄的眼皮藏在透明的镜片后面,勾勒出来一笔锐利的弧线,他勾了勾嘴角,问道:“是什么?” “是……那种关系?”邢柯迟疑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说了出来。 “你不是都看到了。”江云停拉过了一旁申时风的手指,放在嘴边当着邢柯的面儿,吻了吻他的指尖。 那一刻,邢柯脑子里边儿有雷声响过的声音。 如同被人拽着脚从风景奇秀的六峰山山顶直接掀下去的感觉,他还没有来得及留个“影”做个“记号”,就猝不及防地被告知,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想象中山间的风声胡乱刮过他的侧脸,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的话,仿佛有些堵着他的嗓子眼儿了:“这样啊……那,恭喜。” 他这句恭喜挺不对劲儿的,并不怎么真心实意,也不怎么高兴。 江云停松开了申时风的手:“走吧,先回去。” 既然都摊牌了,三个人心里跟明镜儿似得,邢柯没有跟过去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江云停进房间的时候,无意瞥见了申时风脸上挂着的嘚瑟之情,有些不齿,笑了笑伸手掐住了他的脸,把他拉进了屋关上门。 “这么开心?瞎得瑟什么?”他笑着问。 申时风依着他掐着自己的脸,反客为主揽住了江云停的腰身,揉了几下,说道:“你早知道他那心思是不是?” 江云停拍开了他乱动的手,丢给他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继而走到了一旁坐下。 “合着,你摆我道呢?”申时风走到了房间里,挨着江云停坐在了床边儿。 “没有的事,我也是才发现的。”江云停摇了摇头。 申时风来了兴致:“你居然才发现,他才来游戏进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不过你到底怎么发现的?”他笑嘻嘻地缠着江云停问。 “刚才,我对他笑了,他那眼神,跟平时我对你笑的时候,你眼睛里闪着的东西有点儿像。” 申时风听见这话,又开始嘚瑟了:“你还观察的这么仔细,连我眼神里的东西都解读地清清楚楚了。” 江云停知道他又要没完没了了,直接岔开了话题:“行了,聊聊刚才的那具尸体。” “你还真是任性。”申时风偷着亲了他一口。 也不知道是谁喜欢闹! “我们在三楼隔间里的橱柜里的布偶身体里发现的眼睛和人皮,跟那个胡先明尸体上缺失的完全吻合。” 所以,那些布偶和死了的玩家之间有一定关系,但是,为什么那些东西会藏在布偶娃娃的肚子里? “三楼的橱柜我们可以打开是因为游戏中现在死了玩家,而里面的布偶收集到了玩家身上的东西,所以现在一楼的橱柜还打不开,是因为现在还没有玩家被杀死,而里面的布偶也没有收集到相应的人体组织。” 申时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们要玩家身上的组织做什么?还有,是谁把那些人体组织器官缝到它们身体里面的?” “晚上出去看看就知道了。”申时风笑了笑。 “叫上邢柯。”江云停说。 申某人脸上表情一顿,轻轻推开了不悦,好看的眉眼眯了眯,说道:“那我们还是晚上一起睡觉吧。” 夜色撩人心弦,轻柔的光线被距离牵进人的眼眶里,折射出昏暗之中,厚重又沉寂的东西。 江云停带着邢柯停在了二楼的楼梯口上,身后还跟这着甩着脸子的申时风。 邢柯也没想到江云停会过来叫他出来,白天闹得还挺尴尬的,他当然也不是什么蠢人,那样的情况下坦白,按照江云停的性子,肯定是因为知道了些他什么心思。 他虽然窘迫,但心里还是想要离江云停更近一点儿。 他也不清楚这感情是什么时候起的,大抵是第一个游戏里江云停催他进那扇生门的那刻,又或许是第二次见面他喊他“江哥”的那刻,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歌谣后面的歌词已经不重要了,今晚打开一楼的橱柜试试。” 他这句话刚说完,邢柯就跃跃欲试朝着楼下迈了出去—— 却被一旁闪出来的申时风给抓住了后面的衣角:“还没到时候,上来。” 邢柯听到不是江云停的声音,顿时眼底划过一丝失落,转过身的时候,又恢复到了一开始的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黑暗中的房子越发的空旷安静,时不时地传出来几声细碎的脚步声和咳嗽声,那是二楼房间里的玩家们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挂钟里,秒针响起“啪嗒啪嗒”的走动声,邢柯听的都快入迷了,直到“当当当”的三声响起,直直撞进邢柯的脑袋里,给他吓了一跳。 整点了!大抵是十二点。 “这个大厅里什么时候还有个挂钟,我一开始都没有发现。”他说着话想要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 “确实没有。”江云停没有一丝多余感情地回答道。 “没有什么?”他问。 “钟。”邢柯扭头顺着江云停的视线看了一眼—— 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被穿破了脑子,挂在了挂钟的勾子上面,仔细看的话,还有些眼熟。 昏暗的房子里,只有秒针的一下一下的“啪嗒”声,还有那颗头落下的血液在不断“滴答,滴答~”。 那声音不断,慢慢滴进邢柯的耳朵里,滴进他的脑子里,滴进他的神经中枢,滴进他的血液里…… “嘻嘻嘻~”伴随着小孩子们开心的笑声,有橱柜门嘎吱打开的声音—— “它笑嘻嘻,死的时候没了皮,啦啦啦~” ☆、我有一个朋友9 江云停眼睁睁滴看着一楼大厅里的橱柜门从里推开,一个个身影从里面蹦跶出来,还伴随着阴森又熟悉的歌谣,它们高兴的唱着。 一双双眼睛直勾勾滴盯着江云停他们站着的楼梯口的方向,毛绒的假面笑着,鲜红的嘴巴成了弯弯的小钩子,在窗外月色的照射下,影射出银白又梦幻的光。 它们一个一个排好队,后面的布偶抓住前面一个的肩膀,一蹦一跳地朝着楼梯口走去。 “我们怎么办?”邢柯颤抖着声音问。 “再等等。”江云停冷静地说完后,又抬头看了一眼挂在那个钟上的人头。 那不是别人,他们白天才见过面,就是那位住在胡先明对面的玩家。 那些布偶笑嘻嘻的跳着上楼梯,开头的一个睁开大大的恶毒又童真的眼睛盯着江云停,它们都咧着诡异又贪婪的危险,嘴里还唱着:“血肉的身体,死的时候没了皮。” 随着那些布偶娃娃越来越逼近二楼,邢柯一直如鼓声的心跳越来越大声,血液濒临从耳蜗里喷涌而出,突然“嘎达”一声从三楼的储物层里传来。 犹如一股轻柔的推力,催断了众人心里的那根弦一般,邢柯猛地后退了几步:“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回房间吧!” 江云停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在不远处停住的布偶娃娃们。 它们嘴角上的小钩子变成了向下的弯弧,那是撇嘴不高兴的表情,刚才听到三楼那道声音之后,它们就变成这样了。 它们颤抖着身子,瑟缩了毛绒的肩膀,歌声停止了,甚至还有哭声从它们之中传出来。 江云停抬眼望向三楼的楼梯口,皱了皱眉:“不想死就呆在这里。” 他刚才听到邢柯说的话了,只不过没空搭理他。 邢柯抖了抖嘴唇,再也没说出些什么,老老实实跟站在一旁。 “现在动手。”他吩咐道。 这一句丝毫没有头绪的话让本来就收到了惊吓的邢柯大脑短路了一刹。 等他再缓过神来,一旁的两个人已经直直冲着楼梯上停着颤抖的布偶娃娃们去了。 邢柯睁大了眼睛,他刚被这一群布偶吓的不行,这会儿看见江云停不怕死的冲它们伸手,差点叫出声来。 “动作快些。”江云停说着就把开头一个布偶拽到了手边,直接按住它的脑袋,拆起了它们背后的绳线来。 这些布偶身形都不怎么大,最大的也就是半米高,最小的甚至巴掌大小,虽然嘴巴上有些变化,但本质还是毛绒做的,并不能对他们产生什么实际上的伤害。 现在楼梯口的邢柯犹豫了几秒,也抬起了脚下步子准备朝着楼下走,大概是出于觉得房间庇护会比较安全的心理,在他下楼的那刻,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了一下走廊里。 他脚下动作不停,一直到距离江云停还有两步的远近,他突然眼睛红了不停抖着嘴唇冲江云停和申时风说:“我刚看到走廊里有人!不是人,很像人!” 江云停看着手中肚子里空荡荡的布偶娃娃,停下了动作:“你看到了什么。” “刀,它拿着刀!看不清楚样子。” 江云停盯了邢柯两秒,直接扔下了手中的布偶娃娃冲着二楼奔去。 邢柯站在原地,一地的棉花和没有任何威胁布偶娃娃把他环绕着。 申时风的视线紧随着江云停的身影,他也跟了上去:“跟上。”他对邢柯说道。 邢柯愣了愣,理了下情绪跟着他的步子走到了二楼走廊口处,江云停站在那里。 “怎么了?”申时风问。 “三楼并没有下来什么东西,为什么走廊里会出现影子,难道不是npc只能在房间里杀死玩家?” 申时风摇了摇头:“你可以作任何猜测。” 所以,在这里这个游戏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变动了。 江云停皱着眉头,掏出了放在衣服口袋里好久没用的小手电筒,他打开开关把光线照到了邢柯的脸上。 那张脸顿时一缩,还有些没有褪去的慌张和恐惧,他用手遮住了照过来的光线。 “想活命还是等死。”江云停垮着张一如既往的冷脸道。 “活命。”邢柯说。 “想活命就别怕死,带路。”江云停面无表情地说。 他走上了前,挡在了江云停的前面,有些瑟缩地朝着走廊里面一步一步地挪动着,江云停在他身后给他举着手电筒照亮。 “之前那次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江云停突然开口问道。 他这一下有些突然,把本来神经都高度紧绷看着前面的路,和防备着随时都有可能冒出来的危险的邢柯吓的一瑟缩。 中间心跳漏了个两三秒,他才把自己的魂儿给抓回来,继而回答道:“我们上一次是在一个学生教学楼里,人数跟这一次差不多,可能我比较好运,躲了几天也没遇着什么比之前还恐怖的东西,就有人通关了,连带着把我也带了出去。” 那他可真不是一般的命好,运气好,像江云停这种,每次都是npc的连番“恩宠”,想他娘的躲到游戏结束都没那个机会。 “运气只是一时的。”江云停又接着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那次出来后就开始找你了。” “你找我能有什么用。”江云停表示大大的疑惑。 “第一场游戏的时候,我觉得你的反应能力和胆量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而且你敢去直接去找线索,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他这话说的跟在后边当背景板的申时风都听酸了,这是夸人呢还是跟给人家告白呢,他这个正主还活的好好的呢! “你跟着我也没用。”江云停无情地拒绝了这番诚挚的夸奖之词。 惹得后面本来还特别不爽的申时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声音特别低,但由于走廊之中和整个房子里都是特别寂静的氛围,走在前面的两个人一丝没落地都听着了。 江云停抽了抽嘴角,麻利地朝身后甩了一记眼刀子过去。 邢柯尴尬了那么一会儿,兀自地内部消化了。 走廊的距离并不远,这会儿他们就已经走到了,邢柯停在大概的门前,看了看江云停:“大概就是这附近几间,刚才我没有看的很仔细,但应该错不了,我们现在要进去吗?”他问。 “上后面站着。”江云停说道。 幸福来的太突然,邢柯瞬时有些迟疑,他原本还以为江云停之前让他走在前面,就是为了让他开路顺带开门,可他心里还是害怕但只能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想活命,并不想要一直依赖着江云停。 “不想站在后面,前面过上瘾了?”江云停说。 “不,不是,可是,我站后面没问题吗?” 你他妈数数自己哪回遇事儿不是站在后面了,都这个时候了还问什么可以不可以! 江云停都懒得给他白眼了,瞟都没瞟他一眼就直接站到了他的前面,生生给他挤到了后头。 江云停抬手敲了敲门,“咚咚咚”三声过后没有人回应,房间里也没有走动或者起身的声音。 他继续敲门:“咚,咚,咚。”这三声大抵是出于模仿心理。 房间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任何响动。 江云停跟一旁的申时风快速对了一个眼色,各往后退了两步随后直接朝着门上撞去—— 里面的门栓整个断掉,砸在地上响出“哐啷”一声,江云停一把推开了门,眼帘之中撞入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他趴在房间的大床上,还在流着血的手里拿着一把短刀。 听到声响,它缓缓地转过头来,黑洞的嘴巴冲江云停笑着,床上的玩家的半个侧脸露了出来,只剩下了一副血肉和骨架,皮被削去大半。 那团血肉狠狠盯着江云停,很不满他们的打扰,握着刀以一眨眼的速度奔到了门口掐住了江云停的脖颈,那把刀就停在江云停眼睛一厘米的地方,他被脖子上的力气遏制地得不到一丝活命的空气,他手臂松软,动弹不得。 但他现在特别清楚的是,如果今天没有申时风在旁边,他可能刚刚开门的那一瞬间就是一具跟那位名叫胡先明一样的尸体了。 他挣扎了,拼命想要躲开钳制,躲开那把银森的就要扎进他眼睛的利器。 刀身被两只手握住,流淌着的血液滴在地上,在黑暗之中响起刺耳的“滴答”声。 这会儿离近了,江云停才清晰地看见,原来那把刀上没有刀柄,整个只是一柄刃,那两只手死死握着上面。 如果不是今天是被突然撞见了“凶杀案现场”,江云停的下场可能就不会只是被刀刃剜去了眼睛。 僵持之下,江云停好不容易回来了一点力气,他起劲儿抬脚将那团掐着他脖子的血肉身躯踹开了一点儿—— 刀刃划开了皮肉,“刺啦”的细小声音就如同那把刀一样江云停的心上跳了一下。 “你他妈为什么不松手!”他吼道。 一直站在门口的邢柯,正在提心吊胆的时候突然耳边一阵响声,他再睁眼时江云被一个没有皮的身体掐住了脖子,就当他他快要冲上去的那刻,忽然的吼声让他愣住了。 当时夜色朦胧,房间又处在走廊的里面,基本透出不来什么光线,只凭借着一只小手电筒邢柯才勉强看见些东西。 但是后来手电筒摔在了地上,只照出来了几只脚,还有一双糜烂不堪的肉团,混乱之中邢柯只听到了江云停那句比平时多出了好多情绪的粗话。 江云停不喜欢说粗话,他很清楚。 但是他没有空再去计较些别的什么,他慌忙地摸到地上的小手电筒,再次将光线举到半空中,照出了他们三个人的狼狈。 江云停的脖子上全是鲜血,透着光线都还能看到一圈黑色的掐痕,他只是无比紧张地捂着申时风的一只鲜血直流的手,一边又故作冷静地用衣服给他包住手。 他眉眼低着,平时一直不离鼻梁骨的金属边框眼镜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刻薄又淡漠的眼尾勾勒了一抹的冰冷,看不清楚他眸子里的神色,不过,看上去他冷静地不像个活人。 他冷着脸,站起了身:“手电给我。”他的声音已经哑了,粗粝地有些疲惫。 邢柯没有任何犹豫地直接把手电筒递了过去。 他拿过开着光束的手电筒,往刚才的房间里照了照,除了床上躺着的玩家尸体,什么都没有。 “先回去吧。”申时风说道,他低着声音,看着江云停的侧脸。 江云停没有说话,关了手电筒,直接转身朝着他们房间的方向走去,压根儿没搭理一旁的两个人。 邢柯有些担心,正准备跟上去,却被申时风叫住:“天快亮了应该没事了。”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摆明了,天快亮了也没有什么危险了,你可以乖乖回去呆着了,江云停他可以不用你来担心。 邢柯张了张嘴,低了低眉头,点了点头,顺着走廊回去了。 直到确定没人,申时风突然晃了一下,他紧皱着眉头,捂着手臂,脸色可见的苍白。 眼前稍微能看见些东西了,他才顺着走廊走到了房间门口,抬起没有伤口的右手敲了敲门。 等了差不多半分钟门才从里面打开:“对不起,因为我爱你。”他又上前抱了抱江云停。 “是我的错,我压根儿就不该在今晚找什么线索,我压根儿就不该——” “你脖子还疼吗。”申时风打断了他的话。 他刚才回房间的时候就已经拿水擦了,现在上的血迹都弄干净了,只剩下一圈异常明显的黑紫掐痕。 申时风的视线一直盯着那处,深邃浅蓝的眸子比上平时的温和骤然少了几分。 “不疼了,你手呢?”他低了低头,挡住了申时风一直没动的视线,看向了他还被衣服包着的手。 申时风一撇嘴,抱怨道:“疼啊,疼死我了,刚才被你突然一吼更疼了。”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毛病,如今越来越不知道收敛。 “你他妈疼你还握着不撒手,怎么不疼死你。”江云停提起这事那股刀子在心上跳的感觉还一突一突的,堵的给他喘不上来气。 “你最近这是跟谁学的,说话一口一个豪迈的,你都不是之前那个你自己了吗?”申时风委委屈屈。 江云停扒拉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问道:“血止住了吗?” “没呢,还在流呢,你说我会不会就这样死了,失血过多。”他又开始嘴上没正调儿。 “大概吧。”江云停看着他的手,淡漠地回答道,大有不想搭理这戏精傻b的意思。 “你怎么这么冷静?寡夫有什么好当的,又不能长两斤肉。”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放血都还不能让你发达的神经系统先暂停片刻?”江云停脾气都要上来了。 “不能,谁让你在旁边儿。”他冲江云停眨了眨眼睛。 “邢柯回去了?”江云停又狠狠觑了他一眼问。 “算了,我觉得我还是闭嘴比较好。” ☆、我有一个朋友10 邢柯坐在房间的床边,低着头不清楚在想些什么,只是表情失落,还余着刚才的后怕。 他一开始并没有怀疑申时风这个人的身份,直到刚才他慌乱之中看见申时风推了那团血肉一把,随后那团血肉就消失不见了。 他不能问,又没办法止住心里的疑惑,确实,他对江云停是有些心思,但他并不是刻意要去揪出来些什么,只是…… 只是他害怕江云停会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 大抵是这样的。 天色微亮,江云停和申时风都坐在床边,思绪飞转,各怀心事。 “血止住了吗?”江云停扶着申时风的胳膊问。 “止住了吧。”申时风打着马虎说道。 “都快有一个钟头了,应该止住了,我看看。”他说着就要去解申时风胳膊上缠着的衣服。 申时风没用乱动,由着他解开。 想象中见骨又狰狞的刀痕根本没有出现在眼前,他的手掌中心,是一片平整光滑的皮肤。 江云停皱了皱眉,锐利的眸子看向了他,却没有问一句话。 他笑了笑,伸出自己的右手摸了摸自己左手手心,低着眸子说: “云停,我已经不再是和你们一样的正常人啦。” 话尾加了一个让江云停喉头一哽的语气词,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难受。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没伤着最好。”江云停别过了头,眼神沉了沉,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心。 “以后找线索这种事情,你尽管吩咐我去做就行了,别自己一个人跟一个二愣子一样就知道往前冲,反正我也不会有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江云停打断了他。 他笑了笑,有些羞歉:“行,我不知道。” “我要怎么带你出去,玩到所有游戏通关,还是找到系统毁掉它?”江云停问。 他锐利的眸子将平日里不动声色的一切冷漠都发挥的淋漓尽致,他眼底有些怨恨,申时风看的清清楚楚的。 “会出去的。”申时风缓缓道。 江云停掰过他的头狠狠地吻了上去,俯身又将他压到了身后的床面上,胡乱摘下了那金属边框的眼镜,他整个人只剩了冷漠的凶猛,似乎是憋着一口气,想要全部撒在申时风的唇上。 “云停?”申时风抽着空子问了他一句。 江云停只顾着占据他嘴唇上的全部领地,压根儿没打算停下回他。 他扶住了江云停的肩膀,又叫了他一声:“云停。” 江云停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随后吻在了他的喉结上,申时风原本紧绷的身体一颤。 江云停开始变本加厉,想要攻略的领地不断往下—— 申时风呼吸一顿,止住了江云停密密麻麻的吻,揽着他的脊背一个翻身:“你先惹我的。” 说完,他扣住了江云停的双手…… “时风,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总有一天会回去的。” 江云停开始相信他的人生里有期待和希望这种东西,不知不觉,有些路走了大半,虽然太多谜题还是困在他要走的路上,但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明亮了太多。 “我觉得,通关的线索肯定跟那些布偶娃娃肚子里藏着的东西脱不开干系。” 江云停乱扣着衬衫躺在床上,旁边还躺着没穿上衣的申时风。 “洗澡吗?”他摸着右边肩膀上的红印子问道。 江云停顺着他的视线随意瞟了一眼:“你觉得呢?”他反问道。 “走吧。”申时风坐起身,侧着半边身子对着他。 “去哪?”江云停皱着眉头问。 “楼下洗澡,一楼有个浴室。”他笑着伸手揉了揉江云停的脑袋,把江云停弄的瞬间炸毛:“滚!” “难道不舒服吗?” 江云停都不知道自己这是遇见了个什么人:“舒服你大爷,别他妈蹬鼻子上脸行不行!” 江云停一向是敢做不敢当,申时风内涵地笑了笑,又揉了揉他的手掌心儿。 “我不想蹬鼻子上脸,就想蹬床上你。” 江云停就是觉得,申时风可能是疯了,光说不敢做也能助长人的威风,他今儿也算是长了见识。 他俩磨了半天还是出了门,下去一楼洗了个澡。 虽说这破房子看着挺诡异,但还好装修也都是讲究的,浴室设计的不错,江云停一个洁癖精,头一回在游戏里洗了这么舒坦的一个澡。 他站在镜子前,抬起下巴仔细瞧了瞧自己脖子上的掐痕。 还是黑紫,看着很不正常,他放平下巴,刚准备把衣服领口扣起来,就撞见了走出来的申时风。 他朝着江云停走过去,手指摸了摸他的颈脖:“还疼?” 江云停摇了摇头。 他又不是什么娇贵子弟,皮糙肉厚的能有怕多疼,再说了,这事儿距离发生的时候都已经过去近十个小时了,又没出血。 申时风移开手指,顺着他的颈部曲线落到了他的锁骨上,旁边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几块浅红的痕迹,指尖有意无意地轻轻抚过捻起他衬衫上的扣子,给他仔细扣好: “我是问你,别的地方还疼吗?” 他猝不及防地调侃的一句,让一时陷进这温柔乡里的江云停一愣,没有怎么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什么?”他问。 刚洗完澡,他并没有架上平时不离身的那副金属边框眼镜,除去了透明镜片的隔离,他的眸子让人看的更加清晰,眼皮勾勒的弧度也不是那么刻薄地不近人情了。 他眼眶边缘微红,眼珠上稍稍缠了些血丝,发梢处还在慢慢往下滴水,一珠晶莹直直从头发上落下,滴在了他的衬衫上。 “没什么,我去找找吹头发的东西。”申时风笑了笑,抹了一把他头发上的水。 后知后觉的江云停眉头一跳,不自觉的注意转移了阵地,他撑着洗手台,望着申时风的背影眯了眯眼。 不一会儿申时风终于折了回来,在江云停站着的洗手台的下面柜子里找到了干毛巾和一把风格复古的吹风机。 江云停抱着手微微倚在一旁,特别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刚才不是去找吹风机的吧。” 不然难道呆在他身边等他反应过来挨揍吗? 他明媚一笑,直接用手里的毛巾擦了擦江云停的头发:“怎么会,上楼吹吧。”他认真道。 江云停接过毛巾,也不打算揪着不放了,虽然一楼没有人,但这种时候还是回自己房间比较好。 回到二楼房间锁好门,申时风就主动包揽了给江云停吹头大任,结果他技术太好,直接给江云停坐着吹睡着了。 吹的差不多了,申时风又把他抱到了床上。 确认过江云停是真的入睡了,才缓缓收起了刚才的那副温柔模样,唇角抿起的弧度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色感上的分析一致认为,蓝色是冷色,深邃的又浅蓝的眸子从来都不应该跟温柔这两个字搭在一起。 他面色沉静,眼眸里如同浸了一汪深潭,嘴角稍下,淡淡瞥了一眼床上躺着的江云停后,他出了门。 日色落幕,明亮的白光变化为昏黄的浅红色,光线从窗子上照射进屋里的床上,铺泻到江云停没有任何遮挡的眼皮上,他被刺的睫毛微颤,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坐起身,缓冲了个几秒之后才在房间里环顾了一周,却没有看到申时风的身影。 他皱了皱眉头,摸向了一旁的眼镜,他总觉得很奇怪,一般申时风都会在房间里呆着,基本不会出现这种单独行动的时候。 架上眼镜,他下了床穿好了鞋子。 他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也许是身体的疲惫感放大了他的敏感度,又或许是他已经习惯了每次醒来都有申时风在一旁看着他,但他的直觉总让他有些不安。 这个环境只有这样一个老房子,不大也不小,如果一般活动的话,无非就是在一楼和二楼。 江云停出了门,直接下了楼,除了平时都已经司空见惯的摆设外,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影,就连那看上去满是灰尘的三楼储物室,他都面不改色的单独进去找了,但还是没有发现申时风的身影。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紧皱着眉头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色渐暗,门外一直没有动静,也没有任何申时风的踪迹。 或者,他只是提前去查找线索去了。 江云停向来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到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他又拿出来了衣服口袋里的小手电筒,站在邢柯面前敲了敲门。 坐在屋里的邢柯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的一颤,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看见是江云停,他顿时松了口气:“是你啊江哥,怎么了?”他问道。 江云停皱着眉头:“今晚继续找线索。”他似乎有些烦躁,连邢柯都看出来了,不过他以为可能其实因为急着找线索的事情,就没有多问:“好。” 他走出了门,和江云停一起穿梭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道里,两人都默不作声,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江云停在想,为什么少了一个申时风,邢柯并没有问出来? 突然他开口说道:“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邢柯听到这句话一愣:“什么?问什么?” 江云停还是有些不相信:“你不觉得只有我们两个人,很奇怪?” “没有啊,一直都是我们两个人啊。”邢柯有些疑惑,也不知道江云停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只不过,他的回答让江云停听了,顿时心头一塞,他停下了脚步又问:“你认识申时风吗?”他语气里有些难以分辨的情绪,一时停住,让邢柯也有些不知所措。 “不认识啊,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江云停脑子里有些乱,他起初还觉得申时风是一时不见了,可现在才弄清楚,这个游戏之中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没有了关于申时风这个人的记忆。 他就好像完全蒸发了。 江云停没有再往前走,只是转过了身,低着眉目道:“今晚先不找线索了,我有些事情。”话落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有一个朋友11 邢柯望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久,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直到看着江云停回到房间,都始终没有吐出来一句话。 既然江云停决定今夜不出去找线索了,那他只能回房间呆着。 屋子里还是跟以前一样,除了一张特别明显的欧式大床,几乎让人再注意不到什么别的了,而且那床还仿佛会说话一样,不断朝着房间里的人喊着:“来啊,睡我啊,躺在我的身体上,感受一下鹅绒的松软。” 像个浪荡的娘们儿一样。 邢柯有过前车之鉴,如今对他自己的床产生了后怕,除了平时坐着打发时间,几乎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 他已经有几晚都没有挨过他面前这张床了,到了晚上更是膈应地靠在了床尾的柜台上靠着,轻轻眯着眼睛解决着困意袭人的问题。 反观隔壁房间的江云停,这时候一双眼睛如同锐利的鹰眼,不带半分困意反而紧皱着眉头无比清明。 他坐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不一会儿他又站起了身来,在房间里找到了一面复古的镜子,他伸手解开锁骨处的纽扣,微微抬起下巴仔细看了看脖颈间黑紫的掐痕,痕迹很明显,昨天夜里遇到那个npc的事情更是历历在目。 他又掀了掀衬衫领子,看到了在锁骨靠里边的皮肤上的浅红吻痕,他伸出指尖去碰了碰,一点儿也不假,白天的荒唐真实得让他现在还有些不舒服。 可是,既然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做梦的话,为什么申时风一个好好的大活人不见了? 他不作论断,他也很悲观,甚至在醒来没见到申时风的那一刻,他其实就已经有些慌张了,直到找完了这个场景所有的地方还一无所获的时候,他又回到了从前那种踩不到实地的感觉,前途一片漆黑,他摸不到任何可以握住的东西。 可他不愿意就这样算了,他对自己说,申时风可能只是去替他找线索去了,但当邢柯说不认识他的名字的时候,江云停是真的无力。 他形容不出来,如果那些经历,都是一场梦,醒来还是让他久久难耐,他忘不了,况且那根本也不是梦。 虽然无所适从,却信他,虽然慌张,但是从没有想过他是可能为了什么。 “咚咚咚!”有些激烈的敲门声想起,门口传来了细碎的衣料摩擦声。 江云停缓和过心绪起身走到了门口,没有说话。 “有人吗?麻烦你救救我!”门外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传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几分害怕。 门上没有猫眼小孔,江云停没办法看到外面的情景,只不过这种晚上出来的玩家,一向很值得怀疑。 门外那女人没有听到回应,依旧没有放弃,又敲了敲门:“咚咚咚。” “请问,有人吗,拜托了,我是这个游戏里的玩家。”她说道。 江云停向来不是什么慈悲到底的人,始终离门一步远,就算门外吗女人哭的再怎么柔弱可怜,他也丝毫没有要打开房门的意思。 “求求您了,开开门吧!”那女人锲而不舍的趴在门前,带着一口哭腔轻声求着门里的江云停。 江云停还是没有动,不过他倒是终于开口问话了:“名字。”一如既往的冷淡。 “高小慧,我叫高小慧。”那女人听到屋里的人有反应,顿时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情绪立马就激动了起来,重复了两遍自己的名字。 “新玩家还是老玩家。”江云停又淡淡地开口,眉目冷漠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新玩家。”高小慧迅速地回答道。 “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都在睡觉。”江云停抬起眼帘,又朝空荡的门上看了一眼。 “我原本也睡在房间里,可是我听见了其他的声响——”女人的声音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门外僻静的走廊里传来一阵尖锐利器在地上拖拽的声音,突然敲门声开始愈演愈烈,门外的女人哭声越发的凶猛: “它来了!它来了!求求你了!开开门开开门吧!” 那尖锐在地上利器摩擦的声音离着江云停的房间这边越来越近,刺耳的响动中还夹杂着几道脚步声。 门外那女人已经看到了那个怪物的全貌了,它浑身没有一块皮,在黑暗中就是一块血糊糊的肉团,肉糜和肌理中的毛细血管缠成一坨,像是浑身长了满蠕动的虫子,恶心的让人看了一眼就想吐。 他的眼珠子生生被人拽了出来,一颗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还有一颗挂在没有血肉模糊的脸上,一坠一坠的往下滴着红黄掺杂的浓稠液体。 手中拖着一把类似于钩子一样的利器,但仔细看的话,除了尖端弯曲,器体就是一把刀。 那女人一边望着不远处朝她走来的怪物,一边敲着江云停的房门一直哭,可是房门里面一直没有动静,那怪物却离她越来越近。 在黑暗的走廊之中,只有她一个人,她已经感觉到那个怪物垂着的眼睛在死死盯着她了,她的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头使劲低着,拼命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那怪物手中拿的又像刀又像钩子的利器在地上刮划的声音越来越大,正当高小慧放弃面前的门打开的希望,打算接受那刑具的审判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江云停伸出一只手,拽住了高小慧的胳膊,一把把她拉了进来,又立马关紧了门。 她摔在地上,还有些不知所措:“谢谢,谢谢!” 江云停微微点了点头,看向了门口。 响彻在走廊上的脚步声伴随着钢刀划在地上的声音,那刺耳的感觉越来越重,地上的高小慧害怕地朝房间里爬了几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没有江云停在那种情况下应该救她的说法,反而是她把那东西引到这里来,人家没有责怪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现如今还把她放了进来,哪怕他们两个人根本不知道今夜的结果会是什么样的,但这也足够让她满心愧疚了。 “事情经过是什么样的?”江云停没有理会她的道歉,直接问道。 她缓了缓心神说道:“我原本在房间里呆着准备睡觉,但是刚躺下没多久,我就听到床底传来一阵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唱歌,我很害怕就直接跑出来了。” 江云停知道她没有说完,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 “我从房间里出来之后,准备先呆在走廊里等天亮,但是没过多久我就听到楼下有小孩子嬉闹的声音,我当时就想到这个游戏里,除了我们这些成年玩家根本没有小孩子的存在,于是我就走到二楼的楼梯口看了看……” 说到这里,江云停已经猜到她后面看到了些什么,没有再多问。 “整个走廊道两边的门你都敲过了,没有人回应?”江云停推测道。 “是的,从走廊的第一间房开始,里面好像都没有人---不是猜的,我在晚上听觉很敏感,但是我敲门后,把耳朵贴在门上,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高小慧解释道。 江云停皱了皱眉头,他与邢珂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后,就再也没有消息:“我隔壁这间也没有人?”他问。 “有,但是他似乎睡着了,我敲了几次门,也不见他有回应,接着我见听见了刀划在地上的声音,刚好从第一间房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叫胡先明的玩家的尸体,那声音越来越近我不敢犹豫,紧接着就过来敲了您的门。”高小慧表情很自然,不像是在说谎。 她原本刚从外面带进房间里的惊吓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些,突然又被门外的响动给打碎。 钢刀划过地板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距离越来越近,刀尖的位置又变换到了墙上,那怪物步履很慢,几乎没有发出什么脚步声,完全就是一副没有皮的脚掌在行走。 “怎么办?”高小慧很慌乱,对外面危险的恐惧战胜了她心里在江云停这里产生的愧疚。 她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了要活着的期望,这些人性最现实的意念促使她毫无迟疑地把处境问题抛给了江云停。 还能怎么办,除了有其他转机,不然就只能等死。 江云停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金属框眼镜,这么长时间一直戴着眼镜,时不时地扶动都已经成了习惯,不过现在,很明显,事情有点难办。 之前邢珂所提供了晚上睡觉听到的歌谣的线索,以及他们后来白天去三楼储物室翻出的布偶肚子里面的人体器官和组织,还有晚上见到的活的布偶娃娃。 当时他们听到三楼传来的声音是木匣子打开的声音,而那些布偶娃娃们也是因为那道声音的缘故才会停下动作…… 可能连江云停自己都差点忘了,那个场景里还出现了的一个特别关键的线索,他们看到的那个凭空出现的人头,是胡先明对面的那个玩家,昨天白天他们刚见过。 那位叫胡先明的玩家是这个游戏里第一个死掉的npc,而他的对门的玩家是第二个死者,他们俩的位置都是靠近二楼楼梯口、白天被光线照射最多的那两间房,同时更是离三楼储物室最近的地方。 江云停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个游戏里死亡的触发根本不是那首歌谣和晚上睡觉躺在哪一侧,而是距离三楼储物室的距离。 ☆、我有一个朋友12 门外刚才还一直靠近的脚步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不见了,江云停朝着门口走去,在距离门口一两步之间停住了。 “你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如果有不确定的表述,如实说就好。”江云停冲身后站着的高小慧说道。 “我……我不知道,真的有唱歌的声音,还有那怪物上楼的脚步声!我真的看到了。”高小慧手忙脚乱地解释道。 江云停当然知道她没有在说谎,但那声音现在没有了的原因,还需要她刚才经历的事情作出判断。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要知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江云停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高小慧还是紧张地看了看江云停:“我……我听到了声音,然后就在二楼的楼梯口附近看到了一个很高大的影子。”她说。 她还是在模棱两可地跟江云停兜圈子。 “然后呢?”江云停皱了皱眉,又问。 “然后,我就准备跑回房间了,恍惚之间我回头看了一眼,好像看到了他的样子,他的脸上没有皮,而且眼睛也没有了。” 高小慧微微抖了几下,再去设身处地地回想当时的情景,她难免心里会有那种害怕的感觉。 “也就是好像,你并不是完全可以确定了。”江云停斩钉截铁地说。 “我……大概,大概是这样。”江云停给人的压力太大,她紧张地开始结巴了起来。 要不是江云停看的出来她是真的玩家,就这表现换别人都不知道该怀疑她多少回了。 关键是,别人也没有他那么恐怖啊,她压力很大的好不好。 “其实,你刚才并没有看到那个怪物的样子,你真的经历的事情只有在房间里听到的床底的歌声,以及后面你跑出来在第一间房看到的胡先明的尸体。”江云停转身又走进了房间中央。 “那……那我在楼梯口听到的脚步声和橱柜打开的声音也是假的吗?”高小慧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不是,确实有声音。”头一天的时候他们已经体会过了那种局面。 那些扑涌而出的布偶娃娃,还有那颗挂在钟上的人头……想到这里,江云停稍微转了一下思绪。 没想到申时风才不见几个小时,这中间又发生了那麽多事情,刚才那一瞬间,他还以为,人还在他旁边。 他收回心绪,冲高小慧解释道:“一楼那些橱柜里面的那些娃娃,晚上会出来,所以你听到的声音应该是它们发出来的。” “布偶!”高小慧有些惊讶,他们这些玩家,一开始的时候就以为,那些布偶娃娃只是这个游戏npc的爱好,只是作为场景的装饰品。 “所以,刚才并没有你看到的怪物。”江云停淡淡道。 “那我,看到的是什么,为什么我现在反而觉得我好像做梦一样?”她十分迷惑地问。 “你看到的东西基于胡先明的尸体,至于你听到的声音,可能是由于惊慌之下产生的耳鸣导致的。”江云停道。 最危险的时刻,人也会骗自己,自己的感官全作帮凶,在不经意间致人于死地。 不过,他们刚才在门口的时候,确实听见了钢刀划在地板和墙上的声音。 江云停忽然转身朝着门口走去,高小慧正要准备问他打算做什么的时候,房间的门开了。 不是江云停开的,他也有那个意思,不过门外的东西快他一步。 高小慧刚看到门口的景象,就吓得尖叫了起来,门外站着一个布偶娃娃,半人高,是不正常的高度,比普通布偶生生高出了半米。 最诡异的是它脸上不是毛线缝上去的嘴巴,而是一张真的活人的嘴巴,嘴巴上有血,像是刚才过来的时候吃了什么东西,它冲江云停笑着。 江云停也有些微怔,眼前这景象让他猝不及防的,他刚才分析完没有高小慧看到的怪物,转眼儿人家就找上门来了。 那布偶娃娃直直盯着江云停的眼睛,突然,它咧开了那张沾了鲜血的嘴巴,露出了里面的几颗尖锐的牙齿。 又悠悠一歪头,还没来得及吓人,忽然就被江云停猛地一脚踹了出去,脸上龟裂的表情一闪而过,直至飞出去了半米远。 江云停已经尽力了,他向来是个用脑的选手,要是申时风在的话,估计这东西已经成块破布了。 不过,那东西虽然表面看上去是个毛绒做的,但是摔在地上的时候,却是真真实实的□□摔在地上才会有的声响。 江云停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出来这玩意儿是个啥,冲着房间里还傻着眼的高小慧喊道:“快跑。” 高小慧也是个脑回路跟邢珂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才,危急时刻她动作一愣,差点问了句“为什么不躲在房间里?”。 不过碍于江云停颇为让人感到压力的眼神,她顺利地跑到了门口。 那团毛绒的玩意儿一直也没有闲着,躺在地上还不忘冲江云停咧了个灿烂的微笑。 趁着江云停分心跟高小慧说话的空隙,它翻身站了起来,直接冲着江云停扑了过去,刚好把正要跨出门的高小慧吓的又缩了回去。 江云停在此情此景之时,头顶一群愉快的草泥马飞奔而过,情急之下,他在心里大呼了一声:他娘的! 等这事儿结束了,他建议邢珂跟这个高小慧的女孩子结拜一下。 “愣什么,跑!”江云停语气中的迫切已经掺杂了火气,高小慧看了他一眼,被他的眼神杀了一刀后,闭着眼就冲出去了。 那毛绒的东西趁着这个时候,飞快冲着江云停的胳膊上咬了一口,尖锐的牙齿穿过衣服直接嵌进了肉里,它嘴巴咧着笑,黑黑的眼睛珠子看着江云停用力一扯—— 江云停只觉得那一瞬间他整条胳膊跟连根断了似的,没一会儿,空气之中就弥漫了浓重的血腥味,他五感就剩了疼,忍着不叫唤,把嘴唇都咬掉了层皮。 那毛绒的东西笑的更欢快了,还没等江云停缓过一口气,它就又冲了过来。 这次的目标是江云停的脸。 江云停手上没劲儿,但还是使着力气冲那东西踹了过去,他好像不怎么会躲,结结实实的挨了江云停一脚后又摔在了地上。 江云停已经来不及再跟它周旋了,要是这家伙再回过神来扑上他,他怎么也躲不过去了。 他抱着胳膊趁那东西还没起来,朝着刚才高小慧跑出去的地方去了,只是还没等他到二楼楼梯口,就听到高小慧的尖叫声。 因为失血过多,他眼前忽明忽暗的,后面那东西一会儿就追上来了,他现在满心烦躁,恨不得面前的局势能给他多些时间。 他用袖子旁边的衣服缠住了伤口,又朝着刚才尖叫声传过来的地方跑去,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在身后,江云停身体一顿,额头上都出了汗。 忽然想起来,他还是头一回在游戏里这么狼狈。 正当江云停准备回头去看的时候,那阵脚步声的主人说话了:“江哥,我刚看见那东西了——你怎么了?”是邢珂。 江云停的身体随着心里紧张的情绪一松,差点直接倒过去。 “先上三楼。”江云停脸色发白,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这么一句。 邢珂连忙啊跑过去扶着他,正好走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撞上了刚还在尖叫的高小慧—— “你怎么了,这……”她首先也是被江云停身上染的血吸引了目光,被江云停狠狠瞪了一眼后才闭上嘴,没有再说多余的废话。 邢珂也没有多问他们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直接搀着江云停给高小慧丢了一句“跟着。”就朝着三楼去了。 高小慧其实想问,明明三楼的空间更小,更没有地方躲,他们上了三楼之后不是只剩死路了吗。 她这个疑问,跟在第一个游戏里初见江云停的邢珂的思路一模一样,但是直觉让他们都跟着江云停走了。 三楼的储物室还是灰尘弥漫,邢珂几乎是半架着江云停的身体,他还从来没有跟江云停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 “江哥,你还好吗?”邢珂有些担心。 肉眼可见,江云停身上然的血是越来越对多,连邢珂身上都被蹭到了一些。 虽然说他们也算是见过不少比这更加血腥的场面了,但头一次遇到身边的人受这么重的伤,邢珂不禁想到了申时风。 对,他没忘记,之间在房间门口对江云停说的话,都是他和申时风提前串好了的,至于他这么做的目的邢珂也不清楚,不过他倒是答应了申时风一些事情。 要是,他没有走的话,可能江云停就不会受一点伤了。 “没事。”江云停咬着牙说了一句。 他这副身体,躺了几个月,虽说在游戏里驰骋了那么久,但由于半路杀出来了个申时风,害得他压根都没怎么使过力气。 现在好了,那个人呆了一阵后突然玩失踪,给他弄得措手不及的,今天他这条命要是算是交代在这儿,申时风绝对负一大半责任。 他们进了储物室,里面之前那副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不见了,房间里干净的像是没有人来过一样。 要不是江云停这个人是真的,邢珂恐怕会觉得自己真的是在做梦。 橱柜里的布偶还是跟以前一样整齐地被锁在橱柜里,从外面看他们之前做的痕迹也都恢复了原样。 “江哥,现在怎么办?”邢珂问。 虽然还是把生的希望压在了江云停的身上,但现在邢珂已经变得沉稳起来了。 “他们暂时不会上来,把橱柜打开,去找一个很旧的布偶娃娃。”江云停说。 邢珂把他轻轻地放在墙边靠着,什么也没问就去翻橱柜了,大抵是因为晚上所有的布偶都会出来的缘故,这次橱柜的门很容易就打开了。 只是里面的布偶比之前堆得更多,娃娃下面都是挤在一起的,一眼看上去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 一旁的高小慧也没闲着,走了过去一起找着。 “全部翻出来找。”江云停吩咐道。 这房间里面没有灯,现在又是大晚上的,而且房间一直是作储物室用的,四周都是密不透风的墙,只有一个小天窗可以投点月光下来,不要求的话还是能看见些东西,但是要找到江云停说的不一样的布偶娃娃就很难了。 邢珂把那些布偶全部都翻到了地上,透着光倒是比之前好观察一些。 “是一个破旧,没有眼睛,身上绒皮缺失的布偶。”江云停又说道。 邢珂面上忽而闪过喜色,这样就更方便了,他们只要靠摸就能分辨了。 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找布偶娃娃的进展还不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二楼传来了些声音—— 那是江云停和高小慧之前在房间里听到的,钢刀划过地板的声音。 高小慧的听力很敏锐,那声音刚传来她就听到了,半坐在原地微微一愣。 江云停也是通过她的反应才听出一些来。 “继续。”江云停现在没有找东西的力气,只能吩咐房间里的两个人了。 江云停闭上眼睛,全身的警觉都转移到了二楼的声音来源。 钢刀的摩擦声在缓缓的变小,就当江云停以为没有了的时候,突然又发出了一声剧烈的响声,连一旁认真摸娃娃的邢珂都被吓了一跳。 “什么声音?”他手中动作微顿,问道。 江云停看了他一眼:“继续。” 邢珂不敢再分心,又在众多娃娃之中摸索了起来,这个储物室里有四个橱柜,所有的布偶娃娃都被邢珂翻了出来铺满了地板,多的让江云停有些分神。 刚才的那声巨响,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在靠近邢珂和他的房间的位置钢刀砍门的声音,只是单单一下那门应该弄不开。 这番房子虽然上了年代,但装修倒也不是那么滞后,每个房间的门都是木头混合金属做的,遇到什么危险倒是能抵挡一阵。 江云停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忽然一愣,刚才“战况”那么激烈,这眼镜都还毫发无伤,也不知道申时风到底是在哪里买的。 想到申时风,江云停难免有些气,哪怕是再大的事情提前说个一半也行,他现在一声也不吭的走了,什么话都没留,倒让江云停觉得自己是被骗了感情。 他娘的!他正出神,楼下又传来了一阵激烈的响动。 “嘭!”又是一声钢刀跟房门碰撞的声音,江云停被吓得一颤,房间里的其他两个人有了之前一次的经验,被吓到后又立刻恢复了手上的动作。 “我回房间后,你做了什么?”江云停问道。 他还是觉得很奇怪,根据高小慧说的,如果邢珂在睡觉,而她怎么敲门也没把他吵醒的话,那当时邢珂就应该是被床底的歌谣给魇住了。 ☆、我有一个朋友13 可是后来他又是怎么醒过来的,而且还躲过了江云停门前的那只布偶顺利跟江云停撞见。 “我什么也没做,就是坐在房间里。”邢珂老实答道。 江云停没有再问,他觉得那两个人的话应该都是真的,只是他们分别面对的情景不一样。 按照邢珂的说法,他确实一直呆在房间里,直到听到了外面的响动准备出门察看情况,结果敲了江云停的房门之后发现人不在,以为江云停一个人去找线索去了,于是就急切的想要去找到他。 所以才会有刚才那一幕。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邢珂问。 “你出门的时候有没有在我房间门口发现什么?”江云停没有回答反而问又起了他。 “没有,什么也没有。”邢珂道。他紧接着又说道:“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你胳膊是怎么弄得?” “不是一个怪物。”江云停道。 “另外的?”因为前一天晚上他们都看见过那个拿着刀浑身上下没有皮的东西,江云停简单地区分地解释了一下。 “那是什么?”邢珂没忍住心底的好奇问道。 “布偶人。”江云停盯着地上的毛绒玩具道。 邢珂看着他脸上不想多说的表情只好闭了嘴,又开始了手上的工作。 江云停还是觉得很多地方都不对,好像是自从申时风走了之后所有线索就开始脱离了原本的轨道。 本来他们所得到的一切线索都指定,游戏的突破口和房间里的床底以及里面的木箱子里发出来的歌谣有关。 但随着这个切入点被江云停发现后,歌谣这条线索就好像不经意间突然断了,主线毫无征兆地变成支线,然后他们又发现了橱柜里的木偶和玩家胡先明的尸体,紧接着引出来了剥皮挖眼的游戏npc。 就当真相逐渐清晰的时候,又发生了三人撞见npc杀人江云停险些丧命的意外,剥皮npc这个重要线索和布偶、歌谣之间的联系又只能暂时告一段落。 好景不长,到了晚上申时风不见了,所有已知的线索没有了一开始的节奏坚持下去,本以为这场游戏的关键线索只是时间问题时,高小慧这个新玩家的突然求救又打乱了江云停的思路。 看似他分析了一切可能和确定的真实情形,但实际没有一丝证据可以证明他真的是对的,直到这时,他以为他很镇定的时候,房间的门打开了,那个毛绒的像人一样的东西的出现又将游戏推向了一个扑朔迷离的局面。 至于现在他们在这个储物室里所谓找到那个唯一不同的布偶娃娃,也是江云停猜测的最可能的一个关键。 “我有一个朋友,毛绒的身体,纽扣做的眼睛,一闪一闪多美丽,直到有天晚上,我摸到血肉的身体,它笑嘻嘻,说自己的名字叫小乙。” 游戏一开始出现的歌谣里强调的就是毛绒玩具朋友,至于为什么某天晚上会变成血肉的身体,这点是个关键入口。 仔细想来,自从这首歌谣出现,后面他们找到的所有线索都和毛绒布偶有关。 又或许其实一开始他们找的点就没有错,只是越接近真相的时候游戏的掌控者越不想玩家这么轻松地就逃出去,于是制造了很多因素混淆了玩家的直觉的节奏。 人在越慌张的时候,时间越是催命,江云停在时间的碾压和血肉的撕扯之下毫无底气地被切肤之痛给打败,于是在危亡之际,他醒悟了一丝清明,也可以说是赌注。 此时楼下仍然还有一些声音传来—— “嘎吱”,是门开了的声音,储物室里还在不断翻找,江云停紧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咔!”地一声在江云停的头顶响起,把一直紧绷着的江云停吓了一跳。 是柜子上放的那个小木匣子突然打开了,里面依旧什么也没有,只刻着他们所知道的“小乙”这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江云停借着柜子支撑慢慢站了起来,房间里很暗,往匣子里看去,只有一团漆黑。 他伸出手指往里面伸去—— “你是小乙的朋友吗?”从房间里响起的一道声音问。 江云停看着房间里黑洞的边角道:“小乙在这里面?”他一只手放在木匣子边缘,似乎立即就要伸进去。 邢珂突然听到江云停说话,还以为他是对他说的,抬头问道:“江哥,怎么了” “你是在找我吗?”那道声音又问。 “是。”江云停回答道。 “江哥?”他大抵也是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没有再多问。 “你找我干什么?”那道声音继续问道。 “小乙是什么?”江云停没有回答。 邢珂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看江云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没僵持几秒又迅速低下了头。 “小乙就是小乙。”那道声音非常肯定的说道。 “小乙是个坏孩子?”江云停拿开了一直放在匣子边缘的手,推了推滑落鼻梁的眼镜。 “小乙不是坏孩子!”那声音这次有些恼怒。 “小乙他杀了人。”江云停没有理会它的怒火。 “小乙没有杀人!”它吼着说话,好像随时都会冲过来弄死江云停。 “布偶娃娃是什么?”江云停继续追问。 “是任人摆布的玩具!”它重音强调到。 “小乙也是这样任人摆布的玩具?”他盯着那处声音传出来的黑洞角落,不断揭露着隐藏在那里面的面孔。 “小乙不是,小乙是他们的主人,只有他们才是玩具!”它这次说的话比之前的都要多。 “小乙会唱歌吗?”江云停像个诱拐普通人犯罪的教徒,说出来的话轻柔的像是在给小孩子讲故事。 “小乙只会一首,你要听吗?”它此刻的语气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似乎是真心想要为愿意听它唱歌的人唱几句。 江云停没有说话,看着角落点了点头。 “我有一个朋友,毛绒做的身体,纽扣做的眼睛,一闪一闪多美丽。我唱完了,好听吗?” 它诚恳甚至又天真地问道。 “好听,但还有几句没有唱出来,要是唱出来就更好听了。”江云停说道。 其实那几句歌谣,哪怕是丝毫没有任何血腥的词句,刚才它唱的时候也是让人脊背发凉,一点儿都不好听。 “还有什么?”它似乎是信了,求知地问道。 “直到有天晚上,我摸到血肉的身体,它笑嘻嘻,说它的名字叫小乙。” 江云停微微勾了勾嘴角,并不是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地方,而是下意识的想笑一下。 在一旁听了江云停整个自言自语过程的邢珂和高小慧后颈都出了汗,胆子小的那个更是一直手抖个不停。 “不会的,根本没有这后面几句!”它又恼了。 “你怎么知道你没有记错,况且我听到的就是有这几句。”江云停镇定地看着漆黑角落,眼底一丝情绪都不没有。 “他唱的只有前面几句,不会错的,不会错的!你骗我!” 它尖锐的声音从漆黑的角落传到江云停的耳朵里,黑暗让人的听觉变得比平常灵敏几倍,江云停的耳膜像是被一只长瓜挠了一下。 “他是谁?”江云停皱着眉头,强忍住那股声音穿透耳膜的晕眩感问道。 “他是个坏孩子!”它有些愤怒和害怕。 “他在哪?”江云停接着问。 “他在你身后呀。” 江云停猛地朝身后看去,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堵黑漆漆的墙,幽暗又诡异的声音让江云停失去了原本的方寸,他下意识就转头去看,忘了自己一直就靠在身后的墙上。 角落里的它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过后没多久又哭了起来,渐渐地他发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地一干二净。 这时候,江云停恍然想起,刚才一直在楼下没有断过的声响已经没了,从钢刀穿透房门之后没一会儿就没了。 不仅是他,连听力灵敏的高小慧都没有察觉。 他不禁冒了些冷汗,白天一般来说是不会死人的,只有晚上是个例外。 既然刚才声响传来的方位是他和邢柯两个房间之间,那那个怪物要是砍开了门,却没有发现房间里面玩家踪影的话,接下来它会做什么? 杀另外的玩家? 这也不可能,如果游戏设定npc一晚上可以决定杀几个的玩家的话,那么第一天的时候死的就不止胡先明一个人。 可是如果只能杀一个人,接下来,那怪物会怎么办?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响动?”江云停朝边的高小慧问道。 “响动?刚才楼下的声音,不过现在没了。”高小慧说道。 江云停听到着却还是没有松开眉头,高小慧看着他的神情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开口问道:“是什么不同寻常的响动?” 江云停忽而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没有皮的脚轻轻走上楼梯的声响。” 江云停话里的内容配上他清冷又很有质感的声音,直接给了高小慧在脑子里想象出来一副画面的灵感—— 黑暗中,一个非人非布偶的怪物咧着一张带着血的人嘴,笑容诡异地拎着钢刀站在二楼楼梯口处抬头望着三楼。 黑洞洞的眼睛倒影出三楼楼梯延伸到储物室入口的半景,忽然它猫着腰提起了手上的钢刀,轻轻地用那双被削去了皮的脚掌迈上了一阶楼梯。 它小心翼翼,边笑着边朝着越来越近的三楼望着,手上的钢刀摇摇晃晃被月色反射出来的光线映在老房子里木质的墙壁上,一闪一闪地像一只抓不住的银色蝴蝶。 楼下橱柜里面的布偶娃娃们开始活跃起来,一个一个排好了队搭着前面一个的肩膀,蹦蹦跳跳地朝二楼走,这一次它们眼里没有了恐惧,只剩恶毒的恨意。 它们原本毛线缝的嘴巴,都变成了带着尖锐牙齿的人的嘴巴,上面沾着人体的带血的毛发,一时之间像是露出了吃人血肉的本来面目。 它们离三楼越来越近,近到只有一面墙的距离…… 高小慧想到这里突然脊背一阵发凉,毫无征兆地打了一个冷颤。 “怎么了?”江云停还以为她是听到了什么。 “没,没什么,我就是总觉得那堵墙后面有东西在看着我们。”想想就挺渗人,她又使劲儿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江云停忽然受了启发,狠皱着眉头朝身后看去。 刚才角落里的那道声音说过,那个是坏孩子的“他”就站在他身后,但他忘了,他的身后也包括这堵墙的后面。 “快点找,他们来了。”江云停有些急切,说完他也半跪到了地上摸起了那些布偶娃娃来。 只是时间恐怕来不及了—— “咚,咚,咚。”非常类似于敲门声的脚步声在三楼储物间的入口处响起来。 这种声音在整个游戏系统里仿佛就是江云停的催命铃声一样,总是在追着他不放。 江云停不用看也知道,现在站在那里的怪物嘴巴咧该有多高兴。 “再快点…”再快也来不及了,江云停心里预感地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 这一眼刚好撞见那怪物以着一种奇怪的姿势朝着他的方向蹲在地上,黑色的眼眶里是双人的眼睛,笑嘻嘻地还直勾勾盯着江云停,脚掌烂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一只手上还拎着把钢刀。 江云停顿时整个脊背到尾骨都一凉,心跳的声音盖过了所有黑暗里的细小响动,他甚至都感觉不到胳膊上的疼痛。 旁边两个人都还在争分夺秒地埋头找着那个所有布偶中关键性的那个娃娃,没有一个人抬头朝门口看一眼,也没有察觉到江云停的不对劲。 江云停没有出声打断这时大家的状态,只是一直看着门口那怪物的眼睛,余光总是瞥见那把钢刀,他心里不自觉的想到,之前在二楼房间门口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看到这把刀。 突然那怪物站起了身,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身体也不止灵活了一个度。 它提着钢刀直接朝着江云停走来,这时候微微弄出了一点响动,高小慧闻声抬头—— “啊!”这一嗓子把旁边的邢柯吓了一跳,他拍着胸脯抬头正准备说点什么平复一下,却猛然撞见一个毛茸茸又像人又像布偶的怪物拿着刀朝江云停砍去,千言万语以及心底的吃惊和害怕都汇成了一句话—— “卧槽!卧槽!卧槽!!!” 江云停掐住空隙,在无能队友的叫喊声中艰难一滚,“咔”一声钢刀落地,砍了个空。 “继续找!”江云停有气无力地把这三个字砸向邢柯。 邢柯看着江云停欲言又止,紧紧皱着眉头,心里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连着默念了十几遍“镇定”才让自己稍微投入到找布偶的进度之中。 “咔!”又是一道钢刀落下,直接砍在了一旁放着有小乙名字的橱柜上,柜子身体砍烂了了一大半,震动把上面的小木匣子掀翻到了地上。 小木匣子应声而碎,江云停所期望的小乙根本没有出来,单方面的杀戮仍在继续。 几个惊险的闪躲下来江云停原本止住血的胳膊又开始流血了,伤口撕裂的更大,更糟的是他的力气也在迅速地地流失。 “江哥!”邢柯眼睛根本不敢乱瞟,他怕他一分心就会耽误一些时间,不过光听那响动他也能知道场面又多惨烈。 他急得汗液都滴到了眼睛里,跪在地上如同一个流水线的生产机器。 江云停这会儿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眼看着那怪物拿着钢刀又朝他砍了下来,他却怎么也动不了了。 大抵是死亡之前的挣扎,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东西:“邢柯,用点特别奖励!”他扭头冲着邢柯喊道。 邢柯听到这句心里狠狠一跳,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江云停躺在一片木屑纷飞的地板上,身上染了好多血,脸上还溅了几滴不知道伤在哪里的血花,那怪物就站在江云停的身旁,手中的钢刀已经朝着他的头部砍去。 他脑袋里一片空白眼前只剩一片漆黑,恍惚之间他又听见江云停喊了一句他的名字,他猛地想起来在第一个游戏里江云停把他推进那扇门里的情景。 他感觉有什么滚热的液体滴在了自己的手上,眼眶隐隐发涩,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心里的翻江倒海。 莫名其妙的,他居然想问一句:“江哥,特别奖励怎么用?” 正躺在地上等死的江云停还好没听到这句,不然他气地活蹦乱跳都是轻的。 不过他倒是不禁回想了几番申时风那双深邃带些浅蓝色的眼睛,到底还是最舍不得的。 就当那钢刀就要落到江云停的头上,甚至他已经感觉到了刀刃咫尺的距离的时候,几声急切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钢刀狠狠砍了下来,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快,躲开!”高小慧喊到。 江云停睁开眼睛,发现那怪物被撞到了一边,大抵是劫后余生缓过来了些生机,他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稍微离那个怪物远了一些。 这时,邢柯那边也有了进展,就当他在心底默念特别奖励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它问道:“请问是否确定使用特别奖励?此奖励只能使用一次。” 邢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抽着空隙他又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战况,看见江云停还站在一边,他心底顿时松了一块石头,还有些站不住地晃了一下。 只是那怪物没有一刻松懈,又马上提刀朝着江云停冲了过去,江云停拖着沉重的身体一个闪身狠狠摔在了一旁,不过好算是又躲过了一下。 就这一下代价有点说不出的感觉,他平生第一次遭遇骨折体验,虽说是捡了半条随时又可能完蛋的命,却也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他反正现在是站不起来了。 高小慧刚撞开怪物那一下已经是拼尽了力气,再拦也拦不住了,那怪物的钢刀持续输出,江云停都要怀疑这关难度变态了—— “恭喜玩家江云停,邢柯,高小慧成功通关!” 居然真的只活了他们三个人。 系统音消失之后,天色亮了,江云停全身心终于得到一点放松,眼前微白了一瞬,接着,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一起回家 “其实一直以来,自私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人,你真以为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可以轻易揭过吗!” “申时风,你什么意思?” “你选择忘记的时候,只是觉得我可以做一个替代品,替代你在那些黑暗中的日子,不是吗。” “你他妈说清楚啊!” “江云停,你真是无情无义。” 无情无义?他?江云停? 江云停猛然惊醒,却怎么也无法动弹,鼻腔里涌入的满是消毒水的气味,还有旁边医疗设备的运作声响。 刚才的对话,是在做梦,他吓的出了些汗,急速地喘了几下才缓过来。 他皱着眉头闭了闭眼睛,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手上还扎着针头在输液。 又到医院来了,老实说,他宁愿半身不遂地在家躺着醒过来。 游戏里的事情被沉睡冲洗地有些模糊不清,江云停沉静下来才回想了个七七八八。 只不过按理说他应该是在家的,怎么会到医院,还有他躺了多久了? 他正想着,门口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抬眼去看,来人是林翳。 “哎,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这次到底又去了哪儿,多亏你隔壁那姓邢的哥们儿了,要不是人家串门的时候发现了你,你他妈烂在家里都没人收尸。” 他这话摆明了有严重夸张成分,但是由于江云停当下的状态正处于劣势,也就不跟他计较。 “我怎么了?”江云停抬不起来胳膊,又皱了皱眉头,内心的不耐烦表达地淋漓尽致。 “谁知道你每次偷偷瞒着我去了哪里干些不要命的勾当。”他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又接着说起前因后果来: “邢柯在你家里发现你时,你整个人就已经没有意识了,身上也没什么伤口,但就是身体机能一直在慢慢衰竭。” 江云停凝着眉头,没再发表什么意见和问题。 林翳这人嘴子碎,没听到回答根本不能阻碍他打开话匣子得到本能: “还好人家发现的早,也多亏你命大,不过我说你那活儿能不能别干了,简直是太丧心病狂了,一想想某天我也可能遭遇去你家串门,冒然撞见你尸体的场景,我这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江云停这是不能动弹,而且一说话胸口就闷的慌,不然他铁定起来把这个嘴上上了弹簧的**给扔出去。 他皱着眉又闭上了眼睛,打算充耳不闻装作聋哑人士。 林翳一看他这副模样又来劲了:“哎,你可别睡了,你丫都睡了五六天了,你那一直藏着掖着的老情人都没忍住出洞了,话说你丫到底背着我搞了多少关系啊,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老情人?”江云停突然疑惑,林翳其他的话他都当作放屁,但是这个老情人有点考究。 据他所知,他除了那一个‘神龙不见尾’的老情人,再多的人际关系也没了,这还有哪个? “是啊,你丫不会还要装傻吧,人家都找上门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讲义气啊江云停。” 林翳平时倒也还好,就是这次连着发生的事情给了他太多冲击,而且江云停这厮自从三个月之前失踪回来后,就变得阴晴不定,日常在一块也不说话,他俩真是几十年的交情,说不担心是假的。 而且这次,情况有点特殊。 “他叫什么名字?”江云停皱着眉认真地问道。 “听你这话,你丫不止一个老情人啊,行啊你江云停,你到底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金钱勾当,关系一夕之间多了不少。” 这真怪不得林翳,人跟他说老情人,他却一上来问名字,这是有多薄情。 江云停无奈皱着眉瞪了他一眼,继续问道:“名字。” “他说他叫申时风。”林翳老实说道。 江云停顿时眯了眯眼睛,眼神变换了几番,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情绪。 “他人在哪?”他问道。 “刚走,老实说那兄弟人不错,刚来的时候我还挺排斥的,寻思说这谁啊,上来就攀关系,但听小邢说你们真的认识,我也就没怎么多拦。”他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手里剥着橘子。 “他去哪了?”江云停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橘子问道。 “回你家拿东西了,这几天我公司有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在这里守着你,没怎么离过身,我也是今天才有空,趁着这个时间我就让他先回你家洗漱去了,应该一会儿就来。”林翳说完,橘子已经剥好了皮,他掰下一瓣递到了江云停嘴边。 “几天没吃没喝,瞅把你眼馋的,哥看在你是伤残人士的份上,亲手剥皮投喂,赏个脸?” 江云停这会儿心情莫名有些好,无奈地为他的不要脸笑了笑,张了嘴淡定地接受了投喂。 长时间没有经过水润滋养的喉咙,被橘子的汁水滚过,如同晴昼夏至被一场声势浩大的雨水铺卷而过,江云停整个人都有些回过力来了。 “再来一瓣。”江云停承认,有时候身体上的诚实比什么来的都要猛烈。 林翳嚣张一笑:“江云停,你也有这时候。”虽然态度恶劣的一批,但手上还是老实地掰了一瓣橘子递到了江云停嘴边。 江云停正准备坦然接受来自冤家发小的第二次投喂的时候,一道熟悉又冷漠的声音从房间门口传来:“醒了?” 江云停当时的状态可以用一场呼啸而过的龙卷风来形容,多日不见以及不告而别的复杂,和刚才后知后觉莫名有些心虚的场面,让他差点直接从床上坐起身来。 但身体的抗拒比较强硬,他终究是躺着没能起来,又用着一种无比复杂的眼神看着申时风拎着两包行李从门口走到了房间里,放在了另一边的病床上。 “这么快就回来啦,我今天下午都有空,云停这边我能看着,你要不一会儿还是回去睡会儿?”林翳手里还拿着那瓣江云停还没来得及接受投喂下去的橘子,他转头看向申时风提议道。 申时风拉开了行李包的拉链,正往外拿着东西出来摆着,听到这话,他突然扭头看了一眼江云停。 深邃的浅蓝色眸子好像颜色变得更加深了一些,里面的暗流如同卷了一层巨浪在暗自蓄力,巨浪露出点儿头来映到江云停的眼里,示威过后又敛了下去。 他挪了挪视线,看着林翳道:“不用了,这里我一个人就好了。” “你别逞强啊,你都几天没合眼了,我又没什么事情,呆在这也能搭把手。”林翳继续没有眼力见儿地在申时风的死亡边缘疯狂试探。 申时风拿着一对牙刷的手微微一顿,立马又恢复了如常的模样。 “你回去上班吧,我们还有些事情要解决。”江云停用余光瞥了申时风一眼道。 林翳眼睛在江云停和申时风身上来回打了好几个转,才一脸无奈地说道:“原来就我一个人在这真客气。” 江云停不忍心多说,面无表情地冲他点了点头。 “丧尽天良啊丧尽天良,罢了罢了,我作为三好公民,毕竟要时刻秉承着和谐友善,那我,就带着你那份继续回公司驰骋疆场了。” 他说完还捂了捂心口,装作一腔热血的模样。 江云停差点没看吐,终于在一脸嫌弃中将林翳成功送走。 旁边站着的申时风在林翳走后就一直没有说话,好像根本没有打算解释什么的意思。 只是不断地在从包里往外拿着用具,直到拿完最后一件才换了其他动作,江云停就这么一直看着他,也没说要问出些个缘由。 收好了包,江云停觉得这下他也该说点什么的时候,申时风头也没回地径直朝门口走了过去—— “你要去哪儿?”江云停真的很想坐起身来,瘫着说话连个人影都看不完全。 但他身上没什么力气,挣扎了半天也只抬起了一点儿脖颈。 “去超市买牙刷。”申时风回头冲他说道,浅蓝色的眸子有些紧张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一起吧。”江云停看着说道。 病房里本来就放置的有轮椅,申时风把轮椅推到了床边,正打算把江云停抱到轮椅上的时候,突然看见了他手上别的针头。 他紧张的都忘了,江云停这次从游戏里出来半条命都没了,他犹豫了一下:“你别去了,静养输液。” 江云停心里突然一堵,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们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我要是非要去呢?”他抬头看着申时风的眼睛问。 申时风没有说话,把挂着的输液瓶挂到了可以移动的支架上,才俯身抱起了病床上的江云停。 江云停心里堵着一团不好受,几次三番躲过了两个人直接对上的眼神。 申时风动作很轻,一点也没碰到他别着针的右手。 江云停心里发虚,眼睛一直在乱飘,不经意间瞥见了床头柜子上放的半个剥了皮的橘子。 他突然想起来,他才吃了一瓣,现在看到了,喉咙又开始不舒坦了。 “我想吃橘子。”他看着柜子上的半个橘子说道。 申时风从他身上移开视线,看了看那个不顺眼的橘子,他没有搭理,伸出手直接放到袋子里重新拿了一个出来,又给轮椅转了个身。 他坐在一旁的病床上剥着橘子皮,江云停就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橘子,那眼神比看剥橘子的人炙热多了。 “那有个现成的。”江云停意有所指,看了看柜子上那孤独的半个橘子。 “放久了不好。”申时风微微低着头,认真地剥着橘子,顺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才剥的,放的不久。”这下没有眼力见儿的人成了江云停本人,他倒是自我沉浸的很。 他才说完,申时风就直接从手里的橘子身上掰了一瓣下来,放到了他的嘴里,橘子的汁水沾了一些到唇角上。 江云停这么高冷的人,是绝对不会去直接作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动作的,鉴于他双手已无能,只好任由那汁水流到了下巴上,别的不说,就他妈痒的出奇。 “擦一下,有些不舒服。”他冲申时风说道。 申时风看着他的眼睛,伸手替他轻轻抹了一把:“对不起。”他说。 “什么?”江云停大概是听懂了这话,大概又没弄懂他的意思。 下巴上的橘子汁已经被抹掉,但唇角上还沾了一些,申时风俯身轻轻吻了上去,尝了这么久日思夜想橘子味的甜。 江云停睁着眼睛看着申时风卷去他嘴角的橘子汁,润痒的触感让他有些安心地闭上了眼,他开始卖力回应着,直到喉咙的甘甜过头,身体的诚实快要耐不住这样简单的亲密…… “好了。”一个喘息换气,江云停离开了申时风的唇,他脸色添了几分红润,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不告而别并不是我本意,只是你说想要我陪你一起回家,所以我就去探路了,还好没让我失望,不过,我很后悔。”他低了低头,埋在了江云停颈窝。 这次虽然能回到现实世界里,但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他看到江云停没有意识地躺在床上,差点没控制住自己。 江云停抚了抚他的头发:“这样拥抱着你,我才觉得无比真实的踏实,所以,不要后悔,我很高兴。” 申时风抬起头来,微红的眼眶里浅蓝色的眸子格外的莹亮。 江云停没忍住,凑近吻了吻他的眼睛:“可是,牙刷为什么会断?”他余光瞥见断成两截的牙刷的惨状,耐不住疑惑就问了。 “这个……”申时风抬眼看了看一旁柜子上放着的那个剥了皮的半个橘子。 “林翳人除了嘴碎,还是挺好的。”江云停替某位极其没有眼力见儿的人解释道。 “是吗。”他这两个字还是有意无意地表露出了一些不愉快来。 “这关游戏最后那一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他转移着的话题道。 “想什么?”申时风看着他黑亮的眼睛认真地问。 “想了几遍,发现最想的只有你。”江云停面不改色地冲他说着,看那神情,他仿佛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样。 申时风轻轻勾着嘴角,眼底已经融了满汪笑意,微微垂了垂眼帘,却被江云停无情拆穿:“你还害羞了,脸红什么,耳朵尖儿应该挺烧吧。” ☆、没脸没皮 他们两个前后挨着闹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还要去超市买牙刷的事情。 超市就在医院楼下,两人乘了一趟电梯先绕了个弯儿逛到了小公园里。 “你是不是走之前在房间门口留了什么东西?”江云停任由申时风推着轮椅。 “嗯,放了一道气息,能挡些危险。”他回答道。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当时,江云停能轻轻松松一脚把那个怪物踹出去,而没有直接吃它一砍刀的bug。 “最后发生了什么?”申时风问。 “我到后面直接遇到了小乙,对过话后我才明白,这个游戏设置的杀死玩家的npc根本不是小乙。” 他顿了一顿又强调到:“一开始我们的思路是对的,邢柯每天晚上听到的那首歌谣就是直接线索,而小乙其实就是个布偶娃娃。” “这关游戏的难点不在于npc的恐怖程度,而是系统原本设置的基础上多了一个人物,也就是说线索人物小乙、和游戏审判npc是不同的两个身份。” “之前的游戏里,一般只有一个人物包括多种身份,这样延续下来的惯性思维,很容易就让我们在这个游戏里吃了亏。”江云停说道。 “可能是我出现的太频繁,系统改变了一般程序,通常第三关不会这么复杂。”申时风说。 “或许,不过这关确实有难度,我也是快要通关的时候才想明白整个游戏。” “怎么说?”申时风问道。 “游戏一开始提示到的朋友,和歌谣里唱到的朋友,其实就是单纯指向小乙的朋友,通过小乙是个布偶娃娃的事实,以及后来歌谣里唱的歌词证明,它的朋友是个人。” “这个‘人’就是后面出现的游戏正式npc,那个像布偶又像人一样的东西,而且一般游戏里玩家的死法跟线索人物脱不开干系,我们发现的那个叫胡先明的青年的尸体,是被剥了皮挖了眼睛,歌词里也提到过‘纽扣做的眼睛’和‘死的时候没了皮’,所以小乙肯定被‘人’那样对待过。” “虽然有些荒谬,但是在布偶小乙的世界里,它也有生命和意识,在它的视角看来,那些对人们来说无所谓的行为,对于它就是一种酷刑,它很可怜,但是它只是个布偶娃娃。” “直到后来某一天,有了这个游戏系统,里面成了布偶娃娃小乙的世界,也可以说是它意识里的世界,它的那位人类朋友变成了怪物的模样,仍旧在不断地破坏着某些东西,但是这次剥皮挖眼的对象成了玩家,所以小乙藏在每个房间床底的箱子里,每天晚上给玩家线索提示,其实它本意就是为了保护玩家。” “至于那些橱柜里的布偶娃娃,也只是小乙一直的执念,我们在它们身体里找到的人体组织,都是曾经小乙身上没有的组织,这个游戏与其说是对玩家的考验,倒不如说是小乙一个布偶的恐惧。” 说到这里,江云停突然笑了笑。 “笑什么?”申时风也同样笑着问他。 “一个布偶内心最深的恐惧,这个突然就有点戳中我的笑点。”江云停认真回答道。 “你笑点原来这么低。”申时风忍不住吐槽说。 “你以为有多高啊?”江云停转过头。 “你平时笑的很少,我以为你只会在我面前笑。”申时风认真地说。 “你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江云停对于申某人这副有脸没皮的模样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有时候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初见的时候,那是他最帅的时期,这话肯定不能当面直接说。 申时风笑了笑,没打算反驳。 “对了,牙刷为什么会断?”江云停明知再次故问。 “拿出来的时候就断了。”申时风又开始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眼睛还没瞎,你往外拿的时候我一直在盯着,压根儿没断。” “你看错了。”申时风非常镇定地说。 江云停无奈地笑出了声来,他才知道申时风这厮有时候也不是不要脸。 “你下次再败自家东西,就干脆别用了。”江云停严肃地批评道。 “知道了。”申时风只是被‘自家’两个字戳中了心窝,嘴角的弧度又勾了勾,浅蓝色的眸子一直荡悠着欢喜。 “快点去超市,天都快黑了。”江云停看了一眼头顶挂着的输液瓶,里面没剩多少药了,免得打进去空气,准备自己拔针。 “我来。”申时风一把握住了他跃跃欲试的手。 江云停没拒绝,直接伸到了他眼前:“行,你来。” 申时风轻轻握着他的手绕到了他面前,在他身前半跪下,江云停正想说没必要这么讲究的时候,针头已经□□了,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声东击西,您真不错。”江云停挤出一个假笑。 “您?为什么要用您?”申时风十分诚恳且求知心爆棚地问。 都怪林翳的碎嘴子,每天除了在公司上班就是在网上冲浪,还回回给江云停讲梗,搞得他现在都有点被带跑偏了。 “因为你,在我心上。”江云停在内心笑地滚了个三百六十度,脸上憋的那叫一脸坚强。 申时风没好意思,竟然因为区区一句土味情话脸红了:“您也是。”说完,倾身飞快朝他嘴唇上轻点了一下。 江云停觉得土味情话这玩意儿真他妈不错,拿来哄骗不冲浪的断网青年真他妈不错。 “行了,去超市去超市。”江云停又一次催促道。 没走几步,江云停的手机突然响了—— “江哥,你去哪了,怎么没在病房?”打电话过来的人是邢柯,这小子没刷存在感的时候,江云停还真的就想不起来他。 “在外面,申时风也在。”江云停如实说道,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 对方听到这句,稍微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这样啊,那我明天再来看你吧。” “好。”江云停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江云停直接开的免提,申时风听了全程。 虽然说江云停之前在游戏里当着他的面直接拒绝了邢柯,但是,无论怎么说,这个人只要还在江云停跟前晃悠,他到底还是有些不爽的。 江云停把手机递给了申时风:“你拿着,我这没地方放。” 申时风接过手机放到了口袋里,又推着江云停朝着超市方向去了。 这次,他俩依旧没有到超市。 去超市的路简直是一波三折,轮椅都辛苦了。 超市旁边开的有家餐厅,江云停睡着的几天都是输的营养液维持身体机能,压根儿没吃一点儿东西,从醒来到这会儿、又跟申时风把之前游戏里的那些破事儿给扯了清楚,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注意力一分散,恰好那餐厅大门敞开着,那里边的香味瞅准了江云停的位置,就往这儿飘了过来。 好家伙,逮着他肚子里的馋虫就外餐厅那边拽,差点没把江云停给馋死了。 他硬是一路赶着申时风往那儿推,又不能推快了,急得差点儿申时风直接把他和轮椅一块扛到餐厅里去。 走到了门口,又有波折:“你带了钱吗?”江云停无比认真又期待地问。 “带了。”申时风觉得他家这位好像对他在游戏里的生活有些误解。 他虽然是在游戏里困了一段时间,但他以前也是在外面世界生活过得人好不好,不要搞得他跟个土著一样。 “快点,推我进去,我饿的都快看不清了。”江云停为了表现自己的饥饿,十分夸张地说道。 轮椅突然慢了下来,申时风的手从身后伸出来,掌心里躺着一块薄荷糖:“给你。” 江云停不由自主地就接过去了,顺便还问道:“哪来的?” “之前你还昏迷着的时候,林翳给我的,让我吃着提神,还能缓解低血糖。”他老实回答道。 不愧是穿一条裤子的发小,对他自家人只舍得一块薄荷糖,姓林的真不错,江云停默默在心里给林翳记了小小一笔。 江云停迅速剥开糖纸,把糖粒塞进了嘴里,背过手直接又把糖纸塞到了申时风的衣服口袋里。 申时风笑了笑,没有管,把他推到了一个靠角落的桌子旁。 餐厅服务员没一会儿就走了过来:“您好,菜单。”她看了一眼两人之间的气氛,直接把菜单递给了江云停。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些都要。”江云停无比豪横地点了一通,人服务员的手速都快跟不上了。 “先就这些。”江云停合上了菜单。 那餐厅服务员笑的很诚恳,看了眼申时风。 “辛辣刺激的,寒的凉的都不要,其他都可以。”申时风抿了一口白开水说道。 “你过分了啊,这些都撤了,还有剩的么?”江云停眉头一皱,心里顿时感觉刚才那一瞬间到手的整个世界都飞了。 “你现在还不能吃那些,过几天才行。”申时风很严肃。 江云停嘴角一撇,有些不高兴,但最终还是妥协。 这顿饭江云停起初的期望值太高,最后到嘴的时候吃的不愉不快的,一身哀怨惹的申时风差点儿就没忍住任由他去。 吃完东西后,他俩总算是去了超市,买完新的牙刷后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两个人顺着原先过来的路又回了病房。 ☆、学习工具1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出来的办法的。”江云停坐在病床上,看着在房间里忙前忙后收拾东西的申时风问道。 申时风微微一顿,转身冲他笑了笑:“通关游戏就好了。” “通关游戏?”江云停皱了皱眉头。 “对,参与一场游戏,跟你们这些玩家一样的流程,只要通关了就能够出来。”他说道。 “这个系统还有那样的游戏?”江云停有些将信将疑。 “有的。”他笑了笑,又转过身去收拾那些从家里拿过来的东西去了。 江云停靠在病床上,视线一直没离开过申时风身上。 “我昏迷了这么多天,为什么会延迟进游戏里的时间?”他问。 “大抵是没有自主意识,系统无法探测到玩家。” “那我既然现在醒了,会不会马上就要进入下一个游戏了?”江云停有些忧心。 申时风现在跟他一起呆在外面,他有点想逃避游戏开始这件事情。 “应该会,不过没关系,我到时候也会跟你一起进去。”申时风走到他身边,勾了勾他的手指。 “你这次可以在外面呆多久?”江云停问。 “不清楚。”申时风答道。 “那你这次要是跟我一起进去,通关的时候还能出来吗?” 申时风眼神沉了沉,又露出一抹欣喜:“会的。” 这次,江云停只能暂时呆在医院里,可以一同进入游戏的只有申时风。 至于邢柯,几天前,他已经进入了一个游戏,死后逃生勉强通关,一出来就给江云停打了个电话,还好人已经醒了。 入夜,申时风半环着江云停,两个人躺在病床上,虽然刚刚立秋,但两个人皮肤紧紧挨着,难免有些燥热。 病房外很安静,偶尔有几道压低的声音传来,或是几道脚步声缓缓而起,窗外,还有风吹树动的哗哗声。 “你没遇到我之前,老家在哪里?”江云停之前一直没问过这些,也是因为一直处在游戏进程的紧张氛围里,没有什么机会问清楚。 “就在本市。”申时风微微移动了一下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江云停继续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亲人?” “没有了。”他语气平淡,江云停甚至揪不到一点儿波澜。 “没关系,我也没有。”江云停挠了挠他的手心儿。 “你有,你有我。”申时风反手揉了揉他的后颈脖。 “你也是。”江云停笑了笑。 不多时,一阵困意来袭,江云停有些预感应该是游戏快要开始:“晚安,游戏里见。”说完轻轻吻了吻申时风—— “欢迎玩家来到游戏,未知旅程仍在继续。” 入眼,是一座有些古朴却很清晰的校园,林荫和花红交织在一起簇拥成了一片有些静美的风景。 江云停站在教学楼的旁边,等着正朝他走过来的申时风。 “看来,这回是个集体游戏。”江云停道。 一语成谶,到所有玩家汇集点的时候,人数比之前的游戏都要多,大概有二十来个的样子。 “恭喜各位来到游戏世界,游戏一旦开始就没有选择,还望大家朝着通关不断努力,游戏正式开始,各位玩家遵守规则。” 还没等那些新旧玩家们讨论几句,一阵刺耳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叮铃!”人潮涌动,教学楼上的人声开始沸腾,甚至有人群往楼下冲的匆匆的脚步声。 学校里最多的角色,当然是学生,一群高中模样的学生从楼道里飞快跑下来,立即把玩家们聚集的地方占据,冲开了玩家们团体站位。 江云停不动声色地看了申时风一眼。 “刚才从门口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个学校名字叫育勤一中。”申时风说道。 江云停看了看那些学生,皱了皱眉:“看来又是个多人物的游戏了。” 他刚说完这句,就被一个小个子男生撞到,还不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就听到那个男生道歉说:“对不起啊江老师,我没注意。” 江老师?看来在这个游戏世界里,他们也参与了人物组成。 江云停平时都是自由职业,除了在林翳那家伙的公司挂个名,几乎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工作,突然被这么一叫,心底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没关系。”江云停回道。 那学生听到江云停这样说,就赶紧离开了。 其他玩家似乎也是在这样不小心的碰撞中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份。 不过这次的游戏很奇怪,玩家组成的身份不全都是一样的,有老师有学生。 “叮铃!”学校的铃声又响了,刚才还拥挤的人群一哄而散,学生们都跑上了楼,现场又剩下了所有玩家。 “各位,这次是个团体游戏,我们得配合一些。”一个高个子的青年站了出来说道。 江云停站在原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意见。 这个游戏确实需要配合,在这里的所有人也都需要一个领导者,所以现在站出来的这个青年再合适不过。 江云停实际上更希望做一匹孤狼,但是条件既然不允许,选择做一个被领导者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但是否行动全都听凭那位的领导就不一定了。 “我没意见。”玩家之中有人认同道。 接着陆陆续续的赞成声响成一片,唯独江云停和申时风没有说话,那位青年在得到所有人的肯定之后,将目光抛了过来。 江云停对上他礼貌询问的眼神,轻点了点头。 “既然大家都没有问题,那从现在开始还望大家配合一下我了,我叫刘自景。”刘自景简单地做了一下自我介绍。 “这个学校是个玩家共同加入的组合世界,每个人在这里都有相对应的身份,大家刚才应该都在那些学生的交流下弄清楚了自己的职位或者身份,现在,为了方便我们在游戏中行动,请身份是老师的玩家站出来一下。” 刘自景说的不卑不亢,所有玩家也都选择了主动听取他的提议。 接着,玩家之中包括刘自景本人站出来了八个人,江云停稍微挪了挪步子,朝他点了点头。 “看来,老师有九位玩家,学生有十一位,大家可以互相都认识一下,毕竟这是个团体游戏。”他看着众人说道。 其他玩家听了这话,觉得没有出入的地方,很快就和身边最近的陌生玩家攀谈了起来,交流的很顺利。 一直跟申时风站在一起的江云停没有任何动作,冷眼静静地看着那些玩家。 刘自景也没有闲着,大概跟大部分玩家互通了姓名,混了个脸熟后,迈着步子朝着江云停的方向走了过来:“您好。”他伸出了一只手。 江云停碍于接下来的合作,面无表情了同他握了握手。 其实他没有任何排斥他的恶意,只不过他就是比较不喜欢跟别人有直接接触。 “我叫刘自景。”他当着江云停的面,又单独介绍了一遍。 “江云停。”江云停淡淡地报了个名字。 刘自景有些尴尬,视线随意闪了几下,忽然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申时风。 他眼神一亮,心里却在想申时风低的不行地存在感,按道理说这男人的长相和各方面的条件,被忽略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在他身上发生,这就有些奇了怪了。 “您好,刘自景。”他冲着申时风伸出了刚才江云停握过的那只。 申时风面不改色又不失风度地同他握了握手:“江时风。” 站在一边正静静看着这一幕的江云停眉头一挑:他倒是还面不改色地换了个他的姓。 “您也姓江,你们是兄弟?”刘自景有些差异地笑着问道,他是没怎么想到,明明这两个人的外形一点也不像。 “是。”江云停顺带看了申时风一眼,好让他闭上嘴。 “那还真巧。”刘自景又冲着两人笑了笑:“对了,你的身份是什么?”他冲着申时风问道。 江云停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他总觉得这个刘自景对申时风有点殷勤过头了,况且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教师家属。”申时风继续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如实回答道。 刘自景倒是没有想到还有这种身份,不过既然对方没有多说,他也不好再追问些什么。 “大家可以自行组队,现在先在教学楼里找找线索,两个小时以后依旧在这里汇合。” 事实证明江云停的直觉准的不行,组队的时候,刘自景丝毫没有犹豫地朝江云停他们两个人这边走了过来。 “我们一起组队可以吗?”他问的挺有礼貌的。 “可以。”江云停十分大方。 不过申时风并不怎么满意,本来在之前的游戏里,江云停就一直带着一个邢柯,好不容易这次可以二人行了,结果又来了一个没有眼力见儿的,单独空间又被破坏,他怎么能高兴地起来。 意见达成一致后,所有玩家都自行散开到学校的里面去找线索了。 江云停这边,没有经过商量,直接去了楼上。 主要是江云停自己有自己的想法,申时风又无条件跟他走,新来的这个刘自景又跟着申时风走,甚至也没有提出什么其他意见。 他们来到了教学楼二楼,奇怪的是,刚才那么多学生都上楼了,但是此刻整栋大楼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刘自景问道。 没有人理他,江云停和申时风并肩走在前面,周围一切仿佛成了空气。 刘自景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番,按耐住了自己求知欲爆棚的心。 忽然,走在前面的两个人脚步一顿,刘自景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个人的后脑勺。 “怎么了?”他边问着,边伸长了脖子往前面看过去。 他们站的地方是一间教室旁边,可以直接从外面看到大半个教室里面。 和他们以为的不一样,这栋教学楼有人,甚至他们现在看到的就是满满一教室的学生,正襟危坐。 甚至所有人都以着同样的姿势看着门外的三个人,头偏斜的角度都是一模一样,他们面无表情,手里握着笔,齐刷刷的身体一动也不动,像是成了学习的机器。 在外面世界的所有学校里,家长和老师都一样,希望学生该做的本分就是学习,不断学习,最好可以达到一直成绩优异。 贪玩是罪,是读书的年纪不该有的心思,只有成绩优异热爱学习,才是好孩子,才能总是被人夸奖。 但是没有人会考虑他们快不快乐,只觉得他们应该像一个学习的机器。 虽然很多人也说过,劳逸结合、玩学相当,但讽刺的是,往往老师的和家长的眼里,只有那些成绩好不贪玩的尖子生,差生玩就是罪就是贪,就是肆意挥霍无度。 这个世界,远远不像人们心里想看到的那个样子美好,反而是这样游戏的世界折射的更真实。 “他们应该不是正常人了,但暂时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我们先去别处看看吧。” 江云停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但是转身走的时候他却突然注意到了教室后面的什么东西,又转了回去。 教室后面是整洁的黑板报,再上面挂着几组大字:“公平,友好,尊重,努力。”类似于现实世界里鼓舞激励学生们的标语。 “怎么了?”申时风看他停了一会儿一直盯着教室后面,开口问道。 “那些大字。”江云停提示到。 “你觉得有什么不对?”申时风又问。 “可能吧,到时候再看。”江云停也不能确定真的有什么问题。 “嗯。”转了身,又到了别的地方去。 这回也算是来对了地方,是个很大的综合办公室,就像普通学校的办公室一样,每张桌子上面堆满了各种资料和卷子,还有教科书和备课电脑,杂乱地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教师办公场所。 只不过,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空荡荡地冷冷清清。 “正好九张桌子。”刘自景说。 江云停表示他可以短暂地接受一下现在的这个队友,种种迹象表明他有头脑不蠢,而且很会打破尴尬让自己和大家都体面收场。 江云停默认了他的看法,又绕到了办公室角落的一面墙前,申时风始终跟在他身旁。 墙上面贴了很多纸,大多都是一些通知,最上面是一张规范书,白纸上印着黑体大字,走近了看很显眼。 上面写着—— “全体教师细则: 一、教师必须恪尽职守,做好本职工作,每晚要提前备好第二天的课程内容。 二、教师应当在学生面前保持威信,公开场合不可与学生有过密来往。 三、教师应该以学生学业为重,每晚准备一次考试,且严格批卷审卷。 四、教师应该赏罚分明,对于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和拖班级后腿的坏学生应当适当给予奖励和批评。” 还有一条,第五条被人撕掉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不过通过上面这些,江云停可以大致确定,这些就是游戏设定他们从现在到游戏结束、该遵守的事情了。 刘自景见他们在那面墙前找了半天,走了过去也看见了那张纸上的细则。 “我还说游戏里面没有安排杀死玩家的npc人物呢,看来这些规定就是死亡条件了。”他看着那张纸说道。 “触犯了规定,npc会出来。”江云停头一次跟他说那么多的字。 “确实,我们现在去跟玩家汇合吧,交换一下信息。”刘自景提议道。 他看了看江云停,忽然又恍然发觉他身边站了一个申时风,有些奇怪,他好像每次都会自动忽略这个人。 但是奇怪是奇怪,也没有什么其他可以拿出来追问的点,可能对方就是话不多,所以显得存在感很低。 没过多久,他们回到了刚才所有玩家聚集的地方。 “大家都有什么发现?”刘自景又开始发挥起来了他的领导组织作用。 “我们在教学楼南侧发现了学生宿舍和教师公寓,两块是紧挨着一起的,并没有什么可观的线索。”一个男玩家说。 “我们去看了一下学生的食堂,教师和学生用餐的地方在一起,其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们去的是学校的图书馆,里面有三层,三层我们都逛了逛,书籍有很多,但是时间不够我们就没有来得及细看。” 其他玩家差不多把去的地方都汇报了一下。 “我们去了教学楼上面,发现了学生教室和教师办公室,除了有些遵守规范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不过这个规范应该很重要,一会儿教师身份玩家的上楼的时候仔细看看。”刘自景说。 江云停差不多猜到这样一无所获的局面,不过他总觉得他们刚才在教室后面看到的大字,和办公室墙上看到的规范不止那么简单。 “系统消失的时候,有说过要玩家遵守规定。” “是。”申时风回应道。 “看来那些规定就是主要线索了,既然每个玩家都有身份,那么就不止教师有这些规定。”江云停扶了扶镜框。 “那现在你想怎么做?”申时风问。 “去教室看看。”江云停说完,就上了楼梯。 刘自景在不远处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的动向,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怎么了?”他边走边问。 “这个游戏不止办公室里的那些规定。”江云停回答道。 三人脚步不停,走到了他们之前路过的教室门前。 ☆、学习工具2 那些学生们感觉到有人的脚步声,又齐刷刷地抬起了头侧了过来看着江云停他们。 江云停没有理会,直接跨步进了教室里,瞥见了前面黑板旁边的墙上贴的细则—— “全体学生应当遵循: 一、学生必须以学习为主,不该有其他心思。 二、学生必须要尊敬老师,不能忤逆老师。 三、学生必须要成绩优异,做好自己本职的事情。 四、学生必须牢记学习是第一,任何事都不能阻碍学习。 五、学生必须参加每日一次的测评考试,不能作弊。 六、学生必须完成每日老师布置的任务,不能缺漏。 七、学生必须听从老师吩咐,不能无视老师的嘱咐。 八、学生犯错理应当受到惩罚,对此必须接受。 以上为学生必须遵守细则,如若违反,学生将会受到惩罚,各种后果请自负。” 看完这些规定,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不合理的,甚至每一条都有理有据,每一条都是现实世界里大部分学校都在做、都在遵守的事情。 但当这些条例被摆明了写出来的时候,江云停只觉得,这些要求真的就是给机器提出的,并不是给那些活生生的人的,不,他们正值青春年少,还只是一群孩子。 “看来,这些规定,真的没有那么简单。”刘自景看完那些规定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所有玩家现在应该各就各位了。”江云停提示到。 不管是办公室的规定还是现在教室里贴的,都没有明确的执行日期,而且更有可能的事情就是,那些规定都会从今天开始起施行。 这样的话,也就是说,今天晚上这些人里面教师身份的玩家必须要准备好一份作为测评的卷子,而学生身份的玩家,必须要参加考试还不能作弊。 参加考试不难,难得是那墙上的规定中暗藏杀机的东西。 江云停皱了皱眉,在那些学生的目光中走出了教室,紧跟着申时风和刘自景也走了出来。 那些宛如机器人一样的学生,目光一直注视着他们三个人,直到他们走出教室背过身。 转身那一刻,江云停眼睛余光忽然又瞥见了教室后面的几组大字,“尊重”二字,扎眼的很。 而且看来,以目光注视就是他们、对老师尊重的表现。 江云停从来没有觉得,尊重这两个字被一群学生实行到他身上的时候,会是这样有压力的感觉。 “先让他们看规定。”江云停皱着眉吩咐道。 刘自景点了点头下了楼,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反过来被江云停领导了。 不过这些主导权的归属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从现在开始,大家所有人之中身份不同的尽量保持距离,尽量不要多说话了,二楼209室是教师办公室,进门墙上有要遵守的规定,所有学生教室前的墙上也都有规定,大家都要去看,最好记得清楚一些。”刘自景没有再多说,他还吩咐的已经嘱咐完了,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去看。 十几个玩家成群结队地走上了二楼,有的一个人走,有的两个人肩并着肩。 这栋楼里不止这一个办公室,因为挤不到前面,有几个玩家直接上了三楼,刚好江云停他们也刚上来。 “您好。”单独撞见难免要打个招呼,毕竟是要一起协作的人。 江云停看着面前这个同样带着眼睛的男人对他伸出了手,有些不为所动。 那男人顿时尴尬了几秒,又迅速反应过来:“不是,我的身份是教师。”他向江云停解释道。 江云停点了点头,再没有其他动作:“办公室和教室的规定都要看。”他说道。 “好,谢谢,我叫于弦。”那青年又冲江云停好意地笑了笑,之后就转身去了这层楼的教室办公室。 “我的存在感真有那么低吗?”申时风突然从江云停背后把下巴垫在了他的肩窝上。 “马马虎虎。”江云停任由他靠着,一动也不动。 “看来,这样并不怎么好。”他又说道。 “怎么了?”江云停咧过头问。 “我存在感太低,别人还以为你一个人。”他语气有些酸。 “那刘自景是冲你来的。”江云停淡淡地说道。 “冲我?不可能,我都没怎么搭理他。” 江云停弯了弯嘴角,没有说话,直勾勾地看着他,盯得申时风都有些心虚了:“怎么了?” “有失风度,兄弟。”话落,他直接转身冲着三楼的学生教室走了过去。 “我这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谁让他叫江时风了。 他看着江云停的背影,笑了笑,随即跟了上去。 三楼学生教室的位置跟下面二楼的没有什么出入,不过当他们两个人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才发现疑点。 依旧和二楼一样,那些学生一见到他们,就宛如机器一样投过来了整齐的视线,只不过诡异的是这些学生和楼下的那些长的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他们头脑还很清晰的话,产生这里是二楼的错觉也说不定。 “可以证明,这些都是人物参与npc了。”无限输出不计死活,相当于凑数的存在。 申时风点了点头,跟他一起进了教室。 那些目光仍旧没有消失,一直在他们的身后注视着,仿佛要把他们盯出个洞来。 江云停背对着他们站在教室贴着规定的那面墙上,视线虽然放在那张规则纸上,心思却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他们的眼神乍看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停留久了,会有脊背发凉的感觉。”江云停说。 申时风偏头看了看他的侧脸,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我信你的判断。” “还有些猜测,必须要等到规则里面的漏洞显现出来我才能判断,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去准备备课工作。”他抬头看了看外面,余光随意地瞥了一眼教室里一动不动注视着他们的学生。 “好。”申时风点了点头。 不过江云停刚走出去两步的时候,却突然停了—— “怎么了?”申时风问。 “我再确定一件事。”他迅速踱步到讲台上,拿起来了上面放着的一张名单。 名单上面都是些人名,包括了成绩排名。 江云停看了申时风一眼,随即又把目光放到了名单上:“吴晓。” “到。”随着他念出名单上的名字,教室中就穿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是第一排从右侧开始数的第一个座位。 他又连叫了几个人的名字:“叶敏,白云起,李峰,肖显荣……” 连着几声男女不同声音的报到此起彼伏,分别是按着座位的次序来的。 申时风就静静站在一边看着江云停点名。 他又继续念了下去,直到念到倒数第十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人再回答他。 他跳过第十一个名字又念了下面一个,依旧没有人回答他。 “班长是谁?”他冲着那些学生问道。 “是我。”坐在第一排第一个的那个叫吴晓的女生站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江云停。 “组织大家准备复习,晚上开始测评。” “好的,江老师。”她一句江老师喊的跟之前江云停在一楼撞到的那个学生叫的语气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次听的时候,倒有冒出了那么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来,总之很不对劲。 江云停现在要过去办公室和其他身份是老师的玩家们一起去准备晚上测评的卷子。 走到二楼办公室,门口还站了一堆玩家,也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人群中刘自景皱着眉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直到无意看见正往这里走过来的江云停二人,他眉梢顿时一松,朝着两人就小跑了过去。 “他们在争论教师负责的科目的事情,过程中有些矛盾。”他看着那群人向江云停解释道。 “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在?”江云停有些无语,既然,游戏里系统安排了身份,并且提了规定,就肯定需要严格遵守,他们现在还能站在这里看热闹,也真是很不怕死的典范了。 “他们自己要留,说是等到考试的时候再去参加就行,我说不大动。”他无奈道。 “这不是个团队游戏吗。”江云停有些微嘲。 “不好意思,是我带领不力。”刘自景有些懊恼。 “你又不是来过家家的,还打算养孩子?”江云停看着不远处的那群玩家,微微眯了眯眼。 “嗯?什么?”刘自景迷惑地看着他朝着那群玩家走了过去。 “好看吗?”江云停抱着手,站在了一个看戏的玩家身旁。 “我看我的,你有意见?”那玩家态度比较恶劣。 “你知道公平公正代表着什么吗?”江云停像看着死人一样看着他。 “你他妈在教我?说人话,别以为暂时搞了个身份,你就可以站在我的头上指手画脚了。”那玩家继续出言不逊道。 江云停拉住了身后有些按耐不住的申时风,继续说道:“晚上的测评,如果你们没有及格,学习不努力的‘学生’该有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 “你他妈在威胁我——”那玩家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落下尾声,就被一只手抓住领子,强行给他换了一番眼前的景象,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只手直接拎着他整个人狠狠摔到了地上。 五脏六腑移位的感觉纷涌而至,他在地上打着滚,面部轮廓皱成一团,疼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旁一直在看戏的几个玩家猝不及防地被这么一下给吓到,有几个顿时变了脸色朝着学生教室跑过去了。 还有的大抵是吓傻了,被刘自景推着使了几个眼色才跑去教室。 那些原本还在争抢负责科目的玩家们也不吵了站在原地跟一群呆板鸡一样把地上的那个玩家望着。 刘自景算是明白,他刚才那句“养孩子”是什么意思了,合着,他这是个野路子。 不得不说,这招挺好使。 “你继续组织。”江云停拉了拉他自家打手的袖子,将人牵制到了一旁,咧头随意朝刘自景丢了这么一句。 “那你不先选科目吗?”他朝着江云停的背影问道。 “语文。”江云停是个老江湖,语文出卷子他可以不用数字,不用English,只要个背诗、阅读、思想感情,三条准则走遍全国。 主要还是图个省事儿。 扔完两个人,人就拉着申时风潇洒地避开了众人,到了一个角落里。 “可以啊,现在都学会直接动手了。”江云停眉头一挑,平常时的面瘫脸色,顿时生动活泼了起来,烟火气多了不少,像个真真实实的普通人。 “他对你态度不好。”申时风笑着说。 “态度不好也不能那样揍。”江云停一脸无奈。 “那我以后会记得轻点。” “轻不轻你随意,我是比较担心你伤到。” 申时风抬起眼帘,眸中闪过欣喜,拉着江云停捂进了自己怀里:“所以你把我拉到这里是出于担心的。” “你他妈松开,我喘不过气来了。”江云停挣扎着从他胸膛里冒出头来。 申时风笑了笑,在他头发上揉了好几把,硬是被江云停踩了好几下才松开他。 “我很高兴。”他笑着说道。 “别瞎高兴,跟我一块儿出卷子去。”江云停说着就要往外走,又一把被申时风捞了回去。 “还要干嘛?”江云停腰被搂住,脊背紧贴着申时风的胸膛,对方没有丝毫跃动的心脏仿佛有了生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心跳给的错觉,他总觉得,有股深情要从背后冒出来。 只是,很奇怪,为什么他会有一种,申时风在压抑某些情绪的感觉。 他们之间的界限已经跨过了最亲密的那一步,按道理说,已经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才是…… 忽然,腰间的手动了动,把他整个人转了过去,两个人面对着面:“奖励。”说完,他碰了碰江云停的嘴唇。 这短暂插曲,让江云停心里冒出来的不好的东西暂时被压了下去。 或许,他只是为了一个吻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都是他太敏感所以想多了而已。 “满意了?满意了现在可以走了吗?”江云停转过身,拉着他的手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但是方才转身那一刹,他脸上的表情顿时沉了下去。 但愿,是他想的太多了。 回到办公室,他们两个人拉着的手已经各就各位。 不过,刚才躺在地上的那个玩家不见了,应该是老老实实回去教室复习了。 也许是刚才的暴、力场面确实有威慑惊人,他们进办公室的时候,每个空的桌子前分配好的玩家已经坐着了,给江云停留了一个靠角落里的位置。 刘自景看见他们两个进来,又凑了过去:“我负责历史。” 江云停点了点头,看着申时风从办公室角落搬了个椅子过来。 “我看看了一下办公室里的资料,这些现在都是高三的学生。”他看着放下椅子的申时风对江云停说道。 “你不用忙么?”江云停看着他视线终点的位置,有些故意地怼了他一句。 “忙,一会儿就去忙。”大抵是被发现了心思有点心虚,他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 “该有什么事?”江云停有些不耐烦。 “是不是如果今天的测评,学生玩家们没有及格,受到的惩罚可能是死?”他问的有些直接,但是一点儿也没有错。 正好坐在离他俩附近位置的一个玩家无意听见,顿时就转过了头:“您好,还记得我吗,我们之前在三楼见过,我叫于弦。” 有些时候,某些人某些事就是这么凑巧。 江云停对他印象还不错,这个青年虽然有些腼腆,但是心地不坏,看得出来是个聪明人,于是他朝着于弦点了点头。 “至于惩罚,只能等今晚过后再说了。”江云停接回刚才他们聊的话题。 “可学生们按照要求必须参加测评,那么,他们就是被迫接受考验的人,而老师完全只负责出卷子批改卷子,像是没有什么难度的样子,不过这样,是不是对学生们有些不公平?”刘自景问。 公平这个词又让江云停想起了之前、他在教室后面看到的那几组词。 这样的分工确实有些不公平,但是那些墙上又强调着公平,看来老师的工作应该不止这么简单。 “先把卷子出好,晚上结果出来再说。” 刘自景点了点头,按照目前形势来说,也只能先静观其变。 还好原本的办公室里都堆了各种各样的资料,因为大家本职工作都不是真的老师,也没有出过这样考试的卷子,所以大家基本都去翻找了一些往年的试题出来。 连江云停也去了,不过是申时风给他找的样卷。 按照大概结构,他在办公电脑上换了一下题型问题、考察诗句之后,又去办公室的打印机里打印出来了一份。 环顾办公室其他玩家,几乎都皱着眉头,一副跟卷子有着深仇大恨的模样。 也算是形容到了点子上,可不就是深仇大恨么,谁不讨厌学生时期的那些罪恶来源的卷子试题啊。 江云停看了卷面和字迹清晰,检查了一下正反两面,没什么问题之后,又在打印机里复印出来了五十份。 因为他白天看见的名单,包括那些学生身份的玩家的话,正好是五十个人。 ☆、学习工具3 刘自景才勉强弄完电脑上的题目保存,就看到江云停悠哉悠哉地那些厚厚一沓卷子往他座位上走去,跟逛他家后花园儿似的。 “江先生,你都弄好了?”他这一声江先生喊的,让江云停都有些错愕。 印象里倒是有过一个人这样叫过他几回,是第二局长发姑娘玛塔那个游戏里、一个叫做路微微的女生。 恍然又听到这声称呼,勾起了些他在那个游戏里的经历,突然有些幻如隔世的感觉。 不知不觉,这已经是他的第四个游戏了,在里面度过了总计一个多月的时间,实则外面加上他昏迷的日子,才过了一两个星期。 但他在之前游戏里的记忆好像都在慢慢淡去,也不是消失,就猛然被人提起来的时候,总让他觉得他只是做了一场有些恐怖的梦。 他皱了皱眉头,回头冲刘自景点了点头。 刘自景发觉他刚才愣了一下,不过也没怎么计较,又问道:“你打印了多少份?” “五十份。”江云停如实说道。 说完,他回到了座位上。 “他好像对你有些殷勤。”申时风皱着眉头望着刘自景的背影说道。 “你误会了,他只是觉得我知道的比其他人多。”他这个意思,就是典型的将刘自景划出了他的交际圈子,表示人家靠近他只是为了利益,而不是真的无事献殷勤。 这也算是个对申时风的解释,况且,一开始这个刘自景的个人目的明显冲着他来的比较多,怎么现在这男人还有脸过来质问他了? “他不蠢,但是碍眼。”申时风算是客观地评价道。 “人家很明显对你比较有意思,你别给我乱扣帽子。”江云停看着他眯着眼睛说道。 “我又没怎么跟他接触。”申时风表示他冤枉又无辜。 “可能,因为你长得帅,看起来又结实。”江云停笑了笑。 “你这是在间接夸我吗?”申时风眼神里透出几分高兴。 “你觉着呢,兄弟。”他刻意在‘兄弟’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虽说是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也没有什么太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坐的离他们近的于弦本人听到耳朵里,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这些对话怎么听都有些说不出的亲密,不过鉴于他跟江云停他们也不太熟,也就不好过多猜测。 “江哥,你们卷子都弄好了吗?”他转过身朝着江云停问道。 “嗯。”江云停点了点头,觉得这声哥有点耳熟。 邢柯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感染力极强,他说怎么才见到这个于弦的时候,对方那种想上来亲近又碍于气势不敢上来的样子,总让他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过,还好,这个于弦看上去比邢柯那货有用且聪明多了。 “那您能帮我看看吗?”于弦一脸无公害地问道。 “可以。”江云停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一旁的申时风顿时皱了皱眉头。 他还在现场呢,怎么现在他的存在感越来越可以不当个数了? “你负责的科目是什么?”江云停问。 “数学。”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倒是也真的该不好意思一下,能选到数学,这也是真的冤大头了。 大学毕业都已经有几年了,是个正常的话,脑袋里面那点数字知识,几乎全都可以随着跳跃式增长的年龄去了,别说高中数学了,大学高数也都能忘记的一干二净了。 “你们怎么选的?”江云停好奇地问。 于弦一看江云停有点来劲,顿时腼腆下去了不少,说道:“我们随机抽签选的座位,座位里面放的有对应的科目教材。” 江云停只能说一句,这是命运的安排。 “样卷找了吗?”他看了看于弦电脑上已经出的几道选择题。 “找了,都在这儿了。”于弦抓过桌子上放着的卷子,朝江云停眼前递了递。 “先套个大体模板。”江云停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样卷。 “好。”于弦还有些小激动。 大体模块弄起来不是很难,倒也需要花些时间,两个人就着前后桌也不是很远,江云停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惊奇地发现申时风居然在看他打印出来的卷子。 “看什么?”他挪了挪椅子,凑到了申时风跟前问道。 “取次花丛懒回顾。”他指了指填诗句的那道大题第二个空。 “半缘修道半缘君。”江云停接到。 “不是后面两句才是经典吗,怎么想起出前面两句?”他倒也不是觉得这样不好,就是想问一问缘由。 “前面两句看不出结局。”江云停说。 确实是单看前面两句看不出来这是首丧别悼念诗,不过他这句话里,总有种预感到某些事情的情绪。 “前面两句很好。”申时风抬头朝他笑了笑。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申时风直接念出了下面一道填空的答案。 “看来是我误会你了。”江云停笑着挑了挑眉。 “误会什么?”他问。 “误会你在这里面呆着的时候,早把外面那些东西给丢的一干二净了。” 申时风笑得咧过了头,一脸无奈:“我读书那会儿,也是个学霸的。” “是吗,那我还真想见见。”江云停没跟他开玩笑。 “这次出去……”他说着说着就突然顿住话音也没了后面的内容了,面上的笑意缓缓地落下,直到还剩下一星半点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江云停。 “这次出去怎么?”江云停神色不动,只当作他是失误。 他又重新笑了起来,说道:“这次出去,我带你回趟我的老家,那里面放了我之前上学时候的照片。” “好,不过你刚才是想到了什么?”江云停开诚布公地问。 “我刚才是想说带你回我以前的学校看看的,但是又想起来家里还放了些照片,两件事情夹杂在一块儿,我都不知道到底要说哪一件好了。” 他笑了笑,浅蓝色的眸子里涌出些暖意,像是半点儿没有掺假的神情。 “那就都去看一看,反正也都有时间。” 申时风点了点头,又继续埋头看试卷了。 这时,正没有人说话,留出个空隙给江云停整理心里头那些不自觉的不痛快时,于弦忽然伸出一个头来: “江哥,大题模块我都弄好了,您再帮我看看。” 他跟喊了个亲哥似的,需要帮忙起来一点儿不带客气。 江云停走到他电脑前,看了看他的大致内容,跟样卷相似题型的部分大多换了不同的参数,还有几道都掺杂了几种概念的坐标模型。 总之,挺不错的,他没看错这颗脑瓜子。 “挺好,不过这些你都有答案了吗?”江云停又问道。 “还要我自己做一遍吗?”他有些困惑。 江云停看了看他,一脸无语表示废话。 既然是做老师的出题,当然是要自己能力之内做出来的考评,否则连自己都做不到的话,拿去刁难学生不就没有公平可言了吗。 况且,这个游戏里的规则一直都有在强调公平这个词。 “那我现在写答案。”于弦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半点不多废话,拿起旁边桌子上的白纸就开始做起了卷子。 说起来,江云停那边倒是也要做。 想起这茬来,江云停看了一眼坐在位置上的申时风,不知道时候开始他就握了只笔,在那奋笔疾书。 江云停好奇的很,偷偷摸摸凑了过去:“你在写题?” “嗯,不是要做出答案来吗。”他边说着边写着第一道阅读大题的标题立意。 江云停瞅着他写的答案看了看,基本全对:“可以啊男朋友,真不愧是学霸。” 申时风听着这话一时高兴,字都有点飘了,笔走龙蛇洋洋洒洒的一堆:“再多夸夸你男朋友来听听。” “又蹬鼻子上脸了……” 他俩算是边闹着边做完了一套语文试卷,江云停忙着两边跑,连带着于弦那块也给解决了。 刘自景中间过来问了几句,得知要做出卷子答案来的这个重点,就给所有在办公室的玩家做了提醒。 还好,一群人围观了单方面殴打的教训之后,和气了不少,离得近的帮衬着都给自己出的卷子做出了份答案。 “叮铃!”铃声响起,紧接着一道熟悉的系统音突然冒了出来: “考试即将开始,请各位考生严格遵守考场规定,考试过程中不允作弊,如有违反者后果自负。” 这声音夹带着里面的内容一直重复了两遍才停下。 江云停扫了扫办公室里的几个玩家,每人手里拿了一套卷子。 他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显示现在是下午五点五十。 虽说规定上说的是晚上考,但既然刚才那铃声响了,顺延到整点六时也不是不可能。 “你说他们考的完这么多吗?”刘自景忽然站到了江云停的身侧问道。 九门科目卷子,虽然说六门都是4开大小的纸张,但是语数外三门题量减少的并不多,毕竟是主课。 “直到考完为止。”江云停淡淡地回答道,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叮铃!”又一声铃声响起—— “考试即将开始,请各位老师进入考场分发试卷。”这声音又响了两遍。 办公室里九个玩家带一个系统bug申时风,跟在刘自景的身后一起朝着教室走去。 还好教室足够宽敞,十个人一起分布在前后方也不是很拥挤,教室后面就坐着白天的那些学生身份的玩家。 试卷分发完毕后,刘自景提了一句:“三楼好像也有学生。” “都一样。”江云停没有什么表情。 大抵正好在六点整的时候,铃声又响了一次:“考试正式开始。” 这句话,听着跟它平时那句“游戏正式开始”是一样的调调,这样的调调背后,肯定不是简单的考试,向来如此。 考试过程中禁止任何人说话,学生考试教师必须安静监考。 教室里除了笔在纸上摩擦发出的刷刷声,静地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 那几个玩家学生做了大概半个小时就有些按耐不住了,好几个眉头皱的能夹死数头蚊子。 其中就包括那个白天被申时风揍了一顿的。 也不知道这种豪横不怕死的蠢货是怎么挨过之前的游戏成为老玩家的,总之,看他那样好像根本没怎么把学生遵守规则放在眼里。 又撑了不到十分钟,人就肆无忌惮地趴在桌子上会周公了,其他几个看见有人带头表率,也偷起了懒。 江云停不以为然了一下,把视线放到了申时风的脸上。 申时风也正好看着他,冲他挑了挑眉后,回敬了一个微笑。 江云停收回目光伸手摸了摸上衣口袋,在几道目光的注视下,从里面掏出了一张白纸铺在了讲台上,又取下了口袋上挂着的一只圆珠笔。 他冲申时风笑了笑,握起了笔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时不时还要看看申时风。 大概又过了两个小时后,教室里都快成了一个稳定的考试火箭班,要是没有教室后面那几个坐进去充数的玩家的话。 江云停手上的东西也放慢了速度,开始细勾慢挑起来。 申时风盯着他的手的动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偶尔也会抬头跟江云停对上视线。 刘自景和于弦都快在这种氛围之中睡着了,不过他们毕竟比其他玩家谨慎一些,一直撑着没敢闭眼。 四个小时过去了,已经是晚上十点,教室外面灰蒙蒙的一片,看不到半点儿星光在闪。 “哗啦!”一声利落的试卷翻页声响起,有人站了起来,是名单上的那个第一名吴晓。 她不紧不慢,迈着相同频率的步伐,走到了讲台前,把自己的所有卷子都按照顺序放了上去。 江云停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刚好对上她的视线。 没几秒,她移开目光又回到了座位上。 紧接着又有第二位,第三位第四位……过来交卷,和吴晓一样,他们都是一样的步伐频率,以及交完试卷以后都会抬头看一眼江云停。 虽然挺奇怪的,但是,好像他们并没有恶意,甚至好像还有一些可怜。 江云停觉得,自从他进了这个破游戏系统之后,总是能敏感到察觉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本来这些东西身上根本没有那回事儿,只要他那感觉一冒出头,必应天意,也不知道他整个人是被系统开过光了还是怎么。 直到第三十九名学生上来交了卷子以后,第四十名迟迟没有动作。 江云停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几个还在睡,排在四十的就是那个挨了揍的家伙,他叫冯伟东,白天江云停点到过这个名字,所以还有点印象。 不过,既然系统没有提示考试结束,那么这就还在考试之中,前面的学生相当于提前交卷。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渗人了,大抵是因为全体学生全部考完交卷大家才能离开教室,所以那些还没有做完卷子的玩家就成了前面三十九个学生的拖油瓶。 几乎是一眨眼的事情,所有人再看时,所有交完了卷子的学生的头,都以一种非人能做到的扭转度数转到了后面,他们的身子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前,脖子被拧出几层褶皱,淡漠又摄人的眼睛死死盯着后面那几个玩家。 在场几个老师身份的玩家都吓的有些坐不住,连连看向了坐在讲台上的刘自景。 刘自景没说话,冲他们摇了摇头。 江云停皱了皱眉头,跟申时风对视了一眼,大抵是人在遇到危险时做出的下意识的反应。 由于不能说话,正在答题的那几个玩家没有一点意识,压根不清楚他们前面有什么景象在等着他们。 那个叫冯伟东的玩家,估计是在睡梦中被众多视线盯出了一抹寒意,没有来的模模糊糊清醒了些意识,下意识反应一抬头—— “操!”他的叫喊声惊起在场所有人,正好是个所有玩家都注视着一个焦点的时候,“哐当”一声,一阵瓢泼的血花溅在了冯伟东桌子周围,他的头咕噜咕噜地滚到了、他身后被溅了一脸血的那个玩家脚下。 江云停眉头狠狠一皱,只是这个情况下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玩家在自己的叫喊之中,被砍掉了头。 虽然他的头已经掉在了地上,但是他的眼睛和嘴巴还在动,似乎还想叫唤几声疼,直到断颈处流出来的鲜血漫过了尸体周围的地板,地上那两颗头才彻底地死透。 这场面让大家都有些猝不及防,但又几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凶手。 那是冯伟东最近的一个学生,正好是点名册上第三十五名,正对着冯伟东。 他拿的凶器是一把再寻常不过的铁尺子,超过了所有人想象中的锋利。 后面的几个玩家吓得手抖的实在是一题也写不下去了,离得近的几个玩家更倒霉,几乎每张卷子都被血染了些。 不过他们本来也没有写多少答案,除了生理惊吓,试卷上的答案基本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学生身份的玩家里有两个女学生,坐在最后面,但是她们的反应比前面几个男玩家要冷静地多,强忍着感官上的不适答完了题后,最终勉强在铃声中递交了完整的答卷。 最后几位学生玩家,由于时间底限已经到了,只好被强迫交卷,不过血腥的冲击太过于强烈,即使是考试铃声也没有唤回他们的神儿来。 “同学们,考试结束了,请自行离开考场。”又是两遍通报声音。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学习工具4 原本的三十九个学生的脖子都恢复到了最开始的正常模样,他们开始动作整齐一致地离场。 直到一个接着一个有序地消失在了门口。 直到最后一个学生走到门口,那些一直紧绷着的玩家们才腿软得瘫坐到了地上。 一旁还有两具没有头的尸体,和淌了一地的鲜血。 江云停皱着眉头,也没空管,倒不是不想管,只是快深夜十二点了,留给老师的任务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况且刚才轻轻松松就死了两个学生身份的玩家,如果这个游戏始终讲究公平,那么今天系统对老师的考验肯定还没有彻底结束。 规则上写了,老师要恪尽职守,今天晚上除了试卷,还有明天早上的课程。 “先去办公室批改试题,让那些学生安安分分地回宿舍。”江云停冲刘自景提醒了一句。 这是个团体游戏,如果学生都被杀死,那么老师的意义就不在了,相反也是这样。 刘自景看他神色有些急切,心里估量着事情应该不简单:“剩下的同学有序组织回宿舍,记好学生规则。”他加重了最后半句,算是提醒了很重要的东西。 因为教师准则里有一条,教师在公开场合不能与学生有过密交往,所以他不能直接提示。 还好剩下来的不是像前面两个炮灰那样的蠢货,看着刘自景点了点头就出了教室。 除了刘自景,其他人包括江云停已经提前到了办公室。 “违反规则的下场应该看到了,现在,尽可能在十二点之前批完五十份试卷。”刘自景不在,江云停只好暂时担起了领导的工作。 不知不觉,大家都比较听信他说的话,互相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异议。 没过一会儿,刘自景赶到了办公室。 他是个聪明人,什么也没多问就回到了办公桌上批改试卷。 由于之前江云停让他们把试卷的标准答案做出来一份,所以对着答案批改大家的动作并不是很慢。 江云停这边比较轻松,因为有个随身携带的教师家属在,他的卷子被分走了一大半。 不过,没过多久问题就来了,前三十六份卷子上,所有人填写的答案几乎都一样,又几乎都不一样。 一样的点在于答案看上去一样,但有些断句和位置不同,数字小数点和正负符号不同,基本的错误都是出现在一些很不容易发现的点上。 “答案看上去一样,但是每一份都不同,仔细点。”江云停朝办公室里所有人提醒到。 留在办公室的人几乎都是些配合而且跟江云停站在一条线上的,听了话自然心里就存了份谨慎。 不过,这样一来,批改卷子的任务又变得麻烦了起来,别的暂且不说,光是数学英语和物理化学科目就是一大难题。 这里面的数字、字母,字符、公式太多太杂,很容易看的眼花。 江云停的语文还好,有申时风的帮忙他快了不少,不过还是不够。 时间过的太快了,大概一份卷子他们要看七八分钟排除掉所有错误的点,但是有五十份卷子,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根本来不及。 而且随着时间越来越紧凑,所有人心里都开始变得急躁了起来,甚至有的开始因为手忙脚乱变得更加浪费时间。 江云停的眉头一刻也没有放松过,他心里也急躁,只不过面色冷淡掩去了大半。 “我来吧,还记得那张纸上被撕掉的第五条规定吗,你去找,或许有别的办法,还剩半个小时。”申时风说道。 他也半点没放松,眼睛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手里捏着的纸张。 “可……”江云停是怕,他们两个人里毕竟申时风没有身份,如果他再擅自离开职位,松懈本职工作,会不会发生些什么。 “放心,不会有问题的。”申时风总能知道他心里想的,既然得到了可以安心肯定,那他就没再太瞻前顾后。 他转身走去了贴着教师细则的那面墙前。 那面墙上贴了很多张纸,除开最显眼的那张规则,下面还贴了几条处罚通告。 “现对于许习远教师有违职业道德一事,给予严厉处分,本校将不会再聘用无良教师,时××年六月十五日。” 并没有具体说明这个叫许习远的老师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另外还有两张类似于这样的通告:“现对于学生谭晶儿事故一事,本校商经由议将作出赔偿,并开除相关教师以示警醒,全体教师牢记反面教材。” “全体教师在新的年度,务必要将本校升学率提高一个百分点!”这是最底下贴的一张。 看来关于这个学校,还有一段“历史”。 江云停又看了看那张贴了教师规则的通知,除去最下面的撕痕,根本没有任何线索。 “几点了?”他朝着申时风问道。 “四十五。”申时风回头朝他看了一眼。 “没有线索。”江云停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 其实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通知上提到的许习远和谭晶儿都是新的人物,而且根据通知内容也可以知道,这件事情肯定跟这游戏设定有关。 “怎么样?”刘自景埋着头问道。 他手上还在迅速批改着试卷,抢着一分一秒的时间,他是负责英语科目的试卷,任务不怎么简单,甚至还有些麻烦。 “继续批改试卷就好。”江云停回答道。 如果实在找不到办法,起码守住恪尽职守这一条。 他继续回到了位置上坐着,申时风已经批改了大半,还剩下一点儿,在十二点之前批改完完全没有问题。 “随机应变吧。”他说。 “没关系,我在。”申时风正好改到‘取次花丛暖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那一句。 时间在办公室其他玩家看来,过的飞快,区区十几分钟就算再怎么快也只是只批改了几张,在剩下的一大半之中,无异于一颗小石子掉进湖里产生的涟漪。 “叮铃!”大抵是十二点时刻的准时提醒。 办公室里的人除了申时风几乎都有些紧张,江云停也不例外,毕竟这是个团体游戏。 “大家继续忙吧,不要慌乱。”刘自景说道。 他还剩下一半没批改完的卷子,视线基本没离开过试卷上面。 十二点的铃声响过,所有人都有些忌惮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可能是有江云停和刘自景在,办公室里所有的玩家都极度配合,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渐渐地办公室里只剩下了纸张翻页的“哗哗”声。 在所有都放松一些的时候,外面的走廊道里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申时风最先发觉到,就抬头望了一眼门口。 “怎么了?”江云停站在于弦的旁边,手里拿着一份数学卷子。 “有脚步声。”这个点,几乎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学生身份的玩家们也都到宿舍休息了,来的,肯定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 那步子很轻很轻,但是每一步都如同踩在人的心弦上,黑夜将人的所有感官放大,浓稠的黑让人无止境地跌入自我的恐惧里。 有玩家甚至已经满头大汗,他很害怕,不是因为做了什么亏心事,只是因为他怕他不能活着走出游戏。 留在世上的时间越长,越珍惜这种来之不易的命,也越恐惧死亡的那一刻。 那脚步声停下了,只停在了门口,申时风抚着江云停的手背朝那里望了过去。 是个女生,头发齐肩,不寻常的是,她的脑袋碎成了一坨烂泥,还剩着些五官挂在鲜血直流的脸上。 她看着申时风歪了歪头,挂在脸上的眼珠子突然一晃,差点掉下来,她又移开了视线,朝前走了两步。 “看样子,是个女学生。”申时风扫了一眼那个女生身上的校服,对江云停说道。 “我刚才在那个告示栏里发现了两则通告,里面提到了一个叫许习远的男老师和叫谭晶儿的女学生,二人因为事故一个被开除,一个具体没说清楚,事故的内容也不详。” 申时风又看了一眼那个女生碎的七零八落的头,说道:“应该是跳楼。” “你看到了?”江云停由于是玩家的身份,此时并不适合转身过去查看。 “嗯,你也可以看,她暂时不会管你。”申时风让他安了安心。 江云停听着就转了过头来,视线中一下落入一个纤瘦的身影,还留着一头很漂亮的过肩长发,只不过如果那颗头没有摔烂的话,应该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 她的脸部已经被摔的变形,眼睛被摔出了眼眶,连着几绺毛细血管和碎肉,摇摇晃晃地挂在她的脸颊两边。 鼻子里面的鼻骨应该是摔碎的彻底,整个鼻子肿的跟眼珠子抢着脸上的位置,更可怕是她的嘴巴,那张原本小巧的嘴巴摔出了一个大豁口,从嘴角延伸开,一直裂到腮帮子处,里面的牙齿牙龈全被成了一坨血泥,甚至还不断冒着血花。 可怕又让人可怜,江云停皱了皱眉头,又把脸转了过去。 正当他转过脸的那一刹那,江云停忽而闻到一股很浓的血腥味,那感觉就如同在一个到处都漫着血的地方呆着,近在咫尺。 这味道来的太猛烈,迫使他不自觉地朝两边看了看,那张碎成烂泥的脸就在他身侧看着他,挂着的摇摇欲坠的眼珠子时不时地动几下,又从眼眶中带出来好多汩汩直流的血。 江云停被一股血液腥臭正面袭击,恍然有些站不稳脚步,眼前一直发黑。 脑袋里面乱成了走马灯,很多碎片在那里面来来回回地旋转,他开始感觉到晕眩,但还是看清楚了一些画面—— 那是……申时风,不是他失去记忆后回在游戏里遇到的申时风,而是之前他忘记了的申时风。 他穿着西装革履,浅蓝色的眸子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好看的嘴唇紧抿着,只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也不动。 他意识里顺着那个方向看去,除了一片漆黑外什么也没有。 但是,从他的眼神里透出来的认真看来,那里像是站着一个人。 西装革履的申时风向前走了两步,嘴唇终于微动了动,江云停的潜意识里十分想要看清楚他在说什么,但还没等他凑近了看,申时风就突然被一股力气掀翻在了地上。 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只有一个昏暗的走廊和漆黑的尽头。 过了十几秒,申时风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嘴角微微沾了一丝血迹,又朝着空气动了动嘴唇。 江云停还是没有看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想着再凑近一些,可画面忽然一转,又换了一个场景。 画面中的人只有一个背影,一个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从哪里见过的背影,而且他身上穿的衣服鞋子也都很眼熟。 他又凑近了些,可那人始终没有转过身,他看不到正脸没办法判断那个人正在做什么,又似乎…他站在那里一直盯着某个地方。 又过了一会儿,画面还是一动也不动,如同静止了一样,江云停意识里一直在想着靠近些,想看到那个人的正面,可是无论他靠的再近,也看不到那人的正脸。 就在他准备要放弃的时候,那个人的视线前方忽然闪过了一个人影。 一个人影没什么,只不过这个人影让江云停心神不宁了一下——视线中出现了的人影就是申时风。 不过,看样子,那依旧是之前的申时风。 他正想继续往下看下去,画面却一下子黑了,黑成了在他脑子里带了些晕眩的感觉,他脚下又有些发虚。 他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耳边只有血液流动冲击着耳膜的轰隆声,心跳很快却不是因为惊吓。 紧接着,鼻腔里慢慢涌进了那股熟悉的血腥味,耳边的轰隆声慢慢小了起来,他听到了一阵女孩子的抽泣声。 又可怜又无助,甚至还有些绝望和压抑。 她一直在哭着,可是江云停看不到她的位置,她哭的越来越大声,直到江云停问道:“你怎么了?” 那哭声慢慢小声了下来,一道女声响起,她回答道:“我好疼啊。”她的声音很轻,却又能清楚的飘进人的耳朵里。 “为什么疼?”江云停又问。 “我真的好疼啊。”她只重复一遍刚才的,有些强调的意思。 “哪里疼?”江云停接着问。 “很疼很疼,哪里都疼,疼的想死,想死!”她突然说了很多话,还多了些情绪起伏。 ☆、学习工具5 “你在哪里?”江云停朝着黑暗中喊道。 “我在……”她只说出了两个字,江云停还没来得及把那一句话听完,她就消失了。 “云停?”是申时风的声音。 江云停的眼前慢慢地从漆黑变得了模糊起来,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可以看见了。 “云停?”申时风又喊了他一声。 “我没事。”江云停正坐在他的备课座位上,申时风就站在一旁。 这里的时间还是晚上,办公室里几乎没有哪个玩家有注意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申时风问。 看到的话,无非就是那股血腥味过过后,他意识里想起来的记忆碎片,但是这些东西没办法深究,他也没想好要怎么问。 至于其他的,就只有那个女孩子的哭声了。 “我听到了一阵哭声,是个女生的。”江云停说。 “可能是刚才来过办公室里的那位。” “她走了?”江云停问。 “或许。”申时风抬头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跟她对视了一眼,之后,就闻到了股很重的血腥味,再然后没多久,我眼前就只剩下漆黑一片了。”看不见任何东西听觉就变得很灵敏。 “或许,她就是为了让你一个人听到。”申时风说。 “好像每次他们都喜欢找上我。”江云停扶了扶眼镜,疑惑又无奈地笑了笑。 “大抵是因为我的缘故。”他握了握江云停的手指,有些抱歉。 “是吗?”江云停不是很相信,他之前怀疑过是前面那些游戏的特别奖励,但第三个游戏邢柯用过一次之后,他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又如果说,真的只是因为申时风这个系统bug的身份的话,那些游戏npc缠上江云停的时候,他也不可能会被屏蔽。 而且现在所有游戏的走向他好像并不知道,不仅仅是因为游戏慢慢增加了变故。 江云停总隐隐感觉,申时风还有好多事情一直都在瞒着他。 近来,他的种种情绪和表现,也像是将要发生什么的样子。 再回到之前的疑点,比如,在第一个游戏里他第一次意识动摇看到的那个画面—— 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已经确定是申时风本人,但是当时他为什么会成那副模样。 以及这一次,申时风说之前的游戏是他们两个人一起通关的,但是为什么记忆里,申时风只有一个人?那又是什么时候? 其实一直以来,他也有数,有很多事情都没有解释清楚,每次进入游戏的时间间隔又都太短,他们俩在游戏里的时候申时风总是跟他说的模棱两可。 那些感情不是假的,况且他也没办法对申时风逼问,他们两个人,一个丢了不知道有多少重要的东西的过往,一个藏了过往和现在的太多秘密。 随着心底那种预知感越来越重,有些事情又都浮出了水面,甚至这一次,假装不知道已经没办法再进行。 况且,上一个游戏里,申时风他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他虽然有一套说辞,但那底下的隐瞒不知道又有多少。 “我也不大确定。”他看见江云停盯着他的眼睛。 “什么时候了?”江云停终于放过了他。 “十二点过半。”申时风说。 已经过去接近半个小时了,她应该不会再来了。 刘自景看了看手上的时间,又转身看了眼江云停,总觉得他们这边好像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就放下手中的试卷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刚有人来过了。”那个女孩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而且,她的哭声总让人有种压抑的感觉,虽然她可能已经不是个活人了,但是江云停还是选择了尊重她。 “来过了?我怎么一点儿都没察觉到?”刘自景有些惊讶,他还以为今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们侥幸得以逃过一劫。 “她只找了我。”江云停向他解释道。 “你没事儿吧,她有说了什么吗?” “没,她在哭。”江云停皱着眉头说。 “在哭?”刘自景只知道有游戏里经常出现的只有会杀玩家的npc,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 “让他们备好明天的课,其他的天亮了再说。”江云停把视线放回了电脑上。 “好。”刘自景应着,随即他转过身朝着所有办公室玩家说道:“现在已经没事了,大家先抓紧时间备课。” 几乎是一个瞬间,后背被冷汗打湿的玩家们听到这句话如同一个个泄了气的气球。 所有的紧绷情绪被一瞬间抽走,像是魂魄都被裹在里面顺带被抽去了。 “现在备课真的没事吗?”有人不确定地问道。 “没事了,刚才那东西已经来过了。”刘自景安慰道。 “那就好那就好。”那人自言自语着,放下了手中紧紧攥着不放的试卷,开始望向了桌子上的电脑。 他正整理着心里还有些提着气往外冒的恐惧情绪,就在电脑屏幕边上的反光里看到了些别的东西。 一张摔碎了的人脸,挂着两颗摇摇晃晃的眼珠子,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他心脏在那一刹那重重一跳后又被狠狠勒住,肺里的呼吸快要断绝,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不能动,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他想叫想喊出声来,他想告诉周围的人,有东西来了,那东西还想杀他,可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怎么也动不了,只能任由那东西看着他,冲击着他的视觉和心脏。 “这个位置的主人很该死。”那女生反射在屏幕上的脸在动,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他听到了什么该死,但是恐惧让他分辨不了前后完整的一句话。 他的手一直在颤抖着,他想闭上眼不再去看电脑屏幕,但是就是有一股力量,一直在强迫着他睁开眼睛看着那一处。 他拼命挣扎着,忽然,他挣脱了,屏幕上的碎脸不见了,他也可以动了。 忽然间爆发出来的力度让他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带掉了电脑桌上的半沓试卷。 试卷的纸张轻飘飘的飞扬在地上,椅子的声响伴随着人声引起了办公室里所有人的注意。 “她没走。”申时风冲江云停说道。 江云停看了一眼那个玩家的方向,接着迅速走了过去,他朝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喊到:“谭晶儿。” 声音落地,却完全没有得到一丁点儿的回应。 他皱着眉头又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发生任何动静,这时候地上的那个玩家可以动了,失而复得的解脱和声音让他抑制不住地喊了起来:“有鬼有鬼啊!” 有鬼也都让他吓跑了。 江云停凛了一下眸子,眼皮的弧度又开始变得比平时愈加刻薄起来:“闭嘴。”他低声道。 那玩家估计也是被吓得狠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江云停的眼色,更没有听到他刚说什么,大喊大叫过后嘴里又开始不断嘀咕着什么—— “先过来。”突然从人群后面伸出来的一只手把那玩家的嘴给死死捂住了,拖着人就开始使劲儿往外拽。 江云停心里的瞬时有些欣慰,朝那机灵人士看去,当真是刘自景没跑了。 一旁的申时风站在一旁,看着江云停的视线有些探究,最终又瞥了刘自景一眼。 噪音来源已经解决掉,现在该解决正事了。 江云停看了看申时风,那是询问那个女生是否离开了的意思。 他俩长时间在一块破解游戏,早已经有了一些不用言语的默契,申时风会意凝眉摇了摇头。 江云停接收到信息,又朝刚才的那个空地说道:“谭晶儿,你的名字叫谭晶儿。” 他是肯定地作出的判断,没有让任何人有怀疑的心虚冒出头来,反而是相信他说的就是正确的。 所有人都秉着气,紧紧盯着江云停看着的那处空气,就连刘自景捂着嘴巴的那个玩家,都停了下来半睁着眼睛露出了不怕死和好奇。 江云停没有听到回应,就随手推了推往下滑了一些的眼镜框架,只是在镜框推上去的那一瞬间,一整张碎的如同被碾肉机碾过一样的破碎脸颊直接凑近到了他的眼前。 心脏的跳动,如同脱弦的箭矢,一刹那的惊惧让高频率的回血冒出来疼痛的感觉,脑子里面轰隆声像是天外来物一般转瞬即逝,紧接着就是一阵耳鸣。 他看到那张脸在他眼前笑着,谭晶儿的脸颊上不断从眼眶中流出来的鲜血一不小心就能蹭到他的鼻尖上。 血腥味扑面而来,他心里有些犯恶心,脑袋还有些昏沉,不过他看到她的嘴唇动了动。 谭晶儿笑着念出了三个字。 忽然,一股大力拽住了江云停的胳膊,直接把他拉进了怀里,那胸膛宽阔有结实,像是一方环抱半岛的山峦,让他心底漫出源源不断的安全感。 等他再回过神来,谭晶儿那张脸已经不见了,申时风抓着他的手,紧紧皱着眉头。 “没事儿吧?”他问。 “没,她提供了一个线索,是个地方。”江云停摇了摇头,说到正题。 “什么地方?”申时风接着问道。 “图书馆。” ☆、学习工具6 天色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开始变亮了起来,教师办公室和学生宿舍里的玩家如同迎来了救赎。 几个小时过去,所有教师玩家的课程已经准备完毕。 “我们总有人要接着顺序给学生上课,不可能一起行动。”刘自景说道。 他话说的没毛病,如果无端缺课,也算是违背了教师准则,除非所有玩家一个一个的去找线索,否则根本没有时间。 而且,按照昨天晚上他们批改试卷遇到的事情来说,晚上最好是抓紧时间完成批改任务。 “一节课四十分钟,我排最后。”江云停没给任何人选择的机会,直接扔下了这么一句,就跟申时风朝着楼下去了。 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毕竟让他们去,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找线索,还不如把时间争取着给江云停。 众人妥协过后没多久,清脆的铃声又响了起来:“同学们快要上课啦,请回到座位开始准备。” 系统用着机械又欢快的声音不断涌进所有玩家的耳朵里。 他们昨天没有听到过这样的上课提示,所有人面面相觑看了对方好几眼,最后还是把不安暴露给了暂时表面头领刘自景。 “先上课,不用紧张。”他安慰道。 “那谁先去?”有玩家问。 看似谁去都一样,但实际上第一个去的人面临的未知最多,昨天晚上测评时那样的场面也没有人愿意再独自亲身经历一次。 “我去吧。”刘自景站在自己的座位前,手里已经准备好了上课的材料,十分坦然地朝着剩下的所有玩家看了一眼。 “那我第二个!”玩家里突然蹦出来了一个声音说道,听得出来他似乎有些紧张。 余弦其实刚在江云停说话的时候就想引起他的注意了,但由于江云停本人惜字如金,他还没来得及鼓起勇气打断他,提议自己一起跟去找线索,那头人就冲着直接下楼了。 正觉得有些懊恼呢,刘自景这一下给他提了个醒。 他其实完全可以争取早点结束课程,然后朝着江云停他们找去,继而顺理成章地跟他江哥一起并肩作战。 于是,他颤颤巍巍地开口了。 不是紧张,就是觉得他一说这话的时候,很多玩家们都看着他,挺让人不好意思的。 特别是那个叫刘自景的,看着他的眼睛都闪烁了。 刘自景看着脸色有些微红的余弦,两三步朝他走了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你接着。” 那场面,总有一种战场亡歌的赶脚。 “叮铃!”又一声铃声响起:“同学们,上课啦!” 虽然说铃声出现的频率很高,但所有玩家们每次听到都是心下一紧,不安钻破了脑袋想要露出头来。 刘自景没有再多说,抱着手中的材料就往二楼教室去了。 走到门口,前排所有学生们依旧是用着同样的角度和神情盯着他的身影,那样子倒是不像在看活人。 刘自景心里微微提了一口大气,一点儿也不敢有所偏差,迈着差不多的步子挺直地走了进去,一直走到了讲台上。 “老师好!”突如其来的问好把刘自景吓了一跳。 他看着讲台下站着的那些学生,教室最后面,还夹杂着几个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的学生玩家。 刚那一下发生地太突然,也是给他们刺激地来了一下,有几个胆儿小的直接吓的腿都软了,半天没站起来。 刘自景心里大气被吓的泄了一半,这会儿又上来了,他又朝着昨天晚上死的那几个玩家的位置上看了看。 原本淌满血迹的地板上的红色已经消失不见了,原地只剩下一滩水渍,占了很大面积,有些奇怪。 “同学们好,坐下吧。”他说道。 所有学生听见这句话,嘴角都诡异地勾了一下,眼睛看着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也就在这时,刘自景终于发觉那滩水渍奇怪的地方。 水渍并不像是正常的水,而且那块地方周围也都是干的,不过水渍痕迹一直延伸到那块地方周围的几个学生凳子底下。 他顺着那些凳子下的水渍痕迹朝座位上的人看去,正好眼神跟那个学生对上—— 那几个学生嘴角上沾着些暗红色的东西,弯着微笑的弧度,直勾勾地盯着刘自景,眼睛一动也不动。 刘自景好不容易提起一口气建立的心理防线顿时土崩瓦解,他的心跳快要将他整个人都给淹没。 耳边轰隆一声过后,他看着的那几个学生已经没有再盯着他了,而是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依旧端正地坐在座位上。 课桌上整齐地摆放着英语书,还有几支机器做工削的长短一模一样的铅笔,最边上躺着一支黑色的圆珠笔。 大抵是心理原因,刘自景现在看什么都觉得奇怪极了,看什么都觉得像是杀人的凶器,虽然它们的身份的确有可能是他猜测的那样。 办公室里等着去上课的玩家们也都很不安,他们没办法去教室那边围观,也不知道刘自景一个人上课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更不清楚今天上午轮到他们自己的时候会不会太平。 “排在后面的玩家也可以去协助江哥他们线索。”余弦想了想开口提议道。 “协助?可我们什么也做不了。”玩家中有人说到。 倒不是他们不愿意去帮忙,只是昨天晚上他们根本没有得到什么线索,江云停也什么都没说。 况且,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喜欢跟不熟的人一起行动的性格。 “那就拖拖时间吧。”余弦觉得他们说的也有道理,也就不再坚持。 江云停这边已经根据昨天晚上谭晶儿说的地名线索,跟申时风一起去了图书馆。 这个学校的图书馆有三层,每一层的图书都是对口不同种类,而且,分的还很详细。 “这些书里会有答案么?”江云停突然开口。 申时风有些走神,恍惚听见他问了一句答案什么的话:“什么答案?”他问。 “你在想什么?”江云停没有回答他。 “在想……她指的图书馆到底是什么意思。”申时风认真地说。 “是吗?”江云停看着他,眼镜微微反光的玻璃片把他的神情遮挡了大半。 “当然。”他回答的很干脆。 “我刚问,这些书里会有什么答案。”他说。 江云停说完就走到了书架旁边,侧过了脸,眼睛里的一半神情又被镜片给完美遮住。 申时风没有说话,看了他一会儿,凑了过去。 “江云停。”其实更多时候人与人之间叫全名感觉更亲密,他叫过江云停的全名很少,这是第一回。 江云停的心脏忽然被这句给刮了一下,不自觉地冒出来些痒还有些疼,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多出来了点疼,挺莫名其妙的。 他偏过头看那个喊他名字的人,却猝不及防被袭击了唇,对方坚硬的牙齿撞在他的唇侧,划拉开了脆弱的皮肉,刺疼持续了几秒钟。 “啪”江云停身后的一本书不小心被他肩膀碰到,从书架上孤零零地掉了下来,并且顺利地躺在了冰凉的地板上。但是,没有人打算立刻去搭理它。 “怎么了?”江云停嘴角挂着丝鲜血,嘴唇有些微肿,不明所以地看着申时风问。 “没什么,我爱你。”申时风伸手用大拇指给他擦掉了那点血,若无其事地冲他笑了笑。 “你他妈脑子有病?又跟疯狗似的!”江云停没绷住,他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嘴角,一脸不爽地躲开了申时风的手,接着俯身朝着旁边地上躺着的那本书看了过去—— 书名是《霍乱时期的爱情》。 还真是他妈的应景啊,人家战乱要命,他们这跟系统玩命。 还爱情…一想起来他就心里堵着口气,于是回头又瞪了申时风一眼。 “边找线索边说。”他捡起书,把它放回了开始的位置。 “好。”申时风还是笑着,看上去比之前高兴。 江云停从最前面找到了一层最后面的书架,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东西。 他站在一层的最后一排书架前,盯着眼前琳琅满目的书籍,一直皱着眉头。 申时风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看着江大帅哥愁眉不展,恨不得自个儿就变成他面前书架子上的那些书,让他一次看个够看个美。 “你到底还瞒了我什么?”江云停又突然开口,再次给他吓了一跳。 “什么瞒了你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装的又不像那么回事儿,还总是扯开话题。 “少废话,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江云停转头觑了他一眼,眼神里倒是闪了点生气的意思。 “云停——” “别叫我名字。” 因为只要每次,他这样叫他的名字,他听到这种语气就容易入心,就总是会想起那些他在游戏里看不见光的日子。 一想起来那时候,他就心软了,也就不在乎他的隐瞒了。 “你想听什么?”申时风收起了笑意,有些严肃地问道。 江云停又紧紧地皱了皱眉头,眯了一下眼睛: “申时风,你真挺没意思的。”他说完扭头就走,申时风差点没来得及给他拉回来。 “等会!我说,我都告诉你,不过你要我从哪里开始说?” 他抓着江云停的肩膀,好像秘密都已经在他的喉咙出口,准备好了要冒出个头。 “过去,我们两个人的过去。”江云停说。 他在自己的意识里看到的那些记忆碎片,肯定不是假的,他甚至可以确定,那些画面都是他和申时风曾经真实经历过的,只不过他暂时忘记了。 “关于过去……其实,我也模糊了一段记忆。”他埋了埋脖颈,一双深邃的浅蓝色的眸子藏在一段折光的阴影里,话音并没有继续下去。 说是模糊,也还是忘记了的意思。 如果现在有包烟,他应该会打开包装抽一支。 江云停沉默了良久,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气氛安静地有些凝重,虽然的确应该凝重。 他只是觉得,之前包括现在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太荒谬了。 如果真的是他一个人失去了记忆的话,他可以算作意外,或者他也可以继续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再跟申时风继续一起过下去。 他可以努力地让两人都生活在外面的世界,拼命地去争取让大家都不再独自熬过那些、没有光亮的空隙里的日子。 可是现在,申时风本人告诉他,他不愿意想也从来没想过的事实是,他们两个人,其实可能一直都在一场阴谋里相爱,就连‘霍乱时期的爱情’都算不上。 谁知道,他们曾经是不是真的彼此喜欢呢。 他也早该知道,他的微信通讯记录里还有一条莫名其妙的消息,他家里房间的相框里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陌生人,他记忆碎片里还有一些只有申时风一个人的画面,还有那个跟邢柯在论坛上提供线索的神秘人…… 这些明明都是证据,可他偏偏不去相信,他就是宁愿相信申时风一个人的隐瞒,也不愿意真的去刨开那些缀着真相线头的线索。 他垂在身侧的手抖了抖,闭上了眼睛:“时风,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我们正在经历的这一切,其实都是一场假象?”他平静地问。 “想过,但和你不是。”申时风抬起了头,看着江云停闭起眼睛的侧脸。 “在第一个游戏里见到你之前,我其实在脑海里翻过的记忆碎片中看到过你,那个场景里,你浑身都是血,却挺直了脊背跪在地上,我当时只觉得那个背影熟悉,不知道那是你。” 他的语气听不出来悲喜的情绪,甚至可以说是平静的有些过头了,不自觉地让申时风有些不安。 “那说明,我们之间肯定是发生过什么。”申时风说。 “我还看到,你一个人穿梭在游戏里的黑夜时的画面,只有你一个人。”他刻意强调了一下最后半句。 “那说明不了什么,你只要能看到有我的画面,就能说明过去,你一定见过我。” “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见过你?”他睁开了眼睛,看着申时风熟悉的脸质问道。 “因为我的记忆里只有你一个人。” 不安、惶恐、惊惧…没当这些情绪涌进全身每一处毛细血管的时候,肯定都是有什么东西威胁到了自身最重要的一块,无论是自己的性命还是…对某人的感情。 江云停又一次沉默了良久,安静的气氛把不远处门口的急匆匆的脚步声烘托的清清楚楚,就如同每一步都踩进了人心里情绪的节点。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此刻,江云停居然有些想笑。 “它们躲在黑暗里,本就可以随意窃取我们的记忆,你又怎么确定,它们没有再任意篡改呢?” 他笑了,镜片的反光又遮住了他的所有眼神,一张清隽的脸上只有嘴唇勾着轻微的弧度,仔细多看两眼的话,还能瞧见上面的红肿和细小伤口。 “江哥!江哥,你们在吗?”上完第一节课,刘自景就立马赶过来了图书馆。 虽然他确实有可能帮不上什么太大的忙,但多一个人多一份里,他有些参与感,也并不在意是否被当作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砖”。 听到刘自景说话的声音,两个人冷静的气氛才开始慢慢收回了一些,只不过总有着似有若无的疏远感。 申时风苦笑,看着江云停留给他的后脑勺紧紧地跟了上去。 江云停从最后一排探出了身子,朝着前面声音传过来的地方走了过去,他扶了扶镜框,动作之中显而易见的表示‘不好惹,别碰我’。 “江哥,我过来帮忙。”刘自景笑着说。 江云停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直接上了二楼。 “哎江哥……”平时的江云停也没有这么不近人情,他这算是触了霉头,挺冤的。 “江哥这是怎么了?”他朝着后面跟上来的申时风问。 申时风掀起眼帘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关心他的事情?” “我只是…我只是……” 他只是脑子没有江云停好使,总觉得跟在江云停身边就能拥有线索在手、通关我有的感觉。 当然,他结巴也是因为这话他没那么好意思说出来,再者说,他这心思完全也是占着江云停头脑风暴的便宜,总觉得挺愧对人家也实属正常。 倘若再不干点什么人干的事情,帮助分担些苦力劳动活什么的,那他可就真的在游戏里死不足惜了,简直不配为人。 “你只是什么?”申时风看他一脸不好开口的模样,总觉得心里不舒坦的很,往前又凑近了半步逼问道。 “我只是觉得江哥比我们所有人都聪明一些!所以,我总要出些力气,就算这是个团队游戏,也没理由让江哥一个人带大家一起出去。”他换了个委婉的表达方式。 申时风算是有些欣慰,抬脚向前又迅速拐了个弯,迈上了二楼台阶—— “你可以对任何人起心思,但他不行。”他突然转过身来冲刘自景宣示道。 “为什么?不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说——” “因为他是我的人。”申时风直接说了这些也没觉得不好,虽然对面那个蠢货看上去跟雷劈了一样。 “不是,我没有任何心思!”刘自景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撇清了自己所有关系,眼睁睁地盯着申时风的背影上了楼梯。 他背对着轻飘飘地说道:“那样最好。”虽然不怎么严肃,却让刘自景听出来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味道出来。 直到申时风的背影消失在了二楼楼梯口,刘自景才回过神来,又迅速给了自己一耳刮子:“别瞎想!找线索!要活命!” ☆、学习工具7 江云停之所以会直接上二楼,并不是因为想逃离刚才那个气氛,只是他刚才突然受到启发想起来了之前办公室里贴的那两张通告。 既然事关谭晶儿本人,那当然就跟通告上的事故有关,而通告上清清楚楚地标明了事关牵扯到的教职员工,那么就说明,这起事故肯定是在学校里面发生的。 既然在学校内部,那么具体事悉应该就在学校资料室的档案中有所记录。 但教学楼里江云停之前已经逛遍了,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校长室和资料管理室,于是,谭晶儿昨天晚上出来,直接给了他们线索——事故的档案就储存在图书馆里的某个地方。 如果说谭晶儿是为了提供线索而出来的话,那么作为惩罚教师失职的游戏npc就不是她了。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他们办公室里所有的玩家并没有触碰规则上的忌点,所以那个审判玩家的npc才没有出现。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个审判npc就只能是通告上提到的,跟谭晶儿事故有牵扯的那位教职员工许习远了。 通告上说,学校给予了他严厉处分并且开除教师资格,并没有提到这个人的去向。 但游戏里的npc一般都是死人,所以,这个许习远早就已经死了,而且很可能死在谭晶儿事故不久之后。 江云停现在就差找到当时那件事故的档案资料了,但他在二楼和三楼都看了看,并没有对校档案的分类,好像这里就是一所平平无奇的图书阅览馆。 一道熟悉的声音紧接着阵不紧不慢又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江哥,发现了什么没有?” 江云停朝他们两个人的方向看过去,正好对上申时风的眼神——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时的神情,深邃的眸子里涌着纷杂的情绪,浅蓝色的瞳孔像是一把利剑,锋芒毕露又直戳人心。 里面掀起记忆里似曾相识的东西,却在脑海里溜了烟一闪而过,只留给他了一个牵肠挂肚的未知迷局,让他不知所措又甘愿深陷泥潭。 这种东西,用让人觉得,应该被抛弃,但是他又太喜欢了。 危险的人,总是会爱上迷诡的事物,就算重来一次,也会是这样的局面。 “找到校内档案资料存储室。”江云停移开了目光朝两人说道。 “校内档案?”刘自景有些疑惑。 “这所学校之前发生了一起事故,事故的当事人叫谭晶儿,还有一位叫许习远的教职员工,具体事故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这件事情得到档案有线索。”江云停看着面前的书架说。 “好,那我现在就去找。“他说着就转身跑去打算漫无目地找档案。 “慢着。”江云停叫住了他。 “怎么了江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刘自景停下脚步站在了原地,回过身来问。 “我找过了,没有记录档案的分区。“江云停解释道。 “那…我们先把线索捋一遍,你是昨天晚上听到了那个npc给的指示,所以知道了图书馆就是线索地点,而昨天下午你在那之前又刚好发现了那起事故的当事人,于是昨天晚上来办公室里的npc的身份被你知晓,她就是你叫的那个名字的主人谭晶儿。”他顿了一顿,还不算太蠢。 江云停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么主动在他面前跟他分析线索情况的玩家队友,别的暂且不说,倒是有些欣慰和来之不易。 他点了点头,示意刘自景说的都对,可以继续再谈下去。 “所以,其实整个游戏设定都是围绕这起校园事故开始的,我们所在办公室和教室墙上看到的所有规则,都是这起事故直接产生的。” 江云停飞过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给他,就是收回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申时风直勾勾的视线,顿时又心如止水猛扎一头了。 “江哥,你有什么推测?”刘自景分析完了所有他想到的点,再多的也还没想起来。 “还记得教师规范吗?”江云停又淡淡看了他一眼。 “记得的。”刘自景回答的很快,却依旧没有思绪。 “教师不能与学生有过密交往,这条在学生规范里也有出现过,只不过表述略有不同。”江云停推了推框架眼镜。 “所以,你推测是教师和学生之间有不正当关系?”刘自景问。 江云停摇了摇头:“这条思路我昨天已经否定过了,如果真的是有过什么不正当关系,那么所有规则上的公平、尊重字眼就不可能出现。” “公平,尊重?那有没有可能是学生逾越和教师的身份界限?”刘自景再次提出想法。 江云停又摇了摇头:“这只是针对公平和尊重两个词的可能猜想,但关系过密并没有体现。” 刘自景又陷入了思维死路,终于也进入了愁眉不展的队伍。 “他们两个人只可能是好朋友,可以说是知交好友。”江云停出声中断了他的疑惑。 “知交好友?”他不怎么明白这种结论的由来。 “如果这起事故真的是件不正当关系引起的惨案,那么那些规则大部分都没必要了,而超越正常关系范围的感情,就只有‘知交’。” 这个猜测逻辑完全没有漏洞,可问题就是这些终究还只是他们的猜测,具体事因一点头绪都没有。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刘自景问。 江云停靠在了一旁的书架上:“不急,说说你刚才上课的情况。” 昨天晚上的卷子已经批改完了,现在就差分数统计和分发情况,这些信息也只有各科老师自己知道。 “班上的排名除开学生玩家,其他的原本就在的名次并没有变化。” “最后一名玩家是谁?”江云停问。 “是一个叫严济函的玩家,我之前跟他说过几次话,他人还不错。” 现如今可能人品不错也没用了,那规则上不是明明白白地写着,倘若学生学习不努力,教师要给予一定的惩罚么。 而且,他一开始的时候就提醒过了,规则上的每一条都要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至于这惩罚也不知道是由科目老师来实施还是怎么,可惩罚的内容到底没有个底数,江云停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而这预感还夹杂着些线索的气息。 “还有一件事情,昨天晚上那个冯伟东和他旁边的那个玩家的尸体和头,今天早上就不见了,我进教室的时候,只看见了一滩水渍、和几个嘴角上沾着血的学生。” 江云停掀起了眼帘:“所以你怀疑,那两具尸体是被教室里那些原本就存在的学生给吃了。” “我也只是觉得像,并不能确定。”刘自景有些迟疑地说道。 “你怀疑的没错。“江云停肯定地说。 “什么?”他有些吃惊,更不敢相信事实真的是这么残忍,如果说那些学生都是一群怪物的话,那么他们的情况也太不容乐观了。 “他们只会吃掉玩家作为学生玩家们违背规则所得到的代价,还有剩下的就是学习,这是系统给他们的一般设定。” “那这样岂不是对学生玩家很不公平?”刘自景现在很怀疑这个游戏的针对方向。 “公平,是要公平。”江云停沉了沉眸子,吐出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这个游戏现在看起来确实对学生玩家很不公平,但线索只出现了一个头,真正的游戏内容并没有正式开始,所以,现在他们遇到的一切都是未知。 江云停从书架上离开,转身就朝着楼下走去了。 “哎,江哥,去哪啊?”刘自景麻溜地跟在他后面,差点撞到一同跟着走的申时风。 作为被忽略了许久的男朋友,申时风的存在感还不如一个游戏里认识一天的陌生人高。 难就难在,他们之前隐瞒的太多,况且刚才那些江云停也不是在生他的气,只是有些接受不了现在迷蒙诡谲的僵局。 就如他说的那样,万一他们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互相喜欢的,而是仇人呢? 申时风也一直都清楚,江云停没有六分把握之前,是绝对不会开这个口的。 他微微叹了叹气,看着江云停的背影跟了上去。 时候赶得太巧,刚好这时上完第二节课的于弦也来了,四人恰好在图书馆一楼门口撞上。 “江哥!”他有些激动地喊到。 听见这声音的刘自景立马下了楼,寻思这是谁截胡了他们仨独处的机会来着,没想到他刚不久跟这位打过交道。 “你们这是打算要回去了?”于弦朝刘自景他们两个点了点头,又扭头直冲着江云停说道。 “嗯。”江云停淡淡应了一声,惹得一旁的申时风顿时皱了皱眉头。 怎么回事儿啊,正宫还在这里呢,怎么这些没有眼色的人整天就知道凑上来接近江云停? 还不是因为江云停的迷之招鬼体质! “好吧,那我跟你们一起。”于弦又自顾江云停地说道。 刘自景知道他是坐在江云停位置前面的那个人,也知道他是负责数学科目的教师玩家,明明早上还觉得他勇气可嘉还有担当,可这会儿就有点心里不舒坦了。 明明早上拍他肩膀的人是他,怎么现在他眼里只有江哥一个人了? 江云停没空理他们,抬起步子直奔着门口出去了。 现在学生教室那边已经快要轮到第四位上课的教师玩家了,看得出来大家都有些紧张。 而且前两个玩家上完课就直接去图书馆找线索了,也没有告诉他们教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一直就那么干等着也很焦躁不安。 第三位上课的教师玩家跟前两位一样,正常又谨慎地走进了教室,由于之前他们在办公室听到过学生问候的声音,所以有个心理准备,并没有被那句突如其来的“老师好”给吓到。 他倒是没有刻意去在教室里乱瞟什么,站上讲台后就开始分发了昨天测评考试他们连夜批改出来的卷子。 “班长把卷子发下去。”他冲第一名的吴晓说道。 听到吩咐吴晓立刻从座位上站了出来,走到讲台前接过了他手上的的试卷,清楚地看见第一张放着的就是她自己的试卷,上面划了一个大大的鲜红的“90”分。 她咧了咧嘴角,微微地笑了一下,接着她把剩下的试卷一张一张的发了下去,奇怪的是,试卷的名次都是按照他们座位的顺序没有变,直到从第四十个学生开始,顺序才开始变化。 没有规律,座位的次序和学生的名次杂乱无章,班长吴晓拿着几张沾满了鲜血的卷子来回打着转地分发,连昨天晚上被杀死的那两个玩家的也没落下。 批改这两张死人的试卷是江云停要求的,既然学生考了测评,在试卷上写有名字,教师就有职责去批改,无论他们还能不能亲手拿到试卷。 最后一张试卷上面写着严济函三个字,吴晓拿着卷子盯了几秒,又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像极了不怀好意。 她站在严济函的课桌前,十分友好地递上了他的卷子,并且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把严济函吓的后背一凉。 “谢,谢谢啊。”严济函害怕又卑微地冲她道谢。 忽然,听到这句谢谢的吴晓顿了一下,她嘴角的微笑已经消失地一干二净,她看着严济函的额头愣了个几秒,然后就不动声色的离开他的位置,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连讲台上的那位玩家都发现了不对劲,但是他没有具体看到他们之间说了什么,有什么怪异的表情,只不过针对这些反常的行为,他总觉得那个叫严济函的玩家被盯上了。 规则上说,学习不加努力的学生将会受到教师给予的惩罚,那么,那位叫严济函的应该就是了。 “课堂上有什么情况?”江云停一边朝着教学楼不紧不慢,一边冲身旁的于弦问道。 “那个最后一名,班长在他身边停留的时间格外长,而且他们两个之间应该还是说了几句话。”于弦上课的时候,也是让班长分发的试卷,这是他们之前就商量好的。 “说了几句话?”江云停不认为游戏凑数的npc会去跟同班的学生玩家、说什么不必要的‘悄悄话’。 “对,我看到严济函对着吴晓动了动嘴唇,然后吴晓又在他桌前停了几秒,具体说的内容是什么,我并不知道。” 现在有很多线索都发生在各自的身份领域,学生又不能跟教师走的近了,他们得到的信息也不能随时互通一下。 刚才于弦说的情况肯定是个突破口,所以现在他们得弄清楚,分发试卷的时候严济函跟吴晓到底说了什么,还有今天晚上“不努力的学生”应该受到的惩罚到底是什么。 “严济函有露出过什么表情?”江云停又问。 “他从一开始就有些很自然的紧张和害怕,并没有因为后来和吴晓的短暂接触产生过更激烈的情绪。” 所以,吴晓跟他接触时并没有作出任何威胁性的表情动作,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大的波澜。 “先回去。”江云停渐渐加快了脚步。 申时风一直都在看着他的背影,深邃的眸子藏着情绪,时不时回头盯他看几眼的刘自景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怎么了?”他开口问。 其实,申时风的存在感他的确觉得低的可怜,不过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就还好,也能时不时地注意到。 “现在轮到第几节课了?”申时风那一双深邃的眼睛忽然看向了他,刘自景顿时觉得背脊一凉,恐惧从心里开始丝丝缕缕地缠上他的尾骨。 他立刻躲开了申时风的眼睛,有些磕磕绊绊地回答道:“第,第四节。”他低下了头,不敢再看那双让他畏惧的浅蓝色的眼睛。 身边的人听到他的回答后,直接迈开了步子朝前面走去,他才抬起头,就看见申时风拉着江云停直奔教学楼的偏角。 一边的于弦也没有过多的动作,只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 刘自景凑了过去:“那两位怎么了?” “不知道。”于弦还有些恍惚。 “你又是怎么了?” “刚才,那个男人看着我的眼睛说,不想死就别过来。”他回想着说道。 “所以呢,你被他吓到了?” 于弦摇了摇头:“我觉得,我想认识他。” 刘自景听完露出了便秘的神情,碍于礼貌又好意地询问了一句:“你这是什么受虐心理?” 于弦收回视线,又冲他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懂。” 刘自景?他?不懂?不懂个屁! “行了,回去吧。”于弦拍了拍刘自景的肩膀说道。 “合着发情还能增长人的自信心?”今天早上这小子那副颤颤巍巍的模样,他可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大抵吧。”谁说不是呢。 他又转头看了一眼申时风拉着江云停离开的地方,接着就朝着教学楼迈开了步子,剩原地一个犹如刷新了三观的刘自景。 他没有动身,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他不是对江哥忠心耿耿吗,一句话他叛变了?”总之,这小子太一言难尽。 一码事归一码事,吐槽完想说的,他也跟了上去。 ☆、学习工具8 “过去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申时风拉着江云停到了学校的一处角落。 他确实是觉得不重要了,他心里太清楚他如今那些吃苦的日子里再遇见江云停是一件多庆幸的事情。 对于他来说,只要他们为了有一天能够出去而作继续的努力就够了。 他们之间并不需要两个人都要苦苦追着过去,哪怕记忆是被篡改或者是混乱了本该没有的情景。 “可是还有很多谜团没有答案,就算我们不去追究,那些不断在黑暗中往外探出来的手,也不会就此罢休。” 江云停不是畏惧看不到路的尽头,只是他身边的某些线索,在不断提醒着他,不断地引着他的好奇心,它们就好像一张无法让人忽视的大网一样,竭尽了全力要诱他入局。 他昨天晚上脑海里出现的那个场景里的背影不是别人,他之所以觉得眼熟,是因为那个看不到脸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看到的画面中都是申时风一个人闯进游戏里的场景,从角度看,那是一种窥视角度,而窥探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他。 可一个人为什么要去窥探另一个人?如果是因为喜欢,那又为什么在申时风受到袭击的时候袖手旁观? 这只能说明,那种情况下两个人之间根本就不认识,更没有任何感情之言。 “那就等他们出来,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护着你。”申时风轻轻地握住了他身侧垂着的手。 “可万一,你本就不应该护着我,而是应该杀了我呢?” 江云停看见他的眼睛里浅蓝色的倒影,心下像是卡进了一根长刺,稍微喘进一口气,就疼的他整颗心脏被人抓起来了一样。 他还记得,上一次游戏结束他从医院里醒过来之前做的那个梦,梦中他听见申时风的声音,他说—— “江云停,你可真是无情无义。” 自从他第一次从医院醒过来,就会偶尔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还会看见一些摸不着头脑的画面,可倘若不是什么重要的线索,它们应该不会出现的那么频繁。 “不会的,不可能,我是永远都不可能伤到你的,云停你信我,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或者是你我之间确实有过不去的仇怨,我都不会计较的。” 他两只手捧着江云停的侧脸,一副哀求又担忧的神情,他是真的害怕会失去面前的人。 江云停没有应声,而是提到了他上次回来的事情:“你上一次出来,是怎么通关游戏的?” 上一次他告诉他,他是通过游戏里的通关考验才出来的,但是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游戏考验他并没有说清楚。 后来他瞒着他离开,还串通好了邢柯骗他,如果真的只是通关游戏,又何必需要花费这么大番力气? 而且他总是说系统知道他的存在,可是那提到的系统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过来找他? 还有,为什么初次见面的时候,他那么准确地就找到了他的存在? 以及,之前看到胡先明尸体的模样的时候,他说他也见过,而且玩家的各种死法,他似乎很见怪不怪。 如果单单是因为见的多了,那也就没什么,可是为什么看他眼里的神情,总觉得像是他都有亲身经历过? “上一次,我被系统拉进了一个升级的游戏,那个游戏是关于一个直播间主播的。” 江云停没有说话,他又接着讲了下去。 “每个玩家都会成为直播间的观众,每天的任务就是刷直播,同时还要发表评论,每天必须完成评论任务,并且找到游戏npc给到的线索。” “还有其他玩家?”江云停有些疑惑。 如果说他只是为了回到现实的世界才会去参加那个游戏,那么同一批次的玩家又是哪里匹配来的? “有,它们你也见过。”申时风说。 “是…所有游戏里面出现过的npc?”江云停皱了皱眉说道。 那些npc包括第一个游戏里出现过的没用的男人,还有那对出轨的男女,第二个游戏里的玛塔,以及玛塔的父亲,母亲和继母。 申时风点了点头。 “可是它们又为什么要参加那个游戏,它们已经是死人了,并没有什么要实现的。” “它们的鬼魂不是能够一直呆在这里的,像你第一个游戏里遇到的那对出轨的男女,你杀了它们其中一个,那么为了再次复活它们也必须去参加游戏。”他解释道。 “它们也是有意识的?”江云停又问。 “被玩家杀死以后,他们会短暂地恢复生前的意识去参与游戏。” “那如果,他们游戏失败了会怎么样?” 申时风看着他说道:“会永远消失在游戏世界里。” “所以,你也是一样?” 他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所以,那些惩罚和酷刑,死亡的审判你也都面临过,为了不会消失。” 他没有任何疑问了,有些事情,该说的申时风都已经说了,他该听明白的也都已经听的明白了。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够出来见你。”他有些生怕江云停多想些什么。 “你的记忆里,我们发生了什么?”江云停忽略掉他眼里的情绪,刨根究底地又问道。 “我抱着你跪在一片血滩里,你没有了意识。”他说。 “还有呢?”这一个画面江云停看到过,但申时风记得的应该不止这些。 “我们一起在游戏里找线索,一起通关回到原来的世界,又一起相约同一时间进入游戏。” 可是,江云停在脑海里看到的画面,只有申时风一个人,并没有什么两个人并肩作战、同舟共济的场景。 他心里有些思量本来一直不敢冒出头,直到听到这里,才发现那些他不敢想的,好像真的就是事实。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跟你一起在游戏里通关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我,你会怎么做?” 他的镜片之上没有反光,只有淡淡的一层水汽,申时风模模糊糊看到他的眼眶边缘起了红色,眼球上也缠了浅浅的红丝,一潭清华泛起了些波澜。 说过了江云停为人一旦有什么话出口,一定是对事情经过有了六七分的把握。 大抵是他从未料想过真相会是这样的经过,所以有些愣神,生生是半天没有什么作出一些反应。 “如果你说的过去不重要,只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记错了人,那么现在,你还是那样觉得吗?” 他的眼角向下弯着弧度,平日里刻薄的眼皮像是凝了一层霜芒,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嘴角却突然扯出了一抹微笑,让人看了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他现在心里算是有些清晰了,他房间里面相片上的另外一个人,应该是格外重要的线索人物,。 只不过现在的局面大有些一盘散沙随风去的下场,他就算再有什么疑惑,也只能等到这次游戏结束后出去之后再去追究了。 他要是真的是被申时风记错了的那个人,接受了本不应该接受的情分,回去现实世界之后,再多花一些时间去帮他找到原本是对的那个人,也算是对这场还没有妥善结尾的闹剧的一点补偿。 “你不用放在心上,我现在脑子还很清醒,还想着要先通关这个游戏,等眼下事情解决后,我会回去找出所有答案,至于你认错人这回事……” 他舒了一口气,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我觉得一时半会儿,谁也不可能缓的过来,我们先各自冷静一下。” 他说完,脚下已经迈了出去,正转身就忽然被一只手拉住了,他停下了脚步朝申时风看了过去。 那双深邃的浅蓝色眸子敛着情绪,瞳孔上依旧有隐隐约约的一个影子,他皱紧着眉头没有看江云停的眼睛。 “所以呢,所以你就这样决定不该要我了?”他将江云停的整个人带进了怀里,颤着手指把手放在了他的脊骨上。 江云停没有说话,倒不是他不想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只是他喉咙里面正哽了一口酸涩,要是开口说半个字可能就做不到刚才那么利落潇洒了。 他一直都是以不近人情和冷淡脸色跟身边的人相处,也做不到放下什么身段的事情。 哪怕现在他们两个人遇到的事情再怎么难堪,也不应该丢掉本来心里冷硬的壳子。 “你以为,这些我都没想过?云停,江云停,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觉得我把你当作其他人了,是认错了,所以才会对你那么好,才会一直坚持要护着你?” “够了,别说了,先回去准备上课。”江云停终于能开口说出一句话来,不过就是内容并不怎么坦荡。 他挣扎着推开了申时风,再看他的眼睛时,没有办法再忽视他眼眶边的红血丝。 他依旧皱着眉头,浅蓝色的眸子里卷了一层懊悔,像浅滩处的水流一样清澈见底,江云停能够看的明白。 “江云停,跟我牵过手、亲吻上床的人都只是你,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 他大约是被逼急了,嘴里说出来的话并没有什么遮拦,不过现在这里也并没有什么其他人听到。 “我没有不相信谁。”他说着看样子不打算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走,却被申时风一把拉回来压倒在了地上。 那是校园风景的一角,是块草地,树木葱茏枝繁叶茂,细碎的阳光影子打下来铺在江云停的眼角一旁。 他的眼镜被申时风在弄倒他之前给摘了,此刻他整张脸一览无余地展现出来,清晰地可以看到他眼角的浅红。 那些本来应该出现在他脸上的情绪,终于显露出了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这些,还好都被申时风给捕捉到了。 他把江云停的双手攥箍在两侧,半着腿跪在江云停边上,树木间的阴影落在他的背上,不断在晃悠着。 “你是打算不要我了?”他又问了这句。 “不是,两码事,放开,我要回去准备上课了。”江云停挣扎着,有些不高兴。 “不是的话,就是你还要我,上课你大可不用着急,现在第五节课应该还没上完。” “你给我松开!”江云停瞪着他,想要挣扎着起身,却被申时风压制地死死的,半点儿也不能动弹。 “之前,是我太听你的话了,我现在打算跟你谈笔强买强卖的买卖。” “什么买卖?”江云停见挣扎不动,也就不再白费那个力气,顺着他的话就问了下去。 “一会儿你就知道……”他说着,就猝不及防地咬上了江云停的喉结,不轻不重,足够让身下的人尾骨一颤。 “你他妈给我松开!”江云停开始有些怒了,现在的情况根本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他现在还由着自己的性子跟他胡闹,简直是不可理喻。 “说了是强买强卖,况且你也同意了……” “你他妈…我什么时候同意了,你给我松——” 他猛地尾骨一颤,顿时手脚都有些发软,申时风摆着一脸欠打的模样。 “你他妈别得寸进尺!”他怕申时风再做出些更过分的事情,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我连一寸都没有,哪里来的进尺,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只好当作你这是在邀请我。” 他伏在江云停的身侧。 “申时风,你别让我恶心。”这种时候确实不应该做这些事情,不过他这句也只是吓唬吓唬申时风的气话。 “那你就恶心,让我看看,你到底能狠心到哪种地步。”他说完猛地压了下去。 江云停被逼的猛地扬起脖子,露出好看的颈部曲线,霎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申时风继续往前,一边俯身吻住了他的嘴唇,树木间的碎影在他背上晃动的参差不错落…… “待会儿我跟你一起去上课。”申时风躺在江云停身侧,额头边的发丝被汗水浸湿正打着绺。 “不用。”江云停闭着眼睛,有些不愿意搭理他,只是他现在还没有力气起来,打算再稍微躺一会儿。 “不用?看来还是我不够卖力。”申时风笑着起身,扣着自己衬衫的几粒扣子。 “你他妈…”江云停被气的睁开了眼睛,越看越觉得他欠打,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别骂了,我妈也是你妈,我们现在除了没拜成天地,其余的什么都是名正言顺。”申时风单手抻着附在他身侧说道。 江云停又闭上了眼睛,不打算再看那张欠揍的脸。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我还没有在那次游戏里遇到你之前,我知道有江云停这么一个人,但除开你知道的那些记忆,我只是在按照我应该产生的想法去对待这件事情,因为我也记得不大清了,只是后来我遇到你的时候,我心里的冲动比脑子里的想法更让我混乱,我甚至觉得,即使没有那段记忆你也理应当是我最放不下的。” “后来相处,我发现了记忆力中的你没有的更多东西,你冷静、睿智、义气、勇谋得当,你让我发现了一个更加真实的人,那些不单单是因为记忆,我想,如果没有记忆,我也不是没有可能喜欢上那样的你。” 他勾了勾江云停的小拇指,拿到唇边轻轻吻了吻: “所以,我心里的从来都只是现在的你,而不是只存在于记忆里的你,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江云停睁开了眼睛,没有了再同他置气的神情,他问: “如果当初是我把你亲手送进这个游戏世界,并且篡改了你的记忆,代替你进入了现实世界生活,还让你永远活在这个世界的缝隙里,你不恨?” 申时风笑了笑,俯身轻吻了吻江云停的额头: “我爱你都来不及,恨你,我更舍不得,你喜欢跟自己过不去,我可不喜欢,再说我们两个肯定是要板上钉钉地过一辈子的,心里都憋着事儿过不去可不太行,这样不好,总得有一个人要保持一颗宽宏大量的心。” 江云停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豁达还比不上一个在游戏世界里土著,就觉得有些好笑,不知不觉的弯了弯嘴角。 “看来,你也想清楚了,现在的局面不是不好收场,就是所有线索都只是露出了个头,需要我们进一步考证……”他说着,又伸出手在江云停的腰间摸了一把: “既然我们今天都说好了,也坦诚相见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没听到这后半句之前,江云停是憋了一口刚才他趁机揩油的气,要发火的,还好他话尾一转提到了重要的点儿上,转移了注意力。 “你还瞒着我了些什么事情?”他问道。 申时风把他拉起来,给他扣起了衣服扣子,边说道: “我先前打算这回去系统深处探探,弄清楚这个世界破解的关键,本来决定瞒着你,等事情解决之后再跟你详细地解说,但现在你既然怀疑你跟系统有关,我们大可一起去看看。” 江云停认真看了他一眼:“你今天开窍了很多。”他穿好了衣服,站起了身,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就暂且撑在了申时风的胳膊上。 “怕你不要我。”他还故意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你变了很多。”江云停是认真的说这点的,两个人在一块儿的时间越长,他越觉得申时风本人其实就是个闷骚。 “我们两个都不爱多说,总有些时候需要一个人主动抛却矜持。” “你觉得你矜持?”江云停都有些不敢相信。 “尚可。”心事解决,他心里的石头算是被拿了下去,现在说些玩笑话也觉得没有什么不行的。 “申时风。”他忽然这样叫了他一声。 “怎么?”申时风问。 “没什么,总觉得还好是你。” ☆、学习工具9 他们两个人磨磨蹭蹭好算是赶上了个下午第一节课,也就是第六节课,因为中午有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刘自景组织着顺延了。 总之,申时风才想起来有午休空档这一回事儿时,肠子都差点悔青了。 他倒是忍得辛苦,草草了事。 江云停也是知道有这个空隙才顺应了他,回头看了看他那一脸不爽的表情,顿时觉得他是真的受了些委屈,于是为了安慰申时风,他就主动在身侧牵了牵他的手,还挠了挠他的手心。 “这一次就算了,下一回我迟早还回来。”申时风侧着头,凑近了他的耳边说道。 “先办正事。”他这句话的潜台词是,等把正事办完,他们两个人大可看看谁办谁。 “别再跟我憋着闹别扭了,听到没?”申时风凑的又近了些舔了一下他的耳廓。 江云停又是一颤,顿时觉得申时风今天真的是欠的非得找揍挨,于是抬起胳膊肘就往他肋骨那里撞了一下。 他疼的委屈,又装作了一副哭脸:“云停,你最近怎么老想着谋杀亲夫?” “你再多嘴,我不介意满足你的期望。”江云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们两个已经回到了二楼的教室办公室里,现在闲下来的玩家都在专注今天晚上要出的测评卷子,根本没空理会他们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而且,江云停的座位在角落里面,也看不着什么东西。 “你可真狠心。”申时风倒是没再得寸进尺,离开了江云停的耳边,单手撑着侧脸一脸神情地看着他。 “少废话,出测评卷子。”江云停看着桌子上的样卷说道。 “行,谁让我是你老公。”他边打着嘴炮边拿过了一张江云停面前放着的样卷。 “老公你妈,你他妈能不能学学从前?” 从前那副耿介老实的忠犬形象简直是深得他心,就算是闷骚也比现在明着骚好了太多,还不会时不时的给他气受。 “我觉得,现在这样,你对我的情绪比以前要多,并没有什么不妥。” 但是你是在挑战他的耐性。 “但是,我比较喜欢以前的你。”江云停就不信了,这样还能让他不收住。 “没关系,我知道你更爱现在的我。”申时风冲他笑了笑,深邃的浅蓝色眸子少了几分沉郁,变得有些明媚了起来。 “脑子有病,弄卷子,别他妈再跟我搭话。”他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现在的情绪比以前多的多。 先前他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包括后面遇到一系列的人,他的感情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至于遇到申时风,是个意外。 其实也不单单因为家里那些双人生活过的痕迹,他本来也不是那么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只不过他能明显地感觉到申时风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比平时要更加踏实。 他也是个想要活命的人,所以在黑暗中抓住一角救赎并没有什么不对,况且那人还是心甘情愿的。 所以后来那些亲密的动作,牵手亲吻都让他感觉他有在牢牢地地抓住身边的这片踏实。 他也知道他很自私,但是每次看见申时风一笑,他就被那种两相得益的侥幸给说服了心思,于是就更加肆无忌惮地去接受那种感情。 不过他确实是心疼过申时风在黑暗空隙里的那些日子,只是因为那时候他莫名其妙的觉得,他好像也曾经历过那样的日子,大多因为是自己心里的畏惧,所以才会觉得他过的很不容易。 这样的感情持续到布偶娃娃小乙那个游戏里的时候。 那个晚上,他头一次感觉到死亡的距离,他看到申时风为了救他受伤,他开始有些焦虑不安,从前那些已经淡在心底的恐惧又冒出了头,他害怕,他怕申时风有一天真的会走。 他不知道这种心理是因为自私还是单纯的舍不得这个人,只是当他看见申时风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的时候,他心里的后怕一下子安定下来与前后的恐慌交错,让他疯了的想要亲吻、占有申时风这个人。 他望着申时风的肩膀,双手被紧紧握住,那种像是灵魂被撕裂的疼让他突然清醒过来。 申时风其实一直都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意思,也清楚喜欢是可以装出来的,更知道他就是一个被利用的人。 但是他动作还是轻柔,像对待一件宝贝一样地亲吻他,卷去他眼角的眼泪,没有质问过他一句。 他表现的云淡风轻,在楼下洗澡和二楼房间里吹头发的时候,他们就像一对恩爱的情侣一样自然、亲密。 但是那晚,申时风离开了。 他没说谎,快要死的时候,他是真真实实地想了好几遍申时风的脸,以及他那双藏了太多的眸子。 他心里愧疚,也幸运地活了下来,后来在医院里遇到申时风,他是红了眼眶的,只不过没叫他看到。 今天,他们两个人对峙的时候,他确实有想过抱歉这样的话,对他来说,顺着真相体面收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低估了申时风这个人。 他一直都是个明白人,他知道江云停对他的感情,更知道江云停决定放手的瞬间,所以他说要做笔强买强卖的生意,不单单是指同他亲密,他话里的意思还指,就算江云停决定要收场,他也不会撒手任由他这样。 至于,前面所说的话,江云停确实担心过他们的以后,只是敌不过真相水落石出打击来的太快,他才建立起的感情防线被过去的事实突袭地土崩瓦解,他不是狠心,他是觉得自己没资格了。 “想什么?”申时风看他发呆愣神了半天,凑近了问了一句。 “你会后悔吗?”江云停认真的问。 “你觉得呢?”申时风冲他笑了笑,摸了一把江云停的下巴。 “对不起。”江云停笑着说道。 “对不起什么?”申时风大概听的明白,其实他们两个人现在也用不着说这些煽情。 “对不起,我也爱你。”江云停凑近他的面庞,轻轻地吻住了他的唇,柔和的呼吸撒在脸上,那感觉像是抓住这世界上最亮的一束光。 原来,一个人也可以成为安全感和踏实。 申时风伸手搂了搂他的脖子,看着他离开他的嘴唇,额头相抵:“这是你头一回说爱我。” “我爱你。”他又轻轻说了一遍。 “第二回了,我觉得走心了。” “我爱你。”他笑着说了第三遍,有些乐此不疲。 “第三回,今天是表白的日子?” “不是,只是想把你不知道的都说了。” “你爱我我当然知道,就是不知道现在有多爱。”申时风挠了挠他的耳朵尖儿。 “想带你一起回家。”江云停很认真的说。 “咱们不是已经回过了?这不算,这不怎么能够体现。”他继续不要脸皮地说道。 “那随你。”他一挑眉离开了申时风的额头,端正坐姿把视线重新放回了桌子上的试卷上面。 申时风不服气,直接把他椅子转了过来,让他面对着他,说道:“随我,你就许我多做些‘得寸进尺’的事情。” “卷子还没弄完,屁都不要想。”江云停直接拿一张卷子挡住了申时风的连,自己又把椅子给转了回去。 “那就等卷子弄完我在跟你提。”他说的挺像那么回事儿,拿起桌子上的卷子就开始了下笔如有神的气场。 他跟江云停左右配合,不到半个小时,就把今天晚上的卷子出好了。 “我过去打印。”江云停把电脑自带的u盘拿着,走到了办公室里的打印机旁。 乘着这个空隙,江云停前桌的于弦忽然冒出了头来,目标很明确,就是申时风。 “您好,请问您可以帮我看看这个卷子吗?”只要话说的足够礼貌,脸长的足够尊重人,谁谁都可以成为一朵看上去最纯的小白花。 申时风本想着拒绝的,因为他跟这个青年着实不熟。 但由于他又想到昨天这个人霸占了江云停几个小时,他就有些不爽,眼看着江云停那边就快要打印完了,一会儿回来指不定又要被别人骗走,心里顿时一横:“可以,我看看。” 江云停拿着五十份打印好的新卷子,在办公室教师玩家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中回到了座位上,却瞅见申时风凑到了前桌。 虽说是看题,但是两个人的距离有些不妥。 从侧面的角度看上去,只要江云停转个头,他俩都能亲上。 于弦这个青年人还不错,也机灵,之前相处好像也没察觉有什么太大心眼,江云停这样自我安慰到。 他倒是也时不时的看看,只不过两个人就算距离再近也算合理距离,他就算酸也没有理由让人家散开。 想着,也在电脑上开始准备题目的答案了。 “叮铃”急促的铃声响起:“同学们下课啦!”机械的声音也可以很欢快地有些情绪。 第六节课结束,还有一节就轮到江云停了,到时候他就可以亲自看看吴晓到底跟那个最后一名严济函说了些什么,得到这些小的线索,应该也可以得出一些规避游戏惩罚的结论。 他正出神想着,就听到“啪嗒”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他抬起眼帘看过去,发现于弦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半跪在申时风身前。 江云停不明所以地看向站姿老实的申时风,正好撞见对方同他抛了个媚眼还眨了眨眼睛。 “对不起啊,时风哥,我不小心。”于弦终于起身冲申时风不好意思的说道。 时风哥?江云停有些被冒犯到,申时风听着就不觉得别扭的慌? 但让他失望了,申时风根本没有在意对方叫的他什么。 “还是换参数和三维坐标系的问题,自己改一下。”他倒是识趣,说完这些就冲着江云停走了过来。 “你歇会儿,我来做诗词答案。”他笑着揉了揉江云停的头。 “你俩刚在说什么?”江云停看上去十分不在意地问。 “他让我帮他看题,我就去看了一下。”申时风如实回答道。 “还有呢?”他皱了皱眉头,意有所指。 “没有了,还能有什么?”他说着挤到了跟江云停同一张座位上,握着他的手拿起了鼠标点到了诗词填空那一栏。 “你说有什么?”江云停持续输出些模棱两可的话。 “我发誓我认真指导了,用不着你再去看了,你就踏踏实实看我做答案给我指导就行了。”申时风十分走心地偏离了江云停要追究的话题。 江云停没再多说,看着他做答案,这次卷子诗词填空第一题的诗句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申时风笑了笑打出了答案:“出的好,不愧是我男朋友。” “闭上嘴,好好做。”江云停傲娇属性又暴露了出来。 填空第二题是《贺新郎》里“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你是不是吃醋了?嗯?”他打着字,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江云停还正看的认真呢,顿时有些愣神。 “什么?”他不解到。 “就前面那个数学。”申时风朝着于弦的位置抬了抬下巴。 “吃你大爷,别瞎贫!”江云停恼羞成怒,自爆心虚。 “我大爷能有什么好吃的,那也是你大爷,你就专心想着怎么吃我就行了,听话。”他骚话扯完,几道诗词题也全部解决完了。 江云停觉得,申时风真的是喜欢瞎嘚瑟,一给点脸就嘚瑟。 “别贫,还有一节课就轮到我了,答案得抓紧。” 因为今天每个人都有课程的缘故,相对于昨天,时间要紧张的多,也就是说他第八节课上完,再有一节自习和下午休息的时间,今天晚上的测评就又要来临了。 “时间够。”申时风看着卷子说。 正在这时,前面的于弦又咧了过来问道:“时风哥,我现在给前面几道大题换了坐标系,你能再帮我看看吗?” 他问的巧,申时风正好才开始做起第二道阅读题。 江云停看了于弦一眼,发现这孩子眼里完全都是申时风存在,先前申时风几乎为零的存在于仿佛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在忙,我帮你看。”他给了申时风一个安分的眼神。 “这题是时风哥指导的,他看会不会连贯一些?”他这意思挺明显的,摆明了不想让江云停给他看呗。 “你问他。”江云停没什么表情,丢了一句直接奔着刘自景的座位去了。 申时风看着他的背影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看样子,他刚才走的时候的表情挺不高兴的。 见江云停走了,于弦又凑了上去:“时风哥,你能再帮我看看吗?” “没空,在忙。”申时风拒绝的利落干脆。 只要于弦没有凑在江云停身边,他也就不用自己出手挡开那些不顺眼的人。 还有,那句时风哥叫的真的是……也不知道他上哪儿打听到了名字。 巧的很,把他名字放出去的那个人正好在跟他相好的交谈甚欢。 “江哥,你卷子打印了多少份?”口无遮拦刘自景问。 “五十份。”江云停还是打印了跟昨天一样的份数。 “可是不是已经死了两个玩家吗,为什么多出来两份?” “他们的位置还在,并没有消失,五十份是个保障。”保障中途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行,我知道了,对了,那个于弦好像对风哥有些意思。”刘自景特意打个小报告,毕竟他在两天之内被他江哥的聪明过人折服地死死的。 不过江云停的关注点好像不对:“风哥?”他那一天换一个称呼,总是让江云停没有防备。 “你俩都姓江,我只能这样叫了,不过,你是不是关注点错了?”刘自景式迷茫。 “我看出来了。”他又不傻,再说人家也没遮遮掩掩些好感什么的。 “不愧是江哥,对了还有,我上午去找样卷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这个。”他抽出卷子底下压着的一张纸条递给了江云停。 只见上面写着:“今晚十一点,我在图书馆等你。”用的纸张是崭新的,笔迹并不潦草也可以说是很端正。 “我不清楚这是不是今天写的,但是之前我翻那样卷里面就没看到过有这样的纸条,我不大确定就放着没说,刚你过来我才想起来。”他也是因为出卷太忙了,所以忘了在第一时间告诉江云停。 “是今天的。”江云停跟他确认道。 “真是今天的啊,那这也太渗人了,今天办公室一天都有人呆在里面,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把纸条夹在了那堆卷子里,人反正是做不到。”所以他的意思是,那肯定是鬼放的呗。 “到时候再说。”江云停收好了纸条放进了衣服口袋里。 “如果要去,今天晚上我跟你一起。”他倒是真的仗义。 江云停也没拒绝,点了点头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座位。 申时风还在写答案,听见脚步声知道是他回来了也没抬头。 “多亏你了,不然我找线索都没有时间。”江云停坐到一边说道。 “你现在知道我的好了,白天要是我没拉你回去表述肺腑,你是不是得后悔死。”他写答案的速率不减,一边还能跟江云停瞎贫。 “是,但是我一直都知道你挺不错。”江云停拿了张昨天晚上批改完的卷子看着。 “你刚是吃醋了?”申时风笑着问。 “嗯,吃了。”江云停还是头一回这么坦荡地承认了这档子事儿,弄的申时风一时半会儿愣没反应过来。 “嗯?”他突然顿住手上的动作,朝江云停望了一眼。 “没听清算了。”江云停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嘴角勾着抹笑一直看着手上的试卷。 “我是怕他老是缠着你,我醋的时候可比这多了去了。”他说着还十分委屈。 “行了,说正事。”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了那张写有字的纸条递给了申时风。 “这上面确实有股死气,应该是游戏npc写的。”他指尖摩挲了片刻说道。 “不是谭晶儿?”江云停问。 “游戏里所有npc的气息都相当于死气,死人的气息都是一样的,所以暂时判断不出来。” “那今天晚上就去看看。”江云停将那纸条又收到了口袋里。 “好。”他反正时刻都跟在江云停身边,不说也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只不过,这纸条到底是谁放的、目的是什么还有待考证,也不知道今夜到底会发生些什么? ☆、学习工具10 他们两个把试卷的答案对着做出来也差不多到了第八节课的时候。 后几个玩家都没有之前的那么细心,神经大条地讲完了自己出的卷子的答案,一节课也就过去了。 “我跟你一起去。”申时风收拾好了桌面上的卷子说道。 “随你。”江云停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他走哪儿都有条尾巴,他已经习惯了。 两个人走到教室门口,望见那些齐刷刷的视线还是跟之前一样,看久了就能摸出点怪异。 江云停从容地走到讲台上,依旧是平常学校上课时学生们的问好,江云停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班长过来一下。” 他话音刚落,第一名的吴晓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讲台下。 江云停把批改好的试卷递了过去,正当吴晓快要接到手里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什么,把手上卷子抽了回来在里面翻了翻。 吴晓没有因为被打断做出什么动作,依旧是安静又规矩地站在讲台下。 他记得他昨天监考的时候拿了一张纸出来,涂涂画画了些东西,考试结束后他胡乱塞在了试卷底下,后来因为一连串的事情太过于迫切,他就给忘了。 翻了两遍没找到,他把试卷又递给了吴晓,转头看了申时风一眼。 吴晓拿到试卷,就走下去机械地分发着试卷,也没注意他之后的动作。 申时风从他翻找试卷那刻开始,就知道他在找什么了,看见他的眼神,淡定又从容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张纸,展开看了几眼后,冲江云停眼前晃了晃,又折好重新放了回去。 江云停瞪了他一眼,随即又把视线放在了讲台下的吴晓身上。 前面的几十张卷子没有什么特别的,按照顺序一点儿也没错,说到变化就出在那第三十九个人之后了。 路过昨天晚上死掉的玩家冯伟东的位置的时候,吴晓的脚步顿了顿,嘴角挂着笑容把那张被鲜血染红的试卷放到了他的空座位上。 之后她的脚步总是来回在剩下几个学生玩家之中流转,并没有什么规律,只是单纯像是在营造人的忐忑心情。 快到最后一张卷子的主人严济函时,江云停迅速用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你去帮我看看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申时风点了点头,用他自带的系统外挂走到了两个人旁边的空位处,那个方向正好可以把他们两个人的表情都看的清清楚楚。 “倒数第一,严济函。”她说着就把卷子递了过去,带着一抹微微的笑意。 “谢谢。”严济函在经历过一天的分发卷子之后,人变得已经麻木了,就算前一天晚上那些学生杀死玩家的时候再怎么干脆利落,他心里的害怕也没有那么强烈了,甚至在跟吴晓接触多了之后,他反而觉得很平淡。 不过听到那句倒数第一,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再看到吴晓的笑意时,又觉得对方其实也不是那么令人害怕,毕竟那笑并不像是嘲讽的意思。 听到严济函的回话之后,吴晓嘴角的笑就消失了,看上去有些失望。 她大概又在严济函的课桌上停了几秒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江云停大概地算了一下她在每个人位置前停留的时间,发现她在接触严济函的时候停留的最久,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到底说了什么,但是这个停留空隙肯定有蹊跷。 申时风也重新走到了江云停边上:“两个人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吴晓在把试卷递到严济函的手上时,提了倒数第一,并清楚了念出了他的名字,而严济函听到后就说了一句谢谢。” 谢谢?那个时候是个人应该都会觉得自己很丢人吧,而且对方还没留一点儿情面地指出他是倒数第一,按照这个走向,他不是更应该恼羞成怒吗? 江云停先搁浅了这个问题,早上刘自景提到,冯伟东的尸体被吃掉的事情,但是现在大半天都过去了,座位周围的水渍都被蒸发了,痕迹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且他周围的几个学生,早就已经把嘴边的血迹舔干净了。 江云停皱了皱眉,顺手扶了一下镜框,他看到教室后面的几组大字,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些东西。 如果说这些学生真的能吃掉玩家的尸体的话,那么规则上提到的惩罚,会不会是跟这个有些出入? 这些,可能性有七八分,不过还是得等到今天晚上再做论断。 课还是要上的,根据昨天测评的卷子,针对上的错题,他对着答案讲完了半节课,剩下的时间,就让所有学生继续为今天晚上的测评继续复习了。 他就坐在讲台上,跟申时风写字对话—— “我怀疑,每天的测评考试都会根据成绩判定出来一个学习最不努力的学生,然后根据规则给予这个学生惩罚,而这个惩罚的形式就是该学生会被其他学生杀死吃掉。”他写到。 “那老师在给予惩罚里面扮演的角色又是什么呢?”申时风觉得他的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这其中的疑点还有很多解释不通。 这个游戏,他之前参与过,虽然那个版本他忘了一些,不过说起来也比这个简单了好多,所以,他现在在这里也给不了江云停任何有用的信息,只能跟他一起针对现有的情况作出分析。 “你还记得教师规则遵守上面最后被撕下来了一条吧,我猜,那一条就是教师不得对学生进行体罚。”这也是他今天上午琢磨出来的一点信息,他当时有些不确定,但是刚才他坐在教室里回想起昨天晚上的血腥场面,又觉得合情合理了。 “所以,惩罚学生这个环节中老师起的作用就是默许,再在实施的时候袖手旁观不予理会。”他顿了一顿,又说到: “可是,现在的局面对学生一点儿也不公平。” 现在,无论怎么看,都是学生玩家的存活率更小,对于老师来说只要每天抓紧时间完成教学上的任务就能逃过一劫。 但是对于学生,无论那一天他们再怎么努力认真,也注定在测评考试成绩出来之后,会被学生们杀死、吃掉一个。 但是,这个游戏始终贯彻的平衡应该从头到尾都是公平这两个字。 “我想今天晚上过过我们就能知道结果了。” 今天晚上,所有玩家都会接受系统根据昨天的表现而做出来的审判。 申时风点了点头没有再提出任何问题。 “叮铃!”刺耳的铃声响起一节课就这样过去了。 江云停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没有立刻离开教室,而是冲班长吴晓说道: “班长,一会儿自习过后跟我去趟校档案室。”他表情严肃,完全是老师的样子在安排学生做事。 “知道了,江老师。”吴晓答应道。 江云停最后再看了一眼教室后面的那几组大字,随后就跟申时风一起出了教室。 “你想利用吴晓去查校史?”申时风走在他旁边:“但是,我觉得那些资料不会这么容易就让你找到。” “我知道,但是为了确定真的不能,我们可以先试试,反正今天晚上总会出现些新的线索。” “好,听你的。”既然江云停这么说,他也没什么意见,反正他都会陪着。 “对了,还有一些事情我忘了问,是关于外面的。”江云停突然想起来他家里书桌柜子上摆的那个相框。 “你说。”申时风应到。 “你上次回去家里,有没有发现我房间里的一张照片?”他问。 “柜子上摆的那个?”申时风向他确认到。 “对,就是那张。”那张照片上面有三个人,除了他和林翳还有另外一个人。 “怎么了?” “你认不认识上面那个站在我身旁的人?”林翳他之前见过还说过话,所以就只能是问的另外一个人了。 “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觉得他有些眼熟,但是第二眼再看就没什么印象了。”他也不能确定地说他真的不认识那个人。 两个人说着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里面所有玩家都在专注出自己的卷子,做自己的示例答案,只有于弦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们两个人回来。 “时风——”他还没把哥给喊全了,申时风就拉着江云停的手腕直接转身路过办公室,走了过去,一直到了昨天他俩说“悄悄话”的角落。 “好了,我们继续。”申时风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看到的样子。 江云停挑了挑眉,顺带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可以啊,时风哥,如今都已经学会怎么干脆利落地拒绝人家了。” 申时风一般都是耐不住江云停肆意撩拨,他刚才那一声哥给他叫的,正事都已经暂时离开脑子里了: “你再叫我一声哥听听。”三分真情七分撒嗲,江云停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别废话,说正事。”他觑了申时风一眼又说道: “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我也觉得熟悉,我之前以为他是我外面跟林翳一样的朋友,但是,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林翳也不认识他?”他问。 “我一开始没有给他看照片,也没问他,直到我发觉那个人跟我根本毫无联系的时候,我就猜测林翳大抵也不认识他。” “还有没有其他信息?”申时风是指,他醒过来以后,遇到的所有没有头绪的事情。 “我的微信里,有一条消息,他说:‘如果你是对的,那我无话可说。’我点开过联系人信息,但是除了性别之外,再没有任何信息,我一开始以为这个人是你,但是后面我又发觉这个语气不像是你该说出来的话,所以,我否定了。” “你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个联系人可能就是那张照片上的男人。” “不是没有可能。”他之前也是这样怀疑的,至少到现在还没有打破这个怀疑的新线索。 “你给他发过消息,但是他没有回?”申时风问。 江云停点了点头:“除开这些,我家里还有一张第一个游戏‘没用的男人’里的场景图。之前也是因为这张图,我确定你说的过去我们认识的话大概都是真的。” “你有没有查过那张图的日期?”申时风问。 “查过,我电脑上显示的日期是今年的三月二十一。” 听到这个日期申时风的表情忽然变了一些,深邃的眸子又恢复了之前的朦胧,他沉了声音说道: “三月二十一,这个日子我记得是我头一次进入游戏里的日子,因为从那天起我就时刻在跟系统争时间,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你记忆里我们是什么时候遇见的?”江云停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 “就是三月二十一那天。”他确定道。 “不可能,你确定你没有记错?你不是也模糊了一段中间的记忆吗?” 他其实有些不安,心里一直在泛滥些患得患失的感觉,但是现在他们两个人都还好好的,这股感觉出现的很没有道理。 “不会记错,我确定就是三月二十一号那天。”申时风看出来他有些紧张,伸手抚了抚他的手背安慰到。 “那,那张图片,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电脑里,所以一切的起点都是三月二十一号那天,为什么我会提前就知道那一关游戏的名字和场景?”他紧紧皱着眉头,很严肃望着申时风问。 “你别多想了,那证明不了什么,现在的所有信息在没有获得确凿的证据前,也都只是我们的猜测。”申时风把他拉进了怀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脊背。 倒也不是他因为对方是江云停,才会对那些露出了水面大半的事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只是觉得这些信息在江云停醒来之前就埋好了伏笔,而且成功的等到了他醒来看到,让他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怀疑。 一切的过程太过于顺利,顺利地像是有人故意留下了这些东西。 如果说江云停真的是跟他们背后这个游戏系统有关系的人,那么在他昏迷之前肯定不会留下这些给日后造成隐患的东西。 况且,江云停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会做这样愚蠢的打算。 至于现在江云停为什么不安,还失去了平时分析游戏线索的冷静镇定,他想他大抵知道原因: “你信我,那些在背后捣鬼的人绝对跟你没有关系,而且,我可以跟你保证。” “我只是觉得,一切都来的很像安排好的,但是为什么偏偏会是我?” 江云停心里其实也存了许多疑惑,但是更令他不安的不只是关于申时风,而是既然背后的人有能力在之前把他们都弄进游戏里,那么这一次,肯定也没有之前那么简单。 这样照着轨迹重来一次,推动发展的人、肯定也不只是为了看他们两个在迷蒙和揣测里惶恐不安。 “因为你是江云停。”申时风按了按他的后脑勺,说了这么一句。 江云停倒是觉得他说这说法有些好笑,不过确实有些作用。 “行了,回去跟刘自景再说一下我刚推测出来的线索,下课后我们还得去资料室。” “你还真是心心念念办公室,你前桌意图对我心怀不轨,你都不放在心上?”申时风松开他,双手插兜一脸委屈的靠在了旁边的栏杆上。 “我相信你能做到坐怀不乱,走吧。”他转身就迈出去了步子,也没等申时风同意。 “坐怀不乱,男朋友还了解我。”又自顾自地贫了一句,他才站直追了上去。 他俩走到办公室门口,果真又是刚才的情景,所有玩家都在奋笔疾书,只有于弦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申时风。 一句“时风哥”出口,江云停已经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出去,看那方向正好是刘自景的位置。 “江哥,你忙完了?”他刚才一直在弄卷子的事,压根儿没看到江云停下课回来之后绕开了办公室,这会儿江云停来找他,他还以为人刚下课。 “你忙糊涂了?”江云停突然觉得这人有些老实。 “我既然征得所有玩家的同意做了领头的,那肯定是要都照拂着,不过还是有些忙不过来,昏头转向的,我这自己的还没做完呢。” 他指着自己的卷子一顿诉苦,当然不是为了博取同情。 相处两天,凭借他的聪明才智,他大概了解了一些他江哥的习惯,比如说,诉苦是没用的,江哥向来都当放屁。 “好好干。”江云停不自觉地就来了这么一句。 差点把刘自景触动的泪流两行,心说他江哥终于有点人情味了,谁知江云停下一句话又瞬间把他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晚上还有批改。” 刘自景苦笑了两声,又打算埋头苦干,正当优良作风小领导。 “我知道惩罚是什么了。”江云停从旁边找来了个椅子,自然而然地挪到了刘自景旁边坐下说道。 “什么?”刘自景对于线索还是很热衷的,他停下了手中的笔。 “还记得你今天跟我说的那两具尸体吗?” “记得,我们不是已经分析过他们很大可能是被旁边那几个学生吃了……” 他说着忽然一顿,睁大了眼睛又说到:“所以,这个就是规则上提到的惩罚?” 江云停点了点下巴:“还有,办公室里的细则上少了一条规定,就是教师不得体罚学生。” “可是这样不公平啊!”刘自景确实有些聪明,一般人根本不会举一反三地把这样的一条信息重新联系到起点线索上。 江云停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所以,今晚一定会发生变故。” “我现在开始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了。”刘自景看着江云停意味不明的眼神说道。 既然说到会出现不公平的情况,那么这个变故一定是跟重新平衡公平的现象有关。 不公平的内容是:昨晚一下子死了两个学生玩家,所有教师玩家毫发无伤,平等的规则,不等的遭遇。 而今晚审判的主体,依旧还是学生,所以,在即将到来的这场变故里,死的人,可能就不止学生玩家了。 ☆、学习工具11 “叮铃!”熟悉的铃声过后,下午的课程完全结束。 江云停跟吴晓提前约好了要一起去资料室,跟刘自景的谈话也已经结束。 他正打算出办公室,却忽然发现吴晓已经站在门外了,眼睛一直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上。 他跟申时风对视了一眼,淡定地走了出去:“久等了,走吧。” 吴晓木讷地点了点头,走在了江云停身边靠后的位置,这也是表示着学生对老师的尊重。 只不过江云停现在根本不需要这种让步,他并不知道去学校资料室的路怎么走,也不能在吴晓面前露出他不认识路的事实。 这个时候就是各怀鬼胎地凭着感觉和运气了。 “你让她先去,你在原地等着,我先跟着她。”申时风说道。 这样确实不失为一种稳妥的办法,但是如果非要今天去探查个究竟的的话,他们的时间肯定不够,所以暂时,最好先把路线套出来。 江云停点了点头,扭头向吴晓说:“我忘记把一份资料一起带过来了,你先过去等我,我回办公室拿到资料后就会马上赶过去。” 他顿了顿,又补充到:“要是我十分钟内没去的话,肯定是有事情耽搁了,到时候你直接回教室就行。” 这个理由看起来挺充分的,而且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不过,还是江云停小看了吴晓的理智程度。 听到江云停的吩咐后,她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有种看穿了江云停真实心思地问道: “江老师,您让我陪同您一起去资料室是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吗,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我可以帮你做好再回来。” 游戏里还有这么好说话又机智的npc,真是不多见了。 他既然这样问了,江云停也就不需要再找什么借口了: “那就麻烦你去资料室把学校的历史档案找到,然后在考试之前送到我办公室来了。” 她依旧是没有立刻就答应下来,表情很是真诚地问道: “江老师,你要找学校历史做什么?开学的时候每位教师不是都已经牢记在心了吗?学校有规定,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本校的档案不能私自拿出来。” 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情。 江云停想了想又编了个理由说道: “我们学校的校史里面包含的东西太少,而且近几年学校升学率提高了许多,我们办公室全体教师经由决定,近日就往校史档案里重新再添加一些这几年获得的成就,作为光荣痕迹补充一下。” 这解释有理有据,条条框框说明的还很明确,没有理由可以反驳,而且这个学校并没有校长的职位个负责人,所以,只能教师来做决定。 “那好吧。”她点了点头,在江云停的肯定里走去了资料室的方向。 “那你先回去,我跟过去看看。”申时风说道。 “好,那你小心。” 申时风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跟了过去。 江云停随后就按约定他们好的回到了办公室,一进门,刘自景正在他的位置一旁等着他。 看到江云停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立马站了起来:“江哥,你回来了。” “怎么?”他这样来找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我刚看到你们跟吴晓一起往校学生宿舍的地方去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校学生宿舍?”江云停提前并没有全部摸清学校的所有建筑分布,因为有之前的线索一直在牵引着他走,他就忘了还有一个重要地方的存在。 “对,你不知道?”刘自景有些惊讶。 “并没有注意,你还了解多少?”江云停问。 其实这个学生宿舍江云停早就想问了,只是先前被其他事情耽搁了。 结果,现在重要的资料线索又主动跟这个地方联系了起来。 “我知道的也不多,之前有几位玩家去看的时候,说里面挺黑的,生活设施都很齐全,就是缺灯。” “缺灯?”江云停不解。 “对,就是那么长的走廊里只有一盏灯,而且所有学生房间里几乎就没有灯。” 江云停皱了皱眉头,如果说宿舍里没有人住的房间没有灯还算正常,但是为什么有人住,却还是没有灯? “那些玩家怎么说?”他这里指的就是那些住了一晚上的学生玩家们。 “因为教师不能跟学生在公众场合关系过密,所以从开始到现在,我们根本不知道学生宿舍里的情况。”他有些无奈。 “你去叫一个玩家到办公室来。”江云停看了一下时间冲刘自景说道。 他是要打算亲自问的,既然不能公共场合关系过密,那么老师主动排查学生休息中出现的问题总没有什么不该,况且这也不算是很私人的问题。 “哦,好。”刘自景如今已经养成了对江云停的盲目跟随的良好习惯,一般别人这样吩咐他,他可能还会问一句原因,江云停吩咐他,他就只剩下献上膝盖了。 答应完他就匆匆忙忙跑去学生教室了。 “你和时风哥应该不是普通的兄弟关系吧?江哥。” 江云停刚想看看白天出的试卷,就听见他前桌的于弦突然问了他这么一句。 “怎么?”江云停没理由如实回答他,而且选择搭理也是出于前几天的融洽。 “没怎么,我就是想问问。”于弦说道。 他这话摆明了在向江云停说明、他对申时风有意思,此地无银三百两就挺明显了。 “你对他有意思?”江云停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先前是他觉得申时风可以解决,没想到结果是他低估了这株桃花的顽强生命力。 忽然被这么毫不留情地戳中自己的心事,于弦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而且他自己也清楚,江云停和申时风的关系不止他们说的那么简单。 “我只是单纯觉得他那样的人可以给人安全感,并没有别的意思。”绿茶发言,危险警告。 江云停笑了笑,没说话。 没什么别的意思这句话本身就挺有意思,他倒不是觉得于弦占理,只是这个人好像格外喜欢说些前后不搭边的话来混淆对方。 “你觉得他能给你安全感?”江云停很认真的又问。 “江哥,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谁都想要一个人能守着自己,所以只是很羡慕。” 还是江云停小看了这年轻人,一套话简直把自己说的跟受了些不该的委屈样的。 “我没误会,既然你这样想,那随你。”江云停不想再跟他继续聊下去,刘自景已经带着一个学生玩家过来了。 “江哥,你……”他还打算说些什么,就看到江云停已经转过了身子,看向了门口。 “江哥,人我带来了。”刘自景直接跑过来说道。 他身后站着一个小个子的女生,脸上挂着紧张,还偷偷看了几眼办公室里面。 江云停对她倒是有些印象。 这次游戏里的玩家虽然很多,但是女生只有两个,而且昨天晚上考试,表现的最镇定的就是那两个,江云停当时就觉得日后可以在找线索的的时候有些配合作用,就留了一下心。 “进来吧,记住自己学生身份本职的事情就行,用不着紧张害怕,不会有事儿。”刘自景冲着那个女生说道。 也许是这话有些用处,那女孩子脸上的紧张少了好多,大大方方地就进来了,顺带看清楚了江云停的样子。 她大概记得,是江云停叫了吴晓,也记得江云停是唯一一个认真把上课当做正事儿的人,他太淡定,有条不紊的感觉像是他就是在这所学校里工作了很久。 但是,她同时又知道,他们都是第一次进来游戏的玩家。 “江老师好。”邬淼淼规规矩矩地站到了江云停位置旁边,坚持守着学生的本分小心翼翼。 “你们通常几点回的宿舍?”江云停开门见山。 “不知道时间,但是测评考试一结束我们就回去了。” 江云停算了一下大概是快十一点的时候,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 “宿舍分配情况详细地说一下。” “男女宿舍没有划分,我们就男女分开,两个女生一间,剩下的一间三个男生一间四个。”学生玩家们现在只剩下九个人。 “楼层情况?”江云停接着。 “一楼湿气太重,我们都住在二楼,房间是相邻的。”邬淼淼说。 “宿舍没有灯,习惯吗?” “还行,天黑之后能摸到宿舍就还好,反正也是要睡觉,有灯没灯区别不大。” “行,你现在可以回去教室继续复习。”江云停差不多问完了。 “好。”邬淼淼说完就顺着原路返回了。 一旁一直在听着对话的刘自景立马凑了过来:“江哥,你有发现了?” “没有。”江云停回答的利落干脆。 “好吧,没关系,确实信息太少了。”刘自景安慰着。 “你测评卷子都准备好了?”江云停突然提到。 “都准备好了,不过,江哥,今天晚上教师身份的玩家,真的会有人死吗?”他问的谨慎又认真,很像个没正经来打听小道消息的。 “你猜?”江云停勾了勾唇角反问一句。 “这个…我倒是猜不出来,不过江哥你对我笑是不是说明,我正式加入你们了?”他突然的兴奋让江云停摸不着头脑。 江云停从来不觉得一个人笑起来是多么奢侈的事,只不过他在对待一般人时不常有太多情绪,所以很少会笑。 刘自景这个人不事儿精,比办事情麻利,还有自己的想法,有自知之明,可以说是这些日子以来江云停遇到的最给力最配合的玩家了。 他跟邢柯不一样,邢柯虽然办事儿比不上他,但是重在出场次序早他一步。 刘自景:我不是输给了那个邢柯,我只是输给了命运。 江云停没直接回答他,不过也算间接默认了。 “江哥,既然如此,出去之前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回去之后我就去你的地方找你,下一次咱们还一起进游戏。”一句默认,让他想到这么多真是难为他了。 江云停隔壁已经有一个邢柯了,本来这事儿就头大,现在又多一个刘自景,简直更让他没辙,正在他打算拒绝的时候,申时风回来了。 “有线索。”申时风一进来就看到刘自景跟江云停凑的挺近在说些什么,顿时看他不顺眼的极了。 眼瞅着刘自景还要再说些什么,顿时脚下生风直接挤开地方坐到了江云停的身边,同时也打断了江云停那番要伤人的话。 “什么线索?”相比之下,江云停还是觉得线索更重要。 “那里的资料室——” “咚咚咚。”有人在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他们三个人都朝着声音看过去,发现那个人是吴晓,她胸前抱了一堆资料,视线一直停在江云停的方向。 “进来。”刘自景冲她点了点头。 她坦然地走进了办公室:“江老师,这是你要的学校历史资料个档案。”她把那沓资料递给了江云停。 “谢谢,你可以回去准备考试了。”江云停接过资料冲她道了一句谢。 吴晓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听到这句话后,对江云停说:“老师,应该的。” 说完这句她才离开办公室。 “她刚还是停了几秒钟的时间。”江云停联系到先前她之前跟严济函之间的互动说道。 “什么?”刘自景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也就是说,她可以听懂谢谢这样的礼貌的话,并且会做出反应。”申时风说出了江云停心里的想法,并且好心地给刘自景答疑解惑了一下。 “今晚,严济函应该会没事。”江云停肯定地说道。 “没事?可是他不是学习最差吗,应该接受会审判。”刘自景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大反转到底是怎么回事。 “叮铃!”铃声又响了:“同学们,离本次测评开始还有十分钟。” “既然是学生施行审判,那么选择权就在他们身上,所以老师只是起到了发号施令和旁观者的作用,至于造成的不平衡状态,今天晚上肯定会有变故去摆动。” 他们反复提到变故,其实也是在说明,今天晚上肯定会有教师玩家死去,而且可能并不只是一个。 “十一点,或许就是变故开始的时间。”江云停说道。 “那我们现在只能被迫接受了。”刘自景皱着眉头,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先去准备考试,其他的晚上再说。” 今天大家都很认真,几乎所有人的卷子都完成了,但是质量就不好说了。 还是跟昨天一样,所有教师玩家带着自己的卷子有秩序地走到了学生教室。 “叮铃!”铃声响起,考试就要快了:“同学们,考试时间到啦!”这声音的语气还是很欢快。 接下来的流程依旧是教师分发试卷,申时风就坐在一旁看着江云停来回移动的身影。 几分钟过后,所有测评试卷分发完毕。 教室里的学生们都埋着脑袋,拿着笔不断写着题。 江云停做回了申时风身边讲台上的位置,刘自景坐在江云停另外一边,于弦坐在申时风旁边。 时间过去没多久,申时风忽然摸了摸上衣口袋,掏出了之前放进去的那张折叠好的纸张。 他平铺展开,纸上的是一副他的简笔画像,画的很好,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他低头看着笑了笑,把那张纸冲着江云停摇了摇。 刘自景虽然现在已经差不多习惯了他的无所畏惧和随心所欲,但是还是对他这一行为有些没底儿,毕竟这是在考试中,他这样张扬总有些影响别人。 他看了看江云停,想说观察一下他江哥的反应。 只是没想到他江哥比他淡定了不知道有多少,直接坐在原地跟没看着一样,一个眼神都不给的那种不搭理,刘自景都有些为申时风尴尬了。 他倒是自己每次不觉得尴尬,天天替别人尴尬。 “云停,看我一眼。”申时风继续拿着纸挑衅道。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在那样安静的考场里就显得特别突兀,刘自景当时就心里一跳,硬是环顾了台下的学生几分钟,看见他们真没什么反应了才放下心。 他有些担惊受怕的看了看江云停,发现江云停还是那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儿。 于是,申时风又当着刘自景的面,冲江云停摇了摇纸:“云停,我有话要跟你说。” 江云停这次真的是觉得他幼稚到底了,直接扔了个眼刀给他,嘴型上对着“闭嘴”两个字。 这一幕老实来说是他特意给刘自景看的,目的还是为了解决一桩压根儿就不存在的情敌事件。 说到这里,他旁边那于弦的眼神更坦荡,都快要盯出花儿来了。 不过申时风本人并不知道,只有吃瓜前线观众刘自景全程观看地一清二楚。 对此,他只觉得,还是跟他江哥混比较有前途。 监考的时间就跟没什么情怀的人看落日一样无聊,一群人都快要打起瞌睡,只有江云停在想关于这个游戏的事情。 还有申时风没有说完的、他跟吴晓去的资料室的事情。 ☆、学习工具12 今天还是跟昨天晚上一样,前三十九名学生是提前交的卷子。 虽然他们仍然是死死地转过了头盯着剩下的学生玩家们,但是有了昨天晚上的前车之鉴,没有玩家再分心抬头,都很专注地在做卷子。 直到“叮铃”一声过后,传来了考试结束的通知:“同学们,考试结束了。” 后面的学生玩家纷纷上前交了卷子:“交卷完毕的同学,可以自行离开了。”刘自景跟江云停对了对眼神说道。 学生们得到可以离开的准予,一齐朝着教室门口涌了过去。 不一会儿,所有学生都消失在了门口拐角处,那几个学生玩家各自去了学校宿舍楼。 江云停和刘自景他们也拿着卷子回到了办公室。 “江哥,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刘自景把卷子放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就立刻过来找江云停商量对策了。 那张纸条的事情,暂时只有他们两个玩家知道,为了不引起恐慌,他们就没多说。 江云停冲他点了点头:“办公室得留一个人。” 为了保险起见,办公室必须要留一个,万一昨天晚上的事情又发生一次,所有人都会慌乱,到时候可能会打乱他们原有的计划,死更多的玩家。 刘自景其实更想跟江云停一起去图书馆,有些勉强,不过在江云停坚定的目光下,他还是妥协了。 “那好吧,但是江哥,你们别逞强,一定要尽快回来。”他有些放心不下。 如果说图书馆里的东西跟昨天晚上他们在办公室里遇到的是同一个npc,那确实没有什么可怕的,怕就怕这两个根本不是同一个。 而且,他们也不怎么知底,贸然在半夜赶去图书馆,凶多吉少。 “好。”江云停看着他那希冀的眼神,心底一暖,说出了句人话来。 他跟申时风两个人,不需要准备什么,离开了办公室以后就立刻去往图书馆了。 晚上的学校静悄悄的,微微有些树叶被风刮起的哗哗声,一直在响。 这个学校里面路灯格外少,从教学楼到图书馆的路上没有一点儿光,还是靠着江云停不管走哪儿都随身携带的手电筒,他们两个才有点东西照明。 “你今天跟着吴晓去资料室后发生了什么?”江云停问。 “这个学校的资料室就在学生宿舍一楼,里面很潮,也没有灯,根本看不见什么,吴晓进去以后,走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里面有一个老头,我听见吴晓叫他许老师。” 江云停眼神一变:“许习远?” “还不能确定,吴晓站在门口就拿到了校史档案,我也没能看到里面是什么样子。” “那份档案我看了几眼,上面记载的都是些学校大事,根本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申时风用大拇指揉了揉他的手背:“到了,你跟在我后面。” 午夜的图书馆比上白天阴森了许多,黑的可以说是不见五指,他们两个人靠着拉着对方的手才能勉强一起行动。 江云停在后面那些手电筒,申时风在前面探路。 他习惯了在黑暗里呆着,不用光倒是也能看得见,不过既然江云停主动给他照亮,他肯定是乐意接受的。 他们两个人没有一直在图书馆里游走,找了一处宽敞的地方就在原地歇着了。 里面应该是有通风口,隐隐约约有些风声灌进来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哭一样。 “滴答,滴答……”空气中不断传来水滴的声响,那声音离江云停他们越来越近。 渐渐地,随着越发越清晰的水滴声落在图书馆的地上,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像巨浪一样向江云停涌过来。 “是血。”江云停用胳膊遮着口鼻说道。 “血?”申时风并没有闻到有什么血腥味,只有不停在滴的水滴声。 江云停觉得空气中好像只有血的味道,他被腥味淹没,快要窒息在这片气息里,他眼前又开始模糊,就算手电筒的光打在眼前,也没有什么作用。 他脑子里的那些画面又重新浮了上来—— 在一个破旧的长廊里,所有房间都紧闭着,拐角有一个楼梯道……这是第一个游戏里的场景。 没多久画面里出来了一个人,身量挺拔,一双深邃的眼睛像是正在黑夜中狩猎,他的手上拖着一个半死的东西,像是人又不能说是人。 只有江云停知道,那是第一个游戏里的npc。 接着画面转到另一个场景,那是一个红木做的房子,所有的家具都是木头做的,里面只有一个走廊和很多房间,房间里有一个小梳妆台,梳妆台上放着把梳子。 那个在第一个画面里出现的男人站在梳妆台一旁,看着被剪断了长发的玛塔姑娘,小姑娘低着头,像是怕极了他。 再然后,画面又变了,变成了一栋西式小洋楼,里面放着各种布偶娃娃,有三层楼,二楼走廊两边都是房间,房间里是复古的装潢,还放着一张欧式大床。 那男人看了几眼床上躺着的江云停,随后就半蹲在了地上,他从床底拽出来一个箱子,翻出了里面的布偶娃娃,布偶娃娃叫小乙。 江云停有太多疑问,心里那股扑朔迷离快要将他剖成两半—— “江云停!”申时风这一声迅速地又把他拉回到了漆黑一片的图书馆。 “为什么我现在看到的画面都是我们之前通过的几个游戏里的?”江云停问。 如果说只是他忘记了之前的事情,那为什么他会看见刚才那些画面? “什么?”申时风没明白他的意思。 江云停摇了摇头,有些难以解释,不过他刚没意识这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他还没问—— 他抬眼,只看见一张眼睛被勒出来的男人的脸。 男人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绳子,整个脸都成了绛紫色,跟江云停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翻了翻眼珠子。 申时风又不见了! 江云停见过再多次这样的情况,也不能很好的保持镇定,刚才他的心跳确实快要从他的胸膛里蹦出来,他整个人连着耳鸣愣了个几秒。 那男人脖子上的绳子一动,瞬间缠住了他,不是致命的地方,他虽然有些惊慌但还不至于自乱了阵脚。 他冲那挂在半空中的男人说道:“你就是许习远。” 那男人又翻了翻眼珠子,晃了晃挂在半空中的身体。 “你是上吊自杀,谭晶儿是跳楼自杀,为什么?那桩事故背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江云停疑问太多,甚至有些迫切。 那男人还是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他的舌头被勒地挂在了下巴上,他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大约是心里急了,他松开了缠着江云停的绳子,眼眶边缘流下来了两行鲜血的眼泪。 “记载那桩事故的档案在哪儿?你给我一些提示。”江云停又冲他说道。 一个眨眼,许习远已经挂在了另一个地方,他又哭了,血红色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滴在了地上。 没多久,他的身形开始慢慢变淡,他哭的也越来越凶。 “你要消失了?”他才问完,许习远就不见了。 “云停?”是申时风的声音。 “我刚见到许习远了,他留了记号。” 申时风拿着一本书递给了他:“这个,他做记号的时候我能看见。” 江云停点了点头,拿过了书。 “对了,我们的赶快回去,办公室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他二人一路赶着到了教学楼,只是还没有办公室门口就听到一阵不小的动静,像是办公桌翻倒的声响。 两个人加快了脚步,赶到了办公室门口,发现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江云停位置前的办公桌被掀翻了,前桌的于弦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一只腿还被办公桌给压着。 旁边一群人有的在拉于弦有的在移桌子。 “怎么了?”江云停问道。 刘自景一看到是江云停回来了,整个人的力气都大了不少。 “不知道怎么了,他就疯了似的乱撞,还把你的位置弄倒了,结果他就被压在了底下。” 他正准备说句人没事儿,地上躺着的于弦就使劲儿抽搐了起来,拼命地掐着自己的脖子抠着自己的喉结。 江云停眉头一皱,立马按住了他的手,却没想到他变本加厉,直接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江云停还准备去拦来着,却被申时风飞快地抓住了手。 “他肯定是做了什么违反规则的事情,今晚必须死,你想救他只会伤了你自己!” 他有些严肃,连刘自景都不敢相信,申时风居然也会在江云停面前发脾气,约莫是真的生了气,为了避免被当做替罪羔羊,他慢慢往旁边挪了一两步。 还没等他看上一场好戏,他突然也被人掐住脖子掀翻在了地上,喉咙里吸进去的氧气越来越少,他翻着眼睛,眼前已经是一片白茫。 隐约能听见他江哥大声叫他的声音,却怎么也看不清江云停到底是什么表情。 那双无形的手一直在掐着他,不断地用力,他感觉他的脖子都快要被掐断了,他死命挣扎着半点用也没有。 “刘自景!”江云停半跪在地上,紧皱着眉头,手指还有些发抖。 “有没有办法?”他看着申时风问。 “这是游戏的规则。”也就是说没有办法,就连他也只是寄居在游戏里,他可以挡npc,却不能改变系统设定。 刘自景感觉越来越痛苦,大抵是知道自己没救了,他动了动嘴唇,无声的说了两个字,江云停看的清清楚楚,他叫了一声江哥。 他背过了身,眼眶红了,不忍再看。 申时风握着他的手,轻轻看了一眼刘自景没了呼吸的样子,没有说话。 今天下午,江云停一直都跟刘自景强调过,今晚的教师玩家会很危险,虽然再明白不过地跟他说了今晚会死人,但是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死的人会是刘自景。 就像开玩笑一样,刘自景那么聪明他不会死的。 但是,刘自景还是死了。 下午,江云停让刘自景去叫一个学生玩家来办公室时候,实则是没有一个玩家敢越线的,相反教室里的其他学生却很积极。 于是,刘自景随便点了一个玩家的名字。 放弃其他选择而单独点人,既不公平又有些越过了普通师生关系。 而于弦,在看到江云停问完了那个学生玩家一些话以后,他去单独找了那个玩家,也问了同样的话。 其实,今天晚上本来会死三个教师玩家,但是,江云停是个例外。 江云停失魂落魄地坐在他自己的座位上,办公桌已经让申时风给收拾好了,办公里的那两具尸体也被人给放置到了别的地方。 “他今天上午还说,等我们出去,就去找我,下一次,我们还一起进游戏,我没答应。”江云停沉着声说。 申时风没有说话。 “我其实挺愿意的。”他还是头一次经历身边人离开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更愿意当初进游戏的时候,他们根本不认识。 “我知道。”申时风看着他的侧脸说。 “许习远的那本书呢?”他抬起头问。 申时风从桌子上拿给了他。 江云停翻开了第一页,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里面只是书的内容。 他又往中间翻了几页,发现了一串红色痕迹涂抹的数字,上面记载的应该是一个日期:“2019.3.21。” 二零一九年三月二十一,又是这个日期。 江云停不自觉的跟申时风对视了一眼。 他心里疑惑更多,手上动作加快,又翻了几页。 逐渐地,书里被红色痕迹涂抹的地方他们都找了出来—— “升学率,压力,抑郁,自杀,公平,尊重,推脱,隐瞒消息,冷漠。” 江云停捏着书角,抬起了头: “学习机器,压力太大,学校强制的升学率,与同龄人学习的落差,老师的不公平对待,师生之间没有的互相尊重,抑郁自杀,学校隐瞒消息,过失推脱给班主任,冷漠处理赔偿。” 申时风听到他说的这些,大抵也猜出来了故事经过。 “那女孩,五官其实挺好看的。”江云停侧过头看着站在他旁边的谭晶儿说道。 那张破碎的脸上,鲜血横流,挂在脸上的眼珠子和裂开的嘴唇根本叫人无法看清他生前想的是副什么样子。 但是她在哭,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江云停终于找到了事情经过。 有的孩子,所有委屈都忍着,哪怕选择去死,也没办法让别人理解。 可是,但凡有人说一句,他们过的真的很辛苦,去死之前他们也不会就那样放弃十几岁最美丽的样子。 他们本可以,变得越来越美丽。 谭晶儿这个小姑娘从小就招人喜欢,中学的时候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人长的还挺漂亮,朋友缘也不错,过了十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一直到上了高中。 她的高中是市里最好的一中,里面很多学习成绩好的,家里也有钱,长的也很漂亮的小姑娘。 她家里条件算不上多好,只能说是一般,上了高中之后,见到了更多发光的同学,她也有些落差。 学习成绩在一堆尖子生里变得平平无奇,长相倒还是中上等,加上招人喜欢的性子,在老师面前也能经常被夸奖。 但是这样慢慢地就招人不喜欢,异性缘被说作风有问题,性子大大咧咧被说就喜欢这样跟人攀关系。 她从来没经受过这样的恶意,第一反应还是想着慢慢地改变。 但是变得扭捏和沉默的她学习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差,渐渐地又开始被老师说不好好努力,甚至点名在全班说她一个女生整天就知道玩乐。 她变得更加少言寡语,甚至不出去玩了,身边没有朋友,家里人也每天都拿她学习的事情审问她,她开始渐渐出现社交障碍的反应。 到了高二,她越来越不愿意跟人交流,失眠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在同学们和老师的眼里已经定了型,她们都拿那种差生不正经、仗着好看不努力的形象去定义她。 她开始在失眠的时候出现幻觉、幻听,晚上睡不了觉,白天上不了课。 上课打瞌睡时做的都是噩梦,她开始喝安眠药,反应力记忆力越来越差,知道完全学不下去,成绩变得更烂,家里人一催再催,拿考不上大学和他们养孩子多辛苦逼她。 学校设置的升学率以内,她的名次不在上面,老师每天都会问:为什么就是你不会?你为什么总是不努力? 在老师眼里毫无用处,一无是处的学生,总是渴望被认可的。 直到有一天,她上课的时候情绪崩溃了,隔天老师当着她的面说:有的人,不努力,就是因为心里每天想太多。 后来不久的某一个早上,她当着他们班主任许习远的面,跳楼了。 半秒钟的时间,摔碎了脑袋和身体,流出来的鲜血淌过学校花坛的泥巴,一点一点地渗进去,慢慢地,消失不见了。 那是许习远第一次当班主任,他的忽视和漠不关心让学校发生了意外,并且作为当事人,全校唯一一例跳楼自杀案件发生在他们班,学校表示对他非常失望,辞了他班主任的职位,并停职处分。 最后学校把事故给隐瞒了下来,所有学生的努力方向还是以升学率为准。 许习远看不过去就去找了学校理论,校方以学习就是学生的本职为由,将他赶了出去,并针对他的行为做了警告处理。 谭晶儿死后的每一天他几乎都会做噩梦,他心里的愧疚和害怕促使他不断去向学校理论,校方驳回数次之后,开除了他。 后来,他失踪了,找了没多久,校方就在图书馆的吊扇上发现了他的尸体。 他说,他是弄明白了一些谭晶儿的那种孤立无援的感受才死的。 死的时候,真的没有犹豫。 ☆、照片上的男人 江云停最后跟申时风去了一趟学生宿舍,里面确实跟所有人说的一样,没有一盏灯。 漆黑的走廊道里只有两边的红木色的防盗门,走廊的尽头住着一个老头。 他姓许,是许习远的父亲,也是曾经学校的教职员工。 许习远自杀之后,他受不了刺激也突发疾病死了,被系统收编进了一个游戏。 但是因为许习远的尸体只能在图书馆活动的缘故,他们两个人虽然知道对方就在这里,却一直没有见过面。 许父一直都是管理学校档案的人员,父子两个人都在学校工作,平时就很少回家,直接搬在学生宿舍住了。 所以,才会有之前吴晓来这里看到许父的经过。 至于,学生宿舍为什么没有灯,这里,是死人长眠的地方,自然不需要什么灯照亮。 这一晚上死了两个教师玩家,学生玩家那里所有人都毫发无伤,特别是最后一名的严济函,他甚至还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听到系统通知: “恭喜玩家江云停,严济函,邬淼淼,刘学洋……游戏通关,其中玩家江云停表现优异,将获得系统附赠特别奖励!祝大家游戏快乐!” 临着走出游戏的时候,江云停有些迟疑,他问道: “刘自景,还能复活吗?” “你可以用你的特别奖励让他在游戏里活着,只是在外面的世界,他就只是一个死人了。”申时风说道。 “那就让他活在游戏里,他求知心切,肯定也会选择做这样的角色,兴许以后,还能再见。” 他用了特别奖励,却没有亲眼见证成功在游戏里复活的刘自景是什么样子。 “我一直以为我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有遗憾。” “是人的话,怎么可能没有遗憾,这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只是,既然知道了遗憾有多难受,以后,就不要再让自己后悔了。” “你也有遗憾?是什么?”江云停问。 “有啊,遗憾没能早一点找到你……” 最后,只有江云停一个人出去了,申时风跟他商量着在系统内部探探线索,外面的那些怀疑就先交给江云停,他会尽快回来。 江云停醒来的时候,还是在医院里,手上挂着葡萄糖输液,林翳就趴在他身边躺着打瞌睡。 “林翳。”他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还好林翳睡得不深,一听到声儿就醒了: “哎,你醒了,对了,你家那位他有事儿,跟我打了通电话就离开了,说是过几天回来找你。” 这是为了串开中间他消失的几天找的借口,就冲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默契也不用多想。 江云停点了点头,看了眼头顶上挂的输液瓶。 “哎我说你这小破身体真的也太弱鸡了,都晕几回了,你干脆就别在家住了,直接搬来医院得了,省得我三天两头家里医院来回跑。” 林翳这个碎嘴子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江云停理亏,不跟他一般见识,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问:“邢柯呢?” “小邢啊,他前两天出差,昨天才回来,就说一会儿来看你呢,应该快到了,你们也是,怎么一个个的都忙的跟狗一样,三天两头见不着人,你这躺这儿也多亏是我了。” “林翳,谢了。”江云停说过的人话很少,不过这次游戏里经历过刘自景的事情后,他心态倒是真的有些细微变化了。 “哎别啊,你是吃错药了?操,你不会失忆了吧,我跟你一块儿快三十年我也没听过你说一句软话,你今儿这是怎么回事儿?”林翳惊讶得差点去找医生。 “没什么。”江云停瞥了他一眼。 “你要是真有什么,你可得说出来啊!”林翳脑子里天天地都能脑补出来一部故事会。 江云停真是说错话了,他真想自己打自己的脸挽回刚才那场口误。 “哎你别不说话啊——” “江哥!”听到这一声江云停有些愣,有那么一刹,他还以为是刘自景在游戏里叫他。 邢柯拎着水果和花直接走了进来,脸上洋着笑意,看样子,心情不错。 江云停点了点头:“邢柯,帮我找两个人。” “你说。”邢柯向来是不拒绝江云停的任何请求的。 “一个叫刘自景,应该去世不久,一个是这个人。”江云停拿过手机,点开了相册里拍的家里相框上的那张照片。 邢柯接过手机看了一眼:“你们不是在一张照片上吗,你不认识他?” 邢柯这样问着,惹得林翳的好奇心爆棚,连忙凑过去看了一眼:“等会!你不认识?” 江云停听到他这句也愣住了:“你认识?” 之前林翳对这张照片都没怎么在意,而且他也没问,他还以为他们之间不认识。 “你不会吧,你把他给忘了?” “你别拐弯,你先说他是谁。”江云停表情严肃。 “徐路阳啊,咱仨一块长大的,你忘啦!我他妈还以为你是伤心不提,我也就没怎么提过,搞了半天你他妈是忘了。” 江云停现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怎么了,现在在哪儿,我为什么会伤心到不提他?” 林翳一副你忘恩负义的模样看着江云停: “他死了,因为救你死的,你俩以前关系最好了,我也是后来才跟你们俩一块儿玩的。” “救我?”江云停其实现在有些侥幸,幸好这个人他们真的认识。 “意外车祸事故,他给你挡了,后来你因为这事儿愧疚难受,一直浑浑噩噩地混日子,一提起他你整个人就不对劲儿了,我们都挺担心怕你一直走不出来,不过后来,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开了的,反正就不提就没什么问题。” 江云停听到这里,又迅速地把手机翻了出来,点开了微信里的那条消息记录: “这个人呢,你认不认识?” 林翳接过手机,点开了那个人的头像和资料: “这个的话……这就是徐路阳!”他最后半句几乎是喊出来的。 一旁的邢柯吓了一跳,连江云停也心里咯噔一声。 既然徐路阳已经死了,那么这个号肯定不是他在用,已故的人是不会发消息的,只有利用故者的才会。 “徐路阳有没有什么亲人?”江云停问。 “好像没有,他经常一个人来找我们,死的时候还是他大伯替他办的葬礼,不过他大伯为人很好,应该不会开这种玩笑。” “你现在还能找到徐路阳的大伯吗?” “能的,这么多年他们家也没换地方。”林翳说道。 江云停听完就撩起了袖子,直接把手上的针头给拔了,惊的林翳顿时喊了一声: “你干嘛呢又!不好好养病,你又要上哪去!” “这样,邢柯你去帮我找一下刘自景这个人,我跟林翳去找徐路阳的大伯。” 他说着就已经躲开林翳扒拉他的手,套上了衣服。 “我的祖宗你就别一起折腾了,大不了我把人给你带来行不行?”林翳实在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病瞎胡闹。 “不行,我跟你一块儿去。”江云停态度很坚决。 他现在还不清楚那个在背后利用徐路阳的人是谁,也不确定是不是徐路阳的亲属就是这件事的幕后者,他还是得亲自去了问过才能判断一些事情。 “你怎么不听人话呢,你这都晕了几回了,万一又晕路上怎么办,再说了回头要是你家那位回来看见你状态更差了,那不只能找我的茬了嘛!”林翳态度也很坚决。 邢柯看他俩实在僵持实在里左右为难,只好打了个圆场说道: “林翳哥,江哥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去解决,你要是坚持不让他去,按照江哥的性子肯定是要偷着跑的,到时候真要是出了事儿我俩也发现不了,你还不如直接跟着他,看着他行动。” 几日不见,邢柯变机灵了许多。 江云停看着林翳,眼神表示非常赞同邢柯的说法,他真的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实在没办法了,也只能妥协:“您可真是我的祖宗。” “那刘自景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江云停冲邢柯说道。 邢柯点了点头:“哥,你跟我真的客气了。” 他们兵分两路,邢柯去拜托他的人际关系找刘自景去了,江云停则是跟着林翳去了他们小时候呆过的老家。 那是一个小县城,不大不小,环境空气也很好,山水相连,养一方人。 林翳他爸妈就住在老家生活,他们到的时候先回的他家。 他爸妈很热情,看着江云停跟看自己家亲孩子一样,一上来就夸模样又俊了,弄的江云停一通别扭。 所幸,老人家人很好,看到他俩一起回来,兴冲冲地去超市买了好多菜回来,说是要给他俩做顿好吃的。 江云停除了有些不习惯这种热情,还是觉得挺温馨的,顺带脑子里闪了一下申时风的那张脸。 直到吃饭的时候,林翳开口打听了徐路阳的事情: “妈,你还记得我和云停小时候一块儿玩的那个小伙伴儿徐路阳嘛?” 林母顿着筷子想了好一会儿,才有点眉目: “你说的是不是那个意外事故死的小阳,就咱对街上头的姓徐的那家的?” “对对对,就是他。” 林翳他爸突然打了个岔:“你问他做什么,他不是很早之前就没了嘛?” 大抵是这话听着让人觉得怪直接的,林翳他妈直接用胳膊肘子狠狠地撞了他一下,还立马笑着冲江云停说道: “云停啊,你叔他人轴的很,不会说话,你别在意啊。” 江云停笑了笑:“婶儿,我没在意。” 林母:“那就好,那就好,不过你们在我们这儿打听他干什么?” 林翳又接过话茬说:“不是打听他,是想去看看他大伯,也不知道他大伯现在还住没住这片儿。” 林母:“住着呢,人家又没上市里买房子,不住这儿还能住哪儿去。” 林翳冲江云停眨了眨眼睛:“行,那我们下午就去看看。” 林母:看看也好,行了,吃饭,云停,你怎么不吃菜,夹菜吃啊。”她说着又往江云停碗里夹了满满一碗菜,堆起来了都。 “我吃,我在吃,婶儿您也吃……” 吃过饭,他俩就按照原计划,上徐路阳他大伯的家里去了,还给人带了几瓶好白酒。 到的时候人没在,问了旁边的邻居说是出门去了,他俩就坐在楼梯道里等。 “你说,大伯能知道些什么吗?”林翳问。 “总要问问。”江云停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自从路阳死后,你跟他们家的关系就挺尴尬的,虽然赔了钱,也证明了是意外,但……你知道的,哪有人会那么坦然地接受这样的结果,所以他们对你也有些排斥,再接着你搬去了市里,这件事儿也就没再掀起什么大水花儿了。” “徐路阳是个什么样的人?”江云停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林翳也知道他之前忘了一些事情,也就没怎么计较,跟他解释道: “我第一次见到徐路阳的时候,他笑着跟你坐在公园的树荫底下,你不怎么喜欢说话,他就一个劲儿地说,你只要时不时的搭几句,他就特别高兴,跟个天真的小傻子一样…… 他看到我一个人玩儿挺可怜的,就把我拉着加入了你们两个人。 你性格一直都是不爱搭理人的性格,但是骨子里又重情重义,我开始挺喜欢徐路阳,就觉得你那样对他有些过分,到后面徐路阳替你跟我解释,我才试着慢慢地去接触你。 后来,我们在一块儿玩了五六年,第六年一块上高中的时候,出了那事儿,最后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我也挺难过的,但是相对于你那时候受的打击,我才发现,你跟徐路阳的感情其实是真的不用说对方就懂。 那之后,我也开始慢慢理解了、他说的你只是不善于表达的那些话。 后来,我陪着你又在这边呆了一两年,再之后我们就都到市里了。” 江云停听完,居然觉得这个徐路阳跟过去他的相处、有些像申时风现在跟他的模式。 “他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江云停问。 “你俩家里没都什么人,他看见了估计是觉得同病相怜,觉得亲近吧。”林翳瞥了他一眼。 “同病相怜……” 这时候,正好一个人拎着一包东西往楼梯道里走进来—— “大伯,您回来啦,还记得我们吗?”林翳一下起身,对着他大伯就是一顿热情。 “你们是……”他们现在都长大了,又不是小时候的样子,他大伯自然没认出来。 “我是对街那林翳啊,这是江云停。”他没有刻意去提徐路阳,是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 结果,他大伯一听见这两个名字,原本有些疑惑的脸色当时就有些变了: “你们来做什么?”虽然不是很差的态度,但也是足够客气了。 “大伯,我们过来是想问您点儿事儿,很重要的,不是故意要打扰您的。”林翳解释道。 他大伯抬头看了江云停一眼,又把视线落到了林翳脸上:“什么事情?” “大伯,这站在楼梯道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您看能不能……” 他说的太明显了,是个人都听的出来他想上人家屋子里的意思。 他大伯没说话,埋头转身就上了楼。 反正他也没拒绝,说明是同意了,林翳拉着江云停就跟了上去。 三个人进了屋子里,林翳直接把那带过来的白酒放在了门口的柜子上。 他大伯看都没看一眼,还给他们两个人倒了茶:“随便坐吧。” “谢谢大伯。”就着林翳的话,江云停也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你们这时候突然来我们家,是想问什么事情?” 他大伯开门见山,大有让江云停他们说完就滚的意思。 “徐……路阳还有什么亲戚吗?”江云停问。 他就算听了再多徐路阳跟他之间的往事也还是觉得,这个人对他来说就只是一个有些过往的陌生人。 所以开口那句,他是毫无感情地准备叫人家全名的。 但是碍于他大伯和林翳都觉得徐路阳跟他之间的关系太深,他话锋微微一顿,叫了他路阳。 他大伯抬头盯了江云停一眼:“有一个哥哥,常年在国外,这么多年也没回来过。” “他爸妈呢?”林翳问。 “他父母离婚后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这边的事情就再也没管过。” “近年,有没有人跟您打听过我?”江云停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没有。”他大伯回答的很干脆。 江云停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我们能进去路阳的房间看看吗?” 别说是他大伯了就算是林翳都觉得他这问的很突兀,再说人都走了多少年了,他现在房间还留没留着都说不定。 但是让他们都没有料到的是,他大伯同意了:“随你们。”他抬手指了指徐路阳的房间方向。 江云停说着他大伯的手指方向看过去—— 那里,是一扇紧闭的木门,不知道为什么,江云停心里突然冒出了些奇怪。 ☆、三月二十一 他起身走了过去,既然人家同意了,他就没必要再扭捏什么。 无论怎么说,徐路阳这个人对他来说,都只是一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他走到徐路阳房间的门口握住了门把手,林翳看着他那动作也跟着站到了他旁边。 江云停握紧把手推开了门,他大伯见状,并没有盯着他们的动向,起身就去了厨房忙活,像是真的随他们怎么样了。 房门打开,露出了房间里面的布置和装潢,还有满墙的贴画和动漫人物,角落里面放着一张床,一旁伸手就能碰到一个书柜。 “小时候你来的次数应该比我多得多,我后来只是跟着你们来过一两回,不过这里,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林翳跟着江云停走了进去,留了一道门缝。 江云停看了看墙上灌篮高手的海报,问道:“他很喜欢打篮球?” “算是吧,反正没见他打过几次。”林翳回答道。 他路过房间的那张床,径直走到了一旁的书柜前,时间过得太久,木头制的东西都留下了痕迹,原本的颜色褪了大半,成了一团枯黄。 那上面放了一本相册,几本漫画书夹着一个比较旧的笔记本。 他拿起那本相册直接翻了起来,让江云停心下一动的是,里面的照片全部都是他小时候的,而且几乎每一张旁边都站着徐路阳。 直到最后几页的相片里才慢慢出现了林翳的身影。 “还真是嫉妒啊,我之前都不知道你们俩还有本专属相册。”林翳在一旁差点没酸死。 “后面有你的。”江云停解释道。 “算了,这有什么好计较的,毕竟原本就是我后来加入你们俩的。”他晃悠到了一边坐下。 看着江云停放下了手中的相册,又拿起了柜子上面放的那个笔记本—— 一月二十日,晴: 今天我认识了一个xin朋友,他的名字叫江云ting。 这是很早之前写的笔记了,那个时候两个小屁孩儿字都还认不全,只能用拼音凑合。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又继续看了下去—— 一月二十一日,晴: 今天,我问云ting为什么我们没有爸爸妈妈yao,云ting说那样的大人只会kaolv自己。 一月二十二日,雪: 今天下雪了,我和云停去打雪zhang了,还有,我会写云停的名字了! 一月二十三日,雪: 今天还在下雪,大伯说云停生bing了,我xiang去看他…… 这样的内容一直持续了很久,除了林翳加入两个人的那天,徐路阳的日记里简单的提了一下,其他的几乎全都是和江云停相关的。 日记一直记到初中就没有了,后面空了很大一块,直到高中的时候,他才又开始记了起来。 三月十五日,晴: 文理分班,我和云停还在一个班,幸好。 三月十六日,晴: 云停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点儿都没变,依旧是不喜欢说话、不喜欢笑,不过,他对我很好。 三月十七日,晴: 又是一个晴天,我和云停一直都喜欢晴天,因为雨天呆在家,两个人就没办法一直呆在一块儿。 三月十八日,晴: 云停他可能不知道,我其实是最希望他能一直快乐下去的人了。 三月十九日,晴: 最近班里的人都在说谁喜欢谁,我觉得他们真的很无聊,光喜欢又不能一直在一起,我跟云停两个人从小到大都在一块儿,以后也不会分开,比起喜欢,难道不是在一起更重要吗。 三月二十日,雨: 下雨了,虽然讨厌雨天,但是能跟云停打一把伞,总觉得也没那么糟糕。 明天放假,我跟云停林翳说好了一块儿出去玩,希望明天,不要再下雨。 看到一个人的日记里记的全都是自己的东西,无论那个人对自己来说是不是陌生人,被记在日记里的那个人、肯定都会心里有些波动。 更何况,这还是一本已故者的日记。 “怎么了?”林翳看到他表情不对,就出声问了一句。 江云停在想日记里三月十九号的那篇,总觉得很不对劲:“你过来看一下。” 林翳走去接过日记本看了起来,也跟江云停一样,他越看他脸上的表情越不对。 直到看完最后一篇二十号的那则话,他才吐出了口气:“这………路阳他,是喜欢你吧。”他这不是疑问句。 江云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心里挺复杂的,毕竟一个逝者埋藏多年的感情现在被忘了过去的当事人翻出来,怎么说,都有些难以言喻。 如果他还记得,可能会坐这儿抽一根他从来没有抽过的烟。 可是他现在,脑子里只有申时风那双深邃的眼睛。 他甩开那种复杂的感觉,问道:“三月二十一日,你们出去了吗?” 又是三月二十一里,日记到三月二十一日戛然而止,江云停心里的猜测跟怪圈一样把他围在里面死死地困住着他。 他提到三月二十一日那天时,林翳的脸色忽然变了一下,默了片刻才沉声回答道: “出去了,事故也是在那天发生的。” 江云停忽然被什么砸中了一样,心跳忽然迅速地加快,久违的耳鸣声又如同洪水一样向他袭来。 三月二十一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刚才看这间房间的门和进房间里看到的布置时心里会觉得奇怪了。 这里如果再黑、破旧再一些,除去那些装饰物和摆件,就跟第一个游戏里的那个房间的场景一模一样。 他后知后觉,想到这里的时候就突然冲了出去。 他跑到厨房里,却发现厨房里一个人也没有,找遍了屋子里的每一个房间角落,发现都没有人。 连林翳都觉得很奇怪:“你刚才是猜到了人会不见,所以才跑出来?可……他大伯会去哪里?” 现在江云停基本可以确定,这个游戏系统和一切连起来在背后捣鬼的人,就是徐路阳他哥了,那个所有人都说一直呆在国外的人。 而且,徐路阳死的时候,他肯定是没有任何消息地就回来了,不仅看到了这些照片和日记,也知道了徐路阳对江云停这个人的心思。 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有多深没有人知道,但是,他自从回来可能就已经在偷偷谋划、报复那个本该死掉的江云停了。 但是,如果真的只是这样一场复仇的话,那在那之前为什么把申时风也牵扯进来了? 三月二十一这个他跟申时风遇到的日子,还有林翳说的,那个让他彻底想开了、不再纠结过去活在愧疚里的那个原因。 “你在想什么?”林翳看他半天不说话,有些担心。 其实江云停来这里的原因,他并不知道,但是既然是江云停主动提起了过去,肯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那条用着徐路阳的号编辑的消息,他总觉得可能事情比现在的局面更复杂。 “先回去,这件事我到时候再跟你细说。”虽然他现在这样说的,但是到时候是到哪个时候,他具体也没提。 不过他都有和盘托出的打算了,林翳也不怎么计较。 “回市里吧。” 他俩自己开车,连夜又赶回了市里,回到家里,邢柯已经在等着了。 他那人际关系还真是挺实用的,半天时间人就找到了,还顺便打听了举行葬礼的地址。 虽然事情办了,但是邢柯还是好奇这背后的原因,按理说如果江云停现实世界里认识这个叫刘自景的人话,就不会特地麻烦他去找了。 所以说,这个人只有可能是游戏里遇到的。 但是江云停一向是个不怎么好接近也不爱跟别人接触的人,为什么会认识这样一个玩家,而且还让这个玩家死在了游戏里? “江哥,这个刘自景他是游戏里你认识的玩家?”邢柯就直接问了。 江云停点了点头,没过多解释。 “这次你们进去的游戏很难吗?”他又问道。 “隐藏的规则很多,他是因为我走的。”江云停抬头望了他一眼。 “什么游戏,什么玩家?还有隐藏游戏规则?”林翳在一旁听的满头雾水。 邢柯看了江云停一眼,见他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自己开了口: “林哥,这个事情很复杂,我们以后再跟你解释。” 都说以后解释,这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江云停忽然起了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累了?”林翳问。 “睡一觉,明早去参加葬礼。”他说完就关上了房门,也没有管家里剩下两个人的去留问题。 “林翳哥,你们今天去有什么发现吗?”邢柯实在好奇的很。 “云停应该是发现了些东西,但是他也没跟我细说。” 这说了就等于没说,邢柯听着就没了兴致,直接自己在沙发上找了个地方窝着了…… 第二天一早,江云停就打开了房门,弄出来的细微响动惊醒了在沙发窝了大半夜的邢柯。 “江哥,你起来啦,我跟你一块去吧。”他说着就站起了身,回自己隔壁家里洗漱去了。 他离开后没多久,林翳也醒了:“怎么都起来了?” 江云停没怎么搭理他。 最后出门的时候,他仨一块儿去的。 刘自景的葬礼上人很多,亲友应该是都去了,江云停想了想他那性子,觉得也理所当然。 走了一整套丧礼的流程,邢柯并没有看到刘自景的样子,说到底还是有些遗憾。 葬礼结束,他们就回去了。 林翳公司临时有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他就先过去了,也算是给江云停他们留下了空间。 “江哥,你怎么突然查起外面的事情来了?” 他确实挺好奇的,但是他也知道江云停一直做的事情肯定都是有什么很重要的理由。 “外面的事情和里面的系统有关。” 听到这里,邢柯突然有些激动,既然两者有踪迹可寻,是不是说明里面的世界是可以被解决的: “那你现在有什么线索了吗?” 江云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直接告诉他了: “这是个给我设的局,如果没错的话,如今已经是第二次了,至于上一次……”是申时风救的他。 “设的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外面的人可以编造出一个系统出来,甚至把外面的人都弄进去。 “我也不清楚,又或许……”又或许,这只是一个假象。 “又或许什么?”邢柯接着问道。 “没什么,等申时风回来再说。” “那是这个局跟你给我看的那张照片上的人有关?”他指的是徐路阳。 江云停点了点头:“是他哥。” “那现在能找到这个人问清楚吗?” 邢柯心里也很想找到根源,至于这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终点的游戏,体会生死之间的感觉他也很厌恶,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把自己的命当做玩笑一样的地方。 “我还没有这个人的消息,如果可以的话,这两天麻烦你帮我查查。”江云停说道。 “没问题。”他点头一口就答应了,反正查人这事儿他在行。 不过,还有一件事儿他其实特别想问,就是关于白天葬礼的主人公刘自景的。 据他所知,江云停真的不会是一个主动问起别人的人,除了申时风是个例外。 而且单单是输给申时风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这次不一样。 这次按照时间来算的话,他们大概只在游戏里呆了两天。 区区两天江云停怎么会对一个刚认识的人那么在意,而且看江云停在葬礼上的样子,他甚至有些落寞。 “江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邢柯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你问。”江云停没有拒绝。 “你和刘自景关系很好吗?” 这个问题其实江云停答不上来,除了申时风,他跟谁的关系他都没办法去用语言形容。 虽然这些人都跟他有接触有摩擦,但是更多时候,他有种感觉像是自己一个人在一个空荡荡的世界行走。 先前是只有他一个人,后来就多了申时风。 “他跟你一样。”邢柯听到这里愣了一下。 “什么?”跟他一样?跟他一样是什么意思? “他也叫我江哥。” 他很聪明,有些话不用多说就能明白,还能跟江云停配合默契,他也很有担当,除了他自己没办法控制的事件,其他人他都很好地引导了。 这些话,江云停是在心里说的,不知道时候时候起,他也觉得他应该顾及身边人是怎么想的。 正比如说,邢柯如果听到这些会不会难受。 但是,刘自景和他,从来都是不一样的,没有理由非要争个高低,再说了,他也不想再有遗憾了。 “这样啊。”邢柯其实已经放下了心,从江云停跟他解释的那一刻起。 他笑了笑,有些释怀。 以前的江云停从来不会计较那么多,从来也不会在意他那些有用没用的问答。 现在这样有些人情味的江云停,他开始有些觉得他没那么远了。 “对了哥,还有一个事情,忘了告诉你。之前有一个叫做路微微的女生一直在找你,我自从上次找到你之后就把你的信息加密了,所以她一直只能找到我这儿,这么久以来她总是在跟我打探你的消息,我之前想问来着,但是给忙忘了。”他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事儿。 江云停愣了一下,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终于有点印象:“我在第二个游戏里遇到的玩家。” “那要不要给她说你的地址?”邢柯又问。 “不用了,你告诉她我很忙就行。”这已经是很明显的拒绝了。 邢柯点了点头毫无异议,这种一次两次找上门的事情,光他一个人就行了,再多来几个真会把他江哥这里变成避难所的。 就是可怜了路微微小同志的一片芳心,好不容易出了头,就被人毫不留情地给掐了。 聊完了这些,他俩也没什么要交代的事情,差不多休息的时候邢柯就回自己家了,江云停也没再多说后面接着他们会干什么。 等到屋子里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忽然抬起了一直垂着的脑袋,仔细盯着家里的布置看了一圈,甚至下了沙发,围着转了一趟。 转完之后他又窝在了沙发上发呆,说实话,他压根儿没想过这会是一个由他小时候的玩伴引来的事件。 徐路阳这个名字熟悉又陌生,他没有一点儿印象,甚至是家里也只有那样一张照片,但是读到他那样纯真地不掺一点儿假的感情时,江云停心里还是有些发酸。 发酸的很大成分是因为他猛然想到了申时风。 三月二十一,是徐路阳的忌日,也是江云停遇见申时风的样子。 如果说,这是个特定的日期的话,那么江云停只能猜测,先前让过去的他放下关于徐路阳的那段记忆的原因,可能不单单只是一个念头,更有可能只是一个人。 而那个人,是他三月二十一日在徐路阳忌日的那天遇到的申时风。 所以,申时风才会被牵扯进来。 他之前说过的三月二十一是他进游戏系统的那个时间,可能跟他们两个人混淆了一段记忆有关,或许两个人的记忆内容都没有错,只是他跟申时风第一次见面地点变了。 而那个地点,肯定是在游戏外面的世界。 ☆、过往 又是一夜过去,奇怪的是,这次他们进入游戏之间的宽限时间格外长。 都已经过了两天了,他们两个人之中谁也没有再进入新的游戏。 一开始江云停只是起了疑,但是并没有戳穿,邢柯对于这种情况当然是喜闻乐见的,不用去游戏里送命,他高兴还来不及。 不过他办事效率是真心不错,江云停自从跟他提过徐路阳他那亲哥的事情,他第二天就去查了。 这一查还真叫他查出些眉目来。 徐路阳他哥叫徐皓,早年一直在国外留学,毕业之后也留在了本地工作。 他们父母的感情不怎么好,所以产生不可调节的矛盾也特别多。 后来也是因为家庭关系的原因,让他一声不吭地就跑去了国外,忽略了很久他的这个亲弟弟。 等到他后来想起来从国外赶回来的时候,徐路阳人已经没了。 跟江云停想的一模一样,办完徐路阳的丧事之后,他人并没有急着回国外。 而是先在他大伯家住了一段日子,临走时还给了他大伯一笔钱做封口费。 再然后,他就自己一个人离开了那个小县城。 但是他具体去了哪也没人知道,他为人还是挺谨慎的,去过的地方基本都被抹掉了痕迹,邢柯动用了一大半关系才找到那么点可用的信息。 深查无果后,他又回到了江云停家里:“江哥,现在我们怎么办?” 现在的线索已经足够了,但是就是卡在嫌疑人这里,如果人找不到,那么他们之前的所有推测都没有用。 “等着。”江云停拿着第一个游戏场景的那张图片说道。 上次察觉不对劲儿之后,他就把这张图给打印了出来,每天摸一遍,心里的情绪都会发生些变化。 “等着?”这得等到什么时候,那线索人物也不会主动出来让他们逮住啊。 “他会出来。”江云停肯定道。 “为什么?”虽说邢柯对江云停的信任从始到终,但是都到这时候了,他不知道的信息太多,也有些没底。 如果说那徐皓真的能主动出来找他们的话,又为什么先前会做好让他们找不到他的踪迹的准备呢? “他一直在等我查清楚真相,达到他的目的了之后,他肯定会出来在我面前炫耀。” 炫耀那种把人命当做游戏一样轻而易举的感觉。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邢柯问。 江云停也在想,如果说徐皓只是为了给徐路阳报仇,最好的办法应该就是直接杀了他。 但是如今他不仅让他活了下来,还引导他查清了背后的事情,这是为什么? 邢柯看江云停一直不说话,就没再打算多问,正准备起身的时候江云停突然蹦出来一个人名—— “申时风!” “风哥怎么了?”邢柯看他脸色已经变了,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儿。 “你距离上次从游戏里出来已经第三天了,这次期限为什么会那么长。” 江云停皱着眉头,身侧的手已经有些发抖,有些猜测,他不敢想,但是又没办法不想。 “我之前也觉得奇怪来着,但是这种现象也不是不可能发生。”他抱着侥幸说道。 自己安慰自己也确实比任何怀疑都要来的更安稳一些。 江云停没有说话,可能别人的感觉跟他不一样,但是他太清楚他的直觉能带来的影响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次的局不止针对他一个人,更可能早在一开始就把申时风也考虑了进去。 目的就是为了,让上一次的系统bug的侥幸不再出现。 “你可以离开了。”江云停没有征兆地下了驱逐令。 邢柯知道江云停有自己的思量,别人再劝也没什么用,没再多说,起身就走出了江云停的家。 这一晚,不怎么太平,江云停几乎没怎么睡着,直到后半夜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地有了困意,只是睡着睡着就做了个梦—— “欢迎玩家江云停进入游戏世界,新的旅程新的冒险,游戏正式开始,预祝玩家,成功通关玩得开心!” 熟悉的系统声音在耳边响起,江云停心里顿时一松,那种紧绷了几天的慌乱立马就得到了一丝释放,他像鱼见到水一样地喘了口气。 这还是他头一次进入游戏,会觉得侥幸。 眼前出现了一座昏暗的医院,破旧的灯管和大门在风中摇摇欲坠。 这次的设定和往常的都不一样,江云停进入场景一楼大厅的时候,没有遇到一个玩家。 仿佛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这次,申时风并没有先过来找他,偌大的医院大厅里除了冷清冰凉的空气,就只剩下他每走一步,都成功在空荡的大厅里带起回响的脚步声。 他无法坐以待毙,他顺着一楼的楼梯道往上走,直到走到了二楼停了一会儿。 二楼还是一个人也没有,除了一些破旧的医疗设备在各自的位置上保持着场景,连空气都和一楼一模一样的冷清。 紧接着他又去了三楼、四楼、五楼…… 直到走到医院大楼的天台,他心底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如同毒药一样地引着他过去。 眼前慢慢开始变得宽阔起来,他看到了鳞次栉比的高楼和车水马龙的景象,还看到了一个人的背影。 其实他应该觉得很奇怪并且止步。 因为每个游戏世界里除了一个固定的场景,其他的地方应该都只是一团黑雾笼罩着的空地才对。 但是这里,他看到了不属于设定的东西。 可惜那个背影对他的引诱力、已经让他失去了判断场景的能力。 “申时风。”他冲着那背影喊到。 那背影听到他的声音慢慢转了过来,露出了那张熟悉的面容。 只不过,他的眼睛没有了神,深邃的眼角揽住了暗蓝色的汪洋,那里没有再装着江云停的影子,只藏随时可以吞没一切的杀机。 “时风,你过来。”江云停快步朝他走了几步。 申时风并没有听他的话,而是停在原地,冲他诡异地笑了笑:“我给你讲段故事。” 江云停突然顿住,看着他嘴角的弧度,感觉有些陌生—— 二零一九年三月二十一日那天,我开着车路过了一家德克士。 因为当天忙着工作忘了吃晚饭,我就在路边停下进去买了一些吃的,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停车的马路边上坐着一个年轻人。 他长得很帅,是那种刻薄面相又有点斯文败类风情的感觉。 不过他怀里抱着酒、手里夹着支香烟,颓废的模样把自己天生的气质给折扣了一半,斯文败类的感觉更重了,不过也十分惹人怜惜。 当时是晚上十点,不早也不晚,来往的行人和车辆都很多,他就是再在那坐个一两个小时也很安全。 我拿着东西越过他直接上了车。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我没有立刻开车回家,我就那么边喝着咖啡边盯着他看了大半个小时。 他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抽了五根烟灌了一整瓶酒,中间被烟给呛到就拿酒填嗓子,边咳边抽。 直到咳的直不起腰来了才稍微停片刻,好点了就又开始抽。 看他那副样子,也不像是个会抽烟的,喝酒也是生灌,纯属是在折磨他自个儿。 街上路过的行人很容易就能注意到他,但是没有人上去管。 三月的天气不算太热,一到晚上刮的风也都还是凉的,谁都要赶着匆匆回家,就他一个人仿佛要在大晚上的马路牙子上、一坐坐到地老天荒。 我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但想必肯定是折磨内心的事儿。 不然,那样一个人不会废到丢弃自己。 车里的温度比外面暖和,我看他夹着烟的手指都有些不灵活,应该是已经冻僵了。 我平时不喜欢多管闲事,但是今天这个是个例外。 可能他比较合我眼缘,我下了车,并且把刚才余下的最后一个汉堡递到了他的面前。 近距离看,他长得其实比我远看要帅的多。 抬眼的瞬间,刻薄又慵懒的眼皮勾勒出好看的眼尾和眼廓,五官还很立体,要是再搭上一副银色镜框…… “汉堡。”他虽然抬了抬眼,但是并没有接过东西,片刻之间,又把眼帘给垂了下去。 他抖了抖手指,有些僵硬地夹起了那支烟,凑到嘴边重重地吸了一口,接着又吐出了一连串的烟圈。 大抵是这一下又超过了嗓子和肺部的负荷,他再次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我很想上去帮他一把,但是……到底有些唐突。 我听到那种肺部和嗓子快要撕裂开的声音,感觉不怎么好。 看着他的侧脸,除了有一些咳嗽中痛苦的神情,“刻薄”地再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他又边咳边扬起脖颈灌了一口酒。 这回他那严重的咳嗽并没有像我想的一样被止住,而是情况变得更加严重,他接着猛烈咳嗽几声之后,直接咳出了血。 我都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多管闲事,这时候肯定是有些紧张的,于是,我开口对他说了第二句话:“你应该去医院看看。” 他这次跟先前一样,也可以说是比先前更冷漠。 他基本没怎么搭理我,又继续抽起了烟,抽一口就咳,一咳就带着血。 大抵是我好奇心太重,我当时其实挺想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所以我在他那样冷淡对待我两次之后,我依旧没有离开,反而淡定地在他旁边坐下了。 他也不在意我做什么,依旧在一旁死命的咳嗽,我听那声音甚至一度觉得他活不长了。 直到…那刺耳的咳嗽声在我身旁戛然而止,他倒在了我身上。 我当时看着车水马龙,顿时觉得他有些可惜。 我送他去了医院,医生说主要烟酒不节制造成的肺部发炎,还有饮食作息不规律导致的胃炎,还有大大小小许多的问题… 总而言之,就是一副快挂了的身体。 我把人带来医院总不能一走了之,放心不下还是守了他一夜。 第二天工作上有事我就先赶去公司了,临走的时候在病房柜子上和护士站留了个电话。 当天晚上我忙到十点多的时候,接到一通电话。 不是他打来的,我隐隐有些失落。 电话是医生打的,医生说他醒来后情绪不怎么稳定,自己拔了针头就想出医院,他们怎么拦都没用。 最后还是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才让他冷静下来睡了过去。 其实我没有理由再管他了,我当时做完手里的工作就赶去了医院,想着说要到了他家人电话,跟他家人联系上我就再也不管了。 但是,我去的时候他已经睡的很沉了,轻微的动静也没惊醒他,大抵是是因为镇定剂的药效发挥了作用。 不过看他那样子,也是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的。 我心里又把自己给说服了过去,再次在他的病房里守了他一夜。 头天把工作差不多都做完了,我第二天也不用急着去上班,就在病房里等着他醒过来,这样我也好联系他家里人过来。 中午他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迷糊,发现自己还在医院里顿时就有些不耐烦。 我想着防着他自己拔针头总没错,结果还真的就让我逮着了。 于是我跟他说了第三句话:“你得输完液,拔了又要重新扎针,你应该不想再挨一次镇定剂。”区区两句话威胁意味都快要溢出来了。 他虽然还是不说话,但好歹没再乱动想要拔针了。 “你家里人电话多少,我联系他们过来。”我冲他问道。 这不仅是提议,也是对我自己和对他负责。 我手上拿着手机点开了按键盘,但是我心里其实没有什么底,感觉他应该还是不会说什么。 正当我打算把手机递给他让他自己打电话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话了:“我家里没人。” 他的音色偏淡,比较冷清,和‘刻薄’的长相相得益彰,因为生病的缘故微微带了些沙哑。 他说,他家里没人,我不知道这意思是他家里的人都忙着工作没空管他,还是他家里的人都不在世上了。 “他们很忙?”我为了确认,所以又问了一句。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看着我的眼睛,没有一丝情绪地说道:“死了。”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形容我的感觉,总之对他的可惜多于同情,甚至还有些复杂。 他说完这两个字后,就把头转了回去,低头看着手上的针管,发白的脸色有些失真。 我看着他的侧脸,道了一个比较迟钝的歉:“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他没有表情,扭头看着窗外,漠然地说:“打完针我就会走,欠你的钱我两天之内还你。” 我其实不怎么喜欢这种接受帮助的人,一脸冷淡甚至还不情不愿的跟我讲接受帮助过程的后续事件。 这很像是在‘大发慈悲’地通知我一样。 虽然这个意外是我先越了界,但是没有会乐意面对这样的局面。 赶快一拍两散吧。 我当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但是这样的洒脱只持续到了傍晚他被噩梦惊醒的时候。 他吓的满头大汗,惊慌地抓紧了身上的被单,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一样。 大概过了几秒钟之后,他缓过神来开始大口喘着气,像是呼吸困难一样立马又咳嗽了起来。 他一咳就见血,虽然我见到过几次,但是听着那股刺耳的声音又亲眼看到几抹鲜红,到底还是会有些不忍。 我上前去按床头的紧急呼叫器,却恍然瞥见他眼角上的笑意。 说实话,我愣了一下,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笑,而且,笑的还让人有些心疼。 等我我回过神的时候,医生已经到了病房,他的咳嗽也成功止住了。 我看着他还算安静的闭着眼睛的侧脸,我忽然狠不下心了。 我心想:要是真的一拍两散,这不就是把人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后,又给扔回去的典例嘛。 而且,看他那副样子,也不在乎自己的命。 我知道他没睡着:“住几天院,我自愿请你住的,你要是是在难受,也等养好了再折腾。” 不是我说话难听,是我怀疑他压根儿就只听得下去这种形式的。 他闭着眼,挨了半天才问我原因:“为什么?” 我估计他可能以为我脑子有问题,钱多的没地方花。 被人误会成这样其实我也挺后悔的,原本那天晚上,只要我拿着东西上车就回家,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儿了。 “就当我钱多的没处花。”我顺从了这个、比较符合我在他脑子里人设的理由。 他听完就再没说过话,也可能是在心里想着我脑子真的有问题。 总之,这出“见色起意”的开头美好地像是一部偶像剧,中间烂的就如同编剧忽然不想好好干了,打算自毁前程。 之后,我又在医院照顾了他几天,白花花的银子如流水,我就那么免费地请了一个陌生帅哥住了几天院。 临走的时候,他什么话也没说,只记了一个我的电话,就毫无感情地转身迈步、让我看了一路他的背影。 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街口,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些单调。 他就好像是打破平衡的一个调味剂,突如其来地就给我的生活染上了他的一点味道。 我本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心里还觉得很可惜,但是,我没料到我跟他的缘分并不止于此。 几天后,我又在下班的一个晚上遇见了他。 ☆、注定(结局) 大抵有些人的相遇就是命中注定,我第二次遇见他时,依旧是一个下班忙完没吃午饭的晚上。 还是那家德克士,还是那块马路牙子,还是那个坐姿,就连手里拿的烟酒牌子都和那天的一模一样。 我才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就妥帖地向天意投了降。 抛开德克士的“勾引”,我一下车就直接坐到了他边儿上。 他倒是没有想到是我,察觉身边多了个身影,就用余光扫了一眼,这一扫,没想到还是个熟人。 “怎么又坐这里来了?”我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 他又看了我一眼:“钱我已经还了。” 我当然知道他还了,他出院之后没多久就给我账户转了钱,我当时还想着他这是铁了心要跟我撇清一切关系。 但是没想到,挡不住缘分来的巧,今儿两个人又在这儿遇到了。 “医生说你再继续抽烟的话,会对肺部造成很大伤害。” 这话,医生也对他那么说过,看这样子,他也没听进去。 他没说话,又咂了一口,吐出一转烟圈,潇洒的不得了。 “我说,你为什么非得这么对待自个儿呢?” 我是很认真的在发问,他却一脸“关你屁事”的样子。 说实话,我很想揍他,但是看着他那副快挂了的身体,我又有些不忍。 于是,我过去把他手里的烟给掐了—— 他皱着眉头一啧,飞速瞪了我一眼,大抵是觉得我脑子本来就有病,所以就没跟我计较。 掏了掏怀里又拿出来了半包没吃完的,从里面抽了一根,就要点上火的时候再一次让我给截了。 他这回终于把我当回事,皱着眉头足足瞪了我有五秒:“你他妈有病?”他骂道。 “你他妈才有病呢!”我骂了回去。 再说了,医生都说了他确实有病。 他应该是没有想到我还能骂回来,也没什么精神跟我动手,捏着剩下的半包烟就打算换个地方坐。 “你回来。”我一把拽住他,没让他走成。 “你到底有什么事?”他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你这命好歹是我给你捡回来的半条,你能不能别糟践了?” 好吧,我其实就是看不过去他这么对待自个儿的身体。 不知道这话触到他什么点了,他没再打算离开,红着眼眶重新坐了下来。 “本来也是捡回来的。”他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我没怎么听清,就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他又不说话了,低着头,只有手指在不停地抖。 我突然有些心疼,也没再问了,然后就陪着他在那坐了两个钟头。 我俩手脚都冻的发僵,过路的行人看我俩跟看俩傻子一样,大半夜了也不能一直这么坐下去。 “走。”我对他说道。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眶有些微红,红血丝缠着眼球顿时沧桑了一大截。 “去我家。”并不排除如果我不管他,他就会在这里坐一整晚的可能性。 他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妥协,又是一副觉得我脑子有病的样子,不想搭理我。 后来,还是我强行给他拉车上去的。 总之,第一次两个人一起回我家非常不愉快,我俩还差点在路上打起来,碍着他武力值不太好的缘故,我倒是没花太大力气。 再后来,他在我家住了一段时间,状态好了不少。 他也不是自愿的,就是跑了一次又被我在那马路牙子上找到的后,就懒得折腾了。 那期间的每天晚上,我都会问他以前发生过什么,他开始就是闭口不言、半句也不愿意透露。 后来过了一段日子,大概是被我磨的没了脾气,就说了一点出来。 虽然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总算是弄明白了他自暴自弃的原因—— 他朋友因为救他死了,所以他心里愧疚自责。 但我想,他那位朋友肯定是想让他好好活下去。 慢慢地相处,他状态开始转好,和我聊的也越来越多,而我,也越来越喜欢他。 这出“见色起意”终究还是越陷越深。 明白自己的感觉之后,我就开始追他,他也不怎么抵触,没多久,我们就在一起了。 明确关系的第一天,我送了他一副银色镜框的眼镜,他很喜欢,那之后无论到哪里都不忘要随身带着。 我们很好,以至于之后每年的三月二十一日那天,他都没那么难过了。 平静又美好的日子让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很好的过下去。 直到两年后的三月二十一那天,我们的意识被迫进入了一个游戏系统里。 那系统很邪门,里面有很多设定的游戏,我们一路摸索才慢慢找到了些窍门。 虽然遭遇这些让人很难往好处想,不过那时候和他在一块,又总觉得没那么糟。 我们通关了很多次,但是每次出来之后没几天都会再进去,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所以后来,我们开始不断找着出去的办法。 这个过程并不怎么顺利,有些关卡的隐藏条件一旦触发就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 我们先前互相都有交代过,危急时刻一定先保自己。 但是我没有料到的事,这个游戏原来是一个杀局。 他后来受了很严重的伤,不及时送出去就有可能死在系统里,我强制破关终于送他去了医院。 之后,因为破坏了系统的设定作为处罚,我就被留在了系统里,并被系统意识清除了一部分记忆。 所幸,我还记得他。 后来,再一次遇见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但是他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 这个故事到这里之后的事情,就不用再讲了。 江云停看着眼前熟悉又带丝陌生的申时风,忽然心里泛酸,眼眶一刹就红了。 “我想起来了,时风。”他苦笑了笑,掩着心里的波澜。 申时风讲的,就是他们两个人过去发生的事情。 不过他现在才想起来,感觉有些迟,却又庆幸极了还能再想起来。 “时风,你过来。”他冲申时风唤道。 申时风轻轻摇了摇头:“云停,这是第二个局。” 他站在天台边缘,直直地看着江云停,眼神里有些可惜。 “我知道这是第二个局,我也已经知道幕后的人是谁了,我们现在可以一起回家。”他有些急切。 申时风听完没有感到高兴,只摇了摇头:“云停,这个局破不了的。” “不会的,我知道怎么破,你过来,你过来我们一起出去。”他伸着手,朝着申时风慢慢走了过去。 “云停,我累了。” 他终于面上有了笑意,却没有接过江云停的手,而是毫不犹豫地从天台上倒了下去—— “申时风!” 江云停被噩梦惊醒,汗水打湿了衣服领口,他红着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耳边的轰鸣声像是催命一样的不断撞击着他的神经,心脏被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狠狠揪住,他终于忍不住地用手捂住了眼睛…… 后半夜,他再没睡着,坐在床上把和申时风遇到的所有事情来来回回地想了好几遍。 直到天亮,他整个人都还是木的。 中午,邢柯急冲冲地跑到了他家里来,敲开了他的房门: “江哥,徐皓的信息我找到了!之前那个在论坛回复我的人,就是他,他一直都在关注着我们的动向!” 江云停大抵已经猜到了,如果没错的话,接下来他会接到一通电话—— 他才想着,手机就来了一通陌生电话。 他和对方都没有急着先说话,但是没过多久,忽然的笑声就响在了耳边,他握着手指微微有些发抖。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电话那边的男人说道。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来几分高兴。 “我要怎么做,他才会回来?”江云停问。 他虽然在问,却已经是接近乞求的语气了。 电话对面的人又笑了,笑的有些幸灾乐祸,听得出来是真的开心: “回来?他可是自愿替的你,这自愿的意思你难道不明白?” 所以,申时风最后的话,只是在骗他而已。 他说的往系统更深处探查,分头找线索,不过都是支开他的借口。 他一早就知道,这是个只能一个人活着出去的死局,他一早就在编着套引江云停自己误导自己进去。 他一早,就给江云停选择好了生路,一早,就决定自己留下了。 “为什么这么恨我?”他声音都在发颤,手指骨节已经捏的泛青。 “路阳他为你而死,你怎么能轻易就忘了,你原本就应该记着这些赎不清的罪,记个一辈子才对得起他,如今,牵扯到不相干的人,也是你自找的,那个叫申时风,回不来了。” 江云停从未觉得自己真的手足无措过,但是电话那头冰冷的机械女声传来后,他才觉得,他整个人好像都完了。 心底最疼的地方被刀子剜的破皮烂肉、鲜血直流,却掉不下来一滴眼泪,他麻木地忘记了喘气,整个人好像逃去了另一个世界。 “江哥!江哥!”邢柯喊的很大声,江云停听到了,却不想回答。 他瘫坐在房间门口的地板上,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现在是在哪儿。 邢柯看他那反应,大概也知道是谁出事儿了,不敢多问,就一直守在他身边。 之后的几天,谁也没有再成功进入过游戏系统。 也就是说,这个游戏世界,算是成功地关闭了。 江云停的生活也只剩下每天睡觉的日子,身边的人都还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没精神,总想拉他去医院躺着修养。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试了多少次进入游戏系统,每一次都失败,失败了再继续。 直到再也睡不着,怎么也睡不着。 邢柯守着他的时候也时常会跟他说说话,见他没一直睡着了,就说的多了。 后来的一天上午趁着林翳去公司,就换他来守着了:“哥,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其实,我只是想睡觉。” 江云停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甚至对话都是很正常的,除了整个人精神有些不好,也没有什么不大对劲儿的地方。 “哥,你多出去走走吧。” 他想着外面有更多的人,总有一天,记忆被人潮和时间海浪冲淡之后,总会好的。 “好。”他答应了,答应的很干脆。 当天晚上他真的出去了,他出门往之前他和申时风第一次遇见的那个马路牙子那儿走了一圈。 一路带着笑,看不出有什么不高兴的。 溜了一圈回来后,买了一瓶安眠药,他其实,真的只是想睡觉。 时间长了,又在一天早上叫林翳发现他食用安眠药过量,被送进了医院。 他之前就一顿折腾,身体肯定经不住。 林翳当初危言耸听的话,也一语成谶。 洗胃的时候江云停迷迷糊糊地是觉得他好像看到了申时风,只是等他还没来得及睁大眼睛看清楚,眼前模糊的景象就就碎成了黑漆漆的影子。 接着,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再一次有意识的时候,他感觉,他在一个特别黑特别黑的地方里游荡。 那里,他踩不到实地,他看不见前面的路,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他游荡了很久很久,但是没有一个人过来,他忘了他自己是谁,却记得,一个叫申时风的名字。 ☆、尾声 “云停,云停?你醒了?”这是申时风的声音! 江云停忽然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叫着他名字的人,跟申时风长得一模一样。 面前男人的表情有些吃惊,还有看到他醒过来的高兴:“云停,你终于醒了!” “时风?”江云停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句。 “时风?时风是谁?”他突然的疑问让江云停乱了阵脚。 “你不是他?”可是面前这个人和申时风看他的神情一模一样。 “我是路阳啊,徐路阳,你把我忘了吗?”是,他原本早就把徐路阳这个人给忘了。 “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谁?” 就算他是徐路阳,可他也不该有着跟申时风一模一样的脸。 他看过徐路阳的样子,根本不是这样的。 “云停,你先冷静一下,你前段时间出了事故在医院昏迷了三个月,今天才醒,很多事情可能忘了,但是以后会慢慢想起来的。” 三个月,又是昏迷了三个月! “今天多少号?”他问了一句。 “三月二十一。”徐路阳轻声地回答道。 三月二十一! 江云停觉得他可能是在一个自主的梦里,他有些累,不想再梦到什么与徐路阳和游戏相关的东西。 他就只想找到一个人,再见他一次。 “云停,你怎么了?”徐路阳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申时风,我找申时风。”他或许会在这里,连徐路阳都活着,那么申时风肯定也在。 “他……”听他这语气,他认识,是真的有这个人! “他在哪?”他有些急切地问。 徐路阳有些为难,面上露出了些失落:“他…几年前因为救你,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明明徐路阳这个人都存在!怎么可能—— 他的眼前又黑了,耳边好像只剩了救护车的声音,很刺耳。 慢慢地又出现了很多人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所有声音最终都混在了一起,快要把他逼疯了。 他皱着眉头,心里的烦躁憋着胸膛直发闷,他想叫他们闭嘴。 他终于忍不住大喊了一声,但是他并没有听到自己发出声音。 人群依旧吵闹,视线漆黑一片,他只觉得洪水一般的噪杂声快要把他淹没…… 忽然,人群中冲出来了一个声音,是一个再熟悉不过了的声音,他叫着他的名字说道: “云停,我回来了。” 江云停兀地睁开眼睛,眼前黑了一瞬又慢慢变得清明了起来,视线所到之处,是他熟悉的地方。 不是医院,是在他自己的房间。 他耳边的声音消失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 恍然听到客厅有人脚步走动的声响,他猛地联想到醒来之前听到的那个人声。 他疯了似的冲了出去,一眼就看见戴着围裙的男人在他家的厨房里忙活,正好在他跑出来的时候转了个身、面对着他。 他手里拿着一把香菜,还在不断滴着水,看到江云停赤红的眼眶,冲他笑了笑:“过来。”他冲他招了招手。 江云停强忍着心底的酸,慢慢朝他走了过去:“申时风?” 申时风放下手中的香菜,在围裙上擦干了手,缓缓地把他抱了个满怀。 “云停,我很想你。” 江云停生平从来没想过,一个浑身是香菜味道的男人,会成为他宁可不要命也不愿意离开的侥幸。 还有,他一直都很讨厌香菜的味道。 —— ☆、番外 江云停忽然意识清醒了过来,却在第一时间用双手死死抓住了身下的白色床单。 慢慢地,他把身体小心翼翼地蜷缩起来,紧紧闭着眼睛开始拼命地呼吸着空气。 他心脏闷的喘不过气,闷地连跳动都变得困难,如同有人拿着坚硬的锤子在一下一下往上狠狠地砸一样。 他不敢睁开眼睛,不敢看空荡荡的房间,不敢再回到这个世界,不敢接受那之前发生的一切事实。 可他明明刚才还在家里看见他了,他明明都闻到那股香菜味了,明明都已经紧紧地抱住他了—— “云停,你醒了?”在他快要感觉窒息的时候,他恍然听见有人在叫他。 那声音很熟悉,他似乎在很多地方听过。 “云停,睁开眼睛看看我。”那声音又说道。 江云停还是有些不敢睁开眼睛,却也因为生理上的窒息感慢慢睁不开眼睛了。 他开始看到眼前的一片漆黑,开始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开始有些困倦。 “云停…”在他就快要睡过去的那一刻,另外一个人的嘴唇贴在了他嘴上。 他横冲直撞闯进江云停的领域,把空气搅碎了带进他的肺里,一丝一缕的生机让江云停感觉到身上的重量。 他伸手搂了上去,熟悉的触感像烙印一样烫的他发疼,他紧紧地掐着身上的人的后颈脖,仿佛要把不长的指甲都嵌进肉里去—— “嘶……疼!”江云停清晰地听到了这句低呼。 他有些迟疑地慢慢松开了手指,却始终不敢睁眼。 他眼眶发酸,酸的疼极了,可他还是不敢。 “云停,睁眼。”面前的人冲他轻声说道,还小心地揉了揉他的眼角。 “你的名字是?”他问。 “申时风。”申时风答道。 江云停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终于没能忍住,眼眶落了些湿意。 除了徐路阳才死的那段日子,他几乎没怎么掉过眼泪。 “为什么不睁眼?”申时风吻了吻他湿润的眼角。 “不想。”他淡淡的回答道,身下的手却紧紧拽住了申时风的衣角。 “为什么不想?”申时风握住了他的手,又继续问道。 “为什么骗我?”江云停忽然说道。 “因为爱你,希望你好好活着。”他又俯身轻轻吻了吻江云停的嘴唇。 “你怎么会觉得我能够好好活着?”他眼眶酸的狠,一说些话就疼的落几点眼泪。 “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会努力出去见你,然后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一起回家,他以前觉得这句话是那么简单,离他们那么近,他甚至不觉得这句话足够成为妄想。 直到现在,他被这个妄想压的丝毫不敢睁开眼睛再看看眼前人的模样。 还有那双他最喜欢的眼睛,深邃浅蓝色的瞳子,睫毛很长,眼角狭细,里面时常倒映着他的影子。 “可是你失约了。” “我没有,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申时风几近祈求的语气。 “我不敢。”他说的利落干脆,一滴眼泪都没掉,却叫申时风听得手指猛然一颤。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俯身又吻住了闭着眼的江云停,整个人都跪在了床上。 他不断扫荡着江云停牙关后的每一道防线。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两个人的脸上,嘴唇上熟悉的温度不断在提醒着江云停身前这个人的存在。 思念和不甘融进了这个对方主动的吻里,或许不切实际。 杂乱地呼吸交错,他闭着眼都能知道申时风那双眸子里的神情应当有多沉重。 “睁开眼睛。”申时风忽然停住动作,搂着他的腰身说道。 江云停缓缓一顿,没有再作出任何反应,像是认命,又像是极其希望他面前的这个梦可以再肆无忌惮一些。 申时风看着他有些苍白的面容、红肿的嘴唇,皱了皱眉头,轻啄了下江云停的嘴角后随即一口咬在了他的喉结上。 江云停疼地狠狠一抽,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很懊恼、很后悔,也很生气、很怨恨,还很害怕,可是当他看到申时风红着眼眶盯着他,瞳孔里倒映出他的面孔的时候,他什么情绪都没了。 所有感觉演变成了强烈的占有欲,他想要他面前这个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要。 他紧扣住申时风的后颈,直接把他扑倒在了底下,他触碰到这具有温度的身体,一直压抑住的感情像是决了堤的洪水飞湍而下。 汗水洒在皱巴的床单上,他喘着气问申时风说:“你还会走吗?” “不会,再也不会了。”申时风将尺寸之间磨得一点多余的距离也不剩,搂紧了江云停整个人…… 江云停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身旁的人一直在盯着他,几乎没怎么闭过眼。 “我分不清了。”他脸上有些悲戚。 “分不清什么?”申时风揉了揉他的头发问道。 “分不清这是不是梦了。”他苦笑着。 申时风眉头一挑,倾身又往他喉结上小咬了一口,感觉到他身体的猛然一颤,才笑着松了口:“分得清了吗?”他笑着问。 “不想分清了。”江云停看着他,瞳孔中也倒映出来了影子。 “好。”他笑着答应又把江云停给搂进了怀里。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我最爱的人,他为了见到我、带我一起回家,就把自己关进了一个故事里。”他笑着说。 “然后呢?”江云停问道。 “然后……然后你就饿了,我就要去做饭了。”他笑着起身,又蹭了蹭江云停的脸颊。 “我不喜欢香菜。”江云停对着他坐在床边的背影说道。 “我知道。”他转过头说道。 “你怎么知道?”江云停轻声问。 “因为…我爱你,一直,且永远。”他弯着眼角,整个人都温和极了。 “我也爱你。”江云停回道。 他站在房间门口,离江云停只有几步的距离,门关着,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爱我,就多让我做些得寸进尺的事,行不行啊男朋友?” “那你下次离开,也带上我。”他笑着说。 “好。” 好,下次离开,也带着你。 *** 江云停的尸体是在第二天早晨刑柯过来时发现的,人走的很安详,脸上表情比清醒的那几天纯粹的多,笑的也很满足。 说实话,他宁愿看着他江哥像现在这副躺着的样子,没什么不好。 他守了江云停一上午才想起来给林翳打电话,说起这回事儿,他连自个儿掉没掉眼泪都给忘了。 等林翳到的时候,他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才有了难过的感觉,说不清楚他是不是还没反应过来,但他心里明镜似的觉得这个结局是最好的了。 他昨天去找过那个徐皓了,那天跟江云停打过电话后他就消失了。 开始游戏并不是没有代价的,他用寿命延续了游戏运转,得偿所愿报复了致使徐路阳意外死亡的江云停,还将他最爱的人一起拖下水。 最后把自己也送走了,或许……没留遗憾。 只是徐路阳这个人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些,更不知道他亲哥哥为了弥补他那支离破碎的亲人陪伴、把他最爱的人逼上了一条不得善终的路。 他不会恨任何人,他已经死了,他把他的命给了江云停。 确切地来说,江云停的人生如果没有徐路阳,就不会有那之后的十多年,更不会在那十多年里遇到申时风的救赎。 况且,那十多年原本就是别人给他的,算不上他自己的,能遇到申时风也是他的运气。 虽然那运气夺走了他之后的几十年。 江云停真的幸运极了,他也一点都不后悔在冰冷的黑夜里悄无声息地离去。 在没遇上申时风的时候,他一直被徐路阳护着,徐路阳死后、他又被后来遇到的申时风紧紧握着,他其实完全可以再多出个几十年来。 但是,申时风这个人太重要了,重要到他不相信也不需要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还有第三个人能够拼命救他。 所以,他很坦然地走了,走的不留遗憾,走的轻松圆满…… 游戏永远关闭后,刑柯彻底搬过来了这边住,江云停的房子也空着,他偶尔也会跟林翳过来聚一聚。 之前的那个叫路微微的姑娘,一直没怎么放弃打听江云停的消息。 江云停葬礼的那天,刑柯倒是给她发了消息。 那姑娘哭的挺惨的,虽然交情只有一场游戏,但她曾经也是真的动了心的,念念不忘就思之如狂了,久而久之也挂在了心尖儿上。 就是没想到,有些事变化地让人来不及想,她还没见到游戏外的江云停本人,就先给江云停送了花圈挽联。 那天回去之后,她又接着哭了一个多星期,刑柯都没见过她这样眼泪多的能淹死人的。 碍着这人是他主动联系叫过来的,就忙前忙后地也安慰了几天。 也算是为了二人日后的关系发展做了铺垫。 后来…他们两个就结婚了,一块儿住在江云停家隔壁的那个房子里。 还有林翳,自从遭了这一出打击后,他整个人都消沉不少,性子也安静了许多。 当初的玩笑话成了真,之后他就再也没怎么开过玩笑。 每□□九晚五地在公司忙着,整的也有模有样,后来赚了钱了、就收拾行李回老家去修身养性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心仪的对象,总之看他挺不着急的,家里催的再凶,也照样过的跟没事儿人似的。 不过逢年过节忌日什么的,也都还记得陪江云停那两口子和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徐路阳喝几杯。 他比较没用,受不住寂寞一个人,觉得没媳妇儿事儿小,没发小不行。 有时候想起往事,总还记得江云停当时突如其来说出的那句“谢谢”。 他还忘记告诉他了,他跟申时风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上别扭和不好意思的神态动作简直一模一样,活脱脱的两口子。 他不清楚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太多事儿,但是,每每提起来,总觉得江云停是殉情了。 而且殉的那叫一个了无牵挂、甘之如饴的漂亮潇洒,就是有些没义气和重色轻友。 不过,也算是得偿所愿,他这做发小的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