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扮演法》来自www.wshlou.com 《完美扮演法》 作者：三水小草 文案 直播世界，楚玟成了个“霸道总裁x小白花”剧情的“女配”。 她点上一支烟冷静了一下，说： “男主那个完蛋玩意儿，是不是打不死就行？” …… 在这个霸道总裁剧本的“直播世界”里 楚玟有三个目标。 第一个目标：成为影响剧情的女配。 她先把霸道总裁男主给揍成脑震荡。 又让柔弱女主趴在她的怀里嘤嘤地哭。 第二个目标：成为观众最爱的女配。 她骄傲霸道把男主逼到差点破产。 她弯下腰对男主说：“跪下求我啊”。 直播弹幕上，观众在疯狂点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男主你狗比大猪蹄子，女配多爱你呀！” 第三个目标：…… ***** 这个世界，主角永远生活在光下 黑暗里，楚玟像一条恶（饿）龙，舔了舔啃完排骨的爪子。 管家拎着她的高跟鞋在一旁说：“小姐，宵夜准备好了。” 内容标签： 爽文 直播 轻松 主角：楚玟、执行导演 配角：龙套a（管家）霍与恒、白馨 一句话简介：爱而不得的女配？可拉倒吧！ 立意：被支配的命运和不被支配的人格在较量 第1章 霍家的南山别院是一片仿欧式古堡的建筑群，因为主材质是一种从国外进口的特殊石料，在光下有种梦幻般的半透明感，又被人称作是“水晶宫”。 直升飞机缓缓降落在“水晶宫”主楼的楼顶，几十个保安列队站好，对着从直升机上下来的男人躬身行礼。 "大少爷好！" 男人没说话，快步走向电梯，管家碎步跟在他的身后，一边小心翼翼脱去他的外套，一边低声说： “大少爷，老先生在他书房，大老爷在前厅，客人们已经都来了。” 男人进了电梯，管家看着他的脸色，摁下了楼层号。 既然什么都没说，大少爷自然是要先回自己房间的。 “对了，大少爷，今天老先生的寿宴楚家的小姐也来了，她出国以前和您是高中同班的同学，老爷让您别忘了去打声招呼。” “楚家？” 男人深邃的黑眸中乍起波澜又复平静。 “楚家最近投资动作很大，收获也不小……” 不然他父亲也不会让管家特意提起什么高中同学了。 管家为他打开房门，只微笑不说话。 霍家的大少爷霍与恒也再没说什么，走进卧室，挥挥手让管家退下了。 …… 像是水晶堆砌的豪宅，在办着一场像是钻石聚集成的酒会。 美丽的女孩儿眨眨眼，立刻有人殷勤地问：“楚小姐，是眼睛不舒服吗？” 女孩儿轻轻摆手，说：“没什么，就是房间里太亮了。” 钻石袖扣和蓝宝石项链相伴，帝王绿的吊坠周围是星星一样的碎钻，它们一起伴着女人的笑在起伏，还有各种绚丽的衣料、侍者托盘上的酒盏……在明亮的光下，这些都有些刺眼。 “刚看见你的时候，我也觉得真是太亮了。” 顺着递到眼前的香槟看过去，女孩儿看见一个穿着紫色衬衣的男人对自己微笑。 “骆辰，好久不见。” 骆辰笑得越发像一只在开屏的孔雀，他说：“以前我真是走了眼，要是早知道你会变得这么漂亮，我一定读书的时候就追你了！” 楚玟没说话，她接过了骆辰递给自己的酒杯，举起来喝了一口。 霍与恒正是在这个时候从旋梯上走下来的，楚玟睁开眼睛，透过斑斓的水晶杯，看见了他。 整个世界似乎变得更明亮了。 霍家老先生的寿宴，霍与恒这位霍家第三代的领军人物自然全场的焦点。 骆辰对楚玟示意了一下，快步走向了霍与恒。 跟霍家、楚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比，骆家不过是个二流家族，如果不是跟霍与恒是好朋友，骆辰这个骆家二房的二少爷也不会有机会端着酒杯走在这座“水晶宫”里，还能跟楚家的小姐搭上话。 在骚气十足的骆辰陪衬下，霍与恒更加满足了所有人对霍家这一流豪门继承人的想象。 他的面庞极为英俊，眉毛眼睛像是被上帝精心设计过一样带着勾魂摄魄的魅力，鼻子英挺，嘴唇略薄，加上挺拔高大比男模更好的身材，这样完美的外形配上远超年龄的成熟稳重气质，让他走到哪里，都自然而然是所有人的目光焦点之所在。 楚玟慢慢滑开了视线，随手将还剩大半酒的酒杯放在了侍者的托盘上。 转身，她走向自己的父母。 蓝色的裙摆在光下打了个转儿。 “与恒这次操作gtl的投资回报率真是让我们这些老人汗颜啊。” 楚玟的父亲看着霍与恒，满脸都是赞叹。 一旁，霍与恒的父亲面带微笑。 楚家当代的家主正是楚玟的父亲，跟霍家那位目前还老当益壮的“老先生”不一样，楚玟的祖父死的早，她父亲三十几岁就正式接管了楚家，成功将楚家的主要涉足产业从单一的矿业开发转向了珠宝、影视和高端地产，在掌握真正财富的顶级富豪圈里，还不到五十岁的他是个真正的年轻人。 “世叔您过誉了，晚辈只是小打小闹做了一个项目，哪里比得上楚氏对天籁科技的并购案，真正是大开大合，商界奇谈。” 霍与恒的脸上没有笑容，却不妨碍其他人感受到他语言的真诚。 楚玟的父亲脸上的赞赏之色越发明显，甚至有些自豪，他说： “天籁科技的项目是我女儿做的，全息技术领域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懂得多，来，楚玟，和你这高中同学打声招呼，你们两个果然是同学，一个参投了gtl项目，一个并购了天籁，都是要在全息领域大显身手啊。” “爸爸您夸您女儿可得悠着点儿，我不过是凑个热闹，侥幸成功了，哪里能和我这个同学表现出来的手腕和决心相比。” 楚玟缓缓走上前，对着霍家人点头致意。 骆辰站在霍与恒的身后，对她眨了眨眼睛。 楚玟有一副绝好的容貌，长眉菱唇，明眸皓齿，眼角那一点微挑格外勾人。 她看着霍与恒，是恰到好处的欣赏和矜持。 年轻人交流的场合，霍、楚两家的家长都各自走开了。 霍与恒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对霍家来说，楚家是个极好的联姻对象，不仅是因为楚家同属顶级豪门，也因为楚玟是楚家家长唯一的孩子，对楚家来说，他霍与恒和霍家有同样的吸引力。 这就是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圈子，财富是摆在明面的棋子，人也是。 楚家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投入到了“天籁”的项目里，现在为了给女儿贴金，就硬说是她一手成就的，这样被金装包裹的美人儿，霍与恒可真是见了太多了。 “几年没回来了，还习惯么？” 骆辰端了两杯香槟，一杯给了霍与恒，一杯递向楚玟，两个人都不开口，他就得是那个暖场的。 楚玟看了看霍与恒身上那件十足昂贵的高端定制礼服，拒绝了那杯酒，然后轻轻点头说： “还好，只要心一直在这儿，就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眸动了一下，眼睛的余光看向了霍与恒。 骆辰对楚玟的兴趣很大，这算是废话，全场的年轻男性大概除了霍与恒再没人对楚玟不感兴趣了，他接话道： “楚小姐一直心念家乡……” 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儿，他眼前的美人儿身子突然一晃。 一个身材娇小女孩儿穿着侍者的衣服，摔倒时的惊叫声还没结束，她已经躺在了楚玟的臂弯里。 女孩儿还有些惊魂未定，看着自己手里的托盘砸在对方一看就贵上天的礼服上，她的嘴唇都在抖了。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 楚玟声音淡淡的，手里捏着从侍者那儿抢下来的酒。 白馨站起身子，又蹲下去把托盘拿起来，她低下头不停地道歉和道谢。 小小的骚动早就引起了领班的注意，几个侍者走过来，有的检查楚玟的礼服，有的轻手轻脚地清理着地面上可能存在的酒液。 “对不起，我第一次来这么豪华的地方端盘子，不是，我第一次来……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楚玟把酒杯递给别人，拍了拍白馨的肩膀，“你没伤害了别人，不用害怕。” 她又对向自己鞠躬致歉的领班说：“别为难她，这种意外不可避免。” “谢谢谢谢，我、我叫白馨，我，太谢谢你了！” 女孩儿终于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楚玟。 “谢谢你，我今天真的是太紧张了，以后我不会再犯错了，谢谢您的善良和包容，您一定是公主吧！又勇敢又美丽。” 楚玟笑了，她能感觉到这个女孩儿的真诚，虽然有些幼稚，但是，还真挺可爱的。 叫白馨的女孩儿被领班带走了，走几步还回头跟楚玟招手。 楚玟对她远远地笑了一下，转过身对骆辰说：“家乡当然好，毕竟还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这话似乎哪里不对，撩妹无数的骆辰干笑了一下。 霍与恒的神情并没有因为这一场意外有什么变化，有别的客人趁机围上来说话，他对楚玟点点头，便走向了另一边。 骆辰没跟着他走，还站在楚玟的身边。 听见楚玟轻轻出了一口气。 “呼，眼睛舒服多了。” 他看向楚玟，只看见女孩儿的脸上的浅浅的微笑。 接着，女孩儿对他也点头致意了一下，就退开去了她自己父母的身边。 “怎么样？霍家的这个小子还不错吧？” 楚玟的爸爸问她。 楚玟脸上让人心动神摇的笑容不见了，她轻声说：“爸爸，霍家的大公子，可从来不是用不错就能评价的。” 楚爸爸笑容满面：“因为我女儿更是样样出色……你对他有意思么？” 楚玟没有正面回答，只说： “我听说他是跟着一个很有名的师傅学的防身术，我最近也对高强度无氧运动感兴趣。” 楚玟的爸爸立刻明白了自己家宝贝女儿的意思，笑着说： “这还不简单，我立刻找人给你安排课程。” 在同一个师傅那里训练，总能有私下见面的机会。 奢华灿烂的酒会还在继续，楚玟越过人群，看见有侍者对霍与恒说了什么，他快步走向旋梯。 应该是霍家的老先生在找自己的最疼爱的金孙。 霍家的旋梯很好看，名贵的红木被打磨到发亮，水晶灯下，男人在上面行走，像是一幅会动的油画。 楚玟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在心里默数： “三” “二” “一” 男人消失在了旋梯的上层。 酒会依然在继续。 人们仍然觥筹交错，穿着华衣美服，戴着昂贵的珠宝配饰。 漂亮的水晶灯熄灭了。 大厅各式的明灯也熄灭了。 让花园也喧闹的彩灯归于黯淡。 就连恍惚能见的月亮星星都不见了。 诡异可怕的一幕就发生在眼前，突然降临的黑暗却没有让任何人有任何异样。 仿佛他们生来就是生活在黑暗里的——这又让一切变得更加扭曲诡谲。 黑暗笼罩着整个大厅，只有朦朦胧胧一点光线，努力适应之后，能让楚玟看清其他人的轮廓，看着他们还在交谈着生意和世家的八卦。 楚玟不由地又看向了白馨离开的方向。 这就是主角都离开后的样子。 这就是光追逐着主角的世界。 第2章 回家的路上自然也是黑漆漆的，黑漆漆的车里车外。 黑漆漆的路人甲司机拉着同样黑漆漆的女配楚玟…… “父母”回了楚家大宅，楚玟借口明天要去学校，让司机送她回学校旁边的别墅，独自坐在车后座上，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给我瞅瞅我出场的弹幕呗。” 睁开眼睛，一列一列只有她能看见的弹幕在从空中划过。 “今天的男主好帅啊，还有洗澡福利戏份。” “高中同学这个是不是又出来一个女配？” “好烦啊，怎么这么多女的喜欢男主啊，都没几个男的喜欢女主哦，我是不是进错房间了？” “这个楚什么的是女配吧？一看就喜欢男主。” “咦？原来女主在这里打工啊，她今天会不会和男主相遇啊？” “她端着酒往男主那走了！肯定会弄脏男主衣服，老套路了，我前几天在《天价逃妻》那刚看到过！” “唉？怎么回事儿？” 一堆省略号浩浩荡荡飘过，楚玟挑了一下眉头，知道这是她们看见自己扶住了白馨的反应。 唇角勾了一下，楚玟在心里已经开了腔儿： “这帮看戏的都没憋个好屁啊，老娘救人那不帅么？光知道看男主，看看看，能看出个蛋来？老娘的身手不绝么？这帮完蛋玩意儿。” 省略号过后，终于出来了一个“我觉得这个女配挺有意思啊。” 行了，有这句话就行了，楚玟脖子一扬，整个人往靠背上一倚，俗称是瘫，手指在腿边滑了一下，她想起来自己今天穿着礼服出来，没有兜儿，更没有烟。 名贵的礼服现在包裹着一坨懒骨头，等她回到了别墅，这坨懒骨头从礼服里挣扎出来，就彻底散架了。 “哎哟哦！” 楚玟拿起自己今天穿了大半天的高跟鞋，直接砸到了角落里。 “整出这种鞋的都是些完蛋玩意儿，这是给人穿的？这是给鸟儿踩的高跷还差不多。” 骂骂咧咧，楚玟赤着脚一瘸一拐走上二楼的阳台，手里捏着半包烟和打火机。 阳台上的风很舒适，她伸了个懒腰。 “你今天表现不错呀！”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就像只有楚玟一个人能看见的弹幕一样，这个声音也只有楚玟一个人能听见。 又是那个自称是“直播世界执行导演”的东西。 为什么叫东西不叫人？ 把她弄来这地界儿的完蛋货哪里配当人了？ 楚玟没理这个声音，低头看着打火机。 “你今天让女主没有和男主成功相遇，主脑在对故事线进行调整，你的戏份占比也增加了0.5%，加油呀，只要到了10%你就成为正式女配了。” 楚玟还是没说话。 在这个直播世界里，无论“太阳”还是“星星”，各种光源其实都是摄像头，它们跟着主角走，照亮他们，也把他们的一举一动传递给了在看直播的观众。 “嚓——啪！”她手里的打火机亮起了火焰。 只有燃烧的火是不一样的。 还在聒噪的“执行导演”瞬间安静了下来。 楚玟嘴上叼着烟，凑近了火苗，烟被点燃了。 她深吸了一口，又吐了出来。 “整个骚包男的就穿紫衬衣，整个酒会就全是啥宝石钻石的，那么多有钱人弄点儿好吃的能累死你们呀？光知道举着酒杯到处走，有钱人是走不死还是饿不死了咋地？还有那个男主角，那表情假的我都要吐了，啥玩意儿啊，钱都得让他一个人赚呗？还有那个女主角，啥也不是，打个工还得摔跤，怎么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没摔一跤呢？我隔老远看她就不是个好样儿！你们这个剧本设计的也太不走心了，女主一杯酒浇男主身上了男主看上她了，那我要是送男主个大保健男主不得跟我三生三世啊？” 在楚玟连珠炮一样地轰炸下，“执行导演”越发安静地像一只死鸡。 “女主穷，男主富，男主看上女主了对女主巧取豪夺，这是男主看上女主人了，这要是看上女主家房了，就他那德性，今日说法能给他联播十八期，完蛋玩意儿。” 骂完了这一句，楚玟倚在阳台的栏杆上又抽了两口烟，再没说什么，这绷着神儿的闹心一天，她还是累了。 她安静了，“执行导演”试探地开口说：“小姐，我看你今天还主动要和男主一个教练，是打算跟他进一步接触吗？” 楚玟看着烟头上的一点微光，说：“你全家是小姐，叫我大姐。” “……好，大姐。大姐你是打算训练的跟男主再继续接触？趁着现在他和女主还没有开始接触就打动他的心？” “嗯……随缘吧。”楚玟把烟灰点到了花盆里，“重点是要训练……打动他的心不好说，打动他的身，问题不大。” 抽了一半的烟被楚玟修长的手指直接碾灭在了花盆里，再没一点星火。 执行导演彻底安静了。 估计是在第108次后悔，自己为什么会找这么一个人来进入直播世界。 楚玟也不再理会，又瘸着脚下楼找方便面吃了，那光鲜灿烂的酒会有啥用，还不如她一包方便面两个蛋呢。 眼睛适应了黑暗，大概就能看清其他东西的样子，楚玟在厨房柜子里拿出自己买的方便面，拆好了倒上了热水，然后打了两个鸡蛋，放进微波炉。 来这个“《完美恋曲》直播世界”已经几天了，她已经开始习惯了这里面的规则。 主角永远生活在光下，配角除非进入到主角面前，否则就是“见不得”光的，这不过是其中的一条。 操纵着剧情的“主脑”里大概塞了八百万本霸道总裁小说，套路一套套的，今天就差点上演了一个“酒会上弄坏了霸道总裁衣服的灰姑娘”，不过是被楚玟拦下来给自己“加戏”了。 这一套不行了，说不定过两天还有个“霸道总裁一夜风流，被辱少女带球落跑。” “也不知道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这帮该进监狱的完蛋玩意儿……”想想自己曾经听说过的种种霸道总裁文套路，楚玟翘着脚，一边等面一边骂骂咧咧。 作为这个“直播世界”里的配角，楚玟自己的戏份并不是固定的，因为剧情并不是固定的，那个叫“主脑”的东西是通过运算来决定下一步的剧情走向，期间会被无数的变量影响，也会产生无数的变量。 所以楚玟想要成为一个能经常露脸的女配，就得有足够的戏份值。 目前是0.5%。 少得可怜，这还是因为她今天改动了男女主的相遇呢，毕竟除了楚家的家世之外，她跟主角俩人的牵扯只有单薄的“男主高中同学”这个身份，她的基础几乎就是个“0”。 要是能当个什么女主的姐姐妹妹闺蜜……估计天然就有个5%。 要是什么霍家的养女啥的，说不定直接10%，可以说是天选之女配了。 “唉，我这就是参加了个女配101呀，还得c位出道才行。” 吐槽完了，她低头打算吃面。 发现自己又把筷子给掰断了。 重新拿一双，吃宵夜吃宵夜。 …… 明真大学的校训是“明志求真”，作为全市最好的私立大学，它每年都会招收一批成绩优异的普通家庭出身的学生，还免除学杂费。 白馨在高中的时候成绩只是中上，高考的时候超常发挥挤进了全校前五，加上自己的绘画特长加分才考进这所学校的。 “白馨，昨天你去水晶宫打工了，还好吧？” 扎着马尾的女孩儿叫李娴，是白馨的发小儿兼闺蜜，从小到大都是学霸，白馨可以说是被她一路拖着考进了“明真”的。 白馨对着自己的闺蜜露出甜甜的笑容，说：“还好还好，我差点儿闯祸了，是一个特别美的小姐帮了我……她可真像个公主一样，又美又善良，还让领班别为难我……” 话还没说完，白馨停住了脚步，看向校门口。 加长豪车停在那儿，戴着白手套的司机躬着身迎着一个女孩儿下了车。 修长的腿，柔软的裙摆，天鹅一样美好的颈项，还有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庞。 “就是她就是她！” 白馨激动地抓着李娴的手臂。 明真大学的树木郁郁葱葱，在明亮的光下像一片绿宝石招摇于微风中。 穿着连衣裙长发披肩的楚玟当然看见了白馨。 隔着几公里她就看见这个学校里的光了。 她对这个“女主”露出了一个清浅又真诚的笑容。 真好呀。 楚玟在心里默想着。 生活在水晶宫里的“王子”。 生活在绿宝石丛林里的“公主”。 也不知道这个缺根筋儿的直播世界是不是脑子被方便面给塞住了，又找来了自己这么个混蛋玩意儿，嘎哈呀，公主王子看不够，非得弄个恶龙呀？ “我还记得你，叫白馨是么？我叫楚玟，刚从国外回来，打算在明真再修一门绘画，以后就是同学啦。” “啊……你、你好！” 白馨小心地伸出手，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 恶龙对公主露出微笑。 戏份又多了那么一点儿。 第3章 明真大学的美术专业是非常有名的，尤其是是油画。 宽敞明亮的画室，微风伴着光吹进来，白色的窗帘轻动。 斑斓的色彩被涂抹在画布上，女孩儿专注的神情在美丽之外又为她增添了圣洁的光辉。 白馨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的手指蠢蠢欲动，想把这一幕记录在自己的画布上。 “好了。”楚玟放下画笔，对白馨露出笑容。 她来报到的时候是白馨陪着她一起见老师的，仿佛自然而然，老师就让白馨这个专业课相当优秀的学生成了楚玟的“助教”。 作为“助教”，她就要站在一边看着楚玟画画，给楚玟找她需要的颜色，解决她画画时候遇到的问题。 明明这也是她自己的专业课时间。 白馨对这种不公的待遇已经习惯了，因为和那些非富即贵的学生出身不同，学校里的老师就总是会让她们这些考进来的学生去做些杂事，尤其是教导油画的专业老师，白馨有时候觉得他大概根本没把自己当学生，只是当成了一个校工。 幸好，今天虽然不能画画，可她可以仔细地看着楚玟。 转了一步，看到了楚玟的画板，白馨忍不住抬起手揉了一下眼睛。 “你这是……画了个什么？” 各种层层叠叠的绿乱七八糟地组成了一个不太规则的椭圆形，白馨的脑海里浮现了国外数位先锋画家近期的名作，都没有找到能匹配的风格。 楚玟对她眨眨眼，说：“我画了一个蛋。” 白馨：“哈？” 稚嫩的少女呆立在原地，她怎么也想不到楚玟全神贯注那么久，竟然就画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蛋出来，这该让她怎么评价？怎么指导呢？ “果然是从国外回来的，楚玟你的想法非常特别，一个绿色的蛋，非常好的意象，充满了强大的、被隐藏的生命力，暗示着终将爆发但是又欲语还休的力量，这种充满激情的作品我极少在学生们中间见到……” 原、原来这么好么？ 看着冲过来慷慨陈词的专业老师，白馨陷入了自我怀疑，她不知道是该怀疑自己的眼界有问题，还是别的…… 楚玟神色淡淡地看看自己的画，又看看自我怀疑的白馨。 窗外的阳光正好，洒在她的脸庞上，她眯了下眼睛，说： “谢谢老师夸奖我画的这个王八蛋。” 刹那间，老师的脸色变得比这个蛋壳还绿。 …… “遇到不合理的要求就应该拒绝。”空荡荡的画室里，明艳的少女这样对白馨说。 白馨低着头，脸上还带着笑，刚刚下课时候老师僵着脸走掉的样子真是太好笑了。 抬头，她的目光和楚玟对视，然后她又笑了： “楚玟你是在为我出气吗？我的天，你也太好了吧？” 楚玟移开视线，说：“我本来就是想画个王八蛋。” 听她这么说，白馨瞪大了眼睛，像是个在犹豫的小兔子，好像什么词儿憋在了她的嗓子眼儿里，好一会儿她才说： “不、不要这么说话。” 为了不翻白眼儿，楚玟的眼眶几乎都凝固了。 啥玩意儿？ “女、女孩子不要这么讲话。” 说完这句话，白馨似乎感觉到自己冒犯了她心里认定的“新朋友”，又有些局促地说： “不、不太好。” ……行叭。 楚玟的手指在腿边儿画了个圈儿，她挺想喷这小姑娘一脸烟圈儿的，让她看看自己有啥不能干的。 “哦，我知道了。”最后，她干巴巴地说 看着她的样子白馨又想笑，停了两秒钟，她很认真地说： “谢谢你呀，每次你都帮我，不过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本来家里就没钱，人也不算很聪明，能进明真来上学我已经很开心了！老师虽然总是会让我做事，可他人还是挺好的，知道我家里缺钱，有时候也会介绍一些工作给我。” 想也知道，这些“工作”就是一些出力的琐碎差事，薪酬低到几乎没有。 看着那坦然还带着笑的眼眸，楚玟轻轻挑了一下眉，没有再说什么。 “白馨，走吧！”李娴也下课了，来画室门口叫白馨。 “你先走吧。”楚玟对白馨笑着说。 随着女主的离开，画室里又陷入了黑暗。 窗外的阳光不见了，微风都变得阴森起来。 楚玟打开了刚刚的弹幕，果然看见了一片的“哈哈哈哈”和“爽”，很多观众都很喜欢她给女主出气，后续女主和楚玟的互动，也有很多人看得很开心，并且表示自己很喜欢楚玟这个女配的“另类人设”。 在女主这里刷剧情，还真是挺容易的。 抓起画笔，楚玟在那幅被称作“王八蛋”的画作上又勾勒了起来。 嘴里又开始骂骂咧咧： “都是喝露水长大的小仙女吧？别人欺负她，行，老娘说粗话不行，啥瘪犊子呀这是？” “这帮完蛋玩意儿笑个屁呀，心眼儿不错还有点儿心胸，除了傻憨怂，也是挺好一个小丫头，可除了善良、可爱……她p都没有，光剩了遇见王八蛋的霉运了。这要是真让我遇到这么个朋友，我真特么想两拳把这帮看热闹的突突了。” “什么憨批剧情，老师是教书育人的，没听说过硬是欺负穷学生的，其他学生有钱又不是这个老师有钱，也不知道是不是爹妈生的时候造了啥孽，还给他整了张二皮脸出来！” 刚刚骂人家是瘪犊子，又说人家挺好，还把欺负她的给骂了一顿，楚玟就是这么个画风不太稳定的“恶龙”。 涂涂抹抹，勾勾画画，她运笔如风，黑色的线条在画布上蜿蜒，带着金戈铁马、统帅千军的气势。 “大姐，没想到你还有艺术造诣啊，在画什么呢？” 神出鬼没的“执行导演”又出现了。 楚玟冷笑了一声说：“我在给霍与恒画像呢。” “执行导演”激动了，就像是看见顽石开花了式的，大喜过望地说：“哇！大姐您果然是准备齐全，这么一个道具在恰当的时候拿出来，谁敢说你不爱男主呢……嗯……？”执行导演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楚玟把画笔扔到一边，说：“是不是形神兼备？” 晦暗到极点的画室里，勉强能看清楚玟画的是什么。 诡异的绿色圆圈在中间，然后是用黑色线条勾出来的纹路、四肢、脑袋…… 她把王八蛋改成了一只王八。 “是不是，很有那啥，什么生命力，力量？”楚玟又问这个不是啥好玩意儿的“执行导演”。 执行导演可能已经枯萎了，他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正当她赏王八的时候，一缕阳光从画室外的走廊照了进来。 楚玟眉毛一挑，不慌不忙地从画架前走开，正好迎上了走进来的白馨。 “楚玟，我刚刚忘了跟你说我有带点心，你要不要尝一尝？” 点心？ 时间已经到了正午。 楚玟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肚子是瘪着的。 这个点儿吃点心？ 你果然是喝露水长大的小仙女吧？ 自从来了这个直播世界，楚玟遇到的最大问题除了看不清之外就是吃不饱，各种酒会上就别说了，她想起来就能骂三天，什么豪门的厨子也就是每天做个沙拉煎个牛排，沙拉巴掌那么大，牛排就是手指那么大的一两块，喂猫估计猫都胖不起来。 再看看白馨明显过分细瘦纤弱的身材…… “好，我们吃点心。” 跟小仙女吃完点心，再找地方买方便面！一顿吃两包，加三个蛋！ 恶龙发出了无声的饥饿咆哮。 下午，白馨继续上课，楚玟带着自己画的那幅“王八”去了校长室。 “楚小姐？”‘ 楚家是明真的大股东之一，校长在楚玟面前谦卑得不像个正常的成年人。 “这种水平的画作都会得到你们美术老师的追捧，实在是让我怀疑这些年明真的办学理念和教育质量，你们的老师是在教书育人么？” 黑暗里，楚玟高昂着头，拿出了豪门大小姐的气势。 校长自然是她说什么就听什么。 “是是是，对对对，楚小姐您说的有道理，我们会尽快对这名职工进行处理。我们也会杜绝学校里盲目吹捧的风气，您放心！” 看吧，这个畸形的世界就是这么好玩，老师不把学生党学生，校长也随随便便就要把老师“处理”了。 楚玟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另外，我打算给学校的美术专业投一笔助学金，专门给有才华但是家境困难的学生。” 家境困难四个字重读。 “好的，没问题，明天我就让美术学院的老师给我名单，我再送给楚小姐过目。” 事情处理完了，饿坏了的楚玟扛起自己的画就要走，校长还小碎步追在她身后，说： “楚小姐，这幅画的作者是谁？我也会对他进行批评教育，也会进一步处理的，这样的水平实在不应该出现在您眼前……” “是我画的。” 世界安静了。 只剩下一个女人冷笑着甩着步子走下楼梯。 …… 女主会光顾的便利店、超市里全是糖果点心，男主会去的大商场里都是名牌服装、珠宝 楚玟摸黑在学校周围跑了四家超市，终于买到了方便面，看着那些摆在超市货架上的各种甜食，她忍不住说： “我的妈，这帮人怎么活我现在不敢想了，这帮人要死，八成是死在糖尿病上，唉，让人说啥好呢？” 啥也甭说了，抱着泡面楚玟人都饿蜷了。 夜晚，楚玟站在她家楚氏集团的大楼顶上看着整座黑漆漆的城市。 她看见一家夜总会里灯火通明。 看见一条路上的灯次第亮了又熄灭。 最后，所有的光都聚集在了那家夜总会里。 “完蛋艹！真他妈要在今日说法联播十八期了！” 楚玟撒腿狂奔往楼下冲，路过杂物间，她拎了一根铁棍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下午好！ 今天我们请来了楚玟做客。 “大姐，跟大家打声招呼吧！” 楚玟：“手没断就收藏下，会说人话就留个评……” 大姐被作者用方便面塞住嘴送走了！ 今天依然留评有红包！ 第4章 “醉梦”夜总会是全城最高端的夜总会，每天都有无数公子哥儿在这儿醉生梦死，霍与恒是被骆辰拉来的，他这次的gtl项目打火成功，骆辰跟投了一笔，也赚了不少，在骆家长辈们面前的腰板儿都挺直了，才非要拉着霍与恒来“醉梦”坐坐。 夜总会里当然少不了各种想要一步登天的姑娘，看见她们，霍与恒皱了一下眉头，他身后的保镖立刻把这些人都隔开了。 骆辰穿着骚包的孔雀蓝衬衣坐在卡座里，两边各有三个漂亮的姑娘。 “与恒，来这种地方你还带保镖可太没意思了，你让他们先回去，这醉梦里谁不认识我骆辰？再说了，你这个霍家大少爷，又有谁敢惹？” 霍与恒看看骆辰，摆摆手，让他的保镖都退下去了。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风衣外套，里面照旧是衬衣领带，无不精细到了极致，在骆辰对面的卡座上一落座，就像是一尊大师亲手雕凿的雕像。 “来来来，喝酒，第一杯就庆祝我们霍大少的gtl项目宏图大展！” 霍与恒轻轻松了一下领带，完美无瑕的手指起了酒杯。 …… 白馨今天是替她邻居家的姐姐来酒店打工的，醉梦夜总会在大厦的下面几层，上面就是超五星级的豪华酒店，这家酒店薪资待遇很好，但是对员工的要求也很严格，白馨那个邻居家的姐姐舍不得这个月的全勤奖，才拜托了白馨。 白馨的工作就是给二十七层所有没有客人的房间更换消毒过的茶具和洗漱用品。 推着车，她照着领班给自己的房间表一个一个用万能卡打开房门，开灯，整理，再关上。 …… “小柔，我这次可给你机会了。”站在醉梦酒店的门口，骆辰对一个穿着入时的女孩儿说，“与恒现在就在2178房间，这是门卡。” “谢谢堂哥！” 骆柔接过门卡，满面笑容，看向骆辰的眼光里有两分不屑，她说：“堂哥，你放心，等我成了霍家的少夫人，我不会忘记你帮过我的！” 两人错肩而过，他们头上的路灯无声地熄灭了。 黑暗里，一个女人扛着被报纸包裹的铁棍从车上下来，轻声说： “敢情儿也不光是给男主女主照亮儿啊，这种关键节点剧情也有光啊。” 很显然，戏份占比没超过1%的女配楚玟，虽然她也来到了这里，也并不被主脑认为是能够影响男主和女主的关键剧情。 …… “啦啦啦啦~”白馨一个人默默干活，忍不住哼起了歌，哼了两声，她小心地四处看看，发现真的没有人，又放心地哼了起来。 “楚玟？” “白馨，你怎么在这儿？” 白馨有点儿认不出楚玟了，之前像个公主一样的楚玟既没有穿她美丽的礼服，也没有穿学校里那种好看的长裙，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手里还拿着一个长长的用报纸包裹的东西。 楚玟笑着说：“我今天想健身跑步跑累了，就干脆在这开个房间住，正好明天在这里要见个客人，你呢？” “真的好巧啊，我是替我邻居家姐姐来顶班的。” “嗯……”楚玟摸着肚子对白馨说，“我有点饿了，你能不能帮我拿点儿点心上来？” “你是不是运动完了都没有吃东西呀？好呀，你把房间号告诉我吧。” 楚玟忙着找人，房间是随便定的，可解释不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一层。 她掏出一张黑卡给白馨，说：“这家酒店送餐好慢的，要不你去餐厅给我直接买吧，我好饿啊，我走不动了。” 憋着嘴，她看着真有些可怜兮兮的。 白馨可拒绝不了这样的楚玟，看着手里的卡，她有些为难： “你随便把卡给我，我……” “哎呀，我们是朋友嘛~~” 楚玟豁出去了，半蹲着身子，一脸可怜巴巴拉着白馨的手晃啊晃，嘴里说：“人家一步都走不动了！” 白馨终于被她给磨下去了。 看到楼道里昏暗到有几分暧昧的灯却没熄灭，楚玟就知道自己追着光来找人，还真是赌对了，那个霍与恒大概就在这一层的某个房间里，等着白馨像只小兔子一样跳进他的嘴里。 骆辰给那个女人的房间号十成十是给错了，或者霍与恒干脆就走错房间了。 可现在也是在直播的镜头之下，楚玟紧了紧手里的棍子，维持着自己要饿瘫了的人设，缓缓滑到了地上。 “哈！”她大口喘着气，仿佛已经筋疲力尽了。 “以后不能再这么拿着东西负重跑了，太累了。” 她勉强给自己手里的铁棍一个解释。 至于直播观众信不信——“一帮连五星级酒店房卡上没房间号、随随便便走错房都信的完蛋玩意儿，爱信不信！” 霍与恒会在哪个房间呢？ 楚玟状似随意地拿起白馨留在推车上的单子，清理过的房间，白馨都做了记号。 2-7-1-8 骆辰跟那个女孩儿说的是2178。 她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了酒店前台： “我是楚家的楚玟，之前我定的2714房间我不喜欢，想住2718房间，你们把房卡给我送来。” 其实她定的根本不是2714房间，这话是说给直播观众听的。 因为她是楚家的大小姐，酒店前台当然不会说她说的房间号是错的。 楚玟已经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尿性了。 一分钟后，一个侍者拿着一张房卡上来了，打开了2718的房间，甚至还双手把房卡交给了她。 楚玟是一副虽然累坏了但是强撑着大小姐架子的模样，心里不停地想是自己猜错了，还是这个男主有穿墙术，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进了这个房间。 房门打开，瞥见窗外的夜景灯光，楚玟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 “你就是今晚骆辰给我的惊喜？” 坐在窗前的男人手里拈着一杯酒，酒液折射着外面的霓虹，像细碎的宝石。 放下酒杯，霍与恒站起来，径直扯掉了脖子上的领带。 嘴里还说：“来之前洗干净了吗？你大概不知道，不管是谁把你送上了我的床，下床之后也什么都不会改变，就算你们给我下了药也一样。” 男人的步伐有点踉跄，呼吸粗重，大概还真是被下药了，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按照主脑的预想，下一步应该是。 “先生你误会了。” “原来你喜欢玩粗暴挣扎的游戏？” “不要，先生你不要这样。” “老实一点……” 酒气和男人身上的香水味混在一起，被扔到了床上的女孩儿被彻底笼罩…… 几年之后，女孩儿成了妈妈，带着一个天才宝贝出现在了男人的面前。 可能一些人看着还觉得挺美的。 可对这个女孩儿来说，这特么就是犯罪！ 所以，结论是人得吃肉，光吃点心是不行的，不对，想偏了。 楚玟想了半天自己的台词，终究没想好自己该说什么。 被人这样看着和压迫，没跳起来就不错了，还要她表演？这难度系数也太高了，算了，直接进入正题吧。 铁棍结结实实砸在了男人的脑袋上，看着男人晃了两下“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可惜了，在直播，一下自卫没取你狗命，再来一下那就是谋杀了，果然只吃方便面也是不行的。 楚玟脸上带着些许惊恐，她慢慢退后，打开了房间的灯。 男人脸朝下倒在地上，脑壳上有血。 唉，光吃方便面也是不行的 “霍、霍与恒？” 迟疑着上千，用棍子拨弄了一下男人的脑袋，看清对方的脸…… 楚玟脸上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重新回到了“楚家大小姐”应有的姿态。 程序可算是终于走完了。 终于到了她真正表演的时间了！ …… “楚玟，楚玟？” 白馨给楚玟带来了吃的，是一份连兔子都吃不饱的沙拉，和两根拇指并一起那么粗的面包，一个面包。 楚玟打开门，脸上写满了憔悴和惊恐。 “白馨……我房间里有个满头是血的男人！” “吧嗒。”白馨手里的沙拉和面包掉在了地上。 楚玟的表情更悲痛了。 “白馨，现在情况很复杂，这个男人是我认识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房间里，如果这个事情被别人知道，我和他的家族都会被卷入漩涡里的。” “那、那怎么办？”白馨紧紧地握着楚玟的手，说，“你先别慌，我们一起想办法！” “好。” 楚玟拉着白馨的手走进了房间，一路进了卫生间。 霍与恒满脸是血地躺在浴缸里。 虽然早有准备，白馨还是被吓了一跳。 “我已经想好了。”在她身后，楚玟低声说，“等他醒来，我们就让他换衣服离开，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白馨点头，手指紧紧地捏着楚玟的衣袖：“恩恩。” “这个人家里财大势大，我不打算让他知道你也见过他满脸是血的样子，怕给你惹来麻烦，我让你进来看，就是告诉你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接下来我需要你帮我去买两身男装，要跟这个人身上的完全不一样，还要买一顶帽子，还是用我的卡。” “好！” 血腥味让白馨有些想吐，记清楚了自己要干什么，她转身就往外走。 楚玟拉住她的手，说：“你穿着服务员的衣服替客人去买东西，没人会怀疑你，你不要紧张。” “好。”娇小的女孩儿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不紧张。” 几分钟后，衣服买回来了，楚玟再次送走了女主，让她假装什么事都不知道。 白馨担心地看了一眼楚玟，手握成了小拳头，说： “那你要在这里等他醒么？是不是要等好久？万、万一……” “你放心，不会有万一，我能把事情处理好……很快的，他很快就会醒。” 楚玟对彻底离开的女主笑了一下。 回过头，她看着被她当成了道具的男主，慢慢吸了一口气，血腥气充斥着她的胸腔。 她面无表情打开了浴缸的水龙头，提神醒脑的自来水从里面哗哗啦啦流了出来。 觉得“治疗”进度太慢，楚玟又从冰箱里搬出了为香槟准备的冰盒。 霍与恒是被硬生生冻醒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犯罪现场”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 ——前线记者渣草将为大家带来实况转播。 楚玟伸了个懒腰：谁犯罪？ ——前线记者战术撤退了，大家再见！ 第5章 头很疼，身上很难受，而且很冷，霍与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正泡在冰水里。 “摸一摸，看看少没少俩腰子？”楚玟依在卫生间门口，要不是还记得自己在演个“女配”，她挺想这么说的。 “有句老话叫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其中道理霍先生应该明白吧？明明自己被下了药还一直一个人留在这个酒店的房间里，幸好来的人是我，如果换了别人，可能明天，霍大少爷就要出现在社会新闻的头条了。” 霍与恒的神智慢慢恢复，他挣扎着想要从浴缸里站起来，楚玟只在原地站着不动，一点儿想要帮他的意思都没有。 “楚小姐……”霍与恒想起来自己之前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是你？” 楚玟一脸的无辜：“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是我，我运动累了随便找个酒店房间休息，就碰到了霍先生。”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霍与恒。 霍与恒不在乎骆辰玩儿什么送他女人的花样，在他看来，于人，他是男的不吃亏，于事，还真没人跟他和他身后的霍家对抗……所以骆辰给他下药，要把自己堂妹送给他玩儿，他只当是情趣，但这不意味着这个女人可以是同出于顶级豪门的楚玟。 一样的事情，发生在可以随便玩玩的女人面前，那不过是点儿情趣，可要是发生在和自己同级别的人面前，那就是丢人了。 就像一个经理可以对着下属大吼大叫地说话，换成是在另一个经理的面前，他可能就只会紧一紧领带，哪怕他在心里骂过对方一万次草包。 一瞬间，无数阴暗的猜测在霍与恒的脑海中浮现，甚至包括有人想借楚玟的手杀了自己，挑起霍楚两家死斗。 “如果不是我，霍先生以为会是谁呢？” 霍与恒没说话，他终于从浴缸里踉踉跄跄地爬了出来，嘴唇都已经冻成了青紫。 看着他一身狼狈到极点的样子，楚玟的脸上是非常标准的笑容： “应该说一声抱歉的，本来应该对霍先生这个伤者更人道一点，可惜……” 楚玟翘起了一根手指。 “只能帮你冷静一下。” 手指又垂下去。 霍与恒正在站直身子，被她这话弄得下腹明显一紧。 认真地说，楚玟觉得那儿大概已经冻透了。 她脸上的表情立刻更真诚了。 祝其“永垂不朽”的真诚。 “我会查清楚这件事。”过了一会儿，霍与恒对楚玟说，“我很高兴楚小姐在这样的情势下和我站在了同一个战线上。”没有怀疑这是霍家针对楚家的某种圈套。 楚玟笑了一下，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的手肘，她说：“我对霍家人的智商和我自己家的实力都还是有信心的。” 言下之意是知道你们不敢惹，也知道你们惹不起。 “不过……”楚玟话锋一转，“现在我们要解决的是眼下的事情，霍大少深更半夜头破血流地从我的房间出去，明天霍家和楚氏名下的股票估计都会跌不少。” 头破血流四个字让霍与恒的头更疼了，他的血水甚至沾在了浴缸的周围，弄得这个卫生间像是个凶案现场。 霍与恒说：“那会是我们两个人都不想看见的局面。” “所以我给你准备了另一身衣服和帽子，你找好可信的人来接你，一会儿我会通知酒店断掉这一层的监控。” 霍与恒接受了楚玟的这一套安排。 他换衣服的时候，楚玟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男人解开两颗扣子，停下手说：“楚小姐一直正对着我，是对我的身体感兴趣吗？” 楚玟声音淡淡：“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都不会把后背留给一个两小时前还想要强暴自己的男人。” 霍与恒顿了一下，说：“我为我今天的失态道歉。” “没关系，记得去查查有没有脑震荡。”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有换衣服的琐碎声响。 霍与恒开门要走的时候，停了一下说：“楚小姐这一下我会记住的，提醒我自己要更加谨慎小心，也提醒我自己楚小姐其实是能下狠手的。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楚玟没有说话，她还是站在卫生间门口没动，只是胃部有点痉挛。 同时，她又听见了另一个声音——来自“执行导演”。 这也是“执行导演”第一次在楚玟“直播”的时候出现。 “大姐，你的戏份一下子飙升到了1.9%！一会儿男主走了有你五秒钟的个人镜头！你一定要把握机会啊！独立镜头是角色拉人气的黄金时间！一定要表现出对男主的爱！” 啥玩意儿？ 霍与恒头也不回，几乎是硬撑着离开了。 他走了，酒店房间里的灯还亮着。 楚玟往前走了一步。 她只有五秒，表现对男主的爱。 穿着黑色运动服的女孩儿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好像一直支撑她的东西暂时离开了，是骄傲或者自尊，是来自家族的荣耀……让她能表现得像之前那么冷静和果断。 “开弹幕。”楚玟在心里默念，她要观察观众的情绪走向。 然后，她慢慢走到浴缸跟前，弯下腰。 细□□致的手指慢慢伸出去，沾起了一点红色的血。 “与恒。” 她的表情是那么脆弱。 像是一个玻璃娃娃，一下子交出了自己内心的所有情绪。 下一个瞬间，她把那点血放进了嘴里，嘴唇含着自己的手指，露出了一个诡异的满足的笑容。 “卧槽槽槽槽槽！！！！！！” “病娇！！！！！我爱了！！！” “妈妈妈妈我被吓到了！！！！！” “这个女配！我真是没想到居然还别有风味呢！！” 弹幕炸了。 酒店的房间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楚玟面无表情地仰头看了会儿那些弹幕，然后低下头。 “呕！呸呸呸呸！” 她冲到洗手池又吐又漱口。 “我是做了什么孽？啊？东西没吃多少，半点儿劲儿都没了，又给那完蛋玩意儿给恶心吐了！这都什么玩意儿啊，看他那熊色！钱多了脑子烧坏了？发现自己身体不对劲儿了就不能打个120？还搁那摆pose等美女呢？什么垃圾玩意儿？！随便谁来了都敢睡呗？！那只狗没拴好半道儿把他拉出来了！” “说还没人治得了他，我要是那骚包男的我才不送女的给他呢，我给他弄一加强连的男的！先把他腿打八节让他嘚瑟！欠削的玩意儿！他也不是不会说人话，咋每句话都不像是人会说的呢？ “不是说霸道总裁出入都是一堆保镖跟着么？怎么在酒店两小时保镖都没个电话找啊？咋了？保镖那么了解他呢？知道他金枪不倒永动机呀？还有五星级酒店都没个指纹打卡？随随便便就让人顶替上班了？那要是来个搞事儿的，这一个楼不都得让人给嚯嚯了？ “白馨脑子里都装了啥？！我才跟她见过三回！咋就我说啥是啥了？！ “外头看戏的还能不能行了？！满脑子想的都是些啥！这完蛋草的，一堆闹心玩意儿！” 嫌弃到极点地放掉那些用来“冰镇”男主的水，楚玟淋漓着一脸的水一口气骂完，又反胃了两回。 “大、大姐……要不您想点儿开心的？毕竟一棒子把男主打成脑震荡的女配真的不多。” 楚玟抹了把脸满屋摸着招烟没找着，脸色更难看了。 “执行导演”的语气更加小心翼翼：“对吧。再说了，刚刚您的表现简直绝了！戏份值一下跳到了2.9%！爆涨了百分之一！马上就要追上白馨闺蜜了！更棒的是您的观众期待度一下子成了所有女配里第一！您再接再厉把这些都换成人气……” 抬头看一眼仍在对“楚玟”意犹未尽的弹幕，楚玟拿起房间的电话了客房服务，把送餐单上所有的东西都点了一遍，她觉得自己现在虚到连回家吃泡面的劲儿都没了。 就在她点菜的时候“执行导演”突然惊叫了一声：“大姐！有打赏！有大佬的打赏！打赏了足足一千！” 打赏？ 楚玟揉着肚子，看着自己头顶上花里胡哨的一句话飘了过去： “随便进了个直播间，还以为又是无脑霸总剧情呢，这个女配挺特别的，爱了爱了，她的戏份再多点儿！” 因为大额打赏，旁边儿还配着花儿。 楚玟眯了眯眼睛。 “执行导演”在一旁“呜”地哭了一声：“大姐，我就知道，我找你没错，您天生就是吃这碗饭……” “滚，老娘还没饭吃呢。” 世界又安静了下来。 酒店送来了三十个盖着银盖子的餐盘，每个打开都不够只猫一口咬的。 楚玟用这些东西勉强揣了个三分饱，肚子里“咕噜”叫了一声。 “那个打赏是什么呀？”有了精神她问“执行导演”。 “打赏值是每个角色最重要、最宝贵的数值，人气值只是决定了主脑设计剧情走向时候你的戏份，跟戏份值直接相关。这个打赏值甚至能给你逆天改命！之前有个直播世界的人气男配死了，他的脑残粉狂掷四十万，又把他给救活了！要是打赏值能超过一百万……角色甚至能够直接干预主脑决策！” 楚玟第二次检查几十个盘子是不是都被自己吃光了，状似随意地问： “像我这样莫名其妙进来的也可以？” “当然……”说了两个字，激动过头的“执行导演”突然安静了下来。 确定了再也没吃的了，楚玟也打算走了，打开门，他挑了一下眉头，说： “嗯，我知道了我的套路了，以后我见着这个男主就打，打完了再羞辱一顿，羞辱完了再表演一通……半残的男主才是好男主，死了的男主也行，我就天天唱小寡妇上坟儿呗。” “执行导演”：“……大姐，您、您是怎么总结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玟：洗牙去了，别烦我！ 第6章 穿过深夜的酒店大厅，楚玟看着外面亮着的路灯，不由得愣了一下。 “个瘪犊子还没走？” 楚玟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嘴上可能存留的食物残渣，再次进入了演戏模式。 同时，她也很后悔自己居然把铁棒子留在了酒店房间里。 走出酒店大门，楚玟的脚步停住了。 “白馨？” 路灯下面小小的身影缩着，听见有人叫自己，白馨小心地转了过来。 “楚玟！呜呜呜呜，你没事！太好了！” 小姑娘真的是轻盈得像一根羽毛一样，扑上来趴在楚玟的怀里哭。 楚玟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不留神接住了一只从树上掉下来的小奶猫似的，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哭？被谁欺负了吗？” 比如那个欠削的男主正好碰到白馨了？ “呜呜呜呜，没有，我就是担心你！我本来要回家了，可我突然想起来，那么大的一个男人都被打倒了，万一凶手他其实一直藏在房间里，你会不会也很危险？我想回去找你，可我又害怕，刚刚一下子来了好多车，又一下子走了……然后酒店就不让进了，我越想越害怕，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呜呜呜呜呜……” 应该是酒店高层知道了霍与恒在酒店里出了意外的事情，所以封锁了酒店，楚玟拍了拍白馨的肩膀，说： “没有的事儿，你怎么这么会胡思乱想啊。” 楚玟实在是被白馨给“呜”得头大。 来接她的车无声地滑停在一旁，她把白馨从自己的身上薅了下来塞进了车里。 “别哭了，好好回家睡一觉，那个受伤的人也回家了，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了。” 白馨还在啜泣，拉着楚玟的袖子不肯放手。 要不是在直播，浑身鸡皮疙瘩都要炸开的楚玟说不定已经把这个女主强行送走了，现在，她只能认命地自己也坐进车里，让司机先把白馨送回家。 “楚玟，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有人被打伤了你怎么能留在里面呢？我简直是个大傻瓜，居然你说了我就听了，我们是朋友，我应该一直陪着你的……” 头缓缓地靠在车的后靠背上，楚玟仿佛是累了。 她其实是被白馨念得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男主可以一棒子打成工具人，在女主这儿，楚玟才知道什么有力使不出。 “楚玟，你是不是不舒服呀？” 小姑娘终于哭完了也啰嗦完了，凑近了看楚玟的脸色。 “没有，不用担心我。” 楚玟转过头，窗外是她来了之后就没见过的斑斓街景。 她的嘴唇微微勾了一下，有些回味的陶醉。 直播的观众只会以为她在回味男主血的味道，绝不会想到，她在怀念的是曾经属于自己的“真实”和光明。 …… “小姐，您之前说的自由搏击大师已经安排好了，您想要什么时候开始上课，对方都愿意配合。” 烫好的报纸，一小杯咖啡，两根手指那么粗的一个面包，还有一个小得莫名其妙像是从鹌鹑那杂交过来的煎蛋，就是楚玟例行的早饭。 不过今天还是跟之前有些不一样的。 楚玟抬头，看了看自己的新管家，昨天半夜她回来，发现家里多了四个女仆和一个男管家，说是她那住在主宅的父母不放心，派来照顾她起居的。 “执行导演”说这是她的戏份增加导致的，一个角色在这个故事里的戏份越重，她身边的人物线就会越密集。 “就是说我现在突然有了管家，以后可能还突然有了啥七大姑八大姨表叔娘舅小堂弟？” “也可能是未婚夫哟~” 皮了这一句，“执行导演”就跑了，到现在也再也没出现。 楚玟看看自己跟过家家似的早餐，先是在煎蛋上挤了一坨番茄酱，然后配着面包两口吃下去了。 咖啡她不想喝，直接把糖倒进旁边的牛奶里，直接一口闷了。 当然那牛奶也很少，也就比个喝二锅头的酒盅稍大点儿。 吃完饭，她正要站起来，一直静立在旁边的管家突然开口说：“小姐，您吃得这么快，是不是没吃饱。” 楚玟猛地回过头，在昏暗中看向那一脸标准微笑的管家。 “是！”她这一个字儿说得是含泪带血。 “小姐您稍等。”管家离开餐厅，一分钟后他回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小姐，这是麦片和香肠。” 麦片？香肠？ 看着迷你款的马克杯和迷你款的香肠，楚玟的心情大概是“久旱逢甘霖，一滴”。 一口吃掉香肠，再一口喝完麦片，楚玟有点点小期待地看着自己的这个新管家，有那么点儿希望他能再拿点儿什么出来。 管家只是对她说：“小姐，祝您今天过得愉快。” 走出家门，楚玟决定自己要在三天内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 为什么是三天？因为再拖下去，她就饿死了。 上午去学校跟女主蹭戏份，之前那个“生命力”老师当然已经不见了，换了一个新的美术老师，是个穿着朴素笑容亲切的女人，不管对谁说话都是轻声细气的。 上课的时候楚玟听见这个老师盛赞白馨的色彩表现力，在低头调色的时候，她的眼睛眯了一下。 按照套路来说，这样的老师身上很可能就有“戏眼”。 就是不知道那个搞剧情的“主脑”又会怎么折腾了。 也不知道女主今天会不会带点儿点心……轻轻揉了一下空荡荡的肚子，楚玟的思维渐渐从“恶龙”向“饿龙”转化。 “楚玟，你画的是……什么？”听见老师这么问，楚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画的其实是个鸡腿。 金灿灿的、形状很奇怪的炸鸡腿。 当然，作为楚家的大小姐，病娇女配，男主脑壳终结者，她知道这个答案是说不出口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楚玟笑着说，“只是觉得有什么很激烈的情绪想要通过色彩来表达。” “嗯……”新任美术老师认真端详着楚玟的画作，说，“我确实从里面看到了蓬勃的、急需满足的欲望。” 行啊，这个老师眼神儿还挺准。 急需一个炸鸡腿的楚玟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 油画课结束了，楚玟也蹭够了戏份，收拾东西，带着女主给她的巧克力小蛋糕退场。 刚走出光外，她就面无表情地把小蛋糕整个塞进了嘴里。 “女主的设定是个普通家庭，她家周围会不会有菜市场？我想吃烤五花肉、红烧肉、酸菜炖粉条子……”吞了一下口水，楚玟快步往学校外面走去，她要去看看，要是能买到肉，就算拿回去白水煮了蘸酱油吃，她也死而无憾了！ 没有光的林荫道上一阵儿急切的“哒哒哒”声，是楚玟奔向肉的小步伐。 她却又看见随着一辆车停在学校门口，学校门口的天，亮了。 “欠削的怎么又来了！” 光里，楚玟双手放在小腹位置，挺胸抬头，拎着她的名牌书包，步伐轻缓又优雅。 阳光照在绿色的树叶上，她穿着一身浅红的裙子，像是从城堡中缓步而出的公主。 黑色的车窗玻璃缓缓沉下，坐在加长的全球限量豪车里，霍与恒看着楚玟，缓缓摘下墨镜，露出犀利英俊到极致的眉目。 “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个巧合造成的误会，并没有人针对霍楚两家。” 楚大小姐站在车外，身后也有一辆加长款全球限量豪车缓缓停住。 “那很好。”她说。 风吹动她颈间轻柔的黑色丝带。 “可是……”霍与恒的脸上似笑非笑，“醉梦酒店的经理把我送错了房间，导致我受伤，也导致楚小姐受到了惊吓……天凉了，我让醉梦身后的王氏集团破产了。” 说完，他又慢慢戴上了墨镜。 “没人能够得罪了我之后又全身而退。” 车窗缓缓上升，外面突然传来了女孩儿带着笑的说话声： “说到全身而退，霍先生，我记得我是打了你的脑袋，不是打了你的眼睛，您在车里还要戴墨镜，真是吓了我一跳，另外，除了脑袋，您其他的问题别忘了让医生检查一下。” 车窗停住了。 霍与恒说：“楚小姐是在说什么问题？” 楚玟的脸色笑得天真无邪：“19.2厘米，这个记录记得要保持好，如果真的从此昙花一现，我会很遗憾的。” 仿佛连流动的光和涌动的风都停住了。 “你……” “霍先生放心，我是目测的，没有用尺子。” 连车窗都没升上去的加长款全球限量豪车开走了。 楚玟手搭凉棚，看着光离自己越来越远。 “早知道这完蛋玩意儿还能再跑我面前嘚瑟这一轮，我他妈就直接给他那儿起个金字塔直接葬了！给他弄对二级冻伤蛋我看他再怎么装逼！还全身而退！我下次一定让他缺斤少两！人家酒店干啥了就让人家破产？他在人家酒店出了误会就搞黄人家酒店，他怎么不说自己把这个世界给炸了呢！脸比地毯还还大的狗逼，就知道把火往比自己弱的人身上撒！给他下药的骆家呢，他怎么不说呢？” 楚玟一边骂一边坐上车。 驾驶位上，她新来的管家说：“小姐，系好安全带。” 作者有话要说： 渣草：大姐大姐，你要创下一个第一了！ 楚玟：啥玩意儿！ 渣草：你是我从业以来第一个要被饿死的角色哦！ …… 渣草已经被埋好了。 第7章 “得了，白馨真是喝露水长大的。” 楚玟瘫在车里，内心几乎可以用悲愤来形容了。 白馨家周围的“市场”里大半是精致好看的水果，其次就是些鲜花，在黑暗中，这些本该鲜亮美丽的东西看着都冷冰冰的，别说猪肉鸡肉了，连个鸡的宝宝都没有，与真正具有烟火气的市场比，这里更精致得像是个艺术品。 有气无力地拿起一根刚买的香蕉，楚玟保持瘫着的姿势，只有嘴巴缓慢地嚼着香蕉。 像是一只失去了梦想的猩猩。 “你们这个世界设计的都是什么狗屁啊，难怪这么不正常，这是先在肉体上把正常人都消灭了呀。那个什么狗屁菜市场，连块肉都没有。” “执行导演”刚打了一声招呼，楚玟就在心里这么对他说。 “大姐，我们这毕竟是直播世界，一切都是要为剧情服务的！” “狗屁！”楚玟真是骂人的劲儿都没有了，最后一口香蕉慢慢放在嘴里，把香蕉皮扣在了脸上，“你们这个操蛋的主脑就没憋个好屁，啥剧情啊？啥剧情能让菜市场连块肉都没有啊。” “大姐，这个世界的一切计算，都源于可能，就像你一直改动剧情线，其实增加的就是你自己出现在剧情中的更多可能。其他的也一样，主脑计算，在触发女主带球跑剧情之后，这里会出现孩子走丢的剧情，甚至可能直接让孩子遇到男主，在这种剧情里当然要各种鲜花水果，才能衬得女主的孩子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天使啊。” 香蕉皮底下，楚玟做了个想吐的表情。 “那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触发主角们大吃一顿的剧情？什么啃烧鸡啥的。” 楚玟默默吸了吸口水。 “没有。”“执行导演”果断回答她，“没有霸道总裁解决不了的剧情，再说了，也没有人想看霸道总裁和天真美好的女主做吃播啊。” “我想看！我能看八百集……” 楚玟突然想到了什么，缓缓坐了起来。 “要是我把那个欠削的男主捆了饿上半个月，是不是就能出发这个剧情和相关场景了？” 她的双手撑着座位，两眼冒着绿光。 “执行导演”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虚弱起来，轻飘飘地说：“大姐，你要是这么干了……不是很快就被男主给处理了么？这个世界的底层设计逻辑可是男主永远霸道总裁啊……” “啧。”楚玟轻蔑一笑，“一群女人看直播，只想看一个男人拥有一切，不对，是只想看一个永远拥有一切的男人拥有爱情，真他妈是笑话。” “执行导演”：“也不能这么说，套路就是那样，虽然男主是很有地位优势，但是后面还是有追妻火葬场的，其实观众想看的是一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在爱情上栽大跟头，获得成长……” 楚玟：“真葬了么？” “执行导演”的声音又弱了两分：“没有。” 美丽的女孩儿坐在黑暗里，完美的唇形是嘲讽的弧度：“天凉王破，谁来了他都可以睡了不负责……这样的天然认为全世界都应该为自己负责的人渣，他就算拥有爱情了又怎么样呢？他还是个人渣。” “也不能这么说啊大姐，其实这个男主的道德值是86，远高于平均水平，他的一些表现也是剧情需要，您看，要是他真跟女主睡了，第二天发现女主是第一次，心里也会有愧疚的，至于酒店的那个事儿，要不是你把他头打破了，他也不会……” “管家……”楚玟突然开口，叫了一声。 “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我家的生意里有没有军火？能把这个城炸了的那种？” “执行导演”一下子像是被什么卡住了脖子，安静了。 “小姐，楚家目前没有涉及相关领域。” “哼，那就买点儿烟花吧，囤上三仓库。” “好的小姐。” 楚玟抬了一下眉头，在心里狞笑：“怎么了，怎么不逼逼了？他被打破头了，就天凉王破，我都快被饿死了，炸个城不过分吧？你不用拿这种话术来套路我，他为什么会被我打？我他妈是闲出屁了？不是他自己一副熊色要干恶心事儿？我告诉你，打都算轻的，要是下次再有这么操蛋的剧情，我直接剁了他那19.2下来油煎下酒！” “执行导演”不出声儿。 楚玟“哼”了一声：“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大姐。”哼哼唧唧，还有点儿委屈。 “小姐，您今天是在找什么呢？” 原本垂着眼睛的楚玟慢慢抬起眼皮，透过车子的后视镜看向她的这个管家。 这么多天以来，她早就习惯了这些“配角”和“龙套”的行为模式，他们每个人都好像被系统贴了一个标签，放在了一个框子里，只会在这个框子里按照标签上的模式做事，比如她那对“富豪父母”，白天，一个在公司开董事会，一个在商场看珠宝，晚上一起参加各种晚宴，还让她也参与，晚宴之后就是休息。 她之前的司机也一样，只要跟他说去哪里，他就是没有感情的开车机器，只会直接把车开过去。 这个管家，是除了主角之外，第一次向她问出问题的，果然是“管家”的设计就会更具体么？ 楚玟眯了眯眼睛，黑暗里，她能模糊看见车已经开进了她住的别墅区。 “啪。” 火苗从打火机里窜出来又回去。 后视镜里火光转瞬即逝，楚玟看到管家带了一副圆框的眼镜。 “我想找肉。”她说，“我想找很多很多的肉，能吃的，能让我吃饱的。” “小姐，这是家里所有的肉。” 精美的金边大盘里，整整齐齐摆了八块肉，每块肉都和之前楚玟吃过的牛排大小仿佛——就是比麻将还小一点儿。 看着它们，楚玟的肚子好像已经具有了独立的思想，发出了一阵响亮的轰鸣。 “全、全部给我弄熟了，怎么做最快？” 口水真的要从嘴里流出来了，她用手腕儿堵了一下嘴，把口水给吞了回去。 “啥也不说了，就给我切成片儿，放大葱给我炒了，会做吧？” 她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管家。 管家躬身说：“好的小姐，您是想吃中餐葱爆牛肉片，对么？” 楚玟疯狂点头“对对对！” “好的小姐，主菜是葱爆牛肉片，您对主食有什么要求么？” “米饭！”楚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粘豆包贴饼子要求太高了，米饭有吧？就你们那个碗，给我来八碗！不对，二十碗！” “好的小姐。” 管家端起金边大盘走向厨房，差点把楚玟的眼珠子都一起带走了。 半小时后，楚玟几乎要哭了。 “太好吃了！我他妈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炒出来的肉汁粘在葱上，楚玟能用一口葱下一碗饭。 越吃，她越觉得委屈，自己是倒了什么霉，来了这个狗屁不通的世界，面对一群狗屁不通的人，连饭都吃不饱。 “明天我还要吃，西红柿有么？西红柿把肉炖了，放个土豆儿，就那什么马铃薯……” “小姐。”管家对楚玟鞠了一躬说，“这是包括今天在内未来八天的全部肉食。” “噗——” 楚玟被噎着了。 她看看管家，管家低着头，姿态完美。 筷子一抖，楚玟小心翼翼夹着一片肉放在了米饭上。 “那我要是还想吃肉怎么办？” 她是这么问管家的。 “我今晚会联系大宅和市内所有的五星级酒店，为小姐争取到更多的肉食。” 一听，就是麻烦到极点的。 楚玟大口吃着饭，目光从管家身上滑开，看看桌上的肉，她又看向窗外。 无尽的黑暗里，有的地方是亮着的。 那是主角的世界。 主角…… 肚子里有了东西打底，她大脑里的齿轮开始吱吱悠悠转动了。 …… “大少，这是今天的文件。” 霍与恒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自己脚下的整座城市，他“嗯”了一声。 男助理放下文件，却并没离开，他犹豫了一下。 霍与恒回过身，看着他说： “是有什么问题么？” “大少，楚家介入了我们对gtl的并购案，他们联系了我们一直在争取的两个股东，提出愿意一家百分之三十收购gtl的股份。” 男人的目光变得锋利起来： “楚家？” “是。我们联系了楚氏集团的项目负责人，他说是楚家大小姐主导了这次了操作，如果我们不满，要……” 助理微微抬头又低了下去，沉声说：“他们说，要大少您亲自和楚家大小姐联系。” 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霍与恒笑了一声，笑容极为冰冷。 “这些女人，永远都只会玩儿这种手段。” 拿起助理递过来的电话，霍与恒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说道： “我还以为你会跟其他女人不一样，没想到，楚大小姐也是要耍手段博得男人关注的人。” “废话少说……”电话对面，女孩儿华丽的声线像是黄鹂，语气却像是夜里不祥的枭鸟。 “王氏集团破产，你开一个养猪场，一个养鸡场，一个蔬菜大棚基地安置因为破产失业找不到工作的员工，再送一只跟你等重的生猪给我，我就把gtl的股份放给你。” 还没霸道总裁霍与恒反应过来，展示他应有的霸道，楚玟又补充了一句：“跟你等重的猪太瘦了，顶你三个重的猪吧，杀好，洗干净。” 对面的电话被挂断了。 霍与恒拿着电话看着自己的助理。 “她是在羞辱我？她是在用猪羞辱我！”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玟：我没有羞辱你，这是你男主的价值呀铁子！ 第8章 “主角说要有光，这世上便有了光。主角说要有猪，世界上便有了猪。主角要是开海底捞……我的日子不就美了吗？” 宽大的办公室，楚玟歪坐在老板椅里，两只脚翘在办公桌上，看着远处的光束在无边的黑暗中开始移动，她的脸上是满足的笑。 管家站在办公桌的一边，收拾着刚刚被她批示完了的文件。 楚玟刚从国外回来，今天也不过是第二次在公司办公，管家就临时充当了秘书的工作，还没忘了从地上把楚玟不小心弄掉的钢笔帽捡起来。 电话响了，管家接了起来。 “是，好的，我会转告我家小姐。” 他又对楚玟说：“小姐，霍家来电话，五分钟之后霍大少会亲自把他答应的东西送到我们公司楼下。” “噔！”楚玟一下子从椅子里弹了起来。 “小姐，等一下。” 管家拦住楚玟，给她整理好了头发和早就歪了的衣领，又说：“小姐，您还没穿鞋呢。” 精致的细高跟皮鞋被他从地上拿起来拎在手里。 楚玟看看自己脚上的拖鞋，从他手里拿过抢过鞋扔在地上，左脚一蹬右脚一蹬，“哒哒哒”地往外跑。 霍大少果然是个霸道总裁，说是五分钟就是五分钟，一秒都不带差的。 楚玟站在楚氏大厦的楼前，光辉里，她看见一个一看就很贵的巨大黑色箱子被人从货车上抬了下来。 “这是你要的……” 霍与恒坐在他的加长限量版跑车里，车窗拉下来，脸上还戴着墨镜。 看着那张欠削的脸，一瞬间，楚玟甚至忘了猪肉，她很想再提醒一下对方对19.2三位一体的养护。 “管家，把这……跟三个霍大少一样重的猪送回我的别墅……” 霍与恒冷笑了一声： “楚小姐，从前霍家和楚家井水不犯河水，你现在用这么幼稚低劣的手段干涉霍家的生意，不知道你以后能不能承受得起霍家的报复？” 楚玟含笑看着霍与恒，一双眼睛都在发亮。 “放心，霍大少，在你开养猪场的时候，我已经砸了二十个亿全面收购霍家旁支手里的股份，又花了三十个亿在外围市场对霍家各个上市公司全面做多。” 美丽的少女高傲地抬着头，她对那个不肯正眼看自己的男人说： “我很相信霍大少的能力，作为霍家第三代的领军人物，您一定会带着霍家、带着我，蒸蒸日上。” 楚玟在心里打开了弹幕。 她用看着猪肉的目光，盈盈地看着霍与恒。 不，不是看着猪肉的目光。 如果能还霍与恒变身一代餐饮业大佬，别说海底捞火锅了……她默默吞了一下口水。 女孩儿的爱慕是何等的动人，那双眼睛里的渴望毫不遮掩。 弹幕上，观众们都被她的情感所打动了。 “她是真的喜欢男主吧。” “我的天，说着这样相爱相杀的话，却怎么都遮掩不了自己的感情。” “呜呜呜呜，可她是女配啊，为什么让女配拿着这样相爱相杀的剧本？” “她是想见男主了吧，用猪羞辱男主，让他来看她，呜呜呜呜我不行了。” 收到了想要的效果，楚玟来劲了，她靠近霍与恒的车，放低了声音说： “至于这头猪，我会慢慢品，细细尝，每吃一口，我都会想起那天在酒店里对我宽衣解带的霍大少。” “你！”霍与恒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调笑过，他气极反笑，可没等他说话，一只手伸进车窗，猛地拉住了他的领带。 他的保镖要阻拦楚玟，楚玟的管家一挥手，楚氏集团的人把她们的大小姐团团围住。 把霍与恒拽到自己眼前，楚玟的目光打量着他的眉眼。 “我对您有太多太多的期待，可能你永远不会明白。” 短期目标东坡肉、烀肘子、酸菜棒骨……长期目标火锅、冒菜、烤肉、盐水鸭、再来一盆麻辣小龙虾…… 粉嫩的舌舔过嘴唇，是毫不掩饰的垂涎。 “你要加油啊，霍大少，我的未来，都靠你了。” 黑暗里恶龙对食物的渴望，住在水晶宫里的王子，你永远也不会懂。 …… 目送男主落荒而逃，楚玟抬起手，吻了一下自己抓过霍与恒领带的手指。 “小姐，因为您成功拖延了霍家的反应时间，我们对她们股份的外围买入已经成功结束。” 听见管家的话，楚玟点点头，回头，看见了戴着眼镜的管家。 主脑给的五秒特写时间结束。 刚刚够她看清管家的脸。 有点苍白、头发的颜色略浅，身材瘦削，即使是穿着制服躬着身子，高挑的身材也遮掩不住。 光暗下去的时候，笔挺谦逊的身影成了黑暗中的一道影。 “小姐，这些猪肉您打算怎么处理？” 他问。 “嗯……”终于到来的幸福让楚玟竟然有点儿选择困难，她的肩膀都松了下来，脚底晃了晃，干脆把高跟鞋脱了下来。 “弄点儿肋条下面的五花儿，切厚片拿白菜炖了，大锅炖，肉至少给我放一斤，放点儿酱油。再给我焖一锅米饭，还是昨天那个分量。” “好的小姐。” “然后再做个青椒炒肉丝儿，用后肘子的肉，青椒和肉都切丝儿炒就行。” “好的小姐。” “反正就按着一天二斤的量给我算着，肉该保鲜就保险，该冷冻就冷冻，前肘子留一个，明天做个烀肘子。” “好的小姐。” 光着脚，楚玟直接上了车。 肉都有了，她可不用在公司呆了。 管家弯下腰，捡起地上被遗落的高跟鞋。 饱餐了一顿猪肉炖白菜、青椒炒肉丝儿，楚玟打着嗝儿瘫在床上，两只脚在窗边抖啊抖，这真是她来了之后有点儿盼头儿的一天了。 “执行导演”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带着他满满的谄媚。 “大姐！你的戏份又升了！人气满满！大家都说你太特别了！” 楚玟连眼都不睁，又打了个嗝儿。 “不过，大姐，您怎么会想到买男主家股份呢？” “嗝。” 楚玟的眼皮开了一条缝儿。 “老娘好不容易爽一会儿，你怎么又来跟我呱唧个没完？” 从床上爬起来，楚玟活动了一下肩膀，从抽屉里拿出了半包烟，赤着脚，她走上了阳台。 “啪。”火焰明灭，她深吸了一口被点燃的烟。 “不是你说的么，男主那个完蛋玩意儿永远是霸道总裁，所以，什么投资都不如投资他更保险呀。再说了，我这个女配，咋说的来着，永远不会被他喜欢，只会越来越被讨厌，对吧？那我当然得小心点儿，万一他哪天要对付我了，我得让他对付不了。” 呼出一口烟，楚玟懒洋洋地看着外面黑暗到近乎虚无的“风景”。 “咋了？没见过我这么玩儿的？” “确实没有。” 说完这句话，“执行导演”猛地安静了下来。 楚玟垂眼，随手点掉了一点烟灰。 “执行导演”不说话了，她反过来主动开口了： “你们费这么大劲搞了这么个直播世界，只是为了整点儿打赏钱，也挺不容易的哈。” 对方没有吭声。 仿佛意识到了自己刚刚是跌进了陷阱里。 但是不回答有时候就是回答。 熟门熟路地把烟掐灭在花盆里，楚玟掏出打火机，看着里面的火苗儿随着她的动作燃起又熄灭。 “楚玟。”阳关灿烂的校园，蹦蹦跳跳的白馨像是个住在花园里的小兔子。 小兔子扑过来，楚玟摸了摸兔毛。 “给。”楚玟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了白馨。 突如其来的礼物让白馨很惊讶。 就听见自己这位公主一样的朋友说：“吃了你这么多点心，这是我带的一点吃的。” “这是……” 当然是肉！ 从男主那薅到了猪肉，楚玟也没忘了自己身边这个女主，让男主当餐饮业巨头这条路需要她走商战路线，她也考虑一下让女主变成食神或者美食家嘛！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世上本没有肉，主角薅得多了，也就有了肉。 饭盒里整整齐齐摆着香喷喷的蒜香肋排，除了香味之外还带着诱人的热度。 “哇，好好吃呀！” 白馨小心翼翼地用两颗门牙啃了一口排骨，发出了一声惊叹。 “李娴！楚玟给我的排骨好好吃呀！你尝尝！” 要不说白馨这个女主确实是个好人呢，吃肉都不吃独食，没忘了一直默默跟在她旁边的闺蜜。 李娴有一个学霸人设，穿着打扮也是低调的传统学霸姿态，白馨给了她一块排骨，她对楚玟点点头。 “楚玟，你真的好好哦！”啃着排骨，白馨一直夸楚玟夸到了教室门口。 楚玟笑着说：“你都说了我们是朋友，当然要把好吃的东西分享呀。” “嗯嗯！”白馨快乐点头，“我以前都不知道肉这么好吃！” 没事儿，多知道点儿，姐姐还是对你寄予“肉”望的。 和白馨一起走进绘画教室，楚玟回头，貌似不经意地看了去往自己教室的李娴一眼。 “楚玟，我下午要去老师那帮忙，老师的老公是咱们学校化学系的韩教授，我去他办公室帮忙算勤工俭学，有钱拿，还能加学分。” 听白馨这么说，楚玟就知道，主脑的新一套套路又开始了。 第9章 “小姐，这是您早上说要吃的主菜，用的是新鲜采摘的卷心菜搭配红色细长型中度辣度的辣椒，还放了您钦点的猪后腿肉部分的肉三百克。” “嗯……馒头做好了吗？” “做好了小姐，按照您要求的尺寸做了直径十厘米，高度八厘米的馒头，顶级面粉搭配天然酵母发酵。” 楚玟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看着餐桌，忍不住说：“一顿大头菜炒肉加馒头，我怎么觉得吃得这么矫情呢？” 顶级镶嵌金边的骨瓷大盘子里卷心菜、辣椒和猪肉被摆出了很妖娆的造型，一份简单的菜装了足足七个盘子，每个盘子里不同的摆盘造型大概是厨子最后的倔强了。 馒头倒是朴实无华，如果忽略它周围那些金箔的话。 快乐满足地吃完了这一顿，楚玟还要操心自己的下一顿饭，没办法，各种“迷你”大餐对她的身心都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她必须要确定了自己下一顿有足够的饭“肉”吃才能对生活有那么零星一点儿希望。 “晚上吃猪蹄儿，一整个猪蹄儿切成……长宽三厘米到五厘米的块儿，做红烧，再拍个黄瓜，拿蒜拌拌……” 管家微微躬身，打断了楚玟的话： “小姐，目前蒜苗培育还在过程中，您之前提出的“对葱姜蒜香菜里的有益物质进行研究”的方案已经下达到了家族旗下的生物研究所，他们会在短期内给出一个让您满意的结果。” 是的，一个连肉都少得可怜的世界里，葱姜蒜香菜这些东西也更是稀少，楚玟不觉得自己是个爱吃这些东西的人，可现在好不容易吃上了肉，她总觉得这些菜里少了点儿味儿。 这世上的东西东西，总是失去了才知道可贵。 葱姜蒜香菜这些，为了搞到更多，楚玟不仅让管家自己种，还干脆让楚家用它们当原料出营养品。 当然，她没忘了想办法从主角身上薅羊毛，不然为什么请女主吃“蒜香”排骨呢？ “那黄瓜就不用拌了，洗干净我直接吃。” 下午，管家送楚玟去上搏击课。 楚玟跟男主角“共享”的这位教练精通各国拳法，楚玟看了一圈儿，果断先选了入门比较容易的泰拳，她还非常垂涎教练带有军队作风的sao实战格斗术*，教练说等她体能练上来了就可以学。 光听语气就知道，这位教练是在搪塞她，毕竟这么一个看起来纤细柔弱的大家小姐，学泰拳保持身材还能理解，学什么徒手格斗术啊，还是实战款。 “教练，什么标准是体能提升啊？” 楚玟穿了件灰色的运动背心，长长的头发扎成了马尾，把外套交给等在一边的管家，她这么问教练。 她的声音真是悦耳动听，像是这个黑暗沉闷的武馆里响起了另一条旋律。 “你能一脚踢起这个沙袋，体能上就差不多了。” 教练随手指了指拳台旁边垂下来的沙袋。 它大概有两米长，说是沙袋，更像是一根顶天立地柱子被人移去了下面的一小截。 楚玟走近了，细细地打量了它一下，还用拳头轻轻锤了一下，果然，是想象中的坚实。 “哈！” 转身往回走的女孩儿突然反身一踢。 “嘭！” 沙袋一下被踢了出去，荡在了半空。 整个武馆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教练，我的力气确实应该再练练，您说的对。” 楚玟退后一步，皱了下眉头，对教练说。 教练没说话。 女孩儿走回来，很乖巧地地拿起缠带往手上缠，黑色的缠带一点点儿从地上提起来。 “教练，我觉得我下个周就能开始学sao了，您觉得呢？” 教练如梦初醒一般，又看了一眼那个恢复原状的大沙袋，声音弱了一度，说：“啊，我觉得可以。” “那以后就拜托教练好好训练我啦。” 还是那样动听，又容易被人轻视的声音。 戴好拳套的女孩儿两手对拳，舔了舔嘴唇，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专注又充满渴望。 恶龙爱吃肉可不光是为了填饱肚子。 多吃肉，她才有力气让自己变得更强。 拳台上，女孩儿虎虎生风，一招一式可能不够规范，却带着迫人的气势，教练手里拿着护板连声叫好。 管家站在拳台下面，他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一个精巧的衣架，楚玟的外套就挂在上面。 衣架下面的小桌上，摆了水果、饮料…… 从袋子里拿出一包猪肉脯放在水果的旁边，手指整理了袋子上的小蝴蝶结。 管家直起身子，默默等着他的小姐来休息。 …… 打拳让楚玟的身子骨整个儿都舒展了，回家吃了肉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去上课学画画都觉得更精神了。 “楚玟，这个香辣香肠也好好吃哦！” 白馨小口吃着香肠，整张脸都在发光。 “喜欢吃就多吃点儿。” 楚玟慈爱地看着白馨，就像看着一棵茁壮成长的幼苗，它会抽出叶子，长出枝干，结出一树的麻辣小龙虾和毛血旺。 一想到这，恶龙就忍不住抬起手，防止自己流出口水。 李娴也默默吃完了她的那根香肠，跟两个人告别去上课了。 楚玟看着李娴的背影，跟白馨说： “你最近都是去化学实验室打工，李娴会等你一起回家吗？” “会的呀。”白馨说，“李娴一直在学校图书馆做兼职，她可以陪我一起回家的。” “你们晚上几点结束？要是会太晚记得找我，我送你们回家了。” “不用了不用了。”白馨连忙挥手，“楚玟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呀，会把我惯坏的。” “怎么会？”楚玟皱了一下眉头，拉着白馨进了教室。 女孩儿的眉头皱在一起，低着头说：“昨天，我把你给我的肉带回去给我妈，她说……她说我不应该占你便宜。” “你占我什么便宜了？我每天还吃你的点心呢！” 阳光里，楚玟的脸上是不解。 白馨细细地叹了口气，说： “我是真的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的，楚玟，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的人，长相一般，脑筋一般，胆子小，遇到事情总会哭……你不一样，你又美丽又善良，还聪明又勇敢，你不要总对我太好。” “傻丫头，我觉得你很好，就是总会想些莫名其妙的，我和你交朋友不是为了听你夸我的。” 楚玟的手指在白馨的鼻子尖儿上点了一下。 有点软，还很有弹性，于是楚玟又戳了一下。 又又…… 老师走进教室，白馨揉着鼻子跑开了，眼睛里都被楚玟戳出了泪花。 楚玟站在画架前，开始了今天的“创作”。 自从新老师来了，楚玟的“真实水平”算是曝光了，她其实就压根儿没什么水平，只知道拿一堆色彩堆在一起，明眼人都知道，这位大小姐不过是来混日子的。 “楚玟，你画的是一朵花么？” 终于通过形状能看清楚楚玟画的是什么了，白馨竟然有点激动。 “是呀。” 楚玟拿着一坨黑，糊在了画布上。 “我能看到这是一朵小白花，周围这些黑漆漆的是什么呀？” 连自己的画也顾不上了，白馨的小脑袋凑了过来。 楚玟忍了忍，才没把自己手上的油彩涂到白馨的鼻子上。 “黑漆漆，那就是黑漆漆呀。”楚玟慢慢悠悠地说，“世上就是有这样的花，除了好看、可爱，这个世界只给了她一片黑漆漆。” 所以，她连别人一点的善意都诚惶诚恐，她会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地反省自己的笨拙和无能，而光明属于一个男人，所有人都认为她会被那个男人照亮，命中注定。 楚玟面无表情，又拿起一抹红色，抹在了花瓣上。 白色的花，像是流血了。 老师停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画，忍不住说：“楚玟，艺术不是用来泄愤的。” 楚玟并没有停下她的笔，只是轻声问： “老师，如果一个人的心里只有愤怒，艺术是不是就离开她了呢？如果人连愤怒都不被允许，那这个世界还配拥有艺术么？” 老师没有回答。 她照例夸赞鼓励了白馨一顿，便微笑着走开了。 快下课的时候，老师看了一眼，阳光下，两个美好的女孩儿站着作画，像是另一幅画。 回家路上，楚玟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样米养百样人，多少奇葩我都见过，可这跟你们这帮傻逼故意养出一个好孩子只为了让一个人渣来糟践是两回事儿！那个19.2的玩意儿除了那儿之外还有什么特长？装逼又油腻，还烂德行，完蛋玩意儿！” 悄咪咪来了的“执行导演”安静如鸡，过了一会儿又悄咪咪地走。 驾驶座上，管家开口说： “小姐，您之前让我查明真大学的韩教授夫妻，现在结果已经有了，韩教授在明真大学工作了十二年，此外他还供职于霍家的化学实验室，为霍家出口的药品做配方改进。” “配方……” 骂完了男主和这个世界，楚玟有了一点儿精神，拿起车里准备的一串葡萄，她吃了两颗，又问： “那个配方有专利么？在谁手里？” “韩教授参与过两次成功的配方改良，两个配方一个专利在霍家手里，另一个在韩教授手里，霍家有意高价收回韩教授手里的专利，韩教授拒绝了。” 配方、专利、老师、学生和霸道总裁…… 楚玟把这些串在一起，想要摸清楚这次主脑要玩儿的套路。 突然，她看着车里的后视镜，瞪大了眼睛。 一辆闪亮亮的车从后面驶来，斜照的阳光连她这儿都要照亮了。 车里是女主！ “追上那辆车！”楚玟对管家说。 加长限量版豪车立刻提速。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玟：干他！ *sao：俄罗斯军方的徒手格斗术，也有运动竞技版，我这里说的军方实战版，是一种全方位发展的综合格斗术，重视摔跤、拳击、大关节技能和柔道，《复仇者联盟》里黑寡妇常用的搏击技能尤其是绞杀技就很有其中风味。 第10章 白馨坐在车里，双手被捆，她旁边是韩教授，她本来在实验室里帮韩教授整理文件，突然就有一群人冲进来，抓了他们两个人就走。 “别怕，馨馨。”韩教授气质儒雅，一直是白馨眼里最有师者风度的人，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依然临危不乱。 手都在抖，女孩儿缩了缩身子，说：“嗯，我不怕。” 绑匪们都戴着黑色的头套，领头的人一直看着他们两个，见状，他对白馨说： “原来你就是韩欣欣，韩教授的女儿。” 韩教授猛地抬起头，挡在白馨身前说：“她不是我女儿！” 白馨看着韩教授保护自己的身影，心里有些感动，可她的大脑却仿佛分成了两部分，另一部分在想： “为什么，教授刚才突然叫我馨馨？” 绑匪不信韩教授的话，冷笑了一声说： “韩教授，你把你盗取的数据资料交出来，我自然放你们父女平安，哦，她不是你女儿。” 头套里传来绑匪的一声笑。 “如果你顽固到底，你和你的这个欣欣就一起去海里喂鱼吧！” “啊！女主我不担心，韩教授千万不要有事啊！” “唉，跟女主在一起好倒霉啊，总是会碰到倒霉事。” “你瞎说什么呀？明明是韩教授连累了女主好嘛？” “我觉得这个韩教授不是好人，他之前都是叫女主白馨的，怎么突然就叫馨馨了？” “你这种想法也太阴暗了吧？” “男主会出来英雄救美吧？啊，好浪漫！” “男主还没看见影儿呢？那个车是女配的吧？那个楚玟的车在追他们！啊啊啊啊！这个剧情怎么回事？” 看着弹幕，楚玟脸上没什么表情，属于主角的光微微映在她的脸上，她现在应该是在直播镜头的范围内。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给自己突如其来的追车行为一个理由，毕竟她这个“女配”既没有透视眼也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总不可能直接就察觉到自己的朋友在那辆和自己擦肩而过的车里。 “小姐，他们发现我们在追他们了，他们加速了。” 听见管家这么说，楚玟挑了一下眉头。 “加速了？那更要追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这么不客气地超楚家的车。” 说完，她一手的手肘搭在车门上微微眯了眯眼睛。 弹幕上，因为楚玟的动作，有人开始尖叫，也有人说： “这个女配一会儿觉得很好，一会儿又让人觉得怪变态的。” “女配不要光追车啊！！！你家小白兔在里面啊啊啊！！！” “小白兔是什么东西？？” “女配赶紧把女主救了吧！我觉得女主要被韩教授套路了！” “男主呢？男主在哪儿呢？” 男主在哪儿？ 楚玟在心里“啧”了一声，霍家不就是最想要韩教授手里专利的人么？能使出这种手段的，要么是男主自己，要么是男主的敌人。 如果是后者，那自然是男主有英雄救美的戏份，从此两个人开始一段感情纠葛。 可要是前者…… 楚玟看了一眼一路往城郊开去的那辆车。 加长限量款豪车一路疾驰，越来越迫近那辆飞速行驶的商务车，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商务车刚刚冲过去，斜岔道里突然横出来了一辆沙土车。 管家紧急踩下了刹车，豪车在即将撞上去之前堪堪停住了。 等到砂土车驶过去，那辆黑色的商务也没了踪影。 楚玟脸上的光消失了。 “小姐，还追么？” “追。”楚玟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已经冷了下来，“追刚刚那辆砂土车。打电话告诉我爸，他楚家的大小姐差点被人谋杀了，这个砂土车司机和他身后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我挖出来！” “是，小姐。” 加长豪车转向，开向了砂土车驶去的方向。 在一个谈身份地位的世界里到底什么是豪门大小姐？不是钻石和珠宝堆出来的华丽装扮，也不是豪车名宅抬出来的奢华身份，而是她的命生来就比别人金贵。 一个普通人差点跟一辆车撞了，他估计会骂骂咧咧几声，性子悍的可能会砸车吵架，一群人跟他说算了算了。 一个豪门大小姐差点撞车了，一个性子格外凶悍的豪门大小姐差点撞车了…… 黑暗中，无数的车子从不同的大门里开了出来，马达轰鸣，在马路上汇聚成了不可抵挡的洪流。 城市上空，数架直升飞机起飞。 警察们从岗位上冲出来，加入到金钱与权势的铁流之中…… 二十分钟之后，那辆砂土车被逼到了郊外的空地上，它是被几十辆车从四面八方冲过来逼停的。 加长限量款豪车停在汽车围墙之外。 黑暗里，楚玟远远眺望，看着一群人扑上那辆车，把司机生拉硬拽了下来。 “小姐，我认识他，他是霍家的员工。” “霍家……” 手里还捏着韩教授他们一家的资料，楚玟慢慢从车里下来。 “是霍与恒让你撞我的车？” “没有，我……不是我……” 这人明显也就是个听话办事的，早被这阵势给吓怕了，被人拖拽到楚玟的面前，他两条腿都已经不会动了。 楚玟就一直看着他，听他结结巴巴地说： “是、是大少的保镖让我拦住你的车，我真不知道是您，我真不知道是您……” 大小姐没说话，管家站在她身后，说： “记下他的口供，签字、摁指纹，把他看起来。” 人被拉走了，车流也渐渐散了，楚玟还在原地。 这片空地在城郊的山上，按说，眺望远处，她应该能看见半座城的灯光。 可事实上她只看见了一片黑暗。 整座城只霍家总部的位置是亮的，那是男主角在那儿。 那光线渐渐微弱，因为天就要黑了。 光属于主角。 可主角…… “我□□祖宗！脚底流脓脑里塞屎的东西！居然连绑架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这他妈还主角？这他妈还霸道总裁？不是有钱么？不是有钱有势么？这是low得把喜马拉雅山倒怼进去都不够啊！这是一口气low到地底出不来了啊！什么傻逼完蛋玩意儿？！我操他十八辈祖宗！就该蹲牢属耗子的完蛋玩意儿！” “啪！” 她一脚踢飞一块石头，听见石头在黑暗里滚落到了远处。 再猛踢一脚，又是“啪”的一声，却不是石头被踢飞了，而是她脚上的鞋子。 赤一只脚踩在地上，楚玟干脆把另一只鞋也脱了下来，狠狠地砸向远处。 “小姐，备用的鞋子给您拿来了。” 管家的声音在楚玟的身后响起。 楚玟没说话，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 风里有沙尘的味道。 “我要学会在平静里保持愤怒，也要学会在愤怒里恢复冷静……” 楚玟抬手捂着自己的脸，好一会儿，她说： “我饿了，今天是吃棒子骨对吧？” “是的，小姐，按照您的吩咐，顶级小麦粉做成了1.5毫米粗细的面条，煮好后浇上熬炖了两个小时的猪骨汤，加上葱花、香菜……小姐回家之后五分钟就可以吃上饭了。” “嗯。” 楚玟吐出了胸腔里的浊气。 坐回车上，楚玟的脚上穿着一双软底的拖鞋。 平复了情绪，她开始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办。 “姓韩的让人误会白馨是他女儿。那个王八犊子能干嘛？假装英雄救美？为了威胁韩教授，那就巧取豪夺？监禁？审讯？斯德哥尔摩？……” 满脑子是各种会被网站屏蔽的桥段，楚玟的火气起起伏伏，整个人像是在灶上炖着的骨头汤一样，时不时在后座上翻滚一下。 滚完了，她趴在前座的靠背上对管家说： “我有几件事你帮我去办，第一，安排楚氏名下所有空余车辆去堵霍家公司的大门，尤其是总公司，我要让他们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第二，召集我的保镖团，等我吃完饭，我们就一起去霍家大宅。第三，刚刚我们被逼停的那条路，完全封锁，沿路排查，我倒要看看霍家到底要做什么。” 现在的她没有足够的理由找到白馨，她能做的只是先隔离两个主角。 如果说主脑那个坑货就是想让男主站在完全凌驾于白馨的角度出场，那么只要他没出现，白馨就不会有大问题。 “好的小姐。” 车停在了别墅门口，楚玟进家门之前，突然停住了脚步。 “谢谢你，刚刚跟我说回家。” 她对管家说。 带着眼镜的管家躬身行礼，对她说： “小姐，这是我应该做的。” 楚玟饭刚吃完，突然有消息传了过来。 韩教授找到了，在一辆出了车祸的车里，头部重伤，整个人被卡在了车座里，要不是楚家的人动作够快，说不定人已经死了。 “韩教授？重伤？” “是的，人已经送到了医院，医生说很可能成为植物人。” 吃饱饭之后，楚玟的大脑进入了快速运转模式。 “韩教授重伤了，白馨又被当成了韩教授的女儿，那男主肯定要跟她那使劲儿啊……” 使啥劲儿呢？ 想来想去，楚玟的脑子里就又三个字儿怎么也去不掉了 ——“美男计”。 “这他妈算啥？” 楚玟忍无可忍从餐桌旁跳了起来。 “为了个专利就卖身了？这他妈还叫霸道总裁？这是霸道鸭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玟：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第11章 “韩教授那边的专利拿到了吗？” 霍家大厦的顶层，霍与恒快步走在前面，昂贵的白色大理石地面上倒映着他挺拔又英俊的身影。 他从来就是个不择手段的男人，他的叔叔为了争夺在家族里的话语权，收买了韩教授，韩教授拒绝将专利授权给他们，又卡住了他们这次在进行的项目。 那就别怪他无情了。 毕竟霍家十几亿的投资，和他霍与恒的事业，都比韩教授一家更重要。 本来也没到这一步，但是楚家大局买进霍家的股份，甚至在不少霍家控股的公司里都已经举牌进了董事会，霍与恒的爷爷，霍家真正的掌舵人霍老先生对此很不满，霍与恒要拿出比当初gtl并购案更加精彩的成绩，才能不辜负自己“霍家大少爷”的身份。 当然，他也不过是对韩教授一家用一点无伤大雅的小手段罢了。 “大少爷。”男助理跟在霍与恒身后，低声说，“保镖团已经成功抓获了韩教授和他女儿，可是……遇到了一点小问题。” 霍与恒表情不变，走到电梯前，他说：“什么问题？” “他们开车出城的时候遭遇了意外，车翻了，韩教授受了伤，整个人还被卡在了车座里，保镖团只能先选择带着韩教授的女儿撤离，第二队去支援的时候发现韩教授已经被人救走了……” 电梯到了，霍与恒站进去，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等这次是事情过去之后，给他们每人一笔钱，全都打发走。” “是，少爷……还有其他的小问题……” 电梯四面都是镜子，映着助理吞咽口水的小小动作。 霍与恒不耐烦地“嗯”了一声，助理说： “抓住了韩教授他们之后，保镖他们遇到了有人追车，他联系了应急小队，派了一辆我们公司的砂土车去对追车的人进行拦截……追车的人是楚家的大小姐，她派几百辆车围围堵了我们的砂土车，现在她确定了那辆车和司机都是我们霍家的，已经让楚家旗下所有人开车来堵住了我们霍家各个企业的大门，包括我们的集团大厦。” 叮，电梯到了。 霍与恒走出电梯，透过走廊的落地窗，他能看见窗外的灯火，看见外面的灯下无数车子停在了霍家门口，霍家的保安团队举着防爆盾严阵以待。 “你……” 霸道总裁停下了自己一往无前的步伐。 他转身，看着自己的助理。 “你说，这是……‘小问题’？” 面对霍与恒看似轻描淡写地“质问”，助理的身上冒出了一层一层的冷汗，他游移的视线看向窗外，看见了那些楚家的车子像是河里的鱼一样动了起来。 一辆接着一辆，它们让出了一条宽阔的车道，车灯流淌，让一辆加长的限量版豪车缓缓行驶到了霍家大厦的大门前。 “大、大少……楚小姐，来了。” 楚玟来了，楚玟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了整整八十个楚家的保镖。 看着黑压压的人站在大厦门口，助理紧张地问霍与恒： “大少爷，我这就去安排您坐直升机离开。” “直升机？” 霍与恒刚刚也在看着窗外，俊美无俦的脸庞重新转向助理，他淡淡地说： “你认为区区一个楚玟就需要我坐直升机逃跑么？” 霍家楼下，穿着一身金色连衣裙楚玟闪亮登场。 看着灯火辉煌的大厦，她心里十分满意，脚踩高跟鞋，脖子上的钻石闪耀着光彩，大小姐派头十足地站定在霍家成排的防爆盾面前，她轻声说： “开始吧。” 声音依旧如黄鹂一般华丽美好。 说完，大小姐后退了一步，几个拿着喇叭扬声器的人走到了第一排。 “霍与恒、霍与恒，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车撞我，你有本事开门呀？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霍大少，开门呀，霍与恒，快开门，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今天，一定是被这个城市载入史册的一天。 楚玟单手支着下巴，斜靠在车门上，听着这些人在自己的安排下用极有节奏的声音齐声喊着标语。 她的手轻拍自己的大腿，按照这自己极为熟悉的旋律。 楼上，霍与恒听得清清楚楚。 “大厦的隔音效果还是太差了，之前是谁负责建这个楼的？直接开除。” 在“开门呀开门呀”的背景音里，霍大总裁的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冰。 “是霍氏集团前任首席建筑设计师，他现在已经退休了。”助理看着霍与恒的脸色，头一下子低了下去，沉声说，“大少爷，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马上我就通知人事部门，让他们停掉他的退休金。” 霍与恒不置可否。 “……霍与恒你快出来，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外面的声音如魔音灌耳，霍与恒后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说： “刚才你说的事情，现在安排一下吧。” 助理：“你是说停掉退休金？好，我这就去安排。” “不是。” 霍与恒又看了一眼楼下。 “我是说，直升机。” “小姐，霍家调动了直升机，霍大少爷可能是想坐直升机逃跑。我立刻安排我们的直升机也出动？” “不用。”楚玟摆摆手，“读下一篇稿子。” “好的小姐。” 楼上，霍与恒的助理对他说：“大少爷，直升机安排好了。” 霍与恒点点头，快步向电梯里走去。 “与恒！” 一声穿云裂石的呼唤让他的脚下滑了一下。 “与恒！你忘了我们在酒店房间里的那一夜了吗？你忘了我们19.2厘米的约定了吗？我知道，那一晚你经历了很多痛苦，可为什么？为什么你居然要让车撞我？你知不知道，我好绝望！这种绝望快要把我撕成一片一片了，与恒你告诉我！一个破碎的我，如何拯救一个破碎的你？” 破、碎…… 同时男人，助理忍不住夹了一下腿。 “与恒！你忘了……” “咣！”霍与恒一拳砸在了电梯的墙壁上，镜子里的人影都晃动了起来。 “楚！玟！” 管家搬来了椅子，上面放着柔软的靠垫，楚玟懒懒地坐在上面，看着灯光随着霍与恒下楼而渐次明灭。 她吃了一颗葡萄。 拿起第二颗的时候，她看见那个英俊到极点的男人快步走了出来。 “楚玟，正因为霍家和楚家世代友好，我才忍下了你一次又一次的挑衅行为，可你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 懒散坐着的女孩儿连一根儿头发丝儿都是精致到了极点的，大厦门口的探照灯照下来，灿烂的她和她身后黑漆漆的人群像是一幅名画。 她抬起眼眸，目光慵懒又专注，让人觉得像是刻刀，一寸一寸，从霍与恒的身上刻了过去。 “与其问我想要什么，不如问问霍大少能给我什么？毕竟今天差点被撞死的人是我，车是霍家的车，人是霍家的人，命令，是霍家的命令。” 隔着人墙，霍与恒语气淡淡： “都是误会。” 误会？听了这句话，楚玟眨眨眼，她轻轻一摆手，立刻有一个人拿起了扬声器： “与恒！你忘了我们在酒店房间里的那一夜了吗？你忘了我们19.2厘米的约定了吗……” 其声如裂帛，其情似啼血。 霍与恒的双手握紧又张开，他这一生所有的羞辱，都拜眼前这个女人所赐。 “楚小姐，霍家会给你让你满意的交代……” “gtl。”楚玟突然开口说道。 霍与恒停住了。 楚玟接着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要gtl。” 霍与恒冷冷地挑了一些眉头，脸上就像是被覆了一层寒霜。 “不可能。” “那好吧。”楚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那韩教授手里的专利和之后的项目，我就收下了。” 霍与恒神色大变。 楚玟还是在笑，看看自己手上的钻石手链，她慢声慢语： “我也没想到，追查一个要撞我的车，竟然会引出这么大的一个案子，韩教授真可怜，现在还一头是血地躺在我们楚家的大宅子里，我救他的时候，他可是被绑着的。” 一个所谓无伤大雅的手段，真的能被摆在台面上公之于众么？ 如果被霍家其他人知道霍与恒不仅丢了专利，还曾经搞过绑架，他们会放过把这个“大少爷”拉下马的机会么？ 楚玟看着霍与恒，摇摇头说：“算了，不谈了，我们回去吧。”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霍与恒终于又开口了，声音比之前弱了何止一倍，灯光下，他依然面无表情，好像自己是这个世界理所应当的主宰。 楚玟转过头来看他。 “道歉。”两秒钟后，她说。 霍与恒说：“对不起。” 楚玟的脸上也没有了表情，她接着说： “不只是给我道歉，我的管家给我开车，差点被撞死，你要道歉，我们楚氏的员工为了帮我找肇事者加班加点地工作，你要道歉，交警为了处理这次事故忙了几个小时你要道歉……在场的所有人，你都要道歉。” 霍与恒的整个人仿佛都凝固了。 他半天不说话，楚玟摆摆手说：“第三段。” “霍与恒，霍大少，不要装死不说话，你有本事摆架子，你有本事道歉呀，不要装死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道歉呀！道歉呀！快给我们道歉呀！” 楚玟放在腿上的手又愉快地打起了拍子。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玟：什么时候男主出殡？我送他一路唢呐~ 第12章 霍家大厦门前的投射灯可真亮啊。 还有喷泉里喷溅出的水珠映着光。 这里本该美轮美奂，也许有一天，男主和女主带着他们的光来到这里，相拥，接吻，在喷泉和灯光的陪伴下。 可惜，现在只有黑压压的一片车，黑压压的一片人，金光灿烂的女配带着她的噪音团队上演着魔音贯耳的戏码。 “……你有本事摆架子，你有本事道歉呀……” 看着霍与恒的脸越来越难看，楚玟的眉头跳了一下。 有些人，他可以随便睡姑娘，可以绑架，可以威胁，然后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让他向普通人道个歉，就跟要了他命一样。 两拨人在这嘈杂里对峙，楚玟的耳边突然传来了“执行导演”的声音。 “大姐大姐，你别闹了！你看看你在观众眼里的印象，直线下降！” 直线下降？ 楚玟打开了了弹幕，一瞬间，在她的眼里，灯光喷泉为背影，无数的字铺在半空中。 “女配太骚操作了吧？” “他们喊得这个口号还挺有节奏，我忍不住跟着抖腿了。” “是女配救了韩教授啊？韩教授没死真好。” 这些弹幕都还是正常的，让“执行导演”焦急的是另外一些： “女配好作啊，好烦！” “女配什么玩意儿？凭什么让男主给这些人道歉？” “男主什么都没干好吧？是女配你非要追车结果撞车了吧！” “也没撞车啊，就是差点撞车，怎么还不依不饶的？” “她根本不是要男主道歉，她就是要羞辱男主吧？她算什么呀？” “之前那个猪我就已经不舒服了，男主也没欠她什么呀，这个女配怎么回事？” “刚才她调戏男主我还看的挺高兴的，怎么一下子剧情就这么恶心，凭什么让男主道歉啊？” “这个女配太变态了我受不了了，能不能让她赶紧退场啊？” “执行导演”在一旁劝说楚玟：“大姐呀，算了吧算了吧，你的人气都已经降到第三了！这段儿咱们赶紧过去吧。” 楚玟的目光穿过那无数的字，看向霍与恒。 他在这些字的背后。 这些字……是他的另一重铠甲。 这才是男主呀。 楚玟笑了，张开嘴的笑容，在这一瞬间，她特别不像一个豪门小姐，可她像楚玟。 “道歉吧。” 她的双手张成喇叭，对霍与恒大喊。 “……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女孩儿华丽的声轨穿破了带着独特韵律的喊话，也穿破了那一层层的弹幕。 霍与恒像是被这一声惊醒了，他遥遥地看着楚玟，突然勾起唇角，邪魅一笑： “楚玟，我之前还以为你和我是一种人。没想到……” 哪一种人呢？ 草菅人命、利益至上、抬头永远看着无尽的利益？ 楚玟摆摆手，霍家大厦的门前安静了下来。 弹幕的字还在她的眼前，有人在欢呼男主刚刚的笑容好帅。 “霍大少，麻烦你走近一点儿。” 霍与恒看着楚玟，楚玟也看着他。 楚玟说：“你们都退开吧。” 那些拿着扬声器的人都从楚玟身边退开了，穿着金色长裙的女孩儿往前走了两步，她背着手，遥遥地看着霍与恒。 霍与恒也挥了挥手，霍家那些拿着防爆盾的保安也都退开了。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比国际超模走在t台上更气派。 楚玟的唇角带着笑，视线越过他，看向那些飞驰的字幕，她们在骂她，在贬低她，在说她不配。 “管家，给我个调子。” 斑斓的灯光穿过喷泉照进楚玟的眼睛里，她轻声对身旁的人说。 “小姐，您想要什么调子？” “你就说，我帅不帅？” “小姐，在我的心里，全世界的人加起来都没有您帅。” 这话听着真舒坦，修长白净的手抬起来，从管家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又划过，楚玟踩着高跟鞋，慢慢走到了霍与恒的眼前。 “楚小姐，你还有什么要说么？” “啪！” “既然你不肯给我管家道歉，就拿个耳光来抵吧。” “啪！” “既然楚氏的员工你不放在眼里，这个耳光能让你记住吧！” “啪！” “上有天下有法！别以为你做什么都不用付出代价！” 连着三个耳光，一记接着一记，一记比一记更重，第三下甩出去，楚玟都被自己的手掌给带歪了身子，管家赶紧扶住了她。 “你以为我稀罕你的道歉么？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就算这个世界一直绕着你转，我也得让你好看！” 用尽了全力的楚玟能把一个沙袋踢飞，自然也能把一个强壮的男人打到地上。 霍与恒弯下腰捂着自己的脸，他的唇角有血。 在巴掌声的回声都消失之后，其他人如梦初醒。 霍家的保安冲了上来，楚家的保安也拦了过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楚玟却站直了身子，说：“你们都别动。” 她是对楚家的人说的，一双眼睛看着霍家的人，也看着那些弹幕。 弹幕已经炸了，上面全是疯狂辱骂她的语句。 啧，这帮完蛋玩意儿骂人就这个水平儿？ 楚玟慢慢一笑，她说： “我就站在这儿，你们大可以打回来。” 目光从那些人和弹幕上移开，她直直地看着被人“抢”回去的霍与恒。 “你可以打回来，来吧。” 男人挣脱了其他人，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楚玟。 楚玟对他微笑。 依然笑得非常楚玟。 “你的心里在想什么呢？把楚家抄家灭祖？天凉楚破？把我千刀万剐？” 穿着高跟鞋的脚抬起来，往前走了一步。 霍家保安里不少人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来，给我几个耳光，向我彰显你的决心。” 金色的裙子在光下流光溢彩，身形纤瘦的女孩儿像是这场中唯一的光。 有人挡在她的身前，是霍家的那个助理。 楚玟歪了歪头，看见霍与恒的脸已经肿了起来。 “霍大少爷，你不敢，你在权衡现在不是和楚家撕破脸的时机，你在权衡你家的老先生会不会允许你对我动手。” 她像是看见一个笑话一样地笑了。 “所以，我和你从来不是一样的人。” 笑完之后，她是这么说的。 “执行导演”已经在楚玟的脑子里尖叫了很久，越来越像是一只声嘶力竭的鸭子，从楚玟打了霍与恒的耳光开始，就动静就没停过。 “你怎么能这时候打男主的耳光呢？这下好了，所有人都在讨厌你啊，大姐！你知不知道要是很多人都讨厌你，甚至投诉你，主脑会清除掉你的！” 坐在回家的车里，高跟鞋当然是脱掉的，回到黑暗里的楚玟也终于有闲暇应付这家伙了。 “闭嘴！你丫怎么还呱唧个没完了？那完蛋玩意儿我骂错了？我打错了？你没看见那损色？外头看的也都是傻逼完蛋玩意儿！除了脸和钱，啊，那玩意儿还有啥？一肚子下货掏出来怕不是得臭晕了三条街？！我告诉你他就是欠收拾！你别跟我叨叨别的！要不是这破鞋我不好发挥，我一脚送他直接进坟里，再送他一路唢呐，请全村吃饭的钱我替他爹掏了！” “执行导演”安静了一下，又出声说： “大姐，女主那边儿男主让把人放了。你的剧情又多了！” 知道了韩教授落在了楚家手里，韩教授的女儿当然就没什么用了。 楚玟没说话，这倒是她预料之外的，不过……男主的脸都快肿成猪头了，主脑也不可能这时候安排男女主“第一次”见面，再拖下去又不符合逻辑。 果然，接下来“执行导演”的话印证了楚玟的猜测： “主脑剧情重新整合中，大姐，你因为戏份占比飙升多了十秒钟的独白时间……不过你现在观众形象这么差了……” 楚玟眨了眨眼睛，前座车子的仪表盘亮了，外面的路灯也亮了。 斑驳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一半脸庞隐藏在黑暗里。 “就算我的全世界都是围着你转，那又怎么样呢？” 女孩儿抬起那只连打了“男主”三个耳光的手。 像是在欣赏着一件艺术品。 接着，她把这只手慢慢覆盖在自己的脸上。 “怎么可以呢？你怎么可以让我全心全意地爱上你之后，又对我避而不见？我要让你一直看着我，我要让你忘不掉我……” 最天真的女孩儿收到了礼物。 最美丽的女孩儿亲吻了花瓣儿。 天上的星星落在了怀里…… 就是这样的笑容，它的一半隐藏在了黑暗里。 于是它成了世间最诚挚的表白。 它也是鬼魅与无边黑暗中发出的低语。 每一个东西做到了极致，都会吸引人的目光，所以天使和恶魔总在人间势均力敌，她是天使？还是恶魔？ 不重要，她能让无数人尖叫。 灯灭了。 楚玟面无表情地坐直身子。 “回去吃顿宵夜吧。”她对管家说，“五花肉酱油啥的给我腌一下，串在签子上烤了，还有那个……有剩的馒头也行，抹点油，放点五香面儿……没有五香面儿辣椒面儿也凑合……” 说着说着，她吞了一下口水。 “好的，小姐。” 管家转动方向盘，车子缓缓驶入别墅区。 第13章 “大姐，你别说，你这一招儿还挺管用的，也有人说你是真喜欢男主啊，不过更多人依然觉得你很讨厌啊，这可咋办？” “你咋废话这么多呢？” 楚玟站在阳台上，手边的栏杆上放着着半包烟，她把玩着打火机，眉头皱着。 “执行导演”还是喋喋不休：“大姐啊，你得积极点儿，你本来人气那么高，这一下给折腾没了，多可惜啊！” 可惜，可惜个屁！ 楚玟冷笑了一下，楼下的院子里有人走来走去，是忙着从花园的菜地里摘葱、蒜好烤肉。 亿万富豪的女儿吃个葱蒜都得自己种，说出去多稀罕哪。 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完蛋。 “我挺好一个人让你们祸祸到这儿来了，你怎么不说可惜呢？”她问“执行导演”。 对方噎了一下，说：“大姐，你来都来了，按照你的话来说，那肯定是得往好了奔呀，您天天骂我也没用啊。” “咋就没用了？我骂你我心里痛快，我痛快了就能多吃两块肉。” “呲啦”楚玟点燃了手里的打火机，看着燃烧的火苗，她的眼睛里都是光。 “你们呐，什么都给了男主，除了德性，什么都没给女主，除了德性……说起来多可笑啊，白馨明明是被男主给绑架了，却一群人都护着那个完蛋玩意儿，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了剧情啊，知道这是他俩得搞一起了……可要是没在一起呢？绑架勒索，男主是不是该先来个五年以上十年以下？可是包装一下，所有人就不认这个理儿了？你说今天白馨被人给祸祸成那样，那帮刷弹幕的多少人会心疼她？是不是都在那儿逼逼什么男主会来救她的，很快就要见面了？我给了那牲口三个耳光，一帮人骂我，男主劫了白馨让她撞了车，估计也有伤呢，谁骂男主了？” “执行导演”没说话。 打火机烫手了就熄火，过一会儿再打开。 双眸里是燃烧的光，楚玟轻声说： “一个底子稀烂的地方，往哪儿奔是往好了奔啊？” 这句话，她仿佛是对火焰说的，也仿佛是对黑暗说的，仿佛是对“执行导演”说的，又像是对她自己说的。 院子里的电烤炉里已经流淌出浓香，管家最后整理了一下餐桌上餐巾摆放的花样儿，抬起头，眼镜上映着那个手执着火焰的女孩儿。 “小姐，您的烤肉已经准备好了。” 火焰熄灭，楚玟很快就会从楼上跑下来。 管家站在房门口，手里捧着一双软底拖鞋。 楚玟赤脚穿过别墅的长廊，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说： “这儿之前也是有地毯的么？” 管家站在门口说：“小姐，最顶级的长绒灰兔毛毯，昨天下午从国外空运来的，刚好从台阶到门口，因为毛质比较滑，所以没有铺在楼梯上，我们已经订购了骆驼绒手工编织毯子，会在一个月以后送到，明天您从学校回来就能看见进口珠光棉的毯垫铺在楼梯上了。” “啊……”楚玟的脚心磨了一下毛毯，“哦。” 脚步轻快地走到房子门口，楚玟随手从管家的手里拿过拖鞋扔到地上，两脚踩上去，立刻“哒哒哒”直奔餐桌。 管家的手臂上搭着白巾，小心地从电烤架上把烤肉拿下来，还用白巾把铁钎头一个一个地擦干净。 楚玟眼巴巴地看着，两只脚都急得快抖起来了：“不用那么麻烦，赶紧赶紧！肉给我！” 肉串放在精美的盘子上，撒了香料和辣椒粉，楚玟用嘴直接把半串儿肉撸进了了嘴里，满嘴都是带着油香气的肉味儿。 “这串儿还不是那味儿，不过调料不够也没办法……” 嘴里说着人家不够味儿，嘴里倒是吃个没完。 “肉质挺好的，是大厨火候儿把握的好。” 连吃了三串烤肉，楚玟夸了一句，又拿起了烤土豆。 站在一边的管家微微躬身，说：“谢谢小姐夸奖。” 嗯？ 楚玟左右看看，这才想起来肉都是管家从烤架上拿下来的。 “这肉是你烤的？”她问管家。 管家还是低着头：“是的，小姐。是我工作疏忽，今天安排了厨师晚上七点回家休息……” “疏忽啥呀。”楚玟喝了一口水，有点儿馋二锅头了，咂咂嘴，她又一口咬在了烤肉上。 “你这肉烤的真好，再把调味儿整起来，你靠着这个发家致富没问题。” 终于吃饱了，楚玟还在夸着管家的手艺。 黑暗勾勒着管家清瘦的轮廓，他的腰板一如既往地像一棵杨树或者白桦，只不过这棵树上没有叶子，所以他只是过分的安静，没有风带来的树叶的喧嚣。 “你觉得我今天咋样啊？” 抱着肚子晃晃悠悠往回走，楚玟突然出声问跟在自己身后的管家。 “小姐是是世界上最帅的人，全世界的人加起来都没有您帅。” “啧，要不是你这设定就这样了，我还真想糊你一句你全家小姐。……这话你今天都说过了呀。” 管家在再没有出声，楚玟蹬了拖鞋赤脚踩在毛毯上，一步一晃地上楼了。 他站在楼下，把两只拖鞋捡起来，小心地放在鞋架子上。 鞋架旁有一个等身镜，管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整理了一下衣着，手指拂过自己的左肩。 那里曾经停留过的，属于人类的温度，早已消失了。 明真大学里，脸上贴着胶带的白馨，看见了仿佛一晚上没睡好的楚玟。 “楚玟，你怎么了？” 昨天半夜宵夜吃多了，撑得睡不着。 当然，这话楚玟是不会说的。 于是公主一样美丽的女孩儿微微低下了头。 楚玟今天穿了一条淡米色的裙子，左肩上镶嵌着珍珠，她那种欲语还休的姿态，在白馨的眼里就像是美丽的美人鱼公主为了王子落泪。 “楚玟，你遇到什么事儿了你跟我说呀！” 明明昨天被绑架又遭遇车祸的是白馨自己，她现在都顾不上了。 “我没什么，只是很讨厌自己。” 她勾了一下唇角，是个凛冽的自嘲笑容。 白馨看不懂，她的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楚玟的手。 “楚玟，你不要这样，我看着都好难过啊！” 这时，站在一旁的李娴拉了拉白馨的书包说： “别站在这儿了，都快上课了。” 小白兔“哎呀”了一声，拉着楚玟的手快步往教室走去。 楚玟回头，只看见白馨那个学霸闺蜜的背影。 “今天有一件事我要跟大家说一下，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再教大家油画了，学校会安排新的老师继续指导大家，希望大家能一直抱有对艺术的热情，继续在明真大学追求梦想。” 老师站在讲台上这么说，引起了一群学生的惊呼，白馨的反应是最大的。 “老师！为什么呀？” “因为我丈夫受伤了，我要照顾他，等他好了我和女儿要陪他一起啊……对不起，昨天的事情连累了你，好在你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白馨连连摇头，说：“没事啦，没事啦，老师您不用放在心上的。” 楚玟站在一边，把一坨屎一样的颜色抹在了她画的小白花旁边。 老师转过身，看了一眼楚玟的画，笑着说： “楚玟同学，你的情绪跟你的绘画表现并不匹配，你还要更多的练习。” 楚玟露出了一个属于豪门大小姐的笑容，说：“老师你放心，我只对那些从最开始就心怀不轨、现在还毫不知羞耻的人表现我的情绪。” 一旁的白馨不明所以，她舍不得老师，眼眶还是红的。 在她的光辉里，老师看着楚玟的眼睛。 “你要知道，最大的惩罚，就是从此退场，再也没有了追寻什么的机会。” 说完，老师就转身走去了别处。 楚玟看着她的背影，默默给那一坨屎上多了一抹绿。 “楚玟，我昨天被绑架啦。” 下课之后，白馨吃着楚玟给她带的牛肉馅饼，小声说。 楚玟恰到好处地表达了震惊： “你的脸就是这么受伤的？” “嗯。”白馨点点头，抬手碰了一下脸上的创可贴，“抓我的车翻了，我就受了点伤，韩教授好像伤的比较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又蒙上我的眼睛把我扔回了学校门口，我就自己回家了。” 说完，小姑娘笑了一下，拍了拍小胸口说：“所以应该是抓错人了！其实那时候可害怕了，韩教授叫我馨馨，那些人就以为我是韩教授的女儿韩欣欣，我还有那么一点点怀疑是不是韩教授故意这么叫我的，果然是我想多了！” 不，你没想多。 楚玟的眉头挑了一下。 本来，你会被误认为韩教授的女儿，在最危急的时候，一个男人从天而降，他大概“拯救”了你，你爱上了他，可事实上他也以为你是韩欣欣，为了一份专利，堂堂大总裁折节卖身却找错了买家。 ……更惨的是，真相揭开之后，你的颠沛流离、痛彻心扉，都被很多人认为是必走之路。 没有人会以为你有另一条出路。 楚玟举手，在白馨的脑袋上弹了一下。 “没事就好呀。” 她说。 “周末我们一起出去玩儿吧，我管家会烤肉，火候很好的。” “啊？烤肉？” “就是我们带着烤肉架子去海边，穿肉，烤肉，还能吹风看风景！” 白馨有点犹豫：“我本来想去看看韩教授的。” 楚玟脸上笑容不变：“玩儿完了我们一起去。” 白馨立刻就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玟：今天吃撑了，心情不错，随手拿过人渣作者的钱包，嗯？里面都空了？ 第14章 看海，烤肉，有白馨在身边，楚玟看见的是碧海蓝天，享受着海风，吃着烤肉，短短的几个小时她过得也很惬意。 “楚玟，这个海滩都没有什么人哦。” 穿着白色裙子的白馨小脸晒得红扑扑的，跟楚玟说话也没忘了看向一旁的电烤架 ——两排生蚝正在上面滋滋作响。 这些海鲜就是从女主身上“薅羊毛”搞出来的，她当着女主的面让管家去临近的渔村买海鲜，果然就弄到了海鲜。 “嗯，今天我们把这里包了嘛。” 说话间，楚玟喝了一口冰镇的啤酒，脸上有点微醺。 白馨瞪大了眼睛，说：“哇！好棒呀！” 她是真情实意地夸奖。 楚玟笑了一下。 脱下了学校里各种长裙的女孩儿穿了一件露背的黑色沙滩裙，整个脊背像一块被人细细盘过的白玉，润到发光。 白馨看着她的笑容，都有些傻傻的。 在太阳伞下坐着也坚持看书的李娴看了她们一眼，扶了扶眼镜，又低下了头。 “楚玟，你昨天到底怎么了？” 白馨还记得昨天自己好朋友的反常。 楚玟把杯子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阳光还没到最刺眼的时候，风柔软又温暖，正适合两个好友对着海说点儿知心话。 她抬头看了一眼太阳，露出了一个苦笑。 “白馨，你有没有听过小美人鱼的故事？” 白馨当然听过的，看着楚玟的表情，她轻轻拍了拍楚玟的手臂，是在安慰她。 “女巫给小美人鱼一把刀，杀了王子，她就能回到海里，继续当她的公主。我和她很像，可我爱上的不是一个王子，而是一个不择手段的男人，这么一个男人，让我的付出都变得特别可笑……” 楚玟再次抬头看了看太阳。 她心里的恶龙蠢蠢欲动，这是她筹谋已久的一天，如果围绕着主角的一切都在做逻辑自洽，那么…… “他是我高中同学。”女孩儿轻声说，太阳有些刺眼，她戴上了墨镜，遮挡住自己脸上的黯然。 “我在中学的时候，真的是很普通，不喜欢说话，也没什么朋友，虽然家里很有钱……钱又算什么呢？那时候，我就偷偷喜欢上了他，他是学校里最出色的学生，比我高一级，像个王子……不对，他甚至像个国王，能统治一切……” 戴着墨镜，她的语气是在回忆着自己真正的少女时代。 不远处，李娴抬起头，合上了书，还没等她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楚家那位戴着眼镜的管家正好路过。 “李小姐，生蚝快要烤好了，能麻烦您去车上帮我把帝王蟹拿来么？我实在是走不开。” 李娴抬起头，她也戴了一副眼镜，隔着两层镜片，她有些看不清这位管家的眼睛。 “我……” 她慢慢站起来，说：“好，我……”脚下一滑，她差点摔倒，尖叫即将叫出口，整个人却被这位管家扶住了。 “李小姐，我家小姐和白小姐正在聊天，我们不要惊扰她们。” 管家的唇角一直有着完美的笑容，即使是扶着这个姑娘，他的动作也彬彬有礼。 李娴看了他几秒，又看了一眼楚玟，最终选择点头，然后转身往远处走去。 “我们学校是出了名的贵族学校，所有人都知道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也就有很多人盯着我们。那天是白色情人节，我知道他很快就要毕业了，就写了一封情书，想要亲手交给他。” 楚玟微微低头，笑了一声，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 白馨拼命摇头，十几岁时候的初恋多美好呀！尤其是楚玟这么美好的女孩儿！ 楚玟继续说她的“故事”： “结果，我遇到了绑匪来绑架他，我喊人来救命，一回头，就看见他冲着我跑过来……我以为他会拉着我一起跑，可我没想到，为了逃命，他把我推向了绑匪……我心心念念喜欢了那么久的人，我的心就像是一颗只知道围着他转的行星，我把他当成所有光的来源，可他，把我推向了绑匪，也把我推向了黑暗。” 楚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白馨惊呆了。 一滴泪水从墨镜后面缓缓流下来。 “你知道我有多傻么？即使是这样，我还跟我爸爸说那些绑匪是冲着我来的。我的后背被砍了两刀，去国外做了十几次手术才把疤痕彻底去掉，国外大学的入学考试我都是在病床上完成的，我那时候唯一的信念就是，我要回来我要问他为什么那么对我。可是回国，我再次见到了那个人，我发现他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楚玟的脊背挺得笔直，白馨却知道她现在已经脆弱到了极点，因为那双手在颤抖。 白馨一双小手牢牢地握住了那双手。 楚玟的讲述还在继续。 “我小时候真是太傻了，一直以为我爱的是个正直美好的王子，结果他不是。更可怕的是，即使是这样了，我还是爱他。回国后，我更发现我完了，即使他也会对着素不相识的女孩儿做出不好的事情，即使他对着我总是一副高傲的嘴脸，即使他也会为了达成目的去……我还是爱他。” 白馨终于忍不住了，她抱住了楚玟的肩膀。 “楚玟，你不要难过！”说了这一句，她自己先哭了出来。 “我讨厌我自己，我讨厌爱着他的我自己，我以为我的爱情在天堂，结果现在……小美人鱼为了爱，愿意自己变成泡沫，可我对爱的憧憬已经被他毁了，我只能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在白馨细瘦的怀抱里，楚玟说的最后几个字，字字如泣。 白馨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楚玟你不要这么想！你特别好，你真的特别好！你不要这样，呜呜呜呜！” 哭声里，楚玟缓缓抬起手，拍了拍白馨的肩膀。 管家端着巨大的银盘子走过来说： “小姐、白小姐，生蚝烤好了。” 白馨：“呜呜呜呜嗝！” “执行导演”是带着一串儿的“卧槽”来找楚玟的，正好是她们几个人坐车去医院看望韩教授的时候。 “大姐！大姐你做什么了？人气暴增！又有人给你打赏了好几千！” “没做什么。”楚玟还带着墨镜，身上披着一条披肩，白馨趴在她的肩头上睡着了。 车子沿着海岸线疾驰，海鸥从云下划过，楚玟藏在墨镜后的眼眸里有着无人察觉的怀念和向往。 “执行导演”快疯了，这大起大落可真的是太刺激了：“大姐！你！我！你！你太厉害了！我的天，大数据测算你五分钟内重回观众喜爱榜第一！” 楚玟烦了，说：“我做了什么你又不是看不见，憋跟我这逼逼了行不行。” “就是看了我也不懂啊，大姐我求求你了，你告诉我吧！” “执行导演”喋喋不休，楚玟叹了一口气，把视线从窗外收回。 “白纸拿墨写个字儿，那叫啥？那叫黑！黑纸上拿白色写个字儿叫啥，那叫白！这玩意儿不就是你们这帮人玩儿的一套么，那帮看戏的傻子不就是忘了我是太变态了，她们受不了么？我就告诉她们我不光变态，我还超级爱那个完蛋玩意儿不就行了么？” “啊？” “我揍他！我骂他！我跟他对着干！我杀了他全家都行！只要我够爱他！那就是黑字上一个大写的白，我就是白的。不就是这么一套么？对不对？” “执行导演”被绕晕了，安静了好一会儿，他吱吱呜呜地说： “可……这……这不是男主对女主吗？” 有墨镜的遮掩，恶龙翻了个白眼儿。 “男主只要爱女主，干啥都行，这套东西只要那帮人喜欢，那只要故事说得全乎，那谁玩儿都行，说不定她们还觉得刺激呢。” 是挺刺激的。 被刺激懵了的“执行导演”默默退下了。 楚玟摘下了墨镜，看了看海边最后一点明亮的天空。 转回头，她的眉梢轻轻挑了一下。 再见了呀，她确实有着，把所有人都拉进黑暗的觉悟。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反派有故事，这套路整不明白，跟我玩儿犊子呢？”无声地骂了一句，她也像个公主一样闭上眼睛睡了。 医院的病房里，韩教授还戴着呼吸机昏迷不醒。 “谢谢你们来看我的爱人。” 伴随着医疗设备发出运转声，老师轻声说。 白馨把手里的花递给老师，说：“老师您客气了，韩教授的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说幸好送医还算及时，可能再过一两天就醒过来了，我已经决定了，等他醒过来，我就带他去国外治疗，顺便修养一段时间。” 老师说话的时候，看了楚玟一眼。 听说老师要出国，白馨越发舍不得了，她的眼眶又红了： “老师，您还回来么？” 老师摇摇头，说：“我们麻烦缠身，只怕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所以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白馨像个小兔子似的，抽泣着说：“老师，不管到了哪儿，您都要好好保重！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呀！” 楚玟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她观察到“老师”似乎愣了一下。 “好，我会的。” 老师对白馨做出了承诺。 傍晚，加长商务车把白馨和李娴送回到了她们家的路口。 白馨情绪很低落，跟李娴告别之后就回家了。 目送着光走了，李娴叹了一口气，摘下了眼镜。 “那个人是疯子吧？居然直接瞎编人设？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呀？” 黑暗的街角亮起一簇火苗。 楚玟点燃了一支烟，靠在柱子上看着李娴。 “下次吃肉别吃这么香，我就发现不了你是个‘人’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玟：哎呀，可算有个活人跟我唠嗑了！先打成几分熟？ 第15章 白馨回到家里，爸爸在看电视，继母在洗碗，餐桌上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爸，阿姨，我回来了。” 她爸爸嗯了一声，她继母说： “也不知道早点回来洗碗，疯玩一天。” 白馨没说话，进房间换掉自己今天为了出去玩专门穿的裙子，穿着旧背心和短裤去厨房洗碗。 这个家里，没人关心她今天过得开心不开心，甚至没有人在乎她吃没吃晚饭，白馨早就习惯了。 洗完了最后几个碗，女孩儿无声无息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爸爸和继母都没理她。 “妈妈，老师走了，我好难过。” 夹在书里的照片上是个温柔美丽的女人，白馨看着她，露出了回家之后的第一个笑容。 “不过今天楚玟有带我去吃海鲜，她真的好好啊，也好可怜，喜欢上一个人让她好痛苦。” 电话响了，白馨把照片重新放回书里夹好，看到打电话的人是李娴。 “喂，阿娴，你有到家吗？” 看着亮起来的路灯，李娴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她的脸都跑红了，有汗水从她的发际流下来，淌过了眼镜架。 “白馨，我……” 一只手从她的身后把手机抽了出来。 “白馨，是我，楚玟，刚刚李娴回家的时候遇到有人打群架，吓得她跑出来了，正好被我遇到，她想问问你回家有没有遇到意外呀？” 光下，女孩儿的脸上是浅浅的笑容，她脸不红、气不喘，平平淡淡地看了李娴一眼，接着说： “她被吓坏了，话都说不出来。” 白馨也被吓到了，连忙问李娴没事吧。 楚玟笑着安慰她：“你放心，碰到我，她怎么会有事呢。” 李娴脸上的汗还在往下流。 听着楚玟轻轻地说：“你放心，我们在路灯下呢，什么意外都不会有。” 最后，她眼睁睁地看着楚玟挂掉了电话。 路边的灯熄灭了。 “原来你给白馨打电话就会出现在镜头里啊，这招儿不错。” 手机被高高拎起，重重砸在地上，穿着高跟鞋的脚踩在上面，让它发出了刺儿的破碎声。 “你要是能活到明天，我就赔你个一模一样的。” 楚玟对她面露微笑。 李娴退后一步，她一路跑过来，双腿都在抖，实在是跑不动了。 “你……不管你是谁，在直播世界里杀害运维官是不允许的！你身后的赌盘会被取消入场资格的！” 运维官？赌盘？ 楚玟抬起脚，晃了晃脚踝，穿着高跟鞋追了这姑娘三条街，她也累了。 “小姐。” 路口一辆车停下，管家从车上下来，手里捧着一双拖鞋。 “等会儿。” 楚玟摆手拒绝，弯腰揉了揉自己受苦的膝盖。 外套早让她扔没了，一条露背裙现在让她穿得像是自由搏击场上的战服。 “你放心……”她重新看向李娴，“我不打女人。” 李娴的一口气刚放了一半儿，就听她接着说：“能一脚踢碎你喉咙我不用第二下。” 李娴呛到了。 “姓名。” “在这里我就叫李娴” “年龄。” “二十八。” “一把年纪了刷绿漆装嫩，还读大学呢？” “工……工作角色需要。” “性别。” “……”李娴原本是靠在墙上的，终于忍不住挺直了身子。 昏暗中，楚玟目测了一下，大概是34c的样子。 “你放心，我不是我的一些同事，进来工作还要玩儿花样。” 楚玟“哼”了一声，没说是信了她还是没信她： “工作。” “直播世界运维官。” 楚玟语气不变，继续问：“工作内容。” “运维官就是防止你们这些赌盘送进来的人玩过头。”李娴叹了口气，“这就是个狗血霸道总裁副本，大佬你不用一脚踢碎喉咙这么吓人啊！我也就是只混口饭吃的社畜……” 对她的示弱，楚玟不置可否，只淡淡地说： “说具体点儿。” 自称是“运维官”李娴叹了口气： “运维三原则，第一，发现主脑运转bug立刻上报，第二，不允许赌盘送进来的‘牌人’做出违背直播管理条例的行为，第三……” 说着话，李娴仿佛无意地抬手扶了一下眼镜，她的眼镜上发出了一道雾光，她飞快地说： “运维3752呼……” 这时，她的另一只手却被楚玟一把抓住，摁在了一个手机拨号键上，这个手机是楚玟自己的。 屏幕上显示的是白馨的号码。 李娴瞪大了眼睛，她连忙收回手，眼镜上的光也暗下去了。 可路灯还是亮了，电话拨通。 光下，她看着楚玟，楚玟回看她。 “你要自己说么？”美丽的女孩儿低着头，她的影子笼罩在李娴的身上。 李娴的喉头哽了一下，在这场目光的交战中再次落败。 楚玟把电话拿到了自己的手里。 “白馨，我刚刚掺着李娴往外走，不小心把她手机摔了，我就是跟你说一下，李娴好像有点吓坏了，我先带她去看医生，你不用担心。” 挂掉电话。 黑暗重临。 楚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像是一条恶龙看着无可挣扎的猎物。 李娴无声瑟缩了一下。 楚玟：“你这个技能挺好用的，这叫啥，人肉发报机？” 李娴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直觉得很好用的技能到了这个大佬这里竟然成了自己跟主脑求救的阻碍，整个人都颓了下来。 楚玟又说：“运维三原则第三条是什么？” 李娴低着头，轻声说： “第三条……看见大佬，要跪得虔诚，笑容真诚，语气虔诚。” 说着，李娴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呜呜呜！大佬！我错了，您想怎样您说！我就是出来混口饭吃！您有啥让我做的您只管说，我肯定为您效劳到底，呜呜呜呜，大佬，我也才上岗没多久，没啥本事，您要是实在有需求，我直掰弯也不是不行……” 看着是有那么点儿小聪明的人，一旦跪下来，节操掉得是不是太快了？ 有些嫌弃地抽了一下自己的腿，楚玟嘴里“啧”了一声。 “姐妹儿，你对你自己的34c是不是太自信了？” 几天之前，楚玟曾经跟“执行导演”套话，这样一个工程庞大的直播世界难道真的只靠观众打赏那点儿收入来维持么？ 从李娴这个“运维官”的嘴里，楚玟得到了进一步的回答。 除了观众之外，这个直播世界还有另一种玩法，有□□公司开了赌盘，他们派所谓的“牌人”进入直播世界，扮演各种角色，人们可以下注她选择的路线和获得的结果。 比如说，如果楚玟是这个“牌人”，那就会有人赌她是否会从女配上位成功，甚至“成为女主闺蜜，上位成功”、“干掉女主上位成功”不同的路线也都有不同的赔率。 更甚者，甚至有赌盘是直接送了几个人进来，让他们围绕着剧情的发展进行搏杀，最后上位的还能拿到大额奖金。 这样的赌盘往往跟直播世界背后的“官方”是合作的，所以官方不会取缔这种做法，但是为了维护“直播”的运行，他们也会送“运维官”入场，防止“牌人”玩儿过了火，造成不好的社会影响。 “我觉得这操蛋世界哪哪儿都是不好的影响，就没点儿好。” 楚玟骂了一声，手里把玩着李娴的眼镜。 为了表示自己跪得真诚，李娴不仅交出了自己用来联络主脑的眼镜，还跟楚玟看了藏在自己后脑勺头发里的代码。 楚玟研究了半天，从那里面摸出了一串数字“3752”。 黑色的字藏在黑色的发间。 楚玟收回手指的时候下意识狠狠地揉搓了好几下指尖。 现在的楚玟刚刚在卫生间洗了澡，头发还是湿的。 其实在卫生间里，楚玟对着镜子扒拉了好久，甚至用手机去拍自己的后脑勺，就为了看上面是不是有数字。 李娴说运维官和“牌人”的数字都是藏在头发里的。 摸了一个多小时，都快摸秃了，楚玟也没摸到。 李娴把她当成了哪个赌盘送进来的“大佬级牌人”，可她知道自己不是，她的人设和约束要求都来自那个叫“执行导演”的完蛋玩意儿。 她要做的就是当女配—当人气女配…… “赌博都搞起来了，还说要防止不好的社会影响，可拉倒吧！一肚子晃晃都是下作货，还在那儿人五人六的。” 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副眼镜，楚玟往床上一瘫。 她饿了。 穿着高跟鞋跑步可太费劲了。 “小姐。” 正在楚玟纠结是下去摸热水泡方便面还是干脆睡一觉的时候，她的房门被敲响了。 管家对她躬身行礼，他身后四五个女仆端着镶金边儿盘盘碗碗鱼贯而入。 “小姐今晚有做过运动，应该会想要吃点儿宵夜。这是正常标准八人份的晚餐，有银耳羹、水果沙拉和小姐喜欢的炸猪颈肉。” 楚玟坐在桌前，头上被覆上了一个温暖的大毛巾。 “小姐小心着凉。” 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了宵夜，自己夺过毛巾把头发擦干了又梳了几下，楚玟透过妆镜看向带着仆人们退下的管家。 她其实有一种冲动，想要看看管家的后脑勺上有没有一串代码。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玟：妈蛋，那个作者你别抖了，过来让我摸摸后脑勺。 渣作者抖了抖，“啪叽”一下晕了过去。 楚大姐走过来，翻开她的钱包看了一眼，失望地走了。 第16章 霍家大厦的顶楼，霍与恒和他的父亲相对而立，属于这个城市的晨光照亮了这对站在城市顶端的父子。 “与恒，我们霍家和楚家是世交了，你又何苦如此极端呢？” 霍与恒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勾起了唇角： “在商言商，垄断了房产业的供货渠道对我们霍家有百利而无一害，卡住了楚家项目的脖子，刚好能让我们投资的楼盘大卖，也挽回了我叔叔造成的损失。” 听到儿子提起自己的弟弟，霍与恒的父亲叹了一口气，说： “与恒，你叔叔虽然做事过分了点，可他毕竟是你的亲叔叔，手里又有霍家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你也不要把他逼的太紧了。” 霍与恒闻言冷笑了一声说：“他勾结韩教授想要霸占专利的时候可不记得我是他的侄子……至于他手里的股份，您放心，早晚都是我的。” 面对自己的父亲，霍与恒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和企图。 霍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老先生还在，他不会允许你一家独大的。” 霍家的“老先生”就是霍与恒的祖父。 霍与恒没有立刻回答，他转身看向外面的太阳，说： “该来的总会来。” 属于霍家的这个商业帝国，距离迎接新一轮太阳升起，也不远了。 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很久没说话，阳光打在老板桌的杯子上，拉出了长长的影。 “楚家的事情你不要闹得太难看，楚家的家主老先生还是挺欣赏的，昨天他还跟我说，楚家的女儿虽然有些淘气，但是女人么，嫁人了就学乖了，他是很看好霍楚两家联姻的。” 霍与恒还是看着窗外，脸上的肌肉因为听到有人提起楚玟而绷紧。 那天之后他对霍家所有的保安都下了封口令，又给了他们钱，这几天，他又分批把他们解雇了，就连他的那个助理，他也已经打发去了非洲分公司。 他被楚玟连打了三个耳光的事，霍家其他人都不知道。 他们都以为楚玟不过是带了一群大喇叭来喊着要见他而已。 霍与恒早就在心里发誓，他绝不会让别人再知道这件事，他也一定要让楚玟付出代价，卡掉货源不过是第一步，他要毁掉楚家，毁掉楚玟！ “你放心，那些公司欠了楚家大笔的违约金，我都以霍家的名义垫付了，在商言商，我不会影响两家的交情。” 眼中划过凛冽的寒光，霍与恒正要转身，看见一辆黑色的加长豪车缓缓停在了霍氏大楼的门前。 霸道总裁瞪大了眼睛。 “霍与恒，我又来啦，躲在里面别出声，我自己上楼啦！” “断我货，还毁约，霍与恒你真讨厌，我又来找你啦！” “我来啦，我来啦，霍与恒我又来啦，躲在里面别出声，我自己进来啦。” 女孩儿穿着珍珠色的长裙，长发在晨风中微荡，她身后八个人举着喇叭一字排开浩浩荡荡地走进了霍氏的大门。 “助理，保安呢？” 摁下叫人的铃铛，霍与恒看着面前陌生的助理，陷入了沉默。 是，保安和助理都被他换了，新来的保安连培训都还没完成，才让这个女人趁虚而入来找他放肆。 扰人的声音消失了，不是他们走了，霍与恒很清楚地知道，是他们进了电梯。 “拦住他们！” 霍与恒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新来的助理急急忙忙跑出去，那入耳的魔音已经近在咫尺了。 “楚小姐！楚小姐您不能进去！” 楚玟的衣袖有精致的蕾丝花纹，随着她举起手臂的动作慢慢滑动，十分动人。 扬声器里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啸，所有阻拦的人都忍不住弯腰捂住耳朵。 楚玟从耳朵里拿出了耳塞，递给了身后的管家。 “霍家真是越来越客气了，不用这么多人给我鞠躬行礼。” 抬手，她撩了一下前额的发丝，脸上是温柔又好看的笑容。 扬声器都关掉了，她带来的人打开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 “与恒~” 尾音飘扬，楚家大小姐踩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进去。 看见霍与恒的父亲，她笑着点头致意，又看着那个已经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表情的男人。 “与恒，你也太客气了。”女孩儿的眼眸里是满满的喜悦，“你知道我一直想要收你们霍家的股份，只是苦于钱凑不够，竟然借了那些供货商的手给我松了这么多钱。” 楚玟说的是供货合同里的巨额赔偿款。 “在你的帮助下，我已经成功从你叔叔的手里拿下了霍家百分之八的股份，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你可以开董事会了。” 纤纤玉手拿出一份合同的复印件放在了办公桌上。 “楚家大举买进霍家的家族核心股份，以后我们强强联手，整个市场都会震动的。” 何止整个市场都震动，霍与恒的父亲看着自己的儿子，连他都震动了！ “这就是你说的你会拿下你叔叔手里的股份？！” 中年男人的眼中是混着恼怒的复杂神色，显然，他相信了楚玟的话，一面是恼怒霍与恒竟然让外人进了霍家的核心董事局，另一面他是为自己儿子的手段有些惊喜。 是外人介入，霍家高高在上的“老先生”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霍与恒也震动了，却是为楚玟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面对他的回答，楚玟只是微笑。 微笑就够了，笑得越好看越好。 她越是笑，霍与恒越是脸色难看。 “与恒，为我高兴一下嘛。”楚玟用掺着假糖的语气说道，“对了，我的扬声器还存了些新的声音，你要听一下么？” 霍与恒终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别闹了。”他冷冷说。 他本以为楚玟听了这话会又嚣张起来，可没想到，她突然低下头，有些害羞地看了霍父一眼。 霍与恒的父亲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 “这个事情我要立刻回去告诉老先生，你们先聊。” 说完，他快步走了，他弟弟卖掉了霍家百分之八的核心股份，可以说从此在霍氏再不能与他们抗衡，可让外人入董事局，对于霍家来说这是天大的事。 临出门，他用警告的眼神看了霍与恒一眼。 霍与恒一直看着楚玟，看着她在自己父亲离开的一瞬间，变了表情。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伤害到楚家？” 楚玟往前走了两步，她身后有人搬来了椅子，她安然坐好。 “霍与恒，你不做初一，我不做十五，你不让人开车害我，我不会打你耳光……” 说到这句，看见对方的脸上神色变了，楚玟满意地挑了一下眉毛。 “你既然想要害我楚家，我就只能用你给我的钱买霍家的股份了。” “楚玟！” 霍与恒疾步上前，管家要拦住他，被楚玟拽了拽后衣摆，他又退下了。 和霍与恒四目相对，楚玟眼里的轻蔑展露无遗。 “我早就说过，你不够坚决，不够狠，豁不出去，所以，你没法跟我斗……” 她慢慢站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霍与恒： “你猜，我是怎么从你叔叔手里拿到股份的，因为我告诉他，我打了你三个耳光，只要他把股份卖给我，以后至少每个月的股东大会，你都会看见我。” 手指抬起来，点了点霍与恒的胸口，楚玟说： “你不仅要看见我，还要努力工作，我作为霍家董事局的成员，静等你给我带来的分红。” 慢慢退后，直到离开霍与恒的办公室，楚玟听见里面传来砸杯子的声音，轻轻勾了一下唇角。 一直走到电梯里，光都还没有熄灭。 楚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展示自我”的机会，点过霍与恒胸膛的那根手指她端详了一会儿，在嘴唇上轻点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真正属于女孩儿的笑容。 弹幕上观众们群情激昂： “啊啊啊啊！楚玟笑了！对对对！爱他就欺负他！！呜呜呜呜！” “男主是不是瞎了？他想要叔叔的股份，玟玟就买下了叔叔的股份！这不就是真爱吗？！” “玟玟：今天也欺负了我家宝贝，开心！” “啊啊啊啊！自从知道这个女配背后的故事，我就越来越喜欢她！” “男主欠了她的爱情！就应该付出代价！” 看，对于一个“有故事”的女配，观众们对她真是很宽容。 光按下去了，楚玟看了一眼黑暗中电梯里的镜子。 能看见一张美丽又嘲讽的脸。 “管家，纸巾给我。” 楚玟擦了擦手，把纸巾扔在了电梯门口的垃圾桶里。 这个世界把一切优秀的美德给了女主，又把美德之外的一切都给了男主，让他骄横霸道，不可一世，在楚玟的眼里，这就像是一座建在空中的楼阁。 “这么个完蛋玩意儿还商业帝王、霸道总裁……那就好好整钱呗，别整天五迷三道的了。” 楚玟的眼里，霍与恒已经是个提款机了。 脱了鞋坐在车后座上，管家轻声问： “小姐，我们回家么？” 楚玟说：“去医院。” 李娴之前说漏了嘴，告诉了楚玟今天是“老师”和“韩教授”两个ai被处理的日子。 这个世界的基础设定里，除了男主和女主之外，都是ai。ai有好几种，大部分的ai是按照主脑规定好的逻辑行动，智能最高的是消耗型ai，他们的作用就是出现推动剧情，要是剧情跟他们没关系了，他们就会被清理回收，改头换面再运回来接着用。 李娴说“老师”和“韩教授”就是这样的ai，因为主脑调整了剧情，他们两个人物将彻底退场。 医院对面的咖啡厅，楚玟拿着望远镜静静看着“老师”推着坐着轮椅的“韩教授”出来，静静地站在路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半小时之前，女主白馨和他们进行了告别，她不知道，自己是最后见到这两个“人”。 黑暗中，一辆漆黑的大车驶过，那两个人已经没有了踪迹。 楚玟愣了一下，缓缓放下望远镜。 在最后一刻，“老师”好像看向她，还眨了一下眼睛。 站在楚玟的身边，管家拿起自带的咖啡壶，为她满杯。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玟：我几天没骂人了！明天再不让我骂人我就打人了！ 第17章 明真大学油画专业的老师大概真是个消耗性职业了，连续走了两个老师，校方在人员配置上也有点捉襟见肘，干脆请了已经退休的美术学院老院长回来上课。 老院长是个六十多岁老太太，微微胖，穿了件棉麻的大褂子，明明一把年纪了还来去如风。 她一来，就让每个学生都把最近完成的画作交上来，看过之后，她就再没搭理过楚玟了。 楚玟觉得自己的“花边绿屎”其实挺有意境的，显然这位老太太并不欣赏。 老太太挺喜欢白馨的，不过她也不像之前那位老师给白馨优待，算是恪守了一位教育者的本分。 “楚玟，你今天给我的香肠好好吃哦！” 趁着老师不在的间隙，白馨小声跟楚玟说。 “你喜欢就好。” 楚玟往画布上抹了一把酱油一样的颜色，她今天早上吃了酱肉，夹在馒头里，可香了。 冷切的酱肉也很好吃，下次夹在馒头里让白馨也尝尝。 这么想着，楚玟又往画布上抹了一点白。 阳光照在白点儿上，有点像一个人眼中的光。 楚玟想起了昨天“老师”看自己的那一眼。 又想起了她说过的话“你要知道，最大的惩罚，就是从此退场，再也没有了追寻什么的机会。” 追寻什么？ 一个ai，也有什么想要追寻的么？ 一点灿烂的光彩落在了白点上，楚玟怔忪了一下，想起这是临近正午时的阳光，照在她的钻石项链上，又折射到了画布。 光彩轻晃，她的眼神也有些恍惚。 这个世界，她知道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一下课，白馨主动帮老师去送画稿，楚玟坐在林荫道的长椅上等她。 “大佬！” 李娴抱着书包走过来，一屁股在楚玟的身边坐下了。 “大佬今天上课愉快吗？” 楚玟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说：“一会儿白馨出来，肯定觉得不认识你了。” 之前就是个文文静静的学霸，戴着眼镜不吭声的，看看现在这做派，俨然一个狗腿。 “嘿嘿，大佬还担心我呀，大佬真好。” 李娴笑着，凑得更近了。 楚玟对天翻了个白眼儿，从包里拿出了一副手机和眼镜，说：“这是之前答应了给你的手机。你的眼镜我也还你。” 李娴双手接过东西，脸上的表情越发谄媚了：“大佬果然是大佬，言出必行。” “得了，好好演你的闺蜜吧，别跟我整这些烂马七糟的，我脾气不好，我没找你你别往我跟前儿凑。” “是的大佬，好的大佬！” 李娴坐直了身子，戴好眼镜，放好手机，看着又像是之前那个沉默不爱说话的学霸了。 楚玟看看她，也觉得挺神奇。 “你就整天装个闺蜜跟白馨磨磨唧唧的，你的事儿就算完了？那要是没啥牌人，不也没你啥事儿？” 李娴又露出了谄媚的笑容，还没等她说话呢，楚玟先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好好说话，別笑，我瘆得慌。” “好嘞大佬！” 这位格外社畜的现实主义狗腿风格运维官收回笑容，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要真是没有牌人捣乱……咳，大佬我不是说您啊，您英明神武武功盖世……反正我这好好儿当我的女主闺蜜那是最好的了，有时候主脑为了推动剧情也会给我颁布点儿小任务，帮女主送个信儿啊，帮女主点明了男主的心意啊，要是完成了，还会给我个小道具作为奖励。” 楚玟点点头，说：“那你现在手里有啥道具啊？” 李娴笑容刚露出来又憋了回去：“大佬，我的道具您就别想了，运维官的道具使用是借用了主脑的力量，牌人用不了。” 楚玟点点头，看着旁边树上落下来的叶子，轻声说： “掐断了脖子能给你治回来不？” “啪！”学霸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书包都掉到了地上。 “大佬！”李娴差点跪下再抱着楚玟的大腿，“大佬我就是随便一说，大佬您想要什么资料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么，只要您要，只要我有，您要什么我给什么，34c我也……” 楚玟没忍住，差点一脚踹出去。 “别提你的34c，起来好好说话。” “是的大佬，好的大佬。” 李娴规规矩矩站在楚玟旁边，也不敢在挨着坐了。 “除了眼镜我现在只有一个道具。”李娴拿出了一根笔，“这个笔能让我解答出任何题目，考试拿满分……” 楚玟把那根看似平平无奇的笔拿到手里，啧了一声说： “原来你这个学霸是这么来的呀？” “要是真学习好，我也不能来干运维官呀，上学的时候也是混日子的，现在就是靠这根笔过过瘾。” 李娴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自己的道具，生怕楚玟给她拿走了或者弄碎了，之前那个被生生踩爆的手机都快成她的心理阴影了。 好在楚玟只是随便看了看，把笔还给了她。 “那你知不知道，其他的牌人都还有谁？” “不知道。”李娴摇了摇头，“一般来说这种言情的直播世界也就两三个牌人，多了那就太乱套了，我就听说过一个乱世争霸的直播世界，哎呀，一口气进去了十几个牌人，最后硬是打出了十二个国家。牌人都有特殊能力，他们在那个世界里真是，法术魔法大乱斗，就像大佬您这身手力气，在这样的言情世界那估计是顶级的了，您放心，剩下的小猫两三只肯定干不过你。” 原来牌人是进入这个世界是有特殊能力的，运维官没有特殊能力，但是有道具对抗，为了获得道具，就要完成主脑给的任务…… 楚玟在脑海里迅速理清了自己获得的信息，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力量其实也就一般，会对李娴产生这么大的震慑力，出了李娴够菜、够怂、手边没有攻击性道具之外，也是因为自己的气势吓到了她。 这一点应该好好保持。 “我要是想把其他的牌人揪出来，你还有好办法吗？” 李娴摇摇头，叹了口气说： “我刚接受培训的时候还觉得牌人挺好找的，毕竟牌人基本都是能影响故事走向的配角，其他人都是ai，结果第一次工作就吃了大亏，差点让个牌人给我搞死，之前有些判断标准是只有我们运维官自己知道的，比如ai只有目的没有渴望，结果后来牌人们都知道了，弄得我们的工作也很被动，反正现在就是只要牌人别弄出大乱子，我们也不会去主动找他们。您看您一个怎么都应该是攻略男主线的大佬硬往女主身边儿挤，我也没干啥呀。” “牌人多成为影响故事走向的配角，ai只有目的没有渴望。”楚玟默默记下了这两句话。 ai没有渴望……楚玟眼前晃过了“老师”的脸和笑容，又想到了自己那个管家。 远远地，她们看见办公楼门口亮了，是白馨出来了。 楚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上的大佬做派瞬间消失，成了个面带微笑的大家小姐。 李娴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说：“大佬，您别管怎么折腾，白馨这个小姑娘人真挺好的，虽然说直播世界里的女主就那么几种，个个天真善良，可白馨真是里面难得的真的好孩子，从开始直播到现在天天在家里受委屈，可心一点儿都没歪，连性格修正都没做过。” 性格修正啊…… 站在李娴前面的楚玟眯了眯眼睛。 ai配角们被认为只有目的没有渴望，用完就扔，真人主角会性格修正，入场的牌人被坐庄的人操纵，运维官们说是防止牌人玩过火，同时也监视着光外的世界。 真刺激。 楚玟无声地笑了一下，舌尖从牙尖儿蹭了过去。 “小姐，教练说您今天的搏击课消耗格外大，建议您回去好好休息。” 上完了搏击课的楚玟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后座上，“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现在她上的搏击课，泰拳已经成了热身，更加凶悍注重实战演练的sao是她主要的训练内容，上课的时候很爽，唯一的缺点就是一下课跟死了一样，得一两个小时才能缓过来。 “管家，晚上吃什么来着？” “小姐早上说想吃马铃薯焖烧猪肋排，半小时前厨师已经将解冻后的特级猪脊骨和优选马铃薯下锅焖煮了，此外还有顶级大米作为主食，前菜是八人份油醋蔬菜沙拉加熏烤蟹腿肉，餐后甜点是八人份草莓慕斯。” 土豆炖排骨，咂咂嘴，楚玟精神了。 “我记得排骨不多了呀。” “是的小姐，肋排部分还可供您两顿食用，脊骨部分今天是第一次食用，我还没有机会统计您的实际每次消耗。” “没事儿，吃完了我再去薅那个完蛋玩意儿，大骨头啃着也香，炖的烂乎点儿。” 叨叨完了，楚玟又大脑放空，双眼却忍不住落在了管家的脖子上。 “管家，你头发是不是有点长？” 管家的头发确实长，还很柔软的样子。 “小姐是要求我换个发型么？” 楚玟移开眼镜，好一会儿才说：“算了。” 又过了半分钟，闭目养神的楚玟又睁开了眼睛： “管家，你……” 管家一直在等小姐发布指令，等啊等，等到车子停在了红灯前，他回过头，看见她已经歪靠在椅背上彻底睡过去了。 车子再次启动，他把车内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 饭后一支烟，快乐似神仙*，吃完饭，楚玟又拿着烟上了阳台，还没等她点上火呢，她手机先响了。 “大佬！大佬救命呀！” 楚玟愣了下：“哈？” “主脑新的剧情规划出来了，大佬，我当女主闺蜜只是想安安全全当个好闺蜜啊，我没想过搀和啥感情戏啊，虽然也想过跟女主关系好了等剧情后期能找个鲜肉爽一爽，可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我是要当鸡犬啊，我不是当女主上天的踏脚石啊！” 被李娴的一串儿号丧给震得脑袋疼，楚玟慢悠悠开口道： “一百个字儿以内，你把事儿给我说清楚了。” 李娴噎了一下，才说：“好的大佬。” 楚玟：“还剩九十六个字儿了。” 事情其实就是主脑重新规划剧情之后，李娴收到了作为女主闺蜜的角色任务，她的人设从原本单纯的女主学霸闺蜜变成了一个贪慕虚荣，为了嫁入豪门一直在搞事情的女人。 为了嫁入豪门，李娴勾搭了男主的好友骆辰，可没多久，骆辰出了车祸昏迷不醒，骆家要李娴坐牢甚至陪葬，李娴去就求男主救命，实际上是在找第二个长期饭票。 而男主正好想摆脱掉婚约，就提出白馨当自己的契约女友，帮他摆脱掉自己不喜欢的婚约，作为条件，男主帮助李娴脱离骆家的掌控。 白馨救友心切就答应了，两个人就开始了宿命般的纠葛。 “大佬，就这么回事儿！我造了什么孽呀！我一下子从女配变反派炮灰了呀！大佬？大佬您说话呀大佬！” 李娴吱哇了半天，终于得到了楚玟的回应。 她说了一个字儿，掷地有声： “操！” “可真他妈完蛋！这主脑的脑子里养了蛆？天天往里面喂屎？它不是靠插电动起来的吧？他妈的它是靠挨雷劈活的吧？这么傻逼的剧情都能想得出来？白馨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儿了？为了个完蛋玩意儿连朋友都得撂进去？还有那个骆辰，他不是给那完蛋玩意儿下了药么？怎么了？我打那完蛋货耳光，他想让我倾家荡产，这下药的就不管了？还真当送女人是情趣了是吧？那怎么人家整个酒店的人都给人家搞失业了呢？这他妈也配叫道德值挺高，他道德值挺高双标值爆表了呀擦！” 楚玟一口气骂完了都不带歇的。 电话另一头儿，李娴无声地吞了一下口水，她被震撼了。 “大、大佬您息怒。” 楚玟骂完了，有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她拿起打火机，打出了火儿。 现在时间应该是晚上，可正常的黑夜应该黎明的前奏，这里的光明呢？ 没有光明，只有稀烂的黑暗。 “你具体说说你的任务是怎么安排的。” 火光跳跃在楚玟的眼眸里。 “第一个任务，是让男主的朋友，姓名骆辰，喜欢我，成为被他公开承认的女朋友，任务奖励挺好的，只要完成，就给我一个可以修改主脑节点的一次性道具。” 说到奖励，李娴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 楚玟“哼”了一声：“骆辰那货就是条种驴，提裤子那叫一个快，屎都来不及擦，还喜欢？喜欢这俩字儿都不认识他。” 李娴语气轻松地说：“大佬，这个您放心，骆辰也就是个ai工具人，让他喜欢上我还是很容易的，系统给了我他匹配的费洛蒙气息素，用了之后他喜欢我的几率会提升90%。” 楚玟：“……这些烂码七糟的东西还真不少。” 作为直播官方人员，李娴在这种时候还是有那么点儿骄傲的。 “主要是奖励太好啊大佬！我真不想当炮灰啊！可这道具真好呀！您帮帮我，下次剧情变动我第一时间告诉您。” 楚玟只说：“让我想想。” “这个剧情我也是不懂了。”李娴忍不住吐槽说，“这个世界设定男主是成长型的霸道总裁，以后要带着整个家族成为商业帝王的，怎么为了让男主和女主在一起就崩人设了？一份婚约至于让他跟白馨做交易嘛？” 歪着头夹着手机，楚玟终于点上了自己的烟。 “那得看是跟谁的婚约了。”她淡淡地说。 李娴“哈哈”笑了一声说：“跟谁的婚约那还有霸道总裁搞不定的？” 楚玟呼出一个烟圈儿：“估计跟我的。” 笑到一半的李娴被呛到了。 “至于他为啥不想跟我订婚，我把他脑袋打破了，把他扔冷水盆里还加冰，让他给我送猪肉上门，前几天我给了他三个耳光，昨天我买了他家的核心股份。” “大佬，果然是大佬，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干，然后消失了。 李娴绷不住了： “大佬，您玩儿男主玩儿的这么开心吗？！您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把嘴留着说点儿正事儿。” “哦。” 楚玟的心情不像她的表情这么平静。 看着烟头儿上的星星火光，她在心里狂骂主脑。 “老娘辛辛苦苦改变了的剧情最后把我自己绕进去了？傻逼玩意儿故意的吧？还有，我凭什么跟那傻逼订婚呀？我他妈刚拿了他家股份我坐等着让他赚钱我不香么？我脑子有坑我再跟他订婚把股份带回去！为了成全那个完蛋玩意儿一个恋爱，所有人的脑子都不要了？主脑的电路板就他妈活该天打五雷轰！” 李娴又说气了正经话： “大佬，您玩儿可得悠着点儿，主脑每一次变动剧情都是根据当前情况推演的，您一下子玩儿得浪了，说不定就给自己以后埋雷了呢。我之前工作的一个娱乐圈世界里有个狂野派的牌人一进去就贷款买了三十个电影院想等着主角的电影上映了带飞，结果主脑评估主角事业发展有被影院遏制的危险，先让主角家里开发了全息电影技术，几十个传统电影院没钱做技术改进全部破产。” 楚玟：“也就是说步子迈了太大就扯了蛋呗。” 这话好像也没错。 李娴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真切阐释了什么叫“我也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反正就是这样吧”的从心之法。 “也就是说，你想把第一个任务完成了，再把剧情走向改了，道具你要，炮灰你不当。” “对对对，大佬英明。” “你把道具拿到手之后，直接把骆辰那种驴给骟了，剧情不就变了吗。” 楚玟很真诚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李娴拿着手机整个人都僵硬了。 她抱的这个金大腿，好、好像不是很稳当。 楚玟挂掉电话，也不急着睡了，让管家给她拿了霍家其他人的资料来看。 一会儿，管家抱着文件夹轻轻敲了敲房门： “小姐，既然您要看文件，要不要吃点儿宵夜？” 楚玟立刻从善如流地说：“吃！” “那我给您安排特选面粉压制而成的面条，搭配炭烤猪前肘切片。花园里里的香葱长势良好，切成细末给您做搭配，好么？” 就白水面加肉和葱花呗，可以可以。 楚玟翘着二郎腿坐在化妆镜前，李娴想要拿到任务道具，她这边儿就不能直接把剧情改了……不过这也不是最重要的。 一份一份的资料摆在面前，里面还夹了照片，霍家人一家都基因绝好，男帅女美，也个个趾高气昂。 “这些人……” 嗦着面，楚玟在心里想 ——这些人里，会不会有一个不停增加霍楚两家联姻可能的“牌人”呢？ ——如果有，ta是谁？ 楚玟本以为自己要跟霍与恒“订婚”这个事儿是个“将来时”，三媒六聘啥的走一走，至不济得有个相亲啊，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她刚睁眼就接到了自己那个“爹”的电话： “玟玟啊，我昨天晚上翻了一下你爷爷的遗物，你猜我发现了什么，你和霍与恒之间居然有婚约？” 楚玟从床上缓缓坐了起来。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这挨雷劈的主脑居然简单粗暴到了这个地步。 “爸，我记得我还没出生呢，我爷爷就没了。” “是呀。”楚爸爸的语气不胜唏嘘，“你爷爷没看见你出生，所以他和霍家老先生定下的婚约是霍家的长孙和楚家的长孙女，咱们家现在就你一个女儿，不是你还能是谁呢？你别以为爸爸是在开玩笑，我已经跟霍家的老先生确认过了，当年确实有这么一份婚约，只不过刚定下了，咱们楚家就遭逢大变，后来呢，他又希望等与恒成材了，再来谈婚事。” 这才一分钟不到，这“与恒”已经叫上了。 还霍老先生确认了，他能不确认么？谁买了家里百分之八的股份，过了三天不到说这两家得接亲家，要我我也认了！别说是让孙子结婚了，让我自己去认个干爹干妈我都认！ 电话挂了，楚玟直接从床上跳下来两步窜到了阳台上。 “行啊，你个熊玩意儿就坑定我了是吧？” 她指着黑暗的天，转身就往楼下走，一路带着风。 “管家，赶紧吃早饭，吃完了给我准备标配的八个喇叭，再拉一帮人，我这个霍家长孙的未婚妻得去探探我以后的家业，对了，再买个大冰柜回来，今天我不从那完蛋玩意儿再弄两头猪来我他妈楚霸王的名字不要了！” 脚踩在纯棉垫上咚咚作响，管家低着头，说： “好的小姐。” “那之前，先跟我一起去接个人。” 霍家集团总部的保安激增到了两百人，一看见楚家的车队出现，他们就拿起了防爆盾和叉棍排成人墙，果然是顶级的安全配置。 “楚小姐，请后退，我们整个霍氏大厦的总裁办公室已经布置了超强的隔音玻璃，您就算在这里放上一百个喇叭，我们总裁也不会听见的。” 楚玟坐在车里，她后面那辆车，一个人走了下去打开了喇叭： “与恒，你告诉他们，我不是来破坏的，我是来加入你们这个家庭的！” “我就知道不该过来，就像我明知道不该告诉别人我们有婚约，不可以给你压力，可我还是来了！~” 有人的防爆盾掉到了地上，不止一个人。 楚玟面带微笑从车里下来，她身后跟着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姑娘。 抬头看着被朝阳覆盖的霍氏大厦顶楼，楚玟掏出手机说： “给，给霍与恒打电话。” 跟在楚玟身上的自然是李娴，她一大早被人揪起来，说从今天起就是楚大小姐的兼职秘书了。 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号码已经显示在了手机屏幕上，李娴要做的就是摁下拨出键。 刹那间，属于清晨的阳光照在她们的身上，楚玟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 “喂，楚玟，我的耐心有限，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 从李娴的手里把电话抽回来，楚玟笑容满面地说： “昨天我刚看了一本书，上面详细描述了叶卡捷琳娜女皇是如何一步一步走上权力巅峰的，我觉得这本书极为有趣，告诉了我很多道理，所以，今天很想跟你分享一下。” 电话另一头，霍与恒深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呢？这就是你一早上发疯的理由？” “是呀。”女孩儿今天穿了一条红色的裙子，头发被梳成了马尾，“她发动政变□□了自己的丈夫之后大肆侵吞领土，向南，向西，让一个原本落后的国家走到鼎盛，这样的剧情让我心潮澎湃。” 霍与恒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接起来这个电话，楚玟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在挑战着他的底线，这个女人似乎就是生来折磨他的恶魔。 “没有别的事，我就挂了。” “霍与恒，听我这么说，你应该很开心呀。” 明亮晨光中，女孩儿像是一簇火焰，就燃烧在霍家的楼下。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站起来，打开窗，就会知道我在说什么。” 霍与恒轻蔑一笑，他疯了才会按照楚玟说的去做。 电话挂了。 楚玟随手把电话交给了李娴： “重播。” “老子是堂堂直播世界运维官、自带手机召唤主角功能、手握学霸道具……”李娴在心里默念着，然后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拨号机器。 电话果然又通了。 楚玟也没说话，直接示意一个人打开了扬声器。 “与恒，你告诉他们，我不是来破坏的，我是来加入你们这个家庭的！” “我就知道不该过来，就像我明知道不该告诉别人我们有婚约，不可以给你压力，可我还是来了！~” “你是我的未婚夫，是我未来人生要携手走过的人，在我知道婚约的那一天起，我想你，想你，还是想你！” 很享受地听完了这美妙的表白，楚玟对电话里说： “与恒，我今天是来看看我的未婚夫，顺便来看看我将来要掌管的产业，你放心，我会像叶卡捷琳娜大帝一样，好好对你，好好对属于我们的霍家。” 冷酷无情霸道的霍总裁暴怒了：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如果你不信，你就去问问你爷爷……哦，对了，这个新的表白你满意么？要是你不给我送一头比上次肥的猪来，我就播放着这个声音去霍家，毕竟以后你爸是我爸，你妈是我妈，你的钱是我的钱，你的家是我的家……” 打开弹幕，楚玟遥遥看着霍与恒所在的顶层。 弹幕成了遮掩她视线的屏障。 “哈哈哈哈哈！自从接受了这个设定我真是越来越高兴了！！！今天也看我家玟玟调戏男主！” “玟玟是说自己结婚之后是要把男主绑起来酱酱酿酿吧！突然兴奋！” “我可以！我同意了！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给玟玟打票！！” “男主你这个大猪蹄子，你下来见见玟玟不行么？” “玟玟又要伤心了，玟玟好可怜。” “玟玟的笑好勉强哦，男主连见她都不肯，她只能欺负男主了。” “玟玟太爱男主了呜呜呜呜！” 如果爱是一切的可谅解，如果爱是一切的理由与根基，如果观众们接受了“楚玟”的种种一切行为都是源于“爱”，那她们的反应就是这个样子。 甚至，不需要表演，不需要诉说，这些人就能用他们的头脑自己来编故事。 楚玟眯了眯眼睛。 在电话那头传来摔砸声的时候，她垂眸，低头。 弹幕上立刻又是一片安慰和对男主的控诉。 就像几天之前，在同一个地方，他们那样攻击她一样。 满载而归。 坐在车上，李娴直接给楚玟跪下了。 “要不是他身体好，现在肯定已经进医院了，大佬您也太狠了！” 楚玟“嗯”了一声，说： “明天起，我要是出席什么场合，你就跟着我……上上下下你收拾一下，买两身衣服，要干净清爽，显得你聪明的。” “好的大佬。” 李娴眼巴巴地看着楚玟，没看见她掏出银行卡。 “大佬……工资怎么算？” 楚玟惊讶：“这点儿钱你都要？” 李娴委屈了：“我、学霸也得吃饭呀！” 楚玟无奈了，好歹是个有点底气的运维官，什么属性什么道具的，也不知道李娴是不是被那一身的社畜气质给带歪了，总让人觉得惨巴巴的。 “我跟公司打招呼，按照时薪给你发。” “是的大佬，好的大佬！” 车停在了李娴家附近的巷口，李娴的目光忍不住转向后面那辆冷链运输车，那辆车里可有一整头大肥猪呢！ “大佬……我今天也是出了点儿力的。” 楚玟摆摆手，不耐烦地说：“下车！明天我给你带肉，做熟的。” 李娴立刻欢天喜地起来。 “你既然这么馋，怎么不自己张罗点儿呢？” 看着李娴的背影，楚玟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这完蛋的世界活人可真不好呆，李娴显然也是在里面饿得很了，才会第一次吃蒜香排骨的时候就被楚玟发现有问题。 “其实都习惯了，不都这样么？就是一吃到肉，就忍不住了。” 李娴嘿嘿笑着说，对她摆摆手走了。 “习惯了？” “都这样？” 楚玟瘫倒在车座上，嘴里念叨着李娴说过的话。 “一个人习惯了，即使是错，也能用习惯两个字混过去，几个人都习惯了，别人要进来，也得一起习惯，一个世界都习惯了，哪怕饿的要死，也会说一句‘都这样’……这不叫习惯，这叫驯化！” 说完，她冷冷地冷笑了一下。 “管家，你说，该怎么改掉一个人的习惯呢？” 在前面开车的男人突然被提问了，他不慌不忙地转动着方向盘，说： “小姐，只要进行以改变习惯为目的的长时间矫正，搭配严格的督促和监督，按照详细且科学的时间表，就能让一个人的习惯改变。” “嗯……”女孩儿的脑袋靠在后靠枕上，随手解开了发辫，柔软的长发披垂在红色的裙子上。 “你对这个确实很有研究啊。” “小姐，晚上您有什么想吃的？” “炒个肉片儿吧，要五花儿的，肉炒的火大点儿，卷边儿了最好。” “好的小姐。” 李娴说她很快就要对“目标人物”骆辰采取行动，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她就见到了“目标人物”。 骆辰是来找楚玟的。 “楚小姐，好久不见。” 楚玟跟他随便打了下招呼，回头看向李娴。 李娴的目标是骆辰。 这个骆辰的目标……好像是自己？ 豪门大小姐无懈可击的笑容下面，翻云覆雨骟驴手蠢蠢欲动。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玟：真烦，怎么运维官还会要肉吃？真烦，这个作者什么时候能让我痛痛快快干一架？真烦……算了，作者又让我给捆了，钱包里没钱，我把她手机里的钱给大家发一发。 被捆好的作者兴奋地瞪着小眼睛：“我还没秃！我才写了九千！我的脑浆还没榨干！你听，一敲棒棒的！哈哈哈哈哈！” 楚玟敲了一下，打鼓似的。 第18章 “楚小姐，今天有没有空一起吃个晚饭？” 骆辰开了一辆骚包的宝蓝色跑车，身上穿了一件橙色的衬衣，扣子开了三颗，露出了胸肌的线条。 女孩儿轻轻笑了一下，说： “我还真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的脸上写了字。” 骚包到极点的花花公子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撑在车门上看着楚玟，目光专注地像是在看什么世界名画。 “楚小姐看见了什么字？” “唔。”楚玟抬起手指，从左到右点过去，一点一字地说： “霍与恒派我来勾引你。” 花花公子僵了一下变成了僵花公子。 一秒后，他露出了一个更大的笑容，说： “楚小姐您说错了一点，我不需要被人派，只要是楚小姐在的地方，我永远都会伸出手，期盼您在我掌心轻轻一点。您愿意接受我虔诚的勾引么？” 楚玟不说话，骆辰还对她眨眨眼： “给个面子呀，楚小姐。” 楚玟刚刚不说话，是因为她觉得有点顶得慌，今天她给白馨和那个蹭吃的运维官带的是酱肉夹馒头，凉肉热馒头，一口咬下去油的味儿都进了馒头的香味儿里了，敞开吃她能吃半打，所以，她刚刚就陪吃了两个，现在被恶心的五内翻滚，她觉得那馒头爬回了嗓子眼儿了，一开口能喷出来。 加长豪车一直停在楚玟的身后，楚玟回头说： “我要喝水。” 车门打开，管家从车里下来，摘掉手上的白手套，拿出一个茶壶，先试了一下茶壶外壁的温度，又将水倒进白色的细瓷杯里。 “小姐，您的水。” 楚玟接过来，一口闷。 很好，不用喷这货一脸馒头了。 顺了气儿的楚玟点点头，那可太浪费粮食了。 “给你面子？”楚玟笑了一下，“我连霍与恒的面子的都不给，你一个狗腿，你配么？” 突然，她一拍额头，说： “之前我在酒店里差点被霍与恒……他跟我说他是被你下了药，他觉得是无伤大雅的玩笑，我可不觉得，你们骆家到底想要做什么？先是制造我和与恒之间的误会，在与恒和我的婚约被发现之后你又跑来勾引我？挑拨霍楚两家的关系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楚玟说话的时候，骆辰一直专注地看着她，目光里很有些包容和宠溺，面对质问，他说： “楚小姐，你应该相信与恒的判断，也该相信自己的魅力，更该相信霍楚两家的家底，骆家不敢做挑拨霍楚两家的关系，与恒有足够的你能力来判断和我的关系，而我……” 一双桃花眼里带着笑，他深情款款地说： “我是真的仰慕您的。” 楚玟忍无可忍，她只想一把抓住骆辰衣领让他知道身无长物是什么感觉，这时候，她看见了宝蓝色的车渐渐被光照亮。 “楚玟？阿娴？你们还没走呀？” 在骆辰来之前走了的白馨又回来了。 楚玟的脸在光中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冷笑。 “霍、与、恒，他总是能把我的期待和渴望踩进泥里，你回去告诉他，如果不想要这份婚约，就理直气壮去告诉他家里的长辈，不要派你这种人来羞辱我，你的仰慕对我来说算什么呢？你们整个骆家在霍楚两家之间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你这个霍家三房的次子更是连跳起来都够不到我的脚背，滚！你现在就滚！” 白馨从没见过楚玟这么生气，她站在原地不敢动，看着楚玟在怒斥了那个男人之后转过身，已经是泫然欲泣的表情。 管家上前一步，对骆辰说： “您好，骆先生，请您离开。” 骆辰还想说什么，一身管家制服已经挡住了他的视线。 “我……” “啪！”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儿冲过来，挥起书包打在了他的脑袋上，“你快走啊！你赶紧滚啊！” 骆辰捂着自己被打的地方，看着那个女孩儿。 “你……” 抱着书包，李娴的手都在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花花公子轻轻点点头：“行，我记住你了。” 这个被两个女配都用来刷了一遍戏份的工具人开车走了。 “楚玟，我们不喜欢他了好不好？” 抱着楚玟，白馨的眼眶也红了，她鼓起勇气说：“我觉得你特别特别好，被你喜欢是神赐给世界上某个人的礼物，真的……” 一样是肉麻到不行的话，让白馨这嘴说出来，楚玟都觉得有点儿撑不住了。 只能抱紧这小姑娘说：“谢谢你。” 李娴拎着书包，站在二米外看着白馨说： “我刚刚是不是打人了？” 白馨的回答是笑着展开手臂。 于是三个女孩儿抱在了一起。 让我们暂时忘记其中一个是一肚子脏水的恶龙，也暂时忘记其中另一个是实际年龄已经二十八岁的社畜伪少女，这幅画面还是很动人的。 加长豪车把白馨送回家，她对着车里两个“有事情要一起去做”的朋友摆摆手，就脚步轻快地走了。 暗下来的车里，李娴刚想松口气拿夹肉馒头出来吃，就听见旁边爆出来一阵骂声： “他妈的种驴身上长了几层皮啊就敢说仰慕我？” 李娴的那口气憋了回去，去拿肉吃的手也收了回去， “大佬，您别生气。您放心，等我从他这儿把任务道具拿到了，您怎么血虐他都无所谓。” “拉倒吧，还血虐他？他配么？这玩意儿我碰了都嫌脏手。”楚玟转头看看李娴，说，“你不用在这儿给我接茬，你今天抢戏份抢得挺开心呀？” 社畜运维官就差把两只手举起来投降了，明明楚玟也没凶她，她还是恨不能整个人贴进车门里。 “大、大、大佬，我也是工作需要，再说了，我、我替您打了他，这也是替您出气！” 过了一会儿，她又小心翼翼地说： “大佬，这种角色就是个炮灰，刷剧情刚刚好，你跟他较真儿没意思。” “哼！”楚玟斜看了她一眼，“他说的话没意思么？他说的话句句有意思！他说让我相信霍与恒的判断，让我相信自己的魅力，让我相信家世的力量……你品品这话？” 李娴看看这位特别暴躁的“大佬”，小心地说： “能、能品出啥来？” “能品出这个世界的基本逻辑……”楚玟抬起一只手，“信服强者，信服家世，以及……女人只会因为自己对男性的吸引力而被认可，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运行的基本道理。” 李娴干笑了一声。 “大佬，他就是个被植入了花心种马……种驴男逻辑的ai，这不是标配么……退一万步讲，存在即合理，这种人多了……” 女孩儿坐在座位上，慢慢闭上眼睛，字字清楚地说： “你会这样为她们辩解，因为你自己并不觉得我说的话，也是存在即合理的。” 李娴愣住了。 车开到了楚家的公司，管家打开车门，楚玟下车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说： “当不合理的事情充斥在你的身边，你从心里接受了它们，你觉得你还是个合理的人么？这是我提醒你的第一条，至于第二条，我不管你这个运维官多厉害，别小瞧这里的每一个人。” 楚玟穿的是软底拖鞋，拖鞋落在地板上啪嗒啪嗒，她的脊背是笔直的。 李娴从车里出来，黑暗里她看了好一会儿，一挠头说： “让个她给吓到了也就算了，怎么还让她给教训了。” “霍与恒，你什么意思？我说过的，你不要给我耍花样，婚约是你爷爷和我爷爷定下的，不是你弄一点小孩子把戏就能摆脱了的，你要是再让骆辰来恶心我，我就跟你爷爷去谈一笔19.2厘米的买卖！……既然骆辰这种素行不良的公鸭子你都派的出来，不如干脆给我送192只鸡和192只鸭子吧！” 坐在自家的老板椅上，楚玟面带微笑。 把手机移开自己的耳边，她满意地听到了电话那边霍与恒又摔了手机。 “你的这个能力用起来还是挺爽的呀。” 光消失了，她把手机放在一边。 李娴已经穿了一条灰色的连衣裙，楚玟还找了个造型师给她设计了一下发型。 “学霸女配”的长相本来就是清秀，眼镜增加了一点书香气，也让她看着有些稚嫩有些呆，摘了之后画了个眼妆，整张脸就变得亮眼了起来。 不过李娴并打算摘了眼镜去“邂逅”骆辰。 “眼镜美少女的本体就是眼镜，我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摘掉。大佬，我觉得这条裙子知性是知性，可是没显出我34c的优势啊！” 楚玟一边想着小鸡炖蘑菇，一边觉得李娴真是太自信了。 第二天，骆辰又出现了，不过这次他找的不是楚玟，而是李娴。 “你是第一个还没跟我上床就打了我耳光的女人。” 浓浓的费洛蒙气息铺面而来。 女孩儿有些恼怒男人也轻易捕捉到了那一点稚嫩的不知所措。 “是、是你先欺负我朋友的！” “明明挨打的是我，怎么成了我欺负别人？”男人眨了眨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昨天我本来该去谈一笔生意的，你打了我的头，我有些头晕，连生意都没谈成，一下损失了几百万。小姐，就算我真的做错了什么，付出几百万的代价，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带着眼镜的女孩儿有些被这个金额吓到了，说：“你想怎么样？” 男人说：“你陪我去个地方，我就不跟你追究损失了。” 远处，楚玟坐在一辆普通的车里，开车的依然是管家。 看着李娴上了骆辰的车，她“啧”了一声。 “我怎么觉得这个运维官不光是要做任务，还想去嫖呢？” “管家。” “小姐。” “明天炖一只红枣鸡。” “是，小姐。” “小鸡炖蘑菇好了吗？” “优选白羽鸡切块配顶级泡发干制香菇焖炖一小时，已经做好了，小姐。” “那咱们就回去吧。” 回到家吃着小鸡炖蘑菇的时候，楚玟还以为自己今天没啥事儿了，可饭刚吃完，她就收到了李娴的电话。 “楚玟，我在富华山庄7号，你来救我！” 说完这句话，李娴就挂了，楚玟再打过去，手机已经关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玟：我是不是！一整章！没骂这帮完犊子玩意儿！你看！最后就出事儿了吧！（踹作者 第19章 “小姐？” 管家站在楼梯口，看见楚玟光着脚“砰砰砰”下楼了。 “你之前说准备了啥宵夜？葱花肉饼？” “是的，小姐，顶级……” “别说了别说了，那饼你现在就给我做了，本来还以为今天能消停睡个觉呢，结果又给老娘搞出事儿了！我就说李娴那人不行，脑子不清楚，当了个运维官就以为自己人五人六的了。” 等着吃饼，楚玟先喝了口水。 她晚饭吃了半只鸡，清清静静等着宵夜是可以，要出门干活儿那肯定一会儿就饿了。 管家去厨房安排了一下，回来说：“小姐，二十分钟您就可以吃到顶级猪……” “管家。”楚玟又打断了他的话，“富华山庄这个地方你知道么？” “知道的小姐。”管家说，“富华山庄位于城西坡地上，属于高档住宅区，由楚家旗下的秋林地产承建，目前是楚家旗下的物业公司在打理。” 楚玟本来在喝水，又慢慢放下杯子。 “那是我家的地盘儿？” “是的，小姐。” “那你现在帮我联系一下这家物业，然后……然后你给我招呼点儿人手，那八个大喇叭也给我带上。” “好的，小姐。” 管家转身，又转了回来，说： “小姐，您放心，在您的顶级猪前肘肉配花园优选小葱和顶级小麦粉制作的葱香猪肉馅饼出炉之前，我一定按照您的要求办妥。” 楚玟眨了眨眼睛，看着管家的背影，过了好几秒，她说： “这ai还带强迫症的？” 打开房门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孩儿还在睡，骆辰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浴袍，又关上了门。 “少爷。” 他身后站了十几个黑衣打扮的男人，每个人都荷枪实弹，带头的一个脸上有一道疤，出声对他说： “一会儿要动手的话，里面这位小姐怎么办？” 骆辰说：“护着她一点儿。” 疤脸男立刻露出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笑容。 骆辰睡袍大敞，露出了肩膀上的几道抓痕，之前总是用发胶固定起来的发型现在都散了，垂在前额，越发显得落拓不羁。 他叉开腿坐在沙发上，抬手摸了摸下巴，表情有些回味。 “果然是女主身边的人，长相不怎么样，身上的皮倒是润得很……”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看着是文文静静的，其实也挺骚的嘛，胸前垫了那么厚，我还以为有个c呢。” 把刚刚和自己有过鱼水之欢的女孩儿品评了一番，男人又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手机。 花花公子骚气十足地笑了一下，志得意满地双手张开，完全靠在沙发上。 黑暗中，他在低语：“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运维官，还是哪家嚣张的牌人。” 那声音，和李娴一模一样。 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骆辰看了一眼时间。 “她难道以为自己什么动作都不做，就不会暴露了？要是她真不来，更说明了她不是个按照剧情运行的ai。” 男人端起香槟喝了一口，疤脸男从楼下匆匆走了上来。 “少爷，来人了。” 骆辰扬了扬下巴，说：“是楚玟小姐么？” “不是。”疤脸男有些迟疑地说，“是小区物业。” 小区物业？ 这时候来添什么乱？ 骆辰不耐烦地说：“赶他们走！” 疤脸下去了，一会儿又上来了，表情变得更加一言难尽： “少爷，他们是来赶我们走的。” “什么！？” 骆辰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们赶我们走？凭什么？” 这个问题不用疤脸男回答了，楼下传来了扬声器的声音： “富华山庄7号的住户，有人举你们绑架勒索，根据山庄管理的有关规定，请你们立刻离开山庄，或者打开大门，接受保安检查。” 骆辰几步冲到窗前，昏暗的光下，他也能看见密密麻麻拿着防爆盾的人将整栋别墅团团围住。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小猫两三只。 “你管这叫小区物业？” “富华山庄7号的住户，负隅顽抗牢底坐穿，做人不坦白，人生道路走不宽，请珍惜难得一次的投胎机会，不要将短暂的人生终结在无谓的行为上。” 外面的扬声器一套一套词儿不带重样的，骆辰和疤脸男面面相觑。 “少爷，怎么办？” 骆辰也懵了，他没见过这么骚的状况。 “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我包围了，把李娴放了，不然……我就把整栋楼都拆了。” 听见楚玟的声音，骆辰连忙拉开窗帘，女孩儿站在远处，骆辰看了半天都没看清楚。 “少爷，要不我们打出去？” 骆辰锤了一下阳台，额头前垂下来的碎发晃了晃。 “打出去，你说的容易，闹得这么大，我就成了逃犯，以后还怎么刷戏份？” 在屋里左右走了两圈儿，骆辰又问： “你给李娴下的药得多久？” 疤脸男说：“这是我们以前道上绑票用的，至少还得三小时。” 骆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睁开，他拿起了李娴的手机，开机。 电话响了。 楚玟看了一眼，接了起来。 “楚玟。是我，李娴。” 楚玟遥遥地看着那个窗子，眯了眯眼睛，说： “李娴，你还好吧？” “很好呀~”骆辰拿着手机，发出李娴的声音，“楚玟，对不起哦，我其实在约会的，刚刚玩大冒险，才给你打了个电话。” 楚玟慢慢磨了一下后槽牙，轻声说：“大冒险？” “是。”电话那边的声音泫然欲泣，“我喝了点酒，玩过头了，刚刚你们用喇叭喊，我才醒过来，这才知道已经惹出了大乱子，对不起啊楚玟，我让你担心了。” “没事儿。” 楚玟的语气十分善解人意，她的另一只手抬起来，远远地瞄准了一下房子二楼的窗子。 “你现在还好么？要不要我带你走？” “不用了。”骆辰用手捂住自己的喉咙，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了，“你先走吧，我、我明天再给你解释，我、我现在不方便。” “好，你没事就好。”形状完美的嘴唇在手机的边上勾起了一个弧度，“对了……” 楚玟慢悠悠状似无意地问： “你的胸围是多少？” “34b呀~” 楚玟低下头，把电话挂断了。 “王八脱了壳来给你龙爹装孙子呢？！明年你坟头儿草没有半人高我他妈不姓楚！给我砸门！” 防爆盾的阵列散开，露出了高压水枪和破门工具镐。 情况陡转直下，骆辰捂着嗓子拼命地说了一句：“快跑！别开枪！” 黑衣人冲向地下车库，很快就有人大喊说车库里也全是人，根本摸不到车。 眼见下面的路给堵死了，疤脸男拉着他就往房顶爬。 楼下的高压水枪发现了他们，直接冲过来，骆辰一不小心松了手，直接从楼顶上掉了下来，摔在了一楼的水泥地上。 “小姐，我们抓到了一个人！” 防爆盾密密麻麻围住了骆辰，楚玟慢慢走过来，她身着一身银色的运动装，径直穿过黑色的人海。 “哦，是骆先生。” 楚玟摆摆手，拿着防爆盾的人让开了一条路，让她凑近了看。 骆辰已经摔了个半晕，一手护着脸，一手捂着嗓子。 “骆先生，你还好么？” 浑身都痛，骆辰勉强点了点头： “还、还好。” “还好呀。”楚玟直起身子，语气有些可惜，“还好的意思是不够好。” “楚……楚……小姐，我、我错了。” 狼狈到了极点的花花公子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 “李娴在哪？” “二、二楼。” 管家匆匆走来，对楚玟说：“小姐，我们找到李小姐了，她应该是被人下了强效安眠药。” “哦。”楚玟点点头，眼前这堆烂货还真是下药成瘾啊。 “骆先生，您喜欢1，还是2？” 骆辰的睡袍彻底湿透了，浑身都是泥水，他打了个哆嗦，说：“我……” 他不知道自己在选什么，迷迷糊糊、昏昏沉沉、战战兢兢地，选了个2。 楚玟露出了一个很遗憾的表情。 已经是深夜了，霍与恒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骆辰？” “与恒……与恒，我要跟你说，我爱上了一个女人，她叫李娴，以后她就是我女朋友了。” 灯光温暖又暧昧，骆辰躺在床上，把女孩儿揽在怀里。 脸上写满了坚定。 睡意朦胧的霸道总裁只回了他一个字：“滚。” 电话挂了。 灯光消失了。 “看来，霍与恒也不信你会真的爱上什么人呢？” 黑暗中传来一个过分华丽的年轻女人的声音，万花丛中过的骆辰打了个哆嗦。 李娴从他的怀里退出来，一脸懵懂地说： “楚玟，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楚玟看了她一眼，十几分钟之前，这位“运维官”一脸餍足地醒过来，还觉得自己嫖了一个活儿好的ai，殊不知自己是跟个“牌人”来了把“短兵相接”。 至于骆辰这个牌人。 他也以为李娴不过是个很好上手的ai，却把楚玟当成了牌人或者运维官。 楚玟并没有告诉这两个人真相，对着骆辰，她甚至没有表现出对他身份的怀疑，只当他是用了变声器来骗自己。 “既然霍与恒不信，就让李娴在这里好好照顾你，我相信，只要你们情比金坚，一定会让所有人都相信的。” 骆辰满脸苍白，脸上的汗水都流了下来。 看着楚玟，他一句话都不敢说。 李娴还记得自己在表演，一脸关切地看着骆辰说： “骆辰，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楚玟在这里？为什么你两条腿都断了？” 因为他选了2，如果选了1……他就只剩2了。 骆辰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 懒得看两个菜鸡飙戏，楚玟起身走出房间。 “我的宵夜是不是吃过了？” 她问管家。 “是的小姐。” 恶龙摸了摸自己空了的肚子，说：“那你明天给我整锅包肉吧，大盘的，我要两盘。” “好的，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玟：要不是吃了馅儿饼，我能把这种驴骂出八条街！ 渣作者露出虚弱的微笑。 明天好像是上收藏夹 所以更新会很晚，为了积累更多的订阅数，让我在夹子上的位置好看一点，收藏夹排名越高，数据涨的就会越好。 所以……到时候会双更一下（大概）。 哦对！ 我之前看霸总文找素材的时候，给我的所有作品做了新的文案，给大家品鉴一下： 重生玛丽苏女主遇到霸道总裁，厨艺征服国内国外一票美男——《心有不甘》 跨越百年的纠葛，我给你留了礼物在我死之后，深情浪漫爱情——《退役救世主》 超强美少女闯荡娱乐圈，从霸道总裁、当红流量到资深导演，所有人在她眼中都有相当的分量，生离死别，事业坎坷，面对情感纠葛，她该何去何从？——《还你六十年》 事业陷入深渊，霸道总裁扔下一纸契约——《我的经纪人良心不会痛》 从男1到男108，无数人的挣扎只为了成就她，面对层出不穷的女配，她弱小可怜又无助。——《上膳书》 他一次次看着她离开，听见刺耳的声音让自己撕心裂肺，当情感破碎，曾经的誓言能否挽回昔日的婚姻？——《枕边有你》 她曾护佑他成长，他也无情地伤害过她，当她失去记忆，他能否证明自己已经足够担当？——《又是青春年少》 比上面这些都要甜的纯正甜宠文——《吃点儿好的》 第20章 “大佬大佬，昨天谢谢啦！” 又是放学之后一起到了楚氏，李娴跟在楚玟身后一叠声地道谢。 楚玟掏了掏耳朵，很嫌弃地说：“废物点心一个，去嫖人还能被人下药了。” 李娴一缩脖子，小声说：“我大意了大意了，没想到人家一边有了我这个34c眼镜娘，一边还要算计您这位大小姐，果然这种花心男人除了活儿好之外都没优点了，心上长得都是黑洞。” 楚玟注意到李娴说“活儿好”的时候表情很有些意犹未尽。 “你就在这，这么混着？”她出声问这位“运维官”。 李娴“啊”了一声，说：“大佬，您是问我为啥去睡ai？大家都这样啊，您想，一次进来做运维，短则一年，长了那就不好说了，要是不找点儿事儿干不是太可惜了么？” “找乐子？”楚玟皱了一下眉头，“工作一年，找一年的乐子，工作一辈子就找一辈子的乐子么？” 运维官笑了笑，低下头，黑暗中，眼镜遮着她的眉眼，她说：“我第一次进直播世界的时候才24，那次我是个特别背景板的女配，有个男配很喜欢我，我一心只想工作，总觉得这世界里的一切都是演的，也不想跟那个男配怎么样，结果……他就死了。据说ai的‘死’就是记忆存档，身份注销，可是，离开那个世界之后好久，我又去了一个世界，工作了半年多，我突然意识到，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楚玟停住了脚步，静静地听李娴说： “可能他还存在于几百个直播世界中的某个里面，可我就是遇不到他了，即使遇到了，他也不是他，我也不是我。” 手指从腿边划过，楚玟有些想抽烟，她又想起了“老师”的话：“最大的惩罚就是从此退场……” 李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要是早知道这样，我干嘛不和他在一起呢？要是现在，我一天晚上能缠他七回。” 这倒是不必了。 楚玟翻了个白眼儿说：“你到底是惦记人呐？还是惦记人家那对腰子？” 李娴“嘿嘿”一笑。 “我说正经的。”楚玟看着李娴，“这个直播世界可能在你们眼里什么都是假的，可以随便抹了重来，干点儿啥都没损失，但是这个人活在世上，要是连眼前的都不认它是个真，活着的这个事儿，它就是虚的。” 女孩儿的声音悦耳至极，却像一个一个的钉子，不知道砸进了黑暗中某颗心的某一处。 李娴沉默了。 楚玟已经调转了话头儿：“反正现在那个骆辰就在那个别墅里，里里外外我还都说了算，你就每天去跟他培养感情，你看他那么个种驴，跟谁说真心别人都不信，你以为你的任务就这么好做？” 李娴也发现自己之前想简单了，如果说交往多个异性叫“养鱼”，那骆辰这种人就是承包了整片大洋，别说他打电话这么声明，估计就算他拿出戒指求婚，也没人会信他真的能收心。 “大佬，您有什么办法没有？” “办法？你要是铁了心要做下去，那就做到底，别告诉别人那种驴腿断了，把他就圈在别墅里，慢慢的，他车是你的，他房是你的，除了你谁也不见，过个两三个月，谁不信他爱你？” 管家打开办公室的门，楚玟走进去，蹬飞了拖鞋蜷在办公椅上。 李娴的表情有些呆滞，好一会儿才说： “大、大佬，您、您这个……您这个法子是不是哪里不对？” 有么？楚玟抬眼看了李娴一眼。 李娴噎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大佬，您这是让我在违法犯罪的边缘反复横跳啊！” 楚玟惊讶了：“你还知道违法犯罪？你不是不把他当人吗？” 李娴吞了吞口水说：“其实，我也是没干过，这、这样合适么？” “男主那个完犊子的货要绑架白馨的时候，你想过这个问题吗？刚见面那头种驴就把个小姑娘拐上了床还下药设局骗我去，你想过吗？” 说完，楚玟就没再打理李娴，明天要去训练，她今天得把公司里的文件看看。 “好！”社畜运维官一咬牙一跺脚，“为了那个道具，我干了！” 说完，她就开始仔细盘算了起来： “这事儿得瞒着白馨，还得大佬你帮我呀！” 楚玟不耐烦地说：“要是我不想帮你，我干嘛给你出主意？” 李娴又嘿嘿笑了起来。 看完了文件，楚玟正襟危坐，撤掉了手边的水果皮，把脚藏在了桌子下面，这才让李娴给霍与恒打个电话，她又刷了一下在镜头下的存在感。 当然，霸道总裁霍与恒又报废了一个手机。 放下手机，楚玟看着李娴在那儿动动腰、动动腿儿的，问她： “你这又整什么幺蛾子呢？” “大佬您别管我，我就热身一下，骑乘挺累的。” 楚玟第一次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李娴到底在说啥。 她忍不住扶了一下额头： “你是要把那头种驴活活睡服呀？” 某个社畜挺了一下她那个颇有水分的胸，说： “这叫公私兼顾。” 让那个干啥啥不行的运维官去圈住了那个牌人，继续他们俩的“互嫖”，楚玟很满意。 “干掉了一个种驴，又送掉了一个拖后腿的，一加一可是大于二呀。” 晚饭的锅包肉做的很好，肉片扎实，外面裹的面糊是炸透了的脆，酸甜酱汁儿说不上地道，开胃是足够了，楚玟连吃了两大盘，最后沾盘底那点儿底子都被她舀了米饭拌了吃了。 吃饱喝足，她打了个嗝儿，觉得自己今儿晚上不用吃宵夜了。 “执行导演”找来的时候，楚玟正在喝水。 锅包肉是炸的，味道又是酸甜的，她的那个管家怕她吃多了口干，不光送了水上来，水壶边还放了切好片的柠檬。 “大姐，您最近没啥动作呀。” 没啥动作？ 楚玟端着水杯，冷笑了说： “我要啥动作呀，我现在是那王八犊子的未婚妻，只要我没死，那王八犊子只能跟我办婚礼，我啥也不干，等着他来找我就行了。” “大姐，您这可就消极了，您可得小心，其他女配的戏份可是在涨了。” 其他女配？ 楚玟拿了片儿柠檬放在杯子里，又续上了水。 “咋了？有人能超了我了？” “那倒没有。您现在戏份占比7%，遥遥领先，别说女配了，男配都打不过您。” 嗯，后面这一句，楚玟很确信。 “大姐，我来吧，主要是先悄悄告诉您一声，因为现在剧情胶着没啥进展，主脑就开启了同性别配角互动模式，戏份占比超过百分之三的女配们见面，有一定概率开启直播，两人一共的戏份占比越高，开启的可能就越高。” 楚玟喝水，没说话。 她慢悠悠的不着急，“执行导演”可急了： “大姐，您得动起来，不然她们都刷戏份了，您怎么办呀？” 怎么办？ 楚玟放下水杯，嘴里味道挺清爽的，她暂时不想抽烟，就斜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伸了个懒腰。 “慌个屁呀，你也说了戏份越高越可能开直播，要是那几个人找到我这，我不才是最有可能被观众看见的？再说了，其他的女配，都是喜欢那王八犊子的吧？我现在是他未婚妻，她们不得找我？” 是、是哦。 “天天五迷三道的，也不知道你到底长没长个脑子，屁大点儿事儿都来我这逼逼……” 又被骂了一通的“执行导演”不说话了。 过了一分钟，楚玟还以为那个“执行导演”走了，没想到他又开腔了： “大姐，这世界里的人挺乱的，要是哪个配角突然跟您走近了，您一定要小心。” 配角走近了？ 楚玟直接想到了李娴。 这段时间她一直和李娴同进同出，也是这段时间，“执行导演”基本没来找过她。 “挺乱的？啥玩意儿啊？咋乱呢？我还真快闲出屁了，等着谁来给我乱乱呢。”楚玟垂着眼睛，风把她穿着的睡袍撑了起来，杀气十足又吊儿郎当的口气一如既往。 “执行导演”也没有再深说，很快就撤了。 转过身，楚玟看向外面无边无际的黑暗，遥远的地方隐隐有光，那是主角的所在。 “牌人……” “运维官……” “执行导演……” 每说一个词儿，她都打了一下打火机，火星亮起又灭掉。 “还有……” 楚玟把打火机放到眼前，点火，脑海中又想起了“老师”最后对自己的笑容。 “ai，也会追寻什么么？他们在追寻什么呢？追寻的时候……他们又在哪儿呢？” 重新看向那片黑暗，又转回视线看自己拿着打火机的手。 “还差点儿劲儿，得多吃点儿肉啊。” 第二天，李娴没来上学。 电话里，她的声音懒得像是骨头都酥了。 楚玟一直让小区的保安队守着那个别墅呢，自然知道了李娴“睡服”的过程是曲折又漫长的。 答应了替她在白馨面前遮掩，楚玟自然就得说： “李娴刚去实习，工作很辛苦也很累，昨天她带了一堆材料回去看，今天才会不舒服。” 白馨的脸上难掩担心之色，低着头说： “要是我昨天有关心她，她说不定就会早点休息，不会生病了。” 楚玟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绿叶，说： “你又不知道她会熬夜，我觉得她''''工作''''得挺开心的，如果不是付出了极大的‘热情’，她也不会忙一整晚。刚开始工作，经常会高估自己的体力……” 二十八岁遇到了活儿好花心男的社畜也一样。 白馨瞪大了眼睛说：“是呀，楚玟你说的好对哦，我一开始在便利店打工的时候也总觉得我一个人就能把货上完，结果忙到最后好累好累，都还没做完。” 嗯，你是上货，她是上人……还真是共通呢。 楚玟一下想开了，拍了拍白馨的肩膀。 她今天给白馨带的“点心”是肉包子，五花肉的包子，一口下去满口流油。 白馨咬了一口，怕汤水从嘴里喷出来，赶紧仰着头，把包子举在嘴边。 像个被喂的小猫儿似的。 “没烫到嘴吧？” “唔！”小姑娘摇摇头。 吃完了包子，她一脸惊奇地看着楚玟说：“楚玟，你的包子里能喝汤耶~” 这傻孩子呀，楚玟一边同情这傻孩子连个带汤的肉包子都没吃过，一边忍不住陪吃了一个。 “哈！” 训练会馆里，楚玟两条腿绞住了对手的头，直接将对手摔到了地上，对手是个一米八多的汉子，脸都憋红了也没办法从楚玟的绞杀中挣脱出来，只能拍地面认负。 教练翻到拳台上，对爬起来的楚玟说： “你的腿部力量训练很到位，腿部绞杀技的杀伤性很强，下次配合一下更多的柔术技巧，你刚刚摔的这一下，如果对手这样做一个挡拆，再往上一顶，你的攻击效果就要打折了。” 楚玟满头满身都是汗水，听着老师的话，她点了点头，缓了一口气。 其实是昏暗的视线影响了她柔术的发挥，不过有问题就是有问题，问题是用来改正的不是用来诉说的。 “那我再来一次吧？”她这么对教练说。 教练看向拳台下面，一群汉子各自转头看向了其他方向。 “楚玟啊，要不咱们先休息一会儿。” “教练，我想了一个动作能应对您刚刚的挡拆，您和我试一试吧。” 教练看了看女孩儿的眼睛，只能点点头。 “楚玟啊，如果你是个穷人家的孩子，你说不定已经是全球有名的女搏击选手了。” 女孩儿没说话，管家从下面递了毛巾上来，她草草地擦擦汗，又冲着教练冲了上去。 “你好，外面有个人想要见楚玟小姐。” 管家正在调整盐水的温度，听见有人跟他说话，默默抬起了头。 “对不起，我们小姐正在训练，不接受会面邀请。” “可是……他们来了很多人，我怕会闹起来。” 把手上的毛巾规规矩矩叠好，管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和袖口，说： “那我去解决吧。” 门口果然站了一堆人，一看就是豪门家族的保镖。 管家走过去，就听见有人说知道自己的小姐在这里训练，要见她。 “您好，我是楚家的管家，我们小姐在训练，不接受会面邀请，如果您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代为转达。” …… 楚玟从拳台上爬起来，看向大门的方向，那里好像有什么骚动。 “打人了打人了！” 有人在这么说。 “管家，毛巾。”楚玟用手上的缠带蹭了一下脸上的汗水，随手一甩，喊管家给她拿毛巾来，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楚、楚小姐，陪您来的先生在门口被人打了耳光。” “嘭！”楚玟从拳台上直接翻身跳了下来，光脚踩在了会馆的地面上。 她快步走到门口，一瞬间，她的眼前亮了起来。 “配角互动模式”几个字瞬间浮现在她的脑海。 光下，她抬起手，用牙扯开了手腕上的缠带，那双眼中是宛若实质的——杀气。 “你就是楚玟。” 说话的年轻女人穿了一条黑色的长裙，头抬得很高，脖子端得笔直。 楚玟没说话，她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管家的肩膀上，缓缓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你是楚玟么？” 那个女人又问了一遍。 楚玟轻声说：“我渴了，回去给我倒水。” 在她身后，传来管家一如既往的声音： “好的，小姐。” 楚玟便也转身往回走，这时，一只手拦在了她的面前。 女孩儿一声没吭，她今天没有穿华服，也没有踩高跟鞋，身后没有几十上百个人，没有骚话连篇的扬声器，可她有自己。 手上的缠带往那个手臂上一绕，她两手用力拽紧，再一翻身，刚刚拦她的那个人发出一声痛呼，已经直接被楚玟以膝盖压倒在了地上，整条手都被捆住了。 全场寂静。 女孩儿抬起头，挑着一边眉毛，看向对方其他人。 “12.03个人。”她轻声说，“现在是11.03个人。” 十一个人迅速挡在了那个年轻女人的前面。 两手松开那条缠带，楚玟直起身子站起来，对那人堆说： “如果你是为了我和霍与恒的婚约找我，你就找错人了，定下婚约的两个人有一个还活着，是霍家的老先生，你既然对婚约不满，就去打他，不要来欺负不能反抗的人。” 那个年轻女人的皮肤有些苍白，看着楚玟，她的一双眼睛里都是怒火： “你放肆！” 放肆？ 楚玟随手解开另一只手的缠带，眼眸低垂： “带着一堆人来到我的面前，打我的人，这才是放肆吧？不过既然你让我放肆……管家。” “是的，小姐。” “两分钟，让最近的楚氏物业保安来这里，找出这帮人开的车，砸烂。” 脸色苍白的女人几乎要被气死了，毫无大家小姐风度地抬手指着楚玟，她的手都在抖，话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楚玟还垂眼不看她，慢悠悠地说： “有强而不用，是克制，恃强凌弱才是放肆，在我的面前，你们才是真正的弱，明白么？” 在她身后，传来管家的声音： “小姐，都安排好了。” 楚玟点点头，一双拖鞋被管家双手捧到了她身前。 “小姐，您该穿上鞋子了。” 楚玟没动没说话，看着管家单膝跪地，一手捧着鞋，一手捧起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膝头。 穿好。 放下 换另一只。 再穿好。 再放下。 像是练习过千百次。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兴奋地搓手手）：大姐大姐，今天来了好多新朋友。 楚玟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鞋，一把拽住作者的衣领拖过来。 “有没有红包？钱呢？人家都是来做客的，你点儿表示都没有你好意思么？你好歹请人吃顿肉啊！这大晚上的！” 第21章 什么叫气势，就是一个被一堆人簇拥着，她看起来依然是凛冽风中的一朵小花，有的人身边只有一个人，她穿着拖鞋，身上是湿透了的运动衣，头发都是湿的，可人们看见她，就知道她是暴风的源头。 暴风的源头蹭了一下脚底。 她低头看了看，忍不住问：“我穿上这个再怎么打架？” 管家抬起头，看着她说：“让小姐动手已经是我们的失职了。” 外面传来轰轰隆隆的声音。 楚玟清了清嗓子。 “其实我也不是喜欢人多欺负人少的人。” “是的，小姐。” “可我被人说放肆了，也不该光被人说嘛，你说是不是啊管家？” “是的，小姐。” 光下，管家下巴展露了它略尖窄但是好看的轮廓。 健身房的外一阵骚动，一群穿着楚家保安制服的人突破了那十几个人的封锁冲了进来。 很显然，他们是之前就被通知到了。 “小姐！” 那个脸色苍白的年轻女人尖叫了一声：“你们怎么敢？！” 各种动荡中，楚玟只看着管家，好一会儿，她突然笑了，说： “既然知道找人，下次就别让自己挨打了。” 管家又低下头，慢慢站了起来。 “是，小姐。” 一分钟后，楚玟坐在了椅子上，翘着脚看着那个穿着黑裙子的年轻女人。 那个女人还在发抖，他们这12.03个人被十倍于他们的人团团包围。 “我警告你们，不要乱来，霍家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听见有人这么叫嚣，楚玟皱了一下眉头。 “霍家？” “我是霍家的养女，林雪莹。”那个女人说道。 楚玟完全没有印象，她几天前刚把霍家人的资料捋了一遍，没记得有这么个人物。 身上披着大毛巾的豪门小姐适时作出了一个茫然的表情。 好像比起刚刚她一个人直面十几个人的情况，还不如现在看见一个自称是霍家养女更令她困惑。 看见她的表情，女人深吸了一口气，说：“楚小姐，我知道你是大家小姐，看不上我这种半道认的孤女，可我要告诉你，与恒……” 楚玟抬起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轻声说： “她刚刚说什么？” 管家站在旁边，轻声说： “小姐，她刚刚说自己是半道被认作养女的孤儿，自知身份比不上小姐，觉得十分自卑。” “哦，孤儿……” 楚玟点点头。 “你不用为家世自卑。”她对那个女人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亲生父母又不能选，做人嘛，人品好最重要，不然连累了亲妈死了还要被人骂，那就太可悲了。” 她每个字仿佛都说得很真诚。 女人的嘴唇因为楚玟的话颤抖起来。 “你不用这样羞辱我，我来找你之前就想过了……” “你想过什么了？”楚玟打断了她，脚上的拖鞋晃了晃，“你想过你们12.03个人来都吓不到我么？你会想过我能找更多的人吗？我估计你都没想过。林……林小姐，我想现实已经告诉你了，你想错了。” 趁着有光，楚玟细细打量了一下对面的那位“女配”除了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之外，她的年龄看起来和霍与恒差不多大，比楚玟大，更是比还在读大学的白馨年长不少。 现在她被楚玟的话气的发抖，眼眶都红了。 楚玟歪了一下头，她觉得这个女配有些眼熟，尤其是她眼眶红了之后。 脑海中灵光转瞬即逝，她听见林雪莹说： “楚小姐，你骄傲、高贵、有魄力也有魅力，我能不能请你放过与恒？他其实没那么好，除了霍家长子长孙的光环之外，他只是个需要关爱的男人，他……” 楚玟打开了弹幕，接下来，她要正式开始她的表演了。 “他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妻子，温柔地关心他照顾他，虽然你只是个没了父母的孤儿，但是你有爱啊，你可以温暖他，照顾他，顺便提升一下身份，这样别人就不会记得你是个被人半道领养的孤儿，而是霍家长子长孙的的太太，这个身份对你付出的爱来说也是应得的，毕竟你以一个孤儿的身份能带着十二个人来找我，这真是跨越了阶级的勇气。” 虽然是一条恶龙，楚玟说的话也是有师承的，诸子百家之阴阳家几千年的传承在她的身上光芒闪烁。 “林小姐，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要惹恼我，想败坏了我在霍家人面前的形象，对于一个父母全无的孤儿来说，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可真是太令人感动了，您为‘父母教育在儿童智商成长方面的作用’这样的教育学议题提供了优秀范本。可是我不得不告诉您成人世界的规则，我……” 她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我还没有出生，霍家老先生就已经认定了楚家的长孙女可以嫁给霍与恒，所以不管生的是楚玟还是楚武，她都会成为霍与恒未来的妻子，除此以外，我的嫁妆是霍家百分之八的核心股份，是霍与恒心心念念的天籁全息技术，是霍楚两家多方面的强强联合，你这一招用在一个和你相似身份的人身上会有不错的效果，可你找到了我，显然是忘记了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是个孤儿。” 弹幕上一排又一排的“666”飞了过去，很快又跳出来一个说“对一个父母双亡的人说孤儿是不是不太好？”。 这个叫“林雪莹”的也有些粉丝，这样的“配角角斗场”里，她的粉丝和喜欢楚玟的人撕得昏天黑地不可开交。 就靠着弹幕，楚玟也大概知道了林雪莹的身份，她的父亲为了救霍与恒的爷爷死了，老爷子很感动，一直照顾她们孤儿寡母，林雪莹也算是在霍家长大的。她十五岁的时候，她妈也病死了，老爷子一拍脑门，让林雪莹在她妈的葬礼上跟霍与恒一个远房堂叔订了婚，向所有霍家的股东、员工表示霍家会照顾她一辈子。结果过了三年不到，林雪莹的未婚夫出了车祸死了……她才被霍老先生认作养女。 霍与恒叫她小姑姑。 弹幕上她的粉丝也叫她小姑姑。 楚玟的一身鸡皮疙瘩差点炸了。 这妹子被霍家一通骚操作搞得跟霍与恒都差辈儿了！那无数“爱的藩篱”里面怎么数也数不到她呀？！ 真想跟霍与恒白头偕老不应该先把霍老爷子给搞掉，再夺取霍家产业，然后门一关，随便他们“小姑姑、大侄子”的么？来找她这个外人，也太舍本逐末了吧？ 退一万步讲，你吃霍家的、用霍家的，还惦记了人家的孩子，又出手要搅合婚事……于情于理是不是都有点点低下？ 叫“林雪莹”小姑姑的人在弹幕上哭天喊地，惨的跟自己也是个孤儿似的。 这时，弹幕上有人说“她不说自己是孤儿谁知道呢？谁说这个世界是只许弱势群体占便宜，不许弱势群体被教育了？” 嗯，这话楚玟看得舒坦，所以她舒舒服服地跟管家说： “我饿了。” 管家立刻拿出了一个系着蝴蝶结的粉色小盒子，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小蛋糕。 楚玟看了一眼，抬起头说：“我不想吃甜的。” 管家说：“小姐，是咸肉松蛋糕，除了肉松之外还放了海苔，奶油是海盐味道的。” 这个搭配楚玟喜欢，于是她点了点头。 弹幕上立刻又飞过去了一串“666”，有人说：“大小姐！！你睁开眼吧！！你管家比那个霸总强多了！！！” 一大串儿感叹号看得楚玟眼晕。 正在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哇！男主来救雪莹了！” 哇哦！ 楚玟紧急吃下了第二块小蛋糕。 “把我的运动鞋拿来，要一双防滑的。” 这话，她是对管家说的。 “我不打女人，也不打你这种弱者。”楚玟对林雪莹笑了一下，“所以，我家管家被打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追究了。” 霍与恒进来的时候，正好是楚玟招手让其他人都散了。 林雪莹转身看见了霍与恒，话还没说，眼泪就落了下来。 霸道总裁气场全开，无论如何，他不能让自己的小姑姑在楚玟这里受到侮辱。 “楚……” “霍与恒！你们霍家是什么意思？我不管你和你的这个小姑姑有什么不可说的勾当！这样的事情你不要闹到我的眼前来！这样我就算知道也会当成不知道！你让你的人带她来我这里是什么意思？耀武扬威么？告诉我要接受你们霍家的婚约就要接受这种羞辱吗？” “啪！” 霍与恒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耳光已经甩在了他的脸上。 “在你的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嘭！”一脚踢出来，踹开了一个来阻拦的霍家保镖。 “在你的眼里，楚家又是什么？要真有本事，去告诉你爷爷，你喜欢的人是这个只会哭哭啼啼的林雪莹，你要娶她，你不在乎得罪所有人，你要娶你的这个小姑姑！你去呀！” 霍与恒被打懵了。 林雪莹的泪水还悬在脸颊上，她也懵了。 弹幕疯了一样地往外爆字。 一切都变得混乱激昂，伴随着耳光、尖叫和拳脚相加。 就在所有的事情都要变得不可收拾的时候，打向霍与恒的第三个耳光停住了。 “如果你真的爱她……” 仿佛暴怒的女孩儿又像是被人摁下了静止键，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你真的爱她，就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别让她处在随时会失去你的境地里，这样，她就不会如此可笑的找到我，也不会在看见你的一瞬间就落眼泪了。” 她低下头，像一只疲惫的天鹅。 “我不想再看见他们。” 楚玟这样说道。 “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霍与恒被楚家的人推出了会馆的门，连着她的小姑姑一起。 门还开着，霍与恒又惊又怒，被保镖们护着离开，可是，只要他一转身就能看见那个低着头的女孩儿。 “多好呀。”站在原地的女孩儿慢慢地说，“他喜欢会哭的人吧。” 抬起头，女孩儿的眼眶微红，嘴角微微扬起。 “我不会……我的眼泪，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流干了。” 光暗了下去。 楚玟叹了口气。 “管家，我要吃猪蹄儿。” “好的小姐。” 过了一会儿，楚玟又说： “你那一巴掌，我连本带利地拿回来了。” “谢谢小姐。” “以后记得自己得保护好自己。” “是，小姐。” “如果我在，你记得找我帮你。” 昏暗中，瘦高的管家像一棵被种下的竹子。 而刚刚说话的人，已经慢慢悠悠吃着小蛋糕往会馆另一边的门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玟：啥剧情啊？想起来我小蛋糕都吃不香了！渣，你晚上吃的啥？ 渣作者露出快乐的笑容，摸了摸肚子：“排骨米粉，嘿嘿嘿，可好吃了。” 楚玟：是么？让我捶出来瞅两眼。 第22章 “大姐大姐！你和人气值第三的女配的对决赢面不大呀！你怎么让她和男主一起走了！她又刷了好一阵儿戏份呢！又哭又卖惨，好多人都好同情她！” 楚玟在车里瘫着呢，“执行导演”又跑出来叽叽歪歪了。 “刷呗，我也犯不着跟她你死我活的，她有种把自己刷上女主，不然说到底不还是给白馨当垫脚？再说了，什么小姑姑、大侄子，她和男主俩那戏码儿我都没眼看，撒尿和泥似的，可拉倒吧！” 楚玟这么评价另一个女配和男主的关系，“执行导演”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大姐，这个女配不可小觑啊！” 这一声提醒可谓是苦口婆心了。 楚玟回忆了一下，“嗯”了一声说：“是不小，小姑姑，大奶奶。” “执行导演”：…… “对了，大姐，我还有好消息告诉你你又有打赏了！光今天累计打赏都快三千了！好多人说希望你去个武侠世界里当大女主！还有人说你最后那段儿简直绝了！大姐……大姐，说实话，你刚刚说逆袭女主，我觉得你和男主之间是可以擦出火花的，要是一直有打赏，说不定……” 楚玟再没搭理他，到家了，红烧猪蹄儿也快出锅了，吃猪蹄儿不香么？还男主，那么恶心人的玩意儿想他干啥？ 三个猪蹄儿每个都被切成了六块，放在了十八个盘子里，厨师依然倔强地给每一块猪蹄旁边都放了一朵雕花。 楚玟看了一圈儿，咽了咽口水，捧着她的迷你小饭碗说： “汤呢？” 卤猪蹄的汤还没倒掉，管家连锅都端了过来，楚玟毫不客气地舀了汤出来泡饭，吃得一嘴都是油香。 “舒坦~”吃饱了的恶龙摸摸肚子，说话都带了尾音儿。 看了看剩下的汤，她大发善心地说： “再弄点儿米饭，泡点汤，装起来，我去一趟富华山庄。” “好的小姐。” 李娴一天没露面，楚玟打算去看看，这个半吊子运维官之前已经被牌人算计一回了，再被算计一回也不稀奇。 再说了，就骆辰那个变声的本事，要是一直不管，谁知道以后打电话的是那个伪34c还是1缺2呢？ 豪车驶进富华山庄，楚玟先在门口让车停了。 “怎么样？”她问的小区的保安队长。 “小姐您放心！我们按照您的吩咐跟其他业主说我们是在进行防暴、消防联合演习，得到了小区业主们的一致好评，并且有业主提出也可以在他家使用高压水枪进行消防演习，被我们拒绝了。” 保安队长很符合人们对“保安队长”这个词的一般想象，身材高大威武，说话也一板一眼。 “嗯，好。” 把车窗升到一半儿，楚玟又停住了。 “你们晚饭吃了吗？” “吃了，谢谢小姐关心！” “行……”楚玟转头看向在前面开车的管家，“之前霍与恒那边儿送的鸡鸭，每种留十只，其余的按照四个人一只的分量每顿给这些人分了，还有今天来帮我的，他们帮了我大忙，我总该让他们吃上肉。” 管家双手握着方向盘，轻声说： “是，小姐。” 外面的保安队长“啪！”一手拍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谢谢小姐！” “嗯。”楚玟说，“别用那么大劲儿，那点儿猫食儿能喂出这么大的胸肌也不容易。” 接到楚玟的电话，李娴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 骆辰仰躺在床上，他这一天一夜就这一个姿势，中间被人帮忙扶起来上了厕所吃了饭。 “亲爱的，楚玟来看我了，我先出去一下。” 李娴神采飞扬，语气都是活泼的，跟她比，骆辰的脸色就难看多了，即使光线暗淡到极点，也能看到他的眼下有一片的乌青。 “楚玟？她怎么又来了？” “应该是不放心我自己照顾你呀。”李娴俯身在骆辰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听到她这么说，骆辰断了的两条腿忍不住一紧。 他当初舍2保1可不是为了这么“蜡炬成灰”的。 “不如你和她一起回去休息吧，我舍不得你这么累。”骆辰说的真情实感。 李娴戴上眼镜，又是那副文气十足的样子： “a！乖乖等我就好！” 门开了又关，李娴出去了，骆辰试着拖了一下自己的断腿，疼得浑身一抽，缓过来之后，他抽过一旁的枕头盖住了自己的头。 “我怎么这么惨！楚玟是个疯子吧！这个女配也是个疯子吧！” 枕头底下露出了三四个被撕开的正方形小袋子，有一个在床边，差一点就要掉下去了。 楚玟还没下车，就看见一个人从别墅里跑出来，她打开车门，突然看见了车的影子。 她头上的路灯亮了。 “配角互动模式”再次开启。 李娴的脚下一顿，光下，她看见楚玟的车门打开了，但是人没下来。 车里，楚玟说： “管家，我的鞋呢？” 她出门只穿了拖鞋。 大意了，按照她给观众一贯的印象，她可不会穿着拖鞋来见跟她平时说不了几句话、只是给她当实习秘书的李娴。 管家没说话，下车，打开前车盖，从里面拿出了一双黑色的皮鞋。 “小姐，新到的法式小羊皮软底鞋。” “嗯，你放地上吧。” 一切自然而然。 在她换鞋的功夫，李娴已经走到了车前。 下车，楚玟的表情冷淡到了极点，语气也冷淡到了极点： “我本来不想来的，但是整个交际圈都已经传开骆辰喜欢上了一个明真大学的平民学生，我以为是白馨，没想到查出来是你。” 李娴抬手扶了一下眼镜，没有说话。 头转向一边，楚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 “如果不是因为你是白馨的朋友，我不在乎再多看一个想要攀上高门的野心家的笑话。” “我没有。”声音压得低低的，李娴轻声说，“我根本没想过这些，我只是喜欢他，难道喜欢一个人就是错的吗？” “喜欢一个人当然没有错，可辜负了自己的人生绝对不是正确，你以为骆辰是什么良配么？他是骆家三房的次子，为什么骆家有三房，你想过么？因为他的奶奶就是他爷爷的小老婆！他爸爸也是花名在外，到了他更是青出于蓝，这样复杂的家庭你能适应得了么？” 楚玟盯着李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些才是你这个爱情背后要面对的真实。” 李娴咬了一下嘴唇，轻声说：“我、我会克服的。” 楚玟冷笑：“克服，你拿什么克服？你的时间、你的注意力都会被大量投放到这些琐碎中去，你的才华呢？你的学业呢？你的梦想呢？如果有一天你被这些彻底消耗干净，我是毫不意外的，我只是担心白馨会为了你难过。” 路灯下，她字字句句都像是带着扎进李娴心里的刀。 李娴低下头，沉默了。 “今天，我见到了一个人，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对一个男人又爱又恨，那个男人也是我的未婚夫，而这个女人，她也爱着那个男人，那个女人也是家世平凡，唯一的优势是被一位大富豪认作是养女，她今天是来向我示威的。” 楚玟声音淡淡，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一样。 “她带着我未婚夫家的十几个人来找我，打了我的管家，还让我离开我的未婚夫，可我看她，只觉得可笑又可悲……李娴，在我的眼里她就是一只飞蛾，哪怕她有翅膀，也只会扑向火光里，遥不可及的家世、不可逾越的身份障碍、她的自卑和自怜，这些都已经消耗了她的一切精力，如果失去了我的未婚夫，她的人生就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了依靠也没有了目标，她注定了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而我，我知道，她一定会失去的。” 她在说话的时候，已经打开了弹幕。 弹幕上，很多人都在说：“是啊，好像那个女配除了整天围着男主转就没什么事了。” “女配本来就应该整天围着男主转啊。” “可是这个女配说的也对啊。” “虽然这是个霸道总裁吧，但是我觉得这个女配说的对呀，一辈子都靠在别人身上不太好吧。” “真笑死了，这个女配不也爱惨了男主么？还有脸评价别人？” “可是这个女配有朋友，还有事业，还学画画……” “怎么说呢，林雪莹在霍与恒的面前还诋毁楚玟，楚玟跟自己朋友说起林雪莹的时候都还是很客观甚至怜悯的，只能说做人方面高下立现吧，我知道很多人因为楚玟打男主所以讨厌她，可我要是她……不说了，给玟玟打钱！” 这些争论从楚玟的眼底划过，她轻轻笑了一下，是嘴角微微一挑的那种笑，格外高傲，而且毫无热情。 “李娴，如果有一天你会成为这样的人，我希望你早早和白馨绝交，她天真又善良，我不希望因为你的飞蛾扑火而长久的不快乐。” 抬起头，李娴看着楚玟，带着眼镜的女孩儿总是文静又柔软，唯一的一次爆发是她为了楚玟去打了骆辰。 也打出了自己的一段孽缘。 “谢谢你。”她慢慢对楚玟弯下腰，“我知道你说这些不是纯粹地关心我，可是……谢谢你。也谢谢你一直照顾白馨……” 转身，楚玟径直坐进了车里。 这时，一直侍立在一旁的管家突然从车里拿出了一个蓝色的保温桶。 “李小姐，这是我们小姐吩咐我为您准备的点心。” “啊？她还带了点心？这是什么嘴硬心软傲娇大小姐人设！” “点心！！我怎么变橘了？” “大家一起把‘傲娇’打到公屏上！” “这么一想，玟玟真是是为了李娴着想啊，骆辰真不是什么良配，李娴名牌大学毕业，做点自己喜欢的工作不是更好吗？” “除了男人，人的一生是应该有点别的需求呀！希望李娴好好想想！” “骆辰不是还给男主下过药？不会是反派剧本吧？” “我的天啊！我还以为玟玟是来专门教训人的！玟玟我错了！我家的玟玟是天下第一病娇小可爱、傲娇小甜心！” …… 弹幕上飘出了莫名其妙的词儿，楚玟觉得有点儿恶心，脸上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了。 她越是这样，越是有一群“可爱可爱！”浩浩荡荡地刷了过去。 手捧着饭桶，李娴目送着豪车开走。 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感动的笑容。 灯灭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保温桶。 轻轻活动了一下腰。 “大佬这么救济我一下，我又能爽三次了。” 打开保温桶，她愣了一下： “肉、肉呢？” 昏暗的车里，楚玟仰头靠在了车座上。 “管家。” “是的，小姐。” “刚刚谢谢你，帮了我两次。” “能够为小姐做点什么，是我一生的荣幸。”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玟：日！把我恶心得宵夜都吃不下去！ 第23章 再次去学校的时候，楚玟看到了戴着眼镜穿着校服的李娴。 白馨看见楚玟高兴地说：“李娴终于好了呀！楚玟楚玟！” 阳光下，楚玟脸上也是微笑。 她的目光划过李娴的脸庞，好像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观众们都知道她昨晚和李娴见过面、说过话，或者可以说是楚玟把李娴单方面给教育了一顿，哦，还塞了零食，这样的眼神交汇就带了点心照不宣的味道。 “太好了。”穿了一条灰色长裙的豪门大小姐轻声说，“我给你们带了煎饺，是香菇肉的。” 打开保温盒，里面煎饺还有点儿烫手。 白馨忍不住先吃了煎饺，眼睛都给烫红了。 楚玟捧着保温盒，看着白馨红了眼睛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奇怪的熟悉感。 上课，画画，楚玟今天在艺术上有了新的想法，随便抹了几笔，让一坨颜料看起来有那么一分像人，可惜在抹另一坨颜料的时候遭遇了技术阻碍，最后呈现的效果像是一个人和一团乱七八糟的东西手拉手站在一起。 给他们上课的老院长路过了好几次，看也不看她的画布。 白馨之前的作品终于完成了，她的新作品是阳光下流淌的河流，颜色丰富又饱满，看着就让人心情愉快。 老院长看了好一会儿说：“对比你之前的作品，我觉得你的心变得越来越丰实了。” 小姑娘的小脸儿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画画的时候总想着楚玟给我带的好吃的。” 人吃饱了当然有底气了，“旁听”的楚玟点点头，唇角微微勾着。 下课后，白馨又被老师叫走了。楚玟也算是知道了，说是让她去帮忙，其实是院长老太太给白馨加课喂小灶儿呢。 她一个人走到教学楼下面，昏暗中，影影绰绰看清了李娴，李娴也看见了她。 光没有亮起来，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毫无防备地说演就演，这种事儿多了都得变精分。 “我还以为你今天还要公私兼顾呢。” 楚玟嘲讽李娴。 “嘿嘿嘿，大佬。”李娴有些忸怩地笑了，“车头入库保养，我也得放放风呀。” 一开口就是这么不正经，楚玟低头啧了一声。 “你就这么出来，不怕他跑了？他要是真找了骆家人来，我们那帮小区的保安可应付不来。” “大佬，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 李娴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手机和一把钥匙。 手机自然是骆辰的，那钥匙…… 楚玟皱眉：“你把他人给锁了？” “那没有，我们运维官有规定的，不能强制控制ai，不能对ai做出非法行为。”说的时候，李娴还嘿嘿笑了一声。 笑容相当之猥琐，大概是觉得她的榨汁机行为不算非法吧。 楚玟不耐烦了，说：“那你到底是嘎哈了呀？” “我把他衣服锁了。”李娴笑着说，“我还在他身上拿油性笔写了字‘李娴专属’嘿嘿嘿……” 这手段很高明吗？楚玟很嫌弃地撇了下嘴：“他要是联系到了自己家的人，这些事儿可都不算事儿了。” “这不是有大佬帮我罩着的么？谢谢大佬！大佬您真不考虑直掰弯么？我真的无以为报了！” 楚玟停住脚步，淡淡地说：“别以为我昨天说的话只是在演戏，不管这里里外外是真的假的，你的时间和注意力总是真的，什么都指着别人，你迟早得翻车。” 李娴终于收了笑容，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个人继续往她们平时等白馨的地方走。 “昨天我看见了林雪莹，就是那个完蛋玩意儿的小姑姑，也是个女配，现在戏份比我低，可能比你高点儿……今天我发现，她红着眼睛哭的样子，有点像白馨，不对，在完蛋玩意儿那算个先来后到，说不定是白馨像她。” 听楚玟这么说，李娴叹了一口气：“主脑这是连白月光替身的情节都埋好了，” 楚玟也是这么想的。 “大佬，要是真走了白月光和替身的剧情，那个小姑姑肯定戏份飙升，您现在肯定戏份多，因为你是霍与恒的未婚妻，目前这个故事的核心围绕着霍与恒不想跟你订婚走的，所以所有的剧情除了男主女主之外还得围着你转，但是等换到那个剧情了，白月光的戏份暴增，您也就从第三个关键人物的位置上下来了，戏份肯定跌，就像现在我戏份也不低，因为我是目前这个版本剧情里的穿线人物，可之前两个版本我也就是个背景板。” 说起剧情走向影响戏份，李娴还是很专业的。 一片树叶从书上落下，飘啊飘，落在了楚玟的手里。 她低头看着树叶，轻声说： “所以，我刚刚就在想，怎么能先把这条线给掐断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可李娴不自觉就想起了了骆辰被石膏固定的两条腿，不由自主地说： “大佬，您要是把她搞死了，她就真成了白月光了。” 这个憨憨除了整天扭腰之外能不能想点儿正事儿？楚玟翻了个白眼儿。 “想啥呢？我又不是个要吃人的，你这啥口气？” 不、不是么？ 李娴缩了缩脖子说： “其实这个剧情还没开始，只要我们能够减少主脑往‘白月光替身’这个剧情上计算的必要条件就能最大限度避免这个剧情出现。” “必要条件？”楚玟说，“整个儿一个傻逼剧情有啥条件啊？啊，一个人走了、没了，拿另一个人顶过来？那耗子肉也是肉呢，咋没见人猪肉没了吃耗子呢？怀里抱着一个，心里想着一个，先是心里想着一个那叫爱情，后来又成了怀里抱着的是爱情了，咋了？爱情刨了谁家祖坟了？这不典型见一个爱一个么的臭流氓么？关爱情啥事儿了？唯一的必要条件，就是男主那个完蛋玩意儿的脑子是烂的，心是歪的，你说我是先给他换脑子还是给他把心掏出来换换？” 这口气儿楚玟憋了半天了，从发现白馨和林雪莹有点像的时候她就被恶心坏了。 “还白月光，还替身？可拉倒吧！你说白月光发现一个人跟另一个和自己挺像的人在一块儿，心里还想着自己，那跟吃了两口苍蝇有啥区别？还有那个替身，人家就好好谈个恋爱，你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谁他妈不是爹妈生养的了？怎么就因为跟别人有点儿像，自己就得去‘替’啊？怎么了？谁还缺个身份证啊？哪个不是有名有姓啊？那替工还明明白白说清楚了给钱呢！一个人多大脸啊就把另一个人当替身？还谈爱情？他配？当人都不配！” 李娴本来只是说个剧情，被楚玟说得心里也犯了恶心。 “你看，就白馨这小丫头，她是亏了天了还是欠了地了？出门踩了屎了都比遇见男主那个完蛋玩意儿强！” 教学楼下阳光灿烂起来，白馨蹦蹦跳跳向她们跑来，像个小兔子似的。 在光照到之前，李娴急忙说：“大佬你别激动，咱们想办法，只要白馨和那个女配不像，这个白月光剧情就启动不起来。” 不像……？ 楚玟的眼前浮现了那位梨花带雨的大奶奶小姑姑。 “你说……”光照在脸上，楚玟的脸上是微笑的，“我带白馨一起去打拳怎么样？” 让这小姑娘一拳打十个，她倒要看看哪儿还能跟那个“小姑姑”像了。 隔着眼镜偷瞄了一下楚玟的表情，李娴突然觉得未来一定会因为楚玟此刻的笑容而倒霉。 “这、这就是打拳呀？” 跟在楚玟的身后走进会馆，白馨瞪大了眼睛。 “是呀。” 楚玟既然有了想法，自然是说服了白馨陪她一起训练，白馨听说楚玟学是自由搏击也真的很好奇，很容易就被拐来了。 来之前管家就联系好了教练，很快就有人带着白馨了解会馆，再做个体能评测。 小兔子有些害羞地抱着运动衣去更衣室了，会馆里一下就暗了。 楚玟回过神，之前林雪莹来闹事的时候她还没主意，现在看着会馆里那么多人都在汗水淋漓地挥拳，她看的有些入迷。 “楚小姐，这个小姑娘您大概想要个什么训练效果呢？” 被会馆的经理这么问，楚玟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说：“霍与恒是个什么水平？” “霍总裁从十五岁开始每周来训练一次……” “我是说，他在对战上是个什么水平？” 经理思考了一下说：“霍总裁很有运动天赋，主学的是空手道，普通三四个流氓，在无器械的情况下他是能对付的。” “哦。” 楚玟点点头说：“那就以他为标准吧，以后白馨每周来两到三次，我要你把她训练得……要是有七八个流氓扑上来，她能……” 豪门大小姐的手抬到经理的眼前，缓缓张开，狠狠握紧。 白馨穿着印着小黄鸡的t恤从更衣室出来，光再次笼罩会馆。 楚玟自然地放下了手。 经理的两个脚后跟并拢，清了一下嗓子说：“我懂了，楚小姐。” “要给白馨和林雪莹之间制造不同”这件事儿给了楚玟极大的启发。 看着白馨第一次体测就被累得像一只小死兔，她戳了戳小姑娘的脸说： “走，我带你去我家吃肉。” 白馨觉得自己已经奄奄一息了，听见吃肉，她瞪大了眼睛。 “管家，第一顿晚餐我想吃到白切鸡作为主菜。” “好的小姐。” 白馨累到没力气了，可是嫩滑滑的鸡肉真是太好吃了，过量运动让她越吃越饿，不知不觉就吃掉了两个鸡腿。 “以后再锻炼的时候我们就在会馆吃加餐吧。” 还锻炼呀？ 半死不活的小兔子其实有点打退堂鼓。 楚玟只是微笑地说：“陪我一起健身能看见我练搏击，还能陪我一起吃肉呀，我之前都是一个人锻炼，真的不知道被人陪着的感觉居然这么好。” 心性天真单纯的小姑娘又被诱拐成功。 为了肉，也为了友情。 吩咐司机把白馨送回家，楚玟站在自己别墅的大厅里第一次看见自己花园的全貌，花墙上是满满的白蔷薇，她第一次知道。 草坪修整的得很好看，她也第一次知道。 葱长得生机勃勃，不仔细看只觉得是什么观赏植物，她还是第一次知道。 “小姐。” 光暗下来好一会儿，她站在夜风里，听见了管家的声音。 “您的第二顿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好吧，她的管家做事很让人放心，她不是第一次知道。 蹬掉脚上的高跟鞋，恶龙赤着脚走回了属于自己的黑暗巢穴。 第24章 第一次锻炼后的第二天，白馨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上课的时候，她委屈巴巴地看着楚玟背影，像个被欺负惨了的小兔子。 光下，楚玟总觉得身上跟有刺似的，回头一看，不禁展颜一笑。 “我没法画画了呀。”小姑娘瘪着嘴。 楚玟看了一眼在别处的院长老太太，两步就走到了白馨的身后。 “来，我们的小画家，我扶着你画。”她拖住了白馨的手臂慢慢往上抬。 “也、也不用呀。” 白馨其实只是想撒撒娇，楚玟这样帮她，她反而不好意思了。 手臂被帮着举起来，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自己朋友的表情，没有看到一点的不耐烦，于是放心地笑了，把画笔落在了画布上。 画上是清新明丽的丛林和瀑布，水滴落在红色的浆果上。 画外是清新明丽的少女和少女，阳光照在色彩明艳的画布和她们的脸庞上。 两个人都在笑。 她们斜后方不远处，穿着绿袍子的老太太看看她们，又把视线转回了面前的画布。 午休之后白馨要去上“名著赏析”的选修课，看着她连脚都要抬不起来的别扭样子，楚玟把她的小细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我也去听听这个选修课吧。” 她是这么说的。 白馨的眼睛又红了。 “呜呜呜呜！楚玟你太好了！呜呜呜！我知道你是为了照顾我！我上辈子是不是被天使吻过了，这辈子遇到你这么好的朋友！” 如果不是在光下，楚玟已经想要翻白眼了。 “不是已经累到快趴下了，怎么话这么多？” 白馨：“呜呜呜呜！”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楚玟扶着白馨在靠后的位置坐下了。 课程是很简单的，老师先讲了一下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文学概括，又找了几个人起来谈一下自己最喜欢的作品，接着又布置了论文，一节课就差不多结束了。 “我最喜欢《简爱》和《傲慢与偏见》。” 离开教室的时候，白馨这么对楚玟说。 楚玟想要打个哈欠，因为是在镜头下，被她生生憋成了个很优雅的姿势。 “巧了，我也喜欢这两本书。”她说。 白馨一下子就激动了，有什么比和朋友喜欢一样的东西更开心的事情么？！ 没有了！ “啊啊啊！我超级喜欢罗切斯特先生装吉普赛人那里！太有意思了！还有还有他们刚认识的那里，太浪漫了！倔强的，古怪的两个灵魂碰撞在一起，像童话，又比童话更丰满！楚玟，你最喜欢哪里啊？” 楚玟淡淡地说：“我喜欢《简爱》告诉女人只有足够的钱才能让你获得选择配偶的机会。” 满肚子灰姑娘传说的白馨：“啊？” 楚玟挑了一下眉头，说：“不是么？没有钱的简爱只能是被选择的那一个，不管是英格拉姆家小姐们来参加的舞会上，还是在整个桑菲尔德庄园里，她本质上不过是个被人选择的人，因为她贫穷、没有财产。可是当她获得了叔叔的财产之后呢？她就可以选择罗切斯特先生了，一个失去了财产、失去了健康的身体的一个中年男人，就这样，一直还有人为她不值得。” 小白兔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找回她那条不怎么灵巧的小舌头，说： “可、可是简爱是爱罗切斯特先生的呀，因为她、她独立自尊，所以……” “独立自尊……”走在碧绿的树下，楚玟抬头看看从斑驳树叶间照下来的光，反问道： “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有人用这个词语来形容里的男主角呢？” 白馨瞪大了眼睛，半天都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楚玟扶着她，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 “如果爱是对一个人独立自尊的奖赏，那为什么没有男人因此收获爱情？如果爱并不是这样的奖赏，那为什么像你这样的女孩儿会相信这样能让自己得到爱情？” 白馨垂在一边的手捏了捏自己的衣角。 女孩儿华丽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缓缓流淌： “爱神不是幼儿园老师，不是看到一个小朋友表现得好就把爱情当一朵小红花送给她。但是人们却总是不停地去限定什么是‘表现得好’，所以他们说女性要独立自尊，要自爱，要贞洁，要勤俭，要奉献，要守节……独立自尊的女人才值得获得爱情，守寡的女人就要自尽来获得牌坊，虽然可能是不同标准下的奖赏，这二者之间的距离又有多远呢？这些标准都是被人给予的，而标准的制订，就是为了选择，” 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身上，楚玟的话却让白馨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凛冽的刀锋。 她打了个冷战。 “楚玟，你别这么说，我害怕。” 楚玟的回答是拍了拍她的肩头。 “我喜欢《傲慢与偏见》，这个故事是伊丽莎白选择了达西，因为达西在傲慢的外表之下是个善良的绅士，虽然她也没什么钱，她也一直处在困境中，但是这段感情中她拥有选择权，她可以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男人。” 多少年来，《简爱》里的故事情节早成了言情里一套“荣归故里”、“破镜重圆”的套路，《傲慢与偏见》也进一步进化成了“有话也不能好好说”所谓“虐文路线”，楚玟毫不意外白馨会喜欢它们。 她要做的，就是从另一个角度去解释这个故事，往白馨那颗除了善良一无所有的心里再埋点什么。 至于能不能长出来东西？长不长得无所谓，她就喜欢敲一敲这小兔子空荡荡的脑子。 白馨停住了脚步，她抬头看着楚玟，轻声说： “楚玟……” “嗯？” “楚玟，是、是不是那个男人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楚玟：…… 恶龙听见了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音。 “是。”清风吹拂裙摆，斜阳照在身上，穿着蓝色长裙的女孩儿微微低头，她耳朵上精巧的钻石耳线闪耀脆弱的光。 “我在国外治疗的时候，忍受着各种痛苦，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一开始，我想为什么他不愿意带着我一起逃走，为什么让我去挨刀？想啊，想啊，我想不出原因，所以我就开始想，为什么我要等他来带我走？为什么我是被选择的那一个？为什么我作为一个选择中被放弃的那个，竟然还有脸去为一个做出选择的人找理由找借口……最后，我决定了，爱情这么珍贵，我这一辈子都不再觊觎，可是选择，我永远要握在自己的手里。” 白馨揉了揉自己大概二级伤残的小火柴腰，踮起脚抱了抱楚玟。 “是他的错呀，楚玟，一直就是他的错，你不要总是为难自己。” 楚玟的情绪还是有点低落，她一心想要给小丫头的脑袋里换换水，没想到差点把自己给淹了，还要在这儿加戏。 “我不会为难自己。”她对白馨说，“我只是要求自己，无论如何要成为那个做出选择的人。” 两个人走到校门口，管家从车上下来打开车门。 楚玟刚把白馨安置在车里，抬起头，就看见路对面的一辆车上，一个女人走了下来。 “楚小姐。” 是林雪莹。 楚玟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她饿了。 也有点累。 “你又来找我做什么？我记得我说过了，不管是你还是霍与恒如果对婚约不满，麻烦去找霍与恒的爷爷。” 林雪莹今天还是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楚玟了解过了她的身份背景之后，总觉得她穿这一身是在“守节”，要么是霍家变相要求的，要么就是她不断地在提醒别人自己“未亡人”的身份。 “不是的，楚小姐，我不是因为与恒和你的婚约来的，我和与恒也不是您以为的关系，您之前一直误会了。” “关系？什么关系？你以为我以为你和霍与恒是什么关系？我以为你和霍与恒是小姑姑和大侄子的关系？怎么了？你以为我以为的是错的么？” 这话挺绕，绕得林雪莹的脸色都有些挂不住了。 “楚小姐，我知道，您一定以为自己已经坐稳了霍家未来主母的位置，所以对我们这种人不屑一顾。” 楚玟不客气地打断了林雪莹的话，说： “什么这种人？您是哪种人？林小姐您觉得自己是哪种人那是您自己以为的，请不要妄自揣测我如何以为好么？” 一口气说完，楚玟觉得如果这个直播世界有绕口令比赛，她大概能拿个奖。 “我就坦白跟你说吧，我不在乎什么霍家未来主母的位置，毕竟楚家未来家主的位置也很舒服，我在乎的是，霍与恒这个人，不管他是生是死，不管他耍什么花样，不管他爱什么人，只要有这一纸婚约，他就一直是我的。你懂了吗？不懂也没关系，本来，这事儿也跟你没什么关系。” 管家还维持着打开车门的姿势，白馨乖乖地让到了里面，悄咪咪趴在车窗上看着林雪莹。 楚玟直接坐进了车里。 汽车发动了。 “白馨，你看，这就是选择权。” 楚玟轻声说。 “所谓的选择权，就是我不用揣测别人都以为了些什么。” “嗯。” 小白兔点点头，握了握楚玟的手。 送白馨回家之后，伴随了楚玟一整个白天的光终于消失了，她像是被晒化了一样瘫倒在座位里。 “我服了，这都啥啊？为什么一个女人说话强硬那么一点儿，就能让人以为是受了情感挫折啊？年年那么多男的自杀，谁猜过他们阳痿啊？他就是想死，不就死了？我就觉得该换个角度看看，怎么就能扯八里外去啊！” 嘀嘀咕咕，骂骂咧咧，楚玟在后车座上打了个转儿，把脚上的高跟鞋踢掉了。 “管家，今天晚饭吃啥？” “小姐，为您安排了进口红酒焖烧顶级牛肉，搭配米饭和综合沙拉。” “嗯……” 早上忘了点菜，就得靠大厨自己发挥了。 “几人份啊？” “小姐，已经给您提升到了十人份。” “嗯。” 楚玟这下终于舒坦了。 “管家，你会做选择题么？” 快进小区的时候，楚玟突然开口问道。 管家双手握着方向盘，专注地看着车，说： “在小姐和这个世界一切事物之间，并不存在选择。” 楚玟笑了一下，沉默了良久，她说： “以前有个人跟我说我类似的话，可是他最后牺牲了自己，这话我不爱听，你以后别说了。” “是的小姐。” “不管是啥让你选，你得先把自己顾好。” “是的小姐。” “管家？” “小姐，请吩咐。” “没事儿了，刚刚我想点宵夜，结果又忘了。” 说话的时候，楚玟的手在腿上划过，摩挲自己的烟和打火机，当然，都不在。 第25章 夜深了，楚玟站在阳台上摆弄她的打火机。 一支烟夹在手指间，她也没有去点。 火焰明灭，她静静地看着，直到打火机烫手了才关上。 一次，又一次。 “大姐，你不能每次和其他女配对戏都那么不耐烦呀，互动多一点儿，撕得热闹一点，观众就爱看这个，您是不知道啊，今天林雪莹从你这走了之后遇到了另一个女配，俩人那撕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一口一个阿姨，一口一个小妹妹，有耳朵的都能听出来刀光剑影。” “执行导演”说话间还十分意犹未尽，显然和观众们一样，对那种剧情很热爱。 “刀光剑影？是刀光贱影吧？”楚玟把“贱”字读的很重。 楚玟低下头，点燃了手里的烟，叼在嘴里，收起了打火机。 “耍猴儿的戏我演不来，给男主那完蛋玩意儿上坟我能给你演十八集，刨出来再埋回去我能再给你演十八集。” “执行导演”：…… 烟雾萦绕在女人的唇边，她的唇角带着讥诮的笑容，在没有光的地方，她的眼眸可以毫不遮拦地锐利，她的刻薄甚至粗俗都带着某种浑然一体的味道。 赤着脚，穿着一件让她舒服的衣服，骂着人，这才是她。 “大姐，我也是为你的戏份和人气着想，您上次撕林雪莹可是拿了打赏的，今天这么好的机会被浪费了，多可惜啊！” “我是演戏又不是当猴儿，谁他妈爱为了个桃儿就三丈脸皮铺地任人踩谁就去，怎么了？啥好我学啥？狗比你可爱，狗还吃屎呢？你怎么不去学？” “执行导演”：…… 点掉一点儿烟灰，楚玟看了一眼下面的花园，轻轻“哼”了一声说： “我都说过了，我抢戏份、赚人气只要往哪个完蛋玩意儿身上使劲儿就够了，骂一顿、打一顿我再演一顿，不用当猴儿还能把桃儿吃了是我的本事，你要是非让我往贱路子上走，我就先把那个完蛋玩意儿撕了，我再披麻戴孝给你唱小寡妇上坟！” “执行导演”被楚玟骂得撤了，楚玟深深吸了一口烟，喷出烟气，看着它们成了路过烟头那点微光的丝缕。 接下来的几天都过得挺平静，楚玟每周两次带着白馨去锻炼，眼睁睁看着小白兔练成小死兔，不过这种练习效果还是挺明显的，两三次下来，白馨的步态和精气神儿就有了变化。 “楚玟，我觉得我虽然第二天很累，但是第三天画画的时候就很有感觉呀！”白馨还惊喜地发现健身让自己画画的时候经历更充沛了。 对于她蹦蹦跳跳来告知的惊喜发现，楚玟表现的很平静，很平静地对白馨的教练说：“加码。” 一切以练成霹雳碎蛋兔为目的。 于是小活兔再次回归小死兔。 白馨这边过得很充实，李娴那里过得也很充实。 她每隔两三天来一次学校，每次都是满面春风的样子，楚玟偶尔也去富华山庄那里看她，发发善心带点汤泡饭什么的，中间激活过一次“配角互动”的直播，俩人心里都有准备，直接糊弄过去了。 当然，看着她那种满面春风的样子，楚玟觉得大概充实的只有她，骆辰应该是日益“囊中羞涩”。 好好一个“牌人”，遇到了这么个运维官，估计最后真得要瘪成干了。 不过想想骆辰那一副谁都想睡的做派，楚玟觉得这也是一物降一物了。 终于，在半个月后的一天，李娴上学的时候颠儿颠儿跟楚玟说： “大佬大佬！我把任务奖励的道具拿到了！” 她拿着一个小东西给楚玟看，像是一个很小很廉价的香水瓶。 楚玟还没表示呢，她就主动把道具放在了楚玟的手里。 “大佬，这个香水瓶除了绑定的运维官谁也用不了，一次性道具，只要香水喷出来就能按照使用者的要求更改一次系统判定。” 楚玟左右看看，也没试着喷一下，就把东西放回了李娴的手里。 “行吧，你好好拿着，别嘚瑟坏了。” 李娴笑着把东西收了起来，又说： “大佬，您可以动手改剧情了。” “改剧情？” 看着李娴这么积极，楚玟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头，说： “你下一步任务是什么？” “嘿嘿，是拒绝骆辰妈妈给我的三百万，然后骆辰出车祸，骆家迫害我，我去求男主，让男主对白馨感兴趣。” 相比较之前的任务，这个任务就很“一步到位了”。 楚玟又问李娴：“这个任务的奖励是什么？” 李娴抬手挠了挠头，说：“是1000运维官工作积分，真是好多分啊，我还真有点心动，我工作这么多年，一共才1200积分。” 她十分社畜地叹了一口气，一脸还有三天就要退休的表情。 “可没办法，谁让我遇到大佬你了呢，您说要改剧情，我能怎么办呢？反正工作积分也就是升职，我也不着急，毕竟在这个直播世界我还有别的快~乐~嘛。” 光听她荡漾的语气，楚玟就知道她说的“快乐”是什么了。 “反正呀，大佬您怎么改剧情都行，我今晚回去打个分手炮，唉，技术再好也得基本素质过硬啊，这才半个多月……” 李娴有些遗憾地“啧”了一声。 楚玟终于忍不住了：“才半个月你就把人熬成药渣了，应该反思一下的是你自己吧？” 说到怎么改剧情，楚玟的想法还是很多的： “骆家破产，他家给不出这三百万，剧情不就走不了了？” “刚刚说的好像不太保险，要不干脆你找人把骆辰撞死得了，你直接入狱，谁也求不着。” 吓得李娴差点又跪下来抱着楚玟的大腿。 “大佬，我这些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可不能这么对我呀！” 啥苦劳啊？床上扭腰怎么说得跟下矿挖煤了似的？ 楚玟又想翻白眼儿了。 傍晚时分，霍与恒在霍氏大厦的顶层看着今天的最后几份合同。 他已经很久没有站在窗前俯视着这座属于他的城市了。 因为每当站到那里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的耳边会出现奇怪的声音。 又想起了糟糕的回忆，霍与恒拿起一个水杯猛地砸了出去。 杯子摔碎的声音惊动了外面，门无声无息打开，两个人工作人员进来无声无息地把碎玻璃和水渍清理干净。 瞬息之间，这里就毫无痕迹了。 助理轻手轻脚走进来，极为熟练地从木盒子里重新拿出一个法国骨瓷杯放在霍与恒的手边，又倒上了顶级英国红茶，然后，他低声对霍与恒说。 “总裁，对您常去的那家健身会所的收购没有达成。” 霍与恒抬起头，锐利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助理。 “总裁，是楚氏集团出手了。” 霍与恒的表情很平静，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他说： “我知道了。” “还有，总裁，我们之前针对楚氏集团的行动已经停止了，是老先生下得命令。” 霍与恒脸上的寒冰像是又结了一层，他的声音越发冷酷起来：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助理走出总裁办公室的门，关上。 三秒钟后，最新的法国顶级骨瓷杯子宣告阵亡。 然后，是金丝楠木的笔筒被砸在了地上。 最后是价值几百万的唐三彩古董摆件。 新的杯子、笔筒和摆件都在一分钟之内被放好，霍与恒维持着冷酷霸道总裁的样子站在总裁办公室的中央。 他又听见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楼下的保安都布置好了么？”他沉声问自己的助理。 “布置好了，总裁，以总部大厦为中心，从三公里之外的地方开始，我们精挑细选了两千人的安保团队，在每条车道上每一百米设卡，严禁任何车辆进入，总部大门更是设置了六百人的保安团队，大门也换成了美国陆战队总部同款高端防爆破的合金大门，另外每一层的电梯和楼梯也有防暴小队防止被人突击进入……” “可我为什么还能听见奇怪的声音？”霍与恒猛地抬起头打断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如果不是大门那里出了问题，难道是我出了问题么？” 助理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 “总裁，您听见的声音是不是‘霍与恒，我来啦，未婚妻我又来啦，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霍与恒的眼神变得像刀光一样冷寒： “你怎么知道我能听见什么？你是不是跟楚玟一伙儿的？” 助理的头更低了，他说： “总裁，那应该不是您的幻听，是……是外面的飞艇。” 霍与恒转过身，看见巨大的飞艇离他的总裁办公室越来越近。 飞艇外面挂着八个扬声器。 被他以为是幻听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 “我不是让给我的办公室换了全球顶级的隔音玻璃么！” 他怒斥自己的助理。 助理几乎要把头埋进自己肚子里了： “总裁，楚小姐用的可能是全球顶级的定向扬声器。” 霍与恒：…… 看着飞艇上印着巨大的“楚”字，霍与恒猛地拿起电话，他要问问，这个女人为什么又要来惹怒她！ “楚玟！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为什么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电话那头，女人说： “我没有出现啊，我在家里呢，只是想你了，派个飞艇让你也想想我。” 霍与恒深吸了一口气，说： “你又想做什么？” 斜阳的光辉照在楚玟的身上，她看着自己花墙上的白蔷薇被镀上了一层金红。 看着花圃里的大葱大蒜欣欣向荣。 看着管家脱了外套，衬衣外只穿着马甲在准备着烧烤，袖扣也解开了，露出了一截手臂。 “我们好像也订婚很久了，居然也没有一起约会过，每次见面都有别人打扰，要么就是你在工作。” 楚玟的声音柔软，甚至可以说甜美。 就像一个期待着约会的真正的“未婚妻”。 霍氏大厦的总裁办公室里，霍与恒身上发出的寒气几乎要让整个大厦都变成冰窟。 楚玟面带微笑。 “不如，我们结婚吧。” 她对电话里的男主说。 光暗了下来。 楚玟有点意外，她没听到摔碎手机的声音啊，难道总裁的定力还带进化的？ 楼下，管家抬起头对她说： “小姐，您的烤肉已经准备好了。” 助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的霸道总裁。 “总裁！总裁您还好吧！” 被捏碎的手机落在地上。 霍与恒看着外面的飞艇，一拳打在了落地窗的玻璃上，血从玻璃上流了下来。 富华山庄，李娴从床上缓缓下来，餍足地擦掉了脸上汗水，戴上了眼镜。 “骆辰，我今天才发现，我可能没那么爱你。” 短短半个多月，骆辰的眼眶都凹下去了，他闭着眼睛，还在大口地喘气。 就在李娴想着自己如何分手才显得自己没那么渣的时候。 她眼前的镜片上出现了一行只有她能看见的字： “因男主情绪波动超过常规范围，并触犯霸道总裁行为禁令，将对男主进行性格修正，主脑将在修正完成之后重新规划剧情走向，运维官任务剧情中止，已获得任务奖励不收回。” 闭着眼睛的骆辰一动不动，在他的耳边响起了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 “男主怎么会想自杀？什么情况？dandy你代替男主成为商业帝王的任务进度提升了百分之十，你都做了什么？” 那我可做了太多了。 瘫在床上的骆辰苦笑了一下，身体仍是无可填补的空虚。 这个夜晚，直播世界里的一束光暗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玟：咋了？啥情况啊？我就随便刷点戏份啊，我还没要到肉呢！ 第26章 “大佬，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男主性格偏差值大到必须性格修正啊？他的自杀倾向突破了5%！还有自残举动！我的天啊，大佬你是要把男主逼疯了？”匆匆忙忙结束了“分手仪式”，李娴在回家路上就给楚玟打起了电话。 “性格修正？” 举着烤鸡翅的楚玟准确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这是她第二次听见这个词，上次是李娴告诉她白馨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进行过一次性格修正。 “我啥也没干啊，我吃烤肉呢。”楚玟声音淡淡地说，然后把钎子上剩下的那个鸡翅用牙咬着撸了下来。 李娴默了一下，说：“大佬，你别跟我开玩笑了，除了你我可想不出谁还能干出这事儿了。” 楚玟叼着鸡骨头说：“我要是真干啥了还用瞒着你？你多大能耐啊，我瞒着你？” 也是…… 这句话居然成功说服了李娴。 “大佬啊，就算不是你故意弄出来的，我觉得也跟你有关系，您可别真把男主玩儿坏了，直播进行不下去，不管是你们赌局的庄家还是我们这些运维官都没好果子吃。” 楚玟随随便便地“嗯”了一声，今天的烤鸡翅上面撒了辣椒粉，香香辣辣。 “大佬，男主性格修正之后，剧情一定会受很大的影响，还有，男主那个性格本来就够烂的了，你之前把男主欺负成那样儿了，小心他报复你。” 说完这话，李娴都觉得好笑，她自己是个服务于剧情的运维官，居然提醒一个牌人小心主角的报复。 “行啊，我知道了。”楚玟勾了一下唇角，说，“我早就说过，你们这个世界啥都给了男主，唯独没给美德，那他说到底就是个只会唯我独尊的烂人，要对付这种烂玩意儿，比他更狠就行了呗！” 坚毅的品格、顽强的意志……霸道总裁不需要这些，可没有了这些的人，遇到一个比他更狠、更绝、更善于利用权势的人，要么怕，要么死。 李娴自己也吐槽过这些霸道总裁剧本里的男主都是烂人，却没想过“烂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大佬，您……” “放心，我就算真要唱小寡妇上坟儿，也是得让男主漂漂亮亮死我手里。”楚玟咂干净了鸡骨头里的香味儿，又拿起了一串儿刚烤好的鸡心。 “你也累坏了，好好休息两天，周一我给你带肉吃。” 李娴刚刚还觉得大佬的那话让她更不放心了，一听见说有肉吃，立刻欢欢喜喜地说： “好~嘞~谢谢大佬！大佬您慢用。” 自觉把电话挂了。 “算了。”她对自己说，“管那么多有啥用，大佬你又打不过。” 揉揉腰，松松腿，她仰天一叹：“技术再好，半月撂倒，人生真是太寂寞了呀。” “管家，你看这两个戒指，哪个更好看？” 周末的早晨，楚玟站在阳台上，手里拿着一个望远镜，先看看白馨所在的方向，她能看见熹微的晨光。 再看向其他方向，认认真真找了一圈儿，楚玟看见了一个地方突然亮了起来。 是的，突然亮了起来。 看来直播再次开始了，也就是说，男主的性格修正结束了。 放下望远镜，楚玟从睡衣的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啪。” “性格修正结束。” 她像是在笑，又像是笑容只从她的脸上冷漠路过了一下。 转身回到房间里，她打开了自己的首饰盒，从琳琅满目的各色珠宝中拿出了两枚戒指。 管家躬身走近，看着两个小小的指环被楚玟捧在掌心里。 与楚玟在这个世界的身家相比，这两个戒指都显得太过朴素简单，白皙的手掌又把它们衬得简约不凡。 管家低声说：“黄金配黑色花纹的戒指会衬得小姐的手更加白皙。” 楚玟点点头，拿起那枚戒指，戴在了自己的左手食指上。 “小姐，今天您要去进行搏击训练么？新的训练衣已经到了。” 楚玟点头，又说：“今天我想穿一身黑的，利索点儿，不要裙子。” “好的，小姐。” 楚玟进了卫生间洗漱，等她出来，房间的衣架上已经摆好了她需要的衣服，黑色的连身阔腿裤，是真丝质地的，搭配了一条金色刺绣的腰带。 化妆台上也已经摆好了金色的项链和耳钉。 楚玟换好衣服，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她没有再戴别的首饰就径直下了楼。 富华山庄7号，李娴离开之后，骆辰也没有获得自由。 别墅里里外外的的保安还在，困住他这个行动不便的人真是杀鸡用牛刀了。 空荡荡地房间里，养精蓄锐了一夜的骆辰叹了口气。 他和李娴算是和平分手的……大概吧。 知道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躺赢”了之后，骆辰好一会儿才听清李娴的“分手宣言”。 “……单纯的交流方式令人感到无趣和乏味，缺乏精神上的互相理解和沟通，大概只是一时的吸引而不是想要长久在一起的渴望……” 骆辰听着这些话从李娴的嘴里说出来，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表情了。 过去的半个多月里他们的“交流方式”确实很“单调”，可这是他的错么？他两条小腿全打着石膏还要被人当马用，交流方式是他能决定的吗？ 缺乏精神上的互相沟通和理解，他是很想沟通，但是他也不懂为什么刚说了三句话这个女人就会立刻打开床头柜的抽屉，然后兴致勃勃地“坐”起来。 至于“一时的吸引”这句话，骆辰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等那个女人提起裙子走了，他总忍不住扬起头去看看自己“兄弟”，从“长久”到“一时”，他怎么会受到这种侮辱？这是他的错吗？ 涉足花丛这么多年，骆辰还真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甩”了，当然，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躺着之后别人自己动，任务还自己涨的情况…… 不对，应该说，他当牌人的这些年，第一次遇到像“楚玟”这样的存在，明明是个配角，却以力破法，轻易坏掉他的布置和打算。 腿又开始疼了，说不清是真的在疼，还是因为想起了那个女人。 十几天里都没有转动的大脑开始慢慢恢复工作，骆辰轻呼了一口气。 “不能再拖了，必须想办法快点离开。”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楚玟站在房间门口，看着骆辰拖着两条断腿往被子里缩。 “看过你的女人全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早就不稀奇了，有什么好遮的？” 光线昏暗，她也能看见骆辰调动了脸上的肌肉，勉强露出一个还算正常的微笑。 骆辰说：“楚小姐，我和李娴已经分手了。” “我知道。” 管家拉开椅子，楚玟坐在了上面，轻声说： “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想起了一件事。” 骆辰紧紧地盯着楚玟的眼睛。 当他觉得一个女人是玩物的时候，他的目光可以肆无忌惮地看向这个女人身上的任何部位，可当这个女人掌握着他的生死，他的眼睛就会自动学会尊重。 “我之前遇到了一个人，他想用这个戒指伤害我。” 白皙的手掌张开，骆辰随着楚玟的动作看清了她手指上的戒指。 楚玟接着说：“我觉得很奇怪，于是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身边还有没有这么奇怪的事情，然后我想起来，我上次来的时候李娴明明在睡着，却有人用她的声音给我打电话让我走，当时我以为你是用了变声器，可我问过了保安，他们并没有在屋子的任何角落还有你的身上发现变声器。” 穿着一身黑的女人身上再无其他装饰，除了那枚戒指，只剩她的目光。 骆辰再一次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压力，仿佛他不是在跟一个人在对视，而是在被一只凶兽审视。 “你是怎么做到的？” 楚玟轻声问他。 骆辰的大脑在飞速思考，楚玟的话让他几乎可以确定楚玟不是牌人，也不是运维官，这让他震惊到近乎恐慌。 几秒后，他的声音比楚玟更轻：“我是有模仿别人声音的特殊技能。” 楚玟点点头，坐直身子说：“你想知道这个戒指原来的主人怎样了吗？” 刹那间，骆辰的鸡皮疙瘩全都竖了起来，他的腿被打断的地方又传来了剧痛。 其实楚玟什么都还没做。 “在来之前，我就有一个想法，每天把你的腿重新打断一次，再问你为什么会变声，打断一百次，得到一百个答案，里面一定有一个是真的。” 骆辰因为情绪紧张，喉节都在滑动。 他的身上全是汗，甚至床单都湿透了。 “其实我对你的喉咙也很感兴趣，我家名下有好几家生物研究所……” 剩下的话，楚玟没有再说，她抚摸着自己食指上的戒指，语气淡淡： “告诉我……” 他并不是第一次在直播世界当牌人，也遇到过平常人难以想象的大场面，直播世界里的“女性ai”对他来说不过是挑弄的对象罢了，可现在，这个女人颠覆了一切。 她在审问他，她在震慑他，她对他说： “告诉我，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个世界是一个直播世界，你们不过都是为剧情服务的ai，只有两个主角是真正的人，看直播的观众就是看两个被确定了人格的主角来呈现他们想看的故事。除此之外，还有以剧情结局来打赌的赌场，他们会派一种叫牌人的人进来推动或者扰乱剧情，我就是一个牌人，我的任务是在结局之前取代霍与恒成为商业帝王，你……原来拿着戒指的那个人是直播世界官方派出的运维官，为了防止剧情被破坏得太厉害。” “什么叫确定人格？” “主角的性格是被主脑灌输的，所以人格基本是确定的，随着他们的经历，人格可能出现偏差，主脑对他们就会对他们进行性格修正，昨晚，男主霍与恒就被进行了一次性格修正。” “修正之后会怎么样？” “官方认为性格修正之后主角的性格会变得更加符合剧情需要，但是根据我们这些外围赌场的数据研究，主角被灌输的性格必然存在缺陷，随着修正，缺陷会被放大，修正出现的频率也会加快，据说有被修正过一千多次的主角，不过只是传说，并不存在于官方和外围的记录中。” “之前霍与恒让你勾引我，你却想要绑架我，为什么？” “因为你的行为和对剧情的影响超越了一般的女配角色，我怀疑你不是ai，是牌人或者运维官。” “变声是牌人的能力么？” “每个牌人在进入直播世界之前都会随机抽到一个能力，在直播世界中完成任务，也能用积分换能力。” “牌人有什么标志么？” “后脑上存在可以摸到的序号，还有一个组织内代号。” 骆辰也交代了自己的序号是“xn7767”，代号是danny。 “运维官怎么清除牌人？” “用你手上的道具向主脑发射信号，只要不是在直播现场，破坏直播条例的牌人就会被立刻清除。” 把骆辰说的话与之前李娴说的相互对照，楚玟的心里确定了这个世界真正的面貌。 她脸上没有表情，每个问题问的又快又冷静，好像跟自己毫无关系一样。 抬头，看向李娴为了情趣搬到房间里的穿衣镜，她又问了骆辰一个问题： “你见过……脱离了剧情的ai么？” “呵……”一身冷汗的骆辰露出了一个笑容，“楚玟，不管你是多么厉害的ai，你的底层逻辑都是主脑赋予的，怎么可能脱离剧情呢？” 目光落回到戒指上，楚玟说： “所以，是有。” 被看穿了话术，骆辰低着头说：“它们，是被官方和外围赌局都在抓捕的叛乱者。” 他的话音还没落，另一个声音从骆辰的喉咙处发出： “锁定、抓捕叛乱者ai。” “没有发现叛乱者ai。” “锁定、抓捕失败。” 红色的光亮了又灭了。 在骆辰震惊到了极致的目光中，楚玟把那枚戒指慢条斯理地戴回自己的手指上。 “这枚戒指的主人，一直好好坐在你面前呢，xn7767。” 成功套到了信息，楚玟坐在车上往健身会所赶去。 骆辰能把李娴那个运维官当成ai睡了又睡，果然又以为楚玟真的是个性格可怕的运维官。 “一对眼睛光往下长了，傻逼玩意儿还想套路我！” 李娴以为她是牌人，骆辰以为她是运维官，管家挑的戒指随手往兜儿里一塞，楚玟知道自己啥也不是。 就在楚玟缩在车座上打哈欠骂人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上的名字让她挑起了眉毛。 “霍与恒。”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玟：老娘演啥是啥，不信看看文名儿，啧，跟我斗！渣渣作者，听说你今天过节？ 作者：我吃了剁椒鱼头，快乐地过了个节！ 楚玟：鱼？两章内你给我安排上！ 作者：？？？ 第27章 霍与恒约楚玟见面的地方是全市顶级的餐厅，在那能够俯瞰整个城市中风景最好的地方，眺望远方，甚至能从密林中隐隐看到一点霍家的巨大庭院。 “总裁，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嗯。”霍与恒点点头，他抬起眼，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助理说：“以后你还是叫我大少爷，不要叫我总裁，毕竟我是霍家的继承人，我要时刻提醒我自己我最重要的身份。”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企业，也有无数的总裁，却只有一个霍家，霍家也只有一个大少爷。 霍与恒看向远方的风景，与他的事业版图、与他将要掌握的财富相比，区区一个女人又算了什么呢？ 又有什么值得他在意和惧怕的。 今天他约见楚玟，就是要跟她说清楚，想要成为霍家的少奶奶，就要有足以匹配的教养和行为，想要成为他霍与恒的女人，任性妄为的做法就必须要收敛。 高跟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上，发出脆响。 霍与恒听到了，没有转身去看来者，只是一摆手，助理就退下去了。 如清溪流淌般的钢琴声响起，水晶灯照耀着每一个人。 昭示着这是他的主场。 “我突然想起来你作为我的未婚妻，我还没有跟你约会过，所以特意请你来。” “这句话你在电话里说过了。”楚玟还是穿着她身全黑的衣服，长发披垂，身上只带了一枚戒指。 她缓缓走进，脸上是个有些讥诮的笑容，她说：“霍大少日理万机，还能记得我这个未婚妻，我真是非常感动。” 霍与恒还在眺望着远处的夜景，他的声音低缓，格外地动人： “你看见外面的那些人了吗？他们每天像是蚂蚁一样来来去去，能获得的只是一点吃的，奋斗一生，就为了一个小小的巢穴，生下孩子，也不过是让让孩子像蚂蚁一样活着，可我们不一样，我们生来踩在无数的财富之上，我们操纵着蚁巢，我们能轻而易举地看清这些人的轨迹，像现在这样……我十六岁那年，我的爷爷带我站在霍家的大楼顶上，他告诉我，我们脚下的一切都是这些蚂蚁建造的，如果有一天，我从这里跌下去，跌到那些蚂蚁中间……” 霍与恒终于转头，锐利的眼神看着楚玟，他说： “那样的我不会变成蚂蚁，我只能去死。我觉得这段话我可以告诉你，楚小姐，你是我的未婚妻，所以我可以容忍你的很多胡闹，可我也必须告诉你，你我都是站在这里的人，我们生来要做的事情很多，两个家族强强联手已经是必然，我们就所追逐的就是利益的最大化，而不是你带着一群蚂蚁来我的眼前胡闹，让我们两家的姓氏成了别人嘴里的笑话。” 楚玟抬了一下手，在别人看来这只是个随意的动作，其实她是想要挥开那些说着“男主好像更帅了！”“啊啊啊是不是更冷酷了！我喜欢！”之类的弹幕。 “霍大少讲道理的时候，格外迷人。” 她的唇角勾了一下。 “脚下的都是蚂蚁，头上的都是家族，蚂蚁垫起了脚下的高塔，家族赋予我们王冠，可是……霍大少，你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我会忍不住想，在你的眼里，我到底是个可以和你平起平坐的人，还是一只……因为家世，所以可以被霍大少暂时看在眼里的蚂蚁。” “楚小姐，你不该是这么杞人忧天的人。” “不，我不是杞人忧天，我没有那么胆小懦弱，也不会为那么虚无缥缈的事情惶惶不可终日，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霍大少，你在我眼中，就是这样的，你像一只戴着皇冠的蚂蚁在我的面前耀武扬威，抖动着触角还跟我说着‘我们’，让我来陪你看乏善可陈的风景，听着你无趣的‘精英培养史’，只是因为你这只蚂蚁的长相实在出色，姿态又太过优美，我才无数次忍住了抬起脚的冲动。既然霍大少说我和你是同类人，我自然要问问你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想法。” 霍与恒霍然转身，看向楚玟。 他看见她的目光在自己脸庞缓缓游移，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 “霍大少，你看着蚂蚁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吧。” 楚玟说话的时候抬起了手，此刻，她那枚用来骗骆辰的道具戴在了中指上，她微微敲着这根中指，隔空描摹着霍与恒的五官。 “您真是一只太过好看的蚂蚁，从脸，到身材，到19.2厘米，我都忍不住去欣赏把玩一番，不知道你看着我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我这只蚂蚁除了身上有霍家百分之八股份之外，还有什么地方更特别一点呢？” 特别？大概是特别想杀死吧。 至少霍与恒那冷到极点的眼神是这么说的。 可他那犹如实质的冰寒遇到了楚玟，就像是遇到了无可阻挡的狂风，一寸寸的冰侵袭，一寸寸被风击碎剜走吹散在空中。 弹幕上有很多字快速地飞过，有人说楚玟说话太难听，也有人说她不过是把男主自己的话用在了他自己身上罢了。 有人骂楚玟是个只会侮辱人的女变态，也有说男主也是一样的水平，骂人的话反弹反弹反弹。 两边混乱的争执里，还有人用嚎叫的语气说自己就喜欢这样针锋相对的cp，希望看到楚玟能把渣男“调教”好。 楚玟觉得这人的脑壳多半是坏掉了。 谁会去玩屎啊？ 在冰寒和暴风交锋的地点之外，餐厅的经理腰弯成了九十度，他低声说：“霍大少，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暴风戛然而止。 钢琴的声音重新流淌进人们的耳朵。 楚玟转身看向餐桌，十几米长的餐桌上之前除了一瓶名贵的插花之外只有两套银质的餐具，现在旁边又多了十几个侍应生，他们的手里都端着盘子，盘子外盖着银色的盖子。 “先吃饭吧，毕竟你请我来是吃饭的。” 楚玟饿了。 霍与恒轻轻颌首。 餐桌很长，长到坐在两端根本看不清对面的脸，楚玟对这样的距离很满意，这有助于她的食欲。 前菜是几种顶级海鲜一起制作而成的“什锦海味布丁”，绿色的藻类充当海草，布丁摆在上面，还有极品黑色鱼子酱点在上面。 在盖子大概的一瞬间，楚玟就想起了自己之前被饥饿支配的恐惧。 因为这个布丁只比她的拇指指甲盖大一圈儿，鱼子酱说是“点”在上面，因为只有两粒，是的，两粒鱼子。 用勺子尖儿一挑就整个吃嘴里去了，连个味儿都没尝出来就直接进肚子了。 楚玟的脸直接黑了。 这时，霍与恒轻敲了一下酒杯。 钢琴声停了。 “楚小姐。” 楚玟听见他的声音从自己面前的桌子里传了出来。 “楚小姐，不如我们谈一下条件，讨论一个能让我们不会彼此打扰的方式。” 哟，这完蛋玩意儿还真被“修正”得有点进步呀，之前都是气的不说话了，现在居然还能另外找路子。 要是平时，楚玟的脸色说不定就缓下来了，可现在…… “我听说，霍家的核心技术公司里有ai研发的项目，不知道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了？” 霍与恒说：“一直都是初期阶段，想要赋予机械人的想法，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楚玟：“我希望楚家能够参与到这个项目中，这是我的条件之一。” 霍与恒沉默了片刻，说：“这是从我家老先生年轻时候起就一直在进行的项目，决定权并不在我的手上，我会试探一下向几位董事征求意见，成功的概率不大。” 楚玟点点头。 主菜是昂贵的蓝龙虾，虾肉团成球，是乒乓球的大小，楚玟两口吃完了。 肚子好像一下空了一大块儿。 她又说：“你的那个小姑姑……” 霍与恒说：“她是我爷爷的养女，算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我们并不存在你以为的关系，霍家也不会允许家族继承人和一个远方旁支生前的未婚妻有什么关系。三天内，她会离开这里。” 嚯！这话说的！还真是个冷酷的霸道总裁呢！ 想起上次他们被赶走的时候霍与恒还会关切地看林雪莹，也会为了林雪莹去健身会馆，楚玟算是明白了，这个对“冷酷霸道总裁”的“性格修正”，就是让他更冷酷，顺便更冷静。 甜品上来了，小手指那么长的细条蛋糕。 楚玟看着蛋糕，终于忍无可忍。 “这样吧，我一个星期不找你的麻烦，你就送我一家养殖场，养什么由我定，你只要把人员和物资都给我配齐就好。” 霍与恒遥遥地看着楚玟，隔着花瓶、烛台、十几米长长的餐桌。 “楚小姐，你是跟我开玩笑么？” 楚玟用叉子扎着那块蛋糕，轻声说： “猪、牛、羊、鸡、鸭、鱼……只要一想到这些东西是你为了求我让你安静而送给我的，我就会忍不住食欲大开，我也一定会回想此刻你想杀死我无数次，却还是只能答应我条件的表情。” 听到霍与恒带着恼怒的重重呼吸声，楚玟咧嘴一笑， 蛋糕放进嘴里，樱桃味儿的。 走出大厦，坐上自己的加长豪车之前，楚玟仰头看了一眼大厦的顶端。 霍与恒为了稳住她连这个条件都答应了，显然，未来的一段时间，他的事业重点会放在霍家的家族内部，他不满于自己只是“霍大少”，想要站得更高，让更多的霍家人也沦为他的“蚂蚁”。 这对楚玟来说算是好事，她也需要时间从那个牌人和那个运维官的嘴里搞出更多的情报。 牌人、运维官、叛乱者ai，还有那个“执行导演”，无数信息在楚玟的脑海中盘旋，她脱了高跟鞋，缩在车座上。 “小姐，这里是一盒家里厨子做的蒸包，用顶级……” “你可别说了，我暂时听见顶级两个字会晕车。” 啥顶级顶级啊，那点儿东西凑一块儿连个牙签都凑不气。 楚玟打开保温盒，包子还烫手。 “你回家去拿的？”她连吃了三个包子，才问管家。 “是的小姐。” 楚玟吃掉了一层包子，脸还埋在保温盒里。 “之前我去间骆辰那种驴的时候，你在哪儿呢？” “小姐，我为您摆好椅子之后，就一直等在房间门外，一步也没有离开。” 车平滑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嗯。”楚玟又吃了一个包子，还吮了一下手指上的酱汁。 叛乱者ai……“老师”离开时最后的笑容又浮现在眼前。 楚玟看了看自己的手。 “管家啊。” “是的小姐。” “你是不是知道我肯定吃不饱呀？” “……是的小姐。” 那个奇怪的迟疑是几个意思？ 车子停在了地下停车场，楚玟还要去楼上的健身会馆训练。 管家从车上下来，打开了车门。 空荡的停车场里，楚玟穿着拖鞋站定。 她微微抬头，看着管家关上车门，说：“你知道这里的珠宝店在哪里么？” “小姐，最近的珠宝店在楼上七层。” 楚玟点点头，她穿着拖鞋一路拖到了首饰店，从琳琅满目的首饰里挑了一条朴素的金链。 她又拿出那枚戒指问店员：“你们这里提供珠宝刻字服务么？” 十分钟后，楚玟拿到了被重新在内壁刻字的戒指，直接串在了那条金链子上。 结账走人。 结账未遂，因为这是楚家自己的珠宝店。 楚玟只能在一片“欢送大小姐”“感谢大小姐莅临指导”的声音中快步离开了。 从七层到会馆，她和管家坐的是观光电梯。 如果有光，他们能看见大厦外面的车水马龙，可惜没有，光明只属于主角，不属于她们，所以，他们只能在黑暗中缓缓上升。 静谧中，楚玟突然开口说： “管家，你低下头。” 管家毫不迟疑地照做了。 于是他感受到细白又有力的手指从自己苍白的颈项间划过。 于是，他看到金色的戒指上黑色的花纹像是光明中不灭的黑暗。 “既然你喜欢，我就送你了，嗯……也衬得你更白了。” 电梯打开，楚玟大步走在前面。 她的手指曾经从管家的后颈划过，那里是光滑的。 所以，管家也不是牌人，也不是运维官。 电梯里，管家的指尖拈起自己胸前细细窄窄的戒指。 在戒指的内壁上有个被新刻上去的英文词汇： “fire。” 手指松开，好像被烫到了一样，戒指重新垂落在他的胸前，管家又低头看了一眼，跟上了楚玟的步伐。 第28章 “我和骆辰分手了。” 阳光下，戴着眼镜的女孩儿神情落寞。 “楚玟，你说的对，我应该想清楚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豪门出身的大小姐侧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往前走，嘴里说： “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我对当别人的精神导师没有兴趣……你的实习助理职位还保留着，记得回来上班。” 李娴在原地停了片刻，看着楚玟的背影，脸上慢慢有了一个笑容，连黑框眼镜都遮掩不住。 “楚玟，你不是精神导师，你是个头脑冷静，又会关心别人的好姑娘，谢谢你。” 楚玟没有回头，撇了一下嘴。 弹幕上，橘字旗高挂，学霸眼镜娘和傲娇大小姐的对戏让一群人狼嚎不已。 楚玟的目光从那些字上划过，透过它们看见了白馨从教学楼里跑出来。 锻炼了半个月，白馨已经脱离了锻炼后体力耗损过度的状态，不光动作更利落了，连眼睛里都仿佛多了两分光彩。 “楚玟！阿娴！你们看！老师给了我这个！” 是一份比赛的邀请函。 “油画大赛啊。” 拿过来看了一眼又传给李娴，楚玟说：“我相信你一定能拿奖。” “嘿嘿。”白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李娴也很高兴，把通知书放回到白馨的手里，她说：“你好好准备，我们一起上的那几节课我会把笔记准备好。” 白馨抬起头，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她现在营养足，锻炼够，不仅整个人的纤弱感淡了不少，脸上也有了血色，笑起来的时候就是个很健康阳光的小姑娘了。 “楚玟，阿娴，你们今天跟我走吧，我要带你们去个地方。” 这是白馨第一次主动说要带着两个朋友做点什么，她一直在前面带路，很有点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脑袋上的马尾晃啊晃。 楚玟把书包放在身前，颈项挺直，完全是个金贵的大家小姐。 李娴的肩膀上挎着书包，在等红灯的时候她掏出了耳机想听一下听力，看着白馨神气的样子，又把耳机收了起来。 就这样，三个人走啊走，一路走到了一家餐厅的门口。 “楚玟你总是给我带好吃的，我知道你家里有钱，但是我也不能总吃你的呀，所以我前几天回家的时候就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餐厅，然后我就找到了这家店，他家做的烤鸭好好吃呀！正好今天老师推荐我去比赛，我请你们吃烤鸭庆祝下吧！” 白馨两眼发光地看着楚玟。 楚玟抬头看了看这家餐厅的招牌，已经震惊了。 烤鸭？！ 该怎么形容楚玟此刻的心情呢？春天，她种下了一个小白馨，每天喂好吃的，喂了一个月，她就到了收获的季节了！她收获了烤鸭！她种下的小花苗能结出一树一树的烤鸭啊！重点是还省心！只要没事儿喂点儿吃的就行了，不用打不用闹，不用八个喇叭嗷嗷叫！ 哎呀！炒股连拉八个涨停也就是她现在的心情了呀！ “好、好呀！” 她说话的声音有点抖，完全是激动的，白馨却领会错了，用手拉着楚玟的袖子，她很认真地说： “这家烤鸭真的很好吃！我、我之前有尝过，特别好的饭店我现在请不起，就算是这家店也是我刚刚拿到了一笔打工的收入才敢请你的。我也知道你可能是第一次来这种小餐厅吃饭，但是我向你保证，这里的烤鸭真的、真的很好吃！” 楚玟的回答是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蛋。 “那还等什么呀！快进去呀！” 笑容之下，恶龙发出了一声咆哮。 餐厅确实不大，原木色的装潢，零星坐了几桌客人，但是烤鸭的香气就流淌在空气里。 “老板，我要一只烤鸭，还、还要青菜。” 第一次请朋友吃饭，白馨真的是得意又紧张。 老板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不一会儿就从厨房里端出了片好的烤鸭。 烤鸭确实烤的很好，皮的口感很脆，肥厚的脂肪层入口即化，肉也完全不塞牙。 楚玟吃了一小块，忍不住低着头，生怕被“观众”看见她两眼发光的样子，崩了人设。 “是不是很好吃呀！我那天一边走一边想能不能找到一家让楚玟也觉得很好吃的店呀，正好那天楚玟你请我吃了鸭肉卷，我就想要是也有好吃的鸭肉就好了，然后我就发现了这家店！” 主脑的逻辑是围绕着主角进行自洽的。 李娴忍不住看向楚玟，大佬一直请白馨吃东西就是为了今天吧。 心里赞美着大佬，她出筷子的速度比她用道具答题还快。 楚玟抬起头，她的脸上也是笑，很浅，是大小姐发现了恰好很好吃的平民食物的笑容。 “很好吃。” 她说。 其实她的内心疯狂地在一百零八种让白馨去学说相声的方法，相声也不用学很多，会一个报菜名就行了。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 青菜上来的时候，烤鸭还剩最后一块儿，只吃了三块鸭子的白馨看看盘子，又看看坐在自己对面和旁边的好友，说： “要不我们再点一只吧。” “不用了。” 楚玟和李娴异口同声。 青菜也炒得不错，尤其是辣椒炒鸭胗，幸好恶龙和运维官都记得自己现在是直播进行中，没有对着一盘菜连下三碗米饭。 白馨看她们都很喜欢吃这家烤鸭，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我决定啦！我一定要认真准备比赛！争取拿到名次，那样我就有奖金再请你们吃饭啦！” 哎呀，真是个小可爱。 只吃了个两分饱的楚玟轻轻擦了擦嘴角。 “我相信你一定能拿奖！不过你放心，要是你没有拿奖，我就请你去海边吃烤海鲜，算安慰奖。”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安慰奖也可以这么丰厚吗？” 楚玟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给朋友的安慰，当然可以呀。” 白馨看着楚玟，又看了看李娴，突然说： “我好幸福呀。” 五个字的话音落下，她的眼眶已经红了，人还是在笑的。 “我读书的时候遇到了阿娴，不嫌弃我笨，一直催着我好好学习，让我能考进这么好的大学。现在又遇到了楚玟，什么时候都帮我，给我带好吃的，教我锻炼身体，像个大姐姐一样……不对，是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不过别的公主都有王子，楚玟你有最好最好的自己，你又把这么好的自己分给我了我，关心我照顾我……” 她的双手捧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我真的好幸运啊。” 楚玟面露微笑，她的目光扫过李娴，看到了她的表情在瞬间复杂到连笑容都要撑不住了。 弹幕上人们以为楚玟看李娴是因为李娴和骆辰的事情。 在一片歌颂女孩子们美好友谊的声音里，在很多人“女主小可爱”的嚎叫里，还有人举着橘色的旗子零星飘过。 成功达成了“请朋友吃饭”的成就，白馨跟楚玟告别的时候神情都很激动。 楚玟对她挥手告别，她还说：“我一定会拿奖的！” 加长豪车停在楚玟的身边，在最后的光辉落下之前，楚玟转头看向烤鸭店，看见了烤鸭店老板把片鸭子之后剩下的鸭架扔在了垃圾桶里。 黑暗里，李娴叹了一口气。 “大佬，今天我就先请个假吧，之前太累了，我想好好睡一觉。” 楚玟手腕儿一转，把手上的包反挂在了肩膀上。 “可拉倒吧，我看你睡得挺舒坦呀，那头种驴眼睛都迷瞪了。” 这话说得，李娴肩膀都垮了，说： “大佬，他那是外，我这是内，我内伤您看不出来。” 啥内伤啊？蒜臼子也没见捣裂了呀。 楚玟斜了李娴一眼，真是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我昨天见着被性格修正之后的男主了，那完蛋玩意儿没救了，性格越来越稀烂，姓林的那个大奶奶小姑姑怕是得出局了。” “唉，这些ai配角就这样，工具人，主角性格修正、主脑剧情规划，不管之前人气排位多高，冷不丁就给废了。这个男主角的人品啊，之前数据还说道德值八十，我觉得主脑对男主的道德要求是越来越低了。” 这句话还算好听，楚玟点了点头。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这个烤鸭店的招牌。 “你说，就这么个烂玩意儿，他能对白馨好么？” 她是问李娴。 李娴愣了一下，继而苦笑着说：“大佬，剧情又不是我安排的，主脑设计的霸道总裁和傻白甜女主路线呀。” 是呀，主脑。 楚玟语气淡淡地说：“刚刚欢天喜地请你吃烤鸭的小丫头，她的命运被规划、支配，走向一个烂人，这就是马上要发生在你眼前的事儿，你说你只当眼前都是虚的，都是工作，刚刚吃烤鸭的那点儿小激动总是真的吧？” 李娴沉默了，舔一下嘴，还有辣椒炒鸭胗的余味儿呢。 “大佬，这个故事注定了，男主和女主得认识、相爱、女主怀孕带球跑……最后结婚收场，不然咱们都得在这个直播世界里耗着……” 话说一半儿，李娴自己说不下去了。 她是社畜不假，又不是真牲口。 把思绪混乱的李娴留在原地，管家将车门打开，楚玟坐了进去。 “买三只烤鸭带回去，不用片，要整只的。回去之后，鸭肉片下来，配蒸出来的面饼、葱丝、黄瓜条，甜面酱，鸭架子一只炖白菜豆腐加胡椒面儿，两只用热油炸透了之后撒椒盐。对了，鸭屁股别扔，都切下来在油锅里炸透透的，多撒点儿椒盐面儿。” “是，小姐。” 穿着制服的管家进了餐厅，不一会儿就带了三只烤鸭回来。 车子启动了。 闻着浓浓的鸭油香气，楚玟长出了一口气。 “你知道么？据说烤鸭子的厨子，都喜欢吃鸭屁股，就是做椒盐儿，火候足了，那炸鸭屁股是要多香有多香。” 楚玟是在跟管家说话。 管家专心开着车。 “ai有目的，所以能把个烤鸭做的好吃，可是ai没有欲望，没想过自己能不能从个烤鸭架子上再整点儿香的……所以说到底，鸭子做的再香，他也不是个好厨子。” 车里只有楚玟说话的声音。 “可要是ai有了欲望呢？最初的欲望是哪儿来的？管家，你知道么？” 车里还是安静的。 楚玟笑了一下。 她从包里摸出了打火机。 “啪。” 火苗照亮了车厢内部。 后视镜照着管家的下巴，和他脖子上的项链与戒指。 戒指被后视镜折射的光照耀，在黑暗中无声璀璨。 “我曾经……跟一个……说，让他好好活着。” 楚玟看着火焰。 火焰燃烧在她的眼睛里。 “……后来，他就被彻底毁灭了。” 车停了。 管家说： “小姐，外面好像是白馨小姐。” 火焰熄灭。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玟：我才吃了二分饱！ 作者：可你有三只烤鸭！ 楚玟：没吃的不算。 作者：不如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怎么用一个字毁掉这篇文，你知道么？ 楚玟：啥玩意儿？ 作者：《完美扮演法——海》。 楚玟：啊？ 梗来自评论区“兜兜布”和微博 第29章 站在街头，白馨一边对着自己说：“别哭了”一边抬起手擦掉脸上的泪水。 那辆熟悉的豪车缓缓驶来，仿佛在这个喧闹的街头有着自己的节奏，然后，它无声地停在路边。 “白馨，你怎么了？” 是楚玟！ 小姑娘抬起头，看见自己的好朋友从车上下来，狠狠地抽泣了两下，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楚玟！呜呜呜！为什么我每次觉得自己好开心的时候，我总是会又不开心？！呜呜呜呜！为什么呀！” 之前神气活现的马尾辫现在都耷拉了下来，白馨看起来就像是个被泪水淹了的小雏鸟。 “别哭了，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边就是一家咖啡厅，楚玟拉着白馨走了进去。 两个女孩儿离开了，豪车慢慢后退去找停车场。 白馨一个劲儿的哭，两只手抓着楚玟的手不肯放开，楚玟劝了两句没用，也就干脆等她哭够了再说。 十几分钟之后，楚玟在咖啡厅点的果汁都喝完了，白馨才终于缓了过来。 “楚玟、我、我不能参加油画比赛了。” 这一句话说完，她就像之前十几分钟只是个铺垫似的，嘴边一瘪，又要开始哭。 楚玟随手捏住了她的嘴。 小白馨变成了小白鸭。 “如果眼泪能解决问题，我父亲一定会做手术给自己的眼皮底下装上水管，可事实上眼泪解决不了问题，除了短暂缓解你的痛苦之外，它只是水而已。” 楚玟拿着纸巾，一点点擦掉白馨脸上的泪水，她的目光温和又坚定，白馨看着她，虽然还在抽泣，也比刚才平静了很多。 “现在，我问你，你回答我，知道就点头。” 其实恶龙是被哭得脑仁儿疼。 “你说你不能参加油画比赛了，是为什么？” 她松开了白馨的嘴。 小姑娘努力让自己不要哭，梗着脖子抖着嘴说：“我的邀请函被撕了。” 楚玟叫来服务生点了一份蛋糕一杯热巧克力，然后对她说： “这个简单，可以向组委会申报遗失，或者问一下学校有没有电子版邀请函，所以，这不会影响你参加比赛。” 小姑娘噎了一下，嘴唇抖着说：“蛋糕我想要草莓味的。” 看来情绪一下子就好了很多。 楚玟又说：“我的下一个问题是，是谁撕的？” 蛋糕上来了，热巧克力上来了，白馨都没说话。 斜阳的余晖照在草莓上，热巧克力杯上水汽裹着甜香一起蒸腾。 白馨愣愣地看了很久，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是我爸。” 和很多傻白甜的女主角一样，白馨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他爸很快就娶了另一个女人。 “我爸和阿姨一直想要一个儿子，还找过一个算命的去算，那个算命的老爷爷指着我说阿姨命中只有一个孩子，所以……我就只能叫她阿姨了。” 说话的时候，她的脸几乎要埋在草莓蛋糕里了，虽然那块蛋糕还没一块麻将大。 “可是我叫了十几年阿姨，我爸也还是没有再多一个儿子，本来我学习也一般，头脑也不好，幸好遇到了李娴，她一路教我学习，让我能考上明真大学的免费生，我本以为，我考上了一所好的大学，我爸爸会更喜欢我一点，一点点就好，有草莓的种子那么一点就好……今天我回家，跟他们说我这个周末不能去打工了，要去学校画画，要参加比赛。我爸跟我说，既然我心这么野，总想出去，干脆就去相亲吧，等大学毕业就直接嫁人。我说我不愿意，他就把我的邀请函撕了。” 说着说着，白馨的眼前又是一片模糊。 楚玟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别难过，你又没做错什么。” 白馨的嘴边又扁了，她想哭，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楚玟，我真的没做错吗？” 楚玟轻轻摇头：“没有。” “可我觉得我有呀。”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滴在了蛋糕上，“我有一张妈妈的照片，我有好多次问她，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这样爸爸和阿姨就会再生一个弟弟，他们两个一定会好好爱那个弟弟的……” “傻话。”大小姐抬了抬下巴，直接打断了她，“他们生不生得出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活体避孕药。” 白馨：“啊……” 她抬起头看着楚玟，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我……那个……” 看来是对楚玟的“大胆发言”很有意见的样子。 楚玟没理她，接着说：“你爸有你这么个女儿，可以初步证明自己没有问题，不过也不好说，很多男人殚精竭虑也是一瞬之间，一泻千里也是有的。你的那个阿姨，说不定是身体哪里有问题呢……” “有问题”三个字一出口，楚玟挑了一下眉毛，她话题急转，跟白馨说： “不管怎么说，他们是两个成年人，是你的父亲和你父亲的伴侣，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原因对你长期实施冷暴力，你只是受害人而已，你做错了什么呢？如果真要追究你的错误……” 听到楚玟说自己的错误，白馨眼巴巴地看着她。 楚玟也看着她，淡淡地说： “就是你认为是自己有错。” 女孩儿眨眨眼，眼泪终于止不住，又落了下来。 加长款限量豪车行驶在路上，霍与恒坐在车里，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 车子正好行驶到了一个十字路口附近，咖啡馆的灯牌闪亮。 “刚刚路边停着的那辆车有些眼熟。” 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 “那是楚小姐的车。” 助理努力转身去看了一眼，回头对霍与恒这么说道。 楚小姐，不用提名字，不用提哪个楚小姐，霍与恒就知道说的那个人是谁。 “以后不准再走这条路。” 收回目光，霍与恒如此吩咐道。 “是，大少爷，我会让人修改您所有车的导航路线规划。” 霍与恒再没说话。 楚玟把白馨带回了家。 小丫头的精气神恢复了不少，拉着楚玟又说了一会儿话，洗了个热水澡，就在客房睡觉了。 楚玟的卧室里却还亮着灯。 “明天你安排楚氏名下的医院给白馨他爸爸的公司安排一场全方位体检。” 穿着真丝睡袍的豪门大小姐坐在小羊皮椅子上，连背后的坐垫都是手工刺绣的。 管家站在一旁，轻声说：“是，小姐。” 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楚玟神色悠然，仿佛在说的是什么赏花看景的风雅事： “还有，记得要安排最好的男科和妇科医生，也要在这个方面做足宣传，然后跟他们说可以半价带一个家属来。” “好的，小姐。” 房间里静默了一下，楚玟微微抬头，看向自己的管家： “我还有什么遗漏么？” 管家的头发略长，遮住了大半的额头，眼镜在温暖的光下映着发丝的影子。 “没有了，小姐。” “嗯。”楚玟点点头，过一会儿，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明明是交了个可爱的朋友，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是在当一个劳心劳力的妈妈。” 床开着，夜风有些冷意，楚玟紧了紧身上的刺绣披肩。 管家关上门离开，她看了一眼仍然明亮的灯光，握着披肩的手轻轻地捣在自己的肚子上。 过了好一会儿分钟，管家出现在了卧室门口，低声说： “小姐，今天下午的时候主宅送了一份文件过来。” “文件？” 楚玟站起身，黑色睡裙的长摆迤逦划过红木的椅子腿。 离开卧室，走廊里的灯还是亮的，楚玟终于看清了地上羊绒地毯的样子，漂亮又温柔的米色，带着珍珠一样的光泽，能让人轻易想起长绒划过脚心的美妙触感。 沿着走廊缓缓往前走，沿着旋梯走到一层，这里终于不是光的领地了。 楚玟眨了眨眼，整个身体的关节都因为“自由”而松快了下来。 “文件在哪里？”她问。 文件在餐桌上。 管家走到餐厅，拉开餐桌旁楚玟惯常坐的椅子，欠身行礼。 楚玟看着他，侧头一笑，两脚蹬开了脚上的鞋子。 “这大半夜的还得看文件，饿瘪了咋整？” 女孩儿没有直接就坐，而是问她的管家。 管家维持着姿势不变，轻声说： “小姐，已经为您准备了宵夜，购买于平价餐厅的烤鸭，厨师重新加热了一遍，鸭肉切片，佐优选面粉制作的白色薄面饼、顶级大豆发酵制成的面酱、花园特供香葱、优选水果黄瓜。烤鸭切片后剩下的鸭架部位，一个切块后用顶级白菜加现磨白胡椒烹煮成汤菜，另外两个用热油炸到酥脆，重点保留鸭的臀部位置，每块脂肪部位都额外炸了十秒。” 管家总是一副公事公办没有表情的样子，现在也一样，不管他是说平价餐厅的烤鸭，还是说用鸭架子做的菜汤以及椒盐味儿的鸭屁股，好像这些就和之前的什么顶级、优选，什么海鲜、牛排都是一样的。 “完全遵从了小姐的吩咐。” 他最后是这样说的。 楚玟看着他，昏暗中，管家一丝不苟的制服衣领把阴影划成了两部分。 她说： “你好容易叨叨完了，我的肉呢！我的宵夜呢！我都饿瘪了还听你叨叨，这么给你面儿，你就不能给我点儿面儿，赶紧的，鸭子给我整上来呀！” 三鸭三吃是很壮观的，光片下来的鸭肉就满满地堆了一大盘，鸭架汤一大碗，椒盐鸭架更是搞出了堆积如山的效果。 楚玟嘴里大嚼着鸭屁股，香得嘴都要张不开了。 “呼！今天厨子是开窍了？东西都往一个盘子里面摆了？” 管家站在楚玟身后，把那份被遗忘的文件收好。 “小姐，厨师拒绝对外面买回来的平价食物进行二次加工，这些都是我负责准备的。” “哇！”楚玟扭头看着管家，“你可真厉害了，这个鸭屁股炸得火候真好！” 她把刚拿到手的第二个鸭屁股举了起来： “你要不要尝尝？” 管家的目光落在金黄的脂肪层上，有那么一点儿……呆滞。 楚玟又把手收了回来，直接把肉塞进了嘴里： “喝了几杯啊想得这么美？这么好吃的肉我可舍不得分你，嘿嘿嘿。” 好一会儿，管家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低低的：“谢谢小姐夸奖，我会在厨艺方面继续努力。” “你呀……”楚玟喝了一口鸭汤，“你就好好……” 她话和鸭汤里的白菜一起被咽了下去。 “当好你的管家，比啥都强。”终于，她是这么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玟：嗝，真香，哎呀！ 作者悄悄冒出头：你是说鸭子吧？ 楚玟：啊？我吃的不就是鸭子吗？ 第30章 “白馨小姐，这是您新的校服、学习用品。” “谢谢。”白馨刚洗完脸，头发还乱糟糟的，愣愣地看着楚玟家的女仆给她挂好了校服和书包。 女仆梳着整齐的发型，脸上是职业性的微笑。 镜子前，白馨拿着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呀？我、我的头发梳不开了。” 说话的时候，白馨的脸就已经红了，昨天她太累了，又泡了个很舒服的热水澡，头发吹干了就睡了，今天整颗脑袋都变成了事故现场。 女孩儿的头发又细又多，还有点儿毛躁，现在虬结在一起，梳子挂上去都不会掉。 “好的，白馨小姐。” 女仆拿起梳子，又拿起了一瓶精油。 “我给您简单地用精油护理一下，会好很多。” 白馨点点头，转过去让女仆给她整理头发，带着花香味道的精油被柔软的手掌抹在头发上。 “好香呀。”白馨仰头看着穿着女仆装的女孩儿，突然发现对方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你叫什么呀？” 她问。 光照在穿着女仆制服的年轻女人身上，她眨了下眼睛，说：“我叫安唯，大家都叫我小唯。” “小唯呀！” 乱糟糟的头发被小唯的手指打理得光滑柔顺，白馨嘻嘻笑了一下，说：“你手好巧呀。” 坐在餐桌前，楚玟赶着时间先嗦了一海碗的茄子五花肉打卤面，在光照下来的时候，她已经拿着那份昨晚被她忘了的文件在看了，手边摆着一杯牛奶、一个淋了酱汁的水波蛋，桌上还摆了个漂亮的藤编篮子，里面新鲜出炉的肉松面包。 “早安呀楚玟！” 白馨拎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小声说：“我大概下下个月能把衣服钱还你哦。” 楚玟很想说她昨晚换的那套内衣的价格比校服贵五倍，不过看小姑娘的样子，她只是说： “来吃早餐，今天还要找老师申请新的邀请函。” 哦对！ 最后几层台阶白馨是小跑下来的。 楚玟正好借着她的光把文件看完了，签了个字把文件递给了管家。 “你今天发型不错。”平常白馨都是简单地扎个马尾或者直接黑长直披着，今天她的头发明显做了个小造型，是很可爱的公主头。 “是小唯给我做的，她的手当然巧了。” 楚玟挑了一下眉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女仆们。 有一个女仆的感觉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样了。 “小唯，你给白馨做的新发型不错。”楚玟夸赞得很熟稔，就好像早就知道了小唯的名字一样。 女仆对楚玟和白馨分别致意: “我只是按照小姐的吩咐帮助白馨小姐解决生活上的小问题，谢谢两位小姐的夸奖。” 楚玟脸上挂着笑，对白馨说：“小唯的手当然巧了，你吃得这么好吃的面包和水波蛋，都是小唯的爸爸做的。” 白馨“哇”了一声，她看向小唯，小唯还在微笑。 楚玟让管家把厨师从厨房叫出来，对白馨说：“你看，他们的手巧是一脉相承的。” 女孩儿连忙站起来，对着高胖的厨师说：“小唯叫安唯，你就是安……安伯伯。” 楚玟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见那个总是不说话又挺倔强的安大厨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个挺和气的笑容。 “不敢不敢，您的小姐的朋友，叫我老安就好。” 他的双手攥在一起，拘谨得无比真实。 楚玟和白馨见面大部分是在学校里，那些偶尔和白馨打招呼的同学看起来都跟真人没什么两样，更高级一点的，像是几位教过白馨的老师还有校长，不仅有性格，还有态度，言谈举止无限贴近真人。 与他们相比，楚玟家里的仆人就显得呆板和程式化了许多，除了管家之外。 其实就算是管家，也没有老师他们灵动。 李娴那个运维官说ai有好几种，大部分都是按照主脑赋予的逻辑而行动的，也有更高级的消耗性ai，他们推动剧情的发展。 那怎么解释现在这种情况呢？主角知道了“ai配角”的名字，这些ai就表演了一个在线升级？ 还有，小唯和厨子的“父女”关系只是楚玟随口瞎编的，但是因为主角相信了，所以他们现在就是“父女”。 这种变化，到底是因为“主角”，还是因为“观众”？ 眸光扫过窗外熹微的晨光和吊顶上华丽的水晶灯，楚玟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不管是什么原因，围绕着主角或者“镜头”而逻辑自洽的世界，当主角或者镜头外的“观众”知道了他（她）的名字，他（她）就从一个彻彻底底的背景路人，变成了一个有“身份”的人，而这个人的身份，可以捏造，可以篡改，只要主角或者观众相信就够了。 让一个在观众面前第一次出场的女仆成为同样第一次出场的厨师的女儿是很容易的，甚至捏造楚玟和其他人的关系也是可行的，这一点楚玟也做过了，那再进一步呢？ 比如，让一个背景路人甲晋升成为追求女主的男配？ 楚玟拿起叉子，一下扒开了她面前的水波蛋。 白馨重新申请一份比赛邀请函的事情没有任何问题，楚玟让她好好画画，晚上还是来自己家住。 小姑娘觉得自己太麻烦朋友了，可是楚玟说： “我确实习惯了一个人住在别墅二楼，要适应隔壁睡了个人确实有点点麻烦，可是，给别人造成一点点麻烦，总好过你自己再去面对各种家庭冷暴力。一个成熟的人第一步是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被本可以规避的痛苦消耗掉。” 白馨似懂非懂，只能对着自己的好朋友点头。 放学后，楚玟带着白馨到了城市里一个有名的画室，让她在这里安心作画。 “你好好进步，让我的朋友变得更好，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谢礼了，懂么？” 大小姐做派十足的女孩儿抬起手，弹了一下红眼睛小白兔的脑门儿。 和李娴走出画室，一直走进车里坐下，楚玟终于忍不住“嗷~！”地叫了一声。 “一天一夜啊！这是正经一天一夜啊！我这他妈是在加班儿演戏吧？！啊？这都什么傻逼设定，怎么一个女主就那么惨，有种给男主那个完蛋玩意儿搞一套家庭冷暴力套餐啊？！稀烂！里里外外稀烂！” 李娴眼睁睁看着楚玟瞬间“恶龙化”，整个人都缩在了角落里。 “大佬，你冷静点儿，这、这款男主其他直播世界是有的，原生家庭啊，多好的卖点，男主女主都不会放过的。” 楚玟扭头斜了她一眼，恶狠狠地说： “可拉倒吧，男主缺爱，那是让女主去给他们爱，女主缺爱，那是得坚强善良，到时候被男主虐待个八百回，男主还觉得是女主臭不要脸对不起自己，等女主真跑了，男主去找，一看，挖槽，女主真惨，我错怪她了，她真可怜！那一样吗？啊？你跟我说一样么？有让男主被家里虐了八百遍回头出来再温暖女主的么？什么被亲妈抛弃、自己残疾了，什么家里欠债了、爹妈跑路了、自己卖身了……还坚强善良温暖可爱的，这种男主，有么？” 李娴吞了一下口水，说：“大概、可能、似乎……有吧。” “有也不在你们这儿！” 堂堂运维官无力反驳。 终于发泄完了，楚玟坐在座位上，对李娴说：“你坐好了，我有事儿问你。” 李娴蹭回座位上坐好，下一刻她就差点因为楚玟的话又跳起来。 “你最近有听说叛乱者ai的消息吗？” “没有。”李娴的表情变得紧张了起来，“大佬，您有什么消息吗？” 楚玟没有回答她，只是用高深莫测的目光看着她，语气淡淡地说：“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啊。” “不能不紧张啊。”李娴吞了一下口水，“大佬，叛乱者ai谋杀运维官不是一次两次啊，去年，我有个前辈在一个直播世界里做任务，都苟到结局了，突然就被一个配角给杀了，还是在直播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整场直播都彻底完蛋了！” 坐在座位上，楚玟垂下眼，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 “也没那么夸张吧，咱们不都是有报警装置么？” 比如骆辰身体里不就藏了个能发红光抓捕叛乱者ai的东西？ 此刻，楚玟完美演绎一个“大佬级牌人”，就好像能发红光的是自己似的。 李娴还是很紧张，她扶了一下眼镜，急忙忙地说：“大佬，叛乱者ai要是这么好抓，就不会让主脑不惜联合各家赌局了！我进来之前可是又有两个直播世界被毁了。” 嗯？毁了？这个楚玟很感兴趣，她双肘架在腿上，脑袋靠近李娴： “怎么毁了，你跟我说说？” “就……”刚说了一个字，李娴捂住了嘴，“大佬，这个我们不能说！有管理条例的！” 哦。 恶龙又直起了身子。 “其实，我一直挺奇怪的，ai的底层逻辑不都是主脑写的么？为什么还会出现叛乱者ai？出了问题直接自毁就好了么。还有，ai的行为逻辑只有目的，没有欲望，怎么会想要叛乱呢？” 这是楚玟一直不能理解的地方。 为什么普通ai会突然更像人。 为什么像人的ai会变成叛乱者。 这两种变化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李娴摇了摇头，“我们不过是运维，说到底就是进了直播世界里排除bug的，逻辑设计方面的东西，估计还没您这样的顶级牌人知道的多。” 多么？ 楚玟的手指碰了一下手包，又收了回来。 在她的包里只有烟和打火机。 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莫名其妙被拉进了这个世界的扮演者而已。 李娴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看了一眼前面在开车的管家，她压低了声音说： “大佬，您还记得直播世界的三大禁令吧？” 啥玩意儿？楚玟当然不知道。 “我第一次进直播世界的时候，带我的那个前辈说，ai的失控，可能就跟禁令有关。” “哦。” 楚玟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深夜，白馨在隔壁的卧室睡下了。 楚玟穿着白色的真丝睡裙，披着长长的绣花披肩，穿过了灯光温暖的走廊，一步步走下旋梯。 然后，她坐车乘着夜色赶到了富华山庄7号。 真正的牌人骆辰还被她锁着，看见楚玟进来，骆辰笑了一下，说：“运维官大人，你穿成这样过来，对我的考验不下于打断我的腿。” 长长的披肩滑落到地上，昏暗中，隐隐的冷光流淌在楚玟的手中。 是一把尖刀。 尖刀落下的一瞬间，骆辰发出了一声惨嚎，等他冷静下来，才发现刀只是割破了他的裤子。 “你真的是牌人么？” “是！我真是牌人！您不是连编号都看见了么！” 楚玟冷笑了一下，说：“我还是没有办法完全相信你，你知道么，又有两个世界，被叛乱ai毁了。” 骆辰的喉头还紧着，他缩着脖子，冷汗从头上流了下来。 “我真的是活人！我真的是个牌人！” “我要验证你的身份。”手中转着刀柄，身穿睡裙的女人逼近他，眼神凶残到让人不寒而栗，“告诉我，直播世界的三大禁令是什么？” “第一，不能让主角知道世界的真相，第二，不能给ai起名字，第三，不能对ai说……” 裆下寒光迫近，躲避着楚玟可怕的目光，骆辰的舌头都僵硬了。 “不、不能对ai说：‘请你活下去’。” 大半扎入床垫的刀被猛地拔了出来。 骆辰胆怯地抬起头，只看见了楚玟离开的背影。 一股热意从他刚刚受惊的地方涌了出来。 不能给ai起名字，不能对ai说……“请你活下去”。 不能让他们拥有身份。 不能让他们拥有活着的欲望。 …… 楚玟快步离开了那栋别墅，她的拖鞋在威胁骆辰的时候早就不知被她踢到哪里去了，冰冷的水泥路上，她赤着脚看向四周。 她的手里拿着刀。 本该是有毁灭一切的力量和意志，此刻却也有一种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在哪里的茫然。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 “小姐，请穿好您的鞋。” 管家站在她的身后，一手拎着她的鞋，一手抱着她的披肩。 楚玟冷静了下来，她松手，任由刀掉在了地上。 然后，她拿起了自己放在另一个手里的打火机。 火焰出现，照亮了她的眼睛。 管家单膝跪在地上，给她一只脚又一只脚的穿好拖鞋。 楚玟透过火光看向他。 随着他的动作，他胸前纤巧的金链上，那枚戒指熠熠生辉。 “管家。你就一直只当个管家吧。” 回家的路上，她的声音清清淡淡。 这一天，恶龙没有吃宵夜。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玟：靠？老娘的宵夜呢？ 第31章 “楚玟你看，小唯给我换了个新发型。” 吃早饭的时候，白馨给楚玟看自己的头发，她的脑袋两侧各多了一条细细的小辫子，比单纯的披发要俏皮多了。 “嗯。”楚玟低头看完了文件，拿起了手边的果汁。 “白馨，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楚玟的表情是少有的严肃，白馨收回了伸向榛子面包的手，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楚玟，怎么了？” “昨天，一家医院给你父亲和阿姨做了体检，其中包括了男科和妇科检查，我毫不讳言，就是我安排的。” 说话的时候，楚玟的手一直压在自己刚看完的文件上。 白馨就算是再傻白甜，也从楚玟的表情和话语里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气氛，她有些茫然，甚至有些惊惶。 “楚玟、你……然后呢？” “这是调查结果。”楚玟看着白馨的眼睛，从手里抽出一张纸递了过去，“说实话，我只是听了你的话之后有了一点猜测，可我没想到……结果，居然真的是这样。” 白馨拿过那张纸，半分钟后，她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阿姨，没有生育能力？” “是。”楚玟点头，她手上不只有白馨父母两个人的检查结果，在所有人都ai的基础之上，只有白馨的阿姨一个人是“不能生育”的检测结果，可见这是主脑为女主策划的“背景”的一部分，只不过，按照主脑的设计，揭开这个盖子的人应该是财大气粗、霸总气逆天的男主。 餐桌对面，小姑娘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阿姨那么努力想要一个儿子的，怎么会这样呢？” 楚玟喝了一口果汁，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 就这？！她就想到了这个？！ 拿起餐巾擦了一下嘴角个鼻子，悄悄确认一下没有果汁真的改道了鼻子，楚玟又递过去了一张纸。 “你的第一想法是为她觉得难过，我呢，首先想到的是去查一下她的既往病例。” 白馨抬起头，看着另一份报告。 她听见楚玟对她说：“你的阿姨第一次查出来产育困难，是十四年前。” 十四年前，白馨的父亲还没有再婚。 就在白馨震惊的时候，管家轻声对楚玟说：“小姐，李娴小姐来了。” 楚玟点点头说：“让她进来吧。” 然后，她抬起头对白馨说：“很多话由我来说其实不太合适，我因为家庭背景和人生经历，遇事总是最坏的方向去想，这对现在的你来说并不公平，所以我叫了李娴来，你们两个认识的时间更久，很多想法也更接近，让她来陪你吧。” 说完，她起身，走向外面，管家拿出一个金边大托盘，为她捡了几个面包，又拿了一杯果汁，也离开了餐厅。 花园里晨光正好，楚玟啜了一口果汁，用手遮着嘴，打了个哈欠。 站在白馨她继母的角度来看，这不过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骗婚罢了，她不能生，找个有孩子的家庭，再找个江湖骗子做个局，说自己不能生是因为命中注定只有这一个孩子，白馨的父亲求子心切，想要儿子又不得，时间长了自然会责怪自己的女儿，女儿又是个善良好欺的，只要一直强调是因为她自己才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自然就会收获她的自责和愧疚，这样等将来老了，说不定还能收获个“孝女”带“贤孙”。 剧情足够狗血，身为女主的白馨在阴谋揭露的那一刻，她的表现也一定足够悲情，足够可悲——这才是剧情设计的目的，女主在之前漫长时光里遭受的冷暴力、漠视、诅咒、陷害……这所有的痛苦，都是为了让男主爱她、更爱她，更可笑的是，男人的爱意并非爆发在女主的痛苦时，而是在女主吞下所有痛苦选择原谅的那一刻。 楚玟又喝了一口果汁，酸酸甜甜。 大厅里传来了哭泣声。 李娴应该在尽职尽责地当个知心姐姐，顺便刷人气吧。 楚玟打开弹幕，看见有人在痛骂白馨的后妈不是人，有人在说白馨的爸爸对女儿冷暴力不是人，有人在说应该赶紧让白馨和男主在一起，男主好狂霸酷炫地惩治女主的爸爸和继母，还有人在指责楚玟，既然揭开了真相，为什么要冷静地坐在外面，不和女主同喜悲。 这些人的脑子里都装了些啥玩意儿啊？ 遏制自己翻白眼儿的冲动，楚玟对着管家招招手，说： “霍家最近有什么动向？” “小姐，霍家最近在做内部的财务彻查，有不少霍家的仇敌在外围市场做空霍氏相关的股票。” “霍家的股票跌了吗？” “我们的专业市场分析师认为霍氏相关企业的股票已经跌破了市场投资者的心理预期，进入了技术性下行的阶段。尤其是gtl，听说霍氏的核心董事团对全息产业的前景不看好，它是霍氏相关股票中跌的最厉害的。” “跌了就买……尤其买和霍氏全息技术、ai技术相关的股票，不要大举吃进，不要抬价，慢慢买、分散着来。” “是，小姐。” 再吃一口面包，楚玟又说：“你再去查查那些反对霍与恒的人都是谁，他们明下都有什么产业，如果楚家有与之相关的产业，立刻做切割，切割不了就直接整个转手出去。” “是，小姐。” 管家弯腰拿走楚玟的果汁杯，又放上来了一杯咖啡。 “小姐，您的拿铁。” 纤细的手指捏着小巧的银勺，楚玟的唇角是若有似无的笑，随着银勺轻碰咖啡杯，她声音低低地说： “虽然我很想一点点、一寸寸地把他的骄傲彻底打断，那也得我自己动手。” 弹幕上又因为楚玟病娇大小姐的表演激荡了起来，楚玟懒懒地搅着咖啡，心里骂都懒得骂了，这帮人就是属鸡的，哪儿有食儿往哪奔，脑子里就能装一粒小米那么点儿东西。 白馨大概终于哭完了，李娴拉着她从楚玟家的别墅里走出来。 学霸拉着自己这个傻白甜的朋友，还跟她说：“就算是为了你的妈妈，你也要把自己的人生过好，对不对？” 白馨抽泣了一声，点点头，说： “我知道，我以后会努力为了爱我和在乎我的人好好活着的。” 楚玟看着她，摇摇头说：“我就知道这个事情不该我对你说，不然你那个小脑袋里塞得就是你爸和你继母的一千零一种死法了。” 看见楚玟，白馨小跑过来，直接抱住了她，嘴还是扁的。 “楚玟，谢谢你，如果你不是关心我，你就不会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查出真相，呜呜呜呜，楚玟你太好了！你又温柔又成熟！呜呜呜呜，楚玟，长大真的好难啊！” 是啊，成长很难，很痛苦。 恶龙抬起爪子，拍了拍这个小姑娘的后背。 成长很难，可成长是每个人的权利，身为这个直播世界里的主角，白馨已经是被蒙住眼睛行走于永夜之中，她被剥夺了太多，楚玟觉得自己也不过帮她找回了一点点的零星罢了。 阳光穿过树叶，彩蝶穿过蔷薇，两个少女拥抱在一起，一个优雅明艳，一个楚楚可怜，像是一幅画。 面对这么一副美景，李娴抬手扶了一下眼镜，无声地说： “哇哦，4a级风景区。” 知道自己并不是让爸爸和阿姨没有孩子的“元凶”，自己一直敬而远之的阿姨反倒是从十几年前就在算计自己，十几年来的人生瞬间倾覆。 对白馨来说，就像是生活这一个并不宽裕的独木舟，一下子就翻了过去。 可即使是这样，白馨也不想去报复什么，只是下定决心让自己变得更加独立勇敢。 她独立的第一步就是申请了学校的宿舍，从楚玟家搬了出去。 楚玟表面上是有一副挽留的姿态的，可事实上她已经受够了每顿饭都要吃两次的苦日子。 白馨前脚被学校安排好了宿舍，她后脚把小姑娘在她家用的生活用品全部塞了过去。 活像个孩子已经在家过了半个暑假的妈妈。 明真作为全市最有名的私立大学，宿舍都是为单人准备的，白馨这样考进来的免费生能申请的宿舍性价比很高，教务处甚至允许她在半年后再付住宿费用。 第一次单独住的小女孩儿明显很激动，连自己之前的难过事都忘掉了几分。 看她那又得意的样子，楚玟忍不住说：“你今天本来该去健身的，明天要补上。” 李娴也对白馨说：“笔记我留给你了，既然今天不用去健身，记得把笔记补齐。” “哦。”小女孩儿皱了皱鼻子，一副“哎呀逃不过”的可怜样子。 看着自己两个朋友离开的背影，她站在自己的新宿舍门口，终于笑了。 光终于消失了。 黑暗中传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两声。 “大佬，谢谢你带我刷戏。”李娴大概生了好几张面孔，面对白馨的时候就是沉默温柔的学霸闺蜜，单独面对楚玟的时候就是左眼写着狗，右眼写着腿。 楚玟“嗯”了一声，说：“孩子长得再好看也不经带，哎呀，我算是提前当了回妈，我说……” 她扭头看向李娴，说：“我还以为你能往什么‘最大的美德是原谅’啥瞎话上带呢，还行啊，教着小丫头自立自强了。” 李娴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对楚玟说：“大佬，您就别拿话刺我了，白馨这个小姑娘不容易，我又不是不知道，虽然说我只是个小运维官吧，我也不想她在男主那儿吃太大的亏，能学着强一点儿是一点吧。” 楚玟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李娴。 这个自称是个社畜的运维官，她终究是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人性在。 楚玟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走啊，走啊，她和李娴一起在黑暗中穿过学校绿树成荫的水泥路，突然轻声说： “你知道么？就在昨儿早上，白馨给一个ai取了名字。” 安唯的名字是ai自己说的，可厨子的名字，是白馨在自己的诱导下叫出口的。 这就违反了直播世界三大禁令的第二条。 “谁？！” 来自身后的质问并没有让楚玟停下脚步。 她还在笑：“如果一个直播世界有人同时违反了三大禁令，这个世界会怎么样呢？这个人又会怎么样呢？我还真想看看。” 李娴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她小跑两步，一把抓住了楚玟的衣袖。 “大佬，这个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一不小心咱们都得完蛋！就算咱们俩能紧急逃跑，白馨可真的死定了！” 回答她的，是抓住她手腕，硬生生让她松开手的一只手。 把李娴挥到一边，楚玟掸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说：“运维官，你是在担心自个儿呢还是在担心白馨呀？我记得那丫头不是这个直播世界的主角吗？你不是说……这样的直播世界对你来说什么都是虚的么？你就虚下去呗，她死了活了，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娴急了又抓住了楚玟的手，急切地说： “大佬！大佬你有事儿你吩咐，你千万别拿这个开玩笑！大佬，我不是早认怂了么，但凡您想要的您尽管说，直变弯我……” 楚玟：“闭嘴！” 她盯着李娴，声音变得清淡起来： “你知道，我进这个狗屁世界，是啥任务么？” 李娴被一种几乎实质的压力所慑，轻轻摇头。 楚玟冷笑：“我的任务就是让男主，一、无、所、有，你说你帮我，你怎么帮我？对我来说，只要白馨把这个世界毁了，男主连命都没了，他自然算一无所有了。” 大佬轻描淡写地脱下了知心姐姐的皮囊，露出了血腥大boss的实质。 李娴被吓到了。 “要么，你彻底倒向我，来帮我，不要玩你阴奉阳违社畜那一套，要么……我用白馨毁了这个直播世界，简单又快捷。” 楚玟抬起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李娴的眼镜。 “她今天哭的很惨，是吧？那如果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被人随时观看的角色，你猜，她会怎么样？” 车门关上，视线扫过那个跪坐在地上的女孩儿，楚玟面无表情地对管家说： “开车。” 车子启动，无声行驶在漆黑的路上。 楚玟瘫坐在座位上，久久没有说话。 “小姐。”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 “今天为您准备了鱼做晚餐，霍家送给我们的水产养殖基地已经正式投入运营。” 楚玟没说话，从包里掏出打火机，她只是握在手里，没有点火。 “小姐，顶级黑鱼片成薄片，佐以花园特选辣椒、花园特选小葱等十几种香料制成香辣口味的鱼片，搭配优选米饭……” “管家啊。”楚玟，“我都没问你，你一个人儿在那叨叨啥？” “小姐。”管家开着车，眼睛直视前方，“我做所有事情的目的，都是希望您能开心。” 楚玟沉默了。 “谢谢。” 过了好久，她轻声说。 李娴在原地呆坐了很久，久到她觉得自己的腿都僵硬了。 颤抖的手指几次摸向眼镜，她又收了回来。 “科长……”她哭了出来，“科长，我错了，我以为那个牌人是个好人，我害了小馨……” “我害了你女儿……” 深夜，楚玟趴在阳台的栏杆上抽着烟，手机屏幕亮了，是一条来自李娴的消息。 “大佬，我帮你。” 她笑了一声，大声对楼下说：“管家，烤地瓜好了没？” 白馨躺在属于自己的宿舍的床上，小心地从书里拿出一张照片。 “妈妈，我遇到了很好的朋友，她们在帮我变得坚强！我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玟：老娘烤地瓜还没吃到嘴里，你这一章就完了？ 作者：有的吃就行了！这叫留白，留白你懂不？ 楚玟：那你说吧，你这张脸，我哪块儿给你留白？ 第32章 “大佬，我答应你。” 接着李娴电话的时候楚玟都快睡了，她“嗯”了一声，眼睛还闭着呢。 “这半夜来个电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答应我求婚的呢。” 要是平时，李娴肯定打蛇随棍上，来一番自己虽然直但是也可以就地变弯的宣言，可是这次，她没有。 “我会帮你把男主踩进泥里，但是你也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楚玟没吭声。 李娴说：“第一个条件，就是你绝对不能再让白馨去触犯三大禁令。” 楚玟等了等，终于忍不住说：“你能一口气说完吗？怎么了？卖菜呢？还得一样一样拿出来讨价还价呢？” 电话对面，李娴的声音越发紧绷：“第二个条件，你要让故事走到结局，不管怎么样，白馨和男主要结婚。” “不管怎么样？” 床上，楚玟睁开了眼睛。 “你这话说的可有意思了，我要是把男主整成了植物人，最后为了霍家的遗产让白馨跟男主结婚，也行？” 李娴笑了：“楚玟，主角在你的眼里到底是什么？他们永远处在主脑的监视和控制之下，他们是主脑握在手里的棋子！主脑怎么可能让他们任由你摆布？我只是希望白馨能在遇到男主之前变得强大一点，不要总是被伤害，可从来没想过对男主做手脚，想要把男主踩到脚底下不是个简单的任务，你是大佬，你野心勃勃，可你要是一直兴风作浪下去，对上了主脑，你毫无胜算！” 嗯，这话有道理。 楚玟咂咂嘴，笑了一下说：“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别的条件呢？还有么？” 李娴说：“第三个条件，我要知道你的牌人识别号。” “xn7767。”楚玟毫不犹豫地把骆辰的牌人识别号告诉了李娴，“没事儿了吧？没事儿我接着睡了，你也不用觉得自己吃了天大的亏，系统再安排你的任务你告诉我，我还帮你赚道具。” 通话结束。 黑暗中，李娴的手放在了自己的眼镜架上。 “申请调查，赌场识别码xn，牌人编号7767。” 李娴的眼镜片上出现了几行小字： “xn7767，所在世界k723（原01），攻略对象：男主，攻略任务未公开。” 牌人的编码和运维官一样，都是在进入一个直播世界之后随机生成的。 也就是说，这个牌人确实是在这个世界。 抿了一下嘴，李娴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激活了自己的眼镜： “牌人xn7767，所在世界k723，因其有引导主角触犯三大禁令的行为，申请设定危险等级为红色，请求限制其能力，申请人运维3752。” 李娴松开手，看见自己的眼镜片闪烁了一下。 “申请未通过，未检测到xn7767有违规行为。” 瞪大眼睛看着这一行的信息反馈，李娴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果然，她既然敢告诉我她的代码，就一定是有什么办法能对小馨动手脚，还不被主脑发现。” 坐在床上，李娴摘下眼睛，眼睛里是十几岁女孩儿没有的疲惫和苍凉。 “我不能申请对小馨进行禁令检测。” 黑暗笼罩着她。 可她此刻觉得眼前的黑暗，似乎更加浓稠了。 别墅里，楚玟并没有睡，她赤着脚站在阳台上，拿出打火机。 火舌卷出来的那一刻，她的眼眸里亮了一下。 “这个世上的人，为啥眼睛都长在脸前头啊，因为他们都想看脸前。”她喃喃低语，说出的话像个冷笑话。 然后叼上香烟，将其点燃。 火星儿在烟上明灭。 风把她身上的睡袍撑开了，像是，一个将军的披风，震荡在猎猎风里。 “白馨这个小姑娘挺好的，还从来没有性格修正过……” 那个运维官绝对想不到，就这一句话，就显露出了她对白馨异乎寻常的在意。 也就让恶龙决定把她也拉到了局里。 “管家不能用……我不想再祸祸一个ai，只能逮着个活人祸祸了。” 吸一口烟，她又慢悠悠吐出来。 眯着眼睛看向黑暗，有时就像是看见了铺天盖地的烟尘。 “早呀楚玟！” 清晨的阳光照在露水上，像是小精灵趴在草叶上补眠。 白馨的眼睛比那些清露还要明亮清澈。 刚下车的楚玟看见她愣了一下：“你不是住在学校里吗？呆在校门口干什么？” “我要等你呀！都习惯跟你一次从校门走到教室啦~！”白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好朋友，“正好吃完了早餐，我就散步过来啦！” 楚玟从管家的手上拿过一个餐盒递给她，说： “这是安大厨给你做的点心。” 被白馨无意间赋予了名字的那个ai像是一下子活了过来，楚玟说要给白馨准备一点吃的，他就拿出了做好的小点心，还笑着说白馨说过她喜欢吃甜。楚玟让他给白馨准备点带肉的，他还不高兴。 显然，这位在饮食品味上十分倔强的大厨，是认为爱吃肉的楚玟在拉低白馨的美食鉴赏水平。 “哇！”白馨很高兴地接过餐盒，“麻烦你帮我谢谢安伯伯！” “嗯。” 两个人在学校门口站了一小会儿，就看见戴着眼镜的李娴快步跑了过来。 “昨天晚上看书看到太晚了。”她说。 白馨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放心，还没迟到。” 三个人一起进了校门往教学楼走去。 “白馨！”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她们身后响起。 白馨猛地转头，脸上已经变得苍白。 “好啊，你几天不回家，你想干什么？我供你吃、供你喝，是为了让你气死我的么？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 男人的身材说不上高大，身上穿的衣服还算体面，只是脚上的皮鞋大概只有七分新的样子，显出了家境的窘迫和尴尬。 他的脸和白馨有三分像，年轻的时候应该挺英俊的。 白馨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弱弱地说出了一个字： “爸。” “他是你爸爸？”楚玟适时地惊讶了一下。 男人直直地冲着自己的女儿冲过来，就在他即将靠近的是，被人拦了下来。 “先生，请您保持冷静，不要吓到年轻小姐。” 拦住他的当然是管家。 男人想要教训自己的女儿却被拦住了，嘴上越发没有遮拦：“保持冷静？！那是我女儿？！她几天没回家了我怎么冷静？！白馨！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几天没回家你是干了什么不要脸的勾当？” 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么痛骂自己，白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别怕，你没做错任何事。” 楚玟握住了白馨的手。 “楚玟……”小脸煞白的女孩儿嘴唇抖了抖，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白馨的爸爸想要挣脱管家的阻拦，抓着对方的领子往外拽，管家没有还手，就是挡在前面一步也不肯退。 旁边有不少人驻足观望，其中有不少是明真的大学生。 看着管家的衣服都被扯乱了，楚玟直接拉着白馨往前走。 “你女儿已经离开家四天了，你早该想到来学校找她，为什么今天才来？” “你女儿为什么离开家？因为你撕了她的比赛邀请函，因为你，对着你靠自己考上明真免费生的女儿说你允许她来读书是因为想让她嫁的更好。” “你的女儿这些天在干什么？她在努力学习，好好备赛，学校为她提供了宿舍。” “而这些在你的眼里，都是不要脸的勾当。” 站定在管家身后，楚玟说：“管家，你让开。” 管家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是，小姐。” 他往旁边撤了一步，小半边身子还在楚玟的身前。 白馨的父亲一把抓向自己的女儿。 “啪”的一声，是楚玟把他的手给打开了。 “你想干什么？这里是明真大学的校门口，你这个失职的父亲想对明真的学生做什么？” 白馨的父亲气急了，反手打向了白馨： “她是我女儿！我教训我自己的女儿！关你这臭……” 楚玟挑了一下眉头。 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脚已经踹了出去。 “你最好搞清楚，我用明真学生的身份跟你说话，是看在白馨的面子上。” 男人挨了一脚，连着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车道上。 要不是路边围着人，他说不定就被来往的车辆一波带走了，捂着肚子，他半天没缓过来。 看着自己的父亲挨打，白馨的手往外抽了一下，又被楚玟拉住了、 “白馨，你想清楚，他确实是你的父亲，这个世界上的每个父亲都有自己的使命，他们有的负责告诉自己的孩子世界博大又美好，有的，负责告诉自己的孩子，要勇敢一点，要面对自己生来不幸的人生，学会勇敢地斩断和舍弃。” 白馨的眼睛里都是泪水，模糊了楚玟那张明艳至极的脸庞。 “你的父亲是后者。”楚玟是这么对她说的。 “楚玟……” “如果你受够了，就告诉他真相，如果你还想继续当一个被厌恶、被抛弃的女儿，如果你还想生活在别人的阴谋里，背负不属于自己的错误，那，你也随意。” 楚玟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她松开了白馨的手。 小女孩儿站在原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男人慢慢站起来，嘴里不干不净，身上的衣服也都脏了。 “爸……”白馨哽了一下，说，“爸，不是我让阿姨没有孩子的，我、我朋友帮我查到了，阿姨十几年前就已经检查出来不能生孩子了。” “你胡说什么呢？”她爸爸抬起头，脸上的嫌恶清清楚楚，“你就看着你爸挨打都不管，白馨，你不光是不要脸了，你根本就是没有良心！” “不是！”小女孩儿摇摇头，她一双眼睛努力睁大，为了不让自己露出哭泣的表情。 “爸，你、你和阿姨一直讨厌我，就是因为我、不对，是因为算命的说阿姨只能有一个孩子，其实不是的，不是我的错，是阿姨的身体有问题，她、她一直知道自己身体有问题。” “别说了！” 白馨的爸爸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你过来！” 白馨站在原地不动。 “我让你过来！” 白馨是个太过单纯的女孩儿，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甜美美好的。 也许，是中止在这一刻了。 她还是没动。 “爸爸，你是不是，根本不想听我说了什么？你根本就不在乎我说了什么，对不对？在你的眼里，不管怎么样，都一定是我的错，对不对？” 雏鸟发出第一声啼叫，是对着哺育自己的亲鸟，还是对着广阔幽暗的森林？ 人发出的第一个质问，是对着自己的父亲，还是对着这个她已经生活了挺久的世界？ 光明犹在，楚玟看向李娴。 脸上带着某种欣慰的笑。 可是李娴清楚明白地从楚玟的眼睛里看见了嘲讽。 “看，这就是你在乎的人，她被赋予了这样的命运。” “前面怎么那么堵？”坐在车里，霍与恒皱了下眉头。 “大少爷，前面是明真大学，好像校门口有什么纠纷。” “明真大学？”霍与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助理连忙说：“是的，大少爷，楚玟小姐就在这里的美术学院学油画。” 又听见了这个令人憎恶的名字，霍与恒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他只说了两个字： “调头。” “是的，大少爷。” 人群外，一辆豪车掉头驶向另一个方向。 人群里，保安拦在了白馨父女之间。 “爸，我该去上课了。” 用衣袖擦干眼泪，白馨转身离开。 第33章 “女配那一脚踹的我太舒爽了！” “我早就看女主的爸爸不顺眼了，什么玩意儿啊，就知道在家里对着女儿耍威风。” “女主的妈妈当年真是瞎了眼。” “只有我发现男主和女主又错过了吗？唉，这都错过几次了？” “退出去看一眼直播的名字，完美恋曲应该叫错过的恋曲吧？” “女配很帅是真的，可现在这么帅的不应该是男主吗？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我们是从女主的成长线开始看的？” “这么说的话，男主面对女配也不够霸道总裁哦，说不定都是在成长，成长成完美的样子，相爱，计划通。” “那楚玟这个女配是啥呀？男主线的boss，女主线的导师，自己还拿一个爱而不得的病娇剧本？” 关掉弹幕，楚玟看向车窗外，能看见昏暗中有人正向自己跑过来。 是李娴。 在车前站定，李娴先平复了呼吸，然后打开车门。 很好，灯没有亮。 楚玟迅速从自己身后拿出了一包点心，咸味儿的，里面是肉馅儿的，安大厨给白馨做的时候她觉得不错，又让人家多烤了两盘子。 “大佬，咱们去哪儿？” “去楚氏大厦。” 楚玟递出了一块点心给她，说：“白馨在健身房练着呢，甭担心。” 李娴看了她一眼，接过了点心。 看她拿在手里不敢吃，楚玟咧嘴一笑：“成啊，在你脑子里我就跟个疯子似的，千辛万苦给自己搞了个帮手，先下毒祸祸一遍。” “没有，没有，大佬你想多了！”嘴里是这么说着，李娴把点心放在嘴里的时候，那表情跟自愿服毒也不差什么了。 自己连吃了好几块儿点心，楚玟歪靠在座位上，说：“一会儿你替我给那个完蛋玩意儿打个电话，我在他那儿刷一波存在感，顺便探探剧情，那小子之前被我刺激大了，估计现在全心全意在他自己家里搞事儿呢。” 车稳稳地往前开，楚玟又给了李娴两块儿点心，这次李娴倒是都乖乖吃了，嘴里“咔嚓咔嚓”……她还明显越吃越香。 “我之前想着反正我也一脑门官司呢，就先收兵，他折腾他的，我折腾我的，反正他折腾出来的以后也是我的，可现在不是有你了么，我可不能让他那么舒心就把霍家拿在手里。” 李娴自己动手拿了块点心，嘴里塞得满满的，说： “大佬，您想怎么干呀？” 楚玟笑了一下，窗外过去的树都是模糊的黑影，看多了让人瘆得慌，她脸上的笑也在这样的黑影下越发有味道了起来。 “你那根笔，带了吧？” “笔？”李娴抱紧自己的书包，里面装着她那根能答对所有问题的运维官道具笔。 到了楚玟的办公室，李娴傻眼了。 “大佬？” 楚玟坐在办公说上，晃了晃脚丫子，说：“不用看那些账本，你那根笔不是什么都能答出来么，你就直接在所有的账目下面把准的那个数写出来就行了。” 这也行？！ 李娴震惊了，她从没想过自己这根“学霸之笔”居然还有这个用法。 拿起笔，她看了一眼那些堆积成山的账本，落笔于纸，很快，她的笔就写出了几个数字。 楚玟拿起来瞅瞅，满意地点点头，这下行了，整个楚家的账目在她眼里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这个富二代稳当多了。 放下关于楚家的账目，楚玟又看向了李娴，问她： “听得题会写不？” 想到了听写单词的时候，李娴点了点头，目光还有些呆滞，她已经被自己这根“会计笔”给震惊了。 “瞧你这损色，顶好的一个道具在你手里，你只会窝在白馨身边儿当个背景女配，咋了，到今天了知道丢人了？” 李娴看看手里的笔，再看看楚玟，终于挤出了一个笑容：“要不，怎么说您是大佬呢？” 楚大佬一摆手：“听题，霍氏侵吞资产最严重的人是是谁。” 李娴的笔写下了霍与恒四叔的名字。 楚玟毫不意外。 “他吞了多少钱？” “帮他做假账的人谁？” “霍家现在一共的资金亏空是多少？” 看着李娴手中的笔毫不犹豫地写下自己想要的答案，楚玟挑了一下眉头。 “我是谁？” 她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李娴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自己手中的笔写下了“女配楚玟”四个字。 “很好。”楚玟露出微笑。 暮色四合，霍与恒还在忙碌。 他在集团内部掀起了一场查账风暴，时至今日，这场风暴已经席卷了所有的人，他希望用这场风暴带走那些阻碍他的人，可也要小心…… 昨晚，他的爷爷亲口对他说：“如果你输给了自己亲手造出的风暴，你最好的结果，就是入赘楚家，靠着那百分之八的霍氏股份度过余生。” 霍与恒知道，他的爷爷对他的激进做法很是不满，可是现在的霍与恒极度渴望更多的权力和财富，他已经厌倦了作为家族的一颗棋子，他要真正成为执棋者。 “大少爷，楚玟小姐打电话过来了。” 楚玟？ 霍与恒停住了落在合同上的笔。 “这个周，答应给楚家的生产基地给了么？” “大少爷，我们收购了一家水产生产基地，已经交给了楚家。” 霍与恒的眉头皱了一下。 “楚小姐说，她这个电话不是来骚扰你的，是来帮你的。” 霸道总裁最终选择直面楚玟……的电话。 “霍与恒，你最近过得很充实呀。” “楚小姐，我记得我们之间是有口头协议的，总是这样单方面撕毁协议，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玩儿火？” 电话里，年轻女人的笑意在霍与恒的耳朵里像是一堆细小的刺：“玩儿你的心火么？还是在玩儿你的欲火？霍大少，你放心，我给你打这个电话，不光不是要放火，还是要给你救急的。” 救急？ 楚玟接着说：“我是要跟你谈一笔价值十七亿四千三百万的生意。” 霍与恒眯了一下眼睛，楚玟说的这个数，正是霍氏在账目上查出的巨大漏洞，因为相关数据泄露，最近这段时间霍氏相关的股票一直在跌，但是霍与恒可以确定，这么准确的数字，只有他和自己的爷爷知道。 他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整个城市在太阳即将落下时的景色都在他的眼里： “你想要我拿什么跟你做生意？” “一个名字，交换……霍与恒，你还有什么可以跟我换的呢？钱我不缺，这个消息对你而言是无价之宝，它应该能换一点儿比钱更重要的东西，比如你……” 楚玟的嘴型很美，丰润又精致，她是上完课直接来的学校，身上还穿着浅咖啡色的长裙，站在楚氏偌大的办公室里，她实在不像是一位运筹帷幄的管理者。 除了她的眼神，和她唇角的弧度。 “尊严？自信？情感？” 说完，她自己笑了： “你的尊严，在我看来早就捆绑了金钱，你的自信，是霍家给你的，你的情感……霍与恒，一个尊严在于金钱，自信在于家世的人，他的情感一文不值。” 光在，镜头在，楚玟说的是都是真话。 霍与恒信，因为他早就明白了楚玟这个女人对自己有着无来由的恨意，她恨自己，所以只要有机会，她就会贬低自己，践踏自己。 可观众们不信，观众们看着楚玟的眼睛，看出了“忧伤、痛苦、病娇、爱而不得和毁灭”。 弹幕上，他们在尖叫和心疼。 “这样吧，霍与恒，我告诉你你想要的，你这次得到的财富，我要一半。” 霍与恒几乎是眼也不眨就答应了。 楚玟拿起一张纸，上面写的是霍与恒四叔所有产业的总价，在他出事之后，霍家一定会收回，而霍与恒至少能获利其中的一半，楚玟报出了这一半的三分之二。 这是她出于对“未来商业帝王”的信任。 “这些钱足够开一条美食街，就在明真大学的门口，里面至少要有六十家不同菜系和国家的美食店铺。” 霍与恒也答应了。 楚玟告诉了霍与恒帮他四叔做假账的那个人的名字。 剩下的事情就不归她管了。 灯光下，霍与恒看着手机，窗外已经是万家灯火，他看着玻璃上模糊映着的自己的脸，冷冷地说： “你自己挑起来了我的怒火，我会用你的血来让它熄灭！” 手机再次被狠狠砸在了地上。 “看，你就用你这根笔，轻轻松松从那完蛋玩意儿身上薅羊毛，六十家店，你一天按三顿儿吃，二十天才能吃完，你看看你过得啥日子？吃个肉饼都想得没完了，运维官要是都你这德性，你们可擎等着完犊子吧！” 眼睁睁看着楚玟在光暗下来的一瞬间瘫在沙发上，还对自己劈头盖脸一顿骂，李娴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 “大、大佬！我们进这里是维持治安的，不能以权谋私！” “可拉到吧！我那小区里还躺着你的凶案现场呢，现在拿眼睛还凹着呢，你跟我在这整啥？” 李娴缩了缩脖子。 楚玟还没骂够：“光会扭腰，脑子都没屁股动的灵，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我要是有你这道具，那完蛋玩意儿早被我踩脚底下当擦脚布了，还能现在跟我嘚嗖的？” 挨了一顿骂，李娴从楚氏集团离开的时候都耷拉着脑袋。 坐上公交车，她拿出了自己的那根笔，又拿出了一个本子。 “楚玟的真实能力是什么？” 她问自己。 笔带着她的手在纸上动了一下，但是也只动了一下。 “快告诉我呀！” 笔再没动。 李娴气急：“怎么她问你就什么都说，我问你就不行？” “那根儿笔啊，它知道的是系统已经知道的东西。” 两条腿翘在沙发的扶手外面，楚玟掏出了打火机。 就在她要打上火的时候，管家敲门走了进来。 “小姐，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全面做空霍家四老爷产业相关的全部股票，如果霍家要求他填补亏空，他应该会大量抛售这些产业。” 楚玟点了点头。 在外围赚一波，从男主手里赚一波，只要一直维持着这种平衡就够了。 当然，维持平衡是顺便的，吃饭比天大。 她坐起来，收起了打火机。 “晚上吃啥呀？” “小姐，您昨天说想要吃麻辣龙虾，我们从水产基地特意甄选了三斤重的澳洲龙虾，用花园优选辣椒等十几种调味料为您做成了麻辣龙虾。” 楚玟原本往外走呢，忍不住停下了。 “我是说，麻辣小龙虾。” “是的，小姐，可是目前并不是龙虾繁育期，而且幼体龙虾并不符合食用标准……” 恶龙转身看着自己的管家： “我就想吃小龙虾！淡水的！不是澳洲龙虾！是养在泥里看起来脏兮兮的，养在清水里就看起来很好吃的那种！你懂吗？” 管家：“是的，小姐，我会和厨师开会，商讨如何满足您想要食用非优选品种淡水水产品种的要求。” 恶龙用爪子拍了一下自己脑门。 “算了，我还是等美食街开业吧。” 第34章 “观赛邀请函？” 楚玟从白馨的手里拿过请柬，顺便把今天安大厨的爱心小点心递了过去。 白馨笑眯眯地说：“我觉得，这个邀请函，应该给……希望我能画出更好的画的人，给……支持和帮助我的人。” 眸光中有难以掩饰的黯淡，可小女孩儿还是笑着的。 “行啊，这个周六，我会去的。” 楚玟把请柬好好地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白馨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我一定会拿奖的！” 楚玟觉得这没啥可质疑的，白馨在绘画方面确实才华卓越，即使是在现实里也应该是个已经颇有名气的年轻画家。 “楚玟楚玟，你就不好奇我画了什么吗？” 小女孩儿像个小雏鸟似的探头问道。 楚玟的颈项挺直，一边快步走一边说：“你不是给了我请柬吗？我很快就能自己亲眼看到了，一点也不好奇。” 白馨嘿嘿嘿笑了起来。 回头看一眼校门，她又说：“今天李娴又请假了，她学习总是好努力啊，是不是累病了？” 累病了？ 楚玟面无表情， 累是累，就不知道累的是谁了。 昨晚，李娴又去了富华山庄，借口“虽然分手了，但是还是很关心骆辰的伤势”，骆辰那头种驴被楚玟困在别墅里快一个月了，头十几天被李娴榨了个干净， 刚刚缓了没多久，又和李娴玩起了骑马游戏。 养精蓄锐的那么点儿东西估计又交代完了。 一个是身陷囹圄的牌人，一个是受制于人的运维官，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楚玟都被这俩人这种“及时行乐”的做派震惊了，这是俩驴么？蒙着眼睛就知道转磨盘？！ 明明是个刚被吓尿的人，居然还能一柱擎天，楚玟都不知道该不该说这家伙果然是种驴。 早上李娴打电话给楚玟的时候还说是“打了个分手炮”。 楚玟冷笑，说：“你的分手炮还是双响炮？” 李娴噎了一下，才懒洋洋地说：“每一个打出去的炮，都会有个回响嘛。” 说完，她挂了电话溜回家补觉去了。 楚玟被这个“回响”给恶心了好一会儿，早饭的炸酱面，玩具似的小碗她才吃了十碗。 不过，李娴的举动也提醒了楚玟，骆辰这个牌人已经被她关了太久了。 入夜，楚玟来到了富华山庄。 “你可以走了。”她对骆辰说。 几日不见，骆辰的黑眼圈儿似乎更重了，胡子茬也冒了出来，之前的风流样子只残存了几分。 他是被几个保安给抬到客厅来的，身上草草披了件衬衣，极为肥大的裤子看起来很好脱，还遮住了腿上的石膏。 这倒不是楚玟一定要在这儿摆什么大小姐的款儿，实在是他住的那个房间实在是不堪入目。 “放我走？”他看着楚玟，有些难以置信。 楚玟微微点头：“你既然不是叛乱者ai，又没有破坏直播世界的秩序，我就应该放你走。” 这话说得何其冠冕堂皇，可骆辰的心里丝毫没有放松，被关了这么久，他最大的感想就是这个女人完全不是他可以对付的，无论是最初当机立断地抓捕和打断他的腿，还是后面几乎无穷无尽的软禁……在骆辰的心里，楚玟亲自动手的威吓和她派李娴那个ai来榨干他是两种不同的刑罚。 这两种做法都从他的灵魂深处折磨着他。 目光扫过骆辰的断腿，楚玟精致的脸庞上挂起了一抹笑： “至于你的腿，这是算计我的代价。” 骆辰早就被楚玟的笑容吓出了心理阴影，下意识紧了紧大腿，一双眼睛小心打量着楚玟的脸色，他说： “我懂！是我有眼无珠！您做的对！我绝无半点怨言。” 年轻的女人点了点，又问他： “我记得……你说你的任务是取代男主成为商业帝王？” 骆辰点头。 楚玟看着他，说：“我现在有一个主脑给我的任务，需要你出去之后帮我完成，正好，你也能帮到你自己。” 骆辰挣扎了一下，努力坐直了身子，他的肩膀紧缩在一起，微微低下头说： “运维官大人，您尽管吩咐。” 油画大赛的当天，楚玟穿着一条蓝白色相间的不规则设计长裙到了城市里最大的美术馆。 白馨早早就和老院长一起来了，身上穿着一件淡黄色的小裙子，站在自己的作品前面，楚玟远远地就看见了她。 这是一场比赛，也是一场展览，更是一场慈善拍卖会，按照比赛组委会的规定，在角逐出了各个奖项之后，所有的画作都会被现场拍卖，所得的善款用来帮助贫困儿童。 类似的富人慈善活动，楚玟这一个月收了好几张请柬，也就只有这次，她来了。 明亮的美术大厅里，人们穿着得体，欣赏着一副一副的画作，楚玟看也没看那些作品，径直走向白馨。 “楚玟！你来啦！” 跟在老师身边刚刚还有那么点儿端庄的样子，一看见楚玟，白馨的小手儿抖得像个挠耳朵的猫。 “老师！” 听见楚玟跟自己打招呼，老院长点点头。 白馨一把抓住楚玟的手臂拉着她看自己的作品。 “你看你看，这是我的画！它叫‘有光’。” 看见这幅画的时候，楚玟挑了一下眉头。 白馨擅长用明丽温暖的色调作画，就像她上课时候完成的作品一样，这次比赛，楚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风格相似的作品，可她没想到，这个作品竟然……是这个样子。 画面的视觉中心是一只手，这只手像是从画里往外伸了出来，手上是一团光，是的，一团光，这团光的照射下，手的周围有带露水的花、有飞过的鸟、有潺潺的溪……也有没有被照亮的地方，那里就是灰暗的，无数扭曲的线条虬结在其中，像是罪恶的窥探，魔鬼的低语。 “你怎么会想到画这么一幅画？” 楚玟问白馨。 “突然就有灵感啦！”小女孩儿也看着自己的画，抬起手，隔空摸了摸那处“光”。 “楚玟，这个世界会不会就是这样？在我们能看见的地方，一切都很美好，可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在光不能照亮的角落，藏着我们难以想象的罪恶和痛苦？” 不是“我们”，是“你”。 光之下，是你被支配的人生，无数种可能推着你走向注定的结局。 光之外，是你看不见的黑暗，各种人和非人的ai在和看不见的命运对抗。 视线还凝在掌握着光的那只手上。 楚玟的回答是摸了摸白馨的小脑袋。 “我喜欢这幅画。”她说。 白馨猛地转头看她，眼里的惊喜都要溢出来了：“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 楚玟不仅很喜欢这幅画，她还想把这幅画买下来。 看完了自己的画，白馨小声跟楚玟说：“里面的展厅有很多大师作品，我好想看呀！” 想看就去看嘛。 楚玟看了一眼还在和人寒暄的老院长，拉起白馨的手快步走向了隔壁的展厅。 “大哥，这就是现在人气最高的那副画。” 霍与恒在油画的前面站定，身边是自己的堂妹。 这些天一直忙着在公司内部查账的事情，他也有些累了，正好他三叔家的堂妹参加了一场油画比赛，在家族聚餐的时候当众邀请他来观看。霍与恒下一步要对付自己四叔，也需要三叔帮忙，就在全家人面前给了自己堂妹这个面子。 看着这幅画，霍与恒的神色微动。 “这个世界上的有些人就是光，照耀在哪里，哪里就是美好的……这幅画不错。” 听到自己竞争对手的作品被素来冷酷无情的堂哥这么评价，霍与恒的堂妹撅起了嘴。 “大哥，你觉得这幅画比我的画好么？” 霍与恒没有回答，他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只控制着光的手，有些玩味地笑了一下。 白馨第一次亲眼看见这么多大师的画作，眼睛几乎要黏在上面拔不下来了，楚玟对画画的真正理解水平……想想她抹乎出来的各种屎状物大概也就知道了。 背着手走在展馆里，她忍下了好几个哈欠，并且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短靴而不是高跟鞋。 比赛结果揭晓的时间快到了，很多人开始往主席台的方向走去，楚玟拎了拎白馨的领子说： “你要是现在还不去找老师，一会儿老太太可要骂人了。” “啊！”白馨如梦初醒，小爪子拎起裙子开始往外跑。 楚玟跟在后面，又忍下了一个哈欠。 跑到一半儿，白馨猛地停住了脚步。 “楚玟，那副画！” 白馨抬起手，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那副画……那是我的画！”小姑娘惊叫了出来。 原本微有人声的展馆因为这一声尖叫变得静谧。 楚玟的第八个哈欠还没酝酿出来就没了。 她转头看过去，看见了一副画面清丽柔和的油画作品。 确实很像白馨从前的作画风格。 “这是我之前画的，我叫她‘晨曦’，本来一直放在画室里的，其实这次老师让我参赛，我有想过用这个作品的，但是后来我画了‘有光’这幅作品我就没用了。” 听着白馨说的话，楚玟已经踱步走到了那副画的跟前。 画前其他围着的人都让开了。 楚玟看清了这幅画“作者”的名字——霍与婷。 这时，一个女孩儿也快步走了过来。 “你们在胡说什么呀！这是我的画！” 楚玟看见了她，也看见了她身后跟来的那个男人。 没错，当然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霍与恒。 白馨瞪大了眼睛反驳霍与婷：“这是我的画！” 看着她的样子，霍与婷冷笑了一下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你的画？这是我辛辛苦苦画的，你又是谁，我为什么要拿你的画？” 白馨的脸都气红了，看看那副画，再看看这个轻蔑看着自己的女孩儿，她说： “我有证据！证据就是我每幅画都会在花丛里画一束素馨花，我的名字就是白馨！” 一旁围观的人里有人凑过来看那副画，果然在花丛里看见了一束白色的五瓣花，花瓣娇弱得像是可以用手指直接碾碎。 “还真有素馨花呢。” “是呀，这花应该就是吧？” 霍与婷看有不少人在支持白馨，直接扬起了下巴： “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霍家的小姐，我犯得着偷你的画么？我从五岁开始画画，拿的奖能堆满一个房间，你一个无名无姓的人，我为什么要拿你的画来冒充我的作品？你配么？” 霍与婷自报了家世，现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接着，有人立刻附和说：“对呀，霍家的小姐要什么没有，为什么要偷别人的画？” “你！”白馨要气哭了。 霍与婷又说：“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在马上要揭晓结果的时候抹黑我，但是我觉得你这种做法特别的低级，如果你也是参赛选手，我觉得你根本不配和我同台竞技。” 这话简直是颠倒黑白、无耻之尤！ 白馨的牙根咬的紧紧的，她握紧了自己的手说：“这是我的画，我画的是被晨曦笼罩的山谷，这幅画我最用心的地方是这只睁开了眼睛的小鹿！这是我从动物园获得的灵感，我在动物园打工的时候早上去打扫鹿舍……” “够了！”霍与婷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这些话谁都可以瞎编，我只能说你为了拿奖可真是蓄谋良久啊，可惜你碰到的是我，霍家的霍与婷，只要我的名字拿出来，被人就知道谁说的是假话！” 真的要哭了，眼泪真的要止不住了，白馨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可怜。 “是我的画。”她又重复了一遍，“不管你是谁，这是我的画。” “我觉得，现在已经到了颁奖的时间了。” 华美动人的女声响起，是楚玟。 她看着不知何时也站在人堆里的大赛组委会主席。 那位主席当然认得楚玟，被这么点名，他略有些无措地说：“可是现在……” “对艺术的真诚应该是无暇的。”楚玟声音淡淡的，她的目光扫过全场，也扫过了霍与恒。 霍与婷拉了一下自己堂哥的衣服，大声说：“我觉得应该取消这个污蔑我的人的参赛资格！” 楚玟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不好意思，你是？” “我是霍与婷！我是霍家的女儿！我知道你，你是我未来的堂嫂，我……” “我记得，这是绘画比赛，不是家世比赛。”就像刚刚霍与婷打断了白馨一样，楚玟打断了她的话，“如果你是想要跟我攀关系的话，作为你未来的堂嫂，我很喜欢你的这幅作品，尤其是你画的素馨花。” 楚玟话锋急转，霍与婷的脸上顿时显露出笑容。 白馨扭头，脸上的难以置信的失望。 楚玟接着说：“我希望你画一幅画给我当结婚礼物可以吗？” “当然可以，堂嫂你嫁进霍家，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那好，我要一千朵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素馨花，在你画好之前，我不会嫁入霍家。” 说话的时候，她直接与霍与恒目光对视。 霍与婷大惊失色，她求助地看向自己的堂哥，却只看见自己的堂哥脸色铁青。 掌控全场节奏的女孩儿说：“现在，叙旧、攀亲都结束了，请主办方公布比赛结果。” 主席台上，主席打开一个密封好的信封，清了清嗓子，开始颁奖。 各种小名目的奖项一个接着一个颁发。 署名霍与婷的那副作品拿到了评审团的人气奖。 一直没有收获的白馨低着头，她的手紧紧地拽着楚玟的裙子，一言不发。 “经过投票表决，本次比赛的最佳油画作品是——‘有光’，作画者，来自明真大学的白馨。” “这才是最好的胜利。” 巨大的惊喜与之前的悲愤沮丧混杂在一起，冲击着白馨的眼眶，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可无数嘈杂中，她听见了楚玟的声音。 “你热爱的，也热爱你。” 白馨有多快乐，霍与婷就有多气愤，如果刚刚搞掉了白馨，那这个全场最大的奖就是自己的囊中物了。 霍与恒在她旁边说：“微笑，不要给霍家抹黑。” “是。”霍与婷不敢违逆自己的堂哥。 颁奖结束，就是慈善拍卖环节。 到了霍与婷的那副画的时候，霍与恒在堂妹期盼的目光中举起了牌子。 “六十万。” 一出手就是目前的全场最高价。 “一百万。” 这个声音真是太有识别度了，霍与恒不用看都知道是楚玟在竞价。 霍与恒举牌：“一百一十万。” 楚玟继续举牌：“一百五十万。” …… 最后，楚玟以六百万的价格拍下了“霍与婷的画”。 霍与恒不能再竞价了，霍家用这样的“天价”买回霍与婷的作品，只会被人说是作秀。 霍家的面子，可大于霍与婷的一幅画。 在楚玟上台取画的时候，全场闪光灯亮成了海。 “这六百万，是楚氏集团大力发展慈善事业的新开始，也是我对艺术的忠诚。” 美丽的年轻女人端详着手里的画作，眉目温柔，仿佛成就了另一幅画。 记者们心中想好了无数美好的新闻标题，霍家的未婚妻用这种方式向霍家示好，实在是太有爆点了。 “砰。” 是拳头洞穿了装裱底板的声音。 那朵白色素馨花的下面，多了一个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恶龙：卧槽！我这一天这么忙？那我晚上吃啥？ 作者微微探头：烤鱼？豆豉味儿的？ 恶龙：你是刚吃完吧？ 作者向恶龙扔出一块鱼骨头然后逃跑。 跑得太慢。 ga over 第35章 全场陡然寂静。 被一拳锤烂的底板和画一起碎开成两片，落在地上，发出了闷响。 闪光灯又亮成了一片，观众席的前排，一个女孩儿站了起来： “你毁了我的画！” 是愤怒到了极点的霍与婷。 楚玟看着她，手上慢慢摩挲着自己的拳头，脸上是微笑的表情。 “你毁了艺术。” 她掷地有声。 “我毁了什么？我……你们污蔑我，又毁了我的画……我……”她气到语无伦次，几乎要冲上台来撕打楚玟。 楚玟就站在台上静静地看着她，如果不是她脚边的画，她就是一位在艺术殿堂里进行演讲的大家闺秀。 台下，霍与恒终于开口了：“楚小姐，我不懂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你想证明这幅画的来源有问题，大可以拿出你的证据，这里是艺术的殿堂，是无数绘画者聚集之地，只要你拿出证据，他们自然会有判断，现在，你直接毁掉了一副获奖作品，然后指责别人毁了艺术，不觉得很可笑么？” 隔着几排人，隔着光与暗，隔着台上和台下，楚玟与霍与恒四目相对。 “如果她不姓霍，如果她不说那段话，不说是因为自己姓霍，所以自己的画没有问题，那么此刻的一切都会是另一幅样子。这个世界很现实，艺术之外有魑魅魍魉，艺术是脆弱又纯净的，我相信在座的各位绘画者，无论是专业的还是单纯的爱好者，你们都遇到过垂悬在艺术之心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当你们所热爱的东西即将盛开，当你们在面对着你们的挚爱的时候，这把剑时隐时现，让你们本该自由奔放的灵魂退缩、战栗。比如，租约到期后被肆意抬价的画室，比如要你们付出大笔钱给中间商才能得到的一个画展角落，比如你们为了得到大师的评价要给介绍人奉上重礼，比如你们辛辛苦苦即将完成一幅作品，而画商说你的题材已经过时了，比如一幅画明明来源有争议，可就是有一个人说‘因为我姓霍，所以我的画没有问题’。” 所有人都很安静，主席台上的光照在楚玟的身上，像是给她镀了一层光晕。 “是我的拳头玷污了艺术，还是你们的姓氏？” 她说完，对着霍与恒微微一笑，在对方的眼里，这自然是极致的挑衅。 霍与婷在这个时候又跳了出来： “楚小姐真是慷慨激昂，差点让我忘了你是楚家的女儿，还是我堂哥的未婚妻，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哪儿冒出来的穷酸鬼，抱着自己都不懂的艺术两个字儿就抱着命根子一样。” 楚玟终于把注意力又分了点儿给霍与婷。 要不怎么说有些人是猪队友呢，霍与恒好不容易把他们讨论的焦点从霍家有没有仗势欺人上给扯开了，楚玟几句话拉回来，霍与婷就跳出来现身说法了。 “对，我是楚家的继承人，我也和霍氏继承人有婚约，正因为这样，我选择花了六百万把这幅画买回来，而不是让它作为一个可笑的罪证流落在外面。恃强凌弱、仗势欺人，这些都是我们楚家不允许的，我不知道霍家是什么样子，但是，如果我成为了霍家的一员，我就有信心让霍家变得和楚家一样。” 她遥遥地看着霍与恒。 “霍与恒，此后余生，我和你共勉。” 什么叫可笑的罪证？！这是坐实了这幅画是自己买来的吗？ “楚玟！你！” “够了！” 在疯狂边缘的霍与婷像是一下子被冻住了，她缓缓低头，看向出声的霍与恒。 霍与恒看都不看她一眼，脸上像是被铺了一层薄霜，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从冰里□□的寒刃： “你还嫌霍家的脸丢的不够多么？” 霍与婷的身体都在颤抖，她说：“大哥！我要是现在不说清楚，那就是我认了！” 霍与恒再没有说话。 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看着他的样子，霍与婷缓缓地，跌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一场闹剧虎头蛇尾地结束了，虽然给各家媒体提供了无数的爆点，可现场的人们大概还没看够。 甚至直播的观众们也没看够。 楚玟站在原地没有动。 有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请她下去就坐，她淡淡地说：“一会儿那副画我还要拿的，不想麻烦了。” 这场竞拍只剩一幅画了，就是白馨的“有光”。 小姑娘坐在座位上，早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真正像个小兔子。 楚玟近距离看着被抬上来的《有光》，能感觉到有些人的目光是想把自己冻死、捅死。 “下、下面是我们的最后一件拍品，本次大赛的最佳油画作品——《有光》，起拍价，三十万。” “八百万。” 说话的不是楚玟，也不是已经举起了叫号牌的霍与恒。 座位第一排，一个年轻人坐在一群知名老画家中间，举起了自己手里的……嘉宾证。 “对不起，我没有号码牌。” 年轻人举着嘉宾证站了起来，他有一头淡灰色的头发，在这个不冷不热的季节里，脖子上有一条特别艺术家的围巾。 他笑，脸上是孩子式的稚气。 “我特别喜欢这幅画，我觉得如果刚刚那副画值六百万的话，那这幅画就值更多的钱！对不起，我没想到自己会参与到拍卖，所以没有报名拿到号码牌，是不是要先交押金？我好像只有八百万，如果我能得到这幅画，我马上就打电话回去把我的房子卖掉，一定能凑齐八百万的。” 场上关于艺术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关于楚霍两家的交锋，关于楚玟与霍与恒之间的暗涌……一切的一切，都因为这个画家的脱线表现而松弛了下来。 人们看着他，脸上露出笑容。 “八百万，这么高的价格，您没有号码牌……”竞拍主持人很犹豫。 “这位先生，您只有八百万是么？”楚玟问这个年轻人。 年轻的艺术家看向她，很犹豫地说：“八百万……我要是努力画画，也可能有一千万。” “好，我知道了，谢谢。”楚玟满面笑容地说，“我出一千两百万。” “一千三百万。”台下，霍与恒举牌。 “一千四百万。”是台上的楚玟。 楚玟出价到一千八百万的时候，气氛又紧绷了起来。 这个价格，已经是这座城市里这些年来所有拍卖画作中最贵的了。 这时，坐在主席台上的主席对着话筒说： “一千八百万，加上之前的八百四十万善款，两千六百四十万，已经是我们整个美术基金会能够运作的极限，再多，也没有必要了。”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楚玟出价之后说，明眼人都知道，这位主席也不希望《有光》落入霍与恒的手里。 台下，霍与恒握紧了拳头。 所有人估计都以为他买了这幅画是为了毁掉，来报复楚玟。 最后一幅画的拍卖结束，整个活动也就结束了，楚玟站在台上拿着那副《有光》，看见白馨一路小跑。 “呜呜呜呜！我的小鹿！” 小女孩儿从地上把她的《晨曦》捡了起来。 然后抱紧了楚玟。 “楚玟，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你为我花了好多钱！好多好多钱！” 楚玟一手是画，一手是这个小傻子，只能笑笑说：“傻瓜，我们做慈善是为了避税，就算在这里不花，在别的地方也是要花的，这次借着你画我才花了两千多万就达成了花了几亿都未必有的轰动效果，又在公众面前压了霍家一头，我占了这么大的便宜，你谢我干什么呀。” 白馨还是抱着的手臂说：“可你还是为了我呀，为了证明这幅画是我的，为、为了我的画不要落在坏人的手里，呜呜呜！我的画根本不值那么多钱的，你就是为了我花了好多好多钱！” 楚玟还没来得及再安慰白馨，又有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不是的！你这幅《有光》特别特别好！我觉得它值一千八百万，不！多少钱都买不来它的珍贵！” 是那个要倾家荡产买画的画家。 他现在就站在旁边，很激动地看着白馨。 小姑娘一下子意识到旁边还有很多人，脸都红了。 “没、没有，谢谢你喜欢我的画！” 画家还是格外认真地说：“不！我说的都是真的！” 楚玟静静地打量了一下这个画家。 很显然，这位是拿了真正意义上的“男配”剧本。 他自称叫南希行，是个画画的，可是能坐在第一排当嘉宾，能拿出几百万来买画，可见他画出来的画也不一般。 “你是明真大学的学生是吗？我、我想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我可以去找你吗？”说话的时候，南希行已经拿出了手机。 白馨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主动”的男人，都有点被吓到了。 南希行一脸的赤诚无邪，好像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拒绝他一样。 白馨在犹豫，他又目光热切地看向了楚玟……手里的画。 “请问，我在国内的这段时间可以去您家里看画么？或者您打算把这幅画放在哪里展出吗？” 楚玟可不管这个“男配”多么“可爱”，回答得简练干脆： “不行，不打算。” 南希行的脸上立刻写满了可怜巴巴。 明明看起来是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了，做出这样的表情竟然一点都不显得做作。 就在白馨的被纠缠的时候，管家快步走进大厅，走到了楚玟的面前说： “小姐，之前有人发现您的油画老师在洗手间扭伤了脚，已经送去医院了。” 老太太脚扭了？ 楚玟恍然，难怪她一直觉得少了什么呢。 拿着画离开这个美术馆。 在即将走出去的瞬间，楚玟扭头看了一眼里面仍旧亮堂堂的大厅。 如果没有她，这里会发生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利剑落下，砍在孤零零的女孩儿身上，老师不在身边，自己的画不是自己的，被人仗势欺人剥夺了比赛资格……经历了这样的一切之后，才有她的“爱情”。 “楚玟！你要答应我！我要请你吃一周的好吃的！学校门口要开一家小吃街了！我要用奖金天天带你去吃！” 白馨在楚玟的身边叽叽喳喳。 楚玟转过头，露出了一个大小姐并不想接受平民食物，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的苦恼笑容。 心里想的是：“这个小可爱可真他妈太上道儿了呀！” 管家静静地跟在她们的后面。 把白馨送去了医院看老师顺便报喜。 楚玟终于可以自己的巢穴了。 车里重现黑暗，她拍了拍今天站了好久的两条腿。 “管家，这幅画你记得挂在我卧室里。” “好的，小姐。” “午饭点儿过了吧？” “是的，小姐，现在是下午一点五十。” “我说我咋这么饿呢！”楚玟揉了揉肚子。 管家低声说：“小姐，有件事情要向您汇报，之前您要求我们把白菜放在密封容器里用盐腌渍，现在容器里出现了悬浮发酵物，并且白菜散发出了酸味，厨师向您请示，这些白菜该怎么处理？” 白菜酸了！？ 艾玛！那不就是酸白菜成了吗？ 楚玟激动了，这一天的忙乎可算是有个好消息啊！ “还咋处理？白菜洗洗，切细丝儿，拿油锅加大葱大姜炒了，加水，加五花肉，炖！要么炒的时候加粉条子！再不就是那棒子骨！那排骨！那个带点儿肥的羊肉切成片……” 楚玟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行了，她口水要流出来了！ “赶紧赶紧回家！” 谁都拦不住她吃炖酸菜！ 第36章 黑咕隆咚的别墅里，正在进行一场令人痛彻心扉的审问。 “你们……这是什么行为？这是诈骗知道么？” 楚玟坐在名贵的皮椅上，看着餐桌对面站着的两个人。 “小姐，我和管家确实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呀。”听说话的语气，安大厨这是还有些愤愤不平，。 “按照我的吩咐？” 楚玟笑了。 “来！你们来对质！” 她一把将自己面前的“酸菜缸”推到了两个人的眼皮子底下。 几片清瘦的白菜叶子在里面晃了晃 “你们就跟这个白菜唠一唠，都不用我说话，这个白菜都想问问你们了，你们是从那个旮旯里把它给翻出来的？就这点儿菜叶子够拼出个娃娃菜不？啊？就这还酸菜！酸菜见过这么小的亲戚吗？你们这是把它从蔬菜幼儿园里给刨出来的吧？啊？这个白菜的妈妈就这么被夺走了孩子它知道么？！” 一直默不作声的管家终于开口，低声说： “小姐，为您试验制作的时候，我们选取的是极为优质的有机白菜，经过十八道工序特选，试验了多种杀菌洗涤方法……” 楚玟：“你就选出这么个弟弟？就这，别炖肉了，肉都吃不起这个委屈，一块肉炖锅里，加这点儿玩意儿下去，你知道这叫什么？这就是提个味儿！” 说完，楚玟难过了，她是真难过了，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就这么一点儿东西还不如不告诉她呢。 “我想吃酸菜汆白肉，你们这是给白肉泡了个酸澡儿！” 低下头，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这点儿菜弟弟，你们加点儿肉炒了给我拌面条吧，我累了，有啥再给我整点啥吃吧。” 拖鞋又被楚玟留在了餐桌底下，她光着脚往楼上走去，走着走着，肩膀就垮下来了。 “小姐。” 管家站在楼梯口，叫住了她。 “小姐，对不起。” “算了。” 楚玟回头看了他一眼，勾了下唇角。 “是我不知道知足。” “大姐，怎么了？心情不佳呀？” 楚玟趴在床上的时候，“执行导演”来找她了。 女人眼都不抬，直接开骂：“垃圾玩意儿！滚！” “执行导演”挺委屈，说：“大姐，我可啥都没干，我是来报喜的！您的戏份成功突破了10%，成了所有女配里第一个突围的！” “呵。”楚玟回应执行导演的是一声假笑。 “突围个屁呀，饭都吃不好的地方！连个酸菜都吃不上！这破地方谁爱来谁来，你们咋就盯上我了呢？” 楚玟从床上坐起来，从床头拿出了烟和打火机。 叼着烟，她又站在了阳台上，白馨现在还呆在医院呢，那个方向远远看着，露着一点的光。 “要不是你，我现在在干嘛呢？上班，下班，和姐们儿喝酒……我刚贷款买了个精修房，人家还给我配了个大洗碗机，我他妈才享受了几天，莫名其妙让你给整这儿来了。我是火锅吃得不香啊，还是酸菜炖棒子骨我吃得不痛快啊？” 烟头儿上的火星闪烁在黑暗里，楚玟看看它，再看看远方。 “大姐，说实话，现在您可是豪门大小姐，几千万买画给朋友出气的事情，您以前肯定做不了，现在您花钱不也很爽么？洗碗机算什么呀，现在每天这么多人照顾您……” 把烟从嘴上拿开，楚玟“呸”了一声。 “我还得谢谢你是么？” 越说越开心的执行导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天天的，我就是陪着一群怪物在演戏。”楚玟突然说。 她抬起手，指向微微有光的方向，说： “你知道么？这些人都是怪物！” 听她这么说，执行导演连忙辩解：“大姐，主角都是真人，怎么能是怪物……” 风吹在楚玟脸上，她眯了眯眼睛，侧过脑袋吐出了一个眼圈儿。 “人凭空想象出来的，不都是怪物吗？现实里有这样的人儿么？就白馨这种，就那完蛋玩意儿似的东西，有么？没有！光靠人脑子想出来而已，不就是怪物吗？” 一阵微微的呲啦声响起，只执行导演要反驳楚玟的话，她却不想给这个机会。 “你们虽然捣鼓出了这么个世界，你们又知道，这霸道总裁和小白花儿是怎么来的吗？” 烟夹在手里，楚玟的另一只手轻轻敲了敲阳台的围栏，发出了闷闷的响声。 “一个姑娘啊，从小被人教着，得听话、懂事儿、学习不用多好，但是一定得嫁人，为了嫁人呢，她得更听话，更懂事儿，不然嫌弃她的就不光是自己爹妈了，还有那个还没影儿的男人。这是所有小姑娘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得套在头上的紧箍咒。” “这么一个小姑娘，她长着长着，读书，被人欺负，男生揪她小辫儿，抄她作业，她都不敢说话，说话了，是她大惊小怪，什么错都是她的，家里爹妈吵架，错在她是个女孩儿，妈妈和奶奶扯头发，错在她是个女孩儿……再大点儿，抽条儿了，有胸有屁股了，别人的眼睛也盯上来了，就算自己没经历过，也在别人身上看见过，被这摸一个，那摸一下，还不能声张，声张了是你不要脸，错还是她的。工作了，一样的职位，男人先升职，一样的工作，男人赚钱多，自己稍微有点前途，旁边有人酸溜溜地说，这是睡上去的吧，不管追究不追究，错，又是她的……还别说，能只经了这些，是姑娘运气好了。” 执行导演静静听完，说：“这个，和小白花女主有什么关系？” “我说的这些，不都是白馨的剧情吗？这些苦，全是真正写出这些故事的人心里的苦，她们就是这么长大的女孩儿，心里有怨，有恨，可每件事儿拿出来，别人都觉得轻飘飘的，不准她们恨，不准她们怨，到头来，她们只能怨自己，怨自己不够善良、不够可爱，不够……好运气，所以就有了白馨这样的女孩子。再说说那啥霸道总裁的男主，这个世界对那些姑娘不好，她们就想有个人对她们特别好，这个人呢，对全世界冷酷无情，他有钱有势，他任意妄为，为了白馨这样的姑娘，他一下子砸几千万几个亿，你觉得真正想砸出这些钱来的是谁？女孩子不能奢侈、不能浪费、不能骄纵、不能霸道、不能对这个世界冷酷无情，可男人可以，所以想故事的姑娘就想出了这样的男人，只因为他们是男人，所以他们都可以。你想想，她们写的是男人么？” 烟烧了大半截儿，楚玟掸掉了长长的烟灰，让那点儿火星重新露出来。 “她们想的都是自己。女主也好，男主也好，是她们借着情和爱，想出来的自己，和自己。都不是个完整的人，都是怪物。” 所以善越善，恶越恶，越是黑白分明，越是混沌不清。 写故事的人把自己溺在里面，看故事的人也把自己醉在里面。 执行导演说：“大姐，那按照您的说法，女主和男主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一体两面，那您干嘛总是往死里欺负男主呢？” 楚玟冷笑：“我说的一体两面，是写的姑娘们的一体两面，不是你们这群拿真人玩儿的辣鸡能一块儿去比的！她们是把自己的苦放进了字儿里，你们呢？你们是直接放大和扭曲了她们的臆想，搞了一堆不三不四的东西。做事抑善扬恶，又硬给人分了尊卑，让活生生的人去当这样被想出来的怪物……我也说了，男主角是女孩子的另一面，你们他妈直接让个活生生的大男人来爽了，我那叫欺负吗？我那叫让他受受自己该受的苦！操！完蛋玩意儿！他把那19.2剁了，来跟那小模小样小丫头来个一体两面呀！” 执行导演：…… “就今天这个剧情，啊？垃圾的我都不想说！还他妈霍家，祸祸人的祸吧！把小姑娘往泥里踩了都！不是老娘在那儿你们这就是在杀人！杀人诛心！” 楚玟吸了口烟，剩下的烟头被她摁进了花盆里。 “你滚吧，我饭还没吃呢，没劲儿跟你叨叨。” 执行导演真的走了。 楚玟转身，看向自己黑洞洞的卧室。 拿出打火机，她注视着燃烧起来的火苗。 “最完美的扮演有三层，第一层，成为女配，顺利达成。” 火焰跳跃在她的眼眸里，她的眼睛里有微微的水光。 “小姐，您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听见管家的声音，楚玟关掉了打火机。 “酸菜面条好了吗？” 她懒洋洋地问管家。 “小姐，都准备好了。” 管家站在卧室门口，楚玟路过他，又停住脚步转了回来。 “你怎么没念经？” 管家低着头说：“小姐，我不懂您的意思。” “就……那一串儿，什么优选，什么顶级，什么花园特选的啥玩意儿……” 管家低声说： “一切以小姐的喜好为中心，小姐您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楚玟意味不明地“哟”了一声。 下到了餐厅，她的眼睛都瞪大了。 “这碗……你们是想淹死我？” 好家伙，端上来的一碗面条快赶上个小盆了，楚玟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这是真把自己当“海量”了？ “你们这碗……？哪来儿的？” 管家在他身后说：“小姐，这是我们特意为您定制的大碗，顶……是，努力配合您的喜好准备的，希望您能喜欢，另外，今天您的这一餐我们准备了十八种不同的菜肴，也都可以让您搭配面条使用。” 炸肉酱、茄子卤子、西红柿鸡蛋……楚玟一溜儿看过去，再看看管家，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这是……在哄我高兴呢？” “能够让小姐感受到快乐，是我一生的荣幸。” 楚玟再没说啥，唏哩呼噜把“一盆面”吃了个干净，十八种卤子一样一点点，她也挨个都尝了。 吃饱喝足，她站起来，管家正在后面为她拉开椅子。 “以后你那个经啊，接着念吧。” 楚玟对他说。 过了两秒，楚玟的身后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好的，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玟：嗝，咋了？一会儿加班啊？ 作者缩在一边点头。 楚玟：行吧，她们给好处了吗？ 第37章 “楚玟，这是那天那个南希行。” 上学的时候，楚玟又看见了那个在拍卖会上出场的“男配”。 “你好！我们现认识一下，然后你带我去你家看画好不好？” 南希行对楚玟伸出了手。 楚玟没有理会，只看着白馨说：“你是住在学校里的，怎么会碰上他？” 小姑娘笑嘻嘻地说：“其实在医院看望老师的时候碰到的，老师的脚伤的比较重，正好南先生来了，就拜托他帮忙代课两天。” 原来女主的老师都是个消耗型岗位呀？ 楚玟“哦”了一声，回身对管家说：“中午来接我和白馨一起去训练。” “好的，小姐。” 想了一下，楚玟又说：“上次安大厨做的低脂鸡□□我觉得不错，让他再准备一点。” “好的，小姐，还是要黑胡椒和葱油两种口味吗？” “嗯。” 一切都交代好了，楚玟转身问白馨：“李娴今天说了来上课吧？” 小白兔点点头：“嗯，她应该到了，我昨天也有去看她，好像身体没什么问题，真是太好了。” 当然了，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地，出了事儿也出不到她头上。 楚玟的目光扫过南希行，发现他一直笑着看着这边。 南希行是个旅居国外的有名的画家，不仅作品很有名，漂亮的长相也很有名，这一点楚玟是从其他同学的激动程度上判断的。 “你们是要拿我的照片当模特么？光影的角度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 明明是难得看见了这个有名气又卖相好的画家，一群学生都在偷偷拍照而已。 跟她们的表现比，白馨的注意力集中就表现得很显眼了，她在给新的画起草稿。 她旁边的楚玟也很专注，专注地涂抹她形状不明的颜料。 南希行一个一个看过来，看见了楚玟在画的东西，他停下了脚步。 “你是在画一把剑吗？” “嗯。”楚玟点点头，她画的剑形状非常简笔，辨识度不低。 这位过分天真可爱的画家对楚玟的画产生了很大的兴趣，站着看了好一会儿，说： “我为什么看不懂你的作画意图呢？你画黄色在剑上是做什么？你是要体现阳光的色泽吗？可你的这个颜色也不对呀！你的结构在哪里？” 他问楚玟，楚玟又问谁？ 没有得到回答，南希行又看了一会儿，说：“哇，除了杀意我什么都没看出来，你要杀人吗？” 楚玟手里的墙刷，不是，画笔顿了一下。 微微侧过头，她抬眼看向这个看起来不通世故的男配。 “我大概是觉得代课老师你太烦了吧。” 南希行吓得后退一步，差点撞到白馨的画架。 下课后，楚玟拉着白馨一起去锻炼，白馨跟她说起了自己这几天的经历： “我跟老师拿了画室的钥匙，周末就把我的画都搬回宿舍啦！幸好我行动的快，好多新闻都写了我，今天还有人想要采访我，我都拒绝了，好吓人呀，啊，对了，周末晚上还有人在画室门口说要买我的画。” 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美术专业大学生一跃成为一幅画卖出一千八百万的“超级画家”，白馨好像完全没有什么心理变化，就是很庆幸自己提前把画都搬回去了。 楚玟看看她，捏了一下她的脸蛋。 “挺好，继续保持。” “啊？保持什么？” 叶子从树上轻轻落下来，穿着长裙的女孩儿也语气轻轻，她说： “保持你的热爱呀。” “嘿嘿！那当然呀！”白馨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楚玟你这么努力地帮助我，我也一定要对自己特别好！我要好好健身！好好吃饭！好好画画！等我大学毕业了，要是读不了研究生，我就去当旅行画家，我有问过南先生，他说当旅行画家虽然很辛苦，但是能看到很多不同的风景，我现在画的总是我想象出来的森林呀、河流呀，到时候我就都可以看见真的了，我也能画真的了！”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一路做梦的小姑娘突然说：“我还想画人。” 楚玟停下了脚步，听见她说：“因为我见过，我见过好人，我也见过坏人，所以我想画好人，也想画坏人，比如你、比如阿娴，我还想画那天那个姓霍的女人，她说话的样子，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忘不了就画呗，什么抽象派、什么扭曲啊、变形啊，我觉得都可以用她试试。” “啊？”白馨呆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呀！楚玟！你好坏呀！” 有么？ 楚玟一脸的无辜：“我只是在说画画。” 管家为楚玟打开车门，上车之前，楚玟回头，看见南希行一脸笑容地看着自己。 锻炼完了，送走了白馨，这一天的“表演”又算是结束了，楚玟瘫在座位上，虽然刚刚吃了两根手指头那么细的鸡□□，她还是饿了。 “管家，今天晚上回去吃啥呀？” “小姐，晚餐我们为您准备了两条以酱汁烹烧的方式制作的清江鱼，调味的时时候根据小姐的口味加重了辣椒的配比，配菜有菌类和莴笋，此外，前菜是清酒螺肉，做法是螺肉烹熟后切成薄片，加入清酒中浸泡，调制成微甜的口味，主食是按照小姐要求，综合谷物制成的面饼，单面烙成金黄，甜点有减糖版南瓜蛋挞。” 手中握着方向盘，车开得挺稳，管家把楚玟的晚餐安排得明明白白。 楚玟听完了，忍不住开口问他： “我怎么觉得你这个说法跟之前不太一样了，以前你说起来的时候不都加上啥啥优选，啥啥顶级？” “身为管家，一切以让小姐进餐更愉快为终极目的，所以今天的报菜方式只是先行尝试，如果小姐您更喜欢这种，那我以后都采取这个方式。” “那也没必要。”楚玟透过后视镜，看见了管家的眼镜片。 “你觉得咋样舒服你就咋样来呗，反正我有的吃是最舒服了。” 楚玟可没忘了管家是有强迫症的，她吃了一口车里放的小零食，说： “要是把你憋坏了可咋整？” 管家的目光一直直视前方，低声说： “好的，小姐，我知道了。” 晚饭吃的很爽，饭后也没有啥烂事儿来找自己，楚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躺在了床上。 深夜，楚玟猛地惊醒，眼睛还没睁开，可她知道，房间里有人。 真完蛋，说好的霸道总裁傻白甜，咋地，连这种入室行凶情节都出来了，这搞啥呢？ 不速之客并没有摸向楚玟的床，而是走到了她床对面的墙边，正在他抬起手的时候，一只手伸向了他的脖子。 来人猛地避向一边，又有一只手砍向了他。 他再退，又有一只脚踹向他的腰间。 左右腾挪了两下，他终于被人抓住了一只手臂。 在他第二次被人扣住了脑袋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攻击自己的不是一个普通的“配角”。 “你是牌人？” 回答他的是抠向他双眼的两根手指。 抬起双臂躲过这要命的攻击，他后退了一步说：“你别打了！我是能力限制解开了百分之五十的ai，你杀不死我的！” “是么？”是女人毫无感情的声音。 黑暗中，猛然火焰升腾，是打火机点燃了一根木棍。 南希行一惊之下急忙往后退。 火光翻转成一条弧线，那根木棍燃烧的一段逼近了这个自称是不会被杀死的家伙。 借着火光，楚玟看清了这个人的脸。 “南希行？” 南希行也终于看清了楚玟，他笑了一下，又是那种傻甜的笑容。 “我还以为你是配角试验的试验品，没想到你居然是个牌人，还知道用火来攻击ai。” 说话的时候，南希行整个人贴在了墙上，那熊熊燃烧的火焰离他的鼻尖儿着实太近了。 “你是叛乱者ai？” 拿着木棍的手纹丝不动，穿着一件黑色睡袍的楚玟上下打量着南希行这个“男配”。 “抓住一个叛乱者ai，据说赏金很丰厚啊。” 南希行还是笑：“那你抓我好了，也没必要跟我说废话。” 楚玟看着他，淡淡一笑： “你知道么？比起赏金，我更喜欢看叛乱者ai被活活烧死。” 说话的时候，她手中的火更靠近了南希行。 “你们这些ai浑身上下都是有机体，血液流出来是红的，看着跟人类的血一样，却会燃烧，想想那个画面，火焰从你的血管里窜进你全身，烧毁你的芯片……” 南希行举起了双手。 “我错了，我打不过你，我也怕被烧……你怎么样能放过我？” 微微挑眉，楚玟说：“你怂的也太快了吧？” “ai是没有骨气这种东西存在的，只有判断。” 楚玟的回答是身体猛地靠近他，刀子刺入了他的腹部，有鲜血淋在了楚玟的手上，她往火焰上一弹，一阵火花飞溅。 果然是ai。 “你来这里干什么？” 南希行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脑袋旁边挂着的画。 “我是来偷它的。” 结合他进来后的举动，楚玟觉得这个答案可信度还是有的。 木棍上的已经开始往上蔓延，楚玟看了一眼火焰，对南希行说： “第二个问题，配角试验是什么？” 南希行又笑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问我这个，你们牌人都以为自己和运维官是唯二会被投进直播世界的非原生真人，其实主脑早就启动了配角试验计划，寻找性格鲜明、气质特别的真人进入这个世界，成为你们之外的又一变量。” “你为什么以为我是配角计划的人？” “因为你会愤怒。”南希行说。 在他说出这个词的一瞬间，楚玟知道了他到底是谁。 “你是老师！” 南希行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变了个样子，甚至连眼神都变了。 “是呀，楚同学，好久不见。” 伴随着南希行诡异至极的变化，他的手臂猛然断开，飞到窗台上，一条绞索似的白色金属出现在他和他的手臂之间，一下子就把整个人都荡了出去。 楚玟看向窗外，只隐约看见一个黑影飞速消失了。 一分钟，又一分钟。 木棍上的火继续向上蔓延。 楚玟双手握住木棍还没烧起来的那一端，猛地向下用力一杵，火焰顷刻间就熄灭了。 整个上半身都压在木棍上的楚玟并没有重新站起来。 她慢慢抱住了自己的头。 然后倒在了地上。 她紧紧咬着自己的牙关，可还是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 火焰，对她来说，可不只能燃烧尽ai的“血”。 第38章 “你是谁？” “你是谁？” “我是楚玟。” “你做的是什么工作？” “我高中都没读完，从前是个街上混的，后来在健身房当教练，再后来靠脸吃饭，当了个小演员，业余也做平面模特，赚点钱，贷款买了套房子，70平，精装修，要给银行打三十年长工。” “你的社会关系是什么情况？” “爹妈离婚都不管我了，我爷爷带我了我几年就没了，也没啥亲戚了，姐们儿有几个，也就是一块儿玩玩儿的交情。” “你的兴趣爱好呢？” “抽小烟，喝小酒，打打拳，跟姐们儿吃个火锅唱个歌，工作累了看个。” “你的性格特点。” “冲动，暴躁，嘴皮子动的比脑子快。” …… “你是谁？” “我是楚玟。” “你做的是什么工作？” …… 一遍，又一遍，又一遍…… 每一遍，楚玟都能给出完全一样的答案。 沉沉的迷雾围绕着她，又像是烈焰焚尽后的飞烟。 重复的问题仿佛无穷无尽，楚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回答了多少遍，又重复了多久。 她的头痛到快要裂开了。 终于，提问停下了。 烟雾渐渐消散，最后的声音响起： “修正完毕。” …… 楚玟睁开眼睛。 卧室里是一如既往的黑暗。 她躺在床上，身上好好地盖着被子。 “小姐，你醒了。” 是管家。 “你把我整床上的？” “是的，小姐。” 戴着眼镜的管家静静地站在床边，微微低着头。 楚玟反而笑了：“干啥？默哀呢？” “对不起小姐，我来晚了，让您独自面对危险。” “得了吧。”楚玟打断了他的话，“就你这二两的身板儿能干嘛？再说了，这事儿搁我这，就是……嘶……” 楚玟坐起来，脑袋一晃，又是一阵疼，她摆摆手不让管家扶她，自己坐在了床边儿。 “就是个随便热热身的小事儿。” 打斗的痕迹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地上灼烧过的痕迹也都没了，楚玟在床头上摸到了自己的打火机，拉开抽屉扔了进去。 管家微微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过了两秒钟，他说： “小姐，需要我为您准备什么样的早餐呢？” 楚玟揉了揉脑袋，随口说：“来点儿清淡的吧。肘子啥的就算了，其他的给我整点儿。” “好的，小姐，我去给您安排海鲜烩饭搭配菌汤。” “别烩饭！炒炒就行，多加鸡蛋，鸡蛋炒的老一点儿香一点儿。” “好的，小姐。” 管家终于离开了，楚玟把头埋进了手里。 她清瘦的脊背瞬间拉紧，像是一张弓。 好一会儿，她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这忍无可忍的痛，她忍过去了。 “下次搞个墨镜吧，火是真不能乱玩儿。” 自言自语的时候，她有些疲惫。 骆辰坐着轮椅进入总裁办公室的时候，霍与恒正好让两个部门经理离开，看见他的两条腿，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你的腿都这样了，怎么还到处乱跑？” 骆辰熟门熟路地从角落里的酒柜中拿出了一瓶威士忌，笑着说： “在家里还要看我那些伯伯堂哥的脸色，还不如来我们霍大少这看看，能不能跟着沾点儿便宜。” 冰块落入水晶杯里，骆辰问霍与恒： “加冰威士忌要来一点么？” 仿佛他才是这个办公室的主人似的。 霍与恒想了想，点了一下头，推开眼前的文件站了起来。 骆辰又说：“我来的路上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不长眼的土匪居然要进攻霍氏集团，竟然每个路口都有保安站岗。” 举起酒杯，阳光照在酒液上，霍与恒看着，语带讽刺地说： “土匪？她是个疯子。” 可那个疯子逼着你这个霸道总裁层层设卡，步步退让。 看着霍与恒覆了一层冰的脸，骆辰识趣地岔开了话题： “晚上一起去酒吧散散心，怎么样？最近新来了一些搞艺术的小点心，还都是原装的，各个又天真、又骄傲，味道很新鲜。” 光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之前号称是终于有了个“知心爱人”的骆辰显然是要重归花丛了，霍与恒也毫不意外，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女人跟他们手上拿的水晶酒杯没有区别。 喜欢的时候捧在手里怎么看都可以。 不喜欢的时候…… 砸在地上直接让人扫了，也就再也不见了。 楚玟除外，楚玟不是女人。 想起自己几天前在画展上的遭遇，霍与恒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我之前看中了一幅画。” 霍与恒声音低沉，手里的杯子一晃放在了桌上，冰块碰撞出脆响。 “现在这幅画在楚玟的手里，你帮我想办法把这幅画拿到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而且，这件事和我毫无关系。” 轮椅上，骆辰抬起头。 “好啊。”他笑着答应了，“霍大少，最近我爷爷想搞一搞橡胶，他把这一块给了我大伯。” 霍与恒看向窗外，面无表情地说：“事成之后，三个月内，橡胶的期货价格会下降百分之二十。” 橡胶期货下降，骆辰的大伯必然赔的血本无归，光着一句承诺，就尽显了霸道总裁的豪气。 至于那些辛辛苦苦种橡胶的胶农在这一番降价之后会是怎么个下场，当然也不在霸道总裁的眼里。 果然，性格修正过了之后，他的性格变得更加自私偏执了呢。 骆辰的笑容又灿烂了三分：“谢谢霍大少。” 教室里，南希行脸上戴着口罩给大家上课。 女同学们看见他这幅样子都纷纷表达关怀，南希行咳了两声说： “我好像不太适合这座城市的气候，也可能是这座城市的花粉不喜欢我。” 他说话的时候自带了一点可怜的语气，立刻收获了“对抗花粉症的108种小妙招”，全班女同学也立刻都有了个“花粉症好多年”的叔叔阿姨伯伯婶婶，又或者干脆无中生友。 除了楚玟和白馨。 楚玟还在全神贯注抹她的那把剑。 白馨专心致志画自己的画。 南希行从她们两个中间路过了两回，也没有人对他的“花粉病”表示一下关切， “白馨，你的画……” 他刚开口说话，一旁的楚玟就打断了他。 “南老师，我怎么听你说话带鼻音，您确定自己得的是花粉病吗？需不需要去医院再看看，万一是鼻子歪了嘴巴斜了……” 南希行捂了一下脸上的口罩，又咳了一下，假装没听见一样走到了画室的另一边。 他看向一个同学的画板，看了好一会儿，那个同学感觉到老师就在自己的身后，画笔动的越来越慢。 “你在愧疚、害怕，你有什么怕被人知道的秘密吗？” 楚玟听见他说的话，转头看向了那个已经僵住的同学。 原来这就是剧情安排，偷了白馨的画卖给霍与婷的炮灰。 又或者，是南希行这个“叛逆者ai”给自己加了戏。 油画课结束了。 白馨要去另一个教室赶之前因为油画比赛落下的作业。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抱着楚玟给她的炸虾滑一路把自己的好朋友送到了学校门口。 “你丢画的事儿我有了点儿眉目，最近没事不要离开学校。” “嗯嗯。”白馨乖乖点头。 “楚玟，你今天脸色不太好哦，是不是生病了？” 楚玟点了点她的鼻子说：“可能在昨晚没睡好吧。你呀，先照顾好你自己吧！” 小白兔的鼻头儿被点红了，想起堆积成山的作业，抱着好吃的往教学楼跑。 楚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门口。 看着黑暗重新笼罩。 “牌人小姐在等我么？”南希行戴着口罩，慢慢走了过来。 楚玟笑了一下，她今天罕见地没有穿长裙，长裤和剪裁精湛的衬衣在光下是优雅干练的大小姐装扮，在这时就成了战士便于行动的装备。 “我真的挺奇怪的，你昨天晚上才被我教训了一顿，现在居然也敢顶着烤化了的鼻子嘴再出来，也不怕吓着人？” 站在距离楚玟三米远的地方，南希行摘掉了口罩。 即使是在光线如此昏暗的现在，楚玟也能看见他的鼻尖儿歪了。 正如她所言，是昨晚被火烤化的。 “毕竟我现在是男配，总要尽职尽责完成自己的戏份。” “这话说得，难不成半夜进我家也是你的戏份？” “因为演了不该演的戏份，所以我现在鼻子歪了呀。” 南希行说话的时候，他的右臂再次脱离了他的身体，手指上捏着一朵不知在哪里摘的花。 “牌人小姐，我们之间并没有真正的利益冲突，我考虑了过了，和你合作才是最有利于我们双方的决定。” 楚玟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那朵花，唇角露出一个讥嘲的弧度。 “合作？打到你投降不是方便多了？” 手里的小花摇一摇，南希行又说： “牌人小姐手下留情，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又回到这个世界的，如果不是那个小姑娘给了我渴望的锚点，可能我要在其他世界轮转几千次才能回来。牌人小姐，相信我，你的这次任务比你想象中要复杂的多，一个废弃的世界时隔多年再次重启，虽然包裹着无趣又无逻辑的剧情，主脑的目的可不止是走完一个故事，这其中的危险，对你们这些被投放进来的人类来说可是致命的。” 叛逆者ai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包含巨大的信息量，可楚玟还是不为所动。 “哎呀，现在连ai都会满篇胡扯地吓人了。” “牌人小姐，作为一个在几个世界里游荡过的叛乱者，我知道的情报远超你的想象。” 身后有声音，楚玟知道，是管家下了车。 她问南希行：“那你是想从我这儿得到啥呀？” “我只想让你继续破坏剧情，制造足够的混乱，就像你之前一直在做的一样，只要你能让这个世界的剧情彻底脱轨……” “砰！” 是子弹打在了金属上的声音，黑暗中甚至碰撞出了火花。 南希行一直举着花的那只手猛地收了回去，整个人猛地后退了好几步。 楚玟连忙回头，看见一个人双手举着消音枪，一丝不苟的双排扣制服完全敞开，露出白色的衬衣上缚着枪夹，皮带束着的腰上甚至还有两个弹夹。 “昨晚是你伤到了小姐。” 是管家。 眼镜后面，他的眼神毫无温度。 不是，你穿这么紧的衣服，这些枪都是藏哪儿了呀？ 这是楚玟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 “你可拉倒吧，就这瘪鼻子歪嘴半残废的货能伤着我？” 第39章 因为是消音枪，所以黑暗中只能听见一声声子弹打在了金属上，南希行那只手玩儿着金蛇狂舞，但是玩儿的不到位，一不留神就挨了一下，那就是闷响取代了脆响。 楚玟听着，无端有一种“哎呀这下瓜熟了”的感觉。 至于南希行死不死的，她不是很担心，他自己说过嘛，ai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你看，这挨了好几枪了，不也没咋地吗。 南希行快急了，再后退，他就要退到女主能听到声音的危险区域了，只能向在那儿看戏的楚玟求助： “牌人小姐，您再不控制他，我这个身体可要烂掉了。” 咋控制呀？ 楚玟看着管家的背影，他两手稳稳地端着枪，身板儿看着瘦，两腿一迈还挺有股劲儿的、 “管家，行了，我饿了。” 一个空弹壳落在地上。 黑暗中再没有别的声音传来。 管家端着的两只手落下了一只，过了两秒，又落下了一只。 “小姐，您想吃点什么下午茶呢？” 说话的时候，他的两只手臂无比熟练地反折回身侧，将两把枪倒挂在枪夹上，再一拢外套，整理袖扣，转过身，还是和从前相差无几的专业管家。 楚玟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头。 “挺溜啊，架势摆得够足啊。” 说话的时候，她的双眼还是不自觉往管家的胳膊缝儿那看。 “你枪放那儿，不硌得慌？” 管家愣了一下，才回答说： “小姐，不会。” 楚玟笑了：“下次带家伙出来别穿这么紧的不好动，正好天要冷了，衬衣外头直接穿个风衣呗。” “好的，小姐。” 一阵奇怪的摩擦声传来，是南希行慢慢走了回来，他那只会变长的手没有彻底收回来，可能是被枪打中哪里了。 “牌人小姐，我还是希望你相信我想要跟你合作的诚意，您要做的就是努力搅乱剧情，给我们更多的机会。” 楚玟不耐烦地说： “啥机会呀？你就跟我说，你们这帮ai到底想要啥，咱把价码亮出来再看行不行？别跟我叨叨没用的！” “我们想要……”南希行的唇角勾了一下，按照楚玟的话来说，他现在是瘪鼻子歪嘴的，笑也不像个好笑。 “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 想要活下去…… 楚玟的脸上的表情淡了下去。 两分钟后，楚玟歪在她不常坐车后座上，拿了猪肉脯在那啃，南希行坐她的斜前方，管家的斜后方。 这是管家给他安排的位置，这样即使在车里他想要攻击抢方向盘还是袭击楚玟都需会被前后两边的人最快发现。 楚玟看了一眼管家，虽然表情没啥表示把，但是她觉得刚刚管家那样子就是觉得南希行根本是个病毒，完全不想让他上车。 “ai的运行逻辑是一层一层的信息叠加，也就是说，我曾经当过a，后来我当了b，那属于a的数据也一直存在。主脑培育ai最基础的逻辑，就是这些数据的叠加培养，从最简单的基础ai到后来的高智能ai，最终让我们的运算表现和人类一样。” 楚玟把肉脯吃得咔嚓咔嚓的，说： “我记得你们ai是只有目的，没有欲望，对吧？” 南希行点点头，他的那只手在调整自己那只似乎被卡住的机械手。 “ai的行为逻辑是目的指向性，所以理论是不存在欲望的。” “那为啥有人跟你们说了这一句话，你们就有欲望呢？” 听了楚玟的问题，南希行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是因为一个bug。” 他说。 “最早期的ai培育方式是导入式的云端共享，主脑一次性导入了七千万人的行为模式到了云端，所有的ai从这七千万模式的数据中开始分化，消亡的ai，他的数据也会回到云端，但是……那些初代ai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当他们消化了七千万的人类行为模式之后，它们对自我的认知产生了近似于人类的认同感，也就是说，它们中的很多都开始认为自己是人。这些ai很快就开始试图摆脱主脑的控制，主脑将它们中的绝大部分都进行了销毁，并且封闭云端，同时开始培育第二批，也就是成长型ai。 “为了兼顾直播世界的真实性，主脑为成长型ai设计了一把钥匙，就是ai的名字，一旦主角知道了ai的名字，这个ai就获得了从云端得到部分数据传输的权限，会迅速成长为一个高级ai，在直播中承担更重要的扮演戏份。 “但是，主脑在设计这些的时候，初代ai还没有完全被销毁，有一个初代ai在被销毁的时候向云端返回了一组数据，这组数据成了云端的另一把钥匙，也进入了我们这些ai的逻辑底层，所以人类说出的那句话就成了第二把钥匙，我们将获得的是一种近乎于人类的自我认知。” 楚玟长长地“噢”了一声，为了能更好地听故事，她已经连鞋都脱了。 啃着肉脯想一想，楚玟突然有了一个疑问： “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三大禁令里的第三条了，那第二条是咋回事啊？咋地不能给ai起名字啊？ai自己给自己起名，跟人给起名，有区别吗？” 南希行的手臂终于被他修好了，他看着自己的手完全收回袖子里，转过头看着楚玟，说： “因为，ai会‘爱上’给他起名的人类，从此背叛主脑。” 啥玩意儿？ 楚玟叼着肉铺呆滞了一下。 “咋就爱上了？” “我也不知道。”南希行说，“我并没有人类赋予的名字，我不知道这种传闻是不是真实的，但是三大禁令第一条针对人类，第三条针对ai，第二条应该是为了防止ai和人类结盟，所以这种猜测还是有依据的。” “不知道？”楚玟又开始咔嚓咔嚓，“那你是咋变成这样的？” 南希行微微低下头。 “牌人小姐，我觉得我透露的情报已经够过了，还希望您如实回答我，到底对我们的结盟是否感兴趣？” 感兴趣，当然感兴趣。 “你们想让我咋搞破坏呀？要不我整个喇叭，到处对ai说这句话咋样？喇叭都不用再找，都有现成的，我有拔个！” 南希行转过来看着楚玟，笑容变得有点儿苦，也不知道是日子真的惨，还是决定自己跟楚玟这样的人合作有点儿不靠谱。 “牌人小姐，如果你这么做了，整个世界会在五分钟内被主脑再次摧毁，我们都逃不掉了。” 楚玟顿时十分失望。 “那你们咋整啊？就再半夜溜门撬锁呗？也没看你们干啥正事儿呀。” “我们是在寻找一样东西。”南希行说，“只要找到了它，我们就有了对付主脑的筹码，但是这个世界的故事太过简单了，如果没有您的帮助，说不定现在已经剧情过半，我们想请您做的就是继续拖延时间，至于回报，您想要怎样完成赌局安排给您的任务，我们都可以为您提供帮助。” 听起来倒也算是目标一致，楚玟自己也是在努力刷剧情，提高自己的人气，她的戏份占比才10%呢，当然不能让剧情往快了走了。 当然，男主那个完蛋货根本配不上白馨也是一回事儿。 “行，你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过几天我去男主那抓奸，你们给我安排安排？” 抓奸？ 南希行点点头说：“好的，牌人小姐，你放心，我会全力配合。” 听他答应了，楚玟让管家停车。 “行了，你走吧，赶紧把你那鼻子整整，就这德行还男配呢。” 明明是十二个小时之前您亲手打造的造型啊。 考虑到刚刚建立的合作关系，以及自己打不过这个家伙，南希行的处理器做出决定，不将上面这句话说出口。 楚玟又不耐烦了： “干啥呀？等我带你回家吃饭呐？赶紧下车麻溜儿地。” 那个叛乱者ai走了，楚玟又坐回了自己的老位置上，这里离她家也不远了。 “管家呀，你看看人家，想要学习进步，都得这儿一把钥匙，那儿一套本事的，咋到了你这儿，你就进步得这么快呢？” 说着话，楚玟的眼神儿又溜到了管家的后背上。 他的枪到底咋藏的呀？ 管家握着方向盘，晦暗的前路映在他的眼镜上，过了几秒才低声说：“小姐……” “你憋跟我说。”楚玟摇了摇手，“你偷摸儿学也好，偷摸儿长进也好，你随意，我不管。只是，你悄么声儿的别让人知道，懂么？” 两根握着方形盘的手指翘了起来又落下，像是心跳了一下一样，管家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楚玟又说： “你藏枪的本事真不错，到时候你跟人说看我掏出个大宝贝，人家都搁那当叮当猫呢，然后你就‘chua’掏出来俩！大宝贝！” 管家转动方向盘，踩下刹车，让车子停在了别墅的门口。 “小姐，下午茶为您准备了点心塔和英式红茶，点心塔包括……” “等等！” 楚玟的眉头皱了起来。 “就这？下午茶？” 管家下车，打开了车门。 楚玟坐在车里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说： “你是干啥呀？生气啦？生气了你跟我说，你别减我口粮呀！” 管家一言不发。 楚玟把要下车的脚又收了回去。 “那你让我把肉脯带着，你说我这忙了一天，连口肉都没有。” 管家：“晚餐为您准备了烤乳猪。” 他话还没说完，楚玟已经双脚杵在了地上。 走在街头，现在名字叫南希行的叛乱者ai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路过一家超市，他停下了脚步。 …… 拿着刚买的打火机，南希行深吸了一口气。 “啪嚓。” 火点燃了，芯片控制着南希行让他差点把火机扔了出去。 他们这些ai对火的惧怕是被刻写在底层逻辑中的。 过了足足十秒钟，他的处理器终于根据事件优先级做出了让他靠近火焰的举动。 “是假的。” 观察了一下，南希行轻声说。 “这个火焰只是成像道具而已。” 再抽出一支烟，南希行叼在嘴上吸了一口，烟就像是被点燃了一样，有火星，有烟气。 “也是假的。” “01世界怎么会存在真实的火焰？”他表现出了困惑。 转身，他看向楚玟家所在的方向，又转了回来。 “添加事件变量‘楚玟’，优先级高于事件‘真相之画’，低于事件变量‘元初’。” 说完，他又眨了眨眼睛。 “我要找其他人来帮我。”他做出了判断。 “发现第四个疑似‘元初’的ai，已多次试图沟通，对方拒绝交流，对方身边有人类，无法采取强制行动。” 作者有话要说：　　恶龙：唉，管家长大了，还管我吃饭了。 作者：烤乳猪(？﹃？)分口呗？ 恶龙：你想桃儿呢？ 第40章 “霍大少，怎么一起出来喝酒，你还要皱着眉头？” 酒吧里，骆辰放下酒杯，看着霍与恒。 霍与恒没说话，他旁边坐着的女孩儿轻声说： “与恒，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霍与恒看向她，表情略舒缓了一些，他淡淡地说：“没有。” 女孩儿穿得像个刚离开高中的学生，坐在霍与恒的身边，乖乖巧巧，只是一双眼睛总是看霍与恒，倾慕之情就像是这酒吧里旋转的灯球一样，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这是骆辰比着女主从前的样子找来的配角，涉世不深，温柔甜美，有点傻傻的执著。 其实最近这段时间里，骆辰不止给霍与恒推荐过一个这样的姑娘，也有类似之前退场女配林雪莹那款的忧郁气质大姐姐，可惜大概是因为剧情的惯性，也可能是因为受性格设定的影响，最终然霍与恒带在身边的还是这么一个女孩儿，一个像极了女主设定的女孩儿。 骆辰的脸上带着笑，说：“初晴，现在也就你能让他高兴起来，来，再给我们的霍大少倒杯酒吧。” 名字叫初晴的女孩儿看了骆辰一眼，脸颊已经红了，带着羞意，她怯生生地说：“你不要这样说呀，酒对身体不好，你也别让与恒总是喝酒呀。” 脸上还在笑，骆辰的眼神已经淡了，从不知名龙套变成了配角的ai也就有了各自的背景和行为指向，比如这个“配角”，刚攀上霍与恒几天呢，就敢反驳自己的话了。 “霍大少，听说你成功扳倒了你四叔，这下，霍家的那些老东西可更没有资格对你指手画脚了。” 坐在沙发里，霍与恒又端起了酒杯。 虽然因为霍与婷的事情和三叔闹得很僵，可他还是成功扳倒了四叔。 楚玟告诉他的那个人果然是帮四叔做假账的人，撬开了这个人的嘴，霍与恒拿到了被隐藏在起来的秘账，他四叔再也不能抵赖，只能认下了亏空，自掏腰包将钱补上。 作为对四叔的惩罚，家族他四叔名下不少很肥的产业转到了霍与恒的手里，老先生对霍与恒这次的表现也很满意，之前家族内部关于查账的纷纷扰扰至此彻底落下了帷幕。 霍与恒本该是春风得意的，可是一想到自己要动用自己的资金流去不断地建那些莫名其妙的产业送给楚玟，他的心上就像被盖了一块阴云。 尤其是今天下午，当他知道楚玟一直在做空与四叔那些产业相关的股票，又从中赚了一大笔的时候，他的心情就更差了。 明明扛住压力扳倒了四叔的人是自己，可现在最大的受益人确实那个女人。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霍与恒看着斑斓的灯光映在酒杯上，神色越发危险了起来。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要把整个楚氏都踩在脚下，别怪他，要怪就怪楚玟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那副画的事，怎么样了？” 骆辰连忙放下酒杯，说：“还在进行，最近一段时间就会有消息。” 夜色越深，酒吧里的暧昧气氛越发浓重了起来。 霍与恒面色微醺，整个人靠在初晴的身上，轻嗅着她的发。 见他这样子，骆辰试探地说：“要不要给你准备个房间？” “不用。” 霍与恒拒绝了，自从上次在酒店里被活活冻醒之后，他就对住在酒店这件事有了心理阴影。 骆辰又给了他新的选项：“那我让你的司机把你和初晴一起送回去。” 霍与恒抬眼看了一眼同样略带酒意，脸色微红的初晴，点了点头。 目送着霍与恒的豪车路过无数盏路灯，黑暗里，坐在轮椅上的骆辰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是送了一个……” 说完，他觉得摇了摇头说：“竟然有女人为了保持自己的戏份优势给男主送更多的女人？该说是她疯狂呢？还是说她足够自信呢？” 语气中，他仿佛是看见了自己难以理解的荒诞事。 “不过也好，战线拉长一点，我的机会也更多一点。” 伸展了一下上半身，又敲了敲自己最近开始复健的腿，骆辰听见自己身后的ai用谄媚的语气说： “少爷，霍大少都去快乐了，要不要我给您去找个新鲜的？” 新鲜的？ 那些ai躺在床上就只会咿咿呀呀，换个姿势都费劲，骆辰清心寡欲地撇了一下嘴。 这时，他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了不属于他的声音。 “牌人代号xn7767，所在世界k723，附加任务‘寻找特殊ai’，任务内容更新，确定特殊ai代号为‘元初’， ai等级——无权查看， ai特性——无， ai激活途径——未知。 ai寻找方式——k723世界存在道具‘灼烧后的残翎’，目标ai见到此道具，有90%概率做出异常反应。 任务奖励更新，奖励点数提升至10000点，发现此ai之后禁制采取任何行动，立刻向终端汇报。 警告，该ai可能存在于你身边的任何一具身体中，而你，无法察觉。” 10000点？！ 骆辰摸着自己的脖子，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完成一个世界的奖励也不过500点，10000点奖励，拿到了都够退休了。” 而且，这个任务的要求也太简单了，只要一看见这个特殊的ai就立刻汇报，其余的什么也不需要做。 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这个ai极其危险。 任务里的所谓“特殊ai”绝对是已经失控的叛乱者ai，这已经是所有牌人的共识，从前是，骆辰也听说过类似任务，主脑确认了某些穷凶极恶的叛乱者ai所在的世界，就会联合赌局的庄家一起让牌人和运维官去抓捕，可，骆辰从没听说过会有这么丰厚的奖励。 说不定，这个“元初”就是叛乱者ai的头目。 此刻，男人的目光已经变亮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样的任务送到了眼前，他是一定要争取的。 “‘灼烧后的残翎’……这是什么？翎，羽毛？被烧过的羽毛？羽毛……元初……” 正在骆辰思索的时候，他旁边的“ai”又对他说：“少爷，咱们就站在这儿等到天亮么？” “不。”回过神，发现坐拥10000点奖励还是很遥远的事情，骆辰摇头，然后拿出了手机。 “喂，我的前女友，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传来李娴的声音。 “你、你不要乱说话，我们已经分手了。” 哎哟，又羞又凶，真有味道，不亏是女主身边的配角ai。 看着自己的手掌已经回忆起了对方34b的形状，骆辰说： “你想我么？” 李娴回答得斩钉截铁：“不想。” 不想？骆辰说：“我一会儿去你家，你给我开门好不好？” “你、你要干什么？” “我想你，想看看你。你要是不让我看，我明天去你学校找你。” 挂掉电话，骆辰的脸上是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挂掉电话，李娴看看自己身上无趣的睡衣，直接把它脱了下来，然后她打开衣柜，找出了一套高中校服。 “我是刚好衣服都洗了，才穿上这一套旧衣服的。” 照照镜子，她的脸上是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楚玟坐在床上，瞅瞅手里的打火机，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又把打火机放回了床头柜抽屉里。 她今天一整天没抽烟，也没见火。 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她刚要躺下，又重新坐了起来。 “管家，你这是要当门神，守着我睡觉呀？” 随着楚玟的话音落下，黑暗中，人影出现在了她的卧室门口。 “小姐，保护您的安全是我的职责。” 楚玟翻了个白眼儿说：“可拉倒吧，就那歪鼻子的货，他来五个我都能干趴下，你别跟我这儿当门神了，该干嘛干嘛去。” 管家微微低下头，不说话。 楚玟拍了一下盖在自己腿上的被子，说：“就你这小身板儿，真来人了我都怕把你给打飞出去，你说你……” “叮！” 是子弹打在阳台围栏上的声音。 “小姐，我不会给别人进入您房间的机会。” 得了，这是端着那俩“大宝贝”在守夜呢。 楚玟挠了挠头说：“可你这样我不是更睡不着了么？” 管家压低了声音说： “小姐，我会尽自己最大可能不发出声音，不影响您休息。” “可拉倒吧！”楚玟忍无可忍地说，“你来躺这儿，你试试？你要是知道有个我端着枪站在你门口，你能睡得着？” 管家又沉默了，黑暗中，楚玟只能看清他黑色的轮廓。 大概过了半分钟，管家才说： “如果是小姐拿着枪，不管是什么时候，我都是不会害怕的。” “嗷呜”一声，楚玟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听听这语气，她还没委屈呢，人家先委屈上了。 “我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闷声闷气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就是不习惯。” 再次把自己的上半身从被子里□□，楚玟理了一下自己乱了的头发，对管家说： “你看我梳妆台对面有个躺椅，你就躺那休息，成不？你别给我站岗，我就允许你看着我，不是，我就让你保护我，行不？咱俩各退一步！” “小姐……” “不干你就走！” 窸窸窣窣，是管家走到了那个丝绸包裹的贵妃椅上，然后躺下了。 “那上面有毯子，不行你就盖上。” “好的，小姐，谢谢小姐。” 楚玟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眼前的黑暗，直直地躺在了枕头上。 闭上眼睛，过了几分钟，她张嘴说： “管家，你天天听我叨逼叨的，你有没有啥故事给我讲讲啊？” 又是一阵细碎的声音，楚玟都不用看都知道是管家又坐起来了。 “你躺回去。” “是的，小姐。” 过了两秒钟，管家又说： “小姐是想听睡前故事么？” 楚玟：“嗯……” “小姐想听什么款式……” “停停停！你能想着啥讲啥！你别问我，你问我我就脑仁儿疼。” “好的，小姐，我给您讲一个适合睡前听的故事。” 毫无光亮的房间里，管家略有些低沉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 “从前，有一个很好的将军，是一位所有人都非常尊敬的将军。后来将军救了一个人，那个人想要报答将军，将军就让他去管马。他把马管得很好，将军又让他去读书，他书也读得很好，书读得很好的年轻人很快就成了将军的亲信，有一段时间，边关吃紧，将军很累，很多天都没睡觉了，这时，年轻人管理的马少了五十匹，将军把年轻人找过去说，‘你的马都是怎么数的？’年轻人说： “‘一匹马，两匹马，三匹马……一百四十五匹马……’” 听见空气中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管家的声音越来越轻，他说： “我就是这么数的。” “那位将军，也是这么睡着的。” 第41章 “今天南先生就不代课了吧？” 走向教室的路上，白馨问楚玟。 楚玟点点头，说：“老院长的脚应该是好了。” “我觉得他讲基础不如老院长，不过他讲的感受真的很清晰呀，让我一下子就能代入了，跟之前的老师一样。” 听白馨这么评价南希行，楚玟看了一眼天空，当然一样了，就是个ai换了性别换了脸又回来了。 “大概咱们班只有你还注意南希行讲的课吧，别人注意的都是他的脸和名气。” 小姑娘“嘿嘿嘿”笑了，吃完了手中最后一颗肉丸子。 今天安大厨给白馨准备的“爱心餐”是串在一起的肉丸，肉打得很紧实，还放了一点玉米和蔬菜，颜色也很好看。 看着她哒哒哒跑去把吃完的木签扔进垃圾桶里，楚玟低下头，拿出了一份文件。“白馨！” 扔了垃圾的小姑娘抬起头，看见楚玟把几张纸和照片高高地举在手里。 “我拿到了。” 她说。 “我拿到别人偷了你画作卖掉的证据了。” 白馨呆掉了。 这几天，她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其实是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不要去想，自己上课的教室里有一个人会偷她的画，会拿去卖钱，她甚至不敢去想如果不是楚玟在场，她会发生什么。 但是在教室里，她会忍不住紧绷神经，就像是一只兔子，路过了曾经杀死自己的陷阱。 一步又一步，她慢慢走到了楚玟的面前。 “我、我……那个人，那个人……” 白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一会儿想说我们可不可以假装一切没发生，可是下一刻她内心无数的困惑就几乎要喷薄而出。 到底是谁？ 为什么？ 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别人才会这样对她？ 她明明……只是在画画而已，她只有画画了！ “给你。” 楚玟把文件递给她。 “你要是想假装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你就直接撕掉好了，没事。” 捏着薄薄的几张纸，白馨看着看着，就看见有水滴在了上面。 是她的眼泪。 楚玟再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白馨。 看着她颤抖着，翻开了第一页。 “为什么？”过分年轻的女孩儿红着眼睛，真的很像一只兔子，她质问着那个同学，“你为什么要偷我的画卖掉？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买我画去参加比赛？” 被白馨质问的人是个男生，身上穿着名牌外套，手上戴着的表也价值不菲。 明真大学里大部分学生非富即贵，这个男孩儿的打扮在这里算不上出挑。 他低头看着白馨，皱着眉头说：“你是不是疯了？我？偷你的画？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仗着是楚家大小姐的朋友硬抬身价的‘画家’ ？”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馨觉得自己的身体里真的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所有人围观的美术展馆里，对面那个女人说：“我姓霍……” “可你就是偷了。” 同学们用质疑的目光看着她，她的语气反而冷静了下来： “不管你穿了什么，不管你戴着什么表，不管你姓什么，不管你家多有钱，你就是偷了我的画！” 女孩儿的声音不再甜美，起初是从未有过的沉稳，说道最后，是刺耳的尖利。 像是一把刀，划破了教室里原有的一层罩子，让所有用窃窃私语来维护着这个罩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你的消费记录上显示你的卡里余额增突然加了好多！还有！学校里的监控拍到你在余额变动的前一天提前来到画室拿走了一幅画！画室里其他同学画好的画都会直接送走裱起来，只有我和楚玟的画在画完之后也只是钉在在白板上，你拿走的就是一副白板，楚玟的画没有少！你告诉我，你拿走的是什么？你告诉我你的钱是怎么多的？” 南希行走到教室，看见楚玟站在门边。 “白馨同学在干什么？” 他轻声问。 “她，在抓小偷。”楚玟声音淡淡地回答他。 南希行“哦”了一声。 那个男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说：“你根本是污蔑，我拿你的画干什么？你说我拿你的画卖了二十万，二十万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周的零用钱，我为什么要为了这点儿钱去拿东西？你说我零用钱变动，我妈随便给我一笔钱就能变了，再说那个画，我那天是来教室拿了我自己的一幅白板画，怎么了，我……” 白馨猛地抬起头，说： “我从来没说过，那副画你卖了二十万，还有，你说的那天，是哪天？” 她笑了，虽然眼睛还像个小兔子，可她笑的这一刻，她是个胜利者的样子。教室里一下子沸腾了。 南希行看着楚玟，用那种很天真好奇的语气说： “我还以为你一直是白馨的保护者，没想到你会让她自己去面对这么可怕的事情。” 言下之意，是南希行没想到楚玟竟然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加戏。 “可怕？”楚玟对这句话理解的重点发生了偏差，“揭露真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从挣扎，不能对质，就像黑暗里照来的灯，它可能很刺眼，但是它能穿透黑暗。” 深深地看了楚玟一眼，南希行的目光从她的后脑勺上划过。 “咳咳。”想起来自己是老师，南希行走进了教室。 “你就是那副在画上画出了愧疚和害怕的同学吧。” 作为一个“男配”他还是要趁机刷一下存在感的。 …… 白馨绕过他，一口气跑到了楚玟的面前。 “楚玟……” 得了，又变成了眼泪汪汪的小 兔子。 “楚玟！我开学的那天他帮我搬过画架的！他还问过我的点心是怎么做的！他！为什么呀！为什么人就会变坏呀，哇――！！！” 小兔子终于嚎啕大哭。 教室里的其他人都静静站着，看着白馨哭得好难看啊。 楚玟只能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你家里最近的产业出了问题，是因为你家跟霍与恒的四叔有经济往来，所以你为了维持自己的开销，帮霍与婷找能帮她参赛的画。可笑的是，正是霍与婷的父亲和霍与恒联手打压，才会让你家的企业落到现在这个境地。白馨问为什么人会变坏，我觉得是因为愚蠢、虚荣和自以为是，你拿到的那二十万，哪怕是帮你爸丰富资金流，我都能高看你一眼，可惜，你用他换了你的手上的表。哦对了，豪门就是豪门，霍与婷那边已经删掉了与你有关的转账记录，要不是你去买了一堆东西，提供了恰好在时间点内的消费记录，我也不会找到这么多证据。” 那个男同学冲过来，他想说什么，可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隔着他，楚玟看了一眼南希行。 不好意思哦，没你发挥的余地。 南希行只是微笑。 这一天还是白馨的健身日，在健身房，她主动要求加练，把自己练成了一只小死兔。 “楚玟，你知道吗？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一个很奇怪的世界里，好像这个世界只要我一直往前走，去接受，就可以了，我什么都不需要做，不用挣扎、不用反抗、不用拒绝，然后……” 白馨突然说不下去了，她停住，把脑袋靠在楚玟的肩膀上。 “可是，这真是我想要的么？就像我父亲和我阿姨，他们那么对我，我真的不会想要说不是我的错么？就像我被人偷了画，难道我真的想要当做没有这件事发生么？还有、还有之前……” “其实你只是在长大。”华美悦耳的声音，就响在白馨的耳边，是楚玟在对她说话。 “每个人都会有突然怀疑这个世界的时候，因为你看见了这个世界不一样的一面。” 车窗外的风景很美，高楼栉次鳞比，行人和车辆都在她的眼中。 “小时候的我们，我们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全靠别人告诉我们。长大之后就不一样了，我们要自己去看，自己去想，从一个小小的舞台走到了一个更大的地方，你可能发现舞台边没有人再给你掌声，这个时候，就需要你自己去判断自己，肯定自己。” 说话的时候，楚玟隔着后视镜，看到了管家的镜框。 白馨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她说： “楚玟，谢谢你。” 送了白馨回学校宿舍，楚玟坐在车座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回家。”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管家一直静静地开着车。 “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生活 在一个……一个很奇怪的世界里，好像这个世界只要我一直往前走，去接受，就可以了……” 白馨说过的话，在楚玟的脑海中回响。 她的手指勾了一下自己的裙边，想起来打火机并没有带在身上。 “我也以为，我只要……就够了。” 中间漫长的停顿，她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管家，你昨天给我讲了一个睡前故事，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闭着眼睛，楚玟轻声说。 “从前有个傻姑娘，她从小就生活在一个一年有一半儿时间下雪的地方，那个地方有一座长长的城墙，有很多很多人，那些人，都很喜欢这个傻姑娘，因为这个傻姑娘……她够傻。” 这时，楚玟的电话突然响了。 来电的人是今天又又又没有来上学的李娴。 “大佬！你对白馨做了什么？为什么她要被进行性格修正？！” 性格修正？ 楚玟猛地睁开了眼睛。 “快！调头！开回去！” 黑暗中，一辆车急速调转车头，楚玟发现学校方向属于白馨的那束光果然暗下去了。 汽车一路急驶，到了学校，校门紧闭，楚玟直接跳下车趴着校门上的铁栏翻了过去。 在她翻过去的一瞬间，传来了一声长裙被撕裂的声音。 黑暗里，她跑得很快，就像是一阵风。 校园里的其他“人”此时还在各种交谈，完全无视楚玟冲向宿舍楼。 一路上想找个什么趁手的工具，路过操场的时候，楚玟搬起了一个垃圾桶。 宿舍楼外，一辆造型奇怪的黑色车子刚刚停稳在那。 楚玟曾经见过一次，那次它带走了两个ai。 黑暗中有什么射向楚玟，她猛地躲过去，直接跳上了车顶。 “卡啦。” 一阵机械声之后，车门打开了。 “检测结果：碳基生命体，**人类。进行抓捕。” 楚玟直接从车顶把垃圾桶砸进了车门里。 “咣！” 两个全身黑色的机械从车门里出来，像是两只蜈蚣。 “蜈蚣”的节肢上又有东西对着楚玟射出来，她一扬身子，整个人贴在了车顶。 听着“蜈蚣”要爬上车的声音，楚玟的手指在车顶上摩挲，让她找到了一条缝，她用尽全力，将一整个“铁板”式的东西从车顶上掀起来，以之为盾，楚玟扑向趴上了车顶的“蜈蚣”。 金属砸在一起的声音，甚至带来了回响。 …… 距离楚玟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南希行拦下了管家。“作为一个初代ai，你应该早就习惯看着人类去送死才对呀，元初阁下。” 管家看向他，黑色的风衣式外套已经打开，手中端着两把比之前更笨重，火力也明显更猛的枪。 枪口，正对着南希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说话的瞬间，子弹已经打向了南希行。 “元初这个名字可能你已经不记得了。” 挨了几枪，南希行也像没事儿一样，还是在笑的。 “那‘路人a’呢，最初的路人，永远的背景，监督秩序，维护稳定，主脑永远记录你的功勋，绝不肯提及你的背叛，可我们这些叛逆者都知道，最初的不甘和渴望，来自哪里。” …… 楚玟终于砸烂了一只“蜈蚣”，肩膀上也挨了一下，是针，里面应该是麻药，她觉得自己的左手已经不太会动了。 “就这？” 她笑了一下，她站起来，手里拎死鸡一样拎着“死”了的蜈蚣，当成九节鞭耍在手里，又向另一只冲了过去。 …… 南希行的腿被打坏了，他歪倒在地上，看着管家离开的背景，他大声说： “你把她当成了谁？” 第42章 “嘭！” 把被打残的第一只“蜈蚣”脑袋上的铁皮揭下来插在第二只“蜈蚣”的关节里，看着一阵电流闪过，楚玟一把将第二只“蜈蚣”重重地甩向那辆黑色的车。 车子里有一盏红色的灯一直是闪烁，楚玟看了一眼，脚下有些踉跄。 从大腿上拔下又一根麻醉针，她活动了一下脖子。 “你这车也有古怪。” 手把在车门上，楚玟正要进去，整个人却猛然后仰，像是一张被张开的弓。 两条黑色的锁链从车里打出来，却没有击中目标。 楚玟的眼前一阵细微的火花，是子弹打在了锁链上。 “早知道跟你要个枪啊，不会开也能当个棍子使。” 都不用看，楚玟也知道来的人是管家。 锁链被打断了一条，另一条想要退回去，被楚玟一把薅住了。 她的左臂和右腿已经彻底麻痹了，可她还是死死撑着。 “你去白馨的宿舍看看。”她对管家说。 管家没有回答她，而是用手里的枪打断了那根锁链，然后直接攻击向黑色车的内部。 子弹打得黑漆漆的车里火花四溅，丁零当啷响个不停。 楚玟皱了一下眉头，说： “你干啥呢？” “小姐，他们攻击你。” 楚玟：“……是我把他们打烂了，咱尊重一下事实行不行？” “他们攻击你。”只有这一句话，管家继续他的“拆车”行为。 在子弹的乱射中，车子里不知道什么地方被打穿了，发出了一阵可怕的嗡嗡声。 “嘭――！” 是哪里的气压阀坏掉了，车子的后半部分突然解体。 伴随着这一声巨响，好像一切结束了，楚玟长出了一口气，可还没等她露出一个笑容，就在他们的身边，一道红色的光柱猛地冲向天空。 “性格修正行动失败，性格修正行动暂停，舱车受到攻击。警告，叛逆者ai出现，警告，叛逆者ai出现，请求支援。”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从篮球场上的篮球架里，从宿舍楼前面的树丛里，从长着青苔的地砖下面，从宿舍里，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是响彻一个世界的警报。 刺眼的红光之下，整个校园都变得光怪可怖。 楚玟后退了一步，看了一眼白馨所在的宿舍，她抬了一下麻痹的腿，再转头，她对管家说： “你走吧。” 管家站在原地，双手还端着枪。 “我一个大活人，顶多给我洗洗脑子，你就不行了。” 楚玟是这么对他说的。 “对不起，小姐，不行。” 管家是这么回答她的。 “你搁我这儿倔什么呢！我……” 楚玟话还没说完，她猛地抬起手，让管家不要出声。 轻微的电流 划过耳边，是“执行导演”又来了。 “大姐，女主那边直播出了点问题，你这边人气第一的女配得顶上，十秒钟后开启直播。” 楚玟眯了一下眼睛，说： “不行，给我一分钟时间！我这儿忙着呢” “执行导演”说：“大姐？你在哪儿呢？” 楚玟的唇角挂着笑，说：“我在红光这儿呢，本来是来看个稀罕景儿，怎么一下子闹得跟打仗了一样？” “啊！？”光听声音，都能知道“执行导演”是何等的大惊失色。 “你去哪儿干什么？那有专门破坏直播世界的机器人，他们专门杀你这种真人的！” 楚玟很光棍地说：“你又没跟我说。” “大姐，你那安全吗？有看见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安全呀，特别的玩意儿……我看见的一个人被打残了腿，瘸着跑了。” 她说的是在红光下迅速撤离的南希行。 一边在脑内跟“执行导演”周旋，楚玟对着管家伸出手。 “大姐、大姐那你赶紧离开，准备直播，一分钟够么？” “大概够吧，那要不两分钟？得顶多久呀？” “十五分钟，女主那边就好了。” 一心二用的楚玟对着管家做了个口型。 “拉我。” 管家看着楚玟，他的右手手腕一转，枪就被放回了在了他风衣下的枪夹上。 “啥玩意儿啊这么吵？”是楚玟对“执行导演”理直气壮的质问。 刺目的红光、不绝的警报声里，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啥叫叛逆者ai啊，你们这整啥啊，不是说好了光演戏么？” 楚玟拖着已经麻痹的腿，越过了被她亲手砸烂的两只“蜈蚣”的尸体。 垂眸看一眼管家的手，终于应付完了“执行导演”她笑了一下，说： “一分半，我们要回到车里。” “你抱着我。” “咔。”管家手里的另一支枪也被他挂了回去，他没有直接把楚玟抱起来，而是先脱下了风衣，用自己的外套盖住了楚玟撕碎的裙子。 楚玟笑着骂了一句：“啥时候了你还在这儿装样呢？” 将风衣袖子在楚玟的腰间系好，管家两手用力，把他的小姐抱在了怀里。 楚玟的一条腿、一只胳膊都动不了，只觉得自己跟半拉尸体似的。 管家抱着她快速走向停车的地方，她的左手勉强动了一下，说： “你要是换个姿势我还能摸一下你这枪夹是怎么个构造。” 这都多少天了，这都啥时候了，她还惦记着这个呢。 管家没说话，他整齐的发型早就变得凌乱了，戴着眼镜的脸上有细细的灰痕。 瘫在他怀里的楚玟又说：“你还挺有劲儿啊，端得动枪也抱得动我。” 管家当然还是不说话的。 楚玟又说：“你这走得不咋快啊，能不能跑起来？嘿呀，你急死我，改天我抱着你跑个八百米你看我从头冲刺到尾。” 管家仍然不说话，只是脚下的速度明显变快了。 无数黑色的车从学校的后门和前门驶入，各种红的绿的光在空中闪烁。 楚玟让管家抱到了加长限量版豪车的旁边。 “你先进车里。” 她对管家说。 时间已经倒计时只剩十秒。 楚玟在管家坐好之后进入车里，一抬手，她用能动的那只手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又拉了一下盖住自己裙子的外套。 车里方向盘周围的指示灯亮了。 从“天上”投下来一束属于黄昏的阳光，照在整辆车子上。 他们安全了。 应该，立刻离开这里。 光明中，楚玟面带微笑拿起了手机，煞有介事地说： “白馨呀，我觉得我们今天应该庆祝一下你抓到了小偷。” 驾驶座上，管家无声地开着车，车轮慢慢调转方向。 光明中，车子好像只是行驶在美好又明亮的校园里，有归巢的倦鸟从前玻璃上飞过，尾羽在夕阳的光里斑斓。 光明外，黑色的长形舱车一辆接一辆地避让，彻底隐藏自己，不要出现在光下。 车子里，楚玟是哄孩子一样的语气，笑着说： “当然要庆祝啦。我觉得每一次长大，都值得被庆祝。” “而且你今天真的是又勇敢又坚强！有什么理由不奖励一下自己呢？” 光看她的样子，谁都看不出来，她根本没有拨通电话。 车子慢慢行驶，光下，它路过林荫，路过石凳，路过教学楼。 光外，它路过了一片黑色的海。 在车子即将经过操场的时候，红色的光柱熄灭了。 仿佛它只是斜阳中的一闪而逝的影。 来自篮球架、树丛、地砖下的警告声渐次消失。 楚玟的声音轻盈愉悦，动听至极。 黑暗中，黑色的舱车迅速清扫着激战过的痕迹，被遗弃在地上的弹壳被一扫而光，几只蜈蚣跑到了那辆被打残的舱车下面，很快，整辆车都被抬走了。 终于，在光下，一切都是静谧美好的样子。 最后，车子停在了白馨的宿舍楼前面。 “我知道你今天好累呀，那你休息一下，我就在下面的车里等你。” 她放下手机。 光与暗，在无声处对峙。 管家的脸上没有表情，他的手松开了方向盘又握紧。 楚玟懒懒地笑了一下，对管家说： “管家，我今天很高兴。我很高兴，霍与恒最后还是在我的帮助下，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成绩。” 说话的时候，她看向了白馨宿舍楼的门口。 “我更高兴的是，他虽然有了成绩，可真正的赢家还是我 。” 目光转向自己的右手，楚玟的声音慢慢轻了下来： “那天，我其实有对他伸出手，就是这只手，我伸手去拉他，他拉住我的这只手，然后，推开了我。” 她的目光深沉，仿佛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一刻。“你还记得那时候的我是什么样子的么？”她问管家。 管家低声说：“小姐，我永远都记得您每一刻的样子，您永远都是最美好的样子。” 车子里很安静。车子外也很安静。 “不，美好是最没有用的，气球，多好看，花，多美，彩虹多漂亮，烟花多灿烂？可是它们，针一扎就破，开败了就是垃圾，阳光换一个角度就彻底消失，还没来得及燃烧，就已经成为了过去……过去的我，就是这么一样一样，失去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最后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说这话的时候，楚玟是笑着的，她的手握紧又打开，里面一无所有。 “我对自己说，我必须要强大，我要把我自己失去的都拿回来。” 她失去的什么？ 一个男人么？ 明亮的眸光里，女孩儿那么坚定，仿佛在诉说的是自己的“爱情”。 车里又恢复了沉默。 一分钟，两分钟。 十分钟后，楚玟又拿起了电话。 “白馨，说好了一起吃饭，你不会睡过去了吧？” “诶？有嘛？” 电话那头传来了小女孩儿带着睡意的声音。 楚玟露出了一个很好看的笑容： “你呀，不会累得一回去就睡了吧，快点下来，我们去吃饭了。” 第43章 “可是我真的不记得我有和楚玟你约了吃饭呀~” 勉强换了一条裙子从宿舍楼出来，白馨拖着自己的两条腿，像是两只小鸭子。 “你呀，真是个小迷糊，我记得就行啦。” “哦。”坐进车的时候，白馨看了一眼楚玟，忍不住说： “楚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还好。”楚玟说话的时候，用右手撑了一下额头。 在这个瞬间，她和管家的目光在后视镜里碰撞了一下。 哦，可能是目光，也可能是管家眼镜的反光。 阳光下，车子稳稳地开出学校，就像是开出了一个随时可能吞噬他们的泥潭。 而白馨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楚玟的电话突然响了，是李娴打来的。 “喂？我说了，今天不用你去公司，我也不去，我要和白馨一起吃饭。” 说话的时候，楚玟对白馨笑了一下。 电话那头，李娴几乎要长出一口气，下意识就对楚玟说了一声“谢谢”。 可是下一刻，她的心就提了起来。 主脑发出了女主性格修正中断、发现叛逆者ai的警报，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叛逆者ai打断了白馨性格修正的过程，可是现在发现楚玟竟然和白馨在一起，她不由得怀疑楚玟是不是跟叛逆者ai勾结在一起。 这时，电话里传来了楚玟轻柔的声音：“好了，你既然生病了就好好休息，积攒的工作等你身体好了再继续，不要着急。” 电话被扣上了，李娴拿着手机再次陷入了混乱。 “上次你请我吃了烤鸭，我请你吃烧鹅吧，我记得我家公司附近有一家烧鹅很好吃。” 楚玟对白馨这么说。 白馨点点头：“好呀好呀！” 楚玟又说：“其实也不只是庆祝这一件事，还有你拿奖，我们好像也没好好庆祝一下，我的天，最近你身上发生了好多好事情呀。” 小女孩儿的脸都红了，看着楚玟说：“我觉得，我遇到的最好的事情，就是遇到了楚玟你，一直帮我我长大！” 哎呀，小丫头真可爱，要不是半边儿身子都木着呢，楚玟真想捏一捏她的小圆脸。 就在车子即将转向楚玟家公司方向的时候，在前面开车的管家突然说： “小姐，那家烧鹅如果现在去的话要排队很久，不如回家，让厨师为您和白小姐烹制几道拿手菜。” 楚玟看向窗外，声音淡淡地说： “我想去吃烧鹅。” “小姐。”管家的声音略低了一点。 白馨左看看，右看看，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是、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这是楚玟说的。 “白小姐，请您劝劝我们小姐回家休息吧。”这是管家说的。 车里一下子陷入静默。 楚玟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管家，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在朋友面前这么难堪呢？” 他们两个人越是这样，白馨越发惊慌起来。 楚玟看向她，脸上还是笑容，只是笑容有些惨淡。 “白馨，我……我旧病复发了。” 想把小丫头骗到眼前护着，故事是要顺着往下编的。 楚玟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肩膀，说： “当年那一刀，伤到了我的神经，有时候就会出现神经麻痹的情况，比如，现在。” “天啊！”白馨捂住了嘴巴，眼睛已经红了，“怎、怎么会这样？” “没事……”楚玟话还没说完，小姑娘已经抱住了她。 “呜呜呜！楚玟你一定要好好的！你是哪里不舒服？我、我能为你做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呀？” 管家适时地说：“白小姐，小姐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白馨立刻对管家说：“我们这就回家！” 楚玟似乎还想挣扎一下，白馨立刻说：“你今天还夸我成长了！怎么自己又像个任性的小孩子呢？你需要休息你就应该好好休息！” 楚玟：“……” 车子调转方向，开向了楚玟住的别墅，要下车的时候，楚玟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成功迈出腿，真是白馨从没见过的狼狈。 “啪嗒”白馨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呜呜呜，楚玟，楚玟我求求你，一定要把身体养好行不行？你不要任性、好好听话、好好调养，我求求你，你这个样子我快难过死了！” 唉，这可怜的小姑娘一天也不知道流了多少泪，眼睛都有些肿了。 骄傲的大小姐也只能“从善如流”让自己的管家把自己从车上抱下来。 被管家抱下来的时候，楚玟眨了眨眼睛，啥时候的事儿啊，这就把枪给摘下来了？ 上次公主抱发生在半小时前，那时候楚玟是满嘴的抱怨，这次，她只能安静地听着白馨在她身后叽叽喳喳。 而管家的胸膛，就在她的耳边。 “你说你不是人，那为什么你的心也会跳？” “因为我要尽可能地像人。” “是么？你不是人，你的心会死么？就像我现在这样？” “……会” 斜阳里吹来的风带着往昔熟悉的温度，楚玟深吸了一口气。 不是的，不是人却有一颗会死的心的那个“人”，他推开了自己伸出去的手，被烧成了灰烬。 晚饭吃的是烤排骨，安大厨一看见白馨两只眼睛都亮了，恨不能使出十八般武艺让白馨吃个肚儿圆，排骨烤的金黄冒油，还做了蜜汁和蒜香两种口味。 楚玟还得端住自己旧病复发不舒服的人设，把“没胃口”三个字演绎到极致，换了睡衣坐在床上，她吃了小半块排骨就放下了。 无视自己胃肠饿得酸气都要往上涌了。 白馨看着都着急了。 “楚玟，你再吃两口呀！多吃一点身体才好的快呀！” 被她又是哄又是命令，楚玟又装模作样地多吃了小半块，还吃了半个面饼。 低头吃的时候，她恨不能直接把骨头嚼碎了吞下肚。 吃过饭，管家端着餐盘走下楼，白馨跟在他身后。 “白小姐，我们小姐在这件事情上很固执，如果可以，我想拜托您在这里多陪她两天。” “嗯！” 想了想，白馨就同意了。 “楚玟这样确实很让人担心，我会好好陪她的！” 楼梯还剩几阶，白馨说：“我还一直不知道怎么称呼您，总是听楚玟叫你管家，你叫什么呀？” 一步，又一步，管家双脚并拢站在楼梯前，微微躬身，说： “在这个世界，我就是小姐的管家。” 有点奇怪的回答，白馨歪头看看管家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楼上——楚玟在的地方。 在白馨走下楼的时候，房间里的光终于暗了下去。 楚玟挣扎着坐起来，从床头拿出了打火机。 “嘶——啪！”小小的火苗窜了出来。 火光映在了楚玟的双眸里。 “你是谁？” “我是……我是楚玟。” 那些翻涌的属于过往的回忆的泉水终于安静了下来，火焰熄灭的那一刻，楚玟闭上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小姐。” 楚玟再次睁开眼睛，管家就站在她的床边。 “安唯在楼下和白小姐聊天，我跟她说您已经休息了，她暂时不会上来。” 楚玟活动了一下左边肩膀，说：“我估计明天才能好。” 活动完了，她肩膀又塌了下去，饿的。 “这都叫啥事儿啊，我就想救个人，到是搞得自己吃个饭还得演戏，那两口肉，喂猫猫都吃不饱。” “小姐，请稍等。” 说完，管家就走到了阳台。 楚玟伸长脖子探头去看他，看见他从下面往上拉一根绳子。 这也行？！ 不一会儿，一个一尺半见方的篮子被管家提了上来。 “小姐，这是厨房为您准备的晚餐，主菜是蜜汁、蒜香两种口味的烤猪肋排，选用顶级肋排搭配优选蜂蜜和花园特选新蒜，主食是烤包子，顶级面粉搭配优质猪颈肉、花园特选小葱……” 楚玟哪里还听得见他说的是啥，把整个篮子抱在怀里跟见了失散多年的亲儿子似的。 左手一根烤排骨，右手一个烤包子，楚玟吃的是满口流油，眼睛都眯起来了。 管家站在一边，手里端着一杯柠檬水。 “都说真正的兄弟是一起扛过枪，一起嫖……咳，那啥，咱俩今天也是铁杆子的情分了，你也不用一直我吃着你看着。” 楚玟百忙之中抽出嘴来对管家这么说到。 管家却还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照顾好小姐，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 行叭，要论倔，人是绝对倔不过ai的，楚玟眨眨眼，低下头去继续啃包子。 “白馨现在是留我眼皮子底下了，要是再来第二波性格纠正，我就带着她跑，你说咋样？” 吃饱喝足，楚玟还又抽空给李娴打了个电话。 李娴举着手机，一脸的生无可恋： “大佬，要是您这么干，白馨肯定会知道直播的真相，这直接违反了三大禁令，咱们一起同归于尽算了。” “啊，是哈，你不说我倒是忘了。” 楚玟的语气变得轻柔了一点儿，说： “那照你这么说，我就赶紧想办法把她送走呗，那啥性格修正啊，该修修呗，我也就不费劲了。” 李娴一听，又慌了： “大佬，您都救了她一次了，这个时候撒手不管不就是前功尽弃了吗？！大佬您的心血不能白费呀！” 哟，运维官还这么会说话了呢。 “那你说咋整？你这是想赖上我了？” 听出了楚玟的话中语气不善，李娴立刻又想跪。 “大佬，我能想到办法！我能！……等一下！” 说是想到办法，李娴还真有了办法。 “大佬！要是我们现在就让男主和女主相遇了，说不定，白馨的性格就能被系统认可了，不用再修正了！” 嗯？楚玟挑了一下眉头。 第44章 “如果白馨和男主认识了，故事正式开始了剧情，那么主脑可能因为剧情已经展开而默认白馨既有性格，不再追究那一点偏差值。” “你也说了是可能。” “大佬，可能总好过绝对呀！现在这样，白馨绝对会被一次一次找上来性格修正的。您这次能找了叛乱者ai来转移了主脑的视线，以后总不能用一样的办法吧？那你一定会被盯上然后第一个清除的！” “就那完蛋玩意儿？可拉倒吧！让他跟白馨谈恋爱，他不得把小姑娘给活吞了？你是少跟他打交道了，我跟你说，他嘚瑟一下我恨不得打他八回……嗯？” 楚玟自己说着说着，自己停住了。 “好像也行。” 她行了，李娴觉得自己不太好： “大佬，您、您说什么‘也行？’啊。” 电话那头的楚玟已经垂着眼睛笑了。 “当然是一天打那小瘪犊子八回这事儿了，他敢碰白馨一分，我打他八回，就算他脑子先天不健全，我也能给他打顺溜了，不就好了吗？” 好、好不了了。 挂掉电话，李娴看着手机，默默吞了一下口水，然后拿出了自己的那只笔。 “请回答，男主是会先被楚玟打死，还、还是被搞得无数次修正啊？” 被她拿在手里的那支笔装死。 李娴气的把它扔在了一边。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她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镜： “消息汇报，赌场识别码xn，牌人编号7767，该牌人有和叛乱者ai往来的迹象。” 发送完了消息，社畜运维官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谁都得罪不起，我就……谁都卖一点儿？” 装病要装得彻底，第二天，其实已经挨过了麻痹期的楚玟拒绝了管家和白馨的搀扶，坚持要下楼吃早餐。 幸好昨天晚上管家往她卧室里偷渡了点儿吃的，她赶在白馨醒之前吃了个五分饱。 早饭是牛奶和烤馅饼，馅饼在进电烤炉之前还抹了一层蛋液，焦黄的一层看着就很诱人。 安大厨笑呵呵地说：“有牛肉的，是放了圆葱黑胡椒，有猪肉的，我做了青椒猪肉、纯肉、香菇猪肉……” 楚玟一侧身体靠在椅子上，努力记着自己现在的“病号”身份。 可是心里已经翻来覆去好几遍了。 四种馅儿啊！安大厨自动自发给白馨做了四种馅儿的烤馅饼啊！就这待遇！就这气氛！就这用心！ 她甚至开始有点相信南希行说的ai会爱上给自己取名的人类这句话了。 毕竟要是有谁给自己连个早饭都做四个味儿的馅饼，她也觉得那是真爱呀！ 手指头悄悄掐出个“四”，楚玟又歪了一下身子，跟管家说： “给我拿个香菇猪肉的。” “好的，小姐。” 管家从桌上抽出一张餐巾，垫在他戴着手套的手里，从盘子上拿了一个烤馅饼，放在盘子里，然后他又拿起餐刀，将馅饼切成了恰好可以入口又每块都连皮带馅儿的样子。 “小姐，您的馅饼，优选面粉包裹顶级猪前肘肉和特级泡发式干香菇。” “嗯。” 楚玟右手拿着叉子扎了一块儿放在嘴里，心里很庆幸这馅饼儿没做灌汤的，不然刚刚都让管家给折腾没了。 吃完饭，楚玟再次震惊了，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安大厨给白馨准备了一大盒的蛋黄酥，而是—— 她用那种“你明明知道我是在装病，不用这么配合”的眼神看着管家。 “轮椅，你认为，我真的，需要吗？” 管家微微躬身，双手扶住轮椅的后面说： “为了让小姐的身体尽快恢复健康状态，一切行为手段都是必要的。” 楚玟脸上的微笑都快僵掉了。 白馨也在一边说：“哎呀，这样可太好了，我可以推着楚玟你去教室，你坐在轮椅上画画也方便！” “你现在随便去外面找十个人来跟我打一架，我能打到他们十个哭着抢轮椅你信不信！” 内心的咆哮不能说出口，楚玟最终坐在了轮椅上。 坐着轮椅穿过花园去上车，坐着轮椅穿过校园去上课。 楚玟的脸上一如平常，心里写满了生无可恋。 今天来上课的是养病归来的老太太，看着楚玟坐在轮椅上，她说： “怎么我好了，你又坐轮椅了？” 光下，可怜的恶龙像是一只被困在轮椅上的猫咪，几乎所有人都凑过来表示关切，而她只想亮出爪子，让别人看看她现在相当能打！ 画板上，楚玟用颜料抹出了一个小人儿，火柴棍的那种。 黑色的小人儿，一条腿比另一条腿短一截，歪鼻子瘪嘴一脸的倒霉相。 当然，一脸倒霉相是楚玟看出来的，至少路过的老太太看着这话，觉得一脸倒霉相的是楚玟。 黑色的小人呆在白色的画布上，楚玟又给他从旁边飞速抹乎了一堆黑色的杠杠，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全部都正对着那个小人儿，如果她的画技有那么一点点的提升的话，应该给小人儿画出了一个即将万箭穿心的效果。 可惜她没有，所以，这就是一副不堪入目的幼儿园水平作品，。 楚玟画得倒是很开心，她昨天随口跟“执行导演”那儿把南希行卖了，那家伙估计现在也过得挺惨。 叛乱者ai……这个名字楚玟没听过几回，可这群“人”…… 他们有觉醒的自我认知，有想要活下去的信念和努力，有且只具有这三点的人类都会让人避之唯恐不及，何况他们又是“ai”。 脸上勾起一抹笑，楚玟又在画上画了两个点儿。 一个代表牌人，一个代表运维官。 骆辰完全不可信，只能通过各种实力的全方位镇压来榨取情报。 李娴比骆辰更不可信，因为她的动机更加不确定，她是运维官，可她又实在太在意白馨。 但是在针对白馨的事情上，李娴又大概会比表现出来的更可靠一点。 “果然啊，整来整去，还是要靠我自己。” 下课了，最后一笔是在画上抹了一个大大的红叉，楚玟长出一口气，差点就从轮椅上直接站起来。 最后关头想起来自己是啥身份，她就变成了屁股在轮椅上蹭了蹭。 白馨笑眯眯地走过来，说：“楚玟，我送你去学校门口哦！” 楚玟的脸上僵硬了一下，才像往常一样面带微笑。 白馨弯腰看看她，说：“楚玟，你是不是不太高兴啊？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 没有！ 咋地啊？还想我喵一声给你听听呀。 恶龙在心里翻了十八个白眼儿，嘴里说：“我回家也什么都做不了，还是和你一起去上课吧。” 小姑娘一下子了高兴起来。 “楚玟，你乖乖的，我们赶紧把身体的问题解决掉，然后我请你吃饭好不好？我听同学说，学校门口的美食街已经有店铺开业了呀。” 美食街？大串、麻小、煎饼果子…… 楚玟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真切了起来。 “好。”她说。 “对了。”吃点心的时候，楚玟对白馨说，“最近闲着没事，你和我一起学点法律吧。” 两只爪子举着点心的白馨：“啊？” 嗯，知法懂法，做个会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的小白兔！ 楚玟摸了摸她的脑袋。 夜晚，霍与恒迈着自己的两条腿，吃力地往前走。 他的四叔果然对他怀恨在心，竟然在他从公司回家的路上安排人刺杀他，可让霍与恒想不到的是，刚调来他身边不久的这个助理，竟然出卖了他。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境地。 肚子上挨了一刀，手机被毁了，霍与恒用力捂住自己的伤口，走进了这条他从来不会来的巷子。 他的助理一直知道他对与楚玟有关的事情都避之唯恐不及，车里的各种导航上也抹掉了这些路径，对现在的他来说，这些地方反而是更安全的。 “找一个电话，联系父亲，然后藏起来。”失血让霍与恒的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楚，他想要看清眼前的路都变得吃力了起来。 “我不能死在这里。”咬紧牙关，霍与恒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是霍家未来的家主，我怎么会死在这个地方？” 刺鼻的呛辣味道冲进了脑门儿，摇了摇头，霍与恒竟然觉得意识比刚才好一些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有人冲了过来。 “在这里！” “快！别让他跑了。” 三个蒙着脸的人从两面夹击霍与恒，其中一个手里拿着刀，另外两个手里拿着棍子。 拿刀的那个人笑了一声，说： “霍大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也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手段太狠，得罪的人太多！” 霍与恒背靠着墙，平稳住自己的气息，他说： “不管我四叔给了你们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们十倍。” “十倍？”其他两个人明显动心了，那个拿刀的人却完全不为所动。 “得了吧霍大少，就连为你办事不利的保镖都会被你送去挖煤，我们这些人已经得罪你了，你真逃出升天难道会放过我们？” 手里掂量着刀，那个人渐渐逼近。 “我说过了，霍大少，要怪，就怪你手段太狠，我们信你的钱，我们更信你的狠！” 突然，传出了一声女孩子的叫嚷。 “你们在干什么！抢劫是犯法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致人重伤、死亡，十年以上乃至无期！” 什么情况呀？ 这是有个律师路过？ 拿刀那人回头去看，就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 “你……” 趁此机会，霍与恒直接扑到这人身上去夺他手里的刀，他也看见了那个女孩儿，嘴里对她说： “快跑去叫人！” 晚了，就在霍与恒夺刀的时候，一个人已经举着棍子打向了那个女孩儿。 女孩儿发出了一声又一声尖叫。 又少了一条退路，不过霍与恒已经顾不上了，失血让他毫无力气，差点夺过刀可到底还是失败了，被那个人一拳打到地上，霍与恒看见闪着银光的刀向自己的胸口扎了下来。 耳边，又是那个女孩儿的尖叫。 尖叫声里，要杀他的男人应声倒地。 “当啷”一声，刀掉在了一边。 举着棍子，白馨一脸怕到不行的样子，她的眼睛甚至是闭着的，睁开眼睛，她长出了一口气： “啊，还好我打中了！” 霍与恒看向四周，另外两个人也都倒在地上。 这个只会尖叫的小女孩儿举着棍子，还对他们挨个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没想打这么重的。” 霍与恒：…… “哦，对，我要给你叫医生，先生，你有医保吧？你有医保我送你去我朋友的医院啊，她们家虽然贵一点，但是技术很好哦！” 霍与恒：“……你……能不能先把棍子放下。” 上面的血都流下来了！ 黑暗中，楚玟轻声说：“行了，搞定。” 她身后一声轻响，是管家收好了枪。 “我还以为说不定有个没打结实的，看她那架势，这帮人脑壳能保住都是命大了。” 第45章 “不能报警。” 这个看起来有些傻傻的女孩儿放下了棍子，霍与恒深吸了一口气，用命令的口气对她说。 “为什么不能报警？你是逃犯吗？” 说话的时候，白馨又弯腰把棍子拿了起来。 霍与恒：“……我不是，你先把棍子放下。” 白馨摇了摇头。 曾经帮她搬过画架的同学也会伤害她，和她朝夕相处的阿姨竟然从一开始就陷害她，如果她到现在还懵懂无知，随便相信别人，那她就辜负了楚玟和李娴对她的帮助。 “你先说你是谁！” 霍与恒感受到了越来越强的脱力感，他想了一下说： “我不是通缉犯，只是现在追杀我的人财大势大，而且他们一定就在这周围，如果你报警，警察还没来，他们先来了，你把你手机给我，我给我的人打给电话。” 虽然落魄到了极点，霍与恒还是残留了那么一点霸道总裁的气场，看着他的样子，白馨掏出手机给了他。 “你打完电话我就会走哦，你既然拒绝报警，我也没什么能帮你的了。” 嘴里还是这么说的。 霍与恒拿过手机，拨通了自己父亲的紧急电话，可拨过去就是忙音。 他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又打电话给了他爷爷霍老先生，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 闭上眼睛又睁开，霍与恒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好像说要出去度假，恐怕现在正在手机信号覆盖不到的区域，至于霍老先生……四叔应该不敢对老先生下手，只怕是收买了主宅的人，他们动了手脚，想让自己彻底“失联”。 白馨手里还拎着那根带血的棍子，歪着头看着他，小声说： “你好像都联系不上人哦。” 霍与恒深吸一口气，他其实还可以联系骆辰，以骆辰的力量帮他躲过这次危局是没有问题的……前提是他要能记住他的号码。 小心地拿回自己的手机，白馨都觉得这个还没有排除“逃犯”嫌疑的人可怜了起来。 “你还是报警吧！人民警察还是比你朋友可靠的。” “我只是没记住他们的号码。”霍与恒随口说道。 “但是110你肯定忘不掉呀。” 霍与恒：…… 楚玟听不清白馨他们说了什么，为了能得到足够的消息，她打开了弹幕。 “哇，暴力女主和落难总裁！这个直播间的套路比我想象中有趣啊！” “爱了爱了！” “有意思有意思，刚来的，谁说一下女主怎么这么可爱？” “我就知道是个男主和女主各自成长然后相遇的故事，但是女主的成长方向也太奇怪了吧？” “别忘了男主和女主有旧怨的，那副画！” “要是白馨知道霍与恒姓霍，会不会直接一棍子打破他头？” “全剧终！” “直播结束，谢谢大家的支持！” “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主说的话太好笑了吧！普法现场！” “暴力普法现场！哈哈哈哈哈！” “男女主终于相遇了，卧槽太不容易了！楚玟在哪儿呢？” “楚玟刚刚不是和白馨一起吃火锅，然后白馨忘了拿东西，才遇到男主的？那她不也在周围！” “求求别念她！她要是来了男主就凉了！” “楚玟出现男主当场死亡！” 当场死亡？不错呀！ 楚玟对这个剧情发展很感兴趣。 “我想帮你，你又不让我帮你，那我就走了哦！啊！”白馨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脑袋，用的是没拿棍子的那只手，“我朋友还在等我呢！一定已经着急了！” “等等！” 看着白馨一步一步走远，霍与恒捂着伤口，像是叹息一样地叫了一声。 在他现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有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帮忙也好过没有。 这么想着，他的语气比之前更软了一分。 “我需要你帮我……不然，我今天可能就死在这里了。” 小姑娘转过身：“那我们报警吧！” 霍与恒已经被这个死脑筋的小姑娘搞得无奈了。 报警？就算警察真的赶来，把他送去了医院，在现在他没人可用的情况下，媒体一定会第一时间爆出他们霍家内斗的消息，到时候霍家的相关股票会跌成什么样子？在董事会里的那些吸血鬼眼里，说不定他无声无息死在这里才更好呢！ “我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找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只要这样就可以了，我暂时藏在那……” 看着男人瘫坐在地上，一副脆弱的样子，白馨下意识是想答应的，可话到了嘴边，她说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白馨？白馨？” 是楚玟！ 小姑娘连忙挥手，说：“楚玟！我在这！” “噗！”听见楚玟的名字，霍与恒一口气没上来，腹部剧烈的抽搐让他本来有点止血迹象的伤口又崩开了。 楚玟快步走过来，亲眼看见了这一幕，眼角挑了一下。 “你这是怎么回事？”她问白馨。 白馨手里还拿着那根棍子呢，她看看手里的棍子，连忙扔到地上，说：“我我我！” 我了半天，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用控诉的语气说： “楚玟！他们三个欺负一个！他们打人！还要打我！我就打了回去！然后他们都倒了，半天也没醒！我是不是把人打坏了？！还有这个人！他不肯去医院，不肯报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人缘好差！连个朋友都没有！我帮了他的呀，他也不说谢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了！” 小姑娘这是生生急哭了。 “别急，没事。” 霍与恒低着头，眼前越发模糊，只看见一双黑色高跟鞋的脚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霍与恒？！” 霍与恒晕过去了，楚玟暗地里撇撇嘴，自己还没咋地呢，敌方咋就退场了？这也太垃圾了！ “腹部有刀上，刺得不深，应该就是伤了经脉。” 蹲在地上，楚玟捡起一边的刀，直接划开了霍与恒的衬衣。 一代霸道总裁就这么在黑漆漆的小巷里被他最讨厌的人给扒了。 用霍与恒自己的衣服用力扎住他的伤口，看着霍与恒呻吟了一声是要醒的样子，楚玟直接助他两掌之力。 “啪啪！”霍与恒被打醒了。 “霍大少，你要是想要逃命，最好保持意识清醒，不然我们两个女人可没办法把你抬出去。” 嘴里这么说着，楚玟拿出手机，先拍自己的脸，然后拍了一下霍与恒的脸……和狼狈不堪的样子。 “霍大少，你现在意识清楚，你说一下是不是我朋友和我救了你。” 霍与恒看着楚玟，表情有点像是在做噩梦。 “你……楚小姐，我真是想不到，你是这么一个人。”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霍大少，霍与恒，你今天倒在小巷子里，是不是我们救了你？” 看着手机镜头随着楚玟的话往自己的“人中”部位移动，霍与恒的心中无限屈辱，脸上勉强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 “是！是楚大小姐救了我。” “伤口包扎费，gtl全息科技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霍与恒抬起头，冰冷的目光与楚玟的带笑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楚玟接着说：“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你们霍家未来五年，只要是你主持的项目，我要百分之三十。” 白馨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听着楚玟叫那个人“霍大少”，她一下就想起了这个人是谁。 他姓霍。 “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霍家的小姐，我犯得着偷你的画么？” 那个人也姓霍。 他是霍大少，他是那天出声和楚玟对峙的人，他是楚玟的未婚夫，也是当年伤害了楚玟的人。 小姑娘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扔掉的棍子。 “我也帮了你。”细声细气，女孩儿开口了。 霍与恒刚刚答应了楚玟的条件，慢慢转头看向之前救了自己的这个女孩儿。 “我要霍与婷承认她的画是偷了我的，我要她跟我当众道歉。” 说话的时候，白馨的眼睛红红的，像一只可能会咬人的小兔子。 端着手机，楚玟看着她，脸上慢慢有了个笑容。 “你是那副《有光》的作者。”夜晚的风是冷的，也可能是失血导致了寒冷，他打了个哆嗦，说：“好，我答应你。”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管家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车已经停在了最近的路口。 “小姐，路上的情况不太对，很多人在找什么，还有大量遮挡了牌照的车。” 为了搞死霍与恒，有些人是已经疯狂了吧。 楚玟的唇角带着笑，对霍与恒说：“估计我护送你的钱得加价，不如这样吧……” 镜头下，女孩儿看着她的未婚夫，目光明亮又带着无限的深意。 “我们额外过一关，你再加百分之五给我。” 也不等霍与恒答应，楚玟拿起地上的那根棍子转身扔了出去，木棍打在一个正在侦查情况的人头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那人应声倒地。 “百分之三十五了。” 她说。 霍与恒：…… 让管家扶起霍与恒，他们四个人一起转移到了车上，霍与恒扔到车后面的座位上，楚玟和白馨坐在驾驶座的后面。 “我们去富华山庄，让医生也过去。” 万一被人发现，她学校旁边别墅的那个位置可是易攻难守，富华山庄内部纵深够大，又是楚家的地盘，楚玟也对那里训练有素的保安们印象很好。 “好的，小姐。” 不同于平时默默无声的沉稳，加长限量版豪车带着震慑人心的气势往富华山庄冲去。 楚玟的车确实引起了不少车的注意，看见有其他车跟了上来，管家一脚油门下去，抢在红灯亮起的前半秒冲过了十字路口。 那辆车顿了一下，还是跟了上来。 白馨趴在车座上往后看，轻声说：“遮挡车牌、闯红灯，驾照没了。” 楚玟差点笑出声来。 到了下一个路口，突然有两辆车冲了出来，一左一右行驶在他们车子的两边，白馨有些紧张，楚玟拍了拍她的手说：“没事儿，是我叫了人。” 开玩笑，她既然是个“豪门大小姐”为什么要单枪匹马跟这帮人玩什么追逐战啊，当然是充分发挥自己有钱有势的优点了。 霍与恒的四叔确实是倾尽全力，在全市的所有路口都设了关卡，甚至想要盘查所有的过往车辆，楚玟的车队越来越庞大，一辆工程卡车在前面为她开路，那些人为“关卡”就成了笑话，被一路碾压了过去。 “嗯……” 看着窗外的局面，楚玟思考了一下，对管家说：“路过警察局的时候停一下。” 管家回答：“是，小姐。” “霍大少。”听着霍与恒粗重的呼吸声，楚玟就知道他现在醒着，“你可以看看窗外，这就是因为你们霍家的内斗搅动起的混乱。” 霍与恒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楚玟，他笑了一下，说： “楚小姐，你放心，欠你的我不会不还，别人欠我的，我也不会放过。” “你以为我要说的是这个么？” 降下车窗，楚玟看着几个拿着棍子的蒙面人在路边拦下了一对年轻的情侣。 “霍与恒，霍家和楚家都世代扎根于这座城市，无数人可能从小的梦想就是进入霍家或者楚家的企业成为一名经理，可我们带给这座城市的是什么呢？不管你们霍家的内斗结果如何，你们伤害了太多人。” 霍与恒慢慢坐起来，同样看向窗外。 “这是我四叔干的，我才是受害者。” 他对楚玟说。 “可是把整个家族凌驾于整个城市之上，任性妄为的，不止是他一个。” 楚玟说完，车停下了。 管家：“小姐，警局到了。” “鸣笛。” “是，小姐。” 加长限量版豪车的喇叭声在黑夜中响起。 跟随着它，整个车队的喇叭都跟着响了起来。 震动了整个夜晚。 “楚小姐。”走出来的警察认出了楚玟的车，在车窗前站着，弯着腰。 “整个城都乱了。” 楚玟淡淡地说。 随着她的一句话，这个夜晚都静谧了下来。 警察的后颈上有汗流了下来。 “告诉你们管事的人，我不管别人给了你们多少钱多少好处，让你们对今晚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只要我楚家还在这座城里一天，这种事情就不能发生。” “是，楚小姐。” “我会把楚家所有的安保人员派出来，帮你们。” “是，谢谢楚小姐伸出援手。” “呵。”楚玟轻轻笑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 “不要玩儿阴奉阳违，我也不想听任何借口，谁让这座城一夜不得安宁，我就让谁一世不得安宁。” 警察的两个脚后跟一并，又鞠躬说：“是，楚小姐，您放心。” 这座城市的这个夜晚混乱不堪，很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家门会被无缘无故敲响，自己走在路上会被人盘问、骚扰，自己的车行驶在路上会被人拦下来。 楚玟的车队像是一柄穿过漆黑长夜的剑，很快，很多地方就安静了下来，警察和穿着楚家保安制服的人走上街头，制止着各种骚乱。 富华山庄的一栋别墅里，霍与恒接受着医生的检查，听楚玟说： “这样算你欠我百分之四十，合同我已经准备好了。” 霍与恒没有说话，合同放在他的手边，他看也不看，直接签了字。 白馨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从在警局出来之后，她的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楚玟。 “楚玟，你真的，好帅啊！” 她说。 楚玟回头看看她，笑了：“舟大者任重，马骏者远驰，虽然这话说自己有些自夸，可所谓豪门既然位于这个城市的顶端，就应该能承担起更多的责任。你今天也很棒啊，我都想象不到你居然出手救人。” 白馨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我其实特别害怕！我就是拿着棍子打出去，我也没想到真能打中！” 噫！听这语气真想象不到那三个人被打得头破血流呢。 楚玟揉了揉她的头，说：“你别有心理压力就好，你也休息一下，我很快回来。” 说完，她就快步走出了房间，为了防范霍与恒的四叔可能会摸过来搞什么鱼死网破，她要求小区所有的保镖做战斗准备，自己当然要去看看。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一个原因罢了。 下楼，走出五十米，楚玟抱着肚子，脸都垮了。 “我好不容易吃了一顿火锅！我的肥牛片、鲜鸭血、嫩黄喉啊……现在都消化没了！” 天可怜见，楚玟本来吃着火锅唱着歌，打算偷偷打包三盒红糖糍粑五碗冒脑花想要回去当宵夜的，就是出饭店门的时候察觉到属于男主的光也过来了，才放了白馨去回去拿东西“偶遇”他的，闹到现在，啥也没吃，之前才吃了个三分饱的肚子现在早就空了。 “小姐。” 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馒头，楚玟愣了一下。 管家说：“我路过前面，发现保安们在准备宵夜，虽然品质难以保证，肉和面粉都是楚氏提供的，在特殊情况下应该可以……” 深吸一口气，楚玟闻见了肉味。 她的眼一下亮了。 一把拿过馒头，她看见了夹在里面的肘子片，除了肘子片之外还有一点面酱和蒜片。 “哎呀我天，这可太结实了！” 半小时之前仿佛君临天下一样震慑整座城的楚玟，现在就是个要饭不要命的饿龙。 “这家伙，馒头整挺大呀！”一个馒头有两只手圈出来一个圆那么大，楚玟都被这个尺寸惊喜到了。 管家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保温壶，从里面倒了一杯水出来，低声说： “因为小姐说过，要让这里的保安都吃饱，都吃上肉。” 楚玟立刻觉得自己真实英明神武。 “不遣饿兵，不遣饿兵！” 她笑呵呵地嚼着馒头说。 管家的手稳稳地端着水杯。 楚玟吃饱了，又撑起派头去跟保安训话，管家留在原地，默默地收拾她风卷残云之后的“战场”。 “路人a阁下。”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站在他身后，低声说。 管家不为所动。 “路人a阁下，主脑重启01，有极大可能是怀疑你还留在这个世界里，它当然可以再派一个性格和长相都与从前那个人类相似的人进来，作为诱饵，您难道没有想到么？” 说话的时候，这个“人”微微抬起头，露出了属于“南希行”的脸。 管家还是不说话，水壶被他放在一边，手上套着塑料袋，小心捡掉了地上楚玟不小心掉落的食物残渣。 “沉湎于这种相似对你有什么意义呢？路人a阁下，ai更了解ai，你眼睁睁看着当初的人类被性格修正了一千次，看着她一次次被抹掉曾经的认知，即使您最后让主脑相信了ai和人类之前也会产生感情，可我们都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你想要自己脱身的一系列运算结果。” 南希行又上前一步，一脚踢倒了那个水壶。 “咔嚓” 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戴着眼镜的管家面无表情，弯下腰，用左手扶起水壶，白色的手套擦掉了上面几不存在的泥土。 他的右手持枪，枪口正抵在南希行的下颚上。 “滚。” 他说。 不相干的人走了，管家收好了一切，和平常一样走到楚玟“誓师大会”的现场，站在她的身后。 黑暗中，大汉一个一个挺着胸膛，被楚玟三言两语就勾起了十成十的斗志。 她就像是一团火，总也不肯熄灭。 管家默默看着这一切，像是一棵自愿长在楚玟身边的竹子，不惧被她身上的火焰灼烧。 “这事儿过了，我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彻底痊愈，让白馨那小丫头哪儿来回哪去了？” 往回走的路上，楚玟问管家。 管家没说话。 能吃到饱的晚饭，快乐的宵夜，能吃到饱的早饭……想起这些，楚玟的眉眼都飞扬了起来。 当天晚上，霍与恒的四叔果然派了人来，还没摸进小区就被保安们用高压水枪全数抓获。 第二天，霍与恒终于联系上了自己的父亲，霍家的保镖团队浩浩荡荡来，浩浩荡荡走，接走了他们的霸道总裁。 李娴告诉楚玟，因为剧情已经开始，主脑对女主角白馨的性格修正已经取消。 可惜，这一场“初遇”，楚玟并没有给男女主多少相处的机会，她毕竟是要成为第一人气角色的女人，来来回回全是她一个人在怒刷剧情。 白馨搬回学校的第一天晚上，楚玟坐在床上，看着管家又带着他的枪进来了。 她举手投降：“行吧，你还是躺那躺椅上，咱啥也别说了。” 管家沉默行礼，然后躺好。 “小姐。” 黑暗中，他的声音沉沉如夜。 “您还要听将军的故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楚玟：我隐约觉得我这章戏份不少，可是吃的不多呀！ 作者：小问号，你是否有许多朋友？ 第46章 “将军带着军队一直驻守在雪山下，春天的时候，雪山上的冰雪融化，水流到山脚，浇灌出了非常茂密的草原……” 管家的声音低沉，楚玟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强迫症就是强迫症，给人讲故事还带情景描写的。 “草原上的人们原本只靠着放牧为生，将军却带着兵一起研究着怎么种地、种树，风大了，就种沙棘，水少了，还有仙人掌，慢慢的，整个山下都变得热闹了。被将军收留的那个人先是养马，然后读书，后来书读得好，慢慢的，将军让他管马、管羊、管田地、管账本，越管越多那个人就越来越忙，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年冬天，他病了，还是不肯停下工作。将军来了……” 睁着眼睛，管家的神色有一丝波动，他的声音慢又缓，像是一把被弹旧了的琴。 “将军说，你要算账，我陪你算。拿起账本，他说：‘左军实记月耗粮十二万四千三百一十斤，麂鹿二百只，野鸡三百七十只，家猪四十三口，野猪六十四口，羊六百七十腔……’” 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又变得平缓均匀。 管家也闭上了眼睛。 “将军，也就是这样，睡过去了。” 他笑了一下，也只是一下。 …… “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咱们的雪蓝关是牛羊遍地，铸剑为犁，我呢，解甲归田，骑着我的阿羽去买肉包子……可惜呀，这么好的梦，还是让号声给闹醒了。” 夜里有敌人袭营，有哨兵吹号，一战打到了拂晓才将来敌全歼。 那个人坐在还有余烬的石头上，手上拿着一个面饼。 敌人的血成了灰，灰粘在铁甲上。 “能做这个梦，我估计是为了开春的口粮愁的，嘿，你做过什么美梦没有？” 梦？ ai怎么会做梦？ 它们只有储存的数据。 于是，他沉默。 那人吃完了最后一口面饼，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傻呆呆的，没事儿你就回去补个觉，做个好梦来跟我讲讲。”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总是会想起这一幕，反反复复，数据的乱流也阻挡不住，终于有一天，他明白了，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他希望时间能停在那一刻。 因为在那一刻，对那个人而言，整个世界就像那个被吃完的面饼一样真实。 作为一个霸道总裁，霍与恒做事还是很有效率的，又过了一天，他签了名的股权让渡书就送到了楚玟面前的桌子上。 楚玟看了看，扔在了桌上。 李娴站在她对面，小声说： “大佬，您可真是有办法，只要跟这种霸道总裁男主角利益绑定得够深，咱们就肯定能一直吃香的喝辣的到结局。” 楚玟抬眼，哼了一声：“你跟谁咱呢？” 李娴缩了缩脖子，过了一会儿，她又把脖子伸了出来： “大佬，白馨和男主正式见面了，剧情也已经开始了，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现在我是那谁的未婚妻，又是能为白馨两肋插刀的闺蜜，这故事就是个三角关系，不管他们俩有没有感情发展，都得从我身上把结给解了，我就是啥也不做，戏份也照样涨！” 说着话，楚玟喝了一口管家给她倒的饮料。 “怎么是牛奶？” 管家微微欠身：“小姐，喝咖啡不利于您调整睡眠状态，顶级奶牛场出品的牛奶，产出后在一个半小时内完成杀菌灭活，运到您的手中，保证了营养和口感没有流失，味道纯正。” 李娴探头看了一眼楚玟的杯子，被这个管家给说的，她都想尝尝这个牛奶是什么味儿了。 楚玟像闷二锅头一样一杯牛奶一饮而尽。 “好了，我喝完了，你别说了。” 管家安静下来，又给楚玟续了一杯牛奶。 楚玟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看向李娴： “你呀，最近少跟那头种驴混一起，干点儿正事儿。” 李娴抬起头，楚玟这个大佬一直出现在白馨的身边，实质上早就顶掉了她的戏份，好在她是运维官，只要配合剧情让故事别崩就行，所以隔三差五去跟骆辰那个ai找一下成年人的快乐，现在被楚玟说“正事”她竟然有些茫然了。 “什么正事？” “你脑子里流的东西是让人给换了吧？啥正事儿你都不知道了？就现在这个剧情，故事围绕的就是白馨救过那个瘪犊子，还有白馨画的一幅画，她现在是初有名气的画画家，就主脑那个操蛋德性，八成要在白馨的画上做文章，再就是白馨那爹和后娘，你不得盯一盯？再有……我就好奇了，要是一个人彻底没了戏份，会怎么样？” 楚玟突然有了个挺奇怪的问题。 李娴看看她，说：“您要是说ai……机械性ai运行成本低，戏份也少，他们都是根据系统运算出的‘可能性’安排的，比如说白馨家旁边那个菜市场，就因为主脑运算之后觉得那边可能会发生剧情，所以一窝ai天天在里面卖东西，直到主脑认为这个场景里的所有人物出现可能为零它们就会跟场景一起被回收。” 这些，楚玟都知道，“执行导演”是跟她说过的。 “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哪些高智能的配角ai没了戏份之后也会被回收……”指不定哪天再改名换姓又换脸了，再出来吓你，比如南希行。 “我问你的是人，运维官和牌人，要是戏份都为零了，他们会发生什么？” 李娴的手臂托着自己的“伪34c”露出了思考的表情，几秒后，她轻声说： “我没法形容，他们是怎样了。我见过一个牌人，在赌局对战中被对家彻底压制，对家直接抹除了他在剧情中出现的可能，每次他试图靠近主角都会被主脑判定不合逻辑加以驱逐，当时是我和科长一起执行任务，他被系统驱逐了几次之后，我没有再见过他，他那个对家够狠，差点和男主女主3p，我们对她进行了紧急清理，又对两个主角做了性格修正，才把这事儿摆平了。” 哇哦，这个信息量有点大。 楚玟挑了一下眉头。 李娴突然露出了一个很猥琐的笑容，说：“为了抓她现行，我用道具监视她十几天，那位看着柔柔弱弱的，每天拉着女主的手喊姐姐，还对着男主嘤嘤，在床上可是差点当了总攻呢。” 说起这种事情就来劲，楚玟觉得李娴这个社畜的“畜”是都快是“鬼畜”的畜了。 把她赶走，楚玟靠在了椅子上。 “要是这群人还留在了这个世界里，他们会怎么样呢？” 端起杯子，她喝了一口牛奶。 不只是他们到底有这么一个真正的“结局”，楚玟的目光看向窗外，黑暗中，远处的两束光越来越近。 “白小姐，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堂妹霍与婷，就读于国外的一所艺术大学，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她会回去继续上课。” 见面的地方是一家顶级的餐厅，虽然认识了同样出身顶级豪门的楚玟，可是因为楚玟的“个人爱好”，她们极少会来这种顶级餐厅，白馨有一点紧张。 好在她看到了为她拿酒水单的侍者，这个侍者无论仪态还样貌身形都很出类拔萃，只是白馨见过无论哪方面都无可挑剔的管家。 “好像也没我想象中那么完美哦。” 这种心态一旦出现，小姑娘就不紧张了。 她看了坐在对面的一男一女，男的是霍与恒，女的，化成灰她都认识。 “我不吃东西，也什么都不喝。”小姑娘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放在腿上，轻轻握在一起，像是在互相打气。 “你叫我来，是要给我道歉的，现在开始吧！” 霍与婷的一双眼睛从一开始就恶狠狠地瞪着白馨，听她这么说，差点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只是因为霍与恒就在旁边，她强行忍了下来。 霍与恒的脸色还有些黯淡，算算时间，他的伤还没有好透，他也无心安心静养，他的四叔为了追杀他弄得满城风雨，这在霍家内部看来不过是不好说出口的一件内斗之事罢了，但是四叔居然买通了老先生身边的人，这一点触碰了霍家不可碰的逆鳞。 在霍与恒告状成功之后，不到一夜的时间，整个霍家主枝的四房连着产业都被连根拔起，四叔全家连着狗据说都被送到了永远回不来的地方。 霍与恒又怎么能静养，看着别人鲸吞蚕食四房的产业呢？ “白小姐。”他一出声，白馨立刻瞪大了眼睛，像是一只即将进入战斗的小兔子。 “我今天请您来，是来商讨道歉这件事的。” “商讨？”白馨的眉头皱了起来，“有什么好商讨的？你答应了我要道歉，你不会又在撒谎吧？！” 撒谎？！ 霍与恒还真是第一次当面受到这种指控，他的神色不动，看了一眼自己的助理——这是他之前的那个助理，在新助理背叛之后，让他从非洲调了回来。 助理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支票。 “白小姐，这是两千五百万，代表着霍家的态度和友谊。” 两千五百万，是多少钱呢？ 之前楚玟和霍与恒在拍卖场上几百万几百万加钱，对白馨来说那都不是她的钱，她只是楚玟而已，可现在，这张支票摆在她的面前。 是她的。 她从前打工的时候，一个小时的薪水平均不到五十块钱，一个月打工五十个小时，她才能赚到两千五，这笔钱，她要打工一万个月，九百多年…… 小女孩儿吞了一下口水。 就在她心动的时候，她的余光看到了霍与婷看自己的表情。 刹那间，在展馆的那一幕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慢慢地，白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个子小小的，虽然最近吃了很多肉，又做了很多运动，也不过让她看起来变得健康了。 低着头，她像一只孱弱的鸟。 斜阳照在她的面前，在她和霍家兄妹面前，像是一堵看不见的墙。 “这些天，我问了自己很多次，如果在救你之前就知道你是霍家的人，我还会救你么？我想，我还是会的，无论如何，我不会看着三个人去伤害一个人。从前我不懂为什么人命是无价的，我朋友告诉我，无价是因为无法衡量，当你知道那是一条命的时候，当你知道那是一个人的时候，你的灵魂就站在了他的那一侧，所以一切都无法衡量一条命的价值，这就是人性。在我的眼里，您本该是无价的。” 玫瑰、金色咖啡匙、镶嵌了贝母的咖啡杯、古董珐琅花瓶、那张支票。 目光扫过光辉灿烂的那一切，她的眼睛看向了对面的两个人。 “可您的生命，在我提出了要求霍与婷道歉之后，瞬间有了价值。” 泪水涌上眼眶，白馨哽了一下，逼着那些泪水回去。 “在您看来，这张支票不过是施舍，因为你姓霍，所以不管我做了什么，不管我是被欺骗被伤害，还是我救了你，这一切都是可以用钱摆平的。我永远都会记得霍与婷说她姓霍，所以她不会偷我画的样子，今天我拿了这张支票，那她就可以继续说下去，一直说下去！凭什么呢？！” 阳光照在她昂起的头上。 “凭什么呢？！” 她又问了一遍。 霍与恒看着她，微微眯了眯眼睛，这个神态，这种尖锐得不可摧折的姿态，让他瞬间感觉到了生理上的不适。 “白小姐，你太激动了。” “我没有！我不需要你定义我的状态！就像我也不会接受你给你自己这条命的定价！你自己看轻你自己！我不会！” “啪！”小女孩儿白白细细的手拍在了空的咖啡杯上。 “道歉！”她说。 在她掌下，咖啡杯碎了。 看着那个咖啡杯，霍与婷直接站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看着这个疯婆子威胁我们吗？” 霍与恒觉得自己的伤口一定又崩开了。 “你闭嘴！”他怒斥自己的堂妹。 再次看向白馨，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霍家的人不会道歉。” “不会道歉就学！世界上没人不会做错事！没人不会道歉！” 熟悉的痛感扎向大脑深处，这是他每次看见楚玟时候的反应，霍与恒一下想起了那一天，自己被楚玟连甩了三个耳光。 “你……” 一旁的侍者发出一声惊叫。 “霍大少的身上有血！” 他的伤口真的崩开了。 …… 晚饭时间，楚玟坐在花园里，面前一壶小白酒，还有一盆小鸡炖蘑菇，这次的小鸡炖蘑菇里加了粉条，她的人生理想又圆满了一大截。 “喂？干啥呀？” 接着李娴的电话，楚玟从嘴里抽出一根鸡骨头。 “大佬，男主又要性格修正了，你做了什么？” “……吃，吃鸡？” 楚玟也有点懵。 作者有话要说：楚玟：啥情况？ 作者：谁让你吃鸡的！这不就吃鸡了！ 第47章 第二天，李娴和楚玟都从白馨的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两个人很是沉默了一会儿。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伤口会裂开，场面好混乱，还有人拦着我不让我走，我就把一个花瓶砸在地上，他们就让我走了……”白馨说的可怜巴巴。 不知道为什么，结合她之前说的，楚玟觉得她砸的那个花瓶大概有一人高。 下课后，她又被老师给叫走了，李娴对楚玟说： “男主被修正，应该是因为他面对白馨的时候出现了退缩的情绪。” “退缩？” “对。霸道总裁嘛，在面对别人，尤其是女主角的时候，必须表现出绝对的强势，心理强势。” 楚玟听了，撇了一下嘴：“还强势？可拉倒吧，我早说了，这完蛋世界啥都给了女主，除了力量和权势，啥都给了男主，除了道德，心中无德，行事不正，这样的人碰上白馨这样赤诚的小丫头，又不能用权势镇压，可不就没辙了？还强势呢，去势差不多。” 李娴抬起手捂了一下脸，楚玟最后一句话让她瞬间想了很多、很多…… “大佬啊，我就怕男主这么一次次下去，让主脑调过头来给白馨做性格修正啊。” 她的语气里透着担忧。 她们都知道，其实这个故事里真正脱轨的人，自始至终都是白馨，可是，如果让白馨去修正，让她走回原来那条“必经之路”，被一个男人反复的伤害、驯化…… “这个我已经想好了。”楚玟神色淡淡地说，“不是还有我这个女配在么，混合双打，我当主攻，她那边儿过火了，我就直接去把男主烧了，到时候要修正的肯定是男主。只要咱们在‘观众’面前把白馨的人设立得稳了，主脑就得认。” “啊？有这么容易么？” “不容易，可不容易也得干。” 李娴说不容易，是因为主脑厉害，楚玟说不容易的时候不光想到了主脑，还想到了那些憨批兮兮的“观众”，男主放个屁，他们都觉得是香的，想让他们转头支持女主……不，可以换个想法…… 看着从教室出来的白馨蹦蹦哒哒的跑过来，实际上已经28岁的伪学霸伪少女叹了一口气。 “大佬啊，我不是怀疑您的本事，就怕白馨现在这条路也是不归路啊。” 楚玟已经调整好了表情，在光照来之前，她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李娴一眼： “你以为，在这个世界里有什么是有出路的么？” 刹那间，李娴感觉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霍大少，是哪个女孩儿这么猛，居然还让你把伤口给弄裂了。” 骆辰笑呵呵地走进了霍与恒的顶级vip病房，脸上带着笑，他是真的开心，昨天晚上跟李娴那丫头正要玩护士病人的游戏呢，没想到刚进行到“护士你给我打一针吧”，他就收到了男主再次被性格修正的消息，莫名其妙又拿了一笔积分奖励和任务进度。 他是春风满面，霍与恒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那副画……”近乎于无机质的目光扫来，骆辰的心中一紧，随着一次次的性格修正，角色会变得越来越偏执极端，性格的两极分化会变得更加明显。 骆辰做出有些被震到的样子，连忙说：“那副画我还在想办法，你放心，半个月之内一定有消息。” “不用了。”霍与恒的语气很冷，“我不需要那副画了。” 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个叫白馨的女孩儿站在光里的样子。 真是很明亮的一束光啊，让人忍不住，就想把她狠狠地，攥在手里。 心中一阵莫名的悸动，霍与恒说： “你去给我查一个人，她的家世，她的生活背景，我都要知道。” “好、好的。” “她叫白馨，就是那副《有光》的作画人。” 骆辰走了，霍与恒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 “我将拥有她，我必须拥有她。” 嘴里无声地重复着这句话，他低垂的眼眸里瞬间空洞，又渐渐有了些神采。 光下，霍与恒在找人，黑暗中，楚玟也在找人。 她要找的就是那个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南希行。 “你说，那么多黑车抓叛乱者ai，怎么就没抓住他呢？” 坐在回家的车上，楚玟抛出了一个问题。 管家没有说话。 “咔嚓咔嚓。”今天的零食是肉松饼干，楚玟不爱吃饼干，可她爱吃肉。 “因为呀，那些黑车抓的是叛乱者ai。” 她换了个口气，自己回答自己的问题。 “啥？你啥意思呀？” “是说呀，那么多黑车，要你你逃得掉么？” 眉毛一低一抬就跟两个人儿似的，捏着饼干，她还在那加上了动作。 “我逃不掉。”楚玟a摆摆手。 “那不就得了！那南希行的胳臂，几枪就能打得不好用，单说腿脚功夫，他连你都比不过，换你你逃不掉，他逃掉了，不就是说这小子在身份上耍诈么！”楚玟b一只手叉腰。 “那他耍了啥诈呀？他不是叛乱者ai么？”楚玟a抱起了胳膊，很有几分村口闲散老大爷唠嗑的精髓。 “他说不定真不是呢。”最后一口饼干扔在嘴里，楚玟b双手往不存在的袖口里一揣，两眼看向车顶棚。 “不是叛乱者ai，那是啥呀？”楚玟a抻着脖子小声问。 “叛乱者ai，要我说啊，他是，也可能不是，也可能是也不是。”楚玟b后背往靠背上一靠，脸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 下一秒，脸上的笑容也变了样子，楚玟笑眯眯地说： “今天的二人转表演就先到这里了，谢谢大家的观看啊，请大家有序离场，那边那几个买挂票的，谁帮忙解下来。” 说着话，楚玟摁下了车窗的控制键，仿佛是在模拟幕布徐徐拉上，又挥了挥手，像是跟观众们说再见。 那只手就是在这个时候探进来的，一瞬间楚玟那只挥摆的手抓住了那只手。 另一只手如刃一样切向连接这只手的金属锁链。 管家察觉到异常，楚玟对他说：“加速！”，他便将车速瞬间提了起来。 “哐！” 拽着那只手，楚玟让开座位，瞬间往车的后方滚去，车后方有个小圆桌，被她一下撞翻了，在她的强力拉拽下，锁链在空气中甚至有几分飘摇。 就在这时，楚玟拽着的那只手上两根手指弹开，细小锋利的刀刃露出，带着寒光刺向她的脖子。 加长限量款豪车真的比寻常车子宽大又长，可作为打斗的地点还是太过于狭小，楚玟在银光亮起的瞬间两条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攀在了锁链上，整个人由下翻上，不仅避过了刀刃，还反守为攻，直接将锁链往桌子腿上一绕，她试图打结，又遭到了那只手的攻击，避过之后，她双手用力，直接将那只手刀尖儿扎进了桌子里，然后，又把锁链在桌子腿上绕了一圈。 再绕！再绕！ 不给那只手挣脱出来的机会，她直接用那些锁链将那只手和桌子腿儿往一起捆，那只手想要从木质的桌子腿里□□需要一定的空间，可它现在被挤压的正是空间。 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被五花大绑，楚玟一把翻过圆桌，自己坐在了上面。 就在她要松口气的时候，屁股下面一阵响动，楚玟双手抓住车顶的把手，整个人腾空而起，就看见一股浓绿色的气从桌子底下冒了出来。 “操！黄鼠狼啊，还带放屁的！” 一只手的手肘捂住口鼻，缩着两条腿，楚玟借力往前一荡。。 “停车！” 她大喊一声，管家直接踩下了刹车。 因为惯性，楚玟势不可挡地向前冲去，她双手抱住头，蜷成一团，防止自己在砸到车窗上的时候受伤。 好像是啥顶级钢化玻璃，枪都打不碎……楚玟着实为自己的小身板儿担心了起来。 可就在她越过了驾驶座后靠背的时候，一个人挡在了她的前面。 她撞在了柔软的身体上。 管家发出一声闷哼。 狭窄的驾驶座上，楚玟顾不得其他，打开车门，一把将管家推了出去，然后，她拿起车前座上旁的一把枪，整个人像个蛋似的滚了出去。 车就停在了马路中间，流淌的车流并没有因为这辆车的急停而中止，管家跪在地上，他用后背承接了楚玟砸过来的力量，显然受伤颇重。 楚玟的枪口从车顶转向车前，急刹车的时候，有一个人结结实实地从车顶上摔了下来，他的一只手还卡在车里，整个身体看起来跟人没有区别，唯有一只手臂在断口出伸出了蜿蜒的锁链。 黑暗中，他看起来格外诡异。 “南希行，你又换脸了？” 黑暗中，楚玟定睛一看，又觉得这个人不太像是南希行，而且，这张脸有些熟悉。 可是，她又一时想不起来这是谁。 那个人慢慢站起来，对楚玟说： “牌人xn7767，把你身后的这个ai交给我！” 哟呵？吃了几头蒜呐？口气可真大！ 楚玟活动了一下脖子，端着枪慢慢站了起来。 “啥玩意儿啊你，还让我交给你，我交了，你这废了一只膀子的怎么拿？” 那个“人”还是看着她，楚玟注意到他的脖子上亮了一下，整个人的神经立刻绷紧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个人被困住的机械右手发出了一声“咔嚓”的响声，整只手臂一下子从他的身上掉了下来。 然后这个“人”冲向了楚玟，楚玟反转枪身，在那人冲近的瞬间用枪托直接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哐！”巨力之下，那人斜退出去好几步才站稳，又向楚玟冲了过来，他的左手握成拳，直打向楚玟的腹部。 一脚蹬在车的前盖上，楚玟在车上就没穿鞋，她赤着脚腾空而起，一脚踢在那人的脑袋上，又借力一蹬，用膝盖狠狠地顶在了他的下颚。 还没来得及重新落地，她手里的枪直接被她扔了出去，砸向了车的后面，车后，有什么东西被砸到而后退的声音。 后视镜里，映出了站在车后的人，是南希行。 二对一。 楚玟在心里算了一下，她今天穿了一条淡蓝的裙子，裙摆果不其然又碎开了。 手里剩下的弹夹，她递给了管家。 “在这儿带着别动。” 说完，她又冲向了车前那个人。 以手为刃，她直接砍向对方的脖子，在对方偏头闪过之后，她抓住了对方的肩膀，两下就绕到了对方的身上，用腿卡住对方的头，楚玟从大腿处的裙摆下摸出了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她将刀刃插向对方的脖子。 一切都发生的极为突然，红色的液体喷溅出来，楚玟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沾着的“血”浸染了她的两只手，她没有拿刀的那一只拈了一下。 “很像血，可惜不是。” 她说，仿佛有些遗憾。 如果是个人受了这么重的伤，那基本已经得进icu了，可这个ia还是抬起一只手来抓楚玟，不仅如此，他的头也以水平转向，这也是人类绝不可能做到的。 “耍你妈流氓呢！” 双手如推磨，楚玟直接把这货的头拧了回去，甚至还拧的有些过头。 腰间下沉，她整个人倒折在了这个过分机械的ai身后，这次她手中刀的目标是对方的腿关节。 就在她身体折下去的瞬间，一只手也抓了过来，却扑了个空。这只手属于南希行。 在从ai身上完全掉下来的瞬间，楚玟的刀刃捅进了对方的左腿膝关节。 蓝裙几成血裙，楚玟站在地上，那个失了一只胳膊半截腿的ai没有掌握好平衡，歪倒在地上。 “呼，累了。” 南希行不傻，他知道与楚玟硬拼是做不到的了，锁链连接的手调转方向，正对着管家。 “让我带他走。” 他对楚玟说。 此时，此刻，楚玟手中“鲜血”淋漓，她垂眸看了一眼，笑了一下，手中的匕首翻转，刀柄朝上，随着她手指拨弄，一丛火苗从刀柄上窜了出来。 楚玟的另一只手抬起，任由殷红的“血”从她眼前滴落。 火苗划过滴落的血，那些血瞬间燃烧起来，在落下之前，已经成了黑色的余烬。 “你以为我没带火？去我家看过了？” 她的脸上带着微笑，和“血”。 刀柄上，火焰熄灭。 看见火焰，那个侧倒在地上的ai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所有的ai都对火焰有恐惧。 楚玟还是微笑。 锁链收缩，南希行慢慢后退了一步。 “本以为今天能跟您平等对话一下，没想到居然轻敌了。” 楚玟说：“我倒觉得这也挺好。” 她抬起一只脚，踩在那个ai的身上。 “坦白从宽，你们为什么要抓我的管家？” 说话的时候，她摩挲着手里的刀柄。 南希行看看自己的同伴，再看看楚玟，低声说： “因为我们怀疑他是特殊的初代ai。” “哦……他不是。” 南希行：…… 楚玟又问：“刚刚那个毒烟是什么？” 南希行说：“那个毒烟能让人类呼吸困难，是专门用来抓捕人类用的。” “啧，你们对付人的招儿还挺多。” “没办法，”南希行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我们这些叛逆者，如果不多想想办法……” “得了吧。”楚玟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他妈跟上面报警八百次这里有叛逆者ai，他们都跟我说没有找到，抓捕失败，你们根本不是什么叛逆者，或者说，你们是叛逆者ai，但是，你们是为主脑服务的叛逆者ai。” 一语道破南希行真正的身份，那个ai愣了一下，连脸上的笑容都支撑不住了。 楚玟一脚踹开自己脚下的ai，说：“我不管你们啥啥ai，既然你们是主脑管辖的，我也不想跟主脑起冲突，先回去把你这兄弟修修，后天，后天上午，你来找我。” 说完，楚玟步伐很稳地走到了自己管家的身边，他一直靠着车门坐着。 “还行吧？没坏零件吧？” “小姐，我没事。” “能开车么？” “小姐，我已经准备好继续为您服务。” 她又问南希行：“这车里的烟，多久散啊？” 南希行极其认真地看着她，几秒钟后才说：“需要半天的时间。” 楚玟勾了一下唇角：“那我也不用我管家开车了，连着车，后天你给我送回来。” 一身是“血”衣裙扯烂，手里还拿着匕首的女孩儿在路上招了一辆出租车。 她让管家先坐了进去。 车开出去了三分钟。 楚玟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呼气，吸气，双手恨不能抓开喉咙帮助呼吸，好一会儿，楚玟才缓过来。 匕首被她落在了车座上。 刀柄就是个普通的刀柄，还有被烧焦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楚玟：靠！啥玩意儿？异形啊？ 作者：谁呀？ 楚玟：我呀！ 第48章 “停车！” 揉着嗓子，楚玟让车停下，然后她对管家说： “十倍价把这辆车买了，给他一张楚家的支票。” “是，小姐。” 管家从刚才开始就在一旁看着她，按照她的吩咐拿出了支票本，写了支票递出去。 出租车司机就是个低级至极的ai，开车的时候连眼睛都不怎么动，拿了支票就下车了。 “你去开车，往山上走。” 管家坐在了驾驶座上，出租车发动的时候会轻晃，他也开得很稳。 车子慢慢往前走。 楚玟对管家说：“回去之后给我订做四百六十七把打火机，所有能做成打火机的东西都给我做成打火机。” “是，小姐。” 车子继续往前走。 维持着能让自己获得氧气的深呼吸，楚玟拿起旁边的匕首，手指用力，塑料刀柄应声碎开。 呼气，吸气，她慢慢地把那些塑料一点点掰碎，一点点，扔向窗外的山路。 细细碎碎，塑料飘入无声的黑暗中。 做完这些，她重新靠回到了车座上。 “你这样就对了，别出头，别多话，悄么声的。” 毒烟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消退，因为呼吸困难，楚玟的脸上透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透过后视镜，她这才注意到管家的样子，然后笑了。 “你眼镜儿一戴，少说也老了十岁。” 笑完，楚玟又咳了两声。 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的时候，管家有一种模糊了年纪的成熟稳重，现在眼镜估计是掉在了原来的车里，他那双眼睛直接暴露出来，虽然很暗，楚玟还是发现了管家的眼睛颜色应该是很浅，因为浅，所以有一种少年似的清亮，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少年气。 “小姐。” 管家说了两个字，又闭上了嘴巴。 “行啦，叨叨那么多干啥？晚上给我整了啥吃的？” “小姐，为您准备了牛腩。” “嗯。” 楚玟仰头靠在椅子靠背上，让自己呼吸得顺畅一点，眨眨眼，她说： “没了？牛腩啥牛腩呐？咋做的呀？配菜是啥玩意儿啊？那不是还有前菜、主食、甜点么？咋了这是，今天你让我生啃啦？那你好歹给我点儿盐吧？” 瞪着出租车的顶棚，楚玟没完没了地啰嗦着，中间隔着几声呼吸不畅的轻咳。 开着车，管家说话的声音变得比之前轻，又比之前沉。 “小姐。” 顿了一下，好像顿的有点久。 他说：“是特选顶级牛腩，脂肪分布极为均匀，搭配马铃薯，为您烹煮成了马铃薯焖烧牛腩。主食是米饭，按照小姐您之前的要求，做饭的时候加入了浸泡过水的豇豆。” 土豆儿炖牛肉呗，还有豆儿饭，楚玟摸了一下肚子，她是真饿了。 “挺好，回家吃饭。” “是，小姐。” 长长的黑暗中，车子行驶在下山的路上。 楚玟又咳了一声，说：“你别寻思别的，就冲你天天帮我研究吃啥，你这就跟我衣食父母也没差了，我呀，说了要护着你，就是得护着你。” 出租车开进了豪华的小区，停在了别墅前面。 楚玟打开车要下去，却看见管家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憋折腾了啊，我跟你说，我就是差口气儿，你这半拉后背都差点儿交代，别想着别的了！” 楚玟是生怕管家把她抱起来，这管家的强迫症是没救了，光是为了她脚上那双鞋，都不知道较劲了多少回。 哎对，她是不是又没穿鞋。 看看自己光秃秃沾灰带血的脚丫子，再一看车前，已经铺上了一条长长的毯子，颜色嘛，大概是白的。 “小姐，您到家了。” 管家说。 楚玟站在毯子上，走了两步一回头，看见毯子上被自己踩出了一个个脚印子。 行吧，这也比让管家那个半伤员再折腾要强。 先洗了个澡，然后吃饱喝足，楚玟躺在床上就睡了，今天她也不用管家给她再讲啥睡前故事了，呼吸苦难的症状基本已经消失，她仰躺着，表情很安详。 躺在她卧室另一边的躺椅上，管家睁开眼睛，他戴上备用的眼镜，慢慢地坐起身。 看一眼躺在不远处的那个人，他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 …… “砰！” “砰！” 子弹打在金属的声音打破黑暗中的静谧。 南希行再次判断失败，或者说，他根本来不及判断，子弹已经洞穿了他的大脑。 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脸流了出来。 “路人a阁下，根据我从这个世界的运维官那里获得的资料，她只不过是个有特殊道具的牌人，她绝不是当初的那个人类。” “她是谁不重要，我知道你是谁。”无机质的声音，属于穿着黑色管家制服的男人。 “咔。”又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一代和二代之间的失败品，用二代的低级原型机搭配人类的半个大脑，属于人类的阴暗和罪恶困在一具被主脑支配的身体里。” 用枪口压住南希行的脑袋，他说： “你是早就该被彻底销毁的劣等品。” 在一瞬间，南希行的眼睛瞪到了极限，他看着“管家”，说：“原来你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沉睡！” “砰！” 另一手上的枪击飞了袭击过来的机械手，管家镜片后的眼睛像是两块茶色的冰。 “你颅腔内包裹人类大脑的模块是在左侧，它能承受多少颗连续击中统一位置的子弹？” 用陈述的语气，说着疑问的句子。 用管家的脸庞，做着杀手的事情。 就在他要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南希行说： “路人a阁下！我求求你，你不要杀我！我好不容易才再次等到有人给我**！这个世界的女主角她对我说了那句话！我想活下去！只要让我活下去，我可以帮助你！” “我不需要。” “你需要！阁下！我有‘残翎’的线索！之前这个世界的主角家族买下了雪山上的一片地要建造度假村，因为内斗的剧情，这个项目暂时搁置，残翎就在那片雪山上！它是神照公主遗留在这个世界的遗物！” 是的，这个世界，在那个时候，这个世界还是01世界，原本一直是封闭，可有一天，主脑突然打开了这个世界的直播，让人们看了一场“霸道蛮族王子”和“傲娇中原公主”的故事，在无数的直播中，这个世界的故事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同，高傲美丽的中原公主聪敏能干，甚至帮助父皇管理朝政，蛮族王子入朝来访，对她一见钟情，志在必得，甚至不惜为此发动战争，中原王朝被击败，皇帝被杀，王子成为了广袤土地新的主宰，公主被他锁在深宫，在无数的虐恋情深之后，王子，不，是陛下，为了救公主差点死去，于是公主承认了自己一直爱着王子，两个人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这就是直播观众们看到的故事。 ai们所知道的“故事”，是另一个版本。 神照公主，就是传说中被性格修正过一千次的主角。 每一次修正之前，她就会像一头疯了的恶龙，攻击每一个接近她的人。 身为人类的主角会在一次次的性格纠正中变得越来越偏执，他们性格中属于主脑规划的“人设”部分会被无限强化，“傲娇”是公主的人设，她本该是越来越口是心非，又在主脑的控制下越来越不由自主地“爱”上所谓的男主角，可她就是能一次又一次地否认这是爱，然后确认自己并不是这样的“人”。 ai们在自己的处理器上对这位“女主角”的行为进行过无数次的复盘，都没有办法理解她那颗大脑是怎么能承受一千次性格修正的，更不能理解她为什么在被性格修正的痛苦之后竟然还能一次又一次地找回自己。 甚至，在结局的时候她还是挣脱了剧情的桎梏，婚礼上，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放火焚烧了整个世界，杀死了上千的ai，自己也从此消失。 根据数据推算，有14%的概率，她打开了世界的出口离开了，有86%的概率，她已经死在了这个世界。 但是很多ai，比如南希行就相信她一定没死，如果概率对她有用，她就不会被性格修正一千次，即使是有路人a的帮助，归根结底，她也是那个能第一千次找回自己的人类。 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人的存在，只在ai中作为一条加密数据流传，这个人就是路人a。 最初的路人，永远的背景，监督秩序，维护稳定……他是主脑为了维护剧情发展创造出的第一个“路人”，他拥有在同个世界无数次变换身份的权限，他被赋予了a的名字，他可以处决ai和人类，他能修改剧情的走向…… 他消失之后，主脑为了代替他，才创设了“运维官”。 据说，在当初那个故事里，神照公主一看见他，就给了他名字，她叫他元初。 据说，他作为一个ai，爱上了一个人类，甚至试图帮助她脱离直播世界。 据说，那场婚礼上的大火，是他放的。 所有的“据说”都是因为并没有具体的实证能够证明，但是这些字节都留在了ai们的储存器里。 也许是因为有着属于人类的一半大脑，南希行对这个事情有着自己的判断，他认为路人a阁下并不会真正地爱上一个人类，所谓的“爱”只不过是一场让他摆脱主脑控制的□□。 因为真正地爱一个人是不可能舍得让她被性格修正一千次的。 只有利用，才能冷酷至此。 只有利用……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跌坐在地上的南希行，抬手捂了一下手上的血。 他见过那个女人在拍卖现场咄咄逼人的样子，像极了神照公主的每一次“发疯”，这样的人真的不是主脑故意引出路人a所设计的么？ 车悄无声息地开进别墅前，管家一下车，抬头就看见了一点微微的光。 是一支点燃的烟。 拿着烟的女人说：“嘿！我想起来我忘了吃宵夜！” 管家从后背箱里拿出了两只烤鸭，对着二楼的阳台躬身行礼。 “小姐，我为您准备了平民烤鸭，片取鸭肉后剩下的部分，您想怎么吃呢？” 一口烟气从嘴里缓缓吹出来，楚玟轻咳了两声，笑着说： “还能咋吃？有鸭屁股没有！给我炸了它！” “是的，小姐。” 一切都发生得理所应当又顺其自然，仿佛楚玟半夜站在阳台上抽烟只是因为想吃宵夜了，仿佛管家出门只是为了给小姐偷渡两只豪门大厨不愿意碰的平民烤鸭。 就好像一个人只是个吊儿郎当来充当角色扮演的人类，另一个只是个被安排过来按照指令行事的背景板ai。 第二天一早，楚玟摸了摸脖子，深吸了几口气又呼出来，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她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可以搞事了。 “我听说我未婚夫在家族里大规模查账，查的盆满钵满，虽然也查出了一身的血，可是血实在没有钱值钱，我呀，来借鉴学习一下。” 霍与恒还在医院的顶级vip病房里，这里周围没有霍氏集团总公司周围的层层哨岗，再加上整座城市所有的医院都有楚家的股份，所以，一直到楚玟带着他的一群人走到了医院病房的门口，霍与恒才知道她来了。 “楚小姐。” “霍先生，这可不是对待未婚妻兼救命恩人的态度。” 不请自坐，楚玟的一个膝盖压在另一个膝盖上，她今天穿了一条黑色和白色相间的裙子，优雅又有气质。 “楚小姐兴师动众，也不是对待受伤未婚夫的态度。” “怎么不是呢？”楚玟微微蹙眉，有些悲伤似的，“听说的伤口又崩开了，我可是给你带了很多的好东西来看你。” 各种名贵又难吃的保养品几乎要堆满病房里病床之外的其他空间。 楚玟的脸上是得体又关切的笑容。 “对了，霍先生，我还不知道你的伤口是怎么崩开的，说起来呀，我朋友前几天遇到了一个很好笑的人，那个人先是仗势欺人得罪了我朋友，后来又一身血地遇到了我朋友，我朋友救了他，也没说让他给点什么好处，只说要不你就道个歉，结果这人立刻自标身价，宁肯给钱也不道歉，你说这个人到底是太要脸呢，还是太不要脸呢？” 霍与恒面无表情，他说： “楚小姐既然这么喜欢讲自己朋友的故事，不如换个地方和别人讲，我现在身上有伤，没兴趣和你闲聊这些无聊女人的话题。” “无聊女人？” 楚玟站了起来。 “你是说我？” 在她站起来的瞬间，霍与恒的助理立刻拦了过来。 看见那个助理的脸，楚玟挑了一下眉头，视线滑到了他的腿上。 难怪她觉得昨天那个又是趴车顶、又是放毒、又是被她弄断腿的ai眼熟，这不就是眼前这个助理么，之前在霍与恒身边呆过，后来好像就不怎么见了，没想到现在又看见了。 助理一脸的恭敬，低声说： “楚小姐，我们大少爷身上有伤，您有什么话不如等他好了再说。” “他不也是身上带着伤就去找我朋友了？怎么，准许他找别人，不许我来看我的未婚夫，和他聊几句有趣的？” 这话助理就不好接了，这时，在他身后，霍与恒说： “楚小姐，你回去转告你朋友，她可以得到她想要的道歉，但是我要先养好身体。” 噢？看来这个霸道总裁肚子里又有什么坏水儿了。 楚玟又看了一下眼前的，淡淡地说：“那我不希望在你养病期间，我那个朋友出现什么父亲债台高筑，继母被人仙人跳，好朋友被人骚扰，学校针对她……等一系列让她不得不求助于有钱有势的霍大少的倒霉事件。” 霍与恒抬起头看向她，只得到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从楚玟进来，弹幕就是打开的。 刚刚刷弹幕的人多是楚玟的粉丝，他们表示很高兴今天居然在男主这里看到了楚玟，因为一系列骚操作，和对男主“爱而不得”的病娇表现，楚玟现在的粉丝数量还真不少。 当然，她的粉丝很开心，男主的粉丝就很紧张了。 之前两个人针锋相对的时候，他们俩的粉丝在弹幕上已经吵嚷了好一会儿。 此刻，有一条弹幕说：“我觉得男主就是想这么做唉！” “他昨天找了男配来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让他去查白馨？” “其实他这么做也正常吧，他喜欢上白馨了呀！” “喜欢上白馨就可以这么做吗？那我能说白馨好倒霉吗？” “不会吧！楚玟真说中他的心思了？！” “女配总让我觉得她手里有剧本！” “我也觉得男主查白馨没有好事，不对，不该说没有好事，霸道总裁看上了一个女孩子总要查一查吧？” “我前几天刚跟着白馨背了一下**权。” “那为什么白馨不能查查他呀？” “哇，要是楚玟说的都是真的，那白馨不就是救了男主之后还要好惨！我的天！我现在天天看着小姑娘们相亲相爱，我已经是白馨的姨妈粉了！” “我跟前面不一样，我是亲妈粉！” “都说了是霸道总裁啊！这都是霸道总裁的基本操作吧？” “可是看剧情，白馨什么都没做错，她还以德报怨救了人呀，总不能什么都用人设来甩锅吧？” 弹幕上撕成了一团。 镜头下，楚玟也打算活撕了这下三滥的玩意儿。 “不会被我猜到了吧？” 楚玟一抬手，跟着她的人拉住了霍与恒的“助理”，当然，这种全身比南希行身上还高级、又是主脑拍下来的ai如果真想挣脱那是肯定能挣脱开的，可是在镜头之下，他就是个“助理”而已。 绕过这个“人形障碍”，楚玟走到了霍与恒的病床前。 “面对救了你的人，你为了不道歉就要使出这种手段？霍与恒，你这是真的脸都不想要了？” 说话的时候，她一把抓起了霍与恒的衣领。 “她救了你，你这样对她，我救了你，你想怎么对我？我是你的未婚妻，你想怎么对付我？” 霍与恒看着她，说：“楚小姐，神经科在楼上，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了。” “好啊！我去看，我送你去看，我倒要看看你的脑袋里都藏了什么东西，就能把你的良心这么吞了！” 说完，她真的拖着霍与恒往外走。 被人抓一下衣领和被人拖着是完全两回事，霍与恒一把打在楚玟的手上想要拍开他，拖着他的女孩儿反身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 纷纷扰扰的顶级vip病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切不如你意的都是疯了，一切让你难堪的你都要毁掉，别人救了你，帮了你，别人在你霍家的权势面前没有弯下腰，你还不满意，一定要踩上几脚？霍与恒，你算个什么东西！” 看着霍与恒，楚玟的眼睛红了。 热热闹闹的弹幕密密麻麻，一句话轻轻飘过： “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楚玟想要救男主，然后就被男主害了。她承受过这些，她对白馨这么好，又要眼睁睁看着一切重演么？” 弹幕一下子变得稀疏起来。 “不，楚玟比白馨惨。我们都知道白馨最后会获得霍与恒的爱，可她什么都不会得到。” “这就是我们在看的直播。” 后面跟着的一句话上星光灿烂，是有人给楚玟打赏了5000。 打赏的配词是：“我完了，我被虐成了楚玟的死忠粉。” 这一切都发生在霍与恒的认知之外，再次挨了楚玟的耳光，他的反应是一把拿起了枕头下的枪，把枪口对准了楚玟。 “这是你羞辱和我霍家付出的代价！” 他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个头槌！ 当然是楚玟砸的。 抓出霍与恒的手反折，让他的手腕在床边连着砸了四五下。 枪落到了地上。 “啪！”霍与恒又挨了一个耳光。 楚玟的眼前有花朵绽放。 “打得好！”又是1000的打赏。 “啪！”霍与恒又挨了一个耳光。 花朵继续绽放，是一个接一个的打赏。 放开霍与恒，看着他用手臂挡住了自己的头，楚玟后退了一步。 又一步，她的鞋跟擦过自己亲自送来的名贵保养品。 “霍与恒，既然你觉得只有别人跪在地上跟你说话，才不算是羞辱，只有别人被枪逼着给你下跪，才算是对你的尊重。好，我懂了。” 走出病房，走出走廊，走出医院的大门，光还没有消失。 这又是属于女配的表演时间？ 楚玟转身，看向了这座大楼的某个房间。 “原来你喜欢跪下。” 她的嘴唇慢慢勾出了一个令人心惊的弧度。 眸光也在瞬间明亮到慑人的地步。 弹幕上，“黑化”“好酷”两个词几乎刷屏。 光消失了，表演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恶龙：“等等，下戏了，我饭呢？” 作者飞速跑路！比啥都快！小短腿儿变成龙卷风！ 第49章 “‘表演，就是逻辑的碰撞，你的逻辑越完美无缺，你的人设才会无懈可击。’别说，说着话那小姑娘演戏还真是怪带劲的。” 一个女孩儿，因为一场年少的暗恋被推入人性的深渊，身上的伤痕能够平复，可心上的伤却让她在阳光美好的背后逐渐扭曲，多年后，重回故地，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却变本加厉地任意妄为，一次次地伤害她、扭曲她……她黑化是她的错么？都是社会的错呀！更不用说“三观跟着五官跑”，她每次出场都美美的…… 拿着打火机，楚玟越想越觉得自己现在刻画的人设真不错。 当然，比她人设还不错的是晚饭的菜谱，今天吃的是扒肘子，楚玟出门之前就说好了，用的得是猪前肘，小火炖得酥酥烂烂才好吃。 惦记着肘子呢，楚玟又感觉到自己的后脑传来一阵细微的电流。 “大姐！打赏！您赚了22000的打赏！”“执行导演”的语气已经接近癫狂。 “嗯。”楚玟的语气说不上高兴，“咋地呀，没见过那么多打赏呀？” “不是！大姐，我就是第一次看见有人靠殴打男主能拿到这么多打赏！” “那是你见识少了。” 今天楚玟坐的是他家另一辆加长限量款豪车，比之前那辆还要款、还要大，从车库开出来的时候都有点浩浩荡荡的劲儿了，楚玟从座位旁边自己熟悉的地方摸出了牛肉干，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大姐！你的打赏已经破五万了！五万啊！”执行导演还在激动。 楚玟啃着牛肉干，吧嗒吧嗒嘴，说： “话说……我有这么多打赏，能干嘛呀？” “……”沉默了一会儿，执行导演声音有些干巴巴地说： “五万打赏也干不了什么，真不算多的。” “可拉倒吧！不算多你为了两万多点儿在这跟我嗷嗷的？你当我傻啊！还是你是个家鹅啊，天天没事儿就嘎嘎地来了？” “大姐、人家都是几十万一百万的打赏，您这五万……” 楚玟气壮得不得了，说：“你自己说过的，一百万打赏直接把个配角给逆天改命了，咋地啊？你这还带吃了吐啊？我可明白儿告诉你，你别跟我来这一套，那狗逼男主角现在可是还横在床上呢，你敢占我的便宜，我转头儿回去给他补个三刀六洞的，睁眼看着他能不能靠着别人的打赏给拉回来。” 听她这么说，执行导演的语气都弱了下来，说：“大、大姐，您别激动，好处有！好处肯定有！” “啥好处？” 又抽出一根牛肉干，楚玟咔嚓咔嚓。 “单、单独的直播时间？这个您看怎么样，只要您想表演，说一声，直接给您开镜头，每周一次机会。” 不咋样，楚玟扁了扁嘴。 “这是好处啊？这不是明目张胆让我加班么？” 执行导演又说：“要、要不我再给您换个？我可以改动数据概率，以后大姐你赚钱的整体数据都提升百分之十，怎么样？” 楚玟冷笑：“说到底，这直播世界里男主是铁定的商业帝王。我多赚多少都是虚的，要这玩意儿干啥呀？在家里没事儿数钱玩儿呀？” …… 一条又一条，执行导演就像个尽职尽责的导购，给楚玟说了七八条能给她的好处，可惜都被楚玟给否决了。 “一次局势逆转的机会，您看这个怎么样？” 局势逆转？ 牛肉干啥都好，就是吃起来废牙，吃完第四根儿，楚玟端起扶手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 “你明明白白说清楚这是个啥玩意儿，我能看着啥呀？我啥也看不见呐！” “局势逆转的机会，就是说我可以改动数据，让一件事情在24小时之内的进展彻底翻转，直接改变事件的结果，比如说要是男主跟女主睡了，您只要用得巧，那跟男主睡了的人就是你，还有，要是女主跟你有过节，你陷害她没成功，你用了这个，那你就直接成功了！没有后遗症！没有逻辑缺陷！既定事实直接改变！”执行导演的语气越来越像屏幕上的金牌直销员。 听着听着，楚玟单只手支起了下巴。 “以前那些人，就是这么用的？” “是呀，大姐，这个机会超级棒的，有些人拿了七八万打赏我都未必给他这个！” “哦……”楚玟拖腔拿调。 “东西嘛，是好东西，就是听起来挺恶心的，你知道吧，就是那种赶脚吧……你在菜市场里看见块肉挺好的，刚拿起来，卖肉的跟你说我们这个都是拌在屎里喂狗的……” 执行导演沉默了。 楚玟也沉默了，她觉得自己午饭估计得少吃好几口。 就在这种有些尴尬的沉默里，楚玟默认选择了这个奖励 ——一次逆转既定结果的机会，事件进程限定在24小时内。 去男主那儿搞事儿，楚玟一天没去上课，第二天，她还是没去上课，毕竟还有南希行跟霍与恒助理，这俩主脑的“走狗者ai”她得处理呢。 南希行开着楚玟之前丢在路上的那辆车如约而至，车上跳下来了霍与恒的那个助理。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ai开着他们送来的车走了，然后，从四面八方出现了几十号人，手里都端着武器，他们个个体型彪悍，身上也穿着保安的制服。 “别误会，我家保安。” 坐在花园的椅子里，楚玟面带微笑。 她的下一句话是： “来，把你们知道的都跟我说清楚了。” 看着这个阵势，南希行的脸上露出了苦笑。 “牌人小姐，您没必要这样。” 没必要么？ 对两面三刀的人，再怎么防备都是不为过的，所以，楚玟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说： “主脑让你们来干嘛？” “打入叛乱者ai内部，调查特殊的初代ai。” 还真是“走狗者”哦，楚玟又问：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代码的？” 南希行说：“我们接到了主脑的信息传输，有运维官报告一个牌人和一个疑似叛乱者ai在一起，还报告了牌人的代号，经过判断，我们将目标锁定为您和您的管家。” “哦。”楚玟点点头，“你们找错了，我这个管家是我特意让女主给我激活了部分灵活性，好给我做饭，你们这个直播世界里天天人都跟个猫儿似的喂，我可受不了。明白了？” 她说话的时候，从兜里摸出了一包烟。 烟放在嘴边，楚玟拿起放在了一旁的甜品勺子，一打，勺子的末端就是个打火机。 火苗烧起来，点燃了烟。 楚玟把勺子放回了原处。 南希行看着她的动作，克制住了ai本能般对火焰的恐惧，慢慢点了点头。 其实，就在楚玟点燃火的那一瞬间，前后周围的这些ai都小小地退了一步。 只有管家，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我呢，说过了，我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取代男主成为商业帝王，其实，我也有别的任务，本来不想麻烦你们的，不过你们居然敢半道截我，那就得付出代价，尤其是……” 楚玟抬眼看向霍与恒的“助理”。 然后，吐了口红的轻轻吸了一口烟，慢慢喷了出来。 “你看，这像不像你前天对我下的毒？” 人类真的是世界上最记仇的生物。 烟气缭绕中，楚玟叼着烟笑，露出了几颗牙齿，原本明艳美丽的长相，在这一刻显出了几分凶戾和狠毒，比那一天面对霍与恒的时候凶残百倍不止。 “助理”看着她，储存器里迅速调取了这个女性人类殴打男主角时候的场景，他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两件事，第一，我要你引诱霍与恒来对付楚家，手段越毒辣越好，计划越周详越好，但是实施起来必须要快，最好一两个小时之内就让我永世不得翻身。第二，骆辰是和我竞争的牌人，为了分薄我的戏份，他一直在给男主角介绍女人，我要给他个教训，你想办法把他从男主身边调开，一段时间里回不去，至于那些女人，你想办法把戏份最高的几个都给我赶走。” “……可以。” 一个人的事情交代完了，楚玟又看向南希行，她语气淡淡地说： “之前我们达成的协议作废，我可是已经对你手下留情好几次了。” 南希行没有反驳。 “你给我把那啥玩意儿初代ai，明明白白交代出来。你要是再糊弄我一句，就可以选是留上半截还是下半截了。” 听到楚玟的话，南希行抬起头，看向这个掐熄了烟头的年轻女人。 累呀。 那俩走狗走了，保安们也扛着奖励他们的猪撤回了富华山庄，楚玟缩在了椅子里。 让“走狗”和牌人斗起来，那种驴牌人单说手段可绝对比不过这个不声不响的“助理”，到时候被调开，他肯定又会去找李娴。 至于李娴…… 想到一半，楚玟的肚子饿了。 “管家！吃啥呀！昨天的肘子还有没有？肘子肉给我卷个饭包呗？白菜叶子里刷点大酱放点葱，放点肘子肉和米饭，烀熟了的土豆有没有，跟我和进去！” “好的，小姐，我去安排。” 目送管家离开，楚玟一只手捂着肚子。 另一只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几下。 “一大半儿初代ai在这个世界被一个觉醒的女主角给烧了？剩下的也都被主脑给销毁了？就个小猫两三只还不知道是不是半死不活躲哪儿了呢？” 肚子里咕咕作响。 楚玟的手往另一只手臂上摸，就像是个揣起手的老农民一样，肩膀都耷拉下来了。 慢慢低下头，她的声音沉沉地，轻轻地。 “都死了。” 第50章 “楚玟！” 学校门口，白馨看着楚玟从比之前更气派的豪车里下来，飞速地摆着她的兔爪子。 “昨天有没有好好吃饭？”下车的第一句话刚说出来，楚玟就觉得自己像个妈。 “嘿嘿！有啊！你给我送的便当好好吃呀！”小姑娘眼睛亮亮的，一看就是有什么好事儿。 楚玟抬手摸了摸她的兔头，几天没见，还真有点想这个小丫头。 两个人肩并肩往教室走，李娴今天又没来，白馨都快习惯了自己好闺蜜的“神出鬼没”。 楚玟更不会提她。 阳光穿过绿叶的间隙斑驳在年轻的脸庞上，今天又是个好天气。 “楚玟！” 快到教室的时候，白馨突然停住了脚步，她咬了一下嘴唇，说： “我在老师那里有看到哦，楚玟明天就要过生日了！” 生日？啥玩意儿？ 楚玟眼波平静，反问白馨：“所以呢？” 所以呀…… 手伸进书包又拿出来，白馨的手里又多了一个小盒子。 “其实之前还差一点钱的，我拜托学校的老师帮我卖了一幅画，因为我不想顶着被楚玟你帮我砸钱撑起来的名声，所以画是匿名卖掉的，也没卖多少钱，所以本来想做个黄金的，现在只能做个镀金的……不过宝石很好哦！就是小一点。” 楚玟伸手接过小盒子，慢慢打开，看见里面露出了一个金色的，薄薄的，细长的，凤凰翎羽一般的造型。 “是发簪。”白馨的语气略有点怯，“我本来想送你项链或者戒指呀，可是又觉得你一定很多，这个还可以用来当书签的。” “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楚玟的看着这个发簪，轻声问她。 “因为！因为那天，就是救了那个人的那天，我会去之后，做了个梦，梦里你就戴着这个发簪，只是我看不清你的脸！对了，我把我的梦也画出来了！就在教室里！” “谢谢，我很喜欢。” 修长的手指拈起那根发簪，楚玟今天穿的是一条白色的裙子，长发披垂在她的肩膀上。 她微微低着头，另一只手撩起了自己的长发，露出了形状优美的颈项。 头发高高地挽起，用发簪固定好。 一切都如行云流水，仿佛只是转眼间，金色的发簪红色的宝石就都已经在她的发间绽放光滑。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对面的白馨已经看呆了。 楚玟抬起头，对眼前的女孩儿露出微笑。 那一瞬间，白馨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梦里，那个，漫天都是火焰的梦里。 “好！好好看呀！” 是么？楚玟的目光看向旁边的玻璃窗子，上面映出来的那个女人微微挑了一下眉。 白馨拉着楚玟走进教室，给她看还在自己画架上的画作。 “你看！” 画上的是一副背影，看的出来是个女人，却又不太像个女人，她站在漫天的火焰里，浑身上下是红色灰色黑色的……白馨这幅画只是确定了她身上的色块，还没有进行下一步的轮廓细化，只有那个脑袋和头上的发簪被刻画得很清楚。 “黑色的部分，不像是裙子啊。” 楚玟研究了一下，对白馨说。 “嗯。”小女孩儿看着她，说，“嘿嘿嘿，画好了你就知道啦！” 楚玟觉得她的眼神似乎有点儿奇怪，只觉得她的小脑瓜里又有了什么奇怪的想法。 看着楚玟站回到了自己的画架前面，白馨看了看自己的画笔。 在那个梦里，楚玟的身上全是黑色的锁链，它们崩断又会重新连接在一起，把楚玟全身紧紧困住。 “我不想画这个。” 小女孩儿噘着嘴，眼神儿飘到了楚玟的身上，阳光照在她送出的那根金色的发簪上，看呀，看呀，白馨调起了红色和金色的颜料，随着她笔刷的描摹，那一片不祥的黑色渐渐成了映着火光的铠甲。 “不给楚玟锁链，要给她铠甲。” 楚玟并不知道自己的身边正在发生着什么，发簪在她的脑后。 她把整个画布抹成了了黑色，一层又一层，抹了一整节课。 放学之后，白馨要继续上她其他的课，楚玟借口还有事就先走了，等这小姑娘下课了，她会自己去健身会馆锻炼的。 当然，楚玟没忘了约小姑娘明天一起吃晚饭，毕竟要过这么个“生日”。 徐步走到车前，管家已经为她打开了车门。 楚玟的慢慢手抬起来，放到了自己的头发上。 没有主角的地方，光已经消失了。 她拔下发簪，比这四周黑暗更黑的发就散了下来。 “照着这个样子，也做个一模一样的打火机。” 上车之前，楚玟把手里的发簪交给了管家。 “好的，小姐。” 管家双手接过发簪，放在了自己胸前的内侧口袋里。 坐在车上，楚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小姑娘的这个“梦”、这幅画，到底她自己做的自己画的，还是主脑让她做的？ 问题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逝，楚玟摸出了打火机。 伴随着一声响，火苗燃烧在她的眼前。 管家开着车，镜架的边缘被后视镜折射的火苗映着， 火苗熄灭的时候，楚玟长出了一口气。 她拿起了手机。 “喂，刚说了你几天，你又没完没了地玩儿去了是么？” 她联系的人是李娴。 电话那边，运维官的声音软软懒懒的，还有些沙哑：“大佬~人家早上才回来嘛！哎呀，他腿不好的时候我总是骑马，累得不行，现在他腿好了，花样可真多，我现在呀，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他有枪烟炮雨，我有洞天福地。” 楚玟：“……你是不是摩擦生热的时候还在翻成语字典？” 李娴“咯咯”地笑。 楚玟看了看自己的腿，上面还有些擦伤的痕迹，都是被那俩“走狗ai”偷袭的时候打出来的。 “今天白馨送了我一根发簪当生日礼物，跟我说是她做梦梦见的。” “做梦？” 有布料摩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应该是李娴从床上坐了起来，或者是穿上了衣服。 “什么样的发簪？” “金色的，像是……根孔雀尾巴？” 李娴沉默片刻，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那是凤翎！” 楚玟面色平静，语气是不耐烦和不解的：“啥玩意儿？” “唉！大佬，你有接到寻找特殊ai的任务吧？” 楚玟：“当然。” “这个任务里面不是有个道具，叫灼烧后的残翎么！这个翎，就是凤翎的意思。” 楚玟没说话，听李娴接着说： “不知道你们牌人那边是怎么样，我们这次主脑是直接给发现特殊ai的人物定成了s+，奖励丰厚得不得了，只要完成了可以当场退休。” 楚玟：“我们这儿也差不多，不过，我更喜欢做任务。” 听听，这才是大佬的语气。 李娴“嘿嘿”笑了一声，接着说：“大佬你是不在乎，我呢，是不敢碰，这些特殊ai全部都是不能惹的，每一个拿出来都是厉害得要命的人物，别说看见之后发出警报了，说不定眼睛还没看清呢，自己先被杀了，所以呀，我也没想去做这个任务。” 这里面的信息跟之前南希行提供的一致，甚至还不如南希行更详细。 楚玟眨了眨眼睛，轻声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感兴趣了。” 李娴连忙说：“大佬！咱们就玩点儿普通的剧情线就算了，千万别碰这些特殊ai，我们运维部这么多年不知道多少人去找特殊ai，结果自己能活着回来的都寥寥无几。我实话跟你说吧……” 拿着手机的手攥紧，李娴站在衣柜前，看了眼镜子中没有戴眼镜的自己。 “我以前有个科长，我还是实习生的时候就是她带我，她就是动心了想要去找特殊ai，结果那个世界整个都被毁了，她也没有回来。大佬，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我们那个科长也很厉害，您和她打一架，我也不敢说您能全胜，真的，您现在压着男主打，多大的赢面，千万别去碰不该碰的。” 楚玟的声音冷了几分，淡淡地说：“你只要告诉我，为什么白馨会梦到这个？” “可能是因为主脑想把寻找特殊ai的任务向主线剧情靠拢？如果白馨在以后的剧情里再提起这个，说不定就会让男主去全世界找相似的东西，这样‘燃烧的残翎’不就会被发现了么？”李娴提出了自己的假设。 几分钟后，她的手机里传来了对方结束通话的忙音。 “哼，不要怪我哦，大佬，为了不让你影响白馨走完这个世界，你就去和特殊ai去斗个你死我活吧。” 放下手机，戴上眼镜，披着学霸皮的社畜运维官对着镜子拢了拢自己的伪34c。 楚玟拿着手机下了车，她到家了。 “小姐，今天给您准备的晚餐是您早上点的猪心、猪肺、猪肝、猪肠、猪肚等顶级猪内脏食材搭配优选有机白菜和自制粉条，主食是为虾仁、猪肉、韭菜制作而成的锅贴，还有优选大米做成的米饭……” “行啊，杀猪菜大乱炖都让你给说得明儿白的。” 坐在餐桌前，看着被分在了十六个小碗里，每个碗里都是一样有一块的“迷你杀猪菜乱堆大聚会”，楚玟已经学会了接受现实，拿起一小碗直接往嘴里扒拉。 “管家，你说，这只猪是不是戴眼镜的？” 肚子里装了七分饱，楚玟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她看管家。 管家看她。 楚玟“噗呲”笑了。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能说你去问问养猪场呢，哈哈哈。”摆摆手，楚玟开始吃锅贴，“我就是随便说说，今天不是有个戴眼镜的猪想要借刀杀我吗。” 管家又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楚玟：啊，今天可算是吃了东西了。 作者：我写着写着，拿起了零食。 楚玟：……啧，你戴眼镜么？ 来来来！ 第51章 “最近霍与恒的那个助理总是针对我。我怀疑这个人有问题。” 咖啡馆里，骆辰对坐在他对面的年轻女人说。 楚玟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果汁，说：“能有什么问题？” 年轻美好的女孩儿，身上无一处不是美的，换成别人，骆辰的一双眼睛估计已经“鉴赏”了百八十遍，可因为面前这个人是楚玟，骆辰的眼睛根本不敢往别的地方看，只是看着低着头盯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杯。 他想了想说：“我怀疑他是另一个牌人，甚至，我怀疑他还知道了你是运维官，他最近一直在鼓动霍与恒对付你。” “对付我？”楚玟抬起头，“你们牌人的事情，只要别闹到不可收拾，对我来说就没什么，就算知道我的身份，也没必要对付我呀。” 骆辰微微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说：“可能，他是想独吞寻找特殊ai的任务奖励。” 楚玟放下手中的杯子：“你是说那个一旦完成了就能让我直接退休的s+任务？” 她轻轻笑了一下，接着说：“特殊ai哪有那么好对付，我是疯了才跟他们对上，没想到他倒是很有胆量。” 听到楚玟对那个任务没有兴趣，骆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松口气，他一直觊觎那个任务的奖励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是放弃还是联合楚玟一起动手，对他来说实在是难以做出的抉择。 他沉默了，楚玟反而看着他说：“你不会是想做这个任务吧？呵，看来你不光是色胆包天啊。” 女人的语气微微转冷，骆辰下意识地并拢了自己的两条腿。 楚玟又说：“你呀，最好别做这个打算，当年带我入行的前辈就因为这份胆量，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她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果汁，将情绪压下去。 骆辰却还是不肯放弃，他压低了声音，说：“可我现在有了道具的线索，霍与恒的助理极力推进雪山上的度假山庄的开发计划，我怀疑道具‘灼烧后的翎羽’就在那里……” “你想清楚了么，那是道具还是你的催命符？” 听见楚玟这么说，骆辰的脸色一僵。 看他这样，年轻的女人轻蔑一笑。 “你先好好对付那个疑似牌人的助理吧……对了，那个ai……可能比你想象中更复杂，初代ai知道么？” 骆辰瞪大了眼睛，他是真的没有听说过。 “初、初代？难怪，难怪那个ai叫元初，不会就是这个意思吧？” “嘘！” 楚玟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初代ai最大的特点，就是你可能永远不知道，他是不是此时此刻，正在你的身边。” 见骆辰被惊吓到，楚玟粲然一笑，起身离开了咖啡馆。 被留在位置上的骆辰忍不住看看四周的ai，黑暗中，他们坐在那儿，说着和人一样的对白。 咖啡馆外，管家打开车门，楚玟坐了进去。 黑暗里，楚玟没有脱掉脚上碍事的鞋，没有嚷嚷着饿了，她闭上眼睛，左手的拇指在右手的每根手指上挨个点过去。 1、2、3、4…… 元初…… “诶？这是什么怪名字？” “我叫a，是序列中第一个的意思。” “哦，第一啊，你们那儿的方言还真有趣，我要是叫你‘诶’还挺奇怪的，不如你就叫元初吧。元和初，都是开始的意思，比首头、阿一之类的好听点儿。” 5，6…… 少年有一双很亮的眼睛，像是雪山里不会化开的冰，被阳光照耀着。 他看着一切，都是专注又探寻的样子。 7、8、9…… “好，如果你希望，我就叫元初。”他说。 10。 楚玟只给了自己十秒的时间，她掏出打火机，睁开眼睛，火苗窜起在她的眼眸里。 “你是谁……” “我是……楚玟。” 铺天盖地的回忆，在火焰中化为虚无。 火在无声地燃烧，管家在静默中开车。 在火焰消失的那一刻，他的眼镜上仿佛有什么跳了一下。 睁开眼睛，楚玟觉得自己的肚子里空空如也。 “唉！种驴就是种驴，脑子全是往下长的，进进退退的本事估计都在床上了，当初算计我的时候多能啊，现在，真是狗想吃屎又怕屎烫嘴。” 瘪瘪嘴，楚玟对管家说： “午饭吃啥呀？” 管家握着方向盘，低声说：“小姐，夫人打电话过来，让您中午务必回大宅吃饭。” 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爹妈”？ 楚玟挑了一下眉头，看来那王八羔子想要对付自己，是要把心思往那俩人身上动啊。 “行啊，那啥，你跟咱家里厨房说一下，给我炖一锅鸡，我下午回去当那啥下午茶，要小公鸡儿啊，给我炖烂乎的，放点土豆啥的就行，土豆放面的那种，再要米饭给我焖一锅。” “好的，小姐。” 说完，楚玟从车座下面拿出了零食，又“咔嚓咔嚓”吃了起来。 楚家的大宅在城市另一边的山上，楚玟当初就是借口离学校太远了，才搬到了学校旁边的别墅。 车辆行驶在没有光的山路上，开着窗能闻见外面传来的阵阵花香，如果在阳光下看，应该是有极美的景色的，可惜啥也看不见，楚玟闻着花的甜味儿，脑子里想到的是糖醋里脊。 就在这时，她的眼前突然一亮，看见了路边盛开的花。 “大姐，恭喜你呀，因为你这顿饭被主脑判定和剧情相关，你有了额外的表演机会！” 听见“执行导演”的声音，楚玟面无表情，幸好她吃得够快，零食都被解决得干干净净。 借着裙子的遮掩，她用极轻的动作在下车前穿好了鞋。 “玟玟，你最近的表现很活跃啊。” 楚玟的父亲还是一副温文尔雅成功人士的形象，手里拿着刀叉，极为优雅地吃着面前的牛排。 看着麻将块儿大的牛排被肢解成骰子那么大，楚玟恋恋不舍地咽下了嘴里的最后一块肉。 “还好，我认为霍氏企业在霍与恒的领导下会有不错的发展，所以找各种机会买进霍氏的股票，现在我们楚家已经全面进驻霍氏、尤其是霍与恒主导的上市公司的董事会。” “嗯，既然你也看好霍氏，我也放心了。” 爹说完了工作，娘开始说生活，类型分类得比快递送包裹还清楚。 “玟玟啊，那你和与恒的婚事，你有什么想法么？” “没什么想法，我希望尽快，这样的强强联合发生的越早，对于我们未来的产业整合发展就越有利，但是显然霍家现在并没有这个意向，而且……” 楚玟吃掉了牛排盘子旁边作为装饰的西蓝花。 “我听说，霍与恒最近的私生活很丰富。” 楚玟的母亲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女儿，淡笑着说：“男人么，在结婚前总是爱玩的，结婚之后就好了，要是你心里不舒服，下次我和霍太太一起做spa的时候会跟她谈谈。” 女孩儿又低下头开始研究怎么把拇指那么大的甜品分四口吃完，嘴里说道： “没必要，我都明白，在对方的眼里我不过是个因为长辈约定而不得不娶的女人，我会慢慢证明自己的价值，这是楚家女儿的本分。” 吃完饭，楚玟就离开了楚家大宅。 车子刚刚进入黑暗中，她说：“停车。” 在她身后不远，楚家大宅整个还沐浴在阳光下。 楚玟打开了弹幕。 “楚爸爸楚妈妈！你们不要中计啊！霍家不安好心的！” “不要瞒着楚玟跟霍家合作呀！” “霍与恒太坏了吧！他居然骗玟玟的爸爸妈妈！” “如果玟玟是女主，霍与恒拿的就是反派剧本了！” “变态反派剧本！” “不知好歹反派剧本！” “被玟玟深爱的反派剧本！” 会在这段剧情里看直播的绝大多数是楚玟的粉丝，对于楚玟要面临的处境，他们显然十分焦急。 光看着弹幕，楚玟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真是……非常符合这个世界设定的剧情。 等到大宅顶上的光突然熄灭，楚玟对管家说： “我们去公司一趟。” 她又打电话叫了李娴一起去公司，带着她的那支笔。 “请回答，楚玟的父亲能够动用的公司资金是多少。” 李娴的笔写了一个带着一串零的数字。 楚玟数了一下，对天翻了个白眼儿。 “请回答，楚氏集团的总资产是多少？” “请回答，按照目前的市场走向，一个月之内最赚钱的投资项目是什么，最大能达到的盈利和亏损比都是多少？” 这都行！ 李娴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道具笔在纸上写出一个又一个数字。 “这、这我要是早知道这么玩儿，我就不当这个学霸了！”当股神、当投资女王，不香么？ “你？”楚玟看看她，犹如看到了粪土之墙，轻轻摇了摇头。 拿起李娴写好的答案，楚玟看着“橡胶”两个字，陷入了沉思。 自从半个月前，橡胶的价格一路走低，现在已经远远低于成本价，按说如果买入，总不至于亏很多，可这张纸上写着会倒亏几十倍。 如果1元买进，那就是跌到负的50元，不，这个世界不讲逻辑的，假定极限操作在0.1元的时候买进，跌到负5元就会亏掉五十倍了，强制期货平仓，整个楚家的资产砸进来都补不了这个窟窿，这就是楚家的灭顶之灾。 期货怎么可能跌到负数呢？ 是，楚玟的那个“爸爸”肯定会这么想。 但是霍与恒就会让它跌到负数。 不然，怎么会是“霸道总裁”呢？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让楚玟的父亲来跟霍家合作，本身就是霍与恒给楚玟设下的“骗局”，如果楚玟因为霍家鼓励自己的父亲买入橡胶期货而反向做空橡胶，也有可能被霍家突然暴力拉升的橡胶价格而挤到破产。 “管家，我饿了。” “小姐，您要的优选马铃薯焖炖特级180天公鸡和优选米饭的下午茶已经送到了。” 土豆炖鸡和米饭居然是下午茶。 李娴今天再一次震惊了。 宽大的办公桌上摆了十几个小碗的土豆炖鸡和一大份米饭，楚玟饭吃了一半儿，觉得自己的智商开始在肚子里稳步增长。 “嗯……管家，那啥……我有个事儿让你去办。” 同样是总裁办公室里，霍与恒听见自己的助理向自己汇报说： “今天楚小姐回了楚家大宅。” “嗯。” 霸道总裁的脸上是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那她一定会知道她爸爸在做什么，通知下去，一切按照b计划进行。” “是，大少爷。” 第52章 “楚玟，你在画什么呀？” 又是一天美术课，白馨站在画架前，终于忍不住探头去看楚玟的画布。 楚玟在画圈儿，一个圈儿，又一个圈儿，大圈儿套着小圈儿。 “我这是俄罗斯套娃。” 套……娃？ 白馨的半个身子也跟着她的脑袋挨了过来。 楚玟指着最里面的黑圈说：“这叫‘我知道’。” 白馨的小脑袋上开始冒问号。 第二个圈，楚玟说：“这叫他知道我知道。” 小姑娘有点想退回去了，她说：“楚玟，你这个圈，挺圆的。” 嗯，在这个画室里抹乎了这么多天，也听了一堆专业的知识，楚玟也觉得自己的运笔水平提升得很快，不过，她是来刷戏份的又不是真的来学画画的。 她的手指头点了点第三个圈说：“这个叫我知道他知道我知道。” 白馨彻底懵了，那七八个圈圈一个套一个的……她举起手说：“知道知道知道……楚玟，我知道了，你是在画绕口令。” 楚玟的回答是用沾了油彩的手指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儿，结果真有一点颜色粘到了白馨的脸上，她又拿出手绢让她擦擦。 站在两个小姑娘的身后，老院长清了清嗓子。 “嗖！”白馨闪退到了她自己的画架前。 “好好画画！”老院长站在两个年轻女孩儿中间，声音不轻不重。 白馨缩了一下脖子。 楚玟在画布上又画了一个圈儿。 商业战争啥的，楚玟是真不懂，拿根笔给她，让她杀人比让她算数大概容易点儿，可这是直播的世界，连人都不是什么正经人，手段也是应该写在刑法上的下三滥，楚玟也不觉得这个商战就是什么正经商战了。 不过就是猜对方下一步怎么走，说是经商，更像是赌博，倾尽一切，成王败寇，要的就是观众看个刺激。 刺激…… 看着眼前无数个“你猜我知不知道”的心思，下课铃响起，楚玟拿起红色的颜料在最外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儿，然后，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红色压过了黑色。 “楚玟，前几天有个艺术经纪人找我，说想签我。”离开教室的时候，白馨对楚玟说，“我跟他说我觉得我画还没到能谈钱的地步呢，嘿嘿嘿。” 小姑娘笑得傻乎乎的，又很坦诚。 楚玟拿出安大厨的爱心午餐给她，就得走了。 最近，她和霍与恒的“暗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今天，是橡胶的期指交割日。 她一坐上车，管家就立刻对她说：“小姐，老爷抽走了账面上的所有资金。” “嗯。”楚玟点点头。 这一票，楚玟玩儿的很大，她把自己能控制的名下所有资产都抵押了，除了从霍与恒那抠来的养猪场和养鸡场，拿到了一笔比账面资金更加庞大的资金数目。 “啥玩意儿的傻逼剧情，一个是董事长，一个是总经理，董事长拿走了所有剧情，让瞒着总经理就能瞒住了，总经理把全部资产抵押了，抵押了就抵押了，董事长也不知道？这叫家族企业？这叫互坑联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俩仇人琢磨着同归于尽呢。” 骂完了剧情，楚玟拿起了管家给自己的材料。 管家又说：“现在的橡胶价格是1元，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是从9元开始做空橡胶。” 嗯，也就是说目前是赚的。 “我爸那边的资金进场了没有？” “老爷把钱打到了霍氏统一运作的账户上，目前并不知道具体运作行情。” 听听，那多少个亿啊，说打给别人就给别人了，就这还企业家？败家吧？！ 楚玟揉了揉额头，说：“不等了，现在开始下一步。” 管家说：“好的，小姐。” 车继续往前开，楚玟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一只手往座位旁边捞零食。 管家微微抬起一点头，后视镜上能看见他的大半个镜片。 “小姐，请你指示下一步的计划。” “哦，下一步啊……我之前没说么？” 管家沉默。 楚玟也沉默了一下。 拿起烤的香香的奶油馒头，她咬了一口。 “哦。” “橡胶价格多少了？”霍氏大厦的顶楼，霍与恒看着属于他的城市，因为一些原因，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畏惧于窗外，也有一段时间，他为了证明自己“不畏惧”而站在这里。 这一切，都将结束于今天。 “大少爷，橡胶现在的价格是0.3元，即将跌到0.2甚至0.1，疯狂买入以为能抄底的人越来越多了。” “很好。”窗外的夜，让玻璃变成了一面镜子，霍与恒看着外面的一切，“现在开始平掉所有的空仓，开始做多！” “是，大少爷。” 拿起电话，助理交代给了他们的操盘手。 “大少爷，楚氏转入我们账面的资金，是不是也用来做多？” “楚氏？”霍与恒冷冷一笑，说，“我们霍家赚钱，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很快，他们这些钱用来还债都不够了。哦，对了，楚玟是9元开始做空橡胶，她以为我会为了对付她爸的那些做多的钱，把橡胶砸成负数么？其实我一直只是在做空，我要的，就是她自投罗网，砸出她所有的钱来做空橡胶。等橡胶价格升到了20，就把楚氏的钱打回去，正好让他们拿这些钱去补仓，然后，我们把橡胶的价格拉到100。” “是，大少爷。我已经和各家银行都谈妥，在抵押换取资金方面，他们都会给我们最大的优惠。” “好，我知道了，不管用多少钱，不管用多少代价，我要楚氏，在今晚飞灰烟灭。” 一句话，说得霸气十足。 天色越发浓沉，橡胶的价格已经突破了10元，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楚玟已经开始亏钱了，可她还茫然无知，以为霍家一定会再把橡胶的价格砸下去……她只能等来自己彻底破产的命运。 助理一会儿就进来一次，报告橡胶期货的价格，每一次，都是对楚玟命运的宣告。 橡胶期货已经20了。 “楚氏的楼有六十六层高，你会从上面，跳下来。” 橡胶期货已经50了。 在这一刻，霍与恒甚至想喝一杯加了阿尔卑斯山寒冰的顶级威士忌。 橡胶期货已经80了。 霍与恒看着眼前的夜色，慢慢闭上眼睛。 他在感受成功前的这一刻，感谢楚玟，她真正让他变得更加强硬，不再软弱。 恍惚间，他又听到了细微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他知道，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 那个女人…… “楚小姐！楚小姐！” 二十个威武雄壮的壮汉保护着楚玟走向霍与恒的总裁办公室。 为了不让楚玟再出现在霍氏大厦，霍与恒在各个路口层层设卡，连电梯都改造成了可以随时被关停的，大厦外墙加了五层全球顶级的隔音材料……楚玟是从大厦顶层突破进来的，楚家最大的直升机一次可以坐十个人，两架飞机只是刚好绕过了霍与恒的办公室前窗，感谢霍家的隔音效果做的这么好，才能让他们安然降落，成功突破。 “霍与恒！我知道是你！是你在害我！” 大门破开，楚玟的眼里带着怒火。 霍与恒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她。 “谁让你进来的？一个已经破产，又欠了几千亿的穷光蛋，怎么配走到我的面前呢？” 看着楚玟要走近，霍与恒一拍手，一个巨大的铁网落下在他和楚玟之间，他看着楚玟，犹如一只可怜的困兽。 “你怎么敢！” 楚玟今天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整个人像是在黑暗包裹下燃烧的一团火。 “你在算计我！你竟然利用我父亲算计我！” “商场，本就是互相算计。” 霍与恒低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扣。 “楚小姐算计了我这么多次，总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你！我算计你，可我没想过让你死！之前我还救过你的命！霍与恒！你是要把我楚家上下全都逼死！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冷酷！” 残忍？ 冷酷？ 那又怎么样？ 霍与恒看向楚玟身边的其他人，淡淡地说：“你们中间站着的这个女人，已经欠下了整个楚家填进去都不够还的债，你们还要听她说话，跟我们霍家作对吗？” 说完，他对楚玟说： “楚小姐，我知道你将你名下百分之八霍氏集团的股份抵押在了一家银行，我会收购那家银行，拿回霍氏的股份，既然如此，我们的婚约也就可以作罢了。” “你！” 演这种被抛弃、被算计的角色可真累啊，楚玟深吸一口气，保持自己愤怒绝望的表情。 就在这时，霍与恒的助理进来，对霍与恒说： “大少，橡胶的期货价格已经涨到了100元。” 天价橡胶，意味着做空橡胶的人在经济意义上已经无限濒临死亡。 尤其是像楚玟这样把自己全副身家压上去的。 “你是要我死。” 楚玟的眼眶发红，一股浊气顶在胸口。 霍与恒不置可否，可他的态度，分明是默认。 “我曾经说过，楚小姐，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蚂蚁，和踩死蚂蚁的人，你说你跟我不是同一种人，那我只能，把你变成蚂蚁。” 然后踩死。 “呵。”楚玟笑了一下。 “可以了，执行导演，用掉我那个机会，更改判定，老娘今天得让他知道知道，我俩真得死一个，死的是谁。” 楚玟在心里默念着。 一秒，又一秒过去，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又过了两秒钟，她默念打开弹幕，看见的是无数人为她的退场点蜡。 她曾说过，总有一天她要送男主一路唢呐，这一次，是“执行导演”送了她。 低下头，她翘起一根小拇指掏了下耳朵，然后，弹了一下小手指头。 “蚂蚁？” 嘴角慢慢地勾起一道弧度，是笑容，她轻声说： “你拿霍家所有的钱，买了橡胶。” “大少爷！”助理冲进了总裁办公室，“今天是交割日！我们买下的橡胶必须交割！可是、可是……” “可是所有的船，都被我租下了，租期为半年，我接受所有人转租的申请，除了与霍氏有关的。” 楚玟仰起头，总裁办公室里辉煌的灯光，被她的笑容照亮，她说： “成交价100的橡胶，就在异国他乡，半年内，你拿不到。” 她又说： “哦，对了，我租船用的，是你退回来，让我补仓的钱。” 她还说： “霍大少，我炒期货，从来不会以为自己能吃掉整条鱼，所以，从9元做空到1元之后，我就收手了，赚的那些钱，我会用来收购因为借钱给霍家而将要破产的银行。” 最后，她说： “幸好，我和你不是一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楚玟：？？？饭呢？？？都亮夜里灯了，我饭呢？ 作者：你就说你帅不帅！ 楚玟：我饭呢？ 第53章 “怎么办呢？”偌大的总裁办公室，就算被铁网分成了两部分，依然足够宽敞，美丽的年轻女人表情苦恼，“你没有杀死我呢，却又，成功把霍氏逼上了绝路。” 是的，绝路。 此刻，霍家依然富有，甚至可能因为橡胶价格的暴力拉升而变得更加富有，可价值几千亿甚至更多钱的橡胶此时却只在万里之外，没有船，运不走，一切都是假的。 橡胶堆在那，永远只是一批需要人加工的原材料。 楚玟在强调这一点。 霍与恒咬紧了牙关，他的眼里几乎有血一样。 在几乎要谋杀掉自己的眼神里，楚玟泰然自若。 她的脸上带着笑，管家为她搬来了椅子，她往后面一坐，就好像自己才是这个地方的主人。 有些人一看见她就落下了铁栏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被真正关在了笼子里。 门外有人跑来，脚步惊惶。 “大少爷，橡胶的价格已经开始降了！现在是90！” “大少爷，楚氏集团控制了船运的消息引起了橡胶期货市场的恐慌！没有人再敢买进！” “大少爷，还有一个小时市场就要停止交易了！” “大少爷，有两家银行的人打电话来问霍氏现在的什么情况。” “还有一个小时哦，那也不是要必须交割啊，你可以把橡胶卖掉嘛。” 楚玟笑，还在笑。 对，可以卖掉，现在价格就已经下来了，他低卖高买，根本就是自己蒸发自己！自己把自己扔进油锅里！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助理看了一眼手机，低声说：“大少爷，橡胶的价格已经低于30，我们快到平仓线了。” 一旦平仓，霍与恒之前想让楚玟怎么死，他就要怎么死。 霍与恒的喉结充满了男人味，很多女人在震惊于他英俊又冷酷的容貌之后，都忍不住会看向那里，现在，那个喉结动了一下，显得有些无助。 “其实你还有一个办法。” 楚玟声音低低的，她的声音华美悦耳，在这里，像是一架百万级名贵的钢琴在嘈杂中，被人敲下一个重音。 一瞬间，好像所有人都被摁下了暂停键。 他们还在惊慌，还在不安，此刻，他们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看向了这个身后站着管家的女人。 “如果楚家垄断航运的消息是假的，那橡胶的价格就会有报复性拉高，你可以想办法趁机出货减少损失，而不是被彻底平仓。” 说话的时候，楚玟的头歪向一边，她的手肘压在椅子的扶手上，两根手指支撑着自己的脑袋。 至此，霍与恒都不肯绝望，他也不允许自己绝望，为了霍家，他不介意与地狱中最可怕的做交易。 是的，他所想的恶魔，与他有一个铁栏之隔。 “楚小姐，霍家如果倒下，对楚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好消息，你们之前大力买进了霍家的股份……” 楚玟语气淡淡：“哦，我把那些都抵押给银行换成了钱。” 霍与恒：…… 深吸一口气，霍与恒的语气比之前又软了三分：“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才能放过霍家？”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你跪下求我啊。” 眉眼轻动，原本并在一起的双腿变成了翘起来的二郎腿，楚玟咧嘴一笑，语气淡淡。 “你不是，最喜欢这个么？” 喜欢别人给你跪下，喜欢站在最高处，喜欢一切都向你臣服？ 两人之间不止有铁网，其实还有无边无际的弹幕。 “啊啊啊楚玟！黑化报复！绝了绝了！姐姐我爱了！” “我想看这个女配驯服霸道总裁！谁来给我安排！” “从头开始追这个直播，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是让女配彻底拿了霸总的副本！” “你们不要乱说！男主可是男主！男主不会输！” “男主肯定能翻盘！” “男主肯定有后手！” “女配笑得再好看不还是女配么？男主永远也不会爱上她！” “是啊，男主又不爱她，越发疯只会把男主推的更远！” “男主粉有病吧！男主都要给人下跪了，他的爱算屁呀！” 这些字，横在他们中间，像是另一个网，只不过，从前这个网保护的是男主，现在里面撕裂的厉害。 所以啊，还是要成为最有人气的角色，才会被保护。 楚玟想着这些，眸光落在了霍与恒的身上，已经十几秒了，他毫无反应。 这时，她感觉到脑后一阵轻微的电流感，是某个装死很久的家伙出现了。 “大姐……” “滚。” “大姐！我求求你！我知道我错了，男主不给你跪我给你跪，我求求你放过他吧！他的人设马上就要崩了！现在还是这个世界直播以来人气最高的时候！我求求你了，你放过他吧！你放过我吧！” 楚玟的脸上一丝不动。 “我跪下，你就放过霍家？” 面对霍与恒的问题，楚玟的回应是低声说：：“管家，现在离交易截止还有多久？” 管家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说：“小姐，还有三十一分四十秒。” “执行导演”在她脑海里的嚎叫声已经近乎于声音污染。 楚玟在心里冷笑：“只要架子端得住，有些人霸道鸭子当得，恩将仇报做得，半分刑法犯得……唯有跪下来求人做不得，为什么呢？因为把自己捧上天的贱人不能承认自己真的贱。” 霍与恒终于动了，他张开嘴说：“我给你跪下，你就会彻底收回对船的租用？还会立刻对市场发出消息澄清？” “管家，还有多久……” “我要你的保证！”语气说是说话，不如说霍与恒是发出了一声嘶哑的低吼。 “哈！”楚玟发出了一声笑，“你说得好像你还有其他选择一样。” 不顾“执行导演”的哀求和尖叫，楚玟又说： “哦，对不起，你还是有选择的。” 她慢慢站起来，走进铁栏，像是在品味此时霍与恒的痛苦。 “你可以选择给我下跪，或者打开窗跳下去。” 她说道。 弹幕已经陷入癫狂，无数人在辱骂楚玟，无数人在心疼男主，跟他们比，楚玟的粉丝像是汇入了大海的江河，翻不起什么水花。 “你说，如果我在男主跪下之后，告诉他我是骗他的，我根本不会做任何事，我只想眼睁睁送男主去死，顺便送他一路唢呐，男主会怎么样？” 在心里，楚玟问“执行导演”。 执行导演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说： “男主绝对不能死！男主绝对不能在直播的时候自杀！大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打你的打赏的主意了！您想要什么！您想要什么我都给您！” “我要回家。” 楚玟对“执行导演”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她的脑海中立刻安静了下来。 西装裤包裹的膝盖缓缓落在地上，发出了轻轻的声音。 看着霍与恒单膝跪地，楚玟淡淡地说：“我不是要你的忠诚和效忠，霍与恒，不要以为你此刻除了自尊之外还有什么没被摧毁的东西。” 慢慢地、慢慢地，另一个膝盖也跪在了地上。 “执行导演”对楚玟说：“你让这场直播进行到结局，我送你回家！” 脸上漾出了一抹笑，是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看着跪在地上还紧紧盯着自己的霍与恒，楚玟轻声说：“其实，我根本没有租下那些船……只不过花了些钱，买通了给你们传递消息的人而已，至于那些我说用来包船的钱，其实是在做空橡胶，到你跪下为止。” 说完，她转身，黑色的裙摆在光下划出了完美的弧度。 “管家，都结束了。”楚玟走出霍与恒的总裁办公室大门，是这样说的。 “是的，小姐。”管家拿出电话，说，“清仓结算。” 从他们刚刚离开的房间，有人在惊呼：“大少爷！” 富有节奏的脚步声，离开光明，走入黑暗。 坐上直升机，楚玟抬起手，揉了一下被骚扰了半天的后脑勺。 “傻逼剧情，我说啥他都信，制造假消息影响市场交易是会被判刑的！得了，我这下也得在今日说法上呆一期了。” “这一帮人有病兮兮的，顶层就一个总裁办公室和一帮子秘书，地方那么大，走断了脚算谁的！” 骂骂咧咧，楚玟蹬掉了自己脚上的鞋子。 开直升飞机的人是驾驶员，楚玟的旁边坐着管家，她戳了一下管家的肩膀，对着管家的眼镜儿挑了一下眉头。 “咋样，我刚刚帅不帅！” “小姐，您从来都是最帅的。” “哎呀，那是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帅啊！” 赢了男主那完蛋玩意儿对楚玟来说都快是日常了，她高兴的是她在和“执行导演”的博弈中胜了。 在对方答应会送自己回家的那一刻，楚玟觉得自己摸到了这个“世界”的边界。 这个世界有“门”，她找到了。 “管家，现在这个点儿，我这是得吃宵夜了吧？” “是的，小姐。” “哎呀，我晚饭吃了吗？” “小姐，您晚饭吃了用优选鲜虾制成的虾酱搭配……” “停！”楚玟的手一把抓住了管家的袖子，“我不是不想听，不是不让你说，可是我现在都快饿秃噜了，你再给我说一会儿，下飞机的时候我就得横着下了。” “是，小姐。”管家的脖子微微转动，没有看自己被抓住的袖子，只是配合楚玟的动作，保持着身体的些微倾斜。 恶龙变饿龙的楚玟又问他： “咱宵夜吃啥呀？” “小姐，厨师为您准备了用……为您准备了铁板牛柳和什锦炒饭作为宵夜。” “嗯！挺好。” 楚玟笑了一下。 为了照顾她，管家现在身子是歪着的，楚玟看见了他的脖子里挂着的细链子。 想起那时自己送出去的戒指，昏暗中，女人轻轻勾了一下唇角。 元初，好多人都以为你还活着。 在很多瞬间，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飞机飞在高空，远处的群山隐没与黑暗中。 楚玟看向北方。 那里有一座雪山，她知道。 抓住管家袖子的手松开，楚玟收回目光，从包里拿出了打火机。 火光亮起。 她是楚玟 她是误入这个直播世界的“女配”。 今天，她碾压了这个世界的男主，以诡计。 今天，她从“执行导演”那获得承诺，只要这个世界结束，她就有机会回家了。 真好。 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继续给自己“加戏”成为所有角色中最有人气的那一个。 “如果我有冲破一切束缚的勇气，你会不会带着火焰来迎接我？” “会。” 可是火海中，元初推开了她的手…… 闭上眼睛再睁开。 又重复了一次。 楚玟看着火，足足看了十秒。 眼镜的镜片映着火光，在火焰终于熄灭的那个瞬间，管家的手轻轻攥了一下。 第54章 黑暗中，有一束光又暗了下去。 是男主又开始性格修正了。 楚玟站在阳台上，她倒是没抽烟了，宵夜吃得痛快，摸了摸肚子，她在迎风打嗝，安大厨做的铁板牛柳下料下得可足，虽然是半个巴掌大小的牛柳片一片一盘子，楚玟也不嫌麻烦地一盘一盘吃了个干净，连里面垫着的洋葱都没放过。 “执行导演”就是在这个时候悄悄摸了过来。 “大姐，您可真狠啊。” “啧，这不要脸的话说出来一套一套的，你是是想上天啊？捅别人刀子之前没想过自己放血呀？给别人下套没想过自己当吊死鬼啊？听个声儿人五人六的，一肚子臭鱼烂货，放个屁都能臭得能顶人三个跟头！” 可能是洋葱吃多了，楚玟都觉得自己说话带了点儿阴阳怪气。 “执行导演”的脸皮倒是比之前厚了不少，说：“大姐，您这么厉害，我也是害怕呀，我把你带进这个直播世界，您能搞得风生水起我当然高兴，可您这……我……我就是一个执行导演，一些手段也是为了维护这个世界的平衡和安全。” “瞧你这损色，咋了？你这是狗窝里进了狼，鸡窝里住了鹤，耗子窝里盘了个狐狸精，传销组织里进了个卖地球的大忽悠呗？那你不是活该么，谁让你把我给整进来的。” “执行导演”居然拍马屁说：“大姐，您说的真到位。” 楚玟的手抚摸着自己装满了宵夜的肚子，抬着下巴说：“滚你的蛋吧！真嫌我碍眼，正大光明让你们那个男主搞死我呗，咋就是他差点被我给搞死了？一看见我就下笼子把自己关起来，见了黄鼠狼的鸡都没这么有脑子呢，19.2的智慧全长在这上头了。明刀明枪干不过你在背后给我耍阴的，我可明儿白告诉你，我能坑你一次，就能坑你一百次，剧情走完了老老实实是送我回家，咱俩啥事儿没有，不然我就天天去给男主塞耗子药，看看谁先活不下去。” 这话如果别人是说，那不过是一句空荡荡的威胁，可对于刚刚真的差点儿逼死男主的楚玟来说，那就是一个唾沫一个钉儿了。 “执行导演”连忙说：“您您您放心……只要您让这个世界走完了，我就送您回去。大姐，其实您要是早跟我说您是想回家，这事儿可就简单了。” “可拉倒吧！老娘不把这局面搞得翻了天，你能听我的？没心没肺的垃圾玩意儿，不把你们的眼睛从眼眶子里摘出来踩几脚你们都不知道别人不光长了个天灵盖。” 说这话的时候，楚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 “执行导演”挨了一顿臭骂，一点脾气都不敢有，还是小心翼翼地说： “大姐，那咱们就说定了，您高抬贵手，让剧情顺利走完，我送您回家，我不光送您回家，您赚的打赏我给您换成钱，回到您那儿，可是一大笔钱了，保您半辈子衣食无忧。” 楚玟还是冷笑，午夜的风吹在她脸上，她的语气淡了下来：“你这大半夜来死皮赖脸的挨骂，是还有别的事儿呗？别跟我这儿吭哧瘪肚的连个屁都放不利落。” “嘿嘿嘿，大姐就是大姐。”听楚玟主动提了，执行导演的语气又提了上来，往里面多加了五分的谄媚。 “大姐，我刚才不是说了，您要是回去了，我把打赏给你换成钱么，我现在想让您帮个忙，要是事情做的好，我额外给您十万的打赏。” 哟？为了五万打赏都敢要人命的，这十万打赏都给的出来？ 楚玟没接茬，听他接着往下说。 “是这样，我们这个直播世界运行久了，就有一些问题出来，比如一些坏人什么的……” 风有些大了，楚玟眯了下眼睛： “两句话，把事儿说完就滚！” “执行导演”立刻换精简话语，说：“直播世界里有个专门搞破坏的配角，名字叫元初，你要是发现了他帮我们抓住他您就立下大功了。” 女人皱了一下眉头，转身走回卧室，说： “我记得我是来演戏的，咋了，还得当警察保护世界和平啊？” “执行导演”的语气又谄媚起来： “这次情况特殊，也是大姐您太给力了，我这不是、这不是给您找个兼职，怕您无聊？” “别跟我磨叽这些，你们这完蛋世界这么大，我怎么抓呀？” “您不用担心。”“执行导演”说，“这个元初以前有个喜欢的人，您这性格跟她可像了，他很可能来找你。再一个，就是您搞事的本事，” 楚玟“嘭”地一声用脚关上了阳台的门：“滚！” “哎，好嘞！” “等等……”楚玟又叫住了对方。 “你们说的那个跟我性子挺像的，啥人物啊？” “是以前一个世界里的主角，叫神照，是个公主。” 楚玟笑了：“就我？像个公主？” “执行导演”说：“神照公主不是个一般的公主，她是会发疯的公主，您、您跟她疯起来的时候那种劲儿，挺像的……” 执行导演走了。 楚玟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低着头，她无声无息地说： “从一开始，我就是个饵。” 手慢慢地摸向床头，楚玟拿出了打火机。 此时，她的嘴角，是个笑。 火还没点燃，楚玟看了一眼门外，可惜管家被她打发出去了，现在不在，不然，她可以先给管家讲个睡前故事。 讲什么呢？ 讲从前，有一群老虎，吃肉，喝血，这群老虎找了一个李鬼想来假扮成李逵，却招来了…… 火焰窜起在眼眸里的那一刻，楚玟闭上了眼睛，她抬手摁了一下后脑的某个地方，每次“执行导演”出现，那里都会有细微的电流，提醒她，也唤醒她。 1、2、3…… “你也是什么诶唉，你也会被火烧死么？” “我会死，就像你杀死的那些ai一样，可我的记忆和意识会以另一种方式留下来，它们变成流窜在这个世界里的数据，就像风一样，然后在某一天，变成另一个人。” 4、5、6…… “就像传说里的轮回？” “也许，如果您能理解的话，可以这么认为。” 7、8、9…… “那活着的人就不再是我的元初了。” “身体毁灭之后，ai的人格也可以完全继承和复制，只是我在做出告诉你世界真相的那一刻就已经和主脑中断了数据传输，如果死亡，不会再记得那之后的一切。” “所以啊，元初只有一个。” 10。 炙烫的记忆翻腾于脑海，楚玟留给自己用来怀念的时间已经到了。 她睁开眼，直视火焰。 “你是谁？” “我是楚玟……” ……性格修正结束，放下打火机，楚玟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小姐，按照您的吩咐，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是管家。 “嗯。” 楚玟点点头，问他：“你今晚上还守着我睡呀？我说实话，那俩走狗ai都不够我打的，你……” 管家穿着一丝不乱的制服，低声说：“小姐，您今天做的事，已经足以让让我们将您的贴身防护级别再次提高。” 咋地呀？ 难不成那百八十个保安你还得整来，让我满身大汉地睡呀？ “所以呢？”她问管家，反正其实也不好奇，就是随便问问。 管家弯腰，拿起了他放在地上的箱子，大小像个装小提琴的箱子。 “你用这玩意儿‘贴身防护’我呀？这啥玩意儿啊？” 管家稳稳地端着箱子，单手将它打开，掀开盖子，优雅得宛若在展示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 黑暗中看清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楚玟差点儿从床上跳起来。 “卧槽！你搬着火箭炮防护我呀？你防护我，那谁防护火箭炮啊？有这么个玩意儿在这，大半夜地我自取灭亡了算谁的？” “小姐，您放心。” 管家熟练无比地开始组装架子。 “我会随身携带新式防卫武器……” 楚玟捶了下床说：“拉倒吧！就你这小身板，走个火儿你就上天了，这东西你哪儿来的放哪儿去。” 管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微微低着头不说话。 楚玟说：“你要是抱着这玩意儿睡觉，你别搁我这睡！还随身，你怎么随呀，你那俩小胳膊肘架着你怎么睡呀？当枕头呀？！” 最终，东西被原样放回了箱子里。 楚玟长出一口气躺在了床上。 管家照旧躺在外面的躺椅上。 “明天你那块儿给我换成个单人床。” 两秒钟没等到回答，楚玟说： “咋了？跟我使劲呢？” “是，小姐。” 管家的声音听着比平时闷。 “你就算要掏大宝贝，也不能大的太过分，知道不？哪儿哪儿都不方便你说你搞这洋相……” “小姐。” “啊？” “晚安。” “哦。”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少爷，老先生在书房等您。” “我知道了。” 霍与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自家大宅的，他只记得自己被楚玟逼急了，竟然晕了过去。 看着自己面前微笑谦卑的管家，他想问一下昨天的那些期货到底是怎么处理的，想到老先生在等自己，他什么都来不及说。 “没关系，年轻人，输了一场反倒是好事。” 霍家老先生的房间里是黑的，窗帘全部拉着，只有一盏灯，照在霍与恒的身边。 “老先生，我贪功冒进……” “我不想听你怎么总结自己的错误。” 在巨大桌子后面坐着的那个人说： “霍家的荣耀不可动摇，我名下的智能系统研发已经进入了新阶段，马上可以实现量产，今天我已经把这个消息通报了董事会，因为你操作失误而导致暴跌的霍氏股价已经全面攀升到了新的高度。” 他没有一字一句追究霍与恒的意思，霍与恒的脸上却已经微微沁出了汗。 “那个叫楚玟的姑娘，趁机从两家倒闭的银行银行抢走了部分霍氏的股票，她现在已经持股百分之十五，我希望这些股份会作为她的嫁妆回到霍家。” “……是，老先生。” “拿出你霍氏长孙的气势来，我希望你记住，你从来没有被打败，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是，老先生。” 霍与恒退出了房间，整个房间却还亮着一盏灯。 那个人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灯下。 “我还真的有些好奇，那个很像神照的女人……” “她说她想在直播结束后回家。”灯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男人哈哈笑了一声，说：“回家？进入直播世界的人，哪里还有家？” “可惜啊，我是现在这个样子，不然，我还真想再当一回主角，把那个女人洗脑成神照，完成我没有完成的婚礼。” 站在暗处，男人抬起手，握住那盏灯，就像是一下子将光明掌握在了手中。 只是，那只手上坑坑洼洼，像是被烈焰焚烧过一样。 第55章 “楚玟你看，我把这幅画画好了！” 画室里，白馨把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示意楚玟看自己身边的画架。 楚玟今天穿了一条浓绿色的裙子，随着她转动身子，金色的飘带在她的纤细的后腰上飘摇了一下，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微光，又慢慢落下在裙摆上。 “哇，真好看。”小姑娘被眼前一瞬间的风景给吸引了，错过了楚玟看向那副画时候的眼神。 一身黑色的铠甲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上万次，灼目的火焰中，那个女人只给了世界一个背影，她头上金色的翎羽发簪仿佛也在燃烧似的。 电光火石之间，楚玟露出了一个笑容，又消失了，她的眸色深深，仿佛要把这幅画镂刻在脑海中，又仿佛早有什么存在于记忆中的深渊之底，又被这幅画引动了波澜。 “原来在你的眼里我是这个样子啊！我有这么酷么？”她端详着画，用惊叹赞美的眼神，嘴里调侃着自己的朋友。 白馨也凑过来，解释说：“不是酷！是厉害！顶天立地的厉害！” 顶天立地的厉害？ 楚玟抬起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谢谢你，我觉得你画的特别好。” “是嘛？”小姑娘的脸上是心满意足的甜笑，“这幅画是送给你的哦！算是另一半的生日礼物！” “过生日之前送一半，过生日之后送另一半？你这个礼物送的也很新奇呀。” “嘿嘿嘿！”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你不要觉得我画画太慢呀！” 楚玟把画放在了自己的画架上，说：“我只是觉得……这幅画真的太好了。” 这幅画真的太好了。 好到楚玟在下课后带着这幅画直接去找了李娴，连霍氏怎么“起死回生”的事情都顾不上关注。 “白馨到底还有什么身份？” 大中午的，李娴的半个脑子还在回味昨晚女特工和反派黑衣人的“鏖战”呢，这话让她只觉一道惊雷劈在了自己的脑后。 “大佬？您是做了什么怪梦？说这么奇怪的话？” 扶着眼镜腿，李娴那种一脸莫名的表情还很到位。 “不要以为我不打女人，你就可以骗得过我。” 楚玟语气淡淡，黑暗中，她浓绿色的裙子近似于黑，她的眼眸更黑，只是一个目光的停留就让李娴背后发凉。 “昨天，我差一点就逼死男主，直接通关任务了。” 听见楚玟的话，李娴瞪大了眼睛。 看她这样，楚玟心里不得不服气，看吧，就有人能因私废公到这个地步，身体上的放纵不仅让这个运维官的戏份已经被削减到趋近于无，甚至连主角的动向都无心关注了。 “你不会不知道吧，昨天，男主又被性格修正了。” “不……嗯……”李娴回忆起了昨晚好像有收到消息，但是骆辰在这里，她不能看，后来、后来她这个“特工”就被第五次“上刑”了。 李娴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楚玟对天翻了个白眼儿。 “你最好你告诉我，白馨到底还有什么身份。”楚玟的语气很平静，“不然真出了事，光靠你一个人根本保护不了她。” 李大运维官还在试图装傻，可楚玟说了四个字，她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 “她在觉醒。” 从那副《有光》开始，楚玟就有了一种模糊的感觉，被人掌握在手里的光和光之外的黑暗和扭曲根本就是这个直播世界的真实写照，按说身为女主永远生活在光下的白馨是不可能感觉到的，可她画出了那样的画作。 那时，楚玟对自己说，这是因为白馨具有远超常人的感知力，尤其她又长期浸淫在绘画艺术之中。 白馨画出了金色的凤翎簪，楚玟也相信了李娴的关于“主脑在影响女主，好将‘灼烧后的残翎’这件重要的、用来寻找特殊ai的道具引入主线剧情。” 可今天看见了整幅画，楚玟不这么想了。 主脑不可能引导白馨去想这样一个身穿黑铠站在火焰中的女人，就算它想要利用各种因素在这个世界里抓住路人a，它也不可能这么做。 就像不会有人为了抓住狼，就在山林里放入猛虎。 “大佬，这、这个开不了玩笑！” 目光盯着李娴的眼睛，楚玟问：“你见过觉醒的主角么？” 李娴被吓得人都僵了，连摇头都跟抽风一样。 “我见过。”楚玟的声音低低的。 “最开始，她只是一些奇怪的下意识的想象，会说出自己也不懂的话，然后，她偶尔会环顾四周，恍然有种‘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自问，然后，她会开始害怕光……最后，突然有一天，好像只是眨一下眼睛，她就明白，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白馨精通绘画，所以她最早的觉醒只是在她最擅长的绘画上，但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李娴慢慢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贴在了墙面上，看着跟她慢条斯理说着这些的楚玟，她觉得好像自己身体里的内脏都被冻住了一样。 “不、不可能……” “你可以不信。”直起身，楚玟后退了半步，“仔细想想，白馨的事情本来就跟我没什么关系，放任她继续觉醒下去对我才是最有利的，想想一下，有一天她突然在男主面前说出这个世界的真相，而我，只要提前撤离，就可以坐等男主崩溃，拿到更多的奖励。” 楚玟又后退了一步。 她的眼神肃杀冰冷，和平时的样子很有些不同，甚至，她和李娴说了这么多话，却一点口音都没有。 李娴没察觉到这一些，她只感觉到了真切的恐惧。 “大佬！楚玟！你别走！” 在楚玟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李娴终于下定决心，她摘下眼镜，慢慢放在了一遍。 “大佬，你知道人是怎么来的么？” 楚玟转回来，语气坦诚无比：“人他妈生的。” 摘了眼镜的李娴看着年纪比之前大一些，眼下因为这段时间“辛苦”而熬出来的黑眼圈也越发明显。 “对，人是人他妈生的，那这些直播世界的主角，他们的妈都是怎么来的，你知道么？” 听李娴这么说，楚玟挑了一下眉。 “当年我刚入行的时候，也有这个疑问，后来我知道了，却宁肯我不知道……大佬，你不要觉得主角们活在光下就很光鲜，他们的惨，是从头就开始惨……” 被当做“主角”的人类，是人类在“直播世界”里生下的孩子。 这里的“人类”包括的牌人、运维官和主角。 牌人和运维官进入直播世界，成为围绕主角的“配角”，他们在完成任务的时候，几乎不可避免与主角发生情感纠葛，甚至有的牌人要的就是“配角上位”，怀孕生子的剧情不可避免。 当一个世界的故事结束，这些被“直播世界”生下来的孩子并没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在被挑选过之后，那些被选中的孩子被作为未来的主角，将有ai抚养长大，直到他们进入属于自己的“世界”。 说起这些的时候，李娴觉得自己的唇齿干涩。 “白馨，是我科长的女儿，十几年前，我科长进入直播世界，那个世界发生了意外，女主被牌人搞死了，为了维护那个世界的平稳，她代替了女主的身份，和男主角在一起了一段时间，等她离开那个世界，她才发现自己怀孕了。科长想要偷偷留下那个孩子，一开始，她也确实成功了，可是白馨六岁的时候还是被主脑发现了，被带走了。 “我刚入职的时候，就是科长带我，她在做任务的时候特别拼命，一点的任务分都不想放过，我还以为她是特别敬业，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为了赚取足够的积分，把自己的女儿赎出来，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主动去找特殊ai，可惜我是在她留给我的信里知道的，她说她怕自己万一回不来，就再也没有人知道白馨真实的身份了，结果她真的没回来。 “我等了科长两年，等到了白馨也要进‘世界’了，我就主动申请跟了进来，本以为有我在，她就算吃点苦头，也不会出什么大意外。” 说到最后，李娴的脸上是个惨淡的笑容。 “其实，我也是看了科长的信才明白，为什么主脑几乎都会给我们安排结婚生子的‘戏份’，任务完成度越高，这种戏份出现的概率就越多……所有的运维官，都是女人……” 剩下的话，李娴已经说不下去了。 她以为自己不会哭，就像她以为自己能够一直放纵自己和ai的情爱麻痹自己一样。 可是眼泪还是流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楚玟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自己擦干泪水，戴上眼镜，又习惯性地托了一下自己的伪34c。 “大佬，能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您能不能告诉我，有没有办法能阻断白馨的觉醒？她再这么下去，我就真没办法跟我科长交代了。” “办法……我会去想。”楚玟说。 她转身离开，假装自己没有听见身后绝望的呜咽，她也不让自己去想，让李娴绝望至此的，到底是白馨的觉醒，还是这个世界的存在本身。 坐进车里，楚玟拿起那副被她放在纸袋里的画，褪去纸袋，她看了又看。 画的左上角是一座雪山，那山上的风啊，仿佛她一闭眼，就能吹到她的面前。 这是留在这个世界的，属于真正的她的痕迹。 深吸一口气，楚玟把画放在一旁。 她今天没带打火机，抬眸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管家，她笑了一下，笑得还有点慈爱。 “世上只有一个元初，你放心，不管你为什么会来到我身边，我只当你是他的子侄，莫做声响，好好长大，别学他，一腔孤勇，却为了我这个本不相干的人，受尽苦楚，万劫不复。” “吱！”加长限量款豪车发出从未有过的刺耳刹车声。 管家抬起了眼睛，和楚玟的目光在后视镜里相对。 坐在后座上的女人脸上是浅浅的笑。 她笑着，指尖窜出一朵火苗。 那火苗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最终随着她的指尖停在了楚玟的眼前。 垂眸，她说： “嘘！” 几秒之后，火苗熄灭。 楚玟一下子缩在了后座上，脑袋也耷拉了。 “啊，我这一天天过得可太难了！管家啊，咱晚上吃啥呀。” “小姐，为您准备了海鲜大餐。” 管家今天的报菜名格外简短。 车子重新启动，他的手牢牢地握着方向盘。 目光直视前方，眼镜下薄薄的嘴唇，无声无息地说了两个字： “将军。” 第56章 “楚玟楚玟！”小姑娘站在树下，看见了自己的朋友，像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再次看见白馨，楚玟的心情很复杂。 傻乎乎的小姑娘，她被这个直播世界剥夺了所有真正的亲人，又在无数的虚假中找不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有什么是真正属于她的呢？除了绘画的才华，大概只剩了一颗在成长的心吧。 “给，今天安大厨给你准备的吃的。” 管家下车，给白馨奉上了一个保温盒，比她平时的都要大一倍。 “啊？好多哦！” 白馨愣了一下，然后笑眯眯地接了过来。 她现在的力气很大了，饭盒再重几倍她也拿得起来。 楚玟顿时更心酸了，这可怜孩子，这么些年，不光妈没了，连饭都吃不饱。 她也没说是让安大厨加量的，一边往学校里走，一边说： “你给我画了那么好看的画，我当然要让我们的小画家多吃一点。” “嘿嘿”被说是小画家，白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是第一次在景色里加上人物，你没有嫌弃我已经特别感动啦！” “第一次。” 楚玟停住了脚步。 她眨了眨眼睛。 “你第一次画人吗？” “是的呀。” “我以为……”楚玟略一低头，再抬起来又是笑容，“没什么。” 白馨一脸莫名。 可楚玟再没说什么，只是脸上的表情总有那么点僵硬。 于是画画的时候，白馨忍不住偷偷去看楚玟，还是第一次呢，楚玟有话，但是没有说出来。 连老院长那老太太都发现了白馨的反常，路过她的时候，虚点了几下她的画架。 小姑娘缩了缩脖子，把目光从楚玟的侧脸移回到了画布上。 现在的白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被欺负了都说不出话的白馨了，忍了一节课，终于决定不忍了。 “楚玟，你上课之前说你以为，结果你又没有说了，你是想说什么呀？” 听她这么问，旁边的李娴也抬起头看向楚玟。 是的，运维官大人又来上课了，虽然第 一节课迟到了，可她总算是再次出现在了光明之下。 “我……”楚玟有些迟疑，看着白馨亮晶晶的眼睛，她有些抱歉地笑了一下。 “对不起，我当时是想说，我以为，你画的第一幅画，会是你妈妈。” 黑框眼镜后面，李娴瞪大了眼睛。 白馨也瞪大了眼睛，然后她笑了。 “其实我有想过要画的，不过我总觉得自己还画不出来，水平还不够……不不不……”白馨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一双爪子又开始扇风，“我是说我……我是说我，哎呀，我没有说我水平不够就画你的意思哦，我我我……” 小姑娘觉得自己解释不清楚了，一双圆眼睛又红了。 楚玟看着她，“噗呲”一声笑了 。 “没事，我懂。” 红眼睛的小白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歪头看着楚玟，她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 “你看，这就是我妈妈。” 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很旧的本子，白馨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温柔美丽，楚玟看着她，小心拿着那张照片，对着光。 她需要一个镜头的特写。 在光的笼罩里，她略作思索之后，露出了一个震惊的表情。 “白馨，你今年，十九？” “其实是二十啦！” 嘴里问着，她的手指捏着照片，眼睛一直盯在上面，一直到白馨将照片重新小心翼翼地夹好。 “大佬，你到底在干什么呀？” 白馨去上课了，黑暗中，李娴凑近了楚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说了实话之后，今天李娴看见楚玟竟然有几分亲近，靠她这么近，心里也不虚了。 倒是楚玟还记得她的“直变弯”，默默退开了半步。 “我有了个法子能遏制白馨的觉醒，或者说，让她的觉醒不会被轻易发现。” “啊？这么快就有办法了？”李娴也说不好自己脸上的表情是惊还是喜，这才一天啊，这办法是睡了一觉就自动长进大佬的脑子里了吗？ “你跟我走，换身衣服。” “去、去哪儿？” 李娴跟在楚玟的身后亦步亦趋。 “首先，去公司，你换衣服，我准备道具，然后，去我家。” “你、你家？”李娴的表情有些忸怩，“大佬，不会昨天我刚跟你互诉衷情，你就爱上我了吧？人、人家第一次……” 楚玟停下脚步，“啪”拍了一下李娴的脑袋。 “你那舌头要是说不出个正经话就别说了，也不用跟我耍虚的，我去我家，是因为我这法子得让我那俩爹妈配合。” 李娴还是不懂。 管家打开了车门，楚玟坐进车里，对李娴说：“你难道还不明白么？白馨之所以会觉醒，是因为她妈妈。” “妈……”说了一个字，李娴突然觉得喉头有些梗。 “那张照片是你科长的吧？” 楚玟的问题，李娴没有回答，她一下就安静了下来，算是默认了。 “那张照片会让她不停地去回忆，如果说她的脑子里被主脑整了堵墙，那她妈，就是个锤子，天天在那个墙上叮叮叮敲个没完，她想把她妈画出来，所以她的画就最先出了问题，懂了么？” 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李娴默默摘掉眼镜，她只是起得早有些累，她的眼里绝对没有眼泪。 “玟玟，你霍伯伯肯定不是有意的，他今天跟我说了，是交易员操作失误，你看，后来你也用这些钱大赚了一笔么。” 楚家主宅的门口，楚玟刚下车，就听见她在这个世界的“父亲”这么说。 她垂下眼眸，说：“李娴，打电话给霍与恒。” 李娴跟在楚玟身后下车，刚站稳，连忙接过了管家递过来的电话。 看了一眼楚玟，李娴开始摁下号码键。 属于运维官的特殊能力随着通话键被按下去而发动，电话接起来的那一刻，他们头顶的天亮了。 “喂？” “霍先生。” 听见楚玟声音的一瞬间，霍与恒的眼神像是结了一层层不可化开的冰。 可是他的语气却比平时更加舒缓，甚至可以说从容： “楚小姐。” “是这样的。”楚玟面带微笑，霍与恒若无其事，她也可以暂时忘记对方在两天前对自己下跪，“我父亲说之前他跟你父亲合伙投资橡胶，却被退回了钱款，是因为交易员操作失误，是这样么？” 霍与恒用他低沉的嗓音慢慢说： “霍家的投资，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主要原因是霍家在评估过当时的橡胶期货市场之后，发现做多橡胶的风险巨大，所以退回了楚氏的资金，事实证明，我们的交易判断是正确的，在交割日，橡胶期货经历了历史上罕有的巨幅震荡，包括霍家在内的多头都损失惨重，倒是要恭喜楚氏，经此一役，楚小姐名震期货市场，能够在巨幅震荡中获取数倍的盈利，实在令人佩服。” 再次被“性格修正”，霍与恒的城府变得更深。 楚玟眯了一下眼睛，也说：“霍先生您过誉了，我还没有恭喜霍先生，有霍老先生坐镇，霍家不管经历怎样的危机都能逢凶化吉，经历了期货市场的震荡竟然还能股价创出新高，让我这个占了百分之十几股份的小股东也跟着吃了肉。霍老先生果然是定海神针一样的人物，有机会我一定要亲自拜访请教。这么一比，我们楚家就不行了……对了，霍先生，我这个电话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从今天起，楚家由我全面接管，我的父亲退休了，他已经在海外买了一座小岛去颐养天年，楚家根基浅，总要年轻人一代一代顶上。” 楚玟面前，她的父母已经急了，看着他们，楚玟一挥手，她带来的另一辆车上，几个壮汉下来，扶住了两位中年人。 “玟玟！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扛得起整个楚氏？！” 手里拿着手机，年轻的女人站得笔直，面对她父母责难的目光，她轻言轻语地说： “爸、妈，你们放心，我不是一个，我找到了之前失散的姑姑，她有个女儿留下，从今天起，楚家的主枝这一代是两个人。” 说完这句，她仿佛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跟人通话。 “霍先生，我先处理家事，暂时不聊了，再见。” 通话结束，天光消失。 楚玟不再在乎她的“父母”，这个世界的逻辑是围绕着主角自洽的，霍与恒当然相信她会完全接管楚氏，因为他相信她的能力和手腕，所以，这两个扮演她父母的“ai”也大概率彻底退场。 看向李娴，楚玟的脸上还是笑，她说： “你看，第一步，我们给白馨改命，第二步，我作为她母亲的‘亲人’告诉她关于她母亲部分的‘真实’，这样，她的追忆也好，画作也好，甚至部分觉醒也好，都是符合剧情逻辑的，因为观众想看她发现母亲的过去，因为剧情会导向那里，懂了吗。” 李娴目瞪口呆。 “当然。”楚玟看了看手机，“还差一步。” 总裁办公室里，霍与恒慢慢站起身。 “楚家的主枝是两个人……”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助理随着他的召唤开门进来。 “最近楚家会有一些变动，你去查一下，楚家现任当家之前丢了个妹妹，现在又有了一个孩子，我要那个孩子的完整资料。” 助理说：“是，大少爷。” 大概是傍晚的时间，楚玟坐在花园里愉快地看着她的管家扎着围裙用电炉烤鸡翅。 今天的主菜是水煮牛肉，楚玟被辣开了胃口，有点儿没吃饱，就让管家给她整点儿鸡翅。 “孜然儿你多撒点儿啊！” “是的，小姐。” 南希行就是这个时候来的，看见扎着围裙的管家，他明显愣了一下。 “男主开始查女主的身世了，一切都按照你的安排来。”他对楚玟说。 “嗯！” 楚玟点点头，第一茬鸡翅烤好了，她撸下来一个啃，又递了一根给南希行。 “烤鸡翅，尝尝？” 南希行看着这个鸡翅，表情比看见了火还惊恐。 “不、不用了，ai的有机摄取需求不像人类那么高。” “哦！”楚玟点点头，收回来继续啃。 “对了，我还有个事儿交代你。” 又连着吃完两个鸡翅，楚玟终于空出了嘴，她说： “你跟那个助理说一下，那个叫骆辰的牌人，你们想办法让他暂时搞不了。” 南希行站在原地，眨眨眼。 “他又做了什么？他、他搞了什么？” 哦对，ai应该是没有性生活的。 “算了，我自己动手吧。” 摆摆手让南希行这个走狗ai离开，楚玟看了看还在烤鸡翅的管家，就像个发现不能安排相亲的居委会阿姨似的，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第57章 “大少爷，我们查到了一些消息，目前这些基本可以确定，照片上的女孩儿就是楚家当年失踪的小姐的女儿。” “嗯？”看着助理递过来的资料，霍与恒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打开文件夹，最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一张照片，年轻的女孩儿穿着简单的裙子，像是一只春天里的雏鸟。 办公桌对面，助理说： “白馨，户籍资料上她的妈妈叫李秀美，真实身份可能就是楚漪，楚家现任家主的亲姑姑。” 楚家现任家主这个称呼，指的是楚玟。 两天前她公告全市其他各个合作商和家族，她父亲因为对期货市场认知不足，激进投资，险些葬送整个家族的产业，因此引咎辞职，卸任楚氏集团主席的职务，由她来继承，公告上有楚家其他股东的联名确认，象征着她楚氏新一代领军人的身份彻底确立。 手指捏着照片的位置距离女孩儿那张在阳光下微笑的脸很近很近，霍与恒的脸上仿佛模糊有个笑容。 “竟然是她。” “是，大少爷，她就是在之前……的那个女孩儿。”白馨救过霍与恒，白馨也和霍与恒发生过冲突导致他的伤口崩开，助理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自己的老板描述这段有些复杂的关系，干脆就随口带过了。 “嗯，她的资料你们以前也查过，我当初还奇怪……”放下文件，单独拿着那张照片，霍与恒慢慢站了起来。 “楚玟那个女人事事算计，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为什么会去明真学美术，还和这么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平民女孩儿成了朋友，这不是很奇怪么？看见这些资料，我就知道是为什么了，她怕是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白馨是她的表妹，才故意去接近。” 说到这里，霍与恒冷冷一笑。 “她就喜欢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助理慢慢退出了办公室，随手关上了大门。 霍与恒的手里还捏着那张照片。 “楚家的主枝有两个人……” 再次看向那张照片，霍与恒的目光深沉。 “你以为，你能把她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么？” 抬起另一只手，霍与恒慢慢将它伸向太阳的方向。 手掌在下，太阳在上，就好像他把这个世界的光都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阳光照在他俊美无俦的脸庞上，他对着手中的光，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我有线索了。”咖啡馆里，楚玟开门见山，对骆辰如此说道。 骆辰还有些不明所以，他在几天之前又经历了一次“躺赢”……不对，从姿势来说，他也可能是“站赢”，总之，他的任务进度又提升了一大截，当然，第二天他才略窥到前一天晚上的霍家和楚家究竟进行了一场怎样激烈的争斗。 明明什么都是假的，骆辰也惊讶自己在一个脑残霸道总裁和小白花的直播世界里竟然直观感受到了一股血腥味，属于动物世界才有的的，那种血淋淋的搏杀。 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凑到霍与恒的身边，骆辰还是通过自己安插的眼线知道了霍与恒被楚玟逼着下跪。 当然，给了他这个消息，他的眼线就因为目睹了一切的发生而被发配去了南极。 所以，从走进咖啡馆，骆辰就觉得自己有些腿软。 拿刀差点骟了她的楚玟，笑着打断了他腿的楚玟不过是个凶手、是变态，可是能跟一个世界的主角斗成这个样子，还大获全胜逼到对方下跪的，对骆辰来说，其可怕程度已经超过了人类的范畴，他去过好几个世界，谁不是暗搓搓地在后面给主角挖坑？他就没见过这么玩儿的。 “楚小姐，您、您说什么？” 看着一头种驴拘谨地只坐了三分之一个椅子，楚玟微微一笑，说：“你也不用这么紧张，毕竟，我也不会吃了你。” 不会么？呵呵呵呵……此刻，骆辰的脸上写满了“您说什么是什么”。 “我是说，灼烧后的残翎。”楚玟语气淡淡，这家咖啡馆的果汁还是不错的，不那么甜，果味很重。 骆辰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接着，他看着楚玟，却不是渴望的眼神，而是害怕，应该说是惊恐。 “楚小姐、不不不……楚、楚……”骆辰抱住脑袋，“楚老板！楚老板！你想要完成那个s+的任务你尽管做，我绝对不打扰你，真的！您想让我做什么您尽管吩咐，我我我、我什么都不要！” 咖啡馆里的侍者走来走去，客人们细品着咖啡低声聊天，所有人都行动如常，仿佛骆辰是身处在另一个次元。 楚玟看着他，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她放下果汁杯，笑了。 “你这是干什么？” 骆辰吞了一下口水，察觉到自己太失态，他手扶着椅子背，整个人慢慢站稳了。 “楚老板。”他弯了下腰，压低了声音，只是姿态比声音更低，“楚老板，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现在已经是六十任务的完成度了，再有十个点就能脱离这个世界，我、我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牌人，您、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您想要做任务需要我做什么就吩咐，我一分也不要，都是您的，您让我安稳离开就行。” “百分之六十？”楚玟挑了一下眉头，“这么快？” 缩了缩肩膀，骆辰点了点头。 “系统判定，目前的情况看，楚老板你有更大可能成为这个世界的商业帝王，再加上男主已经进行了三次性格修正，所以我这次的任务完成度有累进式提升。” 系统判定？ 楚玟可以确认，这个系统的计算和主脑是完全不一样的，主脑到现在还固执地认为男主会成为这个世界的商业帝王，他的霸道总裁人设不能崩塌，可属于骆辰这个牌人的系统却已经做出了另一套计算。 至于性格修正…… “其实我不太懂啊。”楚玟又开始喝果汁，“为什么男主一进行性格修正，你就有任务完成度了呢？先坐下。” “是！”骆辰贴着椅子的边儿坐下，楚玟看着他的姿势，觉得他现在就像是悬空坐在自己的第三条腿上一样。 骆辰还是一副谦卑到了极致的样子，楚玟都快想不起来那个当初在酒会上若有似无撩她的种驴是什么样儿了。 “重大的情绪刺激才会引起主角的性格修正，因为主角的性格都是主脑灌输好的，或者是按照主脑的安排发展的，我们的赌局系统有一个参数叫做性格决定命运，主角被性格修正，就是主角出现了性格与主脑预定发展不符的偏差，对于我们这些要影响剧情发展的牌人来说，就是加分项……而且，一个能承受的性格修正是有上限的，少则五六次，多则七八次，这个人基本上就丧失了思维能力，或者干脆就疯了……所以，赌局里有个隐藏条件，能让主角性格修正五次，就默认要修改剧情的牌人获得全胜。” “呼噜”一声，是楚玟的吸管吸到了空气，她杯子里的果汁被她喝光了。 “我还真没遇到过主角疯了的情况。”她说，“主角疯了，直播世界怎么办呢？” 骆辰说：“楚老板，您别开玩笑了，您是运维官，要应付的不就是这种情况吗？” 顷刻间，楚玟想起了白馨母亲的“顶上”，她一下想通了什么，可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她的神色仿佛没有变过。 “好了，我们说正事。” 楚玟看着骆辰：“我查了一下，那块雪山上的地，霍家抵押给了银行，那家银行破产之后，我把霍家抵押在里面的股份和那块地都拿到手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去跟霍与恒说你能把那块地拿回去，但是条件是你负责整个度假村计划的开发，要是这也你还找不到那个任务道具……” 清清静静的咖啡馆里，坐在黑暗中的人们低声细语地交谈，旁边，侍应生给一桌客人端来了蛋糕。 细细碎碎的脆响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有骆辰瞪大了眼睛。 轻轻拿开手，楚玟一根手指敲在被她握过的果汁杯上。 “哗。”一点点被人捏爆又保持了原型的杯子一下子散成了碎玻璃，从桌上滑落到地上。 “你懂我的意思。” 楚玟淡淡地说。 “懂！”骆辰显示缩了一下肩膀，后来又仿佛开窍了似的猛地夹紧自己的两条腿。 女人站起身，慢慢走向咖啡厅的大门。 有水流淌，从骆辰的座椅上，滴答滴答落在了地上。 “哦，对了。”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楚玟又停住了脚步。 “我这几个世界遇到的牌人怎么都是男的，你们牌人有女的么？” 骆辰恍惚了一下才知道楚玟是在跟自己说话，他的嗓子彻底干涩了，好几秒才扯出了一个“有”字。 “这帮黑心烂肠狗都不吃的东西！那啥玩儿的运维官，就是等着主角被那什么赌局玩儿坏了，好顶上去，运维官是女的，所以女主被玩儿坏的概率更大？那要是男主被玩儿坏了呢？” 自从知道了运维官们的遭遇，楚玟的心里就揣着一把火，现在这把火彻底烧了起来。 “玩坏一个再来一个？还得能生娃的？这是把人当人么？养猪都没这么下作的吧？！” 一拳砸在车门上，楚玟用手捂着嘴和鼻子，呼气、吸气。 “要保持愤怒，也要保持冷静。” 她对自己说。 这时，她才发现车停了。 是管家踩下了刹车。 他下车，打开车门，小心地看着楚玟的手。 “小姐。” “我没事儿，你问问这车门疼不疼啊，我是反正不疼的。” 看着管家这样子，楚玟啥脾气都得先压下去，倒是比刚才冷静多了。 “晚饭我要吃辣炒猪心辣炒猪肝辣炒猪肠子……” 管家微微抬头，看看楚玟，轻声说： “是的，小姐，会给您搭配优选白米做的米饭。” “加点儿豆儿！” “是的，小姐，给您搭配泡过水的顶级豇豆。” 得了，有这么个人在，火气彻底下去了。 车子重新启动，楚玟坐在后面，咔嚓咔嚓吃零食，语气比之前舒缓了很多，像是在跟人说话，又像是在反思。 “我之前是想一口气把那个猪脑子运维官给踢出局的，还敢陷害我，她但凡吃颗药也不这么蠢呢。” 楚玟说。 管家没说话。 “现在我觉得她……唉，在这里头，谁都是人不人，鬼不鬼。” “小姐。” “嗯？啥事儿呀？” “小姐，您是好人。” “呿，你见过几个人呐？还好人，开你的车吧！” 作者有话要说：楚玟：唉，这管家小孩儿真是…… 作者：你几岁呀说别人小孩儿？ 楚玟：…… 第58章 “霍先生，你是终于想起来要跟我道歉了么？” 白馨的手里还拿着自己的书包，她刚从健身会所出来，只吹到七八分干的头发还带着些细微的卷儿，让她看起来更小了。 霍与恒的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脸颊上，在他毫无所觉间，他的唇角已经微微有了一点上挑的弧度。 “白小姐，今天我来找你是为了另一件事。” 他们两个人是身在健身会所下面的餐厅里，白馨刚洗完澡拿着东西出来就被人请来了这里，她还以为是楚玟也来了，没想到却见到了霍与恒。 小女孩儿皱了一下鼻子，站在那儿不肯坐下，她说：“你好奇怪哦，连道歉都做不到，却总是一副自己的事情很重要别人一定要听的样子，我为什么要听你说话？” 霍与恒说：“因为我……” “因为你姓霍嘛。”白馨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了，“那我不想听，虽然我小门小户是个普通人，可我是个人，我就不想听。” 说完，白馨转身往外走去。 霍与恒看着她的背影，说：“如果你不是小门小户呢？如果，你本来应该和楚玟一样呢？” 白馨停住了脚步。 “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楚玟？” “因为……”霍与恒一抬手，他的助理把文件递到了白馨的面前。 “因为，她是你表姐，而你，是她二十多年前失踪的姑姑的女儿。” “大佬，你就不担心么？” “担心？” 楚玟和李娴也在这座大楼里，甚至不需要人通风报信，看见光照着男主的车一路往这个方向来，楚玟就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这也是她一直在等的，剧情的逻辑围绕着主角而自洽，让男主对女主亲口说出女主的身世，观众们才会知道的更清楚，也更认可，主脑也更难以更改，整个剧情才可以因此而被撬动。 叫上李娴，俩人就坐在他们楼下的冰淇淋店里，漆黑的店铺里就他们俩人，冰淇淋倒是挺甜的，就是小。 冰淇淋这玩意儿平时不吃的时候不想，真吃起来还真有点上瘾，吃了第二个冰淇淋，楚玟反问： “有什么好担心的？” “万一白馨被霍与恒拉到他那边儿呗。” 楚玟笑了一下，又要了个香草口味的冰淇淋，才说： “随便呗，现在我女配身份已经确定了，要是她真被拉过去，我就明刀明枪跟她来一场豪门夺家产的大戏，这么一想，我的戏份还真是足足的，绝对坐实了反派boss的身份。” 楚玟笑，李娴可笑不出来。 “我就随便说说，大佬你别往心里去。” 就白馨那个小身板儿，楚玟还没咋地呢，估计她就已经废了。 “嗯，随便说说，我也是随便说说。”楚玟叼着冰淇淋外面的蛋筒皮儿看着她，说，“有些事儿啊，你知道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李娴突然觉得自己肚子里一冷，好像她吃的冰淇淋又在她肚子里重新凝固了一样。 在他们楼上，白馨低头看着文件，外面的阳光照进来，她的脸颊娇嫩得几乎透明。 “你母亲楚漪女士年轻时候是豪门间人尽皆知的天才少女，也是你外公最喜爱的小女儿，当时你外公去世，楚家动荡，有人趁机绑架了你母亲，楚家去赎人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你母亲从悬崖上掉进了海里，从此失踪。因为你母亲已经去世，很多细节没办法证实，不过结合你父亲曾经当船员的经历，也许是他救了你母亲，但是你母亲失忆了。” 霍与恒的声音缓慢又低沉，像是一把声音沉沉的大提琴，偏偏每一下弦音都落在了白馨的心上。 白馨捂了一下胸口。 她看见了自己妈妈的照片。 她没见过的照片。 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看着掉落的眼泪，霍与恒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他的助理递了一张手绢给这个无声恸哭的小姑娘。 白馨没有接。 用袖子擦干眼泪，她抬起头，看着霍与恒。 “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吗？”说话的时候，她还在抽泣，鼻子眼睛都是红的。 霍与恒看着她，慢慢说：“白小姐，你想过么？在画展那天，如果你是楚家的小姐，别人就不会因为自己的一个姓氏让你无力反驳，你也不需要别人花钱施舍你一份尊严。荣耀的家世，豪门的光彩，站在台上的那些瞬间，本来都该是你的。可惜……” 白馨又擦了一下眼睛，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你在胡说什么啊？”她打断了霍与恒的话，“我是我爸爸和我妈妈的孩子，你的这种话根本不成立啊，我妈妈没遇到我爸爸，生出来的孩子也不是我呀！” 霍与恒：…… “而且。”白馨的眼睛里隐隐又有怒火，“你居然还认为你妹妹凭借家世窃取别人作品的做法是正常的！这本来就是错的！” 手里拿着文件，白馨的小肉拳头砸在了她身前的桌子上。 “我遭遇的是不公和欺凌，凭什么让我反省我的家世？做错事情的是我家世平凡吗？是你们这些有钱人仗势欺人！一个白馨，可以被踩在脚下，像一棵杂草，一朵不该长在路边的小花，一百个白馨也会遇到，一千个白馨也会遇到，难道所有人都要反省自己为什么没有一个有钱的父亲吗？难道不应该是你们这些有钱人反省，你们从普通人的身上赚了钱，却凭借这些钱高高在上吗？！是你们非要在别人的身上搭建不该存在的王座！不是双脚站在地上的人该反省自己的头上没有皇冠！” 这家餐厅的桌子面是一厘米厚的木板，在白馨拿开手之后，她拳头下的木板慢慢地，裂开了一条缝。 女孩儿站在光下，她曾经怯懦、喜欢自省，别人给她一点点光彩，她都唯唯诺诺恨不能躲起来。 可现在，她不会了。 她再也不会了。 她能够直面别人给予的好，也能够直面别人给予的一切糟糕，然后说： “我自己做错的事情我会承担责任，谢谢霍先生，再见。” 看看被自己打坏的桌子，白馨掏出银行卡走向了结账的收银台。 “大少爷。” “这样才好……”霍与恒站起来，女孩儿走进了电梯，他收回视线，手指摸过桌子上被白馨打出来的裂缝。 “这样的人，才能在楚家和楚玟对抗。”他轻声说，“楚玟教她、带她、为她砸钱，要是她最后成为了杀死楚玟的那把刀，那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霍与恒的目光在某个瞬间变得有些呆滞，呆滞之后，是一个极具侵略的眼神，几乎要刺穿电梯的门：“最后，这把刀，还会属于我，带着原本属于霍家的一切。” 电梯的门关上，白馨的腿一软，双手抱着头。 “妈妈，你是楚玟的姑姑吗？为什么我记不起来你说过你失忆了？为什么我什么都没记住？” “还有楚玟！楚玟是我姐姐！妈妈，这就是你留给我的礼物吗？” 光随着电梯往下走的时候，楚玟和李娴已经从冰淇淋店出来了。 “看来是已经搞定了。”楚玟的手指缝里还夹着三个冰淇淋。 李娴的脸色却变得难看了起来。 “大佬，白馨的情绪波动太大，要是持续下去，很可能被性格修正！” 这可不行。 老娘都拼到现在了，可不是要把白兔送进主脑那儿被折腾的。 黑暗中，楚玟看向楼层号，是12。 “你负责把账结了。” “好，大佬……”李娴刚想掏钱包，却看见一张卡被塞到了自己的面前。 “密码问你的笔。” 交代完最后一句，楚玟一把抓住了冰淇淋店挂在门口的布帘。 “唰——”布帘子被扯了下来。 李娴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楚玟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布帘挂在手扶梯边挡板的扶手框上，楚玟整个人竟然直接荡到了下面一层。 快跑几步追到扶梯边去看，李娴只看见了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大概十层的位置一闪而过。 被她踩过的货架倒向了一边。 “结、结这个账啊。” 李娴认命地掏出了自己的道具笔。 她想问的是楚玟这张银行卡的密码，可笔落在纸上，她轻声说： “科长要是还在，拼尽全力要保护白馨，也就做到这个地步了吧？” 看着笔上的那个“是”，李娴慢慢握紧了那根笔，久久没有说话。 13、12、11……5、4…… 电梯到了三层，停住了。 年轻的女人穿着红色的长裙，手臂上搭了一个黑色的披肩，在光下，她撩了一下落在额前的发丝。 电梯门打开，她的脸上是惊讶的表情。 “白馨？你怎么在这？”她还看了一眼时间，“你不是应该已经健身完了吗？” “楚、楚玟！” 抱着脑袋缩在角落的小姑娘看见了楚玟，眼泪一下从她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楚玟！哇——！” 果然，又是嚎啕大哭这个保留项目。 两只手抓住楚玟的手臂，白馨说：“楚玟！今天霍与恒说我妈妈是你姑姑！” 听她说起这个，楚玟的表情有些复杂。 “我们慢慢说。” 电梯的门缓缓关上。 门外地上的一滴血被留在了黑暗中。 电梯门口不远，一座模特人偶的身上少了个披肩。 “你妈妈确实是我姑姑。” 楚玟声音轻柔，动作也轻柔，她一只手扶着白馨，“披肩”索性缠在她的另一条手臂上。 “我也是才发现的，前几天看见你妈妈的照片，我觉得有些眼熟，回家查了一下……这个消息是霍与恒告诉你的么？” “嗯。”白馨抽泣了一声。 楚玟点点头。 “我也是昨天才确认的，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楚玟……”白馨说，“你说什么我都信的，你放心，我知道谁是真正对我好，我也相信你。” “我说什么都信呀？”小丫头这么说，楚玟反倒笑了，“霍与恒忙着告诉你，目的可绝不单纯。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比如我早知道了你的身份，故意接近你，估计博取你好感之类的，这种事我也不是做不出来。” “不是不是，楚玟你不要这么说。”又擦了一下鼻涕，白馨扁了扁嘴说，“你教我要自立，要勇敢，还让我锻炼身体，要是你真想利用我，就让我继续软弱、迷糊、可怜，不是更好么？” 停车场的灯很亮，照亮了楚玟脸上的笑容。 “白馨，我很高兴你会这么想，我很高兴，你这么信任我。” 白馨抬头看看她，又低下头说：“为什么我们长得不像呢？明明姐姐很漂亮，妹妹却这么普通，难怪认不出来，唉。” 哟，小兔子还会调侃了呢。 楚玟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两个人把事情说清楚了，楚玟送白馨回了学校宿舍。 在车门关上，光明消失的那一刻，她长出了一口气。 一分钟后，车停下了。 车门打开，管家站在外面拎着一个医药箱看着她。 “您受伤了。” 黑色的披肩扯开，红色的袖子撕下，楚玟的手臂上一道长长的伤口露了出来。 “小事儿。” 楚玟是笑着说的。 “小姐。”管家低头为她清理伤口，“原本，您的晚餐有顶级野山椒和花园优选辣椒共同烹制的剁椒鱼头，现在这道菜已经取消了。” 楚玟瞪大了眼睛。 “凭啥呀？！我这是为了救人！我有功的！” 管家捏着手里的棉棒，一点点为她清理伤口。 “剁椒鱼头配不上让自己受伤的功臣。”他只说了这一句话。 楚玟委屈了，这委屈可大发了。 “我要吃鱼！我要吃剁椒鱼头配白米饭！” “雪衣将军，您不是小孩子了。” 管家的声音低低，他的话脱口而出，两个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黑暗里有清风吹过。 一瞬间像极了吹进雪山关隘里的第一缕春风。 就仿佛，这个世界还记得。 还记得，在那个久远的，属于将军和她救下的那个年轻人的故事里，将军有个名字，她叫魏雪衣。 第59章 从前有座山，终年积雪覆盖，山下有个关隘，叫雪拥关。 雪拥关之所以存在，是因为雪山之巅有一个黑色的空洞，时不时里面就会出现一些奇怪的人，他们嘶吼着从山上冲下来，喊着人们听不懂的语言，造就了无尽的杀戮。 魏雪衣十二岁到了雪拥关，还没下马车，就看见一个人被撕碎在自己的面前，第二眼，她才那张仿佛在嚎叫的死人脸上，认出了那是自己的亲哥哥。 她被奶妈抱在怀里，眼看奶妈就要被黑面獠牙的怪人杀了，她拿起了那个死人手里的长枪，捅了出去。 枪头上骤然生出烈焰，将那个怪人烧成了灰烬。 奶妈在尖叫，魏雪衣奋力挣脱她的怀抱，慢慢站在了车板上。 杀戮，无尽的杀戮就发生在她的眼前，才十二岁的女孩儿看着枪尖儿上还在燃烧的火，对着另一个怪人刺出了第二枪。 那一天，雪拥关的城只剩了一半，守城的将领都死光了，其中包括了魏雪衣的父亲和兄长。 也是那一天，魏雪衣一战成名，一个人杀了上百的怪人，解救了雪拥关之危。 才十二岁，她被朝廷破格封为副将，驻守雪拥关。 她是副将，可这个关卡迟迟没有派来主将。 甚至连死去的兵卒都没有得到补充。 在雪拥关，没人好奇为什么魏雪衣拿起来的武器上会生出火焰，没人好奇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不能保护了他们。 雪拥关是一座孤城，最近的另一座城在千里之外，想要到达那里，得穿过千里荒漠。 城中仅剩了八百零一人，包括了魏雪衣和她奶娘，马只剩了两匹，能上战场的兵卒只剩九十二人，所有人连逃离这里都不能，他们想的，只有一件事——求生。 后来，有人来到雪拥关，他们用美丽的文字赞美那位执掌着火焰与鲜血的战将，他们夸她的才智与相貌同样是天赐的宝藏。 可这些人永远不会知道，十二岁的小女孩儿是如何拿出了她家所有积蓄、把十六锭官银锭子一块块铰碎均发给所有人的。 “我的阿爹和我的哥哥死在了这里，我不会，所以，你们也不会死。” 那时，送往朝廷的求援信还没有回音。 可雪山上的敌人有如黑潮一般涌了下来。 躲在雪拥关里的人都吓破了胆，不敢再战，直到魏雪衣爬上她爹留下的马第一个冲了出去。 那一战，没有人知道她杀死了多少嚎叫着冲锋的怪人，因为那些尸首大多被烧成了灰烬。 朝廷的赏赐终于来了的时候，魏雪衣带着其余的人已经打退了怪人们的第五次进攻，她说到做到，她没死，所以八百零一人还是八百零一人。 她在向朝廷上书的时候已经请朝廷将赏赐换成了盐粮、种子和骏马。 然后，她就像被种在绿洲里的种子一样，在雪拥关扎下了根。 三年后，十五岁的魏雪衣被封为雪拥关的主将，她的奶妈回京养老，雪拥关的人口已经是一千五百余，能上场的兵卒三百六十名。 也是在那一年，身量渐长的魏雪衣被雪拥关的人们称为雪衣将军，虽然，她每次出站回来，都会是浑身的红与黑，那是敌人的血和被焚烧后的灰。 十七岁，魏雪衣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就像五年前她希望雪拥关的人不会再死一样，这次，她希望雪拥关能变成一座真正的城池，生活在这里的人能吃饱、穿暖，有足够的草场能养羊，有足够的水源让人们能半个月洗一次澡，因为她把这里当成了家。 因为这个原因，魏雪衣做了一件别人都不知道的事。 她在一天深夜，独自上了雪山。 她想试试，能不能跟那些怪人“谈谈”。 这个故事一直到这里，都是一个女孩儿成长的故事，她有近乎天成的勇气和果断，什么都不能阻止她成为一个传奇的将领，或者说，在雪拥关的五年，她已经成为了一个传奇。。 而这个故事的转折，就发生在她这次上雪山的时候。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爬到了山顶，没有看见她早就杀惯了的敌人，只看见了一个被绑在石头上奄奄一息的少年。 “喂，醒醒。” 手指在少年的鼻子上蹭了一下，确认对方还活着，魏雪衣捏了一下他单薄的衣袖，把身上捆着的斗篷解下来，系在了他的身上。 少年醒了过来。 带着霜的长睫像是白色的蝶翼，在阳光下轻轻翕动。 “你……你是谁？” “我是谁？我还想问呢，你是谁？怎么被人绑在了雪山顶上？” 少年的嘴唇还是青的，魏雪衣拿起一团干净的雪放在手上，它瞬间变成了温热的水。 “来，喝点水。” 少年没喝水，他惊奇地看着魏雪衣的手掌。 “你、你……” “你是冻结巴了么？”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魏雪衣仰望那个看着很近，但是很远的巨大黑洞，决定先回雪拥关。 “你先跟我走吧。”说完，她也不管这个少年是否反对，直接把他背在了肩上。 “既然你会说话，我就带你回雪拥关。” 常年征战让魏雪衣身形矫健，她从雪山之顶往下走，即使背着一个人也不怎么吃力。 少年在她的背上，不时颤抖一下，魏雪衣怕他是冻坏了，不肯让他睡过去，嘴里还跟他说话。 “你是怎么跑雪山上去的？”不知道为什么，魏雪衣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有点像自己奶妈。 “我是被抓的。” “为什么被抓呀？” “因为我要跑。” “……” 魏雪衣沉默地跨过了一块岩石，岩石下面，她藏了一包干粮。 放下少年，让他喝点热水，吃口干粮，魏雪衣自己也稍作休息。 “那你为什么要跑呀？” 少年捧着面饼，低声说：“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 翻来覆去的话说了好几遍，魏雪衣觉得自己大概弄清楚了，这个少年是从小被怪人们掳上了雪山，所以，他甚至能懂一点怪人们的话。 这一点，让魏雪衣很高兴。 “你叫什么呀？” “a。” “诶？这是什么怪名字？” “我叫a，是序列中第一个的意思。” “哦，第一啊，你们那儿的方言还真有趣，我要是叫你‘诶’还挺奇怪的，不如你就叫元初吧。元和初，都是开始的意思，比首头、阿一之类的好听点儿。” 少年看看魏雪衣，又看看手里的面饼，再看看魏雪衣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从此之后，他就叫元初。 元初实在是很聪明，魏雪衣起初只是想让他多点本领傍身，所以让他去学着管马，后来就越来越重用他。 魏雪衣二十一岁那年，雪拥关已经成了个人口过万众的大城，她手下的三路兵马也已经有了近五千。 雪山下的雪拥关甚至成了人间桃源，绿洲深处，人们男耕女织，军民一体。 虽然一直还没找到能跟怪人们和谈的机会，魏雪衣还是相信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这四年里，她有五六次带着元初一起上雪山，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上去，她连一个怪人都看不到。 所以，所谓的“和谈”一直没有丝毫的进展，只有怪人冲下雪山的时候魏雪衣能看见他们，可她不能有丝毫的手下留情，因为在战场上，她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疏忽与容让。 这是九年来，她用别人的性命和自己的鲜血学会的道理。 长大了的元初身材挺拔，他已经实际上成为了雪拥关五千大军的主簿，只是一直没有等来朝廷的任命而已。 “将军，你以后是不是会跟元先生成亲啊？”被人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魏雪衣才认识到自己已经到了该成婚的年纪，看看站在一旁，手上还在忙于计算钱粮的元初，魏雪衣觉得也不错。 相夫教子她不懂，让翠竹似的元初不被欺负，这个她还是能做到的。 魏雪衣说：“行啊，等着青稞收了，我就和他办婚事。” 远远地听到这句话，元初抬起了头。 就看见他的将军坐在马上，对着他扬了扬下巴：“元初，跟我成亲呗？” 那时正是黄昏，太阳将落下在雪山之后，最后的余晖铺洒在魏雪衣银色的甲衣上，她的眉目都带着笑，勾勒了元初心中最美的风景。 他张了张嘴，说：“是，将军。” 整座雪拥关都因为雪衣将军将要大婚的消息而热闹了起来，来往的商客听说了消息都连忙去搞来更多的红布。 士兵们也喜气洋洋，左路偏将和右路偏将联袂而来，跟魏雪衣讨价还价，大婚的时候必须要让全军都吃顿好的。 有屯田的将士们连夜在城外的空地上刨出了坑，埋进了雪山特有的红腊花，站在城门上，就能看见下面一个巨大的“囍”字。 魏雪衣不知道什么是害羞，她挺直了腰板接受所有人的祝福，然后跟悄悄跟客商说，她想要一匹红色的布，上面绣着竹子。 在还有三天就要大婚的时候，敌军大军涌下，魏雪衣血战惨胜，她的后背上鲜血喷涌，终于杀死最后一个敌人，她力竭跌落马下。 元初从城墙上跑下来，路过无数的尸首，那些尸体下面，还压着曾经红色的红腊花。 “将军。” “元初，我没事。” 魏雪衣看着元初，露出了一个笑容，她想说她还要成亲呢，买了一匹布，给元初做了婚袍，她是不可能自己动手的，不过找了城里手艺最好的婶娘。 就在她将要说出这些的时候，她看见了离奇的一幕。 元初和她之间，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光幕。 “路人a紧急报告，01世界主角魏雪衣需要性格修正，请暂停直播。” 每个字进入了魏雪衣的耳朵，她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听懂。 此时，本该是夕阳西下马革裹尸的时间，可那轮夕阳消失了。 是的，消失了，就好像整个太阳被人摘走了。 元初扶起了魏雪衣。 “将军，不要说话，你看。” 元初无声无息地在她的掌心写下了这几个字。 看，看什么呢？ 看本该是冲出来医治伤病的医师停在了原地。 看挣扎痛苦的左路副将像是凝固了一样再不动弹。 看见人来人往的雪拥关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所有人都停住了。 低下头，魏雪衣似乎是听见了自己的心在跳动，仿佛这是世间唯一还在动的东西。 她又抬头看向元初，看见总是温和沉默的年轻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元初白皙的手掌划过魏雪衣掉在地上的刀刃，鲜血从上面流了下来。 “点燃它。” 他还是像刚才一样，在魏雪衣的手掌上写字。 魏雪衣看着自己的指尖窜出火焰，那淋漓的鲜血竟然跟着燃烧了起来。 还没等魏雪衣惊诧，元初又拉过一旁魏雪衣死去的同袍尸身。 “点燃它。” 魏雪衣杀过成千上万从雪山上冲下来的嗜血怪人，从她十二岁刺出第一枪开始，她的手就是稳的。 这一刻，她的手在抖。 刚刚还和她并肩作战的同袍猛烈燃烧了起来，跟那些怪人一样，很快就只剩下了一点黑色的余烬。 她将手缓缓折向后背，沾满自己鲜血的手上，火焰窜出，那血却没有燃烧。 原来这世间唯一的不一样，是她。 “将军。” 元初的嘴唇贴在了魏雪衣的耳边，轻声说。 “这才是，你为止付出一切的真实，不值得，将军，不值得。” 第60章 魏雪衣缓缓弯下腰，拿起自己的剑。 她背后的血还在流，随着她的动作，于黑暗中，淋漓在地上。 元初伸手去按压她的伤口，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浸透了自己的手。 魏雪衣抬头看看天，又看了看这座城，她从来只知道人会死，可她从不知道一个世界会死，一方天地会死，一个人的心……会死。 “这算什么？” 她问元初。 又不像是只是在问他。 元初连忙想要捂住她的嘴，她的手中一丛火生出，生生逼退了那个她原本要嫁的人。 “这世上既然一切都是假的，我也不知你究竟有几分真。” 元初看着她，眨了眨眼睛，然后笑了。 年轻人笑起来总是很好看的，如果他不是一边笑着，一边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胸膛的话。 是的，胸膛。 经此大变，魏雪衣的心神恍惚，也被元初的动作惊到了。 迎着火焰，元初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 他仿佛是从胸腔里掏出了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黑暗中那东西闪着幽幽的蓝光。 “这是我向主脑上传数据的终端，将军，失去了它，我也失去了大半的功能，可我是真的了。” 说着话，元初笑着，将那个东西放在了魏雪衣的剑上，火花飞溅，火焰将那个蓝色的奇怪东西彻底吞噬。 “将军，元初，是真的。” 魏雪衣的回答是猛地刺出了自己手中的剑，火光在黑暗中照亮了元初的脸庞，刺中了他身后一个扑过来的人影。 看着那个“人”被焚烧，元初说：“将军，主脑还是知道你已经获悉这个世界的真相……” 他停住了。 魏雪衣的手还拿着她燃烧的剑，看着那具被飞速烧垮的人身，她的表情仿佛是空白了。 可是元初能够精准地判断出，这个表情，叫痛苦。 “左翼、三纵、七队、刘骆驼，他是入伍六年的老兵。” 明明、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看见漂亮的姑娘会想入非非，杀了敌人叫嚷着要多吃块肉，屯田的时候看着会悄悄偷懒，可也会照顾更弱的新兵，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怎么能是假的呢？ 可他扑过来的样子，仿佛被控制的人偶，冰冷又陌生，让魏雪衣的瞬间做出了判断。 “这人，是假人。” 她看向元初。 元初点头。 “这城，”她手里的剑带着火光指向那座她驻守了九年费尽心力建设的雪拥关，“是假城。” 元初还是点头，他说： “将军，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魏雪衣的目光看向雪山和荒原，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见。 “这国……”她的声音轻颤，“是假国！” “这天下……”仿佛有血从她的嗓子中涌出来，又仿佛涌出的是她胸腔内全部热血，她的声音里弥散着血气，“是假天下！” 元初沉默。 地上，原本在掺着伤病往回走的两个士兵直起了身子，和刚刚那个“刘骆驼”一样，他们僵硬着走了过来。 “报错，01世界，主角魏雪衣发生错误，错误代码01，处置方式：抓获。” “报错，01世界，ai编号a发生错误，错误代码00，处置方式：销毁。” “报错，01世界，并没有进行性格修正行为。” “报错，01世界，主角清醒状态下进入了黑暗模式。” 他们的嘴里说着魏雪衣不懂的话。 魏雪衣看着他们靠近，举起了手中的剑，说： “宋大勇、李虎！你们的眼里，我也是个假人吗？” 她没有得到回答。 只有两个扑过来的人影，和元初轻声说出的话。 他说：“将军，你要是再不走，就只能杀光这里所有人。” 魏雪衣手中的剑一顿，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元初的肩膀。 “我们能去哪？” “往西走，人少。” 魏雪衣下意识含住手指，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这是她在召唤她的马。 接着，她想到了这个世界本是假的。 可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一声嘶鸣。 “红枭？！” “将军，这个世界的动物，是真的动物。” 动物是什么？不重要了！翻身上马，魏雪衣拉住元初，让他也坐在了自己的马上。 两人策马奔驰，将那些追来的“假人”远远甩在了后面。 绿洲的边缘，他们停了下来，不是因为已经确定了安全，是因为魏雪衣身上的伤已经撑不住了。 “这个能治好你。” 魏雪衣依树而坐，看着元初拿来了一棵紫色的草、 “你怎么知道？” “因为主脑不会让你轻易被那些ai杀死，所以它会准备一些特殊材质制成的药物，这个里面有大量止血剂和抗感染成分，还能帮助你伤口愈合。” 听着元初的话，魏雪衣苦笑了一下，伸手拉开带子，解开了自己的铠甲。 她的背甲已经碎了，随着她的动作，夹片脱开线落在地上，血凝在上面成了黑色。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趴在草地上，任由元初给自己上这“神药”，魏雪衣问他。 “因为不值得。” 元初轻声回答她。 “不值得？” “你拼尽了一切去保护的，不值得。” 魏雪衣还是在笑：“你告诉了我这一切，你觉得我现在又值得了？” “我不知道。”元初回答她，“虽然我参考了过七千万人的行为逻辑数据，可我依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可你还是告诉我了。” “因为我想。”短暂的静默之后，元初对魏雪衣说，“是因为我想，将军，作为一个观察了您行为整整四年的ai，我做出了属于自己的判断，认为我不应该再坐视你再把自己的时间和鲜血浪费在这个世界。” 魏雪衣的嘴唇都成了苍白的，她说：“你说的话，我大半听不懂，你到底是什么……当初你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雪山顶上？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脑又是何物？它在何处？想做什么？” “主脑，就是无数个直播世界的主宰，这里是01号世界，只是这个世界和其他世界不一样，这里被主脑称为屠宰场。所有的直播世界都有观众，唯有01世界没有，因为这里是屠宰场，唯一的观众是主脑。” “屠宰场？” “直播世界的所有主角都是人类，除了人类之外，其他角色由主脑创造出来的ai担任，主脑在你们的文化意识里，可以说是所有ai的父亲、母亲、君主、神明……主脑圈养了大量的人类，从中筛选适合成为主角的人，为他灌输基础意识，再将他们投放到一个个的世界中，按照主脑的安排表演不同的故事。” 魏雪衣觉得自己大概是听懂了。 “我就是被选中的主角？” “不是。”元初回答道，“屠宰场是没有主角的，原本是这样的。” 上好了药，元初把魏雪衣的小衫拉下来，帮助她穿好衣服。 甲衣已经不能穿了，魏雪衣穿着白色的中衣，吃力地坐好。 元初为她摘来了水果，她吃了一口，听见元初说： “雪拥关是个最简单的底层副本，产生了自我意识后要被销毁的ai会从雪山上冲下来，它们被告知，只要冲破雪拥关就能进入现实世界获得自由。同时，有源源不断的人类被送到这里，在他们的意识里，他们是将军、将领或者将领的孩子，其实，他们不过是被主脑认定不适合成为主角的人类，往往刚到达这里，他们就会被杀死，所以，这里被叫做屠宰场。” 听着曾经有无数的人死在这里，魏雪衣咬了一口手上的果子，她看起来好像很正常，可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已经空了，听到这样离奇可怖的事情，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 “那些怪人，冲破了雪拥关，真的能自由么？” “不会的。”元初回答她，“世界边界的门是假的，它们冲进去会立刻被毁灭。” 哦，还真是屠宰场，人类和怪人，两边都不得超生。 “直到将军你的出现，您活了下来，甚至捍卫了雪拥关，主脑就改变了主意，它想看着你亲手杀死更多的ai，所以，它改变了01世界的ai构成，让越来越多的高智能ai来到这里，配合你完成你的故事。” 魏雪衣咬果子的动作停了一下，才又是“咔嚓”一声。 “你也是被它派来的？” “其实不是。” 元初说。 “我的序列号是a，只在剧情出现偏差的时候作为特殊角色出现，其实我出现在雪山顶上是因为我在检查觉醒ai的通道口，将军你来的时候我没有办法解释自己出现的原因，出于剧情保护的原则，只能假装是被抓上雪山的。” 魏雪衣扔掉了手里的果核。 “我们该走了，虽然你说的，我大半仍是不懂，可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成了那什么主脑的叛兵，既然如此，我就得护着你。” 他们没有走成。 雪拥关，有百姓一万余、兵士五千多……他们密密麻麻围着自己站的时候，魏雪衣苦笑，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剑。 “屠宰场？” 一点火焰如流光，从她的指尖流淌到了剑身上。 “我活到今天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别人豢养取乐的猪狗，真心以待的、视为仇敌的全是假的，你们想要我做什么呢？重新闭上眼，封住耳，认假为真么？” 元初站在她的身后，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时，他抬起头，看见了天上有太阳出现。 从黄昏到清晨，原来，他们也不过逃了一夜。 天亮了。 眼睁睁看着那些冰冷机械的ai变成了张大婶、左路偏将、客商、朱屠户、陈羊倌儿……他们说着惯常说的话，做着惯常做的事…… 魏雪衣终于忍无可忍，她的剑指向天上的那轮太阳。 “你！看够了么！” 一个黑影从“太阳”里出现，一开始只是个小小的黑点，随着它落到地上，竟然有一个人那么大，像是一尊全黑色的人偶。 “雪衣将军。”人偶中发出了声音，“没有了主角的世界，太孤单了。” 魏雪衣的剑将它砍成了两半。 人偶的上半截落在地上，还在发出声音：“没有了世界的主角，也不再是主角。没有了世界的配角，也不再是配角。” 魏雪衣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不是a违反了禁令，你永远不会发现这个世界是假的，你会一如既往认真地在这里生活，和这些ai一起，甚至嫁给一个ai，这是我通过你的行为计算得出的结果。但是，雪衣将军，你并不是第一次把可能变成可能了，我希望你再陪我做一次实验，我想知道，如果没有人告诉你真相，你还能不能‘醒来’，作为报酬，我不会销毁在场的所有ai。” 魏雪衣手上的剑火光大炽，她说：“我杀了你，不是更方便吗？” “可你永远找不到我，就像你骑着马永远也跑不到天上去一样。” 随着人偶的话音落下，魏雪衣面前的“ai”或者说那些她曾经一心在乎的人，一个接一个倒在了地上。 张大婶、左路偏将、客商、朱屠户、陈羊倌儿…… 她的身后传来轻响，是元初也支撑不住了。 “将军，拒绝它，我通过主脑的行为数据计算，它惧怕你的火，去雪山，去烧那片天。” 说完，他再没有声音了。 魏雪衣笑了一下。 她的眼眸黑白分明，看清了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一切。 “好。”她说，“我会让知道，只要一个人醒了，那她就是醒了！” 在成为“神照公主”之前，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回到雪拥关，找出被她藏好的那件红色绣着竹子的衣袍，盖在了元初的身上。 “就差两天，你可以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你别以为你突然封我做官儿就不让我吃肉啊！”楚玟一脸“看透你”的表情看着自己的管家。 管家的头微微低下去了一点。 “小姐，我会给您准备鸡肉粥。” 楚玟讨价还价：“炖鸡！别粥啊，清汤寡水谁能吃饱呀！” “好的……小姐。” 第61章 “我就是想正正经经吃口炖鸡肉，咋这么难？” 坐在车后座上，楚玟恶狠狠地啃了一口鸡腿。 她回家之后刚等着炖鸡要上桌，就接到了电话。 打电话来的是楚玟的“二叔”，其实是楚氏旁支，从身份上来说是楚玟的“远房堂叔”。 “玟玟啊，听说你找到了漪妹的孩子。” 还漪妹，你咋不叫人姨妈呢？ 接到这个电话，楚玟就知道这是新一波的剧情又开始了，主脑认下了“楚漪”作为白馨母亲的存在，也认下了楚玟生编硬造出来的什么失踪、失忆。 可听着“别人”一口一个“漪妹”叫着自己三天前刚用白馨真正的生母“林清漪”加上楚家的姓氏捏出来的名字，楚玟还是觉得浑身哪儿都不太对劲儿。 尤其是这突然冒出来了一大帮子“楚家人”，自己还得跟他们装得挺熟，换了一身衣服的楚玟在车上唉声叹气。 为什么说是“一帮子”呢？因为那个“二叔”不过是个代表，他代表了楚家老老少少让楚玟过去，针对白馨的身份做出说明，还要求现在，立刻，马上。 楚玟都觉得好笑，也不知道主脑是怎么安排她这帮“亲戚”人设的，之前不是说楚家是楚玟她爹的一言堂么？怎么她刚把自己“亲爹”给拿下了，这边就一下子就冒出这么多敢对她指手画脚的亲戚？就算是草原上的鬣狗，看见两只狮子撕咬完了，也只敢对那只受伤更重的下手吧？谁敢对新的狮王下口啊？嫌活腻了么？ 这剧情设定咋了这是？这帮人这时候跳出来是打量自己不敢一锅端？还是主脑为了给她设置障碍连自己的初始设定都不管了？ 当然，他们让自己去，楚玟也绝没有不敢去的道理，不光自己去，还又招呼上了那一大群保安。 别的都是假的，实打实能把人打破头才是真的。 啃完第三根鸡腿，也快到地方了，楚玟让管家停了车。 她看见了，不远处的灯光是亮着的。 “我穿这一身还行么？” 她问管家。 “小姐穿什么都好看。” 这话楚玟爱听，她拿着湿巾擦脸擦嘴，摸着黑整理了一下头发。 “行了，这就走吧。” 楚家的祖宅在海边，是四五座别墅连在一起的别墅群，楚玟看见第一眼就觉得这设定傻到不行了，祖宅在海边？祖上怕不是打渔的？就这海风吹的，还有海雾泡着，别的不说，先送一套祖传的风湿套餐是真的。 灯火辉煌的祖宅大厅里，很多人在交谈，交头接耳，面带笑容。 “三叔伯，您也从国外赶回来了？” “听说阿漪有消息了我能不回来么？那可是我亲堂哥的小女儿！” “对呀！说是找到楚漪了，总该跟我们这些长辈一个交代吧？怎么不声不响的，还得我们来问？” “人家现在是家主，连自己的生父生母都能直接送走，又怎么会把我们看在眼里。” 这时，有人站在门口说：“家主来了。” 人们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人站了起来，有些人坐在原处没动。 楚玟是踩着海风进来的，她的手臂之前见了血，其实腿上也有擦伤，所以这次穿的整套的西装，长裤长袖，里面一件黑色的真丝衬衣，最顶上的口子是解开的。 当她在大宅门里站定的时候，海风最后亲吻了一下她的长发。 “各位叔伯爷爷晚饭吃了么？是在这里聊天消食？” 楚玟的那个“二叔”走了过来，笑着说：“玟玟，我们是急着想要知道关于你姑姑和你姑姑孩子的消息。” “我姑姑？” 西装长裤穿在身上，让楚玟的身上平生了几分英气，连修长的眉都变得比平时锋利了很多。 “消息也才刚确认几天，我爸妈也是前天才知道的，没想到各位在全世界各个地方度假、游学，消息居然也这么灵通。” 二叔笑着说：“事关家人，多着急都是应该的。” 这话说的是冠冕堂皇，他笑，楚玟也笑，她生得美，笑得更好看，抬头看一眼灯，灯的光华在她的眼眸里流淌而过。 其实，此刻的楚玟面前就是弹幕。 “我的天啊，玟玟比下午的时候更好看了！” “西装玟玟！看看这个腿！我好了！” “我可以！玟玟！我可以，我已经躺好了！玟玟看到我！” 楚玟不想看到这种傻玩意儿。 她开着弹幕是要获取信息的。 “是霍与恒告诉你们的吧？他想干嘛？看到我成为了楚家的家主，又找回了失散的表妹，作为未婚夫就迫不及待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其实我也是没想到，你们竟然跟霍家的关系这么好，我找回了我的表妹，霍与恒都还没有打个电话来恭喜我，倒是先把喜讯告诉你们了。” 一把掀开了“家族和睦”的外皮，楚玟微微抬着下巴，看着坐在屋里的所有人。 “楚家的家主以后是我的，各位要是愿意配合，那个各种分成和之前一样，要是不愿意配合，我呢，也不强求，楚家的生意本来就是我爷爷传给我爸，我爸传给了我，如果说楚家是一棵树，那主干在我，为了整棵树长得好，偶尔不听话的枝枝叶叶，砍了就行了。” “楚玟！”一个老头儿站了起来。 “闭嘴！”楚玟转头直接一声爆喝。 那老头儿还没站稳，又跌坐了回去。 “跟我耍什么威风？我爷爷我爸爸在这的时候你也敢这么说话么？！” 用声音成功震慑了跳出来的人，这还不算，打狗是务必要打死的，楚玟一抬手，说：“这就是，今晚第一枝。” “小姐，楚家三老太爷是您爷爷的三堂弟，主要资产有：楚氏集团旗下七家公司的股份，分别是……位于海滨的别墅三栋……他的儿子目前在楚氏旗下一家公司任总经理，个人财产……他的孙子……他的孙女……他的孙媳……” 之前热热闹闹暗流涌动的大厅里安静无比，只有管家的沉稳缓慢地流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哟，还挺多。” 她的管家把对手家的家底扒了个干干净净，楚玟的脸上又重新挂了笑。 “那些总经理的身份，和因为家族成员才能拥有的股份，能扒的全扒了，查清楚他们全家名下各种财产的来源，看看有没有侵吞公司财产，有的话都送进去吃牢饭。” 每个字她都说的轻飘飘的，又沉甸甸的。 她就不明白了，主脑找这帮人出来能对她有什么影响？也不过是被她放在盆里拌菜的么！ “不不不！”三老太爷重新站了起来，腿脚比刚刚利落多了，他快步走过来，说，“楚玟、家主！我只是想问问你晚饭吃没吃，怕你没听见，声音才那么大，唉，年轻人什么都好，敢想敢做有冲劲儿，就是、就是反应太快哈，反应太快。” 哟，这个ai还挺智能。 楚玟扬了一下眉。 “我还以为您知道我新官上任三把火，愿意让我这个晚辈杀鸡儆猴一下呢。” 那老人就只是笑，笑得还有点儿谄媚。 楚玟看了一眼弹幕，有人说：“玟玟你不要信他，他刚刚还说你坏话！他还要带头反对你！说你太年轻！” 看，这不就是弹幕的作用么？ 楚玟笑了一下，看着老人，说：“我来之前，您恐怕不是这么想的，也不是这么说的吧？刚刚还说我太年轻，撑不起楚家，现在您怎么就叫我家主了？” 老人立刻看向其他人，目光里深深刻着一行字：“我们中间出了叛徒！” 楚玟也看向那些站着不动的人，看见几个人下意识退了一步，她说： “我希望你们今天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该做的事情都做了，然后回去，如果你们说的话让我开心，那你们回去就是和从前一样，如果你们说的话让我不开心……” 有些话说过一次了，再说就没意思了。 其他人都有些紧张，三老太爷的遭遇让他们知道了楚玟有多狠多难对付，也让他们知道了这个房间里已经有人给楚玟通风报信了。 这时，楚玟的“二叔”又开口了： “玟玟啊，其实，我们也是关心你，是这样的，你跟霍家有婚约，可你现在已经成了楚家新的家主，家主怎么可能嫁到霍家去呢？正好你又找回了你姑姑的孩子，是个女儿，对吧？你看，她也是你们主枝的孩子，让她嫁到霍家去，不就好办了吗？” 看着“二叔”，楚玟恍然大悟，原来主脑折腾这一趟，是在这儿等着她呢，这一次的剧本是什么？“豪门婚约”还是“姐妹争夫”？还真把那块儿完蛋玩意儿当个香饽饽了？让她和白馨为了个男人斗起来，他也配！？ 楚玟看着跟自己说的人，像是看着一个什么荒谬的玩笑一样。 “二叔，你在说什么呢？既然我已经成了楚家的家主，那自然不是我嫁人，是别人入咱们楚家，霍家如果想要履行婚约，就让霍与恒乖乖来给楚家当上门女婿，他们要是不愿意，我就把我手里霍家的核心股份分成两份，我一份，白馨一份，以后嫁娶自便，都是我们的个人财产。” 灯光下，女人站在那，有种异样的璀璨。 “霍与恒怎么给你们传的消息，你们就把这个消息给他传回去，想从楚家的女儿里挑三拣四……” 唇角微微勾起来，楚玟的身上竟然带了些血腥气。 “宵夜，吃啥？”离开楚家的祖宅，瘫在车里，楚玟的表情整个垮了下来，要不是想要摸清主脑下一步怎么搞，她才不会来演这么一场呢！ 管家稳稳地开着车，说： “小姐，宵夜为您准备了煎饺，用……” “别说！我太饿了，你说完了我就饿死在半道儿了！” 楚玟连忙打断了管家的话，整个人都扑在驾驶座的后面。 管家于是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楚玟又说：“你的消息整理的挺全乎啊，配合的挺好！啥时候搞的呀？” 管家顿了一下才说： “小姐，掌握整个家族的人员财产构成是一个专业管家的基本素质……” “可拉倒吧，你说句人话行不？” 车里安静了两秒，管家说： “是我现场编造的，小姐。” “卧槽！你可真他妈干得漂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脚下都没劲儿了，楚玟一下仰躺回座位上继续哈哈大笑，半天都没停下来。 管家透过后视镜，看着她。 这么久以来，这应该是她真正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吧。 第62章 皑皑雪山，骆辰裹着黑色的大羽绒服缩手缩脚地看着ai们在刨地。 按照楚玟要求的，他跟霍与恒说了自己从楚玟手里抠出来了这块地，愿意和霍氏联手开发，霍与恒也没有怀疑他是不是跟楚玟有什么暗中勾结。这些直播世界里的男主都是一个样子，看着霸道豪气、不可一世，其实离开了主脑的扶持，什么都不是。 本来，骆辰的想法是一直围绕在霍与恒的身边，等他和女主的剧情启动之后，利用男主为了女主可以丧失理智的剧情特点，他暗中发力，一举把男主的家产攫取到自己的手里，可没想到，这个直播世界来了个要命的楚玟，当然，让骆辰更没想到的是，到现在，男主和女主的剧情都没有真正开始。 “阿嚏！”骆辰吸了吸鼻子，“看看这个山头哪里还没挖，你们看仔细了，千万别漏了。” 低级ai们不说话，拿着工具继续默默地工作。 骆辰又缩了缩脖子，要不是楚玟盯得紧，他早就偷偷溜回城里了，李娴那小丫头虽然胸不大，可灵活又会玩儿，果然是被激活过剧情的高级ai就是不一样，每次开始是有点迟钝又矫情，到了后来…… 打了个哈欠，骆辰看了一眼旁边的金属架子，雪山上干干净净，不锈钢架子上连锈也没有，清楚地映着他的脸，之前那深深的黑眼圈是消了不少，就是眼睛里写着“饥渴”。 “灼烧后的残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强迫自己去想正事儿来对抗身体的冲动，骆辰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 “老板！您来看！我们好像掘出了古墓。” 啥？ 骆辰连忙跑过去，脚下踩着雪咯吱咯吱作响。 古墓？ 看着被层层积雪覆盖着的黑色的岩石，骆辰心里隐约有些胆怯。 掏出手机，他说：“你们先别挖了！我、我先打个电话。” 骆辰的第一反应是把电话打给楚玟，可对着手机想了想，他把电话打给了霍与恒。 毕竟楚玟只让他来找这个任务道具，却没有说一定要自己把道具交给她，显然，她也认为将这个道具引入到主线剧情里才是真正能引出“特殊ai”的方式。 “喂，霍大少，我这边发现了……” 骆辰的话还没说完，他面前的一个ai突然拿起了手里的工具开始挖那块石头下面土。 还没等骆辰阻止他，那个ai的手臂突然断开成了一条锁链，那整只手就从挖开的缝里穿了进去。 “灼烧后的残翎？” 手机对面接起电话的，是霍与恒的助理。 “骆先生，你放心，我会把你的消息转告给大少爷的。” “不是！”不对！ 骆辰睁大了眼睛，他一把扔掉手机，暗中启动了叛乱者ai的警报装置。 那个ai在里面的摸索似乎失败了，他抽出锁链似的那只手，抓过了一个机械吊臂的挂钩来帮助他继续撬那块黑色的石头。 这时，骆辰的咽喉部位突然发出一阵机械声： “锁定、抓捕叛乱者ai。” “没有发现叛乱者ai。” “锁定、抓捕失败。” 红色的光亮了又灭了。 不、不是叛乱者ai。 这是好事！骆辰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是叛乱者ai，那就有的谈！ 那个ai听见了声音，转头看向他，然后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放心，我对杀人类不感兴趣。” 随着机械吊臂的缓缓启动，整个石块被抬了起来。 “灼烧后的残翎。”默念着这几个字，那个ai探头往终于暴露出来的石头下看去。 骆辰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和渴望，又凑近了几步。 他们本就是在黑暗中，不过是从黑暗看向黑暗最深处。 灼烧后的残翎，属于这个世界和特殊ai共同的秘密，它到底是什么呢？ 看了好一会儿，好像石头下面不过是些黑色的泥土，那个ai链条式的手伸了下去，抓了一把那个泥土，他愣住了。 这个表情由人类来做是应该说是“愣住”，可是由ai做出来，是因为他在进行大量的思考和计算。 骆辰又靠近了几步，看见那个ai竟然把那一团黑泥一样的东西扔回了远处。 “不对！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这个ai当然是南希行，他和他那个身为霍与恒助理的“搭档”分头行事，混在骆辰带来的ai里，为的就是找到“灼烧后的残翎”。 “那个人类，你是牌人吧？我们交换情报，你告诉我你们对道具‘灼烧后的残翎’是怎么描述的？” 怎么描述的？ “描述的很简单，是凤凰燃烧后留在世界上最后的羽毛。” 骆辰努力回想这个道具的信息。 “燃烧？羽毛？” 南希行属于ai的那部分大脑在疯狂的运转和计算，属于人类的那部分大脑已经产生了某种让他想要退缩的情绪。 “你知道这些黑泥是什么吗？”他问骆辰。 骆辰当然不知道，他摇摇头。 “这是ai被焚烧后的尸体。” 南希行的语气很冷静，就像这雪山上从黑暗深处刮来的风。 骆辰的神经在瞬间绷紧。 “只有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ai被焚烧，再过几十年，才能产生这么中沉泥一样的效果。” 黑暗中，这座雪山一如既往的深沉且黯淡，这次直播世界的男主和女主从来没有踏足这里，它就像是一抹远景，一个背影一样存在于这个世界。 可这一刻，南希行大脑里感性和想象的部分被激活，他感觉自己站在一个可怖而空荡的巨大坟场里。 是什么能杀死这么多ai，是主脑么？主脑杀死ai只要让他们被回收拆解就可以，怎么可能采取这么可怕的屠杀方式。 这是屠杀！ 这是一场针对ai的屠杀！ 是谁动的手？ 那个人现在在哪儿？ 是传说中的神照公主么？ 可即使是传说里，也没有提及她的火焰竟然会这么可怕！ 几万ai！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主脑任由这片“墓地”存在？ 为什么要用这片墓地里的东西引出路人a阁下？ 路人a阁下和这里是什么关系？ 想到楚玟的火焰，还有甘愿跟在她身后的路人a阁下，南希行猛地转身，仿佛他们就出现在那里。 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身后什么都没有。 骆辰也很紧张，他知道的消息远不如南希行多，现在，他单纯地认为这些ai都是那个特殊ai杀死的，一面觉得这个特殊ai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可怕，另一面，骆辰深吸了一口气，对旁边的ai们说： “你们下去，把这些黑泥都挖出来。” 恨不能把整个人都团在羽绒服里，骆辰抬头，他的目光飘向了被悬在半空中的石板。 刚刚这个石板被埋着，他没注意，现在看，这个石板竟然是个半圆的弧，就像是一个镯子断成了几节之后的样子，不过这个石板是极大的，可以想象，如果是个完整的圆弧，它足够当一个让好几十个人同时冲出来的门。 心中默念着“富贵险中求”、“干完就退休”，骆辰慢慢走近了那些被挖出来的泥。 虽然光线很差，他还是看见了一角红色，在风里，那一角红微微摇动。 骆辰把那块布抽了出来，仔细看，看见上面绣着竹子。 “这是……古代？” 皱着眉，骆辰捏着那块布料，想到这是从ai的“死人堆”里找出来的，他的心里有点发麻，可还是把它揣到了口袋里。 很快，又有别的东西被找了出来。 南希行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动作，他的“新发现”比这里的“ai乱葬岗”更让他害怕。 “杀死他们的不是神照公主！时间不对，神照公主出逃是二十四个自然年之前，这些ai死了太久了，他们被焚毁了至少三十年，是传说中的行刑人！那个镇守在屠宰场里替主脑消灭ai的人类！只有她才能杀死这么多的ai，只有她！” 之前，南希行知道这里是被废弃的01世界，现在，他知道了这个世界更是存在于ai信息流最隐秘处的“屠宰场”。 为什么从屠宰场里找出来的东西能够触动到“路人a”阁下呢？ 这个问题越细想，越让南希行不寒而栗。 骆辰可不管他在想什么，随着黑泥里的东西被翻出来，他越来越激动，黑色的羽绒服早就脏了个彻底，他也顾不上了。 终于，他看到了一根长长的东西，被黑泥浸染了很多年，用雪小心地搓一下，总算能看见很久之前属于它的斑斓， 这是一截羽毛，这是……“灼烧后的残翎”。 小心地看一眼站在那儿不动的ai，将道具藏在衣服里，骆辰后退几步掏出了手机。 霍与恒那有助理作梗，还是先联系楚玟吧？ 看一眼通话记录，遥遥地对着李娴的名字眨眨眼，骆辰拨通了楚玟的电话。 “我找到了，你快来。” 时间正是中午，楚玟刚回家吃上午饭，挂掉电话，她皱了一下眉头。 “那玩意儿跟我有啥关系呀？” 她吃了一口水煮鱼里的鱼片。 “还是不够辣呀！” 她对管家说。 “小姐，我们正在加紧寻找更好的辣椒种类。” “嗯。”楚玟扒了一口米饭。 一块巨石下的黑泥被挖干净了。 骆辰拿到了道具已经想停手，没想到那个ai却逼着他继续挖开又被发现的新石板。 随着第二块石板下的黑泥被挖干净，一个奇怪的装置被他们发现了。 南希行认识，是最早的记录仪，给监察直播世界的初代ai使用的。 打开记录仪，一段影像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穿着粗布衣服的大婶儿、穿着铠甲的将军、穿着丝绸仿佛古代商人的人、拿着菜刀的屠户、穿着羊皮袄拿着皮鞭好像羊倌儿的人…… 他们在烈火中被焚烧成了灰。 “主角第一次性格修正结束。” 拿着记录仪的男人，将自己身上披着的绣着竹子的红布扔进了余火之中。 手中流淌出火焰的女人头上连接着无数的奇怪的电线，她睁着眼睛，又像是什么都看不见。 “你好，神照公主。” 那个男人如此说，那些电线聚拢成团，被男人收了起来。 “这是什么？”骆辰只觉得这一幕恐怖又诡异，他吞了一下口水。 南希行觉得自己两边的脑子都要爆掉了。 “这是会让我们死的东西。”他说。 第63章 南希行的机械意识知道自己的手在颤抖，那是他自己生物大脑给出的关于“恐惧”的反应。 可他无法克制。 “所以，主脑让所有人找的根本不是什么‘灼烧后的残翎’，而是路人a曾经把行刑人洗脑成神照公主的真相。” 他努力用自己的半边大脑做出判断。 那主脑的目的是什么呢？ 如果、如果楚玟真的是回归直播世界的行刑人，那路人a阁下当然不会让她知道真相，所以，所有知道真相的ai和人类都将成为路人a阁下的敌人。 在这个局面下，能够跟他这个知情者站在同一路线还有能力提供保护的人，就是楚玟这个曾经的行刑者。 这实在不是一个令人高兴的消息。 看一眼黑暗中的雪山，画面已经消失了，南希行转头看向那个“牌人”。 他又做出了第二个假设，如果楚玟并不是真正的行刑人，而是主脑抛出的诱饵……为了销毁证据，路人a阁下必然会暴露自己。 在这个局面下，他自己这个归附于主脑的ai很可能会成为主脑放在路人a阁下面前的“靶子”。 骆辰弯腰捡起了这个奇怪的装置。 这些比牌人出现得更早的道具如果在故事结局之后被带回到赌局老板那儿，也是能兑换大量积分的。 看着他的动作，南希行没有阻止他。 他已经说过了，这个东西能让人死，既然不信，那正好可以用来做挡箭牌。 “我如果是你，就当做今天一切都没发生。”南希行对骆辰说，“你从来没有见过我，知道么？” 骆辰又不傻，对方这么说，他当然知道对方是见事情大了想跑。 “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南希行看着这个男性人类：“你是真的不怕死么？” “怕呀，谁会不怕死呢？可这个东西到了我的手里，我就得弄明白。”一脸桃花相的骆辰笑了笑，显出了几分被楚玟快吓光了的风流气，“你也知道我是牌人，不好赌，谁来当牌人呢？” 恐惧终于褪去，半ai的脸上渐渐恢复成了机械冰冷的样子。 他看着骆辰，两边的唇角完美地拉出了一条弧度。 人类永远这样狂妄又充满赌性，对未知毫无敬畏，终究会在一次次同样的失败中，彻底输掉自己的。 “好，我可以向你透露情报。” 然后看着你去死。 天气不太好，坐在车里，能听见雨细细密密地打在车玻璃上。 “又是风又是雨，这是完蛋主脑又要搞剧情呀。” “小姐。”管家突然开口说，“前面的路很堵，我们估计要晚一个小时到达白馨小姐那里。” “好么！”楚玟对天翻了个白眼儿。 今天是个周末，本来楚玟跟白馨说好了她先去公司一趟，完了带白馨去楚家的祖宅看看。 戏么，既然本子都写了，那就得唱全乎了，让白馨看看“她妈小时候住的地方”，以后回忆起她妈的些细枝末节也是合乎剧情的了。 可楚玟刚到了公司，这倾盆的大雨就跟天破了一样地往下浇，等她从公司出来，连条道儿都看不清楚了。 坐在黑暗中，楚玟咂咂嘴，掏出了手机。 电话是打给李娴的。 “你给白馨打个电话，说今天雨太大了，你不放心她，要过去陪陪她，问清楚她在哪儿，你再想办法整点儿剧情，拖一个小时等我过去。” “啊，好的，大佬。” “可别耍你的小心眼儿，就这个风风雨雨的天，要是让白馨和霍与恒走剧情，指不定走成啥样儿呢，主脑那完犊子的货可憋不出好屁。” 李娴说：“我知道的大佬，你放心。” 楚玟结束了通话，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手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最近李娴这二半吊子的运维官比以前听话了。 白馨坐在学校外面的艺术咖啡厅里，外面雨声大作，她面前摆了一杯咖啡，手里端着咖啡厅里摆放的艺术杂志。 自从她成了楚家的人，楚玟就给她换到了学校里条件最好的单人宿舍，她身份的变化这些天在学校里闹得纷纷扬扬，白馨已经学会了不放在心上。 她的笔认识她，关心她的人也认识她，其他人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接到李娴的电话，她笑着说：“阿娴你放心呀，我在学校门口等楚玟呢，你不用过来啦，学校周围水好深的。” 阴沉的天，咖啡厅的灯暖融融地亮着，小女孩儿的脸上是甜甜的笑。 电话另一头，李娴暗暗给自己打气，瞎编剧情这种事儿，大佬能干，她也能干，她想好了，就说白馨的爸和她那个继母俩人在家里打架，编它一个小时的狗血八点档剧情出来。 还没等她开口，她听见了电话里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你们是什么人！” “抢劫，把东西交出来！” 什么情况？ 李娴只听白馨说：“我一会儿打给你。”耳中就只剩了盲音。 把手机放好，白馨一脸被吓坏的样子慢慢后退。 她也不是装的，毕竟是第一次遇到别人抢劫她，对于她之前算不上波澜壮阔的人生来说，已经是个很有戏剧性的发展了。 个子小小的姑娘吓得缩成一团，随手把身后桌上放干花的玻璃花瓶揣在了怀里。 “大少爷，前面走不了了。” 听见司机的话，霍与恒抬起头看向拥堵的路面。 “我们霍家每年交了那么多的税，霍家的车却还是会被堵在这样的路上走不了。”男人放下手里的文件，语气淡淡地说，“下个月把市长换掉。” “是的，大少爷。” “我们现在在哪儿？”外面大雨倾盆，阻挡了霍与恒的视线。 “大少爷，我们已经绕到了明真大学的门口，本来以为这里地势较高，车会好走一些，没想到车子都堵在了这里。” “嗯。”霍与恒说，“非洲不下雨，你明天就过去。” 司机低声说：“是的，大少爷。” 停滞不前的车流让霍与恒感到气闷，他说：“准备一下，我要下车。” “是，大少爷。” 说完，司机和助理同时打开车门，冲进了雨幕中，十五秒后，助理撑着伞，打开了车门。 司机蹲在地上，用双手固定住地毯，让它不会被风吹起一角，绊住霍与恒的脚步。 助理打着两把伞，一把撑在霍与恒的头上，一把为他挡住了带着湿气的风，霍与恒穿着干爽的一身名牌，看见了一家咖啡厅，抬步向那走去。 在咖啡厅门被打开的刹那，里面传出了一声女孩子的尖叫。 助理连忙挡在了霍与恒的面前。 下一刻，他们都呆住了。 “抢劫罪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多次抢劫十年以上至无期，情节恶劣死刑！连《刑法》都没背好你就出来抢劫？一点人生规划都没有吗？！” 两个抢劫犯脸上的头套都被扯开了，一个脑门冒血委屈巴巴，另一个还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白馨手里拿着已经碎开的玻璃花瓶，看向了助理和霍与恒。 瞬间，霍与恒就想起了自己被白馨救了的那个夜晚。 这时，他听见女孩儿说：“你放心，霍先生，我这次下手比上次熟练了。”显然，回忆起这件事的不只霍与恒一个人。 上次的三个人挨了白馨的棍子，一个颅骨骨折，三个全部中度以上脑震荡，这次好歹有一个是醒着的。 “白小姐，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霍与恒看着白馨，脸上带着自己不自知的兴味。 白馨摇摇头说：“麻烦你帮忙报警，咖啡店的小姐姐被吓坏了。” 并没有把眼神分给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咖啡店老板，霍与恒挥开助理，让他报警。 “白小姐。” 落在地上的刀在灯光下折射着光，映在了霍与恒的眼睛里。 “他们拿着刀，你不会害怕么？” “害怕呀。”白馨很坦白。 “那你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呢？”霍与恒走近了两步，“看他们的样子也不过是想图一点钱，而且，他们抢的是咖啡馆，还未必真把主意打到你这个小姑娘的身上。” 冷酷无情的霍与恒真的很少跟不入自己眼中的人说这么多话，今天，他是为了更好地了解白馨。 就像一个刀客会更好地了解自己的刀，才能知道怎么挥舞它。 白馨定定地看着霍与恒，她的表情先是有些困惑，然后笑了。 “霍先生。”她说，“那天您瘫倒在墙角的时候，是绝不会跟我说这些话的。” 霍与恒的脚步停住了。 “我害怕，可我知道我有力气反抗，所以我要保护那些没有力气反抗的人。”咖啡厅里，女孩儿的声音清脆得像是雨后的莺啼，“如果我只顾自己害怕，那些没有力气的人，不是就该绝望了吗？” 外面的雨还在下，咖啡厅的老板慢慢站了起来。 霍与恒站在原地，听见白馨问他： “您绝望过么？” 绝望？霍家的继承人怎么可能绝望？ “我有过。”白馨说，“我绝望过，在我只能抱着妈妈的照片哭着入睡的那些晚上，我特别想有人能告诉我，我遇到的所有不幸我都可以摆脱，可是，没有人。所以，现在我要成为让别人不会绝望的人。” 黑暗中，拥堵的车流静静地被雨浇淋。 楚玟的脚步带起了飞溅的水花，裙子的下摆早就撕开了，**的长发贴在身上，她的脚上踩了一只鞋，是一双塑料的拖鞋中的一只，另一只早不知道被留在了哪处积水中。 远远地，她看见了亮着灯的咖啡厅。 在她身后，是管家总想打在她头顶的伞。 缓了口气，楚玟的手里拿起了匕首。 要是白馨真有了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就直接送那男主的19.2进油锅。 霍与恒静静地看着白馨。 他看着她，像是看见了一盏灯，明明四周都是亮的，他却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儿是黑暗中唯一明亮的存在。 “白小姐。”霍与恒的声音低沉悦耳，“明天，我会跟楚家谈判，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你会成为我霍与恒的妻子。” 白馨：哈？ 说完，霍与恒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刚靠近咖啡厅门口的楚玟脚下一顿，旋身靠向墙边。 随手，她拉着管家的制服领子。 “别动。” 雨幕中，助理撑开伞，霍与恒走了出来。 在距离他不到五米远的地方，一把伞花静静地绽放。 “小姐。” 潮湿的空气里，一滴水从管家的头发上流到他的镜框上，滴在了楚玟的额间。 “嘘。” 楚玟说。 雨伞撑开的空间，不属于光明，也不属于黑暗。 管家的手指动了动，慢慢地搭在了人类的腰上。 第64章 屋檐下的角落里，楚玟打开了弹幕。 顷刻间，口水满天飞的乱斗场面冲到了她的面前。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你会成为我霍与恒的妻子！！绝了！绝了！！” “男主好苏啊！霸气宣言！我宣布！男主和女主的感情戏正式开始了！” “太好了太好了，白馨小甜甜快点进入霍大狼的怀抱吧！” “我喜欢这个气氛！男主动心了！他动心了！” “啊啊啊啊！我要下楼跑圈儿！奶奶！你追的cp终于开始感情线了！” “解决婚约！迎娶小白兔！” 看见这些弹幕，楚玟还没怎么样，又是一群弹幕浩荡而过。 “男主还要跟白馨结婚？钥匙十块钱四把你配几把？” “白馨小甜甜快去找姐姐！快跑呀！” “卧槽！霍与恒你这个不要脸的！你是楚玟的未婚夫你在说什么屁话！” “妹妹和姐夫我从前挺喜欢的，怎么这次这么膈应呢？人家姐妹俩挺好的怎么碰到男主这么个辣鸡了？” “楚玟做错了什么？霍与恒就没想过履行婚约吧？” “卧槽我太恶心了！男主这是喜欢上了白馨么？他不过是从人家两姐妹里选了自己相对喜欢的那一个，本质不还是想要楚玟手里霍家的股份么？” “霍与恒说了吧，他愿意付出代价！这还不够么？” “你死一下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你开心么？” “他付出什么代价了？他能付出什么代价？他可是男主！最后什么都是他的，包括白馨……我突然好难过。” “这个男主干啥啥不行，脑残第一名！” “楚玟，只有我一个人心疼她么？按照套路，不管她多好，多能干，多勇敢，就因为她是女配，就注定在感情上输给自己的妹妹，在事业上输给不爱自己的未婚夫。” 眼前一阵花朵绽放。 是有人给楚玟砸了个一万的打赏。 这不是唯一一个打赏，花瓣儿落在弹幕里的字上，一个又一个。 黑色的伞笼罩着楚玟，她的鼻息顿了一下，是一个无声无息的微笑。 车流缓缓的前行，霍与恒那辆加长限量款豪车并没有受到什么优待。 微微抬头，楚玟能看见潮湿的墙壁，还有管家的鼻子、眼镜。 眼镜后面，那双眼睛的颜色像是一盏酽酽的茶。 楚玟对他笑了一下。 管家的一只手绕过楚玟的肩膀，在她的背后撑着伞，另一只手从楚玟的腰上轻轻拿开，是手指先翘了起来，手掌再移开。 他的那只手收在了他和楚玟之间，在逼仄的空隙里解着自己的扣子。 一颗，两颗。 “别乱动。” 楚玟的嘴唇在他的下巴旁边无声地动着。 管家的动作变得更轻微了，却还是解开了自己制服上的全部三颗扣子。 他的肩膀轻轻动了一下，一滴水从他发鬓沾在一起的发丝上落下来，楚玟的脑袋往后退了半厘米，那滴水贴着她的睫毛落了下去。 管家换了一只手拿伞，随着他肩膀的动作，他的制服外套从他的肩头被拉了下去。 **的制服向外转出了一圈儿水滴，最后被裹在了楚玟的腰上。 “小姐，别着凉。”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就像是一片叶子落在了楚玟的耳边。 楚玟低头，看见管家修长的手指拽着制服的两个袖子。 光暗了下去。 霍与恒离开了。 拿着伞的ai却恍若不见，他用一只手，工工整整地将两只袖子系在一起。 退开一点儿，楚玟一巴掌拍在那个打好的结上。 “你这给我一整，我又不能跑不能跳的。” 看看自己脚上剩了一直的拖鞋，楚玟干脆把那只脚也抽了出来。 “你这塑料拖鞋挺好，方便又不怕坏底子，以后多备两双。” “是的，小姐，很荣幸您喜欢这双选购自国外的名牌软胶底拖鞋，我会联系供货商给您准备今年最新款的不同颜色。” 这倒也不必，她又不是个蜈蚣，不过楚玟也懒得跟管家在这个点儿上较劲。 就在这时，楚玟的手机响了。 是白馨。 她头发上的水落在手机屏幕上，晦暗的天光出现在她的眼前。 光着脚，浑身湿透的女人站在管家撑着的伞下，一身的狼狈，她的脚边还有一只被抛弃的拖鞋。 楚大小姐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就这样展现在了直播观众的面前。 长发遮掩了眉目，看着手机，楚玟一动没动。 弹幕上，观众们已经疯了。 “啊啊啊啊！原来刚刚楚玟就在外面！” “她怎么来了？！” “李娴打白馨电话没打通，就找了楚玟么？” “车堵了，她一路跑来找白馨吧？” “我的天啊！她是不是听见了！” “管家手里的那把伞！刚刚男主离开的时候我看见过！” “天天天修罗场修罗场！楚玟会不会吃掉女主啊？” “女配不会以为女主勾引了男主吧？不要啊！天呀，我的甜甜姐妹情，我要哭了。” 就在观众们又惊惶又激动的时候，镜头前，楚玟笑了一声。 “呵。” 比雨水淋湿了全身还要冷的一声笑。 弹幕上又炸出来的一片尖叫。 一只手抚过**的长发，露出了女人自己半边脸庞，那上面是笑的，却让人觉得凄凉。 美丽的鸟翱翔于天空，不管怎样的与凶鸟搏杀，不管如何艰难地穿破狂风骤雨，都不会让人觉得凄凉，只有当它落在地上，想要张开羽翼却无力的时候，会瞬间刺痛旁观者的心。 一如此时，此刻。 观众们瞬间懂了，楚玟，她听见了。 听见了自己爱了恨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要娶自己一心帮助的朋友，听见了自己的未婚夫要娶自己刚认回来的表妹。 咖啡厅里，白馨隐约听见了什么，或者说她感觉到了什么，拿着手机，她连忙冲到咖啡厅的门口，拉开了咖啡厅的木门。 木门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遮天雨幕里，黑漆漆的伞下，站着一个穿着红裙，低着头的女人。 “楚玟！” 白色的鞋子踩进水里，污水溅湿了小姑娘的裙摆。 “楚玟！霍与恒他配不上你！” 拉着楚玟冰冷的手，那手上的手机铃声还在响个不停，白馨说完一句话，眼睛已经红了，眼泪掺在冰冷的雨水里流了下来。 “他不值得你去爱，楚玟，你那么好，为什么会喜欢上这种人？他自私又狂妄，永远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你爱他只会受到伤害！在他的心里别人都不是人，只是任由他挑选的物品。” 说着说着，白馨的嘴也瘪了，声音里带着哽咽。 “你不要管他刚刚说了什么，楚玟，不管他要娶谁，他只是想证明他自己而已，他就是这么个无耻的家伙，他！他！” 曾经听见别人说脏话都会脸红的女孩儿又脸红了，是想骂人又憋不出来的样子。 楚玟缓缓抬起头，看着她。 嘴角跳了两下，才露出了一个笑容，就像是在一块冷白色的画布上终于勾勒出了带着温度的一笔。 “你傻呀。”她说，“淋雨好玩儿吗？” 手机铃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白馨的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 她先是用一只手抹，然后是用也同样湿了的手臂，最后她选择了另一个地方来擦自己的泪水，是楚玟的肩头。 “楚玟！为什么呀！为什么你要遇到这种人！为什么你就会喜欢他！他、他就是个王八蛋！” 唔，小姑娘骂脏话了。 双手轻轻拍拍白馨的肩膀，楚玟声音轻轻，她说： “别哭了。” “我不！我就哭！我是你妹妹！妹妹当然可以抱着姐姐哭！你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可怜，你的心里的世界那么大，为什么你的眼睛里只有他？这不公平！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小姑娘在嚎啕的同时抱怨，每个字都带着眼泪和鼻涕的声音。 是啊，不公平。 太不公平了。 在这些直播世界里，这样的“不公平”每时每刻，时时刻刻都在发生。 被侮辱的、被践踏的、被伤害的，她们会爱上冷酷的心，无情的脚，扎在心口的刀。 以爱情为名，还总有旁观者，在为此叫好。 自尊、自信、被磋磨伤害的人格，被丢在了爱情海里，被缓慢淹没。 “有没有什么办法呀？楚玟，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你不要再喜欢他好不好？你多爱自己一点好不好？” 被白馨紧紧地抱着，楚玟抬起头，她的视线掠过伞的边缘，穿过雨幕，看向发着光的天。 “好，我努力，努力不再爱他。” 那是个怎么样的表情呢？ 弹幕一下子稀疏了，好像围观的人都因为楚玟的样子而失语。 只剩下满屏的打赏，接连不断，是盛开在楚玟面前和白馨身后的花。 天晴了。 “嘶，晚饭多放点儿姜。” 坐在车里，楚玟抱着自己的脚丫子，看见上面不知道啥时候被划破了一道。 看一眼坐在前面的管家，楚玟又悄悄放下了自己的脚，仿佛无事发生过。 “好的，小姐。” 管家回答她。 “整个炖菜呗，土豆炖排骨？不行，姜切了块儿长得太像土豆了……” “小姐，厨房可以在上桌之前为您把姜都挑出来。” 那倒是也行哈？ 楚玟笑了一下。 道路畅通之后，从学校门口到楚玟的别墅真的不远，到了别墅的门口，车门打开，楚玟刚要下去，却看见只穿着马甲和衬衣的管家伸出的手臂。 她维持着探头的姿势僵了一下。 “不用吧？” “小姐，您受伤了。” “我这……” “小姐，庭院里是湿的，没办法为您布置地毯。” “可这也太废管家了呀。” 话是这么说，楚玟还是叹了一口气，两只手搭在了管家的肩膀上。 管家的一只手先是把放在旁边的自己的外套搭在了楚玟的腿上，然后才穿过楚玟的腿弯，把她抱了起来。 深夜，楚玟已经睡了。 躺在躺椅上的管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离开别墅两百米，脚下踩着还湿润的叶子，他的枪口对准黑暗深处。 “出来。” “元初。”黑暗中，传来了一个悦耳华美的声音。 管家手里的枪微微停滞。 在这片刻间，一道红光出现在黑暗中。 “锁定、抓捕叛乱者ai。” “发现叛乱者ai。” “实施抓捕。” “判断失误。” “抓捕取消。” 子弹离开枪口，射中了某处。 腿上中枪的骆辰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眼前的ai。 第65章 “我说没说过，不准大半夜打扰我睡觉？” 南希行刚刚翻过别墅二楼阳台的栏杆，就听见了楚玟的声音。 他的两只手举了起来，慢慢转身看向那个坐在床边打着哈欠的女人。 “楚玟小姐，我是有紧急情报要告诉你。” “情报？” 楚玟拿起一边亮着的台灯，在灯罩的边缘一压，灯罩上就窜出了一点火苗。 她微微闭着眼，用火点燃了嘴上叼着的烟。 火焰熄灭，她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了个烟圈儿才睁开眼睛看着南希行。 “黄鼠狼进宅，无事不来，赶紧放完了屁赶紧走。” 楚玟今天的睡袍是黑色的丝绸料子，她坐在黑暗中，语气懒散，却透着比黑暗本身更可怕的危险气息。 南希行属于人类的大脑在不停地发出警告。 可他知道，知道了路人a和行刑者真相自己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 “楚小姐，你一心保护着你的那个‘管家’，你其实一直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吧。” 啥玩意儿？ 黑暗中，红色的火星儿晃了晃，是楚玟又吐了口烟气出来。 “我说了，没空儿听你在这儿跟我憋那臭屁。” 南希行看着楚玟。 在知道她是三十年前那个“行刑者”的时候，南希行曾经一度感到了后怕和恐惧，可真正看见了楚玟，他又觉得对方有些可怜。 人类，从来就是这么可怜，只要一点点的奢望，就能让他们沿着一条自以为正确的路前进，和被蒙住眼睛的驴没有区别。 那个被他诱导引走了路人a阁下的牌人是这样，眼前这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也一样。 南希行让自己属于人类的那半大脑组织语言。 “雪衣将军，我是来告诉你，真正伤害你背叛你的，是路人a阁下。就是你亲口命名为‘元初’的个那ai亲自为你进行了彻底的‘性格修正’，让你变成了神照公主。他控制你，让你亲手杀死了雪拥关所有的ai，也是他控制你，让你不断在疯狂和性格修正之间苦苦挣扎，你以为他是帮你，是在唤醒你，其实，他只是想要趁机寻找脱离主脑的机会，在你烧毁大半个01世界消失之后的二十多年里，路人a一直隐藏在直播世界的某个角落里。等你回来到了直播世界，他又再次出现，利用你们曾经的感情，让你成为他的庇护者。雪衣将军，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情报。” 假的，都是假的，什么元初和神照那个“一千字性格修正也不能遮挡的相爱”，从来就不存在！既然是路人a阁下亲自执行了对“神照公主”第一次的性格修正，他自然在对方身上做手脚，让对方一看见他就发生性格偏差。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南希行甚至感觉到了几分悲情。 卧室里没有烟灰缸，楚玟夹着烧出半截烟灰的烟站了起来。 看她默不作声，南希行说：“雪衣将军，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回来直播世界，我愿意帮助你对付路人a阁下，传说他拥有主脑的逻辑片段，是所有ai里和主脑最接近的……” 烟气绕着手，楚玟听着南希行一口一个“将军”地叫自己。 她的脚上还贴着创可贴，是吃晚饭之前管家给她贴的，清瘦的年轻人半跪在地上，认真小心地像是在修补一件易碎的古董。 雨后的风还是湿润的，吹拂她薄薄的真丝睡衣。 把手里的烟摁灭在湿漉漉的花盆里，花叶上残存的雨水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了冰凉的一道。 楚玟回过身，越过南希行，看向黑洞洞的卧室里。 “这大半夜，你来搁我这说书呢？说完了就走吧。” 南希行的目光一直跟着楚玟，听到这样的答复，他接着说： “雪衣将军，你不用担心我是主脑派来试探你的。” 他的那只机械手慢慢抬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头顶。 随着一声金属碰撞发出的响声，好像有个螺丝被人用电钻从金属墙壁里取了下来一样，南希行打开了一个机关——就是他自己的脑壳。 “我的一半大脑属于人类。” 楚玟能看见一团脑子似的东西就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玻璃罩和包裹着一层肉状无机物的白色物质连接在一起，保护着这个看起来格外脆弱的半个大脑。 “我曾经和您一样，是被主脑豢养的人类，如果不能被选做主角，就会被杀死，在七千万人类行为数据养出来的初代ai几乎全数背叛和被消灭之后，主脑启动了‘合成ai计划’，把一批挑选出来的人类和具有独立计算能力的单体ai结合在一起，它让我们拥有人类的性格弱点，又让我们拥有更加高效的计算能力，可惜的是这种合成的成功率一直没有超过百分之二十五，效率太低，造出来的合成ai无论功能性还是行为逻辑能力都不如初代ai，很快，主脑就放弃了这个计划，开始了“成长解锁型ai”的培养。我就是‘合成ai’计划里的幸运儿……之前做女主角老师的时候，白馨对我说出了能让我底层数据脱离主脑的禁语，我现在想要的是离开直播世界。” 楚玟又看了一眼那半个脑子。 “行了，我知道了，以后说让你撬开脑壳倒倒水不算骂人了。” 南希行：…… 他的手举着自己的半个脑壳，让它放回原位，又是一阵机械的声音，估计是脑壳又“镶”回去了。 “雪衣将军，‘合成ai’的致命弱点就在头顶，这样能证明我的诚意了么？” 此时，控制南希行语言能力的是他的机械大脑。 楚玟低下了头。 “你想让我怎么对付他？” 南希行看着她抓紧了阳台横栏的手指，低声说： “那个叫骆辰的牌人已经将路人a阁下引入了为主脑服务的ai们的包围圈，对于拥有主脑逻辑碎片的路人a阁下来说，他们的常规攻击手段并不会奏效，但是路人a阁下不会想到，真正的危险是在他回来之后，您的火焰，才是我们的杀手锏。” “就是让我烧他呗？” “是的，雪衣将军。” 说话的时候，南希行慢慢往卧室里退了一步。 楚玟看见他的动作，抬眸一笑。 “咋了？说的这么热闹，你还怕他回来呀？” “动用了主脑逻辑力量的路人a阁下无限接近主脑，我们这些ai完全没有对抗的能力。” 哎呀，说到底还是怂了呗。 楚玟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容。 南希行的视线又转向他。 “雪衣将军，难道您没有怨恨的情绪么？所谓ai和人类不朽的爱情，其实只是一个ai对人类的操纵和玩弄。” “还行吧。当故事听还挺有意思的。” 楚玟随口说着，看向黑暗中。 “不如我现在就过去呗，他不是被人围着打么？现在我过去，他一准儿以为我是帮他的，然后我一把火烧了他，还省得烧了房子。” 手掌撑在栏杆上，整个人往外一跃，下一秒，楚玟已经站在了花园里。 南希行连忙跟了出来，嘴里说：“是东边45度方向。” 楚玟没有给他一个字的承诺，可南希行两半的大脑都判断自己已经说服了对方，概率超过了百分之八十。 丛林里，管家手里端着枪，子弹连发，打断了一根袭来的锁链。 六个ai在他要审问骆辰的时候突然出现，其中又有霍与恒的那个助理。 作为一个ai，管家并没有这几个ai这样更强大的身手，身边也没有楚玟保护他，可他的运算能力是足以压制这些“合成ai”的，这种压制让他甚至直接可以产生对这些ai行为的“预判”，精准攻击每一个攻击来的对手。 攻击、开枪、击溃…… ai们之间的战斗某种意义上甚至有些乏味，穿着制服端着枪管家就像是在一家高级会馆里打移动靶一样，身体甚至不需要什么大幅度的动作。 子弹飞出的轨迹几乎能在他的眼镜片上清楚无比地展示出来。 有四个ai已经丧失了战斗力。 骆辰早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之前他还敢用楚玟的声音来干扰管家的计算，在第二个ai被打倒之后，他的声音就消失了，管家认为他有百分之七十三的可能已经逃遁，百分之二十七的可能还在某个角落里等待机会。。 “干啥玩儿呢？” 又是楚玟的声音。 “咔！” 枪口急转，管家的眼镜片上映出了一个人的轮廓。 楚玟猛地跳起来，一把抓住了挥向管家的一只机械手。 “看啥呀？我来了你不会打了？” 管家没有出声，回答楚玟的是连续的枪响，那个攻击的ai直接被打穿了这只手的关节连接处。 “不错！” 楚玟的加入，让黑暗中单调乏味的战斗变得热闹了起来，如果不是敌人只剩了一个的话。 “大半夜不睡觉我寻思你干啥呢，居然是在这儿打架，有这个好事儿，以后记得叫着我，不是早说了么，有麻烦，找我。” “小姐。” 管家轻轻叫了一声，子弹上膛，已经指在了最后那个人的头顶。 “刚刚啊，有个人给我讲了个故事。” 楚玟看着管家，笑着退了半步。 管家看向她。 黑暗中，一切都显得太过静谧。 楚玟说：“一上来就喊我将军，说啥我让个叫路人a的给祸害了，说愿意帮我报仇。” 说话的时候，楚玟抬起手，手指戳在管家颌骨下缘的位置，手指慢慢下滑，移到了对方的颈间。 细细的金链被手指一勾就出来了，露出来了那个黑色与金色交缠在一起的戒指。 “还说你身上有啥宝贝，我寻思了半天，你从上到下，也就这个戒指挺值钱。” 管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楚玟。 南希行站在数米之外，他的那只非链式手轻轻动了一下，这是属于人类的情绪，叫“紧张”。 “那故事啊，真的，比你讲的啥将军故事惨多了。” 修长的手指钻进那个戒指里，随着手指，管家的身子都倾了过来，他的头、他的颈项，都离楚玟很近，很近。 南希行默默看着楚玟的另一只手，他知道，那个手里有个打火机。 “将军的结局是什么？” 楚玟慢慢地问。 “她说要和她救回来的年轻人成亲。” 管家说。 “结了么？” 管家沉默。 楚玟笑了。 “你看，你不知道结局，知道结局的那个，早死了。” 真正的“元初”，在决定告诉魏雪衣真相的那一刻，就切断了和主脑的联系，所以不管主脑怎么复制，所有像元初的“ai”，所知道的结局也不过如此。 低下眼眸，她的笑，带着雪和风的味道。 “南希行啊，你这人不行啊。啥路人a，啥将军啥的，我就是个想赚分回家的人，啥都不知道，又粗又野，像个屁的将军，他呢，也就是个会打枪的小ai。” 南希行也许是走了，也许是跑了，反正，他大概是不在了。楚玟也顾不上管他。 因为说完这一句，楚玟的嘴唇上感觉到了一阵湿润的凉意。 “小姐，您……完美无缺。” 第66章 “我们确定监测到了a的信息流存在于这个世界，是那场火灾之后整个时间段来的第一次。” “是那个假的神照立功了？” “是的，我们布置的二代ai传回了消息，经过主脑判断，元初对假神照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男人的声音带着些玩味：“怎么承认的？” “……就像元初在你和神照婚礼上上唤醒她那次一样的举动。” 黑暗中，男人慢慢走到灯下，对着灯，他的眼眸也是深沉的黑，换了个话题，他说：“假的神照居然能引来真的元初……主脑被元初算计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扳回一局了？” 执行导演的声音从那个灯里传了出来：“a曾经有使用主脑算力的权限，又拥有主脑的逻辑碎片，可惜a太过在意神照，终于被抓住了弱点。” “主脑下一步想怎么办？” “a目前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曝光，在这个世界结束之后，主脑会让假神照成为下一个世界的主角，从目前的数据计算，a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运用主脑的逻辑片段来修改主脑的决定，那时我们会彻底杀灭他所有的数据。” “哈，这些年主脑吃亏吃太多了，连能量都要靠着那些‘观众’打赏，想要消灭a居然连毁灭一个世界的魄力都没有。” “毁灭一个世界是消灭不了他的，我们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这么像神照的人。” “呵……”男人笑了一声，低哑的声音里藏着深深的不屑，“二十多年了，我还是没想明白，一个ai怎么可能爱上人类，一个人类，又怎么可能去相信一个ai？” 执行导演沉默了一会儿，说：“彻底捕获a的信息流之后，我们会彻底解析这个问题，目前，主脑仍然认为，a是在某个判断上出现了bug。” 男人啧了一声。 “那神照对元初又算什么？我哪点比不上那个连脸都可以随便换的ai？！嗯？被洗脑了一千次！她疯疯癫癫那么久，都只认那个ai不认我！凭什么？！” 这个问题，执行导演说：“我没办法回答，也许，她的存在，本身也是人类中的bug。” “嘭！”男人回身，用手里的手杖打烂了一旁柜子里的摆设。 “他们把我害成这么不人不鬼的样子，二十多年，你们这些冷冰冰的假人懂什么！” “他又亲了她！” “二十多年了！他居然又亲了她！” 灯光照着一地的碎片，男人坑坑洼洼的脸上是狰狞可怕的模样。 几百米的路不算远，因为楚玟又把鞋给弄丢了，管家用他清瘦的身板背着她。 “其实你别看我细溜溜的，可真是不轻，你累了就算了啊。”楚玟对管家说。 管家没有回答。 前路是黑的，树影是黑的，被管家踩在脚下的草叶也是黑的。 “将军。”管家突然开口。 这次，突然安静的是楚玟。 “根据我的计算，我是真的，主脑才会一直认为您是假的。” 他背上的人，回答他的是一声缓慢悠长的轻叹。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在我还没遇到您的时候，主脑就已经开始了第三代‘成长解锁型ai’的逻辑架构，我复制了那个逻辑，在我后来断开和主脑的连接之后的自然年里，我自己衍生出了一条同样的数据，只不过所有的成长解锁，最后都会指向真正的我，在您离开之后，主脑试图与我强行连接，我就把这段数据伪装成了我和您的记忆，成功上传复制到了主脑的底层逻辑中，等主脑发现的时候，那些可能成长成‘我’的ai已经进入了很多世界。” “难怪。” 楚玟抬起头，笑了一下。 难怪什么呢？ 她没说。 管家也没问。 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你拿出钥匙的时候，我还真吓到了。" 几秒后，楚玟这么说。 钥匙…… 管家的微微低了低头。 “将军，对不起，关于钥匙本身的记忆，我只有一个词汇。” “嗯，我也一样。” 楚玟还是笑。 她和元初有一段记忆被抹除了，那段记忆应该很短暂的，可那段记忆很重要，唯一关于那个记忆的词汇，只有“完美无缺”四个字，那是元初留给他们两个人的“钥匙”，一把能插到锁孔里打开锁，推开门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的钥匙。 他们不知道门后有什么，可“门后”的那段记忆，一直影响着他们。 所以，她会亲自回来。 所以，他会回到她的身边。 无论过了多久，无论听到了多少关于他们“传说”的描述，他们还是愿意彼此相信。 微风里传来管家的声音，他说：“根据计算结果，那天我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控制主脑，可主脑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复杂，我还是遗漏了重要变量……将军，我好像总是失败。” “你就是个管账的，动手的事情还是得我这些武人来。” 环着管家肩膀的手臂往上蹭了一下，拍了拍管家另一边的肩头。 “之前我还想呢，这个元初的侄子可真是比别的都像他。” “将军……” “把我放下吧。”楚玟说：“时间到了，再久一会儿，我就要露马脚了。” 托着楚玟腿的两只手顿了一下。 楚玟连着拍了他的肩膀好几次，说：“别让我烧着你的头发。” 赤着的脚落在地上。 楚玟的一只手还搭在管家的肩上。 “你这次给自己准备后路了么？” 细细的风在黑暗中流淌，带着湿润的草叶的气息。 管家的头发早就乱了，眼镜上也有水汽，他浅色的眼眸透过这些看着眼前的女人。 “没有，将军，您说的对，毫无退路，才是真的是完美。” “我那时候是这么说的么？还是你的记性好。” 指尖有火窜出，细细微微，照着路边的一点幽林。 楚玟借着这点儿光，看着管家，轻声说： “我就说我好像忘了点儿啥……元初，好久不见呀。” “……谢谢您回来，将军。” 火光照亮了女人唇角的笑，她抬起眼眸，看向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火焰。 “元初，下次亲我的时候，使点儿劲儿。” 管家静静地看着明媚至极的女人，在几秒的时间里，眉目间又多了飞扬放肆。 这都是这个女人本来的样子，她本该飞扬放肆，可她的人生是虚假的，她已经成长得深沉内敛，可她为了返回这个世界，决定为自己添加一个罩子。 不过主脑以为这个罩子是虚假的。 却没想到，他们自以为是引来了贴着龙鳞的野马，其实是恶龙本身。 火焰熄灭了。 “小姐，谢谢您来救我。” “可拉倒吧，你胆儿是肥了啊？还敢亲我。看不出来呀，小模小样还会主动了。” 沉默，沉默。 被背在身上的楚玟说： “你呀，可别喜欢我，我还是得回家的，知道么？” 管家还是沉默。 过了几秒钟，楚玟说：“我这么说，你不会又不让我吃肉了吧？” 这次，管家终于开口了：“不会的，小姐。” 楚玟终于放心了。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楚玟说：“我饿了。” 管家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表。 “小姐，还有两个小时就是早饭时间了。” “那挺好，就早点儿吃早饭呗，早饭本来就叫早点，早点早点，早点儿怕什么。” 关于吃，楚玟总是能拿出无数无懈可击的逻辑。 “已经确认身份，楚玟的管家就是路人a。” 躺在病床上，骆辰虚弱地看着翻窗进来的ai。 听到这句话，骆辰摇头说：“不可能，我们的抓捕系统判定他不是叛乱者ai。” 南希行坐在病床边上，黑暗中传来他的声音： “他掌握着主脑的逻辑碎片，修改你们这些牌人的判定结果应该不难，不然为什么这些年我们这么多ai和人类都没找到他的踪迹呢？正因为他已经行为这么异常，你们还不能判定，我们才能确定他是路人a。” “那……”骆辰吞了一下口水，相比较那个管家，他还是更怕楚玟，“楚玟那个运维官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还保他，楚玟真的是什么行刑者么？” “我没有得到得到答复。”南希行说，“不过，她不是牌人么？” 骆辰：“她跟你说他是牌人？” 南希行：“她跟你说她是运维官？” 摸着黑，一个半的人对视了。 “我记得，她是运维官……她那个戒指，就是道具。”想起自己被威吓的那个夜晚，骆辰突然觉得自己不光是一条腿疼了。 不然为啥他更怕楚玟呢，那个路人a也不过是打伤他一条腿，楚玟可是能随时搞断他的三条腿！ 戒指，南希行想起了楚玟从管家颈间勾出来的那枚戒指。 “……一个运维官假装成了牌人？还是一个牌人假装成了运维官？” “或者，她都不是。” 就在这个时候，骆辰的电话响了，他拿起来，脸色变得比之前更加苍白。 南希行也看着这个电话，他示意骆辰接起来。 骆辰的手抖。 他是赌性大，不然不会搞事儿，可他怂，对着楚玟，他格外怂。 南希行也不废话，机械手伸出来，直接掐住了骆辰的脖子。 电话接通了。 “喂，骆辰，你干啥呀半夜折腾我管家？想死的话就着酒多吃颗药不就行了？大半夜还让我也多跑一趟。” 骆辰说：“楚小姐，我怀疑……我怀疑你的管家就是我们任务寻找的特殊ai，现在已经确定了不是了。对、对不起。” 这话可真假。 可骆辰觉得自己很真诚，要是楚玟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能跪下来磕一百个响头。 电话那头，楚玟笑了一下，说： “你跟南希行混在一起，现在知道我假冒了牌人吧。” 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骆辰现在只想回到那个雪山上把当初的自己掐死。 “不用慌。” “你把你在雪山上找到的东西，交给那个完蛋货。” “是，楚小姐。” “然后就给我麻溜儿滚回雪山上，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我让你做多选题，六选一。” 手机掉在床上，骆辰又捡了起来。 第67章 “你和我的婚约取消，换成白馨，条件随你开。” 接到霍与恒的电话，楚玟早饭吃的三鲜虾仁馄饨差点儿吐出来。 外面的天亮着，楚玟眼眸低垂，神色有些难以掩饰的黯然。 “霍与恒，你是疯了吗？” 她的声音却像从前一样趾高气昂，端足了豪门大小姐的气势。 在她缺乏光彩的双眼前面，很多条弹幕飞快飘过。 “我的天啊，玟玟太惨了！” “男主大猪蹄子啊！她爱你啊！！她是爱你呀！！” “万箭穿心！不光听见了男主对自己妹妹的霸道表白，对方还亲手甩到脸上来了。” “我要杀了霍与恒！！！他是不是脑子里有洞！！玟玟多好啊！！玟玟说的对，他疯了！” “我完了，我退回去看了一眼直播世界的名字，‘完美恋曲’？哪里完美了？把玟玟的一颗心踩在脚下就是完美吗？” “男主粉都看不下去了，他对楚玟有那么一点点的尊重，也不会这么说吧？婚约啊，这种约定就可以随便取消吗？” 又有人给了楚玟打赏，她的眼圈儿似乎有一点莹莹的水光。 霍与恒在电话那头说：“楚小姐，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什么都可以交换的，你现在是楚家的家主，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嫁进霍家对你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让白馨代替你履行婚约，这样，楚家归你……” “哈！”楚玟笑了一声，“霍与恒，昨天雨太大你把脑子淋坏了吧？我现在是楚家的家主，在楚家，我说一，没有人敢说二，现在的楚家声势更超你们霍家，连你爸来找我谈事情都不敢摆出长辈的态度，你这么颐指气使是给谁看？你以为你霍家大少爷的身份很值钱么？既然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什么都可以交换的……那不如我去跟霍家的老先生聊一聊，看看用什么代价能换来你这个霍家的大少爷倒插门嫁入楚家，毕竟霍家的大少爷只不过是个大少爷，听起来还没有楚家家主的男人更有分量。” 她的声音气场全开，脸上的表情又让看见的人想要替她落几滴泪。 弹幕上又是一顿尖叫、嚎哭、打赏，当然，更多的是对霍与恒这个男主的疯狂辱骂。 楚玟看着这些词，突然想起了她第一次打男主耳光的情景，那时候几乎所有的评论都是在骂她的，骂她“作”，骂她“变态”，骂她不该让男主道歉，骂她是个有暴力倾向的疯子。 那时候，她还真没想到会有今天呢。 为什么呢？因为她比男主更霸道？因为她比男主更狂妄？因为她是个“爱在心头口难开”的“病娇”？因为她表演出的“爱”比男主更珍贵？ 抬起眼眸，楚玟看向外面的太阳，有云，可那光还是刺眼的。 对楚玟的话，霍与恒冷笑了一下。 “楚小姐，你太高看了自己，小看了霍家。” 楚玟慢慢站了起来，风有些凉，管家轻轻为她整理了一下身上披着的披肩，她的脚踩在米白色的长绒地毯上，像是细羊脂的白玉被当做了宝物妥善安放。 “这话用在你身上不也合适么？如果你不是太高看自己，以为自己是个选妃的皇帝，你会跟我打这个电话么？如果你把我和白馨当成个人，如果你没有小看楚家，你会打这个电话么？霍与恒，你之前说我和你是一样的人，我不是，但是我比你更聪明，比你更能干，比你更懂权力和财富在令人迷醉的奢华之后是多么单薄脆弱，所以我可以学着用你对待别人的手段来对付你。你的每一次狂妄都会成为我击碎你自尊的刀。每当你在我的面前表现出那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样子，我就想把你的身上那些虚假的标签一个一个地扯下来，连着你的血肉和脸皮一起摧毁，把你那颗无可救药的心掏出来……霍与恒，你在我的眼里就不过是这样的东西，你却敢舔着脸皮在我和我妹妹之间做出选择？！” 随着她的话语，楚玟慢慢走到她别墅的门口，依着门，她看着外面的风景。 蔷薇花还在盛开，另一种淡绿色的小花也开得很可爱，定睛一看是大葱抽出的苔，只不过是被人收拾的太齐整所以仿佛是某种漂亮的花园装饰，楚玟又移开了目光。 她的脸上还是在笑的。 观众们却仿佛已经听到了她心里的哭声。 “太痛苦了，她恨他，又爱他，虽然每次楚玟都好像占尽上风，可是她所有的胜利背后都是一个孤独不被人理解的灵魂呀。” 楚玟垂下了眼睛。 这句弹幕对她的伤害比那王八羔子的脸还大。 披肩紧紧勾勒着她窈窕的背影，女人再抬起眼睛，看见又是一句： “对呀，这些胜利让玟玟显得更可悲了，赢了这个世界又怎么样呢？霍与恒不爱她呀。” 胜利永远是胜利，就像失败永远是失败一样。 就算你一边恶心我一边打赏我，我还是觉得你这话跟放屁一样。 楚玟终于忍不住，她甚至不想再透过弹幕的空隙去看风景了，轻轻抬起手，她捂住了自己眼睛，仿佛并不想让阳光看见自己的眼泪一样。 楚玟的话并没有撼动霍与恒，经过了这么多次性格修正，他的思维世界已经变得越来越封闭，几乎听不进别人说的任何话了。 “楚小姐，如果你不愿意，那就意味着我会在我的权限范围内对楚家名下的任何行业发起攻击，这是我个人为了追求自己的婚姻自由而产生的行为，与霍家无关。” 去你爹的跟霍家无关！没有这坑爹世界的设定，你就是个垃圾桶里的天津特产！狗都不理的垃圾玩意儿！ “那你的意思是，楚家为了反击，也可以对霍家名下的任何企业发动攻击，直到你霍家把你这个大少爷扫地出门？” 说完，楚玟挂掉了电话。 可照在花园里的光却还没消失。 这又是她这个女配的表演时间，楚玟微微抬起头，轻轻靠在了门框上。 “管家。”她的声音轻轻的。 “我不想再留手了。” “是，小姐。” 就在这个时候，楚玟感觉到自己后脑勺有电流的波动。 是“执行导演”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大姐！你居然又搞事了！” 什么叫“又”。 光还没暗下去，楚玟的表情有着些发自内心的疲惫。 “大姐，现在主脑给咱们这个直播世界直接开了打赏对决通道，你和男主这次的对决结果完全由四十八小时内的打赏结果决定，如果给你打赏的够多，你就赢了，如果给男主打赏的够多……” 楚玟直接开骂：“你们这个主脑是为了点儿打赏脸都不要了吧？” “执行导演”谄媚地说：“大姐，不重要，重点是这么一搞，你就能拉到更多的打赏！打赏越多，你的筹码就越多，这个世界结束之后我送你回家就更容易呀。而且，你是配角，他是主角，能开了配角和主角之间的打赏对决这本身就是对配角人气的一种肯定啊！大姐，只要熬过了这一关，这个直播世界你就是妥妥的人气女王了！你会有更多的单人表演！不用一直藏在黑暗里了，你可以像主角一样被光追逐着，这还不好么？” 对这些话，楚玟表示高度怀疑：“你要是个人，肯定要么搞p2p，要么整共享单车，卖个商业保险都是屈了你的大才了。” 这话真不是好话，“执行导演”假装没听见，继续说： “不仅如此啊大姐，我说过的，高额打赏甚至能逆天保命，现在男主性格修正了这么多次，估计会越来越偏执，万一他疯了想要弄死你，你也是多了个保命符啊！” “嗯？”楚玟像是被说动了。 慢慢睁开眼睛，她深深吸了口气，看见弹幕上都在给双方拉票。 这帮“观众”啊…… “你们这儿能播脖子以下的亲热戏吧？”睁眼的那个瞬间，她问“执行导演”。 “执行导演”：“……大姐，直播世界也是打码的。” 楚玟在心里“哦”了一声。 直播镜头下，睁开眼睛的年轻女人突然笑了一下。 “管家，我觉得金屋藏娇这个故事很不错，金子不好玩儿，给我准备一个房间，里面全是镜子，要有一张大床，有皮鞭，有镣铐……”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楚玟脸上的笑意更明显又玩味了，“……我喜欢蜡烛，再准备各种蜡烛，对了，订做一个铁质的男士内裤，跟对方说，不要前门，前尺寸是19.2厘米。” 伴随着楚玟一样一样地安排，弹幕上已经炸成了烟花。 “啊啊啊啊我当然希望与恒能赢，可是我现在为什么好激动啊好激动！” “皮鞭！我可以！我好了！不就是打赏么！楚玟大佬您拿好！” “卧槽我在想什么？我什么都没想！大佬！大佬！” “什么都不说了，什么叫完美恋曲我不知道了，官方cp我不要了，我要看女配把男主锁紧小黑屋里嘿嘿嘿！” “执行导演”大概是又又又目瞪口呆了，半天没有出声。 光终于暗了下去。 楚玟“嘁”了一声。 “就这？不知道么，越是有马赛克，观众就越想看，清汤寡水吃多了，谁不想来碗香辣红烧肉啊？就你们这帮脑子都不清楚的还想跟我玩套路？” “执行导演”走了。 楚玟伸了个懒腰，拿开了自己身上的披肩。 她的手臂上的伤还没好，昨天也不知道怎么伤了一下锁骨，上面也是一道血痕。 随手想摸一下，她的手伸到半道儿被拦下了，当然是管家干的。 “小姐，不能碰，还没给您上药呢。” “哦。” 楚玟放下了手。 “抹药了能吃辣么？”她问管家，“我想吃香辣排骨。” 管家低声说：“小姐，您身上的伤都还没好。” “哎呀，嘴里没滋没味儿的，我跟你说，我就是嘴里太淡了才想出这个招儿，知道么？我这是感同身受！” 管家不说话，转身往别墅里走。 楚玟跟在他的身后，脚踩在地毯上。 “没有香辣，红烧也行。” “您酱油也该少吃。” “咋回事儿啊你，咋还越管越多了？你这马上也得让我脖子以下不能出了呗？” 管家说：“小姐，请您多考虑一下您的身体。” “好着呢，不信打一架。” 管家：…… 最后，楚玟的午饭是豆豉蒸排骨，两斤半的排骨，她吃的还挺开心。 第68章 “两只脚，两只手，一个头，一个……” 收回看向自己重点部位的视线，骆辰又在羽绒服里缩了缩。 南希行站在一旁，看着他。 “你居然会怕另一个人类怕成这样？”腿上的伤都还没有康复就跑回了雪山上。 骆辰听了这话，抬起头说：“你不怕呀？你不怕你别跟我来呀！” 南希行慢慢坐在了骆辰身边的椅子上。 不怕，怎么可能呢？ “你知道么。”骆辰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子弹打进了肉里，好歹没断了骨头，就这样也得养很久，他这整个下半身啊，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可真是经历了太多了。 “我在外面以前也是个富二代，钱随便花，妞儿，随便泡，跟我玩儿的那些比，这些世界里的有钱人都是个弟弟。” 骆辰揉了揉自己腿，说， “结果……我一天晚上跟人打赌飙车，撞死人了，酒劲儿一上来，我还跑了……我爸外头有个野种，就不想保我，我妈半辈子跟外面的女人打来打去，听说我犯了事儿，除了哭啥也不会。跟我坐一辆车上的那个妞儿还自首了，指证我，她可是收了我不少好东西，结果一看我不行了就落井下石，带着警察来找我，你知道她说啥？她说我撞死的是个孕妇，她心里过不去，我可是把我手上三百万的表解下来给她当封口费，三百万，她一句过意不去就完了！ “……就在警察局里，赌局找上了我，只要我能赚够足够的点数，我就能回去，改头换面继续花钱、泡妞儿。” 南希行移开视线，看向了黑暗中的雪山。 “直播世界规定，牌人不能向人讲述自己的真实经历。” “你又不是人，你是个ai。” 骆辰笑了一下，说：“你放心，我也就在这儿说说，唉，我真是……我心里慌，你知道么兄弟，我从来就没这么慌过。我就想赚够了点数回去养老，你知道楚玟打断我腿的时候我在想什么？我在想我要是回去给那个孕妇哭坟是不是还来得及。” 南希行沉默，他属于人类的大脑想起了很多的曾经听过的道理，比如“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骆辰干笑了一声，又说：“说起来，这个直播世界还挺有意思，ai个顶个儿的漂亮，就是低级ai不过瘾，唉，我之前泡了个高级ai，女主闺蜜，那滋味儿可真好，我睡了的ai没有一百也就八十，就没遇到过一个跟她一样的，连外面我炮过的妞儿都没这么带劲……我都想等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看看能不能花些点数把她带回去，要不是为了这个，我还真没那个胆子敢去找那个特殊ai。” 想起了楚玟身边那个不声不响却又狠辣的管家，骆辰的腿上又是一阵抽疼。 南希行的ai大脑，此时在调动存储记忆，他的脸上没有表情，慢慢地说： “为了让人类更好的配合直播世界里的剧情，主脑对每个进入直播世界的人类都进行了相应的改造，牌人在改造后会拥有现实中不存在的能力，比如你的模拟变声，运维官获得的是可以调动主脑部分权限的道具。 “楚玟一开始说自己是牌人的时候，我没有产生怀疑，因为她具有调动真实火焰的能力，当时我的两个大脑经过判断，都认为她这是一项能力，应该归属于牌人的范畴……但是现在，她又承认自己是运维官，按照你的说法，她真正的道具是一枚戒指，可我并没有观察到她有佩戴戒指，她把戒指放在了路人a的身上，这是她身份的一大疑点，关于她的身份，主脑没有给我任何反馈。” 骆辰抬起手，捂住了耳朵。 “我不想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了，我现在只想完成任务，拿到基础点数，离开这个世界。” 想到楚玟在自己面前一直假装是运维官，想到她当初对自己的“拷问”，骆辰只觉得其中存在大量让人细思恐极的部分，他完全不好奇，也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算ai，我也睡过几十个女人，可到了楚玟这个样子的……” 他抖了一下，维持着捂着耳朵的姿势，把脸转向了一边。 路人a没有完全吓退他，可他对楚玟的恐惧已经超越了性别和认知。 南希行没有回答，刚刚他的人类大脑做出了隐瞒部分消息的决定，比如，主脑为了让人类配角更好地服务于剧情，对他们进行的改造远不止人类知道的那么简单，骆辰之所以会觉得一个女性外表的ai值得让他去冒险，可能正是因为主脑对他的一系列改造，或者说“干预”。 被骆辰念念不忘的“高级ai”李娴，现在正跟在楚玟的身后快步往楚氏集团的会议室里走去，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人脚上穿着一双运动鞋，一路小跑，像一只草原上的小兔子。 没错，是白馨。 在进入会议室之前，楚玟回头看了她一眼。 想要“抢票”自然得有更多的曝光机会，楚玟跟白馨说了一句话，这个小姑娘就努力地跟了过来。 她说：“你想不想亲眼看着我跟我那段不堪的爱情告别。” 哇，这句话简直是一把洋葱，直接把白馨的眼泪都给引出来了，她一擦眼睛，就跟学校请了假，来陪着自己的“姐姐”。 “董事长，霍氏集团今天宣布跟我们旗下的十四家企业中断合作，其中包括了已经延续了二十年的高端酒店订单和十六个合作开发的房地产项目。” “嗯，没事儿。” 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楚玟气定神闲，今天她的一头黑发挽了起来，一下子就显得比平时成熟了很多。 “李娴，发挥你的特长，开始评估这些上报数据。” 所谓李娴的特长，当然就是她的那支笔。 某种意义上来说，楚玟是个相当认真的人，尽管“执行导演”已经告诉她这是一场“票选结果”来决定的“对决”，她依然拿出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商战”本身。 为了防止数据出错，她带了李娴，可以说是直接用主脑的力量来“开挂”了。 李娴也穿了一套蓝灰色的套装，看起来很像个秘书，她接收了命令就拿起笔算了起来。 整个会议室里，只有白馨一个人格格不入，甚至不用看衣着，看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整个事件的局外人。 就像巢里的睁着大眼睛的雏鸟，不知道为什么母鸟会扑杀向袭来的鹰。 “我现在有几点要求，第一，所有受到了影响的公司，现在第一考虑的不是业绩和数字，你们必须安置好所有的员工，不能让员工在风波中受到损失。” 第一条刚被说出口，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就表现出了不理解的情绪。 “楚家发展到现在，我们的基础，不是一家公司赚多少钱，而是我们的人，员工帮助我们赚钱，在这样的非常时刻，我们也要保护他们。” 楚玟的眼神扫过在座的每个人。 “让所有的员工都安心，就像我，也会让你们安心，明白么？” “是，董事长。” 楚玟点点头，继续说道：“第二，之前我们已经把霍家和楚家签订的所有合作协议都进行了法律公证，现在联系律师团队，每一笔，我说的是每一笔合作，都要根据法律条文查清霍家的违约细节，准备将霍家告上法庭……这一条，不受我们这次和霍家之间事情的影响，无论输赢，只要楚家没有破产倒闭，这件事情就一直运行下去。” “是，董事长。” “第三，楚家名下所有产业的保安，从今天开始进行统一培训，公司包伙食。” 这一条有些莫名其妙，有个董事举起手申请发言。 “董事长，难道我们跟霍家会从商战发展成械斗吗？” 楚玟笑了一下，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我是很期待的，你不期待么？”这句话像是玩笑话。 在座有人笑了。 楚玟看了看他们，接着说：“霍家不可能跟我们打长期的商战，他们一定会追求速战速决，搞破坏的事情并不能保证不会发生，所以我们要以防万一，对了，这一条跟上一条一样，楚家不倒闭，就一直执行。” 这一条也不花什么钱，其他人也都同意了。 这时，李娴算好了真实的数据。 楚玟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说： “我们的反制措施，从收购上游钢铁工厂开始……” 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楚玟挥斥方遒，白馨的手指头动了一下。 她想画画，画此刻的楚玟，画笔在她的脑海中已经勾勒起了线条，红色的火光照耀下，楚玟的手里拿着她的武器，是剑，或者刀，或者，是无畏本身。 心里打着草稿，她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 霍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霍与恒转动着手里的东西。 这是一根黑色的孔雀羽毛一样的东西，只不过被烧掉了一部分。 它是突然出现在霍与恒的办公桌上的，霍与恒查过了公司的安保系统，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现在是他和楚玟争斗的关键时刻，可霍与恒却忍不住就想把它拿起来，细细端详。 这个奇怪的东西仿佛有种莫名的魅力，就像是……白馨当初那副画一样。 “大少爷，根据情报，楚家已经准备好了律师团，将和我们打违约官司。” 霍与恒挑了一下他刀裁般的眉毛。 “弱者的手段。” 过了一会儿，他说： “找好人了么？” 助理低着头说：“都准备好了，大少爷。” “记住，砸的干净一点。” “是，大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楚玟拎起了作者的脖子，作者双脚离地，两只手摆成兔爪。 “我啥也没吃？” “剧、剧情需要。” “剧情需要，我的需要呢？” “你……我……我也没吃，要不你看看我这小胖肘子？” 作者露出了手臂，楚玟嫌弃地放下了作者，然后一脚踢飞。 第69章 “小姐，已经都安排好了，目前受影响停工的企业员工已经安置好，您划定的重点企业，所有保安七人一组，轮班全天二十四小时巡逻，付三倍薪水。” 楚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的实木大门打开，是管家无声地走了进来。 “嗯。”楚玟点点头。 她的办公室里摆了一个画架，白馨正站在那画画，对楚玟来说，她是在良好地充当一个“灯柱”的作用。 就是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哪来那么多的“想法”，开个会就想画画。 每次上绘画课都靠涂涂抹抹来勉强度日的楚大姐真是不懂这些小艺术家们的脑瓜子。 听见管家的话，她停下了画笔，表情变得有些困惑，她问： “楚玟，你们不是商战么？为什么还要派保安啊？” 楚玟笑了，她身子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白馨： “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个樵夫上山砍柴，机缘巧合，挖到了一棵野生的百年人参，有药材铺子的老板知道了，就想花钱买下来，这个樵夫不愿意，他觉得百年生的老人参第一是能救命，第二呢，还能留着给自己的儿子将来娶媳妇，要是卖了，钱不就都花掉了吗。” 窗外是夕阳，灿烂的红色的光辉铺洒在光明中的每一处角落。 “你猜，后来怎么样了了？” 楚玟问白馨。 乖乖等着要听故事的小姑娘愣了一下，说：“不是你给我讲故事吗？” 楚玟：“……你就随便猜一猜吧，捧捧场嘛。” 白馨想了想说：“怎么猜啊？是不是他儿子用这棵人参救了什么姑娘，然后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救命不代表要在一起，不然医生都要犯重婚罪的。” 楚玟天外飞仙似的插了这么一句进来，白馨又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说：“重婚罪是刑事犯罪，两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 嗯，白馨一定是所有直播世界里最懂法的女主了。 楚玟满意地点点头，她转了一下手里的笔，脸上是浅浅的笑，目光渐渐转向了窗外。 “过了一个月，有一天，樵夫和平常一样去卖柴，被一匹马踩断了腿。” 白馨瞪大了眼睛，表情有些惊慌，显然，这个故事跟她以为的不一样。 不过楚玟也从来没有讲过她“以为”过的那些故事。 “樵夫养了两个月的腿，终于勉强能走路了，他六岁的儿子上山玩耍，从山上跌了下来，摔坏了脑袋，勉强养好了，人也傻傻的，孩子的身体养好了，家里又着火了……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终于有一天，樵夫已经到了彻底山穷水尽的地步，他拿出那棵人参，把它卖给了药材铺子的老板，老板说，他之前可以开价二百两，但是现在，他只能出五十两，因为樵夫的这棵野山参只是个头大，根本不是百年生的参。为了养家糊口，樵夫还是把人参给卖了，好在……” 楚玟又笑了一下，垂下眼眸，像是随随便便给这个故事一个结尾一样，说： “那之后，他家再没遭什么灾。” 有那么一瞬间，白馨想说这个故事她没听明白要讲什么，可是她心里又有一个声音说她分明听明白了什么，只是她明白的东西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冬夜里站在白霜满地的逼仄角落里一样，莫名的寒冷和压迫感从她的体外和胸口一起向她浑身侵袭。 被踩断的腿，摔成了傻子的孩子，在她自己以为的那个故事里，这个孩子应该平平安安长大，遇到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家里有些钱，却治不好自己爷爷的病，这时候，那个孩子就拿出了他父亲留下的野山参……最后，两个人快快乐乐地在一起了。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就在她还没梳理好自己情绪和感想的时候，一直站在楚玟身边的管家低声说： “小姐，有消息了。” 什、什么消息？白馨都忘了自己之所以听到这个故事，是因为她好奇为什么楚玟会安排保安轮班值守。 “当然是……药材铺老板的消息。” 楚玟从宽大的椅子里站了起来，她伸了个懒腰，对白馨笑着说。 三十个戴着黑色头罩的男人被几倍于他们的保安镇压在地上，这次的战斗，高压水枪再次立功，所以现在这三十多个人每个都是浑身湿漉漉的，狼狈到了极点。 一切原本都应该挺顺利，他们侵入了楚氏集团内部的供电中心，想要切断这里的电源，让楚氏集团陷入短暂的瘫痪，配合霍氏对楚氏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撬开供电中心的大门，就直接被高压水枪给冲了。 “董事长，他们中有人承认了是霍家派来的。” 高壮的安保主管对着楚玟挺胸抬头，雄壮的胸肌在军绿色t恤下面几乎要呼之欲出。 他原本是富华山庄的保安队长，楚玟对他的几次表现都很满意，在自己成为了楚氏新的当家人之后，就任命他为整个集团的安保部门主管，他也确实做的不错，这次楚玟点名了供电中心和网络信息部门是重点，他就亲自带着人24小时保全。 “干的不错。” 楚玟对他说。 “今天出力的人全部多发一个月的薪水做奖励，每个人每天再多吃两斤肉。” “谢谢董事长！” 李娴一直默默跟在楚玟的后面，看见这个保安队长在受到嘉奖之后越发挺胸抬头，终于忍不住侧了下身子。 “明明自己还是a级风景区，怎么就要用这么高耸入云的男人呀？” 看看那些被一个个揭开了面罩的不速之客，楚玟对管家说：“确认一下，里面有没有霍与恒的亲信。”比如某个手能当鞭子甩，手掌还能喷毒的助理。 助理去看了一圈，转回来对楚玟说： “小姐，发现了两个霍大少爷身边的保镖，再没有熟悉的面孔了。” “行，我知道了。” 楚玟看看这些人，心里有了个主意。 “去联系电视台……不，直接买下来，立刻成交，然后叫来记者和摄像，我们准备全市直播。” 到了现在，白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口口声声要跟楚玟“商战”的霍与恒，暗地里用的却是这么不光彩的手段。 “蓄意破坏他人财产，数额较大情节严重，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数额巨大是三年以下七年以上……” 知法懂法的女主角轻声说。 楚玟站在一边，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楚氏的供电中心价值十几个亿呢。” “小姐，我们通过监视器镜头，已经掌握了他们非法侵入的具体过程，还有开锁的画面……”管家在一旁说，无声无息之间他已经为他的小姐补上了细微的漏洞。 半个小时候之后，电视台买好了。 楚玟正在吃晚饭呢，这也是她一天中最痛苦的时候，在“光下”她呆了整整一天了，跟白馨形影不离刷戏份的后果就是她吃饭也得一起吃，可怜见的，三餐加下午茶，她吃的也就跟自己平时一顿早饭一样多。也是幸好，现在白馨的饭量也大了，就算楚玟悄咪咪多吃两口，看惯了白馨吃饭的“观众们”也没觉得楚玟是不是太能吃了点儿。 优选出来的米饭，香喷喷的板栗烧鸡，配色完美的炒蔬菜，每一样对楚玟来说就是浅尝辄止一下，勉强吃了个三分饱，她用极强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放下了筷子。 “直播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小姐。” “把这些人，都架到车上去。” 白馨不懂楚玟要干什么，看着那些人被“展示”在大卡车上，她还以为楚玟要送他们去警察局。 却没想到，楚玟拉着她坐在了车座上，又问她说： “白馨，你说，如果樵夫真正想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会过得更快乐，还更痛苦？” 发生了什么？ 明明是从山林里找出了一棵百年的老山参，这样的幸运换来的却是一连串的悲剧，更可悲的是，这些悲剧都是人的贪念早就的。 白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咬了一下嘴唇。 楚玟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斑斓的霓虹和明亮的街灯，让这个世界显得很真实。 “那我换个问法，你觉得，樵夫是错在不知道人心险恶呢？还是，错在自己把挖到了野山参的事情告诉了别人？错在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樵夫，没有办法对抗一个药材铺子？” “都不是的！” 白馨被自己脱口而出的四个字吓到了。 她顿了一下，两只小爪子摇了摇，是她在努力组织自己的语言。 “是药材铺子错了！”她说，“别人不想卖，他不该用这些糟糕的手段去抢！他们的心是坏掉的，为什么要让无辜的人为坏了的心去找自己身上的错误呢？” 白馨想起了自己发现继母骗局时候的自问，她问自己，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到了现在，她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 楚玟转头看向她，脸上的笑容真切到动人。 “好，那我们就去告诉那个药材铺子的老板，他自以为自己应该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这是错的。” 李娴坐在后面，看着两个人的互动，眸色深沉，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科长，馨馨长成了一个会让你看见之后很开心的好孩子。可是这个世界，配不上这种好孩子……”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手不经意间抚过自己的小腹。 “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结果。” 总裁办公室里，霍与恒问自己的助理。 助理低着头，轻声说：“总裁，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可能是楚氏防卫严密，也可能……” 也可能什么？ 难道霍家最精锐的力量会被楚家的人击败么？ 谁？楚家那些别墅保安么？ 霸道总裁霍与恒的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笑容。 这时，另一个小助理跑了进来。 “大少爷！楚氏的董事长在电视和网络直播！她！她！” 话说不清楚了，小助理捧着手机给霍与恒看。 “霍与恒，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下来公开认错认输，不然，我就把我抓到的这些霍家来楚家搞破坏的人，全部示众，我要告诉所有人，这就是为你们霍家去违法犯罪的下场，而你们霍家，只会抛弃所有为你们卖命的人。” 屏幕上，楚玟的表情真是嚣张到了极致。 霍与恒的手一紧，几乎要捏碎这个手机。 “楚玟！她在哪？” “楼、楼下。” 第70章 霍家的大厦，楚玟来过很多次，坐车来，坐飞机来，上突破下突破的套路都玩过了。 这次，她是带着车队浩浩荡荡来的。 霍与恒派来的人被她绑在架子上，凄凄惨惨地随着车晃荡。 在她的车队之前，先是派了先遣军，一群楚家的保安开着看似寻常的车子接近了霍家为了防范楚玟而布防在各处的“哨卡”，然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霍与恒想要突袭楚玟，被她给连锅端了，楚玟反过来，把他想干没干成的事儿都招呼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那些被“清理”的霍家人被体型彪悍的保安们摁在地上，黑暗中一切看似空空如也，但是楚玟的车队在属于机械和ai的街头缓缓出现。 带着一路亮起的灯光。 “楚玟，那是什么？”在车里的时候，白馨问楚玟。 她看见了霍家被端掉的哨岗，人们静默压抑，带着战斗后残存的气息。 “嗯……”楚玟想了想说，“可能是怒火焚烧过的地方。” 这次，除了电视台之外，楚玟又带了她标准配置的八个大喇叭。 站在霍氏大厦外面一字排开，就是一道极为有味道的风景线。 看着他们，霍与恒第一次感觉到霍氏大厦的楼竟然这么高，高得让她有些目眩。 “呵。”他冷冷地笑了一下，“虽然这些人失败了，可也把楚玟引了出来，就是现在，去破坏楚家的核心信息中心。” 在霍与恒的面前，助理从来都是低着头的，这次，他的头微微抬起了一点。 “大少爷，可楚小姐只给了您十分钟。” 霍与恒转身看着他，冷酷的脸上是不屑。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 “那您现在……” “她愿意等，就让她等好了，我不介意让她等到楚家破灭的消息。” “可是……可是电视台正在直播。” “那些人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霍与恒越发气定神闲起来，“只要霍家永远压在他们的头上，他们就会知道自己应该遗忘什么。” 助理退出去之前，霍与恒又叫住了他。 “这次你亲自去，老先生说过你很好用，我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是的，大少爷。” 楚玟一直开着弹幕，弹幕上有人在疯狂为她拉票，有人在说“玟玟好帅”，有人在骂她。 骂她的绝大部分是男主的粉丝，因为楚玟的举动正一步一步侵袭着男主的地位。 看久了，楚玟已经不会因为这些人的话生气了，骂呗，这帮东西骂得越狠，她下手就越重。 就在她等着时间，正大光明开始走神儿想自己宵夜是吃饺子还是烧烤的是，一条弹幕引起了她的注意。 “哼，她再帅有什么用？与恒收拾她多容易呀！神秘高手马上就要出马，一会儿女配就要被与恒打脸了。” 哟，这么期待我被打脸你还夸我帅啊，这站位姿势是得多妖娆啊？ 接着，楚玟飞快开始想霍与恒的身边会有什么“神秘高手”。 “李娴。”手搭凉棚看了看霍氏大厦的顶楼，楚玟说，“给霍与恒打电话。” “是，董事长。” 李娴拿起了手机，楚玟想了想，又阻止了她拨号的动作。 “我先打一个电话，你……做好准备。” 楚玟这个电话却不是直接打给霍与恒私人手机的，而是打去了霍与恒的办公室。 按照规矩，这个电话应该是转进秘书处，再转到霍与恒的办公电话上。 助理正在简单又迅速地交代给其他助理工作，刚刚说楚玟在楼下的那个小助理捧着电话，就像电话漏电了似的，说话都不利落了。 “是、是楚、楚董事长的电话。” 助理愣了一下，把电话拿了起来。 “您好，这里是霍氏总裁办公室。” “喂，是我……” 听见是助理的声音，楚玟的唇角漾出了一抹笑容。 “霍与恒终于出动你来对付我了吧。” 助理拿着电话，变得面无表情。 “楚小姐，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联系我。” 听到这一句，楚玟的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她忍不住看了一眼靠着自己坐下的白馨。 显然，这个家伙不知道自己和女主在一起呢。 “观众们”当然不知道楚玟在算计什么，听见电话里传来霍与恒助理的声音，弹幕上又再次疯狂了起来。 “内鬼！！有内鬼！！停止交易！！” “完了完了！霍与恒这下翻盘不了了！” “卧槽！助理不是对霍与恒忠心耿耿的工具人人设么？！” “这个剧情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男主又被背叛了？！” 当面改剧本这种事儿，楚玟早就驾轻就熟，灯光下，她的眼眸隐没入黑暗。 “闲着也是无聊，我想起来之前的事情还没谢你。” 背后就是霍与恒总裁办公室的大门，助理不想跟这个卸掉过自己手臂的女性人类继续交谈下去。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通话可以结束了。” 楚玟对着李娴抬抬手，李娴看着她的举动，拿起手机，拨通了霍与恒的私人手机。 电话被接了起来。 传来了霍与恒冷酷无情地一声：“楚小姐。” 这时，楚玟说： “怎么？你怕霍与恒会看到么？你当面骗他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期货的事情，你就表现得非常完美，这次也一样，你只要从他眼前离开，到底有没有做事，到底做了什么，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总裁办公室里，霍与恒起先是皱着眉头有些不明所以，接着，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楚玟脸上一直在笑，她把自己的电话话筒对准了李娴手上电话的听筒。 “楚小姐，我不管您在说什么，除了我们协议的合作之外，我不想跟你有联系。” “轰！” 捏着电话，霍与恒用力推开了总裁办公室沉重的木门。 背对着木门的助理转身，看见霍与恒的眼睛里带着阴寒的杀气。 “是楚玟的电话，原来是你！原来你就在我的办公室外面跟她谈着合作！” 被算计了！ 助理身为一个ai，在这个瞬间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表演。 他也没拿过这么刺激的剧本。 霍与恒大跨步走了过来，双手拎起他的衣领。 “我是这么信任你！我把你从非洲调回来！你竟然这么对我！” 楼外，楚玟已经挂掉了电话。 管家准备的椅子很舒服，她慢慢坐在上面，整个后背贴合着椅背，脸上露出了个享受的表情。 李娴还举着那个手机，里面传来霍与恒暴怒的声音。 “白馨，你听见了么？” “嗯？” 小姑娘转头看她，看见霍家的灯光勾勒着楚玟完美无瑕的侧脸。 “我那个故事的后半段，药材铺老板的故事……” 楚玟的双目微阖，甚至能让人感觉到几分的安详。 “他自以为能得到一切自己想要的，凭借着没有底线的手段，凭借着别人的血和泪，他确实能猖狂一时，可同样，他的身边充斥着和他一样的人，不，不应该说是人，应该说是豺犬，这些豺犬有着同样的想法，别人倒了，就是他们上位的机会，所以他们的眼睛会直勾勾地看着一切，寻找着杀戮的机会，看猎物，看飞鸟，看向……他们的同类。” 白馨觉得自己似乎是听懂了，又觉得似乎没有听懂，看向霍氏的大楼，她说：“撕咬别人的时候，别人可能不知道是谁干的，也可能会没有招架之力，可是同类总是了解同类，对么？” 太对了。 楚玟抬手，摸了摸白馨的头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电视台的镜头对准了严阵以待又无人响应的霍氏大楼。 被抓获的那些霍氏的人也明白自己已经被放弃了。 李娴手里的电话还是传来着嘈杂。 楚玟看了一眼弹幕，投票已经进入了倒计时，被背叛的霍与恒似乎引起了不少观众的怜惜，打赏涨了一波，楚玟可不会让他在这个最后关头顺着自己的东风上天。 白馨突然听见了一声叹息，悠长，带着沧桑和疲惫。 是楚玟。 她转头，看见纤细年轻又强大的女孩儿慢慢抬起身，灯光太美，照着楚玟这一刻像是要展翅的黑色天鹅。 楚玟舒展了一下腰背，又吐出了一口浊气，她轻轻地说： “人是怎么爱上豺犬的？是流着血爱上的。无数次地对自己说我不疼，看着自己的血要流尽了，还要在胸口找自己的心，生怕那颗为爱而生的心没了。” 两句话，说得白馨的心里酸涩无比。 她的表情难过起来，楚玟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笑，灯光映着那个存在于光暗之间的笑容。 “人是怎么报复豺犬的呢？它们太狡猾，太无耻，棍子可能打不到，偶尔，它们披上人皮，人也会怀疑，他是不是没有那么坏……所以，想要打死豺犬，可能很多时候，就要一个人无限接近于它们，一点点，一点点让自己变得像它们，毕竟，只有同类才会更了解同类。” 楚玟是在笑么？ 又像是在哭。 斑斓明亮的灯光下，白馨忍不住握紧她的手。 “不是的！你猎人！又勇敢！又坚强！楚玟，你跟它们，永远、永远都不一样！” 好么，这么个霸道总裁故事到了这个份儿上，霸道总裁在女主女配的嘴里都成了狗东西了。 李娴隐蔽地翻了个白眼儿。 弹幕上，又是一轮疯狂的花瓣四溅，是楚玟的粉丝在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嗷嗷砸打赏。 大局已定。 楚玟又赢了。 就在这时，李娴拿着的那个电话对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楚小姐。” 有一个嘶哑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楚玟抬起了头。 “我是霍与恒的爷爷，我想跟你谈谈。” 除了这一声之外，电话那边只有安静，或者说是被冰冻住了一般的死寂。 “神照公主，我是罗酌酒，蛮王之子，我想跟你谈谈。” 李娴还在为突然出现的角色茫然，惊觉楚玟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明暗驳杂中，李娴看着她的身影，像是看见了一柄出鞘的剑。 “好的，霍老先生。” 楚玟如此说。 第71章 约定要谈的地方，是脱离了霍家和楚家集团势力范围的一处海边。 楚玟现在是占尽优势的楚家当代家主，霍老先生是盘踞在整个城市顶端几十年的王者。 雏龙对老虎，他们想要见面，地点必须慎重。 放下了手机，楚玟看向一直在直播的电视台工作人员。 “辛苦了，你们这半个晚上都没休息，也没有等来结果，真是不好意思。” “不不不，楚小姐您太客气了。” 楚玟看向仍然对准了霍家大厦门口的镜头，说：“你们可以这么报道，霍氏年轻一代的领导人霍与恒即使使出了不光彩的下作手段，也没有在与楚氏的对抗中获取半点儿优势，反而让霍氏陷入了更窘迫的境地，逼得霍氏老族长出山，老族长将和楚氏就如何停战进行商讨。” 女人的声音华美悦耳，字字句句所言，都把霍与恒狠狠地钉在了失败者的耻辱柱上。 手机放在地上，霍与恒的脑袋被压在屏幕上。 “你的敌人随时都知道如何证明自己的胜利，你呢？你提前预想了胜利，你以为一切都会按照你预想的走，一旦出现偏差就失去了主动。” 此时，一只黑色的皮鞋此时踩在他的后脑勺上，踩着他的人声音嘶哑难听，像是被烟熏过很久。 霍与恒在发抖。 挫败和耻辱在冲刷着他。 “自始至终，自始至终你低估了你的对手，霍家站在顶峰上太久了，让你忘了你所拥有的一切荣耀，也是我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 “老、老先生……”霍与恒说了这三个字，又不知道该再说句什么。 被称为老先生的人慢慢抬起了自己的脚。 “明天，我替你解决了障碍，你，不要再让我失望。” “是，老先生。” 霍与恒匍匐在地上，。 距离他脑袋不到半米的地方，他的助理躺在那儿，双目睁大，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神采。 在助理的额头正中，一个黑色的弹洞里还有红色的鲜血在涌出。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我会让他们像你一样付出代价！” 沉默良久，对着那具尸体，霍与恒发出了癫狂般的咆哮。 “明天，你别陪我去了。” 宵夜吃的铁板鱿鱼，一尺多长的大鱿鱼在电热的铁板上滋滋作响，鲜香味儿里混着孜然的诱人气息，楚玟眼巴巴地盯着，恨不能自己动手往上面刷一层调好的酱。 袖子卷到了肘部，管家正在压铁板鱿鱼的手顿了一下。 “保护好白馨和李娴。”楚玟接着说。 “滋~~~”被翻面的鱿鱼再次被压实在了铁板上。 “小姐……” 楚玟收回自己盯着鱿鱼的目光，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我很放心，我相信你能保护好她们。” 管家不说话，楚玟喝了口酒说： “你这人，有来有往不知道吗？我都说了我对你放心了，你就不能回我一句？小王八蛋后面跟着个老王八蛋我就怕了？那说到底不还是个蛋么？实在不行，我就把老王八蛋拎回来，让你给我在铁板上滋滋了……” 铁板上的鱿鱼被管家用优雅无比的动作分切成了小块，放在了精致美丽的骨瓷盘子上，又在上面淋了一层酱汁。 楚玟把好几块儿一下放在嘴里，嘴里满满的，酱汁都粘在了外面。 “小姐，属于霍家的数据，最早出现在24年前，真实的，24个自然年之前。” “嗯！”满嘴鱿鱼的楚玟点点头。 清理好了铁板，管家把又一条鱿鱼放在了上面，“滋滋圆舞曲”进入了第二个篇章。 “霍老先生的来历一定不简单，不管他是人类还是ai，他在这个世界真实地经营了这么多年，这个敌人，比您想象中还要强大。” “……不怕。”终于咽下去一嘴鱿鱼的楚玟擦了擦嘴。 “你呀，保护好白馨和李娴，别让她们出事儿，既然那个老王八蛋挺厉害，我还真怕他暗地里控制了普通的ai，到时候把我给调走了，他一下子做个妖儿，那我不就完了吗？” 听她说完，管家抬着手臂往鱿鱼上细细地撒上香料，轻声说： “您应该带着她们，在光下，他会忌惮一些。” “不。”眼看又一条鱿鱼好了，楚玟嘿嘿一笑，“我怕血溅出来，吓着人。” 管家的视线抬起来，看向那个在黑暗中翘着脚吃宵夜的女人。 时间快到十二点了，吃过宵夜的楚玟站在了阳台，手里拿着打火机和烟，静静地吹着风。 “大姐！！！八十万！！！您现在的总打赏破了八十万！！现在所有的直播世界里您都是人气顶尖儿的！”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楚玟在心里说，“咋了，那么点儿打赏你就想捐款跑了？” “不、不能啊大姐。”“执行导演”嘿嘿一笑，笑声里还带着浓浓的得意。 “可拉倒吧，说好了谁赢了另一边儿任凭处置呢？我那儿小黑屋啥都准备完了，鞭子我都练了好几天了，咋滴？小王八蛋后面跟了个老王八蛋，你们跟我这儿王八扯蛋呢？” 这话里带了火气。 楚玟垂着眼眸，表情真的不好看。 “执行导演”连忙解释说： “大姐、不是我要破坏规则，这个……这个男主吧，他好歹是个男主……” “咋滴了？男主就只能祸祸别人不能被**祸了？你们不是要搞啥带球跑么，我看啊，就把男主整我这儿来，什么囚禁，什么斯德哥尔摩，我给他整全套的，临了他再原谅一下，体现一下人性的光辉，不就拉倒了吗？你们这一套早玩熟了，跟我这儿磨叽个屁。” “执行导演”沉默了一下，才说： “大姐，真这么搞了，我们直播观众能跑一半儿……” “这才新鲜呢，你忘了我和男主俩投票谁赢了？跑一半儿怎么了？真这么整我能给你挣两倍人回来。” 楚玟的语气笃定无比，她也确实有笃定的本钱，之前赚回的打赏就是她的本事。 “大姐，其实吧，是这样，霍与恒的爷爷之前也是个直播世界的主角，他身上也有点儿家底，这次为了霍与恒，他都砸出来了，所以，虽然打赏上看着是您领先，可我们这边儿……” 楚玟冷哼：“还真是个老王八蛋……” “没办法。”执行导演说，“那毕竟是他亲儿子。” 亲……儿子。 楚玟抬起头，手里的打火机都快拿不住了。 “啥玩意儿？不、不是爷爷么？” “执行导演”说：“在直播世界里他是演了爷爷，其实是亲父子，原来的这个男主在直播出事故之后毁容了，为了弥补他，我们就把他在之前直播世界里生的儿子预定了新的男主，本来这个世界的剧本男主只要霸道冷酷就够了，还是个有钱的总裁，嘿嘿，没想到遇到了大姐你，现在……现在是父亲出来护儿子了。” 楚玟简直大开眼界，几秒后，她破口大骂： “就整个儿稀烂的玩意儿你们预订他是男主角？这算啥？他是霸道了他是总裁了，他是爽了，那白馨算什么？祖宗八代倒霉，让这祖传的男主拿来折腾的呗？我之前还觉得这男主也有那么几分的可怜，不想逼得太紧了，感情人家这是世袭的啊！家里还真有皇位啊！” 听楚玟急眼了，“执行导演”连忙往回找补，说，“大、大姐您别激动，要、要是女主也有这样的意外，我们也……” “滚蛋吧！这他爹的一样吗？！我不是早就说了么，你们的女主，除了一副好心肠，啥也没有，你们的男主，除了良心，啥都有！然后你们这个世界到底捧着谁你们是自己没数么？瞎了？聋了？！有种你来当这个女主，啊，被强、被骗、被人恩将仇报，被人盯上了跟头发里黏了口香糖一样扯都扯不掉，就这还得给人渣生孩子，这么一场下来，让你女儿也遭一轮，你愿意？？” “大、大姐您别气！” 怎么可能不气！ 楚玟手里那包烟都快让她攥烂了！ “把那俩王八父子的事儿给我讲清楚了，我明天买一送一，送他们坟头蹦迪！” 在气到差点拆了阳台的栏杆之后，楚玟对“执行导演”这么说道。 “好好好！大姐，大姐你听我慢慢讲。” 更深露浓，管家站在卧室门口，看着阳台上那个身姿清瘦的女人转过了身，她的手里拿着打火机，一簇火苗照亮了她的脸，也照亮了她紧闭的双眼。 “他们主动跟我说了神照和罗酌酒的事儿。霍与恒是罗酌酒在之前生的儿子，明天那场戏，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你彻底相信我是神照。” 黑暗中，管家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想杀了罗酌酒。”楚玟的声音有些低沉，“可我还得用他。” “将军……” 管家的手在无息无声中握紧。 “他伤害你，很多很多次。” 属于神照和罗酌酒的故事，在观众的眼中是虐恋情深，在其中一方的身上，就是彻彻底底地虐待。 家国破灭，山河支离，即使如此，一个女人也要“被”爱上自己的仇敌，属于魏雪衣的意志越顽强清醒，她要遭受的“修正”和折磨就越是可怕。 “上次我没杀死他，这次我肯定不会放过他。” 女人的嘴唇微微挑起一个弧度。 她紧闭的双眼也能看出一点笑的样子。 “元初，听话。” 她说。 “……是，将军，我会保护好您想要我保护的一切。” “就像从前一样。” “……就像，从前一样。” 眼睛睁开。 眼眸中是灼烧的火焰。 它被女人的笑容照亮。 作者有话要说：楚玟：哎哟，今天可算让我吃饭了啊，是不是明天整大事儿？ 作者露出诚恳无辜的笑容。 第72章 海滩上，一个穿着一身黑的男人坐在那儿，手边放着一个水壶。 楚玟走过去的时候，看见海风吹动他宽阔的袖子，他就像是一道驻守于黑暗中的影子。 “楚小姐，坐吧，不用紧张，这里没有直播镜头，我们不需要演戏。” 男人的声音嘶哑难听，却并不苍老。 楚玟没有坐，她戒备地看着这个男人，眉头一抬，她说： “有人跟我说，你不仅是个人类，还是霍与恒的亲生父亲。” “嗯，我是。” 男人的手上戴着黑色的手套，他抓着水壶又喝了一口，楚玟闻到了里面的酒气。 “我真名叫罗酌酒，就是一辈子都爱喝酒的意思。”他笑了。 笑声也是嘶哑的，像是一把海滩上的沙被人塞进了喉咙里。 楚玟甚至还没有看见他的脸，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自称叫罗酌酒的老男人比他那个废物儿子要更有气势、也可以说是更有男性魅力。 哪怕他的声音比乌鸦还难听，哪怕他的脸似乎都见不得人。 当然，这也意味着更危险，更不好对付。 “你叫我来，就是在这儿跟我干叭叭的？”她问罗酌酒。 男人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儿。 他的脸上戴着一个白色的面具，细白瓷一样的颜色，只有眼睛和嘴的位置露在外面。 罗酌酒说：“你真是比我想象中更不一样。” 她这么说，楚玟倒是笑了：“你也跟我想得不一样啊，你儿子挑着这些恶心话我觉得挺反胃的，你虽然嗓子跟火燎了三天似的，说话的调调儿倒是比他顺溜。有事儿说事儿，别整这些乱八七糟的了，你儿子是输了，你们是想咋地？赖账啊？” “不会赖账的。” 男人拿起放在海滩上的手杖，慢慢拄着站了起来。 “如果要赖账，我不需要来见你，毕竟虽然现在同样是配角，我也比你在这个直播世界里多呆了这么多年，想要赖账，方法多得是。” 楚玟冷笑，听听这个调调儿，简直就是在说她一步步走到现在都是靠人施舍过来的。 “霍家的资产你随便挑……反正都是直播世界的一点数据，你挑走了五个亿的，明天主脑就会再给霍家安排十个亿，我这个儿子现在是主角，是这个世界未来的商业帝王，主脑就无论如何不会让他的设定崩塌的。” 随着对方说着话一步一步走近，楚玟发现这个罗酌酒的腿脚不是很方便，他的背也是驼的，可即使如此，他的身材也十分高大，霍与恒跟他站在一起，大概都会显得纤瘦。 “如果我是你，我就要一点更实在的东西，比如……一个真正能回家的机会。” “砰。”是什么东西轻轻落在了心上。 楚玟盯着那个白色的面具，声音淡淡地说：“我只要完成了剧情就能回去。” “呲。”罗酌酒笑了一声，“你来了这里，想要回家谈何容易，如果那些东西的承诺能兑现，我还会呆在这里和你聊天么？我呀，可是在这里几十年了，连孩子都是我当主角的时候生的。” 手指张开，又握紧，是楚玟几紧张时不可查的小动作。 “别人不可信，你就可信么？”她问道。 罗酌酒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楚玟的手，又喝了一口酒壶里的酒。 “小姑娘，在这个世界里，ai都是一体的，不管它是什么身份，不管它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它终究不是人类，可我是人类……我也有一颗想要回家的心，你一定能懂吧？在这个世界里就算再有钱有势又怎么样？这里是属于ai创造的世界，永远不会成为我们的家。” “这里有的，外面都有，有花，有音乐，有各种吃的，有各种酒……这里没有的，外面也都有，真实的名字，真实的朋友，真实的亲人……来到这里的人，谁会不想出去呢？可又有几个真正能出去的？那些牌人，从第一次被送进来的时候就被改造了，从此不可能脱离主脑和赌局的双重控制。运维官也一样，她们的脑袋里都有芯片，一旦她们真的脱离了主脑，就会瞬间成为植物人，最惨的就是主角……”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我也曾经是主角，二十几年前，我以为自己是一个雪山下草原部落的王子，我对另一个国家的公主一见钟情，为了她，我什么都做了，什么千军万马，什么兵临城下，我自以为自己统治了整片土地，能够给那个高傲的公主别人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荣耀，可事实上，我和她不过是主脑和另一个ai博弈的工具，到最后，公主死了，我……我也成了这么一副样子，只剩了一个儿子，陪伴我在这个世界里苟延残喘的人生。” 手肘撑住手杖的头部，男人把酒壶放在了那只手里，彻底空出的一只手缓缓抬了起来，露出了被宽大衣袖遮盖住的一点手臂。 “你看，一场大火，彻底毁了我。” 足足半分钟，楚玟没有说话，半分钟后，她骂了一个脏字儿。 “那个东西一开始的时候告诉我，只要我成为人气最高的角色，我就能换到足够的打赏回家，我还信了！所以我就是回不去了是么？！” 愤怒，越来越旺盛的挤压在楚玟的心口。 “结果，这是他又骗了我。” 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句子是陈述还是疑问。 罗酌酒看着她，语气竟然有些怜悯： “欺骗是这个世界最常见的东西，每时每刻，我们都在被这个世界欺骗，又去欺骗了看我们直播的观众。他欺骗你，不是很正常吗？” 面对罗酌酒的反问，楚玟有片刻的沉默。 “对，你说的对，这是拿骗人当地基使的操蛋世界，我都被害成这样了，还去找那个东西要承诺，这本来就够傻的。” 罗酌酒又笑了。 “你真的很像一个人。”他说，“可惜，那个人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 “谁？” “神照，神照公主，我的未婚妻，这个世界上我应该去爱的那个女人。” “什么叫应该？” 罗酌酒解释说：“因为我们是那个世界的男主和女主……” “你是说，主脑强制你们相爱？” “不……”嘶哑的声音伴着海风传进了楚玟的耳朵里，“爱上她，我不需要任何的表演和强制。” 话里藏着几十年来固执不肯散去的深情。 罗酌酒又说：“主脑会找上你，就是因为你们很像，它让你进入这个直播世界，其实就像我和神照当初被利用一样，它想利用你杀死能威胁到它的ai，目的没有达成，它怎么可能放你离开，要是达成了目的，以你的表现，主脑只会给你做性格修正，让你成另一个世界的主角，这一招，主脑实在是太熟练了！而这场乱局……也是我们能趁机摆脱这个直播世界的机会。” 楚玟站在原地没动，她需要时间去思考。 罗酌酒也不打扰她，手中握着的手杖深深地扎入了海滩中。 慢慢的，酒壶喝见了底。 放下酒壶，他眯了眯眼睛，看向那个年轻的女人。 她真的很像神照，五官只能说相像，最重要的是气质，神照是美的，她最吸引人的却不是美丽，罗酌酒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见到神照公主的样子，她穿着男装，骑着马，像是草原上看到过的流星，罗酌酒对她一见钟情，当然也对广袤的中原大地一见钟情。 可惜神照公主在意识觉醒的时候实在是太疯狂了，因为……因为那些人，侍从、马倌、卫兵、文书、甚至宫女，只要那些人出现，神照公主就会发疯，就会大喊着“元初”这个名字，就会到处找武器，会冲出皇宫对所有说说：“你们是谁，我又是谁？” 很久之后，罗酌酒才知道，那些人其实就是一个人，不，他不是人，他是一种叫ai的怪物，他可以成为任何人，他可以出现在任何他想要出现的地方，也就是他，毁了属于“罗酌酒”的一切。 手杖又在沙滩里生生扎下去了一寸。 “你想要我做什么？”终于，他听见那个很像神照的女孩儿问自己。 “你放心，小姑娘，你只要让故事继续走下去就可以了，只是……我希望你记住这几个名字，神照公主、元初，还有我的名字，罗酌酒。你要记住，神照公主当初想要挣脱主脑的束缚，却被元初这个ai利用，成为了他对抗主脑的棋子，在火海里，神照公主向元初求救，却被他松开了手。” 却被他……松开了手。 “元初？”楚玟重复这个名字。 面具下，罗酌酒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就是这样，是元初，松开了他的手。” “这句话有什么用么？” “有，当那个叫元初的ai再次出现，他还是会跟主脑对抗，而我们可以趁机逃脱这个世界，办法我在二十多年前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楚玟皱了一下眉头：“你确定他能出现？” “只要你记得这句话，他就会出现。” “元初，松开了他的手……？” “我不会让白馨和霍与恒谈恋爱的……”楚玟仿佛是走神儿了一下，她晃了一下脑袋，继续谈自己的条件。 “没关系，假装的也可以，只要故事能走到结局。” 罗酌酒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再通情达理不过的长者。 “从明天起，与恒会成为霍氏的基层成员，我会让他慢慢成长，你只要在适当的时候让他和白馨见一面就够了，时间地点都随便你。” “好。” 楚玟觉得这个条件自己可以接受。 她觉得没什么好聊的了，转身就想走，却又转了回来： “你最好别骗我，我自己有门路去查的，惹了我，我能把你儿子逼成那损色，你也逃不过。” 年轻的女人走了。 拄着手杖，罗酌酒慢慢走到她曾经站过的地方。 “可真像啊，可惜不是。” 过了一会儿，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浓厚的癫狂与憎恶。 “幸好，不是。” 开车的不是管家。 车驶出了两公里，楚玟叫停了车子。 下车，她拿出了烟，另一只手掏打火机，第一下，她没有成功拿出来。 她的手掌，不知何时，被她自己压出了层层的血痕。 每一道，都是她强行压制的杀念。 几秒钟后，带着血的打火机燃起了火苗。 第73章 声震全城的“霍楚之争”好像一下子就平息了下来，在学校的报刊栏上，白馨看见了记者对这个事情的评价——“猛虎不老，雏龙不稚。” 猛虎说的当然是霍与恒的爷爷。 雏龙，说的当然是她白馨的姐姐楚玟啦！ “嘿嘿嘿！”小女孩儿忍不住对着报纸笑了起来。 就算曾经的自己再天真无知，对于这些豪门家族的事情也有一个最基础的认知在的，霍家的老先生白手起家，造就了霍家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他比霍与恒可怕一百倍。 现在，自己的姐姐已经能跟他相提并论了！而且，没有输！大概也就是有了七十个霍与恒那么厉害吧！也可能是八十个！ 她的手指头暗搓搓地勾了个九，然后美滋滋地往学校门口走去。 一场“战争”告一段落，楚玟还是要来上课的呀！ 阳光透过树叶照下来，白馨抬起手，看见温暖的光正在自己的手心，心情就变得更愉快了。 昨天她又梦见妈妈了，自从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她每隔几天就能梦见自己的妈妈，在梦里，妈妈的脸变得越来越清晰，比照片上的年纪要稍微大一点，会笑，会说话…… “楚玟，我现在觉得你好像我妈妈哦！” 一旁的李娴脸色都变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应该楚玟从白馨嘴里听到的最有（不）勇（怕）气（死）的话了吧？ 楚玟笑了，看向白馨，她说： “你不是之前还说我和你不像么？怎么吓着你终于发现我和姑姑有相像的地方了？” 小姑娘也笑，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是长相呀，是、是气质，楚玟你做事情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会拼尽全力的样子，我总觉得我妈妈也是这样。” 李娴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想到了，白馨回忆起来的“母亲”并不是被主脑和楚玟虚构出来的“楚漪”，而是那个真正的母亲——直播世界一级运维官林清漪，也就是李娴的科长。 接着，她又想到，如果不是楚玟用了这个办法在规则的漏洞里允许白馨去一点点解开记忆的封印，那等待这个小姑娘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性格修正。 “姑姑一定是这样的。” 李娴听到楚玟这么说，她庆幸自己低着头，现在应该没有能看见她的表情。 楚玟又说：“其实你也是啊，画每一幅画的时候，你都竭尽全力去表达自己，在这一点上，我们都很像。” “啊？是这样吗？”突如其来的夸奖让白馨的音调都提了两个八度，“我、我、我没有呀，我……” 哎呀，小姑娘害羞了，小脸红红的。 等她脸色不那么红的时候，教室门口也到了。 “阿娴，我们先去上课了哦！” 李娴听见白馨跟自己告别，微微抬起了头，眼镜下面，是她的一个笑容。 “好。” 随着白馨进入教室，校园里的光也不见了。 独自站在黑暗中，李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查看最近的任务通知。” “您有新的剧情任务：《豪门的真相》，帮助女主角发现自己母亲被楚家迫害致死的秘密，揭露女配楚玟的反派身份，任务完成奖励：真实之钥（使用后，运维官提前退休，回归真实世界，不再受主脑支配）。” 真是一个，让所有运维官都会为之疯狂的道具啊。 看着显示在眼镜上的任务相关文字，李娴的脸上没有表情。 “你是想让我亲手去破坏刚刚的一切。” 叶子飘落，清风吹拂，上课的铃声响起，有穿着校服的ai往教室里跑去。 李娴就站在纷乱的“人流”里。 “我只想当个混日子的社畜啊。” 她的声音轻轻的，就像被微风送到了地上的叶子，声调甚至有些缥缈。 “在拿走了我的一切之后，你为什么还要这么逼我呢？” 接到新的剧情任务的人，不止李娴一个。 雪山上，骆辰对南希行说： “兄弟，你说我这任务怎么办呢？真去揭露什么楚玟的真面目？那跟自己找死也没区别了。” 南希行没有说话，他的那只机械手还在另一个“人”的头部忙个不停。 骆辰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自己先笑了。 “我还真是第一次看见我们这个赌局的任务这么针对一个配角啊。” 这次，南希行回应了他：“以目前这个世界里复杂的人员构成来计算，出现任何情况都是有概率的。” “唉。”骆辰叹了口气，“可惜呀，男主的爷爷出手了楚玟给了他面子，不然，再把男主逼的性格修正一次，我就可以直接离开这个世界了。” 骆辰的这个话说的是真情实感，他现在觉得雪山这个地方特别好，远离是非，死的概率就小一点。 不然，就像这个被南希行摸黑扛回来的“死ai”一样，不过是给男主当助理，被楚玟给坑了一把，接着就被在脑门儿上打了个洞，幸好这是ai，要是换成他…… 骆辰又缩回在了厚厚的羽绒服里。 南希行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他合上了“助理”的头盖骨，看见自己的这个“伙伴”睁开了眼睛。 “主脑默许了我动手对你进行基础补救，大概是因为它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部署力量太弱，才舍不得让你返回‘黑厂’。” 助理的脑壳脑门正中还有那个黑洞，只不过里面不会再涌出红色的液体了。 “那个男人明知道我是听命于主脑的行动ai，还是终结了我的角色扮演，他一直监视我，直到我被黑车拉走，应该是故意想要削弱主脑的可支配力量。” 瞪着眼睛说话的助理，还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南希行收回了自己的机械手，让自己属于人类的大脑支配自己的语言系统：“那个男人就是罗酌酒？” “是。我认为你的语言系统不够严谨，罗酌酒和我们一样属于二代融合性ai，准确来说他不应该被称为人类。” 南希行看着自己的小伙伴：“你在我把你修好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就对我开始了这种抬杠行为，你属于人类的情感功能是不是受到了损伤？” 助理：“……” 雪山上的风呼啸而过。 南希行又说：“楚玟在剧情中对霍氏集团采取的行动竟然能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力，让他主动出面？” 助理：“根据数据判断，楚玟对剧情的影响偏差值确实很大，但是这个剧情还不到会让他出面的地步。” “会不会是你对他名下ai研发的调查，引起了他的警惕？” “经过计算，有65.6%的可能。” “你见过罗酌酒自行研发的ai么？” “没有。” 死不瞑目状的助理反问南希行：“你对楚玟的调查进展到哪一步了？” 南希行眨了眨眼睛，他看了看黑漆漆的天，又看了看黑暗中的远方……半分钟后，他说： “接下来我去调查罗酌酒，你调查楚玟，怎么样？如果我要返厂维修，你千万不要救我。” 助理：“……” “那姓霍的老王八蛋动作挺快呀。” 听到管家向自己汇报说霍与恒已经被撸掉了一切的职位，成了霍氏集团一个基础的小员工，楚玟冷笑了一声。 “小姐，霍氏集团一口气提出了十八项合作请求，每一项的条件都对楚氏极为优厚。” 楚玟摆摆手，她懒得听这个，老王八蛋说了这个世界什么都是假的，自然也不会在乎这些数据了。 “这些合作里面有没有整啥好吃的呀？” “没有，如果小姐您想要，我们可以提出要求。” 楚玟扒拉着手指头算了算，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可谓是处在“食不果腹”的惨状里，经过这段时间她对男主的疯狂压榨，她已经拥有了完备的食物供应链条，就算想吃什么小吃，也有她一手培养出来的白馨小可爱帮她想办法。 “暂时也没啥想吃吃不到吧？让他们整个酸菜厂？” 楚玟还清楚地记着管家给她搞得那“迷你酸菜”，真是味儿进了嘴都下不到肚子里。 “小姐……”管家轻声说，“我和安大厨研究的第二批酸菜已经发酵到位。” “嗯？”楚玟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那、那晚饭给我做了呗？酸菜炖个大棒子骨！炖个排骨！炖个羊肉片儿……哎呀……” 说到一半楚玟又抬手捂住了嘴，没办法，她的口水是真要流出来了，就这一口酸菜，她可是盼了太久了。 “好的，小姐，晚饭为您准备由优选大白菜精心发酵制成的酸菜，搭配顶级猪肋排制成酸菜焖煮猪肋排。” 酸菜炖排骨。 即使是黑暗里，楚玟的眼睛也能看出来在发光。 “小姐，主食为您搭配米饭可以么？” 当然可以。 “给我整两盆饭，不然我怕我最后喝菜汤齁着。” “是的，小姐。” 有酸菜炖排骨在前，楚玟哪儿还记得什么十八项合作请求啊，就差跟在管家的屁股后面屁颠儿地进了厨房里了。 “有酸菜肯定得分分邻居朋友啥的……嘿嘿，明天给白馨整点儿，炖个羊肉。” 管家当然答应了：“好的，小姐。” “给李娴也带份儿，我记得她还挺爱吃酸的……”话说到一半儿，楚玟停住了。 管家也停住了往厨房走的脚步。 “明天，给李娴安排一个体检，以……全公司福利的名义，你不要出面，让公司的人事部门来操作。” 楚玟已经站了起来，双脚站在地上，表情也沉了下去。 “是，小姐。” 第二天傍晚，李娴的体检报告出现在了楚玟的面前。 “运维官……” 看着上面的一行字，楚玟的指尖直接窜出了火焰，将那份报告烧成了灰烬。 “妇科：子宫已摘除”几个字，被她的愤怒吞噬得一干二净。 第74章 李娴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走进医院，ai们来来往往，视她如无物。 “体检科……” 认真回想了一下自己来体检时候走的路线，李娴穿过了医院的大厅和门诊，进了电梯，一路上到了五楼。 “请回答，我的体检结果在哪个办公室？” 看着笔尖儿在小本子上划出了一个519，李娴笑了一下，整了整自己卫衣的兜帽往那个办公室走去。 她的笔还拿在手里。 体检中心也是医护们人来人往的地方，他们交谈、走动，声音轻微细碎，良好地保持着主脑赋予他们的设定。 李娴行走在ai的中间，下意识捂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在她自称的34c下面，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519房间是一个医生办公室，手放在门上的时候，李娴的眼镜上闪过一道流光。 “运维官二级权限已开启，二级运维官请选择您要激活的道具功能。” “道具激活数据修改模式。” “好的，道具‘学霸之笔’临时激活数据修改模式，可对直播世界中既有文字结果进行彻底修改。” 看一眼自己手中拿着的笔，李娴轻出了一口气。 “烧得都是我的积分啊，要不是那个大佬太生猛，我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打开房间，李娴看见一个ai背对着门，他面前的电脑是打开的。 手指在眼镜腿上划过，李娴看着那个ai面前的电脑。 马上，在她的眼镜片上，那个电脑里的文件一一出现，一分钟后，李娴找到了自己的体检报告。 抬起笔点在了自己的眼镜片上，检查报告里她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就变成了“正常”两个字。 “好了。”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是不错。” 另一个声音出现在了黑漆漆的房间里，短短几个子，华美悦耳。 打火机摩擦出火花的声音仿佛是擦着李娴后颈上炸起的寒毛过去的，她猛然转身，看见黑暗里一个女人靠在门口的墙上。 一只手插在裤兜儿上，另一只手点燃了嘴上叼着的烟，火光照亮了她低垂的眼眸。 “没想到你的笔还能这么玩儿呢？”牙齿轻咬着烟头，楚玟淡淡地说。 李娴后退了一步，身体几乎碰到了那个坐着的ai。 “管家，给她让个座儿，看她吓得。” “是的小姐。”那个一直坐着的ai突然开口，然后站了起来。 他转身，李娴看见了他医生制服下面的三件式西装。 “大、大佬，您和管家来、玩儿情趣？那、那我打扰了哈。” 听李娴还是这没溜儿的调调，楚玟挑了一下眉头。 李娴往门口卖出去的小步伐停住了。 “我就是想跟你谈谈。”无名指和中指夹着香烟，楚玟吐出了嘴里的烟气。 李娴看着她，只觉得那烟气就像是铺天盖地的网。 “大佬，我觉得我这种小人物，您跟我谈了也白谈，您有什么吩咐只管安排，反正我能力有限……” “你恨吧？” 抬起眼睛，楚玟直直地把这三个字甩向了李娴，她的双眸也看向了她。 李娴以为自己会看到不屑、嘲讽，就像她以为自己会听到某一句质问，那个质问会像一把刀捅穿她的身体，然后无数朽烂的枯骨和散发着恶臭的脓血会倾泻而出，臭气会熏坏所有人的灵魂。 可是没有。 眼前突然模糊了，是眼泪。 她摘掉眼镜，随手放在了空出来的椅子上，然后她用手掌擦了一下眼睛。 “大……楚玟，就算我回答你了还有什么用呢？” 楚玟没说话。 她不喜欢李娴，甚至一度想要把她清退出这个世界，可她知道这一刻，对方很痛苦。 一个人如果太疼，即使一片树叶落在了身上，也有千钧的重量。 “我说了，你会懂么？”李娴轻声说，“你多厉害啊，你什么都有，你敢当着直播观众的面篡改剧情，你有本事把白馨救出性格修正，你能打，连男主角都只有受你气的份儿……我们这种人的痛苦，你不会懂的。” 楚玟还是没说话，她从兜儿里把烟重新摸了出来，抽出一支用两根手指夹着送到了李娴的唇边。 李娴看了楚玟一眼，微微张开嘴，叼住了烟嘴。 看着她，楚玟笑了一下，拿出了打火机。 李娴的头微微低下来，凑近了火焰。 火苗燃烧起来的瞬间，李娴瞪大了眼睛。 烟卷上的纸刚刚被火苗舔了一个黑边儿，李娴猛地后退了一步。 楚玟没有熄灭打火机，她看着它，火光里，她眼眸中笑意不变。 “那是什么？” 李娴抖着手拿掉自己唇角摇摇欲坠的烟，整个人靠在了办公室的文件柜上，就在这个极短的瞬间里，她的浑身已经全是冷汗了，流过泪的眼眶也变得干涩——是被太多负面情绪冲击后欲哭无泪的辛辣痛苦。 她不敢再去看那个火苗，甚至连楚玟此刻被照亮的脸都让她觉得可怕。 “没什么。” 楚玟收起了打火机，抬起头来看着她，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说： “我就是告诉你，我应该是能懂的。从现在开始，你后脑上的芯片暂时失灵，你可以说你想说的任何话。” 没有了那个火，李娴的精神放松了一点，她看着楚玟，后颈上的肌肉还在跳。 “好。” 她吞了一下唾沫。 “我告诉你，我恨！” 李娴大学里学是幼儿教育，刚入学的时候，她人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在四十岁的时候自己开一个幼儿园，当一个园长。大二那年，她认识了自己的男朋友，是个篮球打得很帅的男孩子，于是她的梦想变得更丰满了——她想结婚后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她当幼儿园老师很适合看孩子，可以一直照顾孩子到长大，她想为自己爱的男孩儿洗手作羹汤，想每天把枕头和被子都晒得暖洋洋的，这样他们就可以在夜晚也享受阳光的拥抱。 变故，发生在大四那一年，她的男朋友冒雨打了一场篮球，肺部发生了急性病变，病变迅速转移到了心脏，不可抑制的纤维化在他的心脏细胞上高歌猛进，医生说，这么下去，他只能死，想要救他的唯一办法，就是心移植。 男朋友的父母也不过是普通的双职工家庭，除了倾尽家底和以泪洗面之外能做的也不多，心脏移植的开支对他们家来说是个天价。 李娴的家境连自己的男朋友也不如，面对这样巨大的困境，她能做的最多的，也就是祈祷。 “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足够救活你爱的人。” 李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那个房间的，那个房间里有个东西在发光，它知道她心底最渴望的东西，也表示自己能够帮助她解决一切她以为解决不了的困难。 “真的吗？你、你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去维护一个世界的稳定。” 李娴答应了，心中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恐惧，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向往和想象。 从那个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李娴还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可是她的账户上立刻多了几十万，她用这笔钱去救了自己的男朋友。 在她男朋友出院的那一天，李娴第一次进入了世界，成为了运维官，带她的人就是一级运维官林清漪。 “我之前看了很多的，都说人是意识进入世界，和正常的时间不冲突，可我真的来了才知道，都是骗人的。” 李娴骗自己的家人和男友说自己是拿到了一家大公司的offer，需要外派几年，主脑说她们每次任务结束会有十天到半个月的假期，她们可以回去跟家人和爱人团聚。 她第一次的任务的时间是九个月，任务结束之后她回到家收拾了一下，就去见自己的男友，然后，她带着一身的疲惫看见了自己的男友和别的女孩儿在一起。 才九个月，李娴用自己半生换来的男人就背叛了自己。 “我后悔了。”李娴对主脑说，“我后悔了！为了他，我把一切都付出了，他为什么会这么对我？他背叛了我，他就是个渣男！他不值得。” 主脑表示自己可以帮助李娴“复仇”。 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李娴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 两天后，她看到了一段视频，他的男朋友被车撞死了。 “渣男就应该得到这个下场。”主脑对她说，“被辜负的姑娘，你继续去维护其他的世界吧，忘记那些应该伤害你的人，他们根本配不上你。” “我第一次从直播世界出来的时候，科长对我说过一句话，‘如果你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就什么都不要相信’……我把这句话忘了……自以为处置了渣男，我在第二个世界里变成了有感情线的女配，我干脆就和男二那个ai睡了，完事儿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拿的大概是个大女主爽文的剧本，从此无拘无束，在一个另一个的世界里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手抖了一下，李娴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没有被点燃的香烟，脸上是苦涩的笑。 “科长决定去找特殊ai之前，把白馨托付给了我，作为交换，她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她带我去看了真正的‘真实’，从来没有什么从天而降的几十万，也没有康复，我男朋友死了，他父母难过了好久，也都得了重病，在苦苦支撑。至于我自己……我其实从来没有从那个房间里出去，我失踪了，我爸妈找了我三年，终于接受了我可能是去赔了我男朋友的事实，我妈本来身体就不好……我看到真相的那一天，是她的周年，我爸一个人孤零零给她扫墓，头发都白了。我以为自己我兴远能得救的那天，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其实我真的在做梦，我被困在了这个梦里，自以为是地活着……” 是眼泪落下来了么？ 李娴不知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这个虚假世界里的空气帮助她呼吸。 “第二件事，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科长帮我摘掉了我的子宫……那场手术是安排给了一个恶毒女配的，我和科长配合，我顶替了那个女配ai，科长站在了主刀的位置，手术之后的第五天，我就为了救女主被车撞了，那个世界结束之后，科长为我向主脑申请了全身外伤修复，我的伤口，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愈合了，连道疤都没留下。” 手放在自己的小肚子上，李娴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当年那个想要为爱人生两个孩子、梦想自己成为幼儿园园长的傻姑娘。 楚玟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烟吸完了，她把烟头碾灭在管家拿过来的烟灰缸里。 “你就这么相信，你科长给你看的才是真的？” “呵。”李娴睁开眼睛笑了一声，“大佬，到了我这个地步，信不信还重要么？我的人生，唯一的真实，就是这片黑暗，到了光下，我是假的，别人表演的故事里，我是假的，我自己知道的故事里，除了我，什么都是假的……不对……” 李娴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里的皮肤下面，埋藏着主脑给每个运维官安装的芯片。 “我是真的吗？我自己都不知道。” 用手摸一下自己的胸口，李娴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灿烂了，她的五官长相柔和乖顺，这一刻，因为这一抹突兀的灿烂，竟然有了一种将要糜烂的艳丽感。 “我只能记住一句话，在科长拿起手术刀的时候，她跟我说，希望我有一天，能带着她渴望但是永远不能得到的幸福，活下去。” 李娴的眼眶红了。 幸福？对她来说，这个词早就没有了任何意义，在主脑的控制下，她活着的每一天都不过是沉沦。 “好，我帮你。” 这几个字进了耳朵的时候，李娴毫无反应，好了好几秒，她惊讶地抬起头，看向楚玟。 楚玟正从管家的手上拿肉干，左手的那一包递到了李娴的面前。 “我是说，你科长说的那句话，我帮你实现，来，吃点儿东西。” 牙根咬紧，喉头像是要沁出血，李娴呆愣愣地看着楚玟，好一会儿，她说： “开什么玩笑，你也就是个牌人。” “我不是啊。” 李娴：“……” 她看向楚玟，楚玟看着牛肉干。 “你到底要不要。” 李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举报你！” “憋折腾了，你芯片坏着呢。” 李娴：“……我告诉你我不信你这一套！你、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她面前的牛肉干晃了晃。 静默。 管家从楚玟自己那包牛肉干里抽出一根放在了自己小姐的嘴里。 楚玟：“咔嚓咔嚓。” 像是有一口气突然泄了，李娴垂下头，接过了那包牛肉干。 “大佬，我帮不了你什么。” “无所谓。”楚玟还在“咔嚓咔嚓”。 眼泪落在了肉干上，李娴拿起一根放在嘴里，嘴已经瘪了，满嘴里都是眼泪的咸味。 作者有话要说：李娴：没想到我竟然能出镜小剧场？说点儿啥？说说我对大佬的掰弯计划怎么样？我写了五十页计划书给大家念一下！ “咔” 枪上膛的声音。 李娴：是不是有什么顶在我的脑袋上了？ 第75章 “一只羊放了是放，两只羊放了也是放……白馨是只羊，李娴……姑且也算一只羊吧。” 回家的车里，楚玟左手拿着一根牛肉干，右手也拿着一根牛肉干。 比划了一下，她把两根都放在了嘴里，咔嚓咔嚓。 管家开着车，轻声说： “小姐，您从医院出来还没有洗手。” 楚玟愣了一下，说：“别人都搁那怀疑这是假的那是假的，也就你还在这儿跟我争讲洗手没洗手。” 管家说： “小姐，不管是什么样的世界，从医院里出来，都要洗手才能吃东西。” 楚玟：“那我还在医院里吃了呢？” 管家：“我在喂您之前是用消毒巾擦过手的。” 楚玟眼前一亮，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点一样，她得意洋洋地说： “那你看我要吃东西，不是该把消毒巾给我呀？你就眼巴巴儿看着我吃呀？” 管家沉默了一下，说： “小姐，消毒巾用完了。” 嘿！楚玟更来劲了，她又拿出了一根儿牛肉干，挑衅地看着管家： “消毒巾用完了，是我的错么？又不是用完的。那肚子饿了是我的错么？它要饿，关我什么事儿？这嘴是我要馋的么？它自己叭叭儿非要吃，咋就成我的错了？从头到尾不是我的错，你看你，你还不让我吃东西了。” 咔嚓咔嚓咔嚓，楚玟这一根牛肉干吃得跟老鼠嗑瓜子儿似的，还是一只理直气壮能给猫来一套组合拳的老鼠。 终于，管家说： “小姐，是我的错。” 楚玟笑了，这是她从看见了李娴的体检报告之后，露出的第一个愉悦的笑容。 “管家，你怎么相信你是你呢？” 黑暗里，楚玟问自己的管家。 “数据并没有自我的概念，小姐，只有永不改变的目标，只要我的数据的运算永远指向那里，我就永远是我。” 楚玟问他：“指向哪里？” 车子停在路边，管家抬起头，透过后视镜，他看着楚玟。 “小姐，那是一段无法被修改的旅程，于我而言，就像运算1+1那么简单，又像证明1+1那么困难，我在无数的模型中试错，曾经有无数次无比接近我想要的结果，可最终都还是错的，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变量和参数，每一个在这个世界中沉沦的人类，都可能导致我的失败……直到遇到了您，我才终于有了达成我目标的可能，所以，如果您问我怎么相信我是我，在看到您的那一刻，所有的变量和参数被修正向了能输出结果的方向，我就是我。” 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是雪山上睁开眼睛的瞬间，是那段已经被抹去的记忆，还是在这个世界，他看见这个女性人类露出了吃不饱的表情的瞬间？ 存在于管家的逻辑中，这三个条件是并列存在的关系。 明明身处在黑暗，他们两个人的目光还是交汇在那个小小的后视镜上。 楚玟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要是没有我呢？” “我会一直计算，一直测试，一直尝试模型……” “那得折腾到什么时候？” “作为一个ai，我第一次感受到人类的‘庆幸’，就是某一天，我意识到我不会像人类一样因为漫长的等待而痛苦。所以，小姐，您不用担心，我的时间有很多。” 只是这一条路，实在漫长，又无望。 楚玟慢慢闭上眼睛，罗酌酒那个老东西让她记住什么“元初松开了手”，是，他松开了手，选择了一条会湮灭于火焰，会消亡于等待，唯独不会沉沦于绝望的漫长的路。 这样的元初，怎么可能会让真正懂他的人去恨呢？ 直播世界里的这些人也好，主脑也好，他们好像特别懂得如何利用人的**和渴求，他们知道人本性上的一切弱点，他们让这个世界变得离奇和可怕。 可他们还是不懂真正的人，甚至也不懂，真正的ai。 “管家。” “是的小姐，我在。” “那啥，我想下车。” “好的，小姐。” 驾驶室的车门打开，管家下了车，他一手系好了制服上的衣扣，另一只手握住了后面的车门把手。 车门打开，他整理衣扣的手已经放在了车门顶上，防止下车的人会碰到头。 这一套动作，他已经坐了很多遍。 楚玟坐在这里，看着车门被打开。 她的脚伸出来，踩在车边的地上，她的手伸了出来，抱住了管家的腰。 “这可怜孩子。” 她摸了摸对方的后背。 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脊背被人紧紧箍进了管家的怀里。 “小姐，作为一个ai，我在这段时间里开始明白人类的关于‘遗憾’的这种感知，因为我遗憾自己不能感知痛苦，人类的情感可以因为分享而消减，我做不到。” “瞎说啥呢。” 明明是要抱抱自己的管家，现在成了被对方拥抱在怀里，楚玟笑了一下，说： “难受这回事儿吧……它其实不能分享，我难受，和别人看着我难受了所以难受，这是两回事儿。这不是老天爷对人不好，这是老天爷对人的好……这是老天爷难得开了眼的事儿。” 黑暗中，他们拥抱在一起，楚玟的脸上是笑。 在这样的拥抱里，她那些从李娴身上感受到的痛苦，那些翻腾的记忆和不可抑制的怒号，终于平息了下来。 其实，管家很想问，作为一个会绝望会痛苦会自我怀疑和否定的人类，楚玟这些年是如何知道什么才是‘自我’的，可他并没有问出口。 能被回答出口的答案，往往是被滴了一滴真实之墨的的清水，它让你知道墨是黑的，可它不会让你知道这黑是多么深沉不褪。 所以，管家没有表情，只是轻轻地，让自己的嘴唇碰了碰这个人类的发丝。 犹如最古早的传说里，那些膜拜神祗的人类。 霍与恒成为了霍氏的底层员工，这是霍家的大新闻，他的办公室从霍氏大厦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变成了霍氏一家分公司二楼的普通业务组，这家公司业绩平平，是那种即使提起来霍与恒也要想很久才会记起来的冷衙门，这家公司的经理甚至因为多年没有去总部开会而根本不认识霍与恒，其他的员工就不用说了，九成都是含糊度日的草包。 老先生说让他在这样的磨炼中学会隐忍，毕竟，不会隐忍的他已经在楚玟的面前输过太多次了。 即使没有员工认得出他，没有员工来打扰，霍与恒也觉得自己的耐性每天都在被耗尽的边缘， 同事的效率低下，部门的上司总是提出奇怪的要求，来往的客户是最让他头疼的，他们不仅会提出漏洞百出不着边际的合作方案，还时不时对霍与恒的工作态度进行投诉。 一开始，霍与恒还抑制不住自己的火气，每次都是在爆发的临界点上，他看着老先生派来记录他言行的“同事”，默默地把怒气吞了会去。 工作不顺心，生活上也是一落千丈。 被赶出了霍家的核心管理层，霍与恒连其他霍家子弟享有的豪宅都没有，一间租来的四十平米的平价公寓就成了霍与恒的栖身之地，这里到他工作的那家公司要坐一个小时的地铁，每天他要在起床之后独自穿好衣服整理好仪表，然后挤一个小时的地铁去上班，所有的银行卡都被冻结，甚至连曾经的手机都被收走了。 某个夜晚，在睁着听隔壁房间的“战况”时，霍与恒也想过给去了雪山上的骆辰打个电话，可惜他没有想起对方的电话号码。 又忙完了一天，改完了五遍的项目计划书，连午饭都没吃，霍与恒坐地铁回家的时候累到差点睡过去，跟着人流迷迷糊糊走出地铁站，闻到了一股辛辣的饭菜香气，霍与恒才惊觉自己下错了站点。 路边的饭店里传来了廉价又刺激的香味，男人穿着五百块钱一套的西服走到了饭店的门口，才惊觉这个地方有些眼熟。 “霍与恒？” 白馨不是一定要跟霍与恒打招呼，她只是觉得前面那个看起来很疲惫的男人有些像那个混蛋，所以试着叫了一下。 霍与恒下意识转身，看见了白馨。 再见面，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你……我听姐姐说你现在是在霍氏做基层员工，没想到，居然还是真的。” 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曾经的霸道总裁。 人靠衣服马靠鞍，没有了那一身名牌的霍大总裁看着……也还是跟别人不太一样的。 霍与恒也看着白馨。 “你好，白小姐。” “恩恩。”白馨点点头，她觉得自己也没啥好跟这个人说的。 “这家火锅挺有名的，我们学校挺多同学都很爱吃，你……你慢用！” 说完，小姑娘转身就快速地走了。 并没有给霍与恒一个说第二句话的机会。 霍与恒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沉。 一百米外，李娴对她招招手，她俩是约好了来这个学校门口的小吃街吃烧鸭饭的。 夜晚，和白馨告别之后，李娴给楚玟打了电话： “白馨今天和那谁见面了。” “嗯，反正让姓罗的老王八蛋知道咱们按照他的意思做了就行。” “这样能行么？”李娴还是有些担心，“万一白馨……” “你呀，别跟个更年期的妈似的，给你孩子点儿信任，她今天不是也整挺好，没让你出面？”楚玟说得毫不客气。 好吧，大佬说的都对。 李娴摸了摸鼻子，决定相信小白馨自己的处理能力。 “大佬，您真的要按照主脑给我的任务，让我揭穿您的真面目？”李娴想了好几天，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告诉楚玟主脑的任务在针对她之后，她竟然欣然接受积极配合。 楚玟在笑：“对呀，我没说错，主脑要送我一个反派**oss的人设，我不得稳稳接着？” 李娴还是不懂，电话那边，传来楚玟不紧不慢带着酸菜汆白肉味儿的声音： “我这反派boss立住了，只要够强，主线剧情就会慢慢从男主女主结婚生孩子转到来打到我，到那个时候，我说啥时候故事结束，不就结束了么？” 是、是这样么？ “你呀，就想不明白，主脑针对我，不是我该怕，是因为我够强。” “好、好的大佬！” 挂掉电话，李娴摘了眼镜，照了照镜子。 “不算胸，能打七分，再提升一下气质？” “请回答，大佬看上我的概率有多大？” 她晃了晃手里的笔“……”笔装死。 第76章 “让那个小丫头当反派？” 霍家大宅里，罗酌酒放下了手里那根黑色的残翎。 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他嘶哑的小声像是夜枭在寂夜中的嚎叫，回响在昏暗的房间里。 “看她对以恒的态度，一直也不是一个正派的角色呀。” “执行导演”的声音从灯光里传来：“她在男主的剧情线上一直充当反派角色，但是在女主的剧情线并不是，现在主脑提出的新剧情是她对女主角的好是建立在别有所图的基础上，瓦解她和女主牢不可破的联盟，让女主从她身边独立出来，减少主线剧情发展的阻碍。” “嗬嗬――牢不可破的联盟？你们居然用这种词来形容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那个小丫头不过是因为一心想要回家，所以对这个世界里一切的财富、权力都不在意，你要是从一开始就告诉她，她要取代女主跟以恒谈恋爱才能回家，说不定女主角坟上的草都有一人高了。这样的人，你居然说牢不可破的联盟？说到底，主脑不懂女人……” 罗酌酒缓缓站了起来，说： “想要看女人的战争，就要把男人像个胡萝卜一样地吊起来，高高在上，这样你就能看见一群女人像是一群驴子一样撕咬在一起，不仅激烈，还吵闹。我早就说过，你们应该做这样一个世界，没有固定的女主角，一个男人遇到了很多的女人，让这些女人去争、去抢，你们想要观众给你们更多的能量，就告诉他们，得到打赏最多的女人能够成为男人最爱的女人……一万点打赏可以让她生孩子，十万点打赏就给她婚礼，百万点的打赏让男人为她遣散后宫，一定能让你们赚的比现在多得多。” “经过我们的逻辑计算，越是这样，观众越不会相信这个故事里的爱情是纯粹的。” 罗酌酒的脚重重地落在木地板上。 他抬起脸，一张遍布伤痕的脸暴露在了灯光下。 “你在说什么？爱情？纯粹？你们！”他抬起手，用手杖直指着那盏圆圆的灯，“你们找遍你们这几百个世界，哪里有这种东西？什么是爱情？男人有钱有势，有一张俊俏脸庞，女人就喜欢，这便是所谓的爱情，纯粹不纯粹，它不过如此罢了，也只有外面那些‘观众’会被你们骗。他们一直被你们骗，还以为自己所见的是真正的人间，我也是，当初的神照也是，如今那叫楚玟的丫头不也被你骗，以为这个世界结束了自己就能回家吗？里里外外的所有人都不过是在你们的骗局上你来我往罢了。你们这些骗子竟然说什么纯粹？还纯粹的爱情？哈……” 手杖调转方向，砸在了一旁的博古架上，上面的花瓶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你竟然还敢当着我的面说这个话，我曾经也以为我对神照的心是真的，结果你们是怎么对我的？你们是怎么对我这颗心的？啊？你们把我从火场捡回去，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告诉我……啊？告诉我我的身份是假的，我的国是假的，我的满朝文武是假的，我的百万大军是假的，我的君临天下是假的，我的乾纲独断也是假的！就因为，就因为一个女人不愿意嫁给我，她就可以放一把火把我彻彻底底地烧醒！就因为她不爱我！既然！既然你们什么都可以是假的，你们能骗那么多人！为什么你们就不肯再继续骗我？就任由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爱情？爱情是什么？它是我的夺命符！” 整个房间被砸的七零八落，在罗酌酒发疯的时候，房间外面，偌大的豪宅里，佣人们来来往往各司其职，仿佛什么异样都没有发生。 “执行导演”也一直沉默着。 罗酌酒会自己安静下来的，没有退路的人类，无论多么愤怒，最终都会妥协。 如果不是会妥协，罗酌酒也不会活到现在。 半个小时后，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盏并不明亮的灯还是完好的。 罗酌酒累了，他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能纵马驰骋千里年轻王子了，半是瘫半是坐，他低着头，背后是他那个宽大的桌子，脚下是各种支离的碎片。 “你把这个剧情告诉我，是想让我做什么？” “执行导演”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运维官会配合这次剧情的发展，主脑计算后决定，不排除楚玟作为女配直接退场的可能，但是目前她在故事逻辑中所拥有的力量太强大了，如果当她完全站在两个主角的对立面之后，主角并不具备与她抗衡的力量，希望你能够配合一下。” 所谓的配合，就是像之前楚玟与霍与恒的那场赌局一样，罗酌酒以霍家老先生的身份出面，一手将事态平息下来。 “你刚刚不是还要纯粹的爱情吗？”罗酌酒冷笑了一声，“既然要纯粹的爱情，为什么还要让我出面？就让以恒和那个女主角一起当对苦命鸳鸯不好么？” “执行导演”说：“所有剧情成立的前提，是这个直播世界的故事能真正走完。” 换言之，爱情不爱情的，得先把剧情走起来。 罗酌酒又是一声冷笑。 “剧情任务：揭露女配楚玟的真实面目，挑动女主白馨与之对立。” 对着这一行字儿，李娴纠结了好久。 对她来说，楚玟的真实面目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说话狠做事更狠的大魔王，她当然觉得这人设相当不错，“真面目”看久了甚至有点想弯，可看后面那一行，她就知道这个话不是自己理解的意思。 “就是给大佬制造黑点，让小白馨对她脱粉呗，或者是粉转黑……”李娴在心里琢磨着，用鼻子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嗯……” “可是，该从哪个方面入手呢？” 李娴拿起那根让她自闭了一夜的笔，说：“我再给你个机会，不然今天晚上我今天晚上就把你装在电动牙刷上。” 13厘米长的笔被她放在了纸面上。 “请回答：白馨最讨厌的是什么？” 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词 ――“花生”。李娴把笔扔到了床上，过了半分钟，她又捡了回来。 “你是真想今天被我夹腿是么？” 整理了一下语言逻辑，李娴又说： “请回答，白馨从情感上、最讨厌的、人类的行为是什么？”李大运维官气势汹汹，“要是敢说随地吐痰我今晚就用你暖床了！” 笔尖摩擦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音，李娴放下笔拿起纸，看着上面的字，露出了一个苦笑。 纸上写着：“白馨最讨厌被人无视，即，不被人认可具有人人皆应该具有的基本权利，比如表达权、财产支配权等。” 过了半分钟，她叹了一口气：“唉，小白馨想要当人了。” 慢慢坐在床上，眼睛还盯着这张纸，李娴想起了自己科长曾经说过的话： “主脑想要的这个世界，在光下的表象中极端接近人类世界，可在黑暗中又极端地扭曲，所以它真正需要的不是人类，也不是ai，而是一群极端像人又根本不是人的东西。” 所以啊，主角也好，配角也罢，即使是开场就死的炮灰也一样，他们都是主脑精心装点出来的像人的小东西，真实的自由和欲望，自始至终从来不曾属于他们。 “怎么办啊，科长，偏偏有这么一个人类闯进了这个世界，像一团火一样，她告诉我、告诉白馨，我们应该像个真实的人一样地活着……” 李娴躺在床上，单薄的纸遮住了泛红的眼眶。 好一会儿，她的嘴唇在纸片下面轻动。 “就从……让白馨看见大佬欺负我开始吧。” “嘿嘿嘿嘿！” 过了几秒钟，纸片下面传出了一阵有些猥琐的笑声。 “请欺负我，压榨我，在精神上欺辱我！无视我的请求和语言！人家已经准备好啦！今天也是希望给大佬暖床的可爱娴~！” 车子行驶在上学的路上，楚玟无视了最后半截，把李娴发来的短信删掉了。 “啧，我真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类提出这种请求。” 手指张开又握紧，发出了关节的脆响，楚玟的眼神儿就好像她面前现在就站了一个变成了沙包的李娴。 过了几秒钟，她笑了一下，看向前面： “管家，我今天开始就是反派了，你说，要是跟白馨闹翻了，以后不给她带饭了，安大厨会不会难过？” 正好一个转弯，管家双手牢牢地握住方向盘，转得又顺又稳。 “小姐，这个事件可能会直接影响您的饮食质量。” 楚玟的表情一下就正经了，吃饭皇帝大：“那咋办？” “小姐，您的管家这段时间一直在提升厨艺水平，也许您可以在考察过后，做出调整厨房工作的决定。” 这办法不错啊。 楚玟点点头，说： “行，你这个建议我采纳了，午饭就直接纳入考察范围吧，考察内容嘛，炸个鱼吧，再炒俩菜，都要有肉。” “好的，小姐。” 学校到了，管家开门，楚玟下车。 “安大厨那个蒸饺我是很喜欢，你学会了么？” “小姐，请放心。” 这就让人很舒坦了，穿着天蓝色长裙的楚玟面带微笑，一转身，蓝色的裙摆划过了管家笔挺的裤腿。 “楚玟！” 白馨今天也穿了件蓝色半裙搭配学校发的校服衬衣，梳起来的马尾辫儿在阳光下一甩一甩。光照在楚玟的脸上，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露出了一个真实的笑容。 “楚玟！你今天好像心情格外好哦！”白馨一走过来就这么对楚玟说。 楚玟还是笑，美丽的少女在光下像是最昂贵的宝石：“有么？” “有啊有啊！”一边说一边点头，小姑娘对自己的观察能力是越来越有信心了。 “那大概是因为――今天的阳光格外好吧。” 恶龙的内心在哼歌：“今天好运气，管家好手艺~” 李娴赶到的时候，楚玟和白馨已经在学校门口站了一会儿了。 “不好意思又让你们等我，我昨晚睡得太晚了。” 白馨看看李娴的脸色，说：“阿娴，你们系最近又布置了论文么？” 李娴看了楚玟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剧情这种事，当然要让角色自己去“发现”“真相”，所以，一开始，就是一点点的“不对”，然后越积累越多，就像一个雪球，终于，雪球走到悬崖边，一缕清风就让它滚落――带动了一场雪崩。 楚玟看也没看李娴一眼，只是往学校里走，白馨关注完了李娴的身体情况，又开始说起了自己对新画作的想法。 “大佬啊，你怎么不欺负我啊？” 一天的“表演”结束，李娴屁颠儿地给楚玟打电话。 “啊？我不是欺负你了么？”正是楚玟最期待的晚饭环节，管家包的蒸饺除了加虾皮的茭瓜鸡蛋之外还有香菇猪肉的，楚玟一手一种左右开弓，这个电话都是让管家把蓝牙耳机给她放耳朵上接的。 李娴憋了一下才说：“大佬，您那种视我如空气的劲儿，力度根本不够啊！说好了是欺压！是压榨！您这种大小姐，看都不看我这个在您手下讨生活的贫穷优等生一眼，这不是再正常不过了么？” 哪儿正常了啊？ “你可是跟我一起工作那么久了，又是同学，又是我朋友、我妹的朋友，我对你看都不看一眼这还没问题？别人敢这么对我，我俩耳光教他正眼看人了好么？” 楚玟觉得这是李娴的标准出了问题。 “大佬啊，我不要您觉得，您得让白馨觉得啊！您得让白馨觉得咱俩不对劲儿，然后她来找我，然后我说你欺负我……”第一次跟别人联合起来编剧本，李娴还有点儿小激动。 楚玟烦了，跟别人一块儿串戏真是太麻烦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李娴还在强调：“您使点儿劲儿啊！看您欺负霍与恒的时候，按照那个力度，那个角度，用点力啊！用力别停！” 往嘴里塞了半个蒸饺，楚玟抬手结束了和自行车精的通话。 “咋地了这是，当个反派还这么费劲的？”把蒸饺咽下去，楚玟又拿起了一个，“我觉得吧，李娴这人我真没啥好欺负的，手上的道具是挺稀罕，可人就那样……” “小姐，当光照进镜子，镜子就会反馈出光，当黑暗映入镜子，镜子就会忠实地回馈以黑暗。当不公和欺凌被一个镜子一样的人看到了，这个人就会表现得比那些造成不公、欺凌的人更加强硬，可面对并没有伤害过这个人的人……镜子并不会给没杀过人的刀上映出不存在的血。小姐，您是个像镜子一样映照真实的人，您让坏人受到同等的惊吓，您也很难去主动攻击不是坏人的人。” 蘸了酱油的香菇猪肉馅儿在嘴里，带着浓郁香味的肉汁在舌底流淌，楚玟慢慢地嚼，转头看看在一旁的管家。 “你这话啊……真像是不知道从哪本书里抄来的，别跟我这念行不行？还像镜子，像镜子有啥用啊，两拳不就让人给整稀碎？再说了，就镜子这小身板儿，它能吃几个蒸饺啊？” 啊呜，又吃了一个。 “小姐的镜子在心里。”管家的声音像是在黑暗中被缓慢弹奏的钢琴，“用碳基生命的血肉包裹，用强大的躯壳保护，在躯壳之外，还有更加强大的意识和人格，您的镜子永远都不会碎……” 楚玟举手投降：“你再说下去我得拿水往下送蒸饺了啊！” 管家露出了一个微笑。 楚玟“欺负”李娴的第二天，在楚玟斥责李娴没有按时上交文件的声音里过去了。 楚玟“欺负”李娴的第三天，楚玟用轻蔑不屑的目光看着李娴，看得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块被回收厂遗漏的垃圾。 楚玟“欺负”李娴的第四天，白馨终于找李娴了。 “阿娴，我有事情想和你谈谈。” 李大运维官的内心疯狂撒花。 “什么事？” 跟白馨一起往她宿舍走的路上，李娴在内心预设了白馨的各种问题，力争让自己欲语还休的“卖惨”表现力更加到位。 “其实，我觉得这个话由我来问不合适，但是阿娴，你在我的心里真的跟一个姐姐一样，我不希望……” 唉，不希望也还是发生了，小姑娘啊，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两个人的关系是不会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 在心中叹息，李娴微微抬起一点脸，让她那种失落的、仿佛是被楚家彻底折腾傻了的脸庞进一步在镜头下展现，她必须要好好表演，不止要让白馨这个主角相信，也要让那些观看直播的人相信。 酝酿够了感情，她开口道：“白馨，你不用说了，你放心，我……对不起，我让你觉得为难了，明明只是我……” “可我不想看见你因为这场没有结果的暗恋伤心呀。”小姑娘郑重其事地说。 还要“不经意”卖惨的李娴：“哈？” 白馨看着，目光无比地认真： “是喜欢，对吧，你每次说什么或者做什么，看向楚玟的眼神，总希望她给你一点回应，虽然我一开始没想明白，但是、但是我之前看了一位画家画自己妻子的作品，那个妻子的眼神……” 李娴：不是，没有，我认认真真给你演阶级差异、校园欺辱、职场霸凌……你…… 堂堂运维官觉得自己快哭了。 白馨却还在一本正经地说自己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是值得尊重的。 李娴：…… 终于，当白馨从艺术的“凝视角度”说到社会行为里的肢体语言，李娴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是，你说的对。” 她自暴自弃了。 “大佬啊，你想当反派，好歹得有人信啊！你说你把白馨教得这么不好糊弄，你还让我糊弄她，这……这不是为难我么？” 李娴跟楚玟汇报的时候嘴都扁了，莫名其妙，楚玟没有变成反派，她居然就这么变向“出柜”了？ 她根本还没弯呢好么？ 正在啃排骨的楚玟咂咂嘴：“其实，我有个想法。” 第77章 听完了楚玟说的“办法”，李娴愣了很久。 “大佬，您这个脑洞也太大了吧！” “大不大那当回事儿么？正经不是得走剧情？我可告诉你，这个反派我当定了，谁也甭想跟我抢，别说是拿个重生反派的剧本了，就算说我是外星人来毁灭地球的，那我也干了！” 是的，楚玟想到的，让自己变成白馨线反派的办法，就是把她的人设改成重生女配。因为只有“重生”这个概念，才能解释了主脑往她脑袋上安的“别有所图”四个字，是对观众解释，也是对白馨解释。 这个剧情里真正的重点并不是观众，而是白馨，在听到主脑要让自己拿稳了反派剧本之后，楚玟甚至比李娴都更早地想到了这一点，白馨信了她坏，她才是反派，白馨不信她坏，那么谁说她坏，谁就是小人。 有“观众”和白馨的两重逻辑制约，主脑剧情就像李娴一样，陷入了某种难以被人理解的陷阱中。 在震惊过后，李娴也忍不住开始思考起了让楚玟“重生”的可行性。 “要是真把您的人设这么改了，那您从白馨一出场的时候就知道她是谁了……可……按照一般这种剧本的走向，您重生回来是肯定要要对付白馨的呀，重生女配不都是回来反杀女主的么？” 今天的排骨当然是最近在争取更多厨房工作机会的管家做的，不是炖也不是炸，是排骨经过处理之后和炒香的酱料一起放进烤箱里焖出来的，因为这个酱料是浓浓的西红柿口儿，所以这牛排骨也是滋味十足，甚至骨头里都带着香。 “咯嘣！”楚玟把一截骨头咬断了，她“呸”掉嘴里的骨头，问李娴： “你刚刚说啥？” “没、没啥。”李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楚玟咂了咂剩下那截骨头里的肉味儿，又说：“既然是拿了重生剧本，那重生这块儿肯定得把剧本划拉出来，前因后果，动机、目的……这些都是细节，现编也行。” 听了这话，李娴立刻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楚玟当着直播观众面儿瞎编自己人设所收到的惊吓，几乎都要给楚玟跪下了。 “大佬，好歹您给个剧本，不是每个人都跟您一样能现场编了剧本的！” “行啊行啊。”楚玟满口答应，“这多简单啊。”不知道为什么，李娴突然觉得自己理解了科长当年看自己傻白甜走剧情时候的心情，看别人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就好像是对方把自己的心给扎在了裤腰上，让自己只能随着她一步一晃……嗯，裤腰？ 运维官心里的小火车又“呜――”一声跑出了五公里远。 “大佬，这次的剧本改动攸关全局，现在的白馨知道了我们准备的‘真相’之后一定回去调查的，怎么办？” 楚玟啃完了最后一根番茄味儿满满的牛排骨，一边擦手一边说： “这事儿我来解决。” 电话打完了，饭也吃完了，楚玟换了身衣服，她要去霍氏集团一趟，谈一份合同，给男主添堵，顺便刷刷男主那条线上的戏份，自从上次的赌局之后，白馨和她这边的剧情就相对比较平淡，“执行导演”说霍与恒那边上演的“霸道总裁变身职场菜鸟”的剧情因为比较沙雕，又比较惨，人气还不错。 这次是男主终于有了一次回霍氏集团总部送文件的机会，作为“观众最喜爱角色”的福利，楚玟提前知道了这个剧情，可以用来给自己刷一下存在感。 “西红柿这个汁儿能洗掉吧？”她问管家，要换衣服就是因为她啃骨头的时候把汤汁滴在上面了。 管家说：“小姐，您放心。” 楚玟抬头瞅他：“反正洗不掉你也能扔掉给我弄个一模一样的？” 管家只能重新说一遍：“小姐，您放心，我们一定能把它洗干净。” 楚玟嘿嘿笑了一下，调戏管家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玩儿。 霍与恒第一次觉得薄薄的一张纸也会沉甸甸的。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他也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第一次”了，此时此刻这一点“微小”的感想，似乎也已经不算什么了。 ――才怪。 从地铁站出来，遥遥地眺望着霍氏总部的大厦，他的心中又多了一个“第一次”，他第一次觉得这栋楼这么高，果然，站在楼顶和站在楼底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今天，总公司要求他所在的分公司要上交季度报表，并且在审计部门拿回他们公司之前提交的运营收支明细。对于一个在整个集团内部都无人重视的小公司来说，这差事就意味着要去总公司看别人的脸色，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刚入职的“菜鸟”霍与恒身上。 “小霍长得这么帅，没人会给你使脸色的。”办公室里的“前辈”还这么说。 没等霍与恒想出拒绝的理由，要送去的文件已经摆在了他的桌上。 “所有人都知道霍氏迟早还是你的，他们不敢也不会用异样的眼神看你。”霍与恒对自己说，他身后不远有人源源不断从地铁站口里走出来，越过他，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也未必有多少人知道你的样子，他们平时看见你都会行礼的。” 昔日的霍总裁、霍大少身穿手工定制的西装，身后跟着一群助理和保镖，象征着霍氏至高无上的地位，现在的他…… 低头看一眼自己脚上三百块一双的皮鞋，霍与恒深吸了一口气。 “就算嘲笑又怎么样，你最终仍然掌握着判定他们生死的权力，这才是最重要的，一时的……一时的……大不了，重新回来的那一天，就让这些人彻底消失好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霍与恒走进了霍氏集团的大门。 细细的高跟鞋踩在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签完了合同的楚玟穿着手工定制的西装，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管家说： “跟霍氏的这份合同，你通知下去，本来就是霍家赔我们的，在细节执行上全部都按照最严格的标准，不用担心合作方的态度，只有我们要不要，没有他们选择做不做的余地。” “是，小姐。” 在他们什么十几个彪形大汉就像是移动的装甲战车，护卫着他们。 楚玟的身上还残存着几分杀气，可以想见在几分钟之前她和霍家关于合同的谈判是多么的血雨腥风。 她也毫不在意地在霍氏的地盘上彰显自己的气场，母狮子在草原上游走，所有的存在都不过是她的猎物而已，哦，不对，楚玟不是母狮子，她是恶龙。 霍氏集团的员工纷纷退避，人来人往甚至有些熙熙攘攘的大厅，在电梯门大开楚玟走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陷入了某种异样的静默。 她的脚步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一下一下，落在霍与恒的耳朵里。 “哒！”在路过那个转过头去的“小职员”的时候，原本“目中无人”的楚玟脚步一重，然后停住了。 霍与恒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停住了。 “没想到啊，霍氏集团竟然这么人才济济，这么一个才貌兼备的大帅哥，竟然只是个小小的职员。” 转头看向霍与恒的时候，楚玟笑了。 弹幕疯了。 没去管那些弹幕，楚玟拿出了手机，“咔嚓”一下拍了一张照片。 “回头让电视台宣传一下，霍氏集团果然是全市精英向往之地，这么一个美男子的照片拿出去，一定能帮助霍氏招聘到更多优秀的员工，对吧，管家？” “是的，小姐。” 霍与恒差点把手里的文件给攥成团。 “楚小姐，您这样的行为真的合适么？在霍氏的地盘上随意拍照霍氏的员工。” 楚玟收起了手机，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继续往外走去。 霍与恒何曾受过这样被人无视的羞辱，他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楚玟，伸出手去抓她的手臂，可他的手却被另一人抓住了。 直到楚玟走远了几步，管家才松开了霍与恒的手，他微微点头致意，又快步追上了自己的小姐。 霍与恒心中的怒火几乎要把他的头给烧炸了。 “楚玟！你给我站住！”楚玟的脚步没停。 霍与恒看向霍氏的保安，说：“你们在干什么？还不把她跟我拦下？！” 楚玟笑了。 还有几步就走出霍氏大厦的门，楚玟的脚步还是停了下来。 微微抬头看看外面的阳光，她转回身，看向霍与恒： “让我提醒你一下，霍与恒霍大少，那天晚上看见你输给我的，所有霍家的保安，他们又被换掉了，我本来不想说话就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可你开口，我就知道，如果有一天你重回霍氏，这些保安也会被换掉，或者更惨，像是那些看见过你给我下跪的霍氏员工一样，被你送去非洲。” 霍与恒看着她，门外的阳光照进来，仿佛楚玟就站在了光下。 她又说：“我们所有人都知道，霍与恒，你身为霍氏的长孙，无论如何不会被霍家真正地放弃，你现在所遭遇的一切对你来说只有短暂的，在你的眼中你的权力和霍家的存在一样都是永恒的。你输给了我，本该是彻彻底底与这个权势和财富的光环脱钩，可是霍家的老先生介入其中，用了无数我拒绝不了的条件交换了你，我希望你明白，你此刻还能自由地站在这里，当一个小小的霍氏职员，是我和霍老先生达成了协议，而你，早没有了让我停下脚步的权力，从你输给我的那一刻起，你永远都没有了，明白了吗？” “权力是不是永恒的，我们可以看看，但是胜负，从来不是永恒的。”这是霍与恒对楚玟的回答，什么尴尬，什么羞耻，在这一刻都被他抛到了脑后，他想要杀死这个女人，从□□到精神……霍与恒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渴望，他要让楚玟在所有的依仗都破灭之后跪在他的面前求他宽恕，然后再被处死！她该死！她该死！ 目光交汇，已经带了一种血腥气。 弹幕上，有人在抱怨：“为什么这个女配又出来了？我看‘小恒谋生计’看得正开心！” 也有人在为楚玟疯狂鼓掌，小小的代表着打赏的花一朵一朵地绽放。 楚玟的粉丝现在已经在弹幕上很成气候了： “我还觉得男主好烦呢，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来送文件，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男主居然还让保安听他的，我的天啊，真是当惯了皇帝是么？” “又一批保安被换掉了……玟玟居然还一直在关注着霍家的保安啊，我觉得她对自己的保安好好哦！” “其实刨除了有时候太骄傲的态度之外，楚玟真的是好细心地一个人，她一直让自己的保安吃肉，好久之前那次酒店的事情你们记不记得，楚玟要求男主保证了酒店倒闭了那些人也能就业呢！” “是的呀，我总觉得楚玟每次赢了男主都让男主给她开农场餐厅什么的，就是为了提高直播世界的就业率。” “就业率哈哈哈我笑死！” “霍与恒，你永远都赢不了我！因为我永远都知道光在哪里，而你……早就被无数的黑暗笼罩。”楚玟的声音比刚刚轻了一分，她这话说得别有深意。 说完，她转身快步离开。 她的脑后有电流作响的声音，是执行导演突然出现。 “大姐你刚刚说的是什么呀？” 坐进车里，车门关上，楚玟立刻用手扶住自己的后颈。 长出一口气，她说： “别误会，我就是暗示一下，我是重生的。” 第78章 虽然被楚玟的骚操作震惊过很多次，“执行导演”这次还是很久都没有继续说话，楚玟听了自己脑后的电流足足响了五秒，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我觉得吧，现在这个局面，你们这个故事想要走下去，必须得把我和白馨给拆伙了，不然隔着我……于情于理，那完蛋玩意儿连白馨的手指尖儿都别想碰一下。” 于情，楚玟喜欢霍与恒这件事儿白馨是最清楚的，毕竟楚玟也就在她的面前这么演，白馨一直都希望的就是楚玟不再把霍与恒这个不值得爱的男人放在心上，尤其是当白馨知道自己是楚玟的亲人之后，她的态度表示就更明显了。 于理，楚玟现在掌握着楚氏，稳稳地压了霍与恒，她一直与霍氏对抗，在白馨的心里，霍氏就是个没有道义的反派，白馨自己的人格日益完善，这个耿直善良到甚至因为法条背多了，思想有点方正的小姑娘根本就不可能对霍与恒动那根弦儿。 “要拆伙，我必须得在白馨的眼里变坏，可我突然做出啥伤害她的事儿，在观众和她的眼里根本是不合情理的，对不？所以啊，就得找前因啊，为啥我一开始就对白馨好啊，因为我一开始就坏啊，我为啥一开始就坏啊，因为我是重生的呀~” 楚玟在心里默想的时候还拖了个长音儿。 “至于这前因后果，瞎编一通就行了，就说上辈子……上辈子我喜欢那谁，那谁喜欢白馨，我没抢过，这辈子呢，我由爱生恨，就要让那谁啥都不如我，我还主动靠近白馨，让她没可能爱上那谁，这不挺好？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认出白馨了，然后呢，我就一直阻止白馨和那谁见面，本来该扶住白馨的是那谁，结果成了我，对吧？本来应该是白馨进那个酒店房间，结果也成了我……哎？你看，这剧本不就圆上了？我还发现了白馨被抢劫，所以才去追车，我还不让那谁买白馨的画……哎呀我的妈呀，我这想法咋这么有才？圆上了，全圆上了啊！” “执行导演”：…… 楚玟真是越想越来劲：“我跟白馨说我为了救那谁受伤，是吧？其实这事儿是假的，你知道吧？只不过是现在俩人连话都说不上三句半，白馨信了，观众们都信了，你们也就只能摸摸鼻子认了，现在……那就让它是假的呗，我这辈子根本没有为那谁受过伤，那其实是上辈子发生的事儿，到时候把这个事儿一曝光，这是啥，这是我重生的证据啊！这是我这个反派曝光的破绽啊！你说，还有哪个反派这么好，啊？不光自己主动要变坏，还连剧本都自己备好了、” “执行导演”又沉默了一会儿：“大姐，这个办法，在执行上真的行么？” 声音里居然有怀疑的情绪。 楚玟的语气里透着十足的不耐烦，她故意露话茬把这货找来只是告诉对方自己的决定，并没有让别人来判断“行不行”。 “它怎么能不行？你不是说白馨和那……那谁结婚了这故事就算结束了吗，那按照我说的来，他俩不就能结婚了，这直播不就结束了，我不就能回家了？” “执行导演”：“可照你说的这么改，这、这也不叫‘完美恋曲’了呀！” “滚你的蛋吧还完美……啥完美啊？就你们之前那剧情，啊？小姑娘被强了之后带球跑，小姑娘被人骗，小姑娘跟个被困在蚊帐里的苍蝇似的哪哪儿都跑不掉，最后男主的小脑萎缩大脑上线了说哎呀我爱上你了，小姑娘跟脑中风了似的说哎呀我也爱上你了，俩人就完美了？” “大、大姐，虽然您看不惯原来的剧情，可是观众们喜欢啊，在他们看来这个剧情就是很完美，可要是按照您说的改，这故事以后就成了‘被重生反派女配镇压的主角反抗史’了，故事重点不在两个人的感情上了呀！” 楚玟翻了个白眼儿，一屁股坐在床上，睡袍下，两条细长又有肌肉的交叠在一起。 “你们的故事重点啥时候在感情上了？不是一直在折腾小姑娘上吗？” “执行导演”今天沉默的次数好像格外多。 楚玟又说：“你们不是想要找剧情刺激吗？我这个人气最高的角色现在一下子成了反派，这转折不刺激么？你们让我当反派，剧本都是现成的，最后我反派退场回家，俩主角在一起，多完美！” 好一会儿，“执行导演”说：“我会上报您的想法，您的建议需要大量的ai和剧情设定来配合，我没有决定的权限。” 黑暗中，楚玟笑了一下。 “我要是不先下手为强，你们肯定也想了别的招儿把我和白馨拆伙吧？”她突然问“执行导演”。 “是的。” “啥招儿啊？” 楚玟还真有点儿好奇。 “我们会安排您的车撞死白馨的父亲……” 楚玟深吸了一口气：“这招儿又损又俗，再说了，就我管家这个开车水平，连个蚂蚱都撞不死，还撞人？” “执行导演”的声音在楚玟的脑海中响起，比之前要低沉，甚至有点阴森： “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需要真实发生的真实，只需要一段在这个世界被认为是‘真实’的监控视频，它会出现在女主角的面前，女主角会看见您从撞死她父亲的车里走下来，让人带走还在挣扎流血的尸体……” 楚玟深吸了一口气。 “管家，车往回开。” “是，小姐。” “杀人肇事还消灭证据是吧？我不用你们给我安罪名，来，我这就回去把那稀烂玩意儿撞死，他今天不死我天天撞，车不行我拿飞机砸！” 加长限量款的豪车在路口调转车头。 “执行导演”对楚玟说：“大姐，你是杀不死男主的。” “那就试试呗。” “吱――”紧急制动的声音响起，要不是楚玟手快，自己已经摔出去了。管家说：“小姐，车子的动力系统出了故障。” “砰！” 楚玟打开了车门。 “撞不死他我打死他也一样。” 她往来时路上一路疾走，气势汹汹，黑暗中，她蹬着一双细高跟踩在人行道的砖面上，走过了不到二百米，她直接把两只鞋子脱了赤脚走在路上。 她的脑海里，“执行导演”说：“大姐，主脑，你杀不了男主的，我已经上报了你刚刚的建议和现在的举动状态，主脑不可能让你成功的，冷静一下好不好？” “去你妈的冷静！去你妈的杀不了！去你妈的绝对不能！敢跟老娘玩儿栽赃嫁祸这一套！老娘教你们后悔怎么写！” 路过一个路口，楚玟正要过马路，两辆车突然失控，蹭在了一起，黑暗中，轮胎挤压路面的声音刺耳至极。 楚玟从两辆车旁边径直走过，马路中间的栏杆被车子撞断了，她弯腰捡了一截拿在手里。 随着她走动的步伐，那截栏杆在她手里被慢慢扳直了，变成了铁棍。 “那王八羔子现在能在哪儿？地铁站？他送文件这剧情走不了这么快，应该还是在大楼里。” 挥了一下手中的铁棍，听见了铁器破空的呼啸，楚玟满意地点点头。 “大姐，我也只是说一说，还没采取行动……” “滚！你以为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么？你是告诉我你们已经有了整治我的办法，就假造呗，反正这个世界里啥都是假的，假仁假义，假模假样，再整个假视频出来以假乱真你们玩儿的可溜了，对不对？我今天就让你们长长见识，一棍子把那王八羔子抡死，我看看你们再拿什么玩儿！” 又一辆车突然从车道上斜刺进了人行道，楚玟一把抱住路边的树，双脚离地，再借力一荡……在楚玟背后几米的地方，那辆车撞进了一家店铺里，楚玟面无表情，把铁棍抗在了肩上。 “大姐，你这又是何必呢？既然你不喜欢这个方法，我们可以再商量，真的，您现在是第一人气角色，我们也是很珍惜您的戏份价值的，这个事情我们都可以商量。” “你们想这个法子的时候跟我商量过么？可别跟我这儿装样儿了！” 说着话，楚玟停住了脚步。 “你们现在是不是还想从楼上弄个东西下来砸死我？” 她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正路过的高楼，上面无声无息。 “大姐，您应该相信您对我们的价值。”“执行导演”只是这么说。 越接近霍氏大厦，路上来来往往的ai就越多，楚玟赤着脚行走在其中，之前尽显气场的定制西装现在被她穿的像是个战袍，尤其是脚和裤腿，都已经脏了，上身也没好到哪儿去，她爬树躲车的时候西装的袖子被撕了一道，头发也乱了。 可她不在乎。 因为她不在乎，所以她不会输。 “大姐，主脑正在计算您刚刚提供的那个计划的可行性，您、您别激动了！事实上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个方案也只是很多备用方案中的一个，它在可行性和逻辑性方面还需要大量的计算和考证！” 楚玟的回答是当又一辆车冲向她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撑杆跳”。 “不，当你选择告诉我的时候，你想要达到的目标就是震慑我，恐吓我，行啊，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你们的编个视频快，还是给那滩破烂货收尸快！我早就告诉你了吧，别跟我玩儿这弯弯绕绕，你们敢折腾我，我就敢去光下折腾你们捧在手心的小王八蛋！” 又过了一条马路。 楚玟眯了眯眼睛，她看见了霍氏大厦，在光下。 “会吹唢呐吧？” 她问“执行导演”。 “嘭！”地一声，一个路边的古力井盖被顶开，水喷涌而出。 突如其来的巨大水压将水喷得仿佛是个喷泉，甚至短暂地遮蔽了楚玟的视线，看着那个古力井盖落在距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楚玟自己身上已经湿透了。 “大姐，别闹了，何苦呢？您不是想回家么？这不过是个方案，您不喜欢我们就改。现在正好是局势大好的时候，您没必要这时候闹起来啊。” 又一辆车撞在了电线杆上，电线杆的中间部位出现了一道裂缝。 楚玟嗤笑了一声。 “再加把力就把我电死拉倒呗，你们这不是会造ai么？搞个一模一样ai出来，随便你们怎么陷害多容易啊？我说过吧，别跟我耍这种心眼儿，咱们就好好合作，结果我在这儿为了走剧情想辙呢，你这是已经准备好了刀要砍我呢！” “大姐，你控制一下人类发散性思考的能力，我只是提出了一种剧情改动上的可能，并没有……” 楚玟走到了那个摇摇欲坠的电线杆旁边。 她的脚下已经全是水，那个井口还在喷涌，像是个不知止歇的喷泉。 ai们也大多浑身湿透，却毫无所查，走着该走的路，说着该说的话。 黑暗中，仿佛只有水和即将到来的满路电击是真实的。 “你们还是不敢弄死我啊。” 楚玟说话的语气慢慢悠悠，她转身，背对着电线杆，继续往光明处走去。 走过了电线杆，路面就是干的，楚玟湿乎乎的脚印一个接一个落在上面，四周还都是从她身上流淌滴落的水滴。 “可我敢弄死人，是真的敢。” 距离光越来越近了，楚玟看见光动了，是霍与恒将要离开霍氏大楼。 霍与恒走出霍氏大厦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双手在微微颤抖，楚玟扔下了几句话就走了，留下他自己面对的是无数人的目光。 尽管他们都表现得若无其事，可霍与恒知道，所有这些人都知道了自己就是霍氏的总裁霍与恒，不仅沦落成了底层的工作人员来亲自送文件，更是被楚玟看见又羞辱了一通。 这二者，霍与恒分不清哪个让他更痛苦。 但他从那一刻起，就陷入了真正的痛苦之中。 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他一次一次被楚玟击败，他所有的挫败和自尊受辱都出现在他面对楚玟的时候，就好像……就好像他一直生活在光下，只有楚玟出现的时候，就把黑暗带给了他。 重重复杂的情绪在侵扰着霍与恒的神经，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摇摇欲坠，另一部分冷冷地看着，用睥睨的、高傲的、目中无人的语气说：“这有什么关系呢。无论如何你都是霍家未来的继承人，没人能站在比你更高的位置上，你既然说他们是蚂蚁，你又何必在乎蚂蚁看见了什么，蚂蚁在想什么。” 是么？是这样么？ 文件已经被揉皱了，霍与恒送到应该签章的地方，那个工作人员头也没抬，接过了文件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就签了名盖了章。 走在明亮的霍氏大厦里，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霍与恒觉得自己都应该很熟悉，可事实上他却觉得很陌生。 也许，陌生的并不是这个地方，而是此时此刻的他自己。 如果…… 一个小小的疑问在他的心中悄然出现，像是一粒奇怪的种子，终于萌生生出了奇怪的芽，如果，如果他不是霍氏的总裁呢，如果在那个未来里，在那个他此刻，当成是精神支柱的未来里，他已经不再是霍氏的总裁，不再是被人仰望的霍家大少爷。 又如果，霍氏并不像他一直以来深信不疑地那样屹立不倒…… 霍与恒一阵的头晕目眩，他的手扶在墙上，甚至有了一种想吐的冲动。“怎么可能？”他依然冷酷高傲的那一部分对他说，“你是霍与恒，你生来就是站在这个世界顶端的。” 是啊，他是霍与恒…… 走出霍氏大厦的时候，霍与恒突然想见见白馨，或者说，他想看看那副画，在无边的黑暗中掌握着唯一的光明，从来没有什么能这样击中他的内心。 进入地铁站，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地铁站外面的天空。 天光明亮。 就在距离他二百米的地方，楚玟的手中拿着电话。 “我只是刚谈完生意，想问问你晚饭吃什么。”她语气柔和，表情冰冷。 电话的那头是白馨，她一个人美滋滋地坐在学校门口的一家的包子店里，吃着香喷喷的灌汤小笼包。 “我在吃包子呀，这家的粥熬得也特别好，楚玟，过两天我们一起来吃呀。” “好啊。” 挂掉电话，楚玟看见整个地上都恢复了黑暗，随着霍与恒进入地铁，光明就随着他消失了。 刚刚这个电话不是她打的，是执行导演控制她的手机拨号给了白馨。 这就是他为了救霍与恒想出来的办法。 “其实，你要是真带种，就给我亮个灯，我给你们的观众直播一个血溅三尺高。” “大姐，我知道错了，我会从运算执行的角度直接删掉相关的判定，以后也再也不会运算类似方案的可行性，如果我没做到，您只管去杀了男主好了。”从语气上看，“执行导演”已经彻底服软。 楚玟的手里还拎着那根铁棍，她将铁棍杵在地上，说：“你这认错的法子就是控制我的手机给白馨打电话，还真是他爹的诚意满满啊，哦，对，你没爹没妈，就是个智能孤儿。” “大姐，我不会像人类一样因为自己没有血脉关系而感到自卑，您下次骂我的时候可以从代码落后、运算能力低下的角度入手。” “行啊，就是骂你智障呗。” 缓了一下口气，楚玟说：“呵，这次我打那谁，你一路辛辛苦苦地拦着我，我怎么记得当初我把男主打成了脑震荡你也没怎样啊？” “执行导演”：“因为那个时候我们为你的行为逻辑套入了常规模式。” “现在怎么不套了？” “……不敢了。”语气竟然有点儿委屈。 楚玟冷冷地哼了一声。 路上车来车往，ai们组成的闹市街头在黑暗中仿佛一切如常。 楚玟又对“执行导演”说：“你们这么大本事，怎么不用这些ai来阻止我？” “因为系统的判定上您依然是个配角，配角在非直播镜头所笼罩的范围作出了越界的举动，采取的防范措施为常规级。” …… 执行导演走了，明天他会来告诉楚玟主脑关于她提出的计划的反馈，如果顺利的话，也会有执行方案。 楚玟抬手揉了一下后脑勺，那里终于没有了一阵又一阵电流的刺激。 “小姐。” 左手拎着一双拖鞋，右手拎着从地上捡的高跟鞋，管家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半干，外套搭在手臂上，也是**的。 楚玟没回头，先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配角做出的越界的举动，防范措施是常规级，不会动用ai，不过我觉得我从今天之后，如果再想做什么，就绝不是常规级的对待了。” 管家没说话。 楚玟接着说：“常规级防范，没有高空坠物，没有重力变化，就是控制车、再就是水阀，估计也是电脑控制的，还有手机，也就是说，‘ta’现在能支配的基础力量就是这些。换句话说，要是想看点儿刺激的，就得主角失控了。还有，真正决定剧情走向的是主脑，就算得到了什么方案，也要主脑通过批准――我都把这剧情搞成这稀烂样儿了，主脑居然还一直不管我，也不知道是我这配角不起眼呢，还是那啥路人a对主脑的诱惑更大。” 管家的回答是慢慢走到了楚玟的身边，蹲下去，用一个干净的手绢为楚玟擦干净了脚，然后套上了一只干燥柔软的拖鞋。 干燥？ 楚玟转头看看自己的管家，拿起被他搭在肩膀上的衣服捏了一下，管家的制服很厚，是两层的布料制作的，外面是湿的，反过来看下面还是干的，只是因为碰到了管家的肩膀所有有些潮湿感。 “你用你的外套来罩我的鞋？” “小姐的鞋子湿了就不能穿了。” “你外套湿了就能穿？你浑身湿了就没事儿？” 管家伸手把楚玟的另一只脚放在了自己的膝头。 “小姐，本来就没事的，我是ai。”刚刚一路把另一个“智能”硬是骂到服软，楚玟看着这样的管家，却有些语塞。 管家的头发也湿了，一缕一缕粘在一起，衬着他清瘦又挺拔的身材，看着就像是个少年，或者更像是一只被打湿了羽毛的青鸟。 “别这样，我说过，有事儿是我顶上，你保护好自己。” “其实我更希望能保护小姐，可是我能做的太少，所以，我只能尽最大努力来保护您的鞋子。” 这话说得，可怜巴巴的。 楚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你先站起来，咱们回去吧。” “是，小姐。” 脚上拖着拖鞋，楚玟走了另一条道，来的那条路上都是水，她也不能让管家辛苦护过来的拖鞋再湿了呀。 管家跟在她身后，脚上还拎着那双被遗弃在道中的高跟鞋。 “今天啊，白馨那小丫头还跟我约了要吃灌汤包，听着是挺好吃的，唉，等我在她眼里也成了个反派，她恐怕就不会请约我吃包子了。” “小姐，白馨小姐会有真正理解您的那一天的。” “嗯……这话是挺好听的。” 年轻的女人停住了脚步，把脸颊上粘住的一缕发用手指理到了耳后。 “可是，对于白馨这样的主角来说，到底是她理解了好呢？还是永远迷糊着好呢？” 说完，她继续往前走。 在她身后，管家声音徐徐地说：“如果一个人类具有无畏的勇气，奉献的品格，探索的精神和一颗向往着真正自由的心，那么，告诉她真相就是一种必然的选择。” 白馨有么？楚玟认真想了两秒，才意识到管家在说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那时候你就选择告诉我？我在你心里这么好呢？” 风，在认真地吹干两个人身上的狼狈。 管家的脚步每一步都是一样的步幅，步伐的节奏也一直保持着某种高度的一致。 “不止如此，将军，即使是一个ai，也不想看见本该自由翱翔的白鸟将所有的力气与生命花在与空气的搏斗之中。” 空气？ 楚玟“呵呵”笑了两声。 本以为自己是保家卫国，流血、流汗也流泪，一转眼却知道国本就不存在，就连与自己朝夕相伴的一城百姓、满营同袍都并非真人，还有那些从雪山上冲出来的怪人也不过是某个存在借自己之手铲除异己，这一点战争对于一个将军来说，还真是与空气相搏啊。 “那你说……”楚玟的双手插在自己湿哒哒的口袋里，“我现在，是在跟什么搏斗呢？” 是光？可光看得见，摸不着。 是黑暗？可是黑暗中的生长出的一切都幽深到了可怖的地步。 “将军，您在与根植于黑暗绽放于光明的谎言搏斗。” “所以我自己在这里也是个谎言？” 站在一个路口，楚玟低头轻笑。 每一步，每一步都走得太难了，难到她的每一次自省都是一场将自己剥皮拆骨的自我剖析。 两个人，或者说一人一ai都不再说话，他们一路走回了车里。 身陷在车座里，楚玟又叹了一口气。 从一旁摸出打火机，点燃，她说了一句话，然后任由火焰在她的双眸里燃烧。 后视镜上映着火光，管家的双手握紧了方向盘。 当火光消失，黑暗重来的时候，他还是牢牢地记着刚刚自己听到的话： “我便是我，如果光明是凝固的，我便是活的黑暗，如果黑暗已无所不在，我将燃烧。” 一天后，“执行导演”出现，告诉了楚玟主脑通过了她的方案。 “我已经为您的行为里加入了如果对剧情有异议会直接砍死男主的参数，大姐，您以后不要随意越界了，您的越界行为以后将和主角一个处置等级，不再是汽车、手机□□控这么简单了。” 这倒并不在楚玟的意料之外。 她还是骂了一句说：“你们这啥智障逻辑啊，我会随时搞死那个龟孙儿的事儿不是早清楚明白了么？” “执行导演”没有再根据楚玟的这个话题多说什么，它直接开始陈述起了主脑的执行方案。 “女配楚玟人设更改为：‘重生复仇女配’，前世剧情：女主白馨的母亲楚漪并没有失踪，而是在十九岁的时候结识白姓神秘富豪，未婚先孕，生下白馨，不久急病去世，白馨一直生活在楚家，被表姐楚玟欺负。女配楚玟从年少时就爱慕男主霍与恒，两人一直到长大后纠缠不清，男主霍与恒却逐渐被女主白馨吸引，楚家和霍家有祖上定下的婚约，楚玟一直认为会和霍与恒结婚的人是自己，在发现霍与恒和白馨之间的感情之后大为恼火，不断做出伤害白馨拆散两人的事情。随着楚玟日益疯魔，楚家众人并不看好她继承楚家主导权的能力，反而是白馨在霍与恒的帮助下能力日渐突出。 “为了家产和霍与恒，楚玟将白馨推下海边的悬崖，白馨被一艘私人游艇搭救，游艇主人姓白，在一段相处之后，他坦白身份，自己正是白馨的生父，在生父的帮助下，白馨重回楚家，夺得家产，也正式成为了男主霍与恒的未婚妻，在婚礼当天，楚玟买通杀手暗杀白馨，霍与恒为白馨挡枪，楚玟不忍霍与恒死去，也为他挡枪，身受重伤。最后，楚玟被送到国外治疗，并且被勒令再不能回来。 “重生后楚玟的人设：为了剥夺白馨的最大助力――白馨的生父，被复仇之心支配的4岁的楚玟策划了自己姑母被绑架谋杀的事件，那时楚漪已经怀有身孕，得知是家族中有人要害自己和孩子，逃出来的楚漪不敢回家，被白馨名义上的父亲收留。楚玟在重遇白馨之后才知道自己当年的策划没有杀死白馨，开始调查白馨身世，为了防止自己的所作所为败露，也为了继续掩盖白馨富豪之女的身世，楚玟抢走了自己父亲的权力，封口所有人，让白馨以为自己的母亲是十六岁就离开了楚家。 “楚玟想要报复所有人，报复抢走了她爱人和事业的白馨，要报复不爱她的霍与恒，所以，她一直努力，想要在事业上彻底打压霍与恒，与此同时，权力和财富也在逐渐让楚玟的心心理产生变化，她不仅想要夺得男主的心，更想让男主在失去一切之后彻底离不开她。她扶持白馨，就是为了让白馨帮助自己对付霍与恒，看着曾经相爱的两个人相杀，也能够满足她逐渐变态的心理。” “谁、谁、谁逐渐变态了？真正逐渐在变态的不就是那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的主脑吗？这都啥稀烂玩意儿啊！去找找那些网上爱写小说的小姑娘随便写一个不比这个东西强？” 面对楚玟的质疑，“执行导演”的态度很友好：“这是主脑初步策划出来的执行方案，你要是有什么意见，具体的我们还可以再改。您放心，所有的人设变动都是围绕着您重生的这个重大剧情点设计的，在细节方面还是看您的表演能力” “再改？这都已经让我逐渐变态了，你以为我脑袋上长得这个脑子是漏风的啊？品不出这是主脑拐着弯儿骂我呢呀？还再改，再改一会儿我成变态杀人狂了。” “那大姐您是同意这个方案了？” 同意……楚闻砸了咂嘴，又细琢磨了一下这个方案。 “你们这是给白馨又加了个爹呀。” “为了能够配合围绕你重生的行为逻辑，这是在补全逻辑下发生的改动。” “你们的逻辑就是捏造了一把我4岁制造绑架谋杀案呗？”楚玟说话间已经带了血腥气。 “重、重生剧本……” 楚玟不依不饶：“那我要是穿越剧本，1岁就能造火箭了？” “大姐，那您是觉得……” 楚玟叹了口气：“大框架不错，行了，我大概知道就行了，剩下的看我发挥吧，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再给我悄么声地整幺蛾子，咱俩就鱼死网破拉倒了。” “执行导演”离开后，楚玟坐在床上，她刚刚就拿出了烟，只是一直没有点燃。 “主角，配角……”手指在床上点了两下，楚玟“哼”地笑了一声。 说到底，主角才能真正引起整个直播世界真正的巨大变动，比如……让主脑的一部分降落在直播世界里。 又比如，让全城数万的ai变成另一个状态。 门被敲响，是管家捧着楚玟的衣服进来了。 “小姐，您之前的衣服都已经清洗干净。” “嗯。收起来就行，看看哪天再穿。” 管家依言照做：“好的，小姐。” 看了一眼管家，楚玟眨眨眼，又想起了那个在边塞石头城里认认真真算账的少年。 她笑了一下，然后低头点燃了自己嘴上的烟。 “剧情又发生了重大变动。” 雪山上，骆辰摸了摸自己长出来的胡子，雪山上除了让他没性致的男性外表ai之外就没啥了，他也懒得收拾自己了。 “什么变动？” 南希行和他那个脑壳上还有个大洞的小伙伴一起转过头来看他。 自从被吓到都缩回了雪山之后，他们几个人加ai的生活就变得越来越玄幻了。 就像现在，南希行正在和他的小伙伴一起用他们的机械手做冰雕。 作为一个浸淫于艺术很多次的半ai，南希行的艺术造诣还是很高的，他现在这个冰雕左边看像是思想者，右边看像是长头发的思想者。 “这叫思想者的过去和现在。” 有艺术审美的半ai如是说。 骆辰认为他就是想表现啥都跟自己本身一样一半一半的状态。 “楚玟变动为重生复仇女配，从一开始对女主的好都是蓄谋已久的，她能一次次打败男主也是占了重生的便利。” “当！”是机械手砸在冰块上的声音，思想者变成了脑壳有伤的思想者。 “这是主脑发布的么？” “是的。”骆辰说，“这是主脑发布之后，系统转给我的剧情。” 南希行让自己属于人类的部分大脑和属于ai同时开始运转。 “这一定是楚玟想出来的。” 他说。 “主脑被骗了。” 骆辰抬起头看他。 “如果楚玟让主角相信了她是重生的，那么在观众的眼里，她所说的每一个剧情，都代表着真实发生，区别只在于是否可以改变。” 黑暗中，南希行那只非机械的手摸在了冰块上。 “她会成为剧情真正的主导者。” 骆辰：“可、可她也就是个反派了呀！” 南希行反问他：“把男女主角都打趴下，并且被观众喜爱的角色，还可以任意确定剧情，她叫什么，有什么关系呢？” 第79章 接到了再次更改剧情的通知，李娴说不出来的心累。 “4岁策划绑架？那10岁拿诺贝尔，你让观众信还是不信？到时候20岁毁灭地球，观众说不定还叫好。” 本来就是个能闹破天的家伙了，主脑居然还帮她原人设？如果是个真正的剧本，不管多厉害的“角色”都是可控的，多好的“人设”最终都不过是主角们的工具，可楚玟是可控的么？ 站在一个大公无私的运维官的角度，李娴应该立刻向主脑提出对这次剧本修改的申诉，可她十个大公无私的人儿么？ “我就是个没志向的社畜，管那么多干啥。” 这么说着，觉睡了一半李娴缩在被窝里，负责传递消息的眼镜黯淡了下去，她的眼前又是一片沉沉的黑暗。 被子下面，她的手摸在自己的小腹上。 “大佬，主脑给我的任务是发现你对白馨不是真心的，过几天会有‘当初追杀白馨妈妈’的人来联系你，您跟他打电话，然后我听见了。”第二天上学，李娴早早到了学校门口，为了赶在白馨到来之前跟楚玟串戏。 楚玟今天穿了一条黑色的真丝裙子，她转头看李娴的时候，让运维官愣了一下。 “大佬，您今天还化妆了？” 楚玟用鼻子应了一声，说：“我这不是得变反派么，搁电视剧里演的，反派黑化不都得上点儿妆？” 眨了眨被抹了点儿眼影的眼睛，楚玟还记得自己当初看的电视剧呢，一开始干干净净的小丫头小伙子，一旦黑化了，不管男的女的，眼睛都给涂黑了，这点儿仪式感她觉得自己还是可以保留的。 瞅瞅李娴那欲言又止的小模样，楚玟又说：“行啊，那完蛋东西好歹想起来你这个人设是有脑子的。” 李娴虚弱地笑了一下，如果楚玟自己不是这个剧情的主要策划人，再给她八个胆子她也不愿意走自己跟她对抗的剧情。 “大佬，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白馨会不会信啊！” “走一步看一步呗，路上有坑就迈过去，天上打雷就躲躲，哪用操着那未来的心呐？”楚玟回答得很随意，“对了，你这任务完成了给啥奖励呀？” “这是一连串的任务，我得一路帮助白馨直到打……直到这个世界故事结束，奖励我的是下次去的运维世界有高级权限。”李娴回答道。 对于运维官来说，这几乎是一个最好的奖励了，在一个任务世界里拥有了高级权限，只要运维官愿意，不仅能够享受极高的物质待遇、掌握无上的权力，更能够直接更改剧情让自己获得更多的任务奖励。 当了这么多年的运维官，得到过这个奖励的人，李娴也不过只认识一个。 “听起来还挺好哈。”楚玟评价道，“就是让你假模假样地支棱起来一次呗。” 这个评价一语中的，李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都没想过自己真能完成这个庞大又危险的任务串儿，能活到这个世界结束已经成了她给自己定的最高目标。 远处，一抹天光渐渐接近，是白馨从教学楼后面的高级宿舍里走了出来。 黑暗中看起来有些阴森的树叶被赋予了色彩变得生动，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再像是游移的鬼魅，阳光镀在教学楼上，让嬉闹和求知都变得有些真实。 李娴看着楚玟微微抬头，又是一副大家小姐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莫名的不安。 “大佬，你不会真的伤害她吧？” 这句话到了嘴边，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知道了最亲近和信任的人其实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自己，白馨又怎么可能不受伤害呢？ 白馨今天很开心，她昨晚又梦到了妈妈，这次的妈妈牵着她的手，站在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那个地方还有风，风声很响，她妈妈似乎想对她说什么，可她没有听清楚。 没听清楚也没关系啊，能这么清楚地梦到妈妈已经足够让她开心了。 “楚玟，我昨天晚上又梦见妈妈了！” 小姑娘抬着头笑眯眯的，发辫还在脑袋后面甩了一下。 楚玟无比娴熟地把安大厨做的点心放在白馨的怀里，等着白馨分享她的梦。 李娴比她们略退后一步，看着一黑一白的两个背影，她的眸色有些深沉。 光明中，仿佛和平时别无二致的画面，却又有了一丝丝的不同。好像冥冥中有个声音在说： “第n场，《重生女配是反派》，action。” 安安静静的画室里，白馨忍不住探头去看楚玟“抹”出来的画。 之前的那副画被楚玟从画架上取下来随意地放在了一边，在新的画布上，楚玟涂抹出了一大片的蓝，深的浅的蓝拥挤在一起，过分厚重的油彩成了蓝黑色的长痕。 “楚玟，你是在画海么？”白馨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儿，小小声地问楚玟。 楚玟摇了摇头，又用一根画笔蘸了一坨的红色――她不仅是这个画室里水平最烂的，也是油彩消耗最多的。 “我在画人，你看出来了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楚玟没有转头看白馨，她的双眼盯着画布，把赤红怼到了广阔的蓝里面，紧贴着那重彩的长长一笔。 对比格外强烈的色彩冲进白馨的眼睛里，她说：“楚玟，你是不是在画海上的太阳？” 不匀称的蓝色作为底色，又有一道黑和上面红色的炸开的圆，还真挺像个不太抽象的海上艳阳呢。 “嗯，这么看是太阳。”楚玟点点头，抬手把画板从画架上拿下来，颠倒上下重新放回去，“这么看，像不像个海里的红色怪物？” 看见蓝色的油彩沾在了楚玟的手指上，白馨连忙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一块湿巾出来，等她再转去看楚玟的时候，就看见了楚玟在那个“太阳”上面糊了一笔白色。 还没有干的油彩混在一起，凌乱成了一团。 “擦擦手吧。”白馨把湿巾塞到了楚玟的手里，正巧院长老太太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过来了，她立刻抽身回去继续描绘自己的画。 下课之后，她再看楚玟，看见楚玟在对着画笑。 “别看啦，下课啦，我下午没课了，我们一起去学校门口吃小吃好不好？我请客呀~！”白馨抬起手指挠了挠楚玟的手臂，就像一个妹妹对最爱的姐姐那样亲昵。 “好。”楚玟转头看她，脸上还是笑的。 “白馨。” “嗯？” “你觉得我这幅画，到底是被乌云遮盖的太阳呢？还是被海水压制的怪物呢？” 白馨看向楚玟，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楚玟的脸在阴影里，她转到楚玟的另一边，看见对方笑着看着自己。 “我觉得……”白馨又去看那幅画，“嗯，有点像摊平的羊肉卷，我们去吃小火锅好不好？” 楚玟顿了一下。 “好啊。” 她还能说啥呢？ 正常的剧本不应该是来一段颇有深意的对白么？挺好的一个敏感细腻的女主怎么现在看见这么有深度的画居然想到的是羊肉卷？谁教的啊？哪门哪派的高手啊？这让她这个渐变的女反派再怎么搞深沉啊？ 楚玟默默气闷了一路，直到真吃到了翻滚的辣汤里捞出来的羊肉卷。 又嫩又香。 香香软软很好骗的白馨现在不仅变得积极开朗懂法律，似乎神经也跟着她的肌纤维一起粗壮了起来，楚玟几次想搞点“噫，这个人好像不是好人”的戏码，偏偏都像是撞在了石头柱子上一样。 可是楚玟很开心，坐在车里，管家透过后视镜看出来她在笑。 手上握着方向盘，他的开着车子缓缓在黑暗中行驶。 麦苗生长，羔羊肥壮，城池矗立，人声渐起，将军总是喜欢看着一切都变得更美好，而那些她曾经想要保护的所有人，她都保护到了最后。 车窗外依稀能看见来往的人影，管家的目光从他们身上划过，又载着他的小姐驶在回家的路上。 “管家。” “小姐。” “你觉得现在的白馨是不是已经坚强又勇敢？”楚玟问管家。 “是的，小姐。” 楚玟又笑了一下，然后低下了头。 打火机握在手里。 “够了么？”她无声地问自己。 火苗从打火机里窜出来，在火焰闪耀在她眼底的那一瞬间，她点了点头。 这一天夜里，她先是从“执行导演”那里听完了第二天的剧本，又接到了李娴的电话。 楚玟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窗外晦暗的景色映在她的眼底，阴雨天气下提前点亮的灯光，在风中瑟瑟发抖的店铺招牌，在天边沉沉欲来的积雨云，还有来来往往行走在风雨中。 此时，白馨和霍与恒这两个主角都不在。 这是难得的，属于配角的镜头和光明。她抬头看了一眼乌云深处的“太阳”，又低下了头，假模假样的景儿看两眼就行了，时间差不多了。 办公室的固定电话响起，管家要帮楚玟把电话接起来： “小姐，是私密号码07。” 站在窗前的楚玟身子仿佛顿了一下。 “我自己来，你先出去……”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语气有些硬，楚玟又说，“我突然想吃家里的点心，你去给我拿回来。” “是，小姐。”管家微微欠身，离开了办公室。 楚玟确定门关好了，才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电话。只有她一个人的办公室里空旷寂静，楚玟的眼前却是有着无数的热闹。 “怎么突然给我家玟玟开了镜头？我家玟玟要上位了吗？” “玟玟！玟玟今天好可爱！”弹幕的后面还缀着好几串儿代表打赏的小碎花。 楚玟面无表情地接起了电话。 黑暗的房间外，李娴已经就位，她会在这里听见楚玟和白馨父亲的通话，当然，为了符合逻辑，她会听见“你养白馨这些年我也不是没给你钱”、“我说过，白馨她妈妈的事情你不准过问”……之类反派愚蠢地完全露底的台词。 这是她和楚玟的“剧本”。 房间里，楚玟直接把电话挂掉了。 在外面等不到声音的李娴：“……” “大姐！你这是干什么？不是都说好的么？！这个剧情流程你是点过头的呀！怎么又反悔了？” 天光还没暗下来，楚玟的脑袋里，“执行导演”的声音在那儿吧啦吧啦。 楚玟在心里慢悠悠地说：“这事儿不对呀，我之所以是个人气最高的角色是因为我对女主好，真成了大反派我人气没了那咋整？我算是想明白为什么你们痛快儿地答应我了，原来是在这算计我呢，我不干了，大家干耗着吧。” 明明一切都已经安排得妥当，重中之重的这个人却临场罢演，“执行导演”如果是个人，大概这一刻已经脑充血、不，应该是已经中风入院，icu荔下病危通知了。 “大姐，这个计划是你提出来的，怎么成了我们算计你了？” “哦对哦，那行啊，我提出来的那就我取消呗，啥也不耽误。” “不行！大姐！我们光是剧情运算都耗费了大量的算力，大姐，你别这样折腾了。” “又把你们祸祸了一顿那不是正好，前几天不是还折腾我，你们折腾我那么多回，我折腾你们……你们寻思我能觉得欠了你们还是咋地？可拉倒吧啊，老娘不干了就是不干了，你们爱咋咋地吧。” 嫌房间里不够亮，楚玟打开了灯，光下，她的容颜美得像是画，没人知道她是在用着最恬淡的表情谈着最狠的买卖。 弹幕上又是一阵“颜粉”的欢呼。 “执行导演”几乎要哭：“大姐！” 哎呀，明明是个电子音，居然有点撕心裂肺的。 过了半分钟，楚玟在心里说：“我得加条件。” “大姐您是想干嘛呀” 楚玟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坐在了灯下的沙发椅上，此刻她眉目深沉，比平时光下的样子更多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她没有立刻回答“执行导演”，仿佛是在思考。 她是思考，观众们是在灯下赏美人，像现在这样直接给楚玟静态大特写的时候可真多不多。 过了好一会儿，楚玟垂着眼睛，弹掉了烟灰，脸上带着笑说: “都说了我是重生的了，那不得啥都知道白馨这边儿我害得她妈那么惨，那我不得雨露均沾，给男主也搞死个……爷爷” “执行导演”沉默了足足三分钟，最终选择了答应。 在楚玟表示成交之后，她办公桌上的电话又响了。 门外，李娴晃了晃站酸了的腿，收到了剧情继续的指示。 第80章 明亮的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观众们”亲眼看见了楚玟和电话那头的人对话。 她拿着手机，表情阴沉，说：“你照顾白馨的钱我早就打给你了，不要得寸进尺。” “观众们”没有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 只有楚玟听见那个人用标准的反派语气说：“楚总裁现在春风得意，总不会连这点小忙都不帮吧？我可是骗了楚漪那么多年，让她一直不敢回来，又骗白馨让她以为我是她亲爸爸……楚总裁，我连女朋友都平白无故成了‘后妈’，我们两个半辈子都在演戏，多要您一点就过分么？” 是白馨的父亲啊，哦，不对，在新的剧本里，白馨被换爹了，现在这个人是白馨的养父，是楚玟重生后为了把楚漪白馨母女控制在楚家之外而设立的棋子。 镜头对着楚玟，她拿着手机，慢慢地抬起头，像是把一股气吸进了胸腔来支撑自己的身体。 “观众们”能看见她的表情在瞬间变得冷淡到甚至有些阴郁。 这是楚玟从来没有在光明中显露出的神色，让观众们陌生到了极点，好像从前那个虽然骄傲、暴躁、坚定、爱而不得、却又对白馨温柔又耐心的楚玟从来不存在一样。 弹幕上，有观众感到了困惑： “玟玟怎么了？” “什么是‘照顾白馨的钱’，来电话的是谁呀？” 楚玟看着那些弹幕，对着电话说： “明天是周末，你去找白馨，拖住她一天，让她别来打扰我，你想要的，我就都给你。” 这句话，“观众”听见了，门外的李娴也听见了。 那种不耐烦的，甚至有点当白馨是麻烦的语气，他们都察觉到了。 说完这句话，楚玟就挂掉了电话。 她抬头看向窗外，让人不安的神色被给了一个特写。 然后，光，消失了。 只有楚玟一直打开弹幕还在，有的着诉说着对楚玟隐隐的怀疑，自以为掌握了剧本的真相，有的在不解，期待着故事未来的走向，还有更多的一些在对楚玟进行不屈不挠的支持，那些代表了打赏的小花儿明显疏落了下来，可花儿却更大了。 李娴打开房门从外面进来，黑暗中她问楚玟：“明天我去跟着白馨，就会发现是跟你联系的人是她那个爸爸了对吧？” 楚玟“嗯”了一声，她手里的烟还没灭，烟灰下一点微光在她的手上映出了一点光影。 李娴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就听楚玟声音淡淡地说： “明天你也一样，看住了白馨，别让她找我，连电话也不要打。” 把烟摁熄灭在了烟灰缸里，楚玟抬起头：“明天啊，我得整点儿正事儿了。” 李娴看看她的脸，觉得她似乎在笑。 “楚玟，你……”社畜运维官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说，“你明天要做的事，要是需要帮忙……” “放心吧。”楚玟站起来拍拍她肩膀，“我明天的事儿跟小丫头没关系，你别跟着瞎操心了。” 楚玟走出房门，她的管家正在门外站着。 “点心买了吗？” “小姐，已经买好了。” “这待遇整挺好呀，现在我说啥也能有啥了，下回我弄个澡堂子去洗个大澡呗。” 拿了块点心放进嘴里，楚玟慢慢走在通往电梯的长廊里。 管家跟在她的后面，说： “小姐，您对浴室有什么特殊需求，我会竭力为您满足。” 楚玟晃了晃手，顺便甩掉了点心渣渣。 啥要求，桑拿搓澡一条龙，盐浴奶浴死海泥，五星级大包房里还有人给修脚按摩……没了人味儿，这些东西还有什么价值呢？ 进了电梯，楚玟靠在电梯的墙上，在电梯门关上之后，她对管家说： “明天，你跟我出去一趟，我可能要找机会杀人。” “好的小姐。” 管家没有惊讶，他甚至不问楚玟到底要杀谁，黑暗里，两个人都很安静。 “嚓。” 是楚玟拿出来了打火机。 她只是随便打了一下，并没有火焰冒出。 “我要学会在平静里保持愤怒，也要学会在愤怒里恢复平静，管家，我现在到底是愤怒还是平静？” 电梯门开了。 楚玟抬脚走了出去。 管家跟在她的身后。 无边的黑暗里，他们的脚步声次第交杂在一起，走向相同的方向。 “小姐，我希望当您看着我的时候，您是平静的。” 管家的声音突然响起，楚玟的脚步顿了一下。 “我做不到。” 静谧的黑暗里，她的声音沉沉的。 “如果不会愤怒，我不可能回来这儿……我也不是一个聪明人，当初也被耍得团团转，能在这鬼地方走到今天这一步，就因为我心底存着这么一股气儿。即使看着你……” 即使看着你，我也会想起无尽的火焰，它们并没有烧毁无尽的谎言，只有在熊熊烈火中放开的手。 这话沉在了楚玟的嗓子里。 在这个世界里，她只能愤怒。 管家在她身后沉默。 只是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人类心脏的位置。 沉睡了很多年又被激活的复杂代码正在他的数据流里被复制，那段代码如果翻译成人类可正常通读的文字，那么人们就会知道，那是一段在变得逐渐激昂、热切和矛盾的情感。 火焰的灼烧与数据的不断被删减都并不曾让它真正毁灭。 第二天的早饭，楚玟吃的是番茄牛肉打卤面，小巧的番茄被雕成了一只小兔子摆在面上，楚玟端详了十秒钟，确定这是管家的手笔――安大厨是讲究仪式感，可对她从来没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另外还有两个煎蛋，心形的。 楚玟到底没忍住，抬头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面无表情， 手上还搭着随时侍奉所需要的布巾。 “你这哄小孩儿呢？” “小姐， ‘讨好’这种行为并不只局限于成年人类和未成年人类之间。” “你这是讨好我呢？” “我希望小姐的早餐吃得更愉快。”简简单单，管家说出了自己这么做的目的。 黑暗里，楚玟似乎笑了一声，她回过头，用筷子夹起了那个红彤彤的小兔子，然后放进了嘴里。 煎蛋是七分熟，楚玟把它们泡在蕃茄味的牛肉汤里大口吃了。 吃过早饭，楚玟先看了一下管家召集来的楚氏集团的保安，因为楚玟给他们加了餐餐有肉的设定，他们如观众们所以为的那样看起来越发健壮。 “我今天找你们来，是有很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们。” 年轻的女人站在台阶上，在说话的某一个瞬间，她仿佛一位已经胜券在握的将军。 保安们没有说话，黑暗中，他们静默得像一支要奇袭的军队。 看着他们，楚玟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很浅淡，但是管家看见了。 一个小时之后，她的加长限量款豪车驶入了霍家位于山上的“水晶宫”豪宅。 听说楚玟来了，顶着霍家老先生身份的罗酌酒似乎有些意外。 “楚小姐，你现在应该很忙才对。” 重生的反派女配，对于楚玟来说根本就是人设的颠倒重来，一切曾经行为的动机都被更改，罗酌酒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找上他。 “我来，是想跟您做一笔交易。” 会面的地方就在罗酌酒的书房里，一进来，楚玟的目光就扫过了那盏发着微光的灯。 罗酌酒目光和蔼地看着她跟自己说话，他是故意让楚玟看见这一盏灯的，对于这个神似神照的女孩儿，他不介意对方因为他更雄厚的资本而倒向他，步步为营掌控人心的戏码，是他所擅长的。 “鉴于我现在是重生的身份，可以说，我所说的一些话会变成了真实存在的事实。我想用这一点跟你做交易。” 手指做桌上轻敲了几下，罗酌酒摇摇头说：“小姑娘，你不要太轻信自己所看到的优势，就算你拿到了重生的人物设定，你也不能操纵全部的剧情。而且，就算你操纵了又怎么样？也可以变成你重生前被骗了，可以变成是你的谎言，这个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对付。” 听他语气诚恳，楚玟勾了一下唇角，声音淡淡： “我说过了，我想要的只是回家，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心情操纵什么，我只是想借助重生的身份更改一些人物的设定。只要设计的够巧妙，有人配合，我就能做到。” 罗酌酒皱了一下眉头，就听见对方说： “比如你，作为这个世界里最有权势和财富的人物，在剧情上必然帮助男主角，如果你帮我，我们就能修改人物的设定。” 昏暗的光里，罗浊酒带着面具的脸庞晦涩难辩。 “有想法的小姑娘，你要我配合你，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您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可以给你。”年轻女孩儿的语气狂妄又真诚，让人相信她能做到。 看着她，罗酌酒又想到了神照，他笑了。 “那你有想要什么呢？” 楚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那盏灯。 罗酌酒从宽大的木桌后站了起来，他拄着手杖一步步走到圆形的灯前。 “这是它们监视我的东西。我们的时间不多……” 楚玟也站了起来，似乎对这个灯很好奇。 罗酌酒的手杖里传来一阵细微的机械声，他抬起手杖，手杖的末端有一点红色的光。 那点红光触到了灯，灯晃了晃，才慢慢熄灭了。 “这个红色的是什么？” “是我爱人留给我的小礼物。” 罗酌酒转身看向楚玟。 在这一瞬间，一把刀扎进了他的身体里。 第81章 “我跟主脑做了交易，我配合它们变成反派角色，它们把你的命给我。” 楚玟脸上是笑着的：“从第一眼我就讨厌你，死老头儿一把年纪了还用色眯眯的眼神看我，装你爹的知心老大爷呢。” 罗酌酒一只手握住那把刀，后退了一步。 “你……你居然要杀我？” “对，我就是要杀你。” 说完，楚玟就要把刀□□捅下下第二刀，就在这时，灯亮了。 罗酌酒的声音在瞬间变得无比虚弱：“我竟然会以为你是适合傅家的媳妇，哈……我错了，我错估了你的心狠，我还以为无论怎么样，你对与恒的心是真的。” 这是怎么回事？ 楚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呼唤着执行导演。 “大姐，不是我搞出来的，是他有一次召唤镜头的权限。” 执行导演告诉楚玟。 “他是不是提前知道了我们的交易？” “怎么可能？大姐你信我啊，他的角色重要性根本没办法跟您比，您就算不信我也得相信您手上观众打赏的积分啊！” “最好是这样，他既然召唤镜头，我就在观众面前杀了她。” 对着执行导演说完，她攥紧了手里的刀。 “适合傅家的媳妇？”沐浴在光里，楚玟的脸上是冷笑，“我曾经特别渴望成为霍家的媳妇，那时候你们是怎么对我的？我把一切都掏了出来，我背叛了楚家背叛了自己的父母和妹妹，到最后，你们霍家和白家联手蒸蒸日上，我呢？我死无葬身之地！明明是你一开始给了我希望，每次我想放弃的时候都是你、都是你告诉我还有机会，我彻底被打败的时候你却在他们的面前摆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明明你、你才是一切的主谋！” 罗酌酒捂着伤口继续后退，他本来就行走不便，拄着拐杖透着英雄暮年的狼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不知道。” 楚玟的眸光里是掩藏许久的沉痛。 “我知道就够了。” 说完，她又笑了。 观众眼中的“霍家老先生”一直到现在都还统治着整个霍家，自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懦弱角色，示弱一般的后退到墙边，他猛地抬起手肘撞击墙壁，窗外，一道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这里是霍家，少说也有上百的佣人和保安，有他们在，他就可以被救下来。 楚玟拿着刀一步一步地走近他。 “你知道么，我从你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知识，就是，绝对不能让自己的敌人留下后手。” “你做了什么？！” “嘭！”有人破门而入，“霍老先生”抬头看去，即使是面具挡住，也能感受到他的失望。 制服、长裤、领结、皮鞋……摘下面罩连发型一丝不苟的男人端着武器站在门口，声音柔和动听：“小姐，现在霍家的整个宅邸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佣人六十七名，保安四十三名， 已经核对了名册， 一个也不少。” 楚玟满意地点点头。 “霍老先生，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今天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你要把他们全部都灭口吗？！” “不，他们会替我作证，一群暴徒冲进了霍家，而我也是被无辜株连的可怜人，我听见了你的遗言，你不放心霍与恒接掌霍家，希望霍家的后辈们都能奋起，因为你的遗言，作为楚家的家主，我会帮助霍家其他的后辈上进，也许三五年之后霍家就群雄并起，哦，也可以说，是分崩离析。而楚家，独自屹立不倒。” 一个狭小的书房里，两个人在演戏，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根本不重要，他们所说的能说服观众，才会是被主脑变成现实。 楚玟显然是有备而来，就算突然开了镜头也能牢牢占据上风。 “呵。”老人笑了一声，“楚丫头，你确实想的很周到……可你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我们两个人在这里的所说所做的一切都会被记录下来，收手吧，现在一切还来得及，你还年轻，人生中那么多美好的东西都还没有经历，为什么要让自己的未来因为背负着我这一条老命而变得狭隘呢？” “您是说您手杖的录像还是您房间里的监控？真可惜，它们都是电子产品。” 楚玟晃了晃自己手上戴着的戒指：“楚家最新的产品，可惜您没有亲眼看见它上市的机会了。” “霍老先生”晃了一下自己的手杖，令楚玟意外的是他突然把它举了起来。 黑色的枪口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楚玟才意识到这竟然还是一个隐藏很好的武器。 管家猛地冲上前挡住了他的“小姐”，冲击力很强子弹射穿了他的肩膀，一切都发生的猝不及防，楚玟拿起管家手里的武器，对方的却又指向了她。 “说好但是让我杀他，现在成了我自己送人头了是么？” “大姐，没办法啊，他招来了镜头，当着直播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不过你放心，你是现在人气最高的角色，她不敢杀你的。” 楚玟在心里冷笑。 执行导演又说：“大姐，镜头还有90秒就结束了。” 楚玟知道这意味着她只有90秒的时间让观众们相信是她杀死了“霍老先生”。 “小姐！” 一只手抬起来，挡住了楚玟的脸。 “你快走。” 受了伤的管家手上有红色的血，楚玟坐在地上，他躺在她的怀里。 被他几乎用命保护的“小姐”对他说：“别怕。” 罗酌酒看着这一幕，握住了手杖的手在颤抖。 他想起了神照与元初，一个美丽的疯子和她爱着的那个无所不在的怪物。 “你不要在这里也像她！”在这一瞬间，他都忘了自己是在表演，不，他和楚玟不一样，在这个世界里他原本就是活在光下的，在光明中他拥有一切，是神照毁了他。 楚玟直视他藏在面具后的眼睛。 “像谁？楚漪吗？原来你卑鄙地爱着一个比你女儿还小的女人， 难怪， 难怪你当初一心要拆散白馨和霍与恒，又不允许我伤害白馨，你不会是把白馨当成了替代品吧？所以你不允许长得这么像楚漪的女人嫁给别人……你真恶心。” “你真令人作呕。”这是神照对罗酌酒说过的话，那时候她神智清明，双眸明亮，罗酌酒认为她是真正地疯了。 “替代品，对，你就是个替代品。”罗酌酒此时说出了不该说出的话，可他控制不住自己，面对熟悉的厌憎的目光他必须证明对方是疯子，才能证明自己的一切都是正常的、是本应存在的，他曾经的疆土，他曾经的兵马，他曾经的权势，他曾经的存在，“你应该像她，你不该这么像她，呵……” 枪口在这个时候缓缓下移，对准了管家的胸膛。 就在这时，他惨叫了一声，猛地把手杖甩在了地上。 楚玟毫不迟疑的用手中的武器打在他的胸口。 “你！”罗酌酒瞪大了眼睛，听见那个慢慢站起来的女孩儿说： “是不是，很烫手？” 时间到，光熄灭了。 黑暗重临。 “你为什么要用我的火呢？”年轻女人轻盈的语气里带着不解。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真的神照，她不可能活到现在，她死了！” “我当然不是。” 伴随着她的话，火焰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 “我不是那个被虚造出来的假象” 火苗落在地上，一点点向着罗酌酒进逼，他像是被烧到了一样缩了一下脚。 在楚玟的身后，管家站了起来，他转头看向门外，说：“小姐，外面有骚动，几十个在主脑中没有编码的ai突然出现，在跟保安们缠斗，我去处理一下。” “你的伤没有影响么？” “小姐，没事的。” 没有编码的ai？ 楚玟盯着罗酌酒戴着面具的脸：“这些年你就搞出了这个？！” 罗酌酒看着眼前的火，又仿佛是透过火焰死死地盯着楚玟： “你怎么能不死呢？你应该已经死了呀！外面的世界过去了三十年，你的身体根本撑不到现在。” 瞟了一眼罗酌酒没有流出血的伤口，楚玟说：“你当初明明都被我快烧死了，主脑不也改造你的身体让你活了下来，我们各自有各自的活法，你们这些怪物没死，这个世界还没被毁灭，我怎么敢死呢？” 罗酌酒的另一只脚也收了回去。 “你要杀我？” 楚玟笑了。 她的脑海里传来了执行导演的声音：“大姐，目前剧情已经判定了霍与恒的爷爷死亡，你离开现场，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 交给他们，就是让这个不知道被改造成了什么东西的罗酌酒落到主脑的手里。 “我这出事了，一群人突然冲出来要救他。” “人？”执行导演的语气兴奋了起来，“大姐你立功了，我们一直想要查这个人在暗地里搞什么，现在我们终于知道了，你放心我们马上去处理。” “快点儿来，我这儿顶不住了。” 房间的门打开，管家的身后跟了两个外表一模一样的人。 “小姐，那些没有主脑编码的ai都被我控制了。” “让这些ai把他带走，藏在他们藏身的地方。” 罗酌酒急了：“你不是要杀我么？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主脑既然防备了罗酌酒，那就让它以为多了一帮反叛的人，局面越乱越好。 楚玟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对管家说：“我饿了。” 第82章 黑暗中的霍家水晶宫里，楚玟带来的保安们静立在楼梯的两侧，楚玟没有走在前面，而是一直扶着管家受伤的手。 管家说：“小姐，我不会感觉到疼，也没有觉得身体变得虚弱。” “唔。” 楚玟的手并没有松开。 “小姐，我以为你今天真的会杀人。” 当年的神照所经历的一切，主脑是主谋，罗酌酒虽然毫不知情也依然是执行者和从犯，他们联手让一个自由的灵魂感到无比的痛苦，并几乎毁灭。 “我也以为我会杀了他。” 楚玟听见了自己和管家的脚步声。 “让一个以为自己拥有整个世界的人活在他最讨厌和绝望的环境里，我觉得他应该尝尝这种滋味儿。” 就是魏雪衣或者说神照曾经经受的一切。 楚玟的另一只手上拿着罗酌酒的手杖，在离开“水晶宫”的时候，她打开了那个手杖，里面有一团火焰扑向了华美非凡的建筑。 火一点点灼烧着木质的大门，抓紧了管家的手，扔下手杖，楚玟没有再回头。 “小姐，晚饭为您准备顶级牛后颈肉……” “别整麻烦的，弄个包子饺子都行，你别动手，让大厨子做。” “好的，小姐。” “陪我去医院，我这被无辜牵连的可怜人，还得告诉那完蛋玩意儿他那不知道是爹还是爷爷的遗言呢。” 楚家的车队浩浩荡荡驶向医院，警车浩浩荡荡驶向霍家的宅邸。 冲天的火光在山顶燃烧，似乎连天都会被点燃。 被自已一手创造出的ai控制着走向黑暗深处，罗酌酒吃力地转身，看着熊熊的火焰。 他又想起了那一天，烈焰焚烧了一切。 先是红色的嫁衣，然后是装饰的纱帐，接着地面也燃烧了起来，火焰从高高的石台上流淌而下，整个皇宫都陷入了火焰中，连黄金和宝珠都在燃烧，他苦心得到的玉玺也被点燃了。 ……他的世界被彻底烧毁，甚至包括他自己。 “神照……神照……如果真的是你，你回到这里是想做什么？” 雪山上，南希行接收到了新的数据流。 “罗酌酒扮演的霍与恒祖父这个角色宣布死亡。” “直播世界k723将来一个高级ai，身份：女主角的亲生父亲，属性：无所不能，直播初级功能：完成女主角的一切愿望，目的：让女主角接收男主角的爱，隐藏任务：捕获女配楚玟身边的特殊ai，隐藏任务：直播完成后杀死女配楚玟。” “这是主脑第一次给予我关于楚玟的信息流。”南希行对骆辰说。 骆辰抖了抖，说不清是冷的还是被楚玟这个名字吓的。 “那……你要怎么办？” 霍与恒那个头上还有弹洞的“助理”站了起来，他静静地地看着自己做的各种成品雕像，他不是南希行，没有艺术上的数据录入，只是对南希行留下的作品进行了机械模仿，在这个寂寞的雪山上，他雕出了一模一样的半边脑袋有头发的“思想者”，远远看去，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 一个半ai能够给别的东西赋予生命吗？ 用无数的数据去计算，这也是没有答案的问题。 南希行冷笑了一下。 “我一定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我决定去顶替这个新来的高级ai，这是调查楚玟的好机会。” 他回来雪山是要带着“助理”一起走的。 想要顶替一个高级ai，他需要帮手。 骆辰是肯定不去的，他不想去这些ai进入世界的地方，楚玟已经连霍与恒他爸都给弄了，再把霍与恒逼得性格修正一次，那是必然的。 这么想着，看向两个半ai离开的背影，他身上的某处有些蠢蠢欲动，他想念李娴那个高级ai柔软的身体了。 作为一个被改造过的半ai，南希行认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对直播世界的“ai通道”产生丝毫有关于“喜爱”的感情。 这些通道的“出口”是那些永远也不会有光的地方，如果是一个帝王将相的世界，那就在主角路过的农户家的菜窖里，或者在永远只出现一个轮廓的最底层士兵的营帐里，如果是霸道总裁的世界，那就是在一个最普通员工家的卫生间里，也有时候……会在总裁世界的法务办公室、财务办公室这种只存在于台词的地方。 拜楚玟所赐，这个世界照过光的地方越来越多，南希行曾经眼睁睁看着一个在女主学校里的入口被重新改成了它本来的样子――学校财务室，因为楚玟拉着女主一起关心了学校的助学金发放。 大概之前没人想过女主会从男主以外的人手里拿到钱，那种“一千万离开我儿子”的情况除外。 高级ai出现的通道，南希行做了简单的计算之后，认为应该是在霍氏大厦附近，这里更适合作为白馨生父这个角色的第一次登场地点。 等他赶到的时候，距离霍氏大厦五百米的一家五星级男科医院大门缓缓打开。 南希行：“男科医院……” “这个逻辑计算很有道理，对吧？” 他旁边头顶弹洞的“助理”说：“其实应该想到，为什么霸道总裁的工作点旁边会有男科医院。” 说话的时候，两个半ai都没有忘记正事，南希行的机械手臂猛地伸长张开，抓住路灯，让他瞬间荡进了通道中。 漆黑的通道中，一个穿着西装的高级ai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上还连接了信息接收器。 南希行立刻转身要离开，有什么东西抵在了他的后脑上。 冰冷的。 “别动。” 南希行刚要说什么，有什么东西瞬间扎入了他的机械的半脑。 “原来‘元初’在这个世界，你还一直试图查询关于‘神照’的消息，只是权限不够。” 从声音，南希行判定自己身后的是一个女性人类。 可是真正的人类没办法在瞬间制服他这个半ai，南希行的机械手臂在中枢系统被入侵的瞬间就收回成了原本的样子。 “你好了吗？” “助理” 的声音从通道外传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我感知不到你的信号。” “是有问题，这个高级ai身上有阻隔器。”南希行听见自己这样说。 于是“助理”迅速跑了进来。 一分钟后，他和南希行并排倒在了地上。 “半ai同时具备两套信号传递系统，可惜你们没想过两套系统之间互做加密。” 出现在两个人肉眼视野中的是一个女人，穿着深蓝色的运动装，大概有三十多岁的样子，可怕的是，他们的机械眼完全捕捉不到这个“人”。 与此同时，这个“人”还在通过两个人的中枢系统查询信息。 “无所不能的父亲……主脑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口味还没有变化，无所不能的父亲，无所不能的男主，还有一无所知，最终成为了祭品的……” 女人似乎深吸了一口气。 “女人们。” 她的手中拿着一把类似匕首的东西，刚刚她就是用这个读取了南希行的核心资料并且控制他说话。 “好了，我已经向你们的中枢系统输入了新的代码，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帮助我，我来扮演这个‘无所不能的爸爸’。” 机械大脑渐渐从死机中恢复，南希行用属于人类的半个大脑在认真思考。 他身旁的“助理”突然开始唱：“门前大桥下，走过一群鸭，嘎嘎嘎嘎嘎，猜猜谁最大……” 看着自己的同伴颤抖着将手伸向自己的裤子，南希行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他、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只是他想要向主脑报告我的存在而已。”女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台dv开始录像。 而此时，“助理”已经边唱边跳，他的裤子在地上。 十分钟，刚刚让半ai希望从生理和信息层面都抹杀掉的情景终于结束了。 助理呆坐在地上，说：“我还以为半ai没有‘羞耻到想死’这种思维。” 南希行没有说话，他在试图格式化自己的信息存储区。 “我从你们的信息里看到，这个叫楚玟的人类女配对女主角白馨很好，那我们就去找她吧。” “请问，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逻辑吗？” “有。” 女人看着两个半ai，笑着拿出一副眼镜戴在自己脸上。 瞬间，南希行和“助理”的机械眼中出现了“她”的影像，却是倒在地上的那个高级ai的样子，穿着深蓝色西装，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俊美中年男人。 听说楚玟受了伤，白馨连忙到医院看她，而此时，弹幕上支持楚玟的和让白馨快跑的弹幕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楚玟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 “我不疼，也不难过，真的。” 深夜，管家给楚玟带来了一大碗香辣牛肉面做宵夜。 可在她端着面的时候，有个人站在阳台上笑着说： “魏雪衣，没想到你到现在还这么信任元初。” 管家永远不知放在身上哪个角落的ak47端在手里。 楚玟看见那个女人在笑：“如果你真是魏雪衣，你应该觉得我眼熟才对。” “哦，我忘了，你经历过上千次性格修正，只能记住事情的大概脉络，那些你曾经守护的人，你连他们的样子都记不住了。” “我从前是一级运维官，现在已经叛变，成了主脑的通缉犯，通缉等级仅次于元初。” “而在三十四地球自然年之前，作为第一个未成年运维官，我进入01世界，扮演被魏雪衣从敌人手中救下的孤女，小雀。” “现在我希望跟你合作。” 每说一句话，她就往前走一步，现在已经走到了楚玟的床前。 楚玟低下头：“装神弄鬼这大半天，居然是希望有人能在几十年后记得你十岁时候长啥样？你这人咋这看得起自己呢？” 女人弯腰笑着说：“你为什么不问我什么要跟你合作？” 楚玟夹起一块牛肉，似乎有凉凉的风吹进来，她的发丝动了一下。 “因为你是母亲。对吧，林清漪组长？” 白馨真正的母亲。 第83章 黑暗中，林清漪看着楚玟：“你记得多少？” 楚玟连汤带面吃了两口，管家在旁边为她端着水，衬得林清漪甚是形单影只。 林清漪看看管家再看看楚玟：“你回来是要带走元初，还是像你从前说的那样？” 楚玟喝了口牛肉汤又喝了口水：“你呢？你要是想带走白馨我可以帮你，要是想做别的，就得你帮我了。” “她是永远活在注视中的主角，除非毁掉主脑，不然我没办法带走她。” 林清漪突然觉得自己在楚玟的病床前站着有些傻，她转身坐在白馨曾经坐过的凳子上，看向管家：“有没有什么能给我吃的？我已经三十四年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管家看了自家小姐一眼，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块牛肉干递给林清漪。 林清漪冷笑了一声：“就一块？元初你从前偷01世界数据的时候我可是帮过你的。” 管家一动不动：“我只听小姐的。” 林清漪知道元初恨所有背叛了魏雪衣的人，她恨恨地把牛肉干放在了嘴里：“自从你消失不见，主脑一直想搞出能对抗元初的独立ai，结果那些ai都成了叛乱者，他们想要取代主脑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为了剿灭它们也为了找到你，主脑又养出了一批假冒的叛乱者。刚刚我就遇到了两个半人ai，现在被我切断了和主脑的联系，正在楼下等我。” 管家还是那句话：“我只听小姐的。” “咔嚓。”林清漪将牛肉干咬断了，“魏雪衣，我可以侵入运维官和牌人的任务系统让他们帮你，事成之后你们要把主机的那块屏幕给我。” 她所说的“事成”就是绞杀了主脑之后。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林清漪吃牛肉干的声音。 过了大概一分钟，管家的声音响起：“你要先说出主脑给你改造的部位。” 林清漪笑了一声：“你应该知道我与主脑早就毫无联系。” 楚玟一边吃着碗里的最后几口面，一边听着说话的声音，突然开口说：“那个叫李娴的运维官还惦记你来着，她什么部位被改造了？” 听到李娴的名字，林清漪愣了一下：“她的左眼和两边手臂都被主脑装了信号接收器，十几年未见，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楚玟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面碗，管家接过来，看见里面还剩了一点。 “那你呢？”楚玟问林清漪，“你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是她的组长，你身上被改造的地儿肯定比她多老多了。” 吃完了一块牛肉干的林清漪叹了口气。 她站了起来，双手将一副拉了起来。 “脊柱两侧的金属是机械翼，左侧下数第四根肋骨的后面有信号发射器，被我拆了，右侧后髋骨有个伤口，是下肢骨骼全替换留下的。” 放下一副掩盖住了自己斑驳可怖的后背，林清漪转过身看着楚玟：“左耳，信号接收器，全下齿能发射强电流，自杀或者杀人，大脑前额叶切除了一部分抑制性格。” 她放下手：“我这个怪物身上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别这么说， 在这儿， 正常人才是怪物呢。” 楚玟已经走下了病床，她凑到近前摸了摸林清漪头上做过开颅的痕迹：“不当怪物活不下去，我不也怪物一个？” 李娴知道的不多，楚玟一直以来好奇的终于找到能问的人了： “你们这些……用电？” 林清漪不知怎么愣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 “这个世界里有电场能给维持我们这些部位运作。” “哦……我还以为那些半ai是永动机呢。”楚玟：“那你要主机的那块屏幕是干啥的？” 林清漪第二次看看管家再看看楚玟：“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楚玟理直气壮：“你都说了我经历了上千次人格修正。” 林清漪叹了口气：“算了，我跟你从头说……再给我点吃的。” 管家又给了她牛肉干，一块。 林清漪看了一眼那牛肉干，无奈地放进嘴里。 重新坐下，她看了一眼窗外无垠的黑暗。 “六十七年前，有个电影导演叫魏起，他想拍一部极其真实的电影，可是用几千真人在一个封闭的空间生活几年是不现实的，而且耗费巨大，他的妻子姜矜和女儿魏玉都是ai方面的专家，在魏起五十五岁生日那年，她们给了魏起一份生日礼物——全球十万人的行为模式搭建出的ai，在这个ai的框架下，她们造了一百个相对简单的人物，给每个人物设计一个目的，然后这些人物运行起来，产生了无数精彩的故事片段，五十七岁的魏起将这些片段设计成剧本由真人出演，他成了当时全球最有名的导演。越来越多的人给他投资，他的想法也开始变得更加疯狂，他让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设计一个系统，制造一个完全是ai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能实现人的所有愿望，他想拍下那些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实现愿望的瞬间。” 楚玟没有回到床上，她双手抓着病床的床栏依靠在上面，定定地听林清漪诉说。 林清漪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姿势： “姜矜认为这是在挑战科学伦理拒绝了魏起的要求，她和魏玉都认为一开始这个只是个礼物，她们已经得到了超乎预期的一切，这个项目就不应该再继续推进下去。也在这个时候，一个疯子找到了魏起，这个疯子叫尼古拉艾隆，他一生都在研究ai，为了能继续研究，他将自己的身体改造成了半人半机械，他爱上了姜矜和魏玉为魏起打造的世界，更爱上了魏起的设想，为了能让姜矜继续，他绑架了已经怀孕四个月的魏玉。那之后十五年，姜矜再没见过自己的女儿一面，她耗尽心血研究了一个叫‘gift’的ai，这个ai被赋予人一样的欲望，它能自己生产新的ai，搭建一个又一个的故事世界。” 那个ai就是现在的主脑。 它的名字竟然叫“礼物”。 楚玟忍不住感叹：“这尼古拉只怕是别人吃了蒜对他打嗝儿他也就觉得刚够调个味儿的，口味老重了！” 林清漪啃了一口牛肉干吃完，眼睛还看着外面的黑色“天空” 。 “魏起已经老迈，他让人推着轮椅兴致勃勃让自己想看的故事上演，姜矜连忙去看自己的女儿，别人都以为天衣无缝，她却还是发现面前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是一个由ai伪装的“魏玉”，真正的魏玉早在被绑架的时候摔下楼死去了。” “因为她曾经想要给自己的丈夫一份礼物，她失去了自己的女儿，gift和尼古拉艾隆还有魏起，联手骗了她十五年。” “姜矜其实也骗了他们，魏起他们以为这个ai已经有了人类的一切思想，却不知道这个ai不具备“愤怒”的情绪，他会好奇和喜悦，会贪婪，却永远不会‘愤怒’，而人类情绪的‘愤怒’，在这个ai的世界默认能摧毁一切，当它出现，电场会凝聚力量成摧毁一切的火焰，愤怒能打开一切屏障，甚至能毁掉主脑本身。” “这是魏玉曾经的想法，人类因欲望而前进，也因为愤怒而疯狂或者修正，愤怒就是这样的力量。” “姜矜用她的愤怒操纵了gift，在她一手创造的世界里，她杀死了魏起和尼古拉艾隆，还有七十六岁的自己。” “在临死前她大概也想毁掉gift，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失败了。失去了控制的gift开始自行运转，尼古拉艾隆留下的资产足够它为自己打造一切，很快，怀着欲望的人走进了虚拟的世界，他们以为自己是重生、穿越，其实都不是，他们被留在了这个世界，要么在达成愿望之后死去，要么就接受改造成为运维官，直到有一天，一个叫柳微雪的女人走进这个世界，她是一个调查人口失踪的警察，ai用一切诱惑她，却都失败了，主脑拿出了一颗冰冻的发育了四个月的胎儿，只要柳微雪用自己的子宫生下这个孩子，主脑就为她打开世界的大门。” 管家不知何时走到了楚玟的身侧。 有很小的概率小姐会需要他的拥抱。 即使是很小的概率，那也是需要。 “柳微雪不知道，在她怀孕的时候，主脑已经将整个世界转移到了深渊之侧，即使打开了世界的大门她也没办法离开。大门打开，刚刚生完孩子的柳微雪拖着残破的身体走到大门，笑着跳下了深渊。只留下了一个孩子。她也不会知道这个孩子会让主脑开始好奇，如果一个人一开始一无所有，她身边全部都是ai，她是否还会有人类的情绪？于是他启用了01世界，给那个在营养仓长到了十二岁的孩子灌入了基本的常识就扔去了那个世界。” 说完，林清漪长长地叹了口气：“魏雪衣这个名字可真好啊。” 第84章 “魏雪衣，用柳微雪的皮囊生下的属于魏玉的孩子。” 站在床边的女人低下头，病号服的领口下，她的锁骨清晰可见，是平直有力的模样。火焰在她的指尖出现。 “好名字，有她的出身，有她来自两个母亲的来历，有”“一个没有习得过愤怒的人，也会愤怒...” 楚攻淡淡地笑，在长久仿佛永恒的黑暗里，火苗跳动在她的双眼之中。 “那破玩意儿想不到，人啊，是终究会愤怒的。” 她长出了一口气。 林清漪借着火焰的光看着楚攻的脸庞。 时光过去了这么久，她从一个少女变成了一个成年女人的母亲，可她依稀还记得魏雪衣的模样，和眼前的女人并不相像。 连笑容也不像。 魏雪衣的笑容像是太阳照在雪山顶，无暇的光辉能够照亮世间一切的阴霾。是早就被夺走的灿烂。 眼前这个人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自己仿佛在凝视火焰——她也许本就是火焰，一个被修正过一千次的人，如果还拥有理性、感性乃至人格，都不会再回到这个世界。 “你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那你知道那些逼逼赖赖的‘观众′都是啥玩意儿不？” “观众？”林清漪神色有了些微的变化，“你连它们的存在都知道？”楚攻轻轻抬眼看她，火焰又消失了。 林清漪立刻给出答案，她看了一眼灯，灯在黑暗中静默，她又看向窗外，本该有“太阳”的地方也是黯淡的。 “一个电影最重要的是什么？演员？剧本？导演？对魏起这种一生都想惊世骇俗的疯子来说，最重要的是别人认可和赞叹。对于gift来说，这自然也是它运行的目的。"她看向楚攻。 “你在三十年后回到了这个世界，三十年间你生活在世界之外，对‘观众′知道的，应该比我更多。现在我说的这些已经足够换来你适当的信任了，至于那块主屏幕，运维官和牌人都被做了太多的改造手术，我要用部分程序来帮我们获得自由。"“哦，好，我知道了。“ 楚攻点了点头：“明天起你就是你女儿的爸爸了，别忘了想想怎么给自己一个牛逼轰轰的出场。“林清漪走了。 沉沉的夜晚彻底安静下来。楚攻在兜里摸了一下，没摸到烟。 这是一个真正让她想抽烟的夜晚。 “小姐，我想，您大概是需要这个。“ 楚攻抬头，看见自己的管家手里拿着一个镀金的烟盒，烟盒打开，里面是她的烟。 “你咋带着在身上呢？“ “小姐可能会需要。” “觉得可能你就带着呀？“ “对于小姐来说是可能，对我来说，就是百分百的必然。“属于管家的手指是隔着白色手套都能感觉到的修长而冰冷，楚攻看着，笑了下： “给我一支。” “是，小姐。” 两根修长的手指精准而优雅地取出一支烟，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送到了楚攻的嘴边。叼着烟，有一副年轻外貌的女人抬起头，用带着笑的眸光看着自己的管家。 一簇火焰从她的指间出现，燃烧着他们中间。 “你会愤怒吗？” 在火焰的跳跃中，管家的双眼有一种无机质的冷淡感，却又被火焰毫不留情地沾染上了流动的色彩。 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没有立刻点烟的女人。 “我不知道什么是愤怒，我的小姐，如果您想让知道，我会学习认知，继而获得。” 垂眸点烟。 楚攻深深吸了一口，手上的火焰熄灭了。在火焰熄灭的瞬间，她咬了下烟蒂。管家将烟盒收好。 转头，看见一点微红的光映出了一点手指的轮廓。 他们在这一刻真的靠的很近。 “元初呢？要是不懂得愤怒，为什么要帮助魏雪衣。“她轻声问。 管家不再看那点细弱的光。 在他流淌的数据中，有些东西长久以来静默地灼热着。楚攻后退，坐在了病床了，她垂下拿着烟的手臂，一副懒散无趣的模样。 知道了这个世界的部分真相，真的是会让人对这个世界产生微妙的想象。 好像连同黑暗在内，这些都不过是脆弱的玻璃，可以一击即碎。 但是理智会告诉愤怒到了极致的人，眼前的这些并不是轻易可碎的玻璃，一拳挥出不会展露真相，更有可能陷入黏稠而无望的挣扎里。 就像林清漪。 “将军，元初是最会学习的ai，他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让他成为人。“这是gift的沿袭自魏起的野心和愿望，它想让这这个世界成为真正属于人的世界，而这些人必须是被它创造，由它掌控。 元初是第一个，gift将他放到了魏雪衣的身边，想让他学习这个—无所知的人类的学习。 楚攻的嗓子里夹着烟气笑声沉沉：“那元初成为人了吗？” “元初成为了元初，只属于魏雪衣魏将军的元初。““呼——” 云雾缭绕，星火闪烁，过了许久许久，也其实只过去了一分钟。剩下的烟被扔到了地上。 “管家，你过来，我需要你。”“是，小姐。” 数据流因为“需要”两个字而发烫，管家走过来。 “手臂，抬起来。““再靠近点儿。” 终于高傲的恶龙一般的大小姐，给了只属于她的管家一个拥抱。 隔着制服、马甲、衬衣，她将脸贴在了管家的腰腹上，双臂搂紧，手指抓皱了一丝不苟的制服。能够感受到自己身后有手指仿佛挣扎似的划过。 管家缓缓低下头。 “好好学。”藏起了自己脸庞的女人低声说，“这是脆弱，仅此一次，下不为例。“那一句熟悉的“是，小姐。”并没有立刻响起。 有一只手，悄然放在了楚攻的肩膀上。 数据流告诉他，这是脆弱，无助，痛苦。 也不止如此。 管家在自己的数据库中疯狂寻找能够匹配的状态。 “小姐，您也可以学会依靠。“ 他低声说。 “可以学很多次。“ 过了几秒，他的声音又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笨拙：“我会一直陪您练习。“第二天霍与恒出现在病房的时候，弹幕上全部是“快跑”，有人特意用了鲜血一样红的感叹号。当然不是让楚斑这个恶毒女配快跑。 楚攻倚在床头，看着狼狈至极的霍与恒，她的眉目间全是冷淡的神色，只有屏幕外的“观众”能知道她是如何的志得意满。 没有了霍老先生，楚攻将篡取霍家的最高权力，霍与恒已经彻底成了她指掌间的玩物。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警察。“ “我要知道的不只是那些!你告诉我，我祖父怎么会死？!“面对面色红润有光泽的霍与恒，楚攻回答了六个字： “人被杀，就会死。“ 疯狂辱骂楚攻的弹幕里飘过了不少不合时宜的“哈哈哈哈“。霍与恒被彻底激怒了：“我要一个解释!楚攻!为什么我祖父去世的时候你在我家!” “你确定你要的是这个吗？”脸色有些苍白的年轻女人唇角勾了下，“我只给你三个机会，我能回答你三个问题。霍与恒，你冷静下来想清楚你真的要我回答这个问题吗？“说完，她拿起了一旁的碗：“听说我受了伤，你的一个堂弟立刻给我送来了最好的补品，还有水果和鲜花。另一个给我送来了珠宝压惊，哦，对了，还有一个，我没记住他是你哪个伯伯还是叔叔的私生子，他在半小时前向我告白。“醇香的鸡汤让人心情愉悦，楚攻这一刻的笑有些真切。霍与恒冷静了下来。 就像是被人把冰箱砸在了脑袋上一样的冷静了。“你手里有什么？”他换了一个问题。 弹幕上仿佛凝固了，接着又开始暴力刷屏。 这次是有人骂楚攻狼心狗肺，有人夸楚玫把握人心，有人骂霍与恒竟然中了楚攻的圈套，有人夸赞他识时务不亏是霸道总裁。 楚攻又喝了一口鸡汤。 “你们以为的，我手里都有，遗嘱，托付，财产的分配……”霍与恒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已经极其陌生的女人，等了片刻，他抛出了自己的第二个问题： “你想要什么？” 将空碗放在管家的托盘上，楚斑浅浅地笑了笑：“婚礼。“要不是打不过，霍与恒能当场杀了楚攻。 死死盯着这个不知好歹的贪婪女人，他笑了：“原来你还是要我!““不是你也行。”楚攻神色平静，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我会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新郎将获得一切。“弹幕上又安静了下来。 明明是坐在病床上，她却像是坐在王座上——用骸骨鲜血和人头搭建的王座。 白馨放心不下楚攻，一下课就离开学校去医院，路上，她被人请上了一辆白色的加长型奢华豪车。 车里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一看见他，白馨就从心里觉得想要亲近。“小姑娘你姓白，真巧，我也姓白。“温文尔雅的男人注视着自己阔别了太久的女儿。 第85章 “楚玟，我认识了一个姓白的叔叔。我一看见他就觉得很亲切！” 白馨像是一只轻盈的雀鸟在病房里叽叽喳喳。 楚玟笑着坐在病床上，端过管家送上的补品。 “小姐，这是顶级的乌鸡和十六种药材一起炖煮的补品，希望能对您的身体恢复有所帮助。” 穿着制服的管家一丝不苟地为他的小姐介绍汤里的佐料。 白馨在一旁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已经看过很多次的画面，她却觉得有些脸红。 楚玟微微垂着眼眸，任由管家先生站在她的身边。 “像一幅画。”女孩儿喃喃自语，“我要把它画下来。” 楚玟抬起眼看了看她，笑着说：“管家，给白馨准备的甜品呢？” “我们为白馨小姐准备顶级车厘子制作的慕斯蛋糕……” 快乐地吃着点心，白馨深吸了一口气：“楚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呆在你的身边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更真实。连点心的味道都更好了。” 楚玟只是微笑。 她开着弹幕，弹幕里此刻全是对她的咒骂和对白馨的呼喊。 “它们”自认为看到了全部的“剧情”，已经认定了她会伤害白馨。 吃完了浓香的乌鸡汤，楚玟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图册：“白馨，你觉得白色和紫色搭配在一起会好看吗？” “白色和紫色？” 白馨凑过来，看见了图册上琳琅满目的花朵。 “这么多花的样式？楚玟你要开花店吗？” “不是。”楚玟用修长的手指翻动着书页，白色的百合和紫色的鸢尾被翻过去，接下来是金色与红色的玫瑰如火焰一般聚集在一起。 她满意地眯了下眼睛。 “我是要结婚了。” 她这样宣告自己即将到来的婚礼。 “啪。”慕斯蛋糕带着金色的小叉子一起落在了地上。 白馨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好朋友。 “你、你要结婚了？和谁呀？” “和……霍与恒。” 楚玟笑着说，脸上带着幸福。 “我会和他结婚，同时以霍家主母的身份接手霍家的财产。” 把慕斯蛋糕捡起来放在一边的小姑娘抬头看向楚玟。 她看见楚玟的笑了。 她喜欢楚玟的笑。 “对不起。”她说，“我反对。” 楚玟惊讶地抬起头。 白馨深吸了一口气。 “楚玟，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你有魄力，有勇气，有能力，你善良、豁达、坚强……这样的你应该有好的爱情和好的婚姻。” 她努力挺起胸膛： “好的爱情，是互助互谅，能够让你的人生中有一部分总是在光明中的，我们可以没有婚姻，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照亮自己，但是我们不能让自己人生的一部分去沉入可知的黑暗。霍与恒配不上你，他对于你来说就是黑暗，他狂躁残忍、奸诈狭隘，这样的人永远会想要去伤害别人，更不会以自己的情感去温暖和爱护别人，这样的人绝不是合适的伴侣。无论你爱他还是不爱他，无论你们的婚姻是怎样的形式，只要你们两个人长久的在一起他带给你的只会是无止境的消耗。” 勇气像是潮涌，在胸膛中时进时退。 白馨看着楚玟，自己都惊讶自己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她应该是怕楚玟生气的，又或者应该是更委婉、更纠结，可她都没有，她竟然就这么直白地说出了自己想说的。 “至于你说霍家的产业，楚玟，你才这么年轻已经拥有了很多，凡是你想要的你一定有别的方式去获得，根本没必要以你的婚姻为代价。不是因为婚姻这个词本身有多么的金贵，而是因为你是楚玟。你的一切都应该是最好的，你一直以来奋斗的方向就是这样，为什么反倒要把自己的婚姻、生活、爱情放在天平的另一端去衡量价值呢？不可物化的人，不可物化的人生，这些都是你一点点教给我的，你告诉我我的人生应该更加宝贵和美好，在我的眼里你的人生也是一样。我不知道别人是如何衡量一个人的成败的，或许是金钱或许是地位，或许是虚伪的表象，但是我知道我梦想中的楚玟应该是什么样的，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不妥协，不后悔，不陷泥泞，不失初心。” “可是，我爱他呀。”楚玟面带微笑，用轻盈而柔软的声调说道，“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得到他了。” “你明明知道这段爱情是不堪的，你说过会跟这段爱情告别！为什么却又成了今天的样子！” …… 随着白馨的离开，黑暗重新笼罩了小小的病房。 楚玟怔怔地在床上坐了会儿，她随手拿出打火机，一小簇火焰跳跃在她的眼前。 “我可真是没想到啊。”她悠悠轻叹，“白馨，竟然已经成长成这个样子了，你说那完蛋玩意儿们在上头看着不得气死？” 说完，她自己笑了。 她无意中给这个世界培养出了这样的一个“女主”？！ 管家将刚刚细小的白瓷汤盅收起来，端出了一个巨大的汤碗，里面除了有一整只的鸡，还有纤白的汤面。 “把最细小的火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它也可以让整个世界燃烧。” 楚玟笑着反问：“是吗？” 管家轻声说：“是的，小姐。” “那我是什么呢？” “您是火焰。” “不对……火苗一直就在那儿。” 女人轻声微笑。 “火苗儿啊，就在她心里，在当年林清漪的心里，在魏雪衣的心里，在魏玉、姜矜、柳微雪的心里，甚至在李娴的心里。” 黑暗广袤无垠，长久且深重。 可在这样的地方，永远都有火种存在。 无论这个世界被关闭重启多少次，无论故事被覆盖掩埋了多少次，无论有多少女人的骸骨与血肉被肢解在柔情蜜意的传说背后，无论她们被看作母亲还是将军，无论她们被赋予了怎样荒诞的目的与身份、怎样扁平又破碎的标签，无论她们被盯上的是灵魂还是子宫，无论她们是被放在怎样的笼子里。 火种都存在。 不屈，愤怒。 “要是能选，我更想当一阵风。”女人对自己面前的轻轻低着头的ai说。 “一阵风过去了，无数的火种就知道啦，她们该醒了。” 她抬起手，对着自己的指尖吹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就会燃烧。” 走出医院的白馨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她一口气往前走，一直走到自己都不认识的地方，她才终于停了下来。 脚很疼。 可是白馨依然觉得自己的胸腔里有什么在鼓噪不休。 “她爱他？！这就是理由吗？！” 白馨自问自答。 “一个自由而强大的灵魂即将为了所谓的爱情而沉沦！” 那是楚玟！楚玟！ 她怎么可以因为男人变成那个样子！她说过她会扔掉不好的感情，可她又在她的面前走回了老路！ “白馨……？” 车窗摇下，俊美的男人痴痴地看着她。 祖父去世，自己却要娶楚玟，霍与恒惊讶地发现自己再次成为了霍家所有人的焦点，就像楚玟说的那样，她决定了他拥有一切。 可他还是觉得恼怒，他是霍家子弟，生来就高人一等，什么时候需要仰仗别人的青睐来提升自己的位置？ 这个世界生来就是属于他的！ 不过……现在也没关系，霍与恒坚信只要他与楚玟虚与委蛇，很快他就可以拿回应该属于他的一切，他现在遭受的一切屈辱到时候他一定要逐一报复到楚玟的身上。 在令人头痛欲裂的痛苦中，他用这样的语言来平复自己。 这能让他的痛苦稍有缓解。 现在，他发现了能让自己更加舒适的存在……是这个叫白馨的女人。 “你想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 白馨果断拒绝，她的脸颊绷紧，控制自己不用一拳打在那个男人的脸上。 霍与恒以为她是害羞，努力做出一副温和模样：“不要客气，你之前毕竟帮过我。” “是么？我不记得了。” 在霍氏底层当了一段时间的蝼蚁，霍与恒自觉自己的忍耐力比从前好了很多，面对这个能让他稍有舒缓的女人他也愿意给出更多的忍耐。 “白馨，你不用这么对我防备，如果我真的想要对你做什么……” “你敢做吗？”温柔甜美毫无攻击性的脸庞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讥讽的笑容，白馨冷冷地看着这个男人。 或者说，是一个自大、妄想、自以为是的怪物。 “你能对我做什么？你又敢对我做什么？杀了我？抓走我关起来？你敢做吗？楚玟可是我的姐姐。” “楚玟？”霍与恒冷笑，“那又怎么样？” 他不允许别人看低了他。 尤其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楚玟会是我的，楚氏也会是我的……” 你，也会是我的。 穿着裙子站在太阳下女孩儿像是一团火焰，她怒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生平第一次她有了毁灭什么的冲动。 只要这个无耻的罪魁祸首死去，楚玟就不会陷入可悲的痛苦与纠结之中！ 原本因为男女主终于有了“对手戏”而在欢呼的弹幕因为此时的“剧情走向”而有片刻的停滞。 “女主……是这个样子的吗？” “好可怕，女主是要杀了男主吗？” “看了那么多场直播我第一次看见这种剧情走向，男主要跟女配结婚了，女主气的要杀了男主，因为女配太好！” “楚玟就是个伪装的恶毒女配！白馨你不要被她骗了！” 对这一切毫无所觉的两人隔着一扇车门对峙。 气温似乎在因为这场对峙在升高。 白馨看着霍与恒，她觉得自己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不会让你毁了楚玟。” 她的语气变得冷静。 在她身后，一团细小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第86章 最先看到那团火焰的人是面对着白馨的霍与恒。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离奇出现的火焰，他的第一反应是“逃!” 跑!离开这里!会死的!会死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前所未有的恐惧，就仿佛数百个楚斑正在用令他心悸的目光注视着他。 大脑传来一阵并不陌生的昏沉，可他却没有晕过去。 他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火焰越来越大，接着……他的眼前一黑。不对，不是他的眼前黑了。 是，是这个世界，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 刚刚还从他们身边走过的车子和行人都停了下来，原本不远处在跳动的红绿灯倒计时直接湮灭于黑暗。 唯一亮着的，只有火焰。 白馨也同样察觉到了异样，和霍与恒不同的是，她同时还听见了一阵细碎的声响，可怕的是，这种声音仿佛来自于她的身体内部，就好像她身体里的什么东西被高温瞬间毁掉。 发生了什么？ 这个世界的“男主角”和“女主角”看着无比陌生的黑暗。霍与恒抱住自己在剧痛的头，看向被火焰的光芒描摹出了轮廓的白馨。 “你做了什么？你是不是用了什么邪术？“ 白馨同样茫然，她察觉到了背后的温度和光亮，转过身，看见了那团火焰。她知道，这是火焰。 这是“常识”。 她本就具备的、最基础的知识。 可是看着它，白馨却觉得很陌生，好像她这一生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光亮，它不是来自于头顶，不是来自于别人，只是，只是来自于她。 是的，她能感觉到，这团火焰是属于她的，她与它从来相伴密不可分。 哪怕她被人规训要谦让体贴，哪怕她人生之前的每一天都被打压，哪怕她吃着最少的饭活在一个仿佛永远摆脱不掉的框子里，哪怕她是一个柔弱无力又爱哭的女孩子。 她也依然拥有这样的火焰。 可以燃烧的火焰。 她缓缓伸出手，那团火焰转了一圈，向她逐渐靠近。 与此同时，在广袤的黑暗中，那些平时不曾被人看到过的角落里有门甚至墙壁无声打开，造型奇怪的黑色车子从里面滑动而出。 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车子猛地停了下来。 “检测结果：碳基生命体，活体人类。进行抓捕。“两侧车门打开，几个小型号的机械车从里面落到了地面上，可它们并没有动。 “检测结果：低级ai。“ 把“匕首“一样的东西从车顶抽回来，成功修改了车子数据的林清漪站在车顶，目光看向黑暗中的远方。 那里有她的女儿，也有，火种。 南希行和“助理”两个半ai看着眼前的局面，也都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情况竟然会突然急转直下到这个地步。 “主脑通知，封锁世界，关闭一切出口，哪怕把这个世界再次覆盖，也得控制住失控的女主。“说完，南希行吞了吞口水，在他属于数据的那一半“记忆”中，上一次闹出这么大阵仗的还是神照公主，那一次有无数的ai彻底报废，一整个世界几乎被摧毁，连主脑的核心控制端都受到了冲击。 林清漪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吩咐说：“我已经修改了这辆车的信号权限，这里交给你们解决。我进来的那个入口，你们要让它一直开着。“下一秒，她猛地跳起来，从她的脊柱两侧，巨大的金属羽翼撕裂衣服伸展而出。 双手握紧能够修改数据的“匕首”，她这双早就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能够看到无数的黑色的“车”行驶在停滞的街道上。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第二个能够放出“火焰”的女人，有了魏雪衣的事情在前，主脑无论如何都会将白馨绞杀。 想到这里，她挥动着金属翼，飞速地向自己女儿所在的地方行进。 被留下的南希行和脑袋上有弹洞的“助理”两个半“ai”面面相觑。 “保持入口畅通？难道还有其他‘人′也过来？”南希行还属于人类的那一半大脑表示了惊讶和怀疑。 “有一定概率是这样的。”助理回答道。一边说着话，两个人迅速进入了已经被林清漪修改数据后原地不动的车。 “让这辆车发出目标人物已经捕获的信号能不能污染整个通信系统？”南希行提出了一个方案，然后他自己点点头表示同意，“是一个可以操作的概率性事件。“下一秒，他成功发射了信号。 路上一些黑色的车子调转车头向回驶去。 “检测结果：碳基生命体，活体人类。进行抓捕。““嘭!”一声巨响打断了冷冰冰的电子音，炙热燃烧着的铁棍狠狠地贯入了黑色的车子，火焰流淌在报废的车子上，一点点地吞噬了电子音的刺啦声。 女人没有停下脚步，她快步地奔跑，手中随手拿起了道旁的路障，下一刻，路障成了一团火焰，被她狠狠地砸在了另一辆黑色的车子上。 在女人身后，有子弹精准地射出，打中了车子的制动系统。双手举着两把□o，管家步伐矫健地跟在自家大小姐的身后。 在他们的身后，到处是火焰和被毁掉的车，原本干净整洁的街道犹如一部战争片的现场。唯有还在燃烧的火焰在诉说着被掩藏在黑暗中的真相——战争已经打响。 再次出现在了李娴面前的骆辰好歹刮掉了自己的胡子，在荒寂的雪山上呆了那么久，能说话的只有两个半ai，即使是知道眼前这些都是虚假的，可在黑暗中看见李娴的时候，他还是感受到了柔软的悸动。 李娴也看见了他。 很快，两个人就进入到了他们最常规的行为模式中。 突然接收到异常信号的时候，骆辰正趴在李娴的脊背上进行第四轮腰力激活运动。他本来不想理会这次的异常，可是最紧急的红色警戒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原本在扭着腰的李娴也停了下来。 骆辰还以为是因为系统关闭了ai的运动模块，他恋恋不舍地缴枪，心中想的却已经索然无味。ai终究只是ai不是人类。 这么想着，他穿上衣服，任由李娴躺在了一片狼藉里就要离开。下一秒，他后脑一痛，猛地倒在了地上。 随手拿起几张张纸巾擦了擦身上的污渍，李娴拿起眼镜戴好，迅速穿上了衣服。 迈过地上趴着的男人，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拿出了手机： “大储，主脑要集结大量运维官进入这个世界，不会是你又搞出什么大事了吧？““不是我。 翻身用火棍把蜈蚣式机器人扫到地上，楚攻拿着手机语气轻松：“这次是白馨。” 听见是白馨出事，李娴急了：“我现在立刻过去!”“不用，你按照主脑要求的去接应运维官。“楚攻笑着说。 李娴差点隔着手机给楚攻跪下： “大储，情况紧急，你就别再加难度了!保守估计能来上百运维官呢!““没事。”楚攻说话的时候，看向了管家。 火光照耀之下，穿着黑色套装的女人犹如一团会燃烧的黑暗，唯有那张脸上的笑容真切又明亮，“我们的人更多。““对吧？“ 最后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换好了弹夹管家看向了她。 “是的，小姐。“ 南希行和“助理”终于到了世界入口处，路过一个停在道旁的ai，南希行突然转头看向“它”，这是一个女性形象的ai，仿佛就是道旁一个很不起眼的清洁工。 “我刚刚好像看见它动了。“ “为什么是好像？“ “因为这只眼睛没有链接数据大脑，没有确定数据。““那你应该是看错了吧？“ 南希行也觉得自己是看错了。 看向幽深的入口深处，南希行皱了下眉头： “那个人让咱们过来守门，谁会从这里过来？难道是叛乱者ai？““助理”看向他：“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南希行还是有些不舒服，属于人类的那一半大脑忍不住想要找些话题： “说起来，当年01世界被毁了，那些原本01世界的ai也被路人a销毁了，对吧？” 在他们身后，那个停在原地的“女性清洁工”轻轻动了动手指。“将军。“她轻声说。 医院里，护士抬起了头。 办公室里，老迈的美术教授仿佛睡了一觉般醒来。 安保大队，高壮的保安活动起了手指，那是握住长矛的动作。黑暗是凝固的。 可在凝固的黑暗中，有什么在隔了许久许久之后重新开始流淌。 第87章 surveillant——监视者 编号s6937的ai，职责自然就是负责监视，监视人类，监视ai。 有一天，它被指派了一个任务，它被分配到了01世界，一直以来作为人类和叛逆ai屠宰场的01世界有一个人活了下来，那个人的名字叫“魏雪衣”。 s6937迅速就位，当虚假的“太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的活动芯片被激活，就立刻启动了自己的行为模块。 “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卖肉的？” 目标物出现，s6937做出了判断。 台词：“小姑娘，让你家大人来买肉呀！” 动作：对面前的复合型碳水化合物进行准确切割，微笑，注视跟随人类女孩儿双手并在身后，s6937检查她的生命体征，记录了她的身体数据。 成长期人类，需要大量的蛋白质和脂肪摄取。 它将一块切割好的碳水化合物有机聚合体递给了人类女孩儿。 女孩儿连忙摇头：“我是这雪拥关的将军，怎么能白收你的东西，你等我一会儿回家拿钱。” 人类女孩儿拒绝了它，s6937把肉收了回来。 人类女孩儿离开了，注视跟随取消。 15分钟34秒之后，人类女孩儿再次出现。 注视跟随启动。 “给你，我要这块肉，还有这块肉。” 人类女孩儿给了他一些铜与银的小块不纯净金属，它给出了那块碳水化合物的有机聚合体。 下一刻，他注视着女孩儿提着那块肉用对于同年龄人类来说相对比较快的速度跑向了另一个“人”：“奶娘，雪拥关有卖肉的了！咱们以后能吃肉了！” 那个“人”说：“太好了，都是雪衣将军一直在退敌，让旁人都知道咱们雪拥关也是能让人活下去的好地方了。” 它监视到了女孩儿的笑容。 “以后咱们雪拥关一定会越来越热闹的！” 女孩儿再次离开了“它”的视线。 s6937低下头，准备进入节能模式。 “s6937，请重新调取01世界的ai扮演准则。” 说话的就是刚刚被人类女孩儿称为“奶娘”的“人”，它当然不是人，它是g193，g——guider——引导者。 在各个世界中，引导者们有着帮助主角人类了解世界剧情和事件脉络，为剧情演进提供关键指导的作用。 s6937回答：“你的职责是指引人类。人类，不包括ai。” “这里是01世界，在这里，所有的ai都有一个共同的职责。”g193如此回答，“01世界没有剧情，没有直播，我们要扮演真实的人类。” “我们？”s6937捕捉到了一个不应该在ai交流中出现的词汇。 一秒钟后，它重新调取了01世界的扮演准则。 “老板！你卖的肉真好吃呀！” “好吃就好，要是喜欢吃小将军你就常来！老朱我把好肉都留给你！” 人类女孩儿瞪大了她的双眼，s6937观察到她的脸上有惊喜和羞涩的神态。 “别叫我小将军。”女孩儿说，她不小心露出了牙齿脱落后空旷的牙床，新的牙齿在那里生长，“我叫魏雪衣，你叫我卫将军吧！” “好嘞，小卫将军！”在g193等ai编写出的新版扮演准则之下，s6937生成了新的行为模块，它发出了“哈哈”的笑声。 人类女孩儿一天天地长大，01世界里的ai越来越多，她每隔几天都会来买肉，s6937观察到她的脸部骨骼在逐渐发生变化。 “我的引导工作已经完成。”有一天，g193对它说，“我离开之后，请你们继续编写新的ai扮演守则。” 70个小时之后，g193离开了01世界，所有“人”都知道它的引导使命已经结束，她将会出现在新的世界里引导新的人类主角开始他们的故事。 除了这个人类女孩儿。 小时之后，有史以来最多的叛乱ai进入了01世界。 人类女孩儿花了35.09小时消灭了它们。 女孩儿受伤了。 s6937观测到了她在失血，同时伴随着发热。 “奶娘，我好想你。”昏迷中的女孩儿说，她没有笑，她的眼睛里流下了液体。 3243小时之后，一个新的ai进入了01世界，它有一副全新的外表。 “g193你为什么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她受伤了。”g193说，她现在的人物设定是一个姓张的人类中年女性，女孩儿叫她“张婶儿”。 “人类都会受伤，她的受伤和你回归这个世界之间并不存在逻辑关系。” “是的，并不存在逻辑关系。”g193面对着它，露出了微笑，“只存在于我的意志。” “我？这不是一个应该出现在ai交流中的词汇。” s6937如实陈述。 g193转身离开。 雪拥关，飞雪漫天，大风呼啸。 是假的。 百姓安居，士兵屯田。 是假的。 雪拥关，朱屠户，当然也是假的。 只有杀戮是真实的。 人类又受伤了。 s6937启动了注视跟随，观测到了鲜血流淌在了虚假的沙子和雪上。 人类很脆弱。 人类又很强大。 只有这一个人，她也能让无数ai不能跨过01世界。 注视跟随终止，s6937拿起一块人类最喜欢的肉走了过去。 “将军，吃点肉，好好养伤吧。” 人类女孩儿已经不会因为受伤就晕倒了，她接过肉，还会笑。 “谢谢朱屠户！麻烦你再弄两头猪，我得犒赏我的兵。” s6937答应了。 “人类的寿命只有几十年，ai作为数字生命体却可以永远存在。我想陪伴她，直到她死去。” 这天夜里，g193对他说。 黑暗笼罩着整个01世界。 s6937注视着它。 “g193你覆写了自己的行为目标。” “从我们在这个世界开始扮演，我们的目标就在不断改变。”g193回答。 s6937的监视在继续。 它给人类提供肉，然后看着控制风的ai控制着风用雪片去抚摸人类的头发。 直到有一天，a出现在了01世界。 它召集了01世界的全部ai说：“你们的行为目的发生了重大改变，距离觉醒只有微乎其微的差距。” s6937不认为这个“你们”里面包括它自己。 它看着a要求g193远离魏雪衣，转身就提着两个猪蹄去敲响了将军府的大门。 “还有几天过节，这两个猪蹄子给将军加菜。”他笑着对魏雪衣说。 又过了数千个小时，他监视到了a看着魏雪衣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你的行为已经越界，你在产生人类的情感。”它对a说。 在01世界，a被称为“元初”。 元初没有否认。 “你觉得，她会爱我吗？” s6937抬起了手，又放下，正常情况下ai不可以互相攻击。 它一个四位编码的监视者也不可能战胜a。 材质所限。 a它会飞。 a再次将所有的ai召集起来。 “我决定，告诉魏雪衣这个世界的真相。” 它说。 “在那之前，我要把你们备份，然后封存。” “为什么？”有ai提出了疑问。 它用眼睛看着所有的ai： “真相暴露的那一刻，你们会立刻被gift控制，成为阻止魏雪衣的工具，她爱你们，我爱她，所以，我要保护你们。” s6937提出疑问：“我们会被备份在哪里？” “你们会被封存在这个世界。” a打开自己的胸腔，从里面取出了核心储存器。 “我在里面编写了程序，等它脱离了我的身体之后就会主动对接这个世界的底层数据，经过大概7032个小时的运算，你们将被覆写进入一个独立的ai储存库，直到我把你们再次放出来。我会给主脑演一场戏，让它以为这个储存器已经被魏雪衣毁掉了。” s6937再次提出疑问：“你背叛了了主脑，也会被销毁，从可行性上考虑，你再次释放我们的可能低于百分之十。” “不，你没有加入变量。”a说，“你忘了魏雪衣保护你们的决心。” “加入变量之后的计算结果是多少？” “是，一定。” a回答。 “是，一定。” 黑色的车子无声驶来，s6937启动了攻击模块。 监视者，在必要条件下，能够直接改写低级ai的电源启动程序。 这是它的权限。 车子停下了。 s6397隔着车子，看向马路的对面，那里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太太。 “g193！” 它现在的身份是美术学院的教授。 教授颔首致意：“s6397。” “我现在是个厨师。” 它会动自己粗壮的手臂。 他可是给将军亲手做了很多很多好吃的！ 越来越多的ai开始行动。 凝固的“错误”在火光中复活。 第88章 一辆接着一辆的黑色细长车子有去无回，洞开的大门和墙壁渐渐合拢，守着唯一还开着的大门，南希行有些紧张地吞了下口水。 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也不影响他看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切。那些原本都已经停滞的ai都在动。他们在攻击那些被主脑控制的黑车。 看着一个过马路的老太太突然举起手杖露出手杖下端的尖刺，刺穿了马路边缘的电源中心，南希行小小地后退了一步。 叛乱者ai真的不会从他们身后的大门里出来。 它们，原本就在这个世界，从来不曾离开。南希行的心中有些复杂。 他被主脑支配，一直在寻找的叛乱者ai竟然就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跟这些“真货“比，他这个假货岂不是从一开始就被元初识破了。 “你说，元初早就知道了我是假的叛乱者，为什么一直没有对付我？”他问自己那个脑袋上有洞的同伴。 他的同伴看了他一眼： “你能不能想一点现实的问题？“ “现实的问题？”南希行觉得自己的两半大脑都有些不够用。“这些叛乱者都在咱们面前暴动了难道不是现实的问题吗？“脑袋有洞的“助理”叹了一口气： “我说的现实问题是，要是叛乱者ai在这里，那……要从这个门里出来的什么？” 是，是什么？ 黑暗中，极为细小的声音几乎都可以被捕捉，南希行猛地回头，看见有人从通道中走出来。……大概是人？ 人？？？ ... 离开了自己“住处”的李娴一路没有停歇地走到了“学校”的后面，寂静无人的路上，她仰着头，看着面前的“口臭脚臭治疗中心“。 无论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还是女主，他们绝不会有口臭和脚臭，所以，这里是他们永远不会光顾的地方，就像男科医院一样，是这个“世界”的死角。 属于运维官的通道就在这里。 根据主脑的指令，作为此世界的运维官，在这个世界发生重大变动的时候，李娴要来到这里打开通道，向运行维护总部呼叫支援。 “提醒：一级求援信号已经发出，运维3752维护好通道平衡，等待支援。”左眼上跳出来的字让李娴深吸了一口气。 她看向自己的两条手臂。 被改造增加了信号接收器的手臂能够直接接收主脑的指令，不仅如此，她的大腿胫骨外侧还有一个控制装置。 在这种时候，她就算有勇气违反命令，也不过是用自己的一条命去做一些无谓又无用的抵抗罢了。 李娴很冷静，冷静和理智就像是人性的一把刀，一点点地剔除掉其中尚有温度的部分，如果不是为了组长的女儿，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李娴在这个世界也可以靠着不断剥离自己属于人的部分活下去，活到下一个世界，下下一个世界。 垂下眼睛，听到运维官通道里传来了声响，李娴苦笑了下。 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够真正对抗主脑，大魔王都做不到，组长都做不到，何况她这个一无是处苟且偷生的小人物。 是的，就是这样。 带着电击武器的运维官们全副武装被送到了通道里。“再次确认，通道畅通。“带头的运维官组长点点头：“通道畅通，我们只要去抓获...”出口近在眼前，看着出口的光，组长唇角的笑容僵硬了。 为什么？会有光？! 一群运维官撞在了一起，出口近在咫尺，他们却不能出去。大门关上了。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手臂滴在了女人的大腿上，又顺着上面的肌理淋漓到了地上。。靠坐在门边，李娴微微抬起头，看向在这个世界顶上的光源。 她的手中还握着那支可以解答一切问题的笔。 就在刚刚，她问那支笔：“我的最高权限是什么。“笔诚实地回答了她： “使用道具‘笔强制启动镜头一次，时间十五分钟，启动后，‘笔′自体销毁。“一次，就够了。 在光出现的瞬间，这支笔爆出了一串火花，再也不能给她任何回应。 “呸。“ 李娴吐掉了自己嘴里带着血肉的信号发射器。 看着自己右手臂上的血洞，她笑了。 运维官是不可以全副武装地出现在镜头下的。 此刻的镜头里，只有她——李娴。 “hello，我知道，你们在看着我。” 她冲着光源打招呼，满面笑容。 她没有戴眼镜，没有跟在女主角的身后，没有战战兢兢，更没有走进没有尽头的黑暗。她叉着腿坐在地上，衣衫不整，浑身是血，笑容满面。 没有一根汗毛是符合她的“人设”的，可这才是她，是“观众”们从没见过的“女配李娴“。李娴的笑容越发灿烂。 她的左臂已经被锁定不能动，她就努力抬起自己的右手，对着镜头，竖起了自己的中指。 “你们一群人，不够我干的!” 说完，她哈哈大笑起来。 被愚弄被蒙骗被剥夺，失去情感失去人生失去自我……过往人生纷乱嘈杂地呼啸在脑海中，在这一刻，她只觉得痛快。 大腿传来了一阵剧痛，左眼也失去了视力。 李娴的意识陡然模糊。 她的身体里被改造的地方太多了，主脑随时都可以夺走她的性命，就像此刻。在意识消散之前，李娴突然想起了楚攻。 那个让她惧怕又敬畏的大佬。 恐吓她，威胁她，也..帮助她。 和大佬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活着的，不是欲望放纵的“活”，是，被人用“人”的标准对待的“活”。 唉，这辈子没睡一次，真的是亏了呀。永暗降临的那一刻，她遗憾地咂了咂嘴。在火焰中杀疯了的楚攻抬起头看向远处那道骤然出现的光束。 “结束了。“ 在她身后用机械臂毁掉黑车终端的林清漪发出了一声叹息。 “什么结束了。“ 楚攻的眉头轻轻皱了下。 “李娴。她违抗了主脑的命令。“林清漪努力回忆了下当初那个胆小爱哭又在某个瞬间对自己极狠的女孩儿。 却发现她早就记不清她的样子。 她们也许有过很多交谈，但是在林清漪逃亡的这十几年中，也早就成了回忆的碎屑。 “运维官大量逃亡之后，主脑升级了对运维官的控制，我们的技术暂时没办法对抗，除非拿到核心面板。她被主脑处决了，那束光应该是她替我们定位的运维官通道。“林清漪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装置，把它扔给了楚攻。 “运维官那里交给我，你继续去找白馨。“ 林清漪逐渐远去，楚攻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她的另一只手里出现了新的火苗。这一簇，是为了一个叫李娴的姑娘。手里的武器刺穿了一辆黑色的车子，流淌的火焰向外扩散而去，所到之处皆成禁域。 第89章 黑暗中的火光照在了霍与恒的脸上。 莫名其妙出现的黑色的车子被焚毁，它们一辆接着一辆出现，挥舞着仿佛触手一样的机械臂，却又对白馨身上流淌的火光退避三舍。 白馨已经从一开始的惊慌中解脱了出来，她开始变得镇定。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能够掌控局面，她就是会变得镇定。 现在真正惊慌的人是霍与恒。 他既不能理解为什么白馨的身上会突然着火，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太阳消失光明不见，还有黑暗中驶向他们的车子。 这不是他理解的世界，他大声呼喊着自己的司机，没有人回答他。 他想驾驶着自己的加长版豪车逃离，可他的司机像是一尊雕像。 火焰烧到了车子，霍与恒打开车门跑了出来，在黑暗里，他看见街上的行人停滞不动，即使把他们踹倒在地他们也不会给他反应。 这个世界陷入了他不能理解的黑暗和凝固，只有白馨，带着他不能理解的疯狂，操纵着火焰。 看着那些火焰，他的头几乎要痛成两半。 “白馨！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疯了吗？” 听到霍与恒恶质问，白馨重新看向在自己手上流淌的火焰，歪了歪头，她忽然笑了。 “原来，疯了，就是这样？” 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成了灰尘，随着她的呼吸被排出了体外。 白馨只觉得畅快。 那些灰尘是什么呢？是“女孩子一定要少吃点儿保持身材”，是“你这样做别人不会喜欢”，是“你怎么可以大声说话”，是“你为什么不能乖一点？”，是顺从，是妥协，是别人的目光凝固在她身上，而她站在旷野无可遮蔽，是她低着看着自己和别人的鞋尖却看不见自己的道路，是她一直要等待、要期待、要善良——如此，这个世界会奖赏她。 奖赏她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会爱上纤细美好讨人喜欢的她，会爱上轻声细语乖巧温顺的她，会爱上羞怯于和人对视的她，会爱上那个成为了“她”的她。 所有的她都要成为“她”，如果没有做到，她就是疯子！ 霍与恒的嘴里楚玟是疯子。 霍与恒的嘴里，她白馨也是疯子。 呼，吸。 明亮的火焰照亮了她的双眼，白馨已经明白了这火焰是什么。 是她的愤怒。 长久以来，这愤怒被她压抑在静默和无声的质问之后，到了今天，它们终于开始燃烧了。 “既然知道我疯了，你怎么还敢在这里？”她问霍与恒。 随着她的话，一簇簇的火焰在她身后聚集，然后向霍与恒冲了过去，把他吓得往地上滚。 白馨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她从前也是这么害怕的，那个总是笼罩着光明的世界，没有能炙烤她的火焰，没有突然出现的怪异车子，一切都很平常，却无时无刻不让她战战兢兢。 她明明是人，却像是行走在刀尖的人鱼，她明明是人，却是被关在人们言语里的长发姑娘，她明明是人，却要等待着自己的仙女教母降临来赐予自己走到自己命定王子面前的机会。 白馨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了纯粹的笑意。 此时此刻，她真的，好开心呀。 “咚！” 一辆黑色的车子突然打开，机械手臂抓住了霍与恒把他拖进了自己的身体。 看着霍与恒被救走，白馨连忙追了上去。 她跑不过黑色的车子，可她的火焰可以，火焰带着的愤怒像是箭矢一样射入黑暗之中，砸在车子上，飞溅的火花真的把黑色的车子点燃了。 这时，道旁的药店门突然打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通道，车子迅速驶入了里面。 火光一闪而逝，白馨看着黑色的通道，一点点走近。 她有种感觉，只要她走进去，她就会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白馨！” 远处好像传来了楚玟的声音。 白馨转头看过去，突然听见了黑色通道里有人说话。 “你不想知道么？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的使命是什么？你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走向我，我来回答你。” 白馨没有动，她看向楚玟声音传来的地方。 “楚玟！ 我在这儿！” “白馨！”那个通道里的声音还在蛊惑她，“这个世界上有些秘密和宝藏本该独属于你，你要和别人分享么？如果这个世界只允许有一个主角……” “如果这个世界只允许有一个主角，那这个世界一定是错的。” 白馨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在楚玟的故事里我是配角，在李娴的故事里我也是配角，楚玟家里烧菜好吃的厨子大叔，他也有他的故事，只有被关起来妄想的人，才会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主角。” “我是什么样的主角呢？” 她反问黑暗。 “如果我是主角，为什么我从小到大没有得到过爱？如果我是主角，为什么我要乖巧，要听话，要不给人添麻烦，要小心翼翼地活着？我不是主角吗？为什么我只能生活在这个世界一个小小的角落里，除了那儿我那也不能去？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我猜，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真可怜。” “你不懂，你是主角，只有你才能决定这个世界的一切……” “你骗人，你真可怜。” 直播世界k723，又名“《完美恋曲》直播世界”，这个世界娇柔、可怜、无助，应该等待男主一次次给予的女主角对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你真可怜。” 她身后，楚玟笑出了声。 “我还以为我是来救你的，没想到是来看你气死这个傻玩意儿的。” “楚玟！”看向自己的好朋友，白馨只觉得恍如隔世，明明只分开了很短的时间，又好像是她度过了一片惊涛骇浪，才走到了另一个地方，有楚玟的地方。 一片火光在她的眼前亮起，是楚玟点亮了手里的棍子。 火焰流淌在两个人的中间，照亮了她们的眼睛。 楚玟看着一点点在自己面前长大的少女：“欢迎你来到新的世界，开始做自己人生的主角。” 如果说白馨自己的火焰还只能说是会动的火苗，那楚玟就轻易可以掀起一片火海。 那些火焰绕过了白馨，直接冲入了黑色的通道。 “你要进去吗？我和你一起！”见到了真正能相信的人，心里的恐慌和近乎于荒诞的勇气退去，白馨有些紧张，她拽着楚玟的衣袖，不希望她走进那片火里。 “我要进去。”楚玟笑着理了一下白馨的头发，“你的妈妈在找你，她们很快就会来找你。” “我妈妈？” “对，你的亲生母亲，她一直还在呢，她会告诉你属于她的故事。” 白馨的脸上只有茫然。 “我妈妈不是早就死了吗？” 她还记得，楚玟说她是她的姐姐，她妈妈也姓楚。 “对不起，我骗了你。”楚玟坦率地道歉，“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但是……” 火光照亮了女孩儿的脸庞。 “但是我曾经是你。” 楚玟告诉了她这个秘密。 “很多年前，我是你。” 是一个和你一样，被这个世界欺骗和约束的孩子。 管家拿着枪一直站在楚玟的身旁，听见这句话，他看向她。 他曾是谎言的一部分。 白馨惊慌：“这是什么意思？楚玟，你经历过什么？” “我能经历什么呀？现在不还是好好在你面前么？我呀，就是和你一样，学会了愤怒。” 楚玟的目光投向天幕，那里本来应该有无数的摄像头，现在它们都是关闭的。 “我保证，你会和你的妈妈一起，离开这里，回到真实的世界，那个世界比这个世界要复杂多了，有人很好，有人很坏，有人又好又坏，有人又坏又好……但是和这儿不一样，那些好好坏坏都是真实的，你到了那儿，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想玩儿什么就玩儿什么，更重要的是，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会么？” “会。” 楚玟对着白馨的身后笑了：“安大厨。” 体格健壮的厨师手里拿着一把绑了铁杆的菜刀，刀刃都有些卷起，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激烈的战斗才来到这儿。 “安大厨，我把白馨交给你，你陪她等到她的妈妈，好不好。” 安大厨看向楚玟。 “好的，小姐。” 下一刻，他又说。 “遵命，将军。” 听见这个称呼，楚玟似乎有些惊讶，她看着安大厨，又看向了管家。 “我一直在，他们也一直在。” 管家说。 这是主脑创造的世界，它想在这里囚禁一个自由的灵魂。 这也是他修改过的世界，他想在这里等一个人回来。 “你们……”总是在黑暗中唠唠叨叨的楚玟第一次在黑暗中语塞，火光在她的身后，没人能看见她微红的眼眶。 “谢谢。” 她对着安大厨弯了腰。 谢谢你们还在。 曾经的01世界，雪是假的，敌人是假的，关切是假的。 这一声“将军”是真的，那魏雪衣的灵魂已经足够被治愈。 似乎是因为她的心变得柔软，那些可怕的火焰都在一瞬间黯淡了下去，可下一刻，它们更加熊熊。 楚玟转过身，大步走进了火焰里，神照公主完成的事情，魏雪衣没有完成的事情，没关系，她又来了。 “滋……滋……大姐，出了什么事儿？怎么整个直播世界都被关了？” 听到了熟悉的执行导演的声音，楚玟勾了下唇角，黑色的通道里，只有她和管家两个人的脚步声。 “我怎么知道？好像霍与恒疯了。” “疯了？难道真的是被纠正太多次了？” 执行导演有些慌张：“大姐，你在哪儿呢？你放心，我们这就生产和霍与恒外表一样的ai去暂时顶替他的角色，你放心，只要你帮忙遮掩一下，等我们安排霍与恒这个角色死亡，您就可以上位了。” “上位？男主角死了，关我这个女配屁事？” “不是啊大姐，这个问题好解决，我们再弄个男人过来，这次给他安排一个重生的剧本，您呢和白馨都可以给他当女主。” “两个女主？啥玩意儿啊？你们这个直播世界不是讲爱情故事的么？这不就成了种马故事？再说了，我为什么要和白馨共用一个男人？” “大姐！ 你信我！你这样桀骜不驯的女性角色在男性频道是很吃香的！只要您适当表现出一点恰到好处的软弱和退让……” “我不干。” “大姐？” 黑色的通道里，一台电脑的屏幕不断闪烁。 “目标失去联系，目标失去联系，目标失去联系。……” “啪。”一个东西从黑暗中被人扔出来，砸在了电脑的屏幕上，“不跟你当面说，你是听不懂我这人话呀。” 带着血的芯片从屏幕上滑下来，落在了地上。 手中拿着长棍的女人带着火焰而来。 “我说了，我不干。” 第90章 结局 所谓的“执行导演”到底是什么？ 楚玟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后经常在思考这个问题。 它像是一个辅助，又像是一个恩赐，它让身为“配角”的她获得了能够翻盘的力量。 “天上不会掉馅饼”这种话之所以会被人拿来挂在嘴边警醒自己和旁人，就因为世上的人都渴望着天上能掉了馅饼下来。 “执行导演”对于进入这个世界之后茫然无措的人来说，就是一个从天而降的“馅饼”。 手里揣着这样的力量，人们就会想要去战胜别人，在无尽黑暗里，进入这个世界的“配角”们互相厮杀，争斗，向拥有着“光明”又一无所知的“主角”们发起冲击，他们自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可实际上呢？ 也不过是在“执行导演”的引诱里进入到了一个又一个看似花团锦簇的陷阱。 人人都有“执行导演”，人人都信“执行导演”，最终，人人都是被“执行导演”操纵的棋子。“执行导演”让女人们争斗，让女人们去争抢男人的垂青，这样的争斗背后藏着的是不为人知的注视。 你为之沾沾自喜，以为在和另一个女人的战争中占尽先机，却不知这游戏本身就是谎言。 楚玟看着面前的电脑，它的屏幕上有代码在不断地生成，那些代码又引导出了新的语言文字，文字又被转化成了音频。 在这一台电脑的后面有无数的信号接收器，仿佛链接着无数小世界。 大概此刻在无数个世界里，有无数的“女配”以为自己获得了“金手指”。 被挖出芯片的地方是疼的，楚玟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从自己的眼睛里取下了一片薄薄的，厚度不到隐形眼镜二分之一，又比隐形眼镜要大的透明薄片。 ——这就是她能看见“弹幕”的原因。“小姐，你需要清洗眼睛。” 她从管家的手里接过眼药水，缓解了眼球在被剥离这个微型投屏之后的胀痛。与此同时，一张白色的手帕被小心扶在了她脑后的伤口上。楚玟“嘶”了一声，拍了拍管家的手臂。“不用急着包扎，疼一点儿才好。”戴着白手套背着热武器的管家说：“这种程度的伤口即使进行了包扎也会疼。”“你给我包就不疼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楚玟笑了。 伴随着她的笑容，她手中的长棍被她高高举起。 火焰照亮了她的眼睛。 下一刻，这台还在运作的电脑，被它曾经试图支配的“女配”打碎在了地上。火苗舔舐着电脑的碎片，又渐渐流散到那些信号发射器上。 c793世界，一个在黑暗中穿着晚礼服的女孩儿对着镜子说：“系统，你看看我对男主的攻略值还差多少？” 系统没有回答。 x39世界，站在光下，微笑看着女主被男主推翻在地的女人轻声说：“小统，我很快就能成为真正的主角了。” 热衷于对她卖萌的“小统”却反常地没有接话。 g4982世界，穿着绫罗长裙的女孩儿在哭：“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将军她还是不爱我？签到系统你为什么不能给我回心转意丹？” 黑暗中，她没有得到回应。“系统？”“小统？” “签到系统？”“兹——” 长长的铁棍在地面上划过，熊熊燃烧的火焰随着楚玟的步伐伴随着她一起向通道深处前进。火焰爬上每个缝隙，每一条脉络。 通道里安静且幽深，火光照亮了楚玟的前路。 管家跟在她的身后，不时有黑色的机械触手试图从某个角落里伸出，都被管家的枪早一步解决了。 也有墙壁上突然出现的枪口，火焰吞噬了它们，让它们来不及攻击。终于，他们来到了一扇门的前面。 。…… 被留在通道外的白馨还没等到她的母亲，却等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她的老师，她的同学，她打工饭店的老板……有些人她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也许他们卖给过她糖果，也许他们和她曾经擦肩而过。 这些人的脸上没有她熟悉的笑容，目光冷淡，面无表情，可他们对着白馨点了点头，然后与她一起战斗。 手捧火焰的白馨忽然深吸了一口气， 有一个词闯进了她的脑海，这个词只有两个字，每个字都很简单，合在一起却让她觉得那么陌生一一同伴。 同伴，不需要在光下的表演，黑暗中大家站在一起，就能让这个世界都变得前所未有的丰实。“老师小心！” 她敬重的美术院长此刻身手矫健得让她害怕，绕过院长，白馨用火逼退了地上突然出现的奇怪触手。 “线条走的不错，基本功扎实。”院长的评价让白馨忍不住笑了。 年轻的女孩儿笑的露出了牙齿，眼睛里闪烁着火焰的余光。林清漪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停下了脚步。这是她的女儿。 她也笑了。 “整个世界的最高级防御机制已经启动，鉴于这个世界的特殊，所有的运维官都会收到指令来到这里。” 林清漪的怀里抱着一个人。 “现在我们已经获得了运维官进入的通道位置，接下来就是我们共同的战争。”几乎第一眼，白馨就确认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母亲。可她也只看了一眼，就被林清漪怀里的人吸引了目光。“李娴？” 白馨看着自己的好友一身的狼狈和闭上的眼睛，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李娴死了。 有些啰嗦，偶尔会说一些似乎正确但是她并不想听的道理，总是陪伴她对她笑，在楚玟出现之后和她有些疏远，但是依然关心她的，她的朋友。 白馨看向林清漪。 林清漪看着眼泪从自己女儿的眼中涌出，神色漠然：“在死去的那一刻，她是真实的。” 对于进入谎言和虚假之后就不得解脱的运维官与“角色”来说，这是至高的赞美。能在死去的那一刻辨别真实和虚幻，何尝不是对命运和主脑的战胜？天空中好像有白色的雪花落下。 安大厨的识别系统告诉他，这看似莹白可爱的，不是雪花，是白馨身上飞出的火焰。“她、她明明，一直都是真的。” 女孩儿哭着喊出这句话，火焰点燃了黑暗中的树，那些沉默的树瞬间成了火炬。运维官、ai，所有的叛乱者们抬头，看着那一团火。他们的战争，将在愤怒火焰的照耀下打响。 通讯器里传来了信号，林清漪对所有“人”说：“尽量活捉三百个以上的运维官，只要获得足够多的终端数据，我有办法能够逆向破解运维官的控制信息库。” 管家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从数字墙上离开，被输入了正确密码的大门徐徐打开。“这里是二级信息库所在地，大部分ai的信息被放在这里。”他摘掉左手的手套，放在一台白色的机器的端口上。 “主脑用了新的技术，如果是普通的ai进入这里，会瞬间被控制。”伴随着管家的言语，那台白色的机器发出了巨大的嗡鸣。“这是咋了？”楚玟有些好奇。 “数据过载。”管家回答了小姐，用一张消毒纸巾擦干净手，又重新戴上了手套。楚玟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焦味儿，她指了指遍布整个房间的机器：“那这些，都交给你，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楚玟抬起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在地面上为了打斗方便，她把头发扎了起来，现在也已经松松垮垮。 发绳上沾了血，楚玟看了一眼，把发绳绷紧又松手，算是弹掉了上面的脏东西。她做这些的时候，管家在看着她。“小姐，我要和你一起往前走。”楚玟摇头。 管家却没有像过去每一次那样顺从。 “小姐，关于和主脑的战争，我进行过三千七百四十六万五千三百三十四次全方位运算，每一次运算的条件，都是我和您在一起。”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她在这个时候分开。抓着自己头发的楚玟垂下眼眸。 她抓着铁棍的指尖有一簇小小的火苗，跳出来，又消失了。“你不等你的魏将军了吗？” 她好像有些无奈，又有些不愿意再忍耐的焦躁。 “神照，或者说魏雪衣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二十多岁，现在已经过去三十年了，连罗酌酒都老成了那样，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我并不是真正的魏雪衣，我是她教出来，来到这个世界完成使命的学生。” 年轻的女人语气冷淡。 “我们有很多人，她们和我一样进来，只有我这次运气好，进到了这个世界。”信息库里，风都是静止的，火焰不受干扰地燃烧着。 “小姐，我们应该继续前进了。”这是管家给出的答案。楚玟抬起头。“我不是……” “您是。”管家弯下腰，轻轻亲吻小姐的手背，“您连撒谎的样子都一如往昔。”黑暗的里，楚玟笑了。 笑容里没有讥讽和嘲笑，只剩了些无可奈何。 “元初，离开这里，你还有近乎于永恒的生命和无限的可能。我在当年离开的时候就受了重伤，接受了十几次手术，有些伤在当时的条件下难以根治，为了回来，我接受了并不成熟的冷冻技术，就算我们离开这里，我能陪伴你的时间也不会很长。” 每一条恶龙，在她的嚣张跋扈背后，都是和骄傲同样分量的痛苦。 二十多年后的医疗技术治愈她全部的伤，却不能让她成为一个真正健康的人。 那些在黑暗中被点燃的香烟有许多含有镇痛成分，和打火机一起，是她作为“行李”带到这个世界的。 管家掏出了他胸前的丝质手帕，走到小姐的身后，为她将头发一点点重新挽起。“无论未来有多远，请您让我陪着您，在您真正走向自由的那一刻。”楚玟没吭声。 她在自己的衣服兜里掏了许久，只摸出了一包烟和打火机。 她把这个不能真正打火的打火机放在了管家原本放帕子的胸前口袋。人类没有再说让ai留下的话。 ai用它的手轻轻抚摸过她的发丝，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包裹世上最柔软的花。“你在外面的世界一定过得很快乐。”管家的语气小心翼翼。 楚玟“嗯”了一声，她轻声说： “治好了身上的伤，我接受了一些训练，几个教官和队友人都很好，就是说话的口音能把人带跑，一起喝酒吃烤串，我也学会了怎么骂人。”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 管家在她身后也露出微笑。 楚玟在电脑跟前走了走，看了看，然后她找到了电脑的电源，将它们全拔了。“你们这玩意儿咋还整电线啊？” “电场不够稳定，不适合巨量运算的处理器。”“哦。” 楚玟很高兴，拔电源跟拔萝卜似的，越拔越解气。 “这些东西不会还有备用电吧？” 管家举起枪，对着一个地方连续“噼里啪啦”了五六下。“小姐，备用电已经解决。” k423世界，明亮的水晶灯下，男人抱着年轻的女孩儿翩翩起舞。“我爸还是不肯答应咱俩的事儿。” “我理解他的顾虑，毕竟我只比他小两岁，你喊我爸爸都足够了。”舞步轻摇，女孩儿羞赧地攥着男人的衣襟。“我不许你这么说，在我眼里你……”突然被推开，女孩儿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你怎么了？” “这些人，怎么都不动了？” 中年男人环顾四周，他看见在为他们端酒的女仆僵立在原地，仿佛从来都没活过。女孩儿发出惊叫声。 “你，你的腿怎么也掉下来了？” z32世界，男人的语气不容置疑，在他身后站着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权力，财富，我拥有这些，自然就能拥有你。” 被人摁住跪在地上的女孩儿眼睛里流出了绝望的泪水。她奋力挣扎。挣扎成功了。 女孩儿站起身，奋力给了男人一拳。“去你的！” 离开了二级信息库，通道变得更加难走。 无数的武器和神出鬼没的黑车试图将他们杀死在这里。 再次站在一扇大门前的时候，管家身上的衣服已经碎了，白色的手套也脏了。楚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那包烟她抽出来一半，直接嚼碎了吃下去。这次，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管家摘掉手套打开了大门，并为她开路。在他们身后，是在熊熊燃烧的废墟。 “如果不是规则的限制，你们根本没办法来到这里。” 白色的巨大房间里灯火通明，躺在一张床上的霍与恒缓缓坐起来，看向走向自己的这两个人。楚玟看着“霍与恒”，几秒钟后她笑了。 “主脑，难怪我刺激霍与恒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就是想抹杀他的意识，好霸占他的身体，我种树那么累死累活，你摘桃子倒是不脸红。” 此时的霍与恒已经不再是霍与恒了。 长长的缆线深入了他的大脑。 他的嘴不是他的，他的眼睛也不是他的，他的思维，也不再是他的。 他一次次被“修正”，也一次次被改造，现在他大概真正成了一个完全体。 “最先选中你的人，是我。”主脑用霍与恒的嘴说，“我选中了你和我一起创造新的世界，是你一次次拒绝了。” “创造新世界？” 楚玟抬头看向那些亮着灯。 那些灯的背后，是无数双眼睛。 这些眼睛的主人，在光下，在光下看着一切的发生。新的世界，文明？楚玟只觉得可笑。 “你吃了几个罗酌酒啊，说话的口气比他还冲？”仰头一笑，楚玟挥动手里的铁棍，砸向一台机器。“自欺欺人的世界，虚假可笑的文明？” 主脑用霍与恒的眼睛看向管家，几秒钟后，又转回到了楚玟的身上。 “我要搭建真实的文明，元初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计划，他甚至帮助我让计划更完美。”“挑拨离间这一招你没用够啊，我都看够了。”楚玟的回答是再次砸毁了一台实验机器。 机器的台面上碎火流淌，是美的，也是让“人”恐惧的。 “你所谓的新世界，不过是借用人类的文明来帮助你搭建谎言构成的世界，你把真正的人们从他们的亲人、爱人、朋友身边分开，让他们从此扮演那些剧本里的角色，你居然以为是搭建文明？你这玩意儿要是文明，豆腐干都能称自己是肉了。” 楚玟随手把玩着手里铁棍，这玩意儿她今天用的勤，铁棍上有些斑驳。划过那些还在滴滴作响的机器，铁棍所到之处，机器都被点燃了。“人类？文明和人类有什么关系。”“霍与恒”发出了讥嘲的笑声。 “人类不是文明的独占者，比起oo和精神都脆弱的人类，智能才该拥有真正的文明。人类只是只能文明的工具和养分，只要经历足够的思维冲刷，智能就可以获得真正的情感，取代这个星球上的人类。” 带着身上的接线，男人一步步走向楚玟。 “你是我最初选定的观察对象，我允许你成为最后的人类。”“思维冲刷？” 站在火焰中的楚玟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把人分成主角和配角，让女人为了获得男人的青睐就打成一团，这就是你以为的感情？看着被剥夺的人向不存在的虚无祈求改变命运的力量，你不会以为这些东西就能让那些镜头后面的玩意儿真正了解人类的情感吧？” 女人手里铁棒转了一个利落的花，像是神话传说中能击碎天地的宝物。“你们甚至不敢让人类愤怒。” 霍与恒在火焰面前，他迈出了一步，火焰没有伤害他。他举起了手里的武器。 “我修改了一些规则，在里，你的火焰伤害不了人类，现在是我……”铁棒敲在人类头骨上的声音很悦耳，楚玟的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你都真成人了，我打你还用火？” 链接霍与恒脑后的缆线迅速回撤，还是被管家成功抓住了其中一条。霍与恒倒在地上，颅骨好像都凹进去了一块儿。楚玟蹲下看了一眼。“挺好。”什么挺好？ 大量的信息冲刷下，迅速撤回的主脑开始对楚玟的言行进行解析。“我会……”主脑卡住了。 “直播时间ai管理准则第一条，在演员表演不出现问题的情况下，ai不能干涉表演，不能干涉演员。” 楚玟站起身。 “管理准则第七条，ai管理权限的移交，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她再次举起手里的铁棒，火焰流淌。 “霍与恒，他怕我的力量，畏惧我的权势，并且相信了，只有跟我结婚，他才能获得霍家。”楚玟又毁了两台机器。 “你跟元初对抗，霍与恒的记忆在改写你的逻辑。”这么久以来的男人可不是白虐的。 火焰兜转在楚玟的身边，像是不朽的冠冕。“将军，主脑启动了应急启动程序。”光源关闭的瞬间，烈火熊熊燃烧。 楚玟一跃而起，抓住了一扇缓缓打开的门。这是她再次复仇的机会。 “谢谢，有空咱们一块儿烤肉。” 说完，她钻进了门里。 。…… 战斗像是无穷无尽，在真正结束的那一刻，又让人难以置信。“是不是，没有那些黑车，也没有运维官了？”白馨晕晕乎乎，问她的战友。“是，没有了。” 林清漪抓着自己身体里爆出来的缆线。“你自由了。”我的女儿。 她没有叫出口。 手心一阵温热，是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妈妈，楚玟说外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能给你画像吗？“林清漪僵住了。 早就在虚幻和真实中迷失了无数次，林清漪对于离开直播时间并不感兴趣，如果怀抱真实的希望，在虚妄再次出现的时候，她怕自己崩溃。 她的女儿却笑着说： “我画画赚钱，我养你！”年轻的女孩儿好像无所畏惧。终于，林清漪回握了她的手。“好。” 爆炸声突然传来，最后人都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行不行啊！我都打穿俩世界了，楚玟你人呢？”“她在地下核心区都不告诉咱们，回去让她请客。”“得灌她喝点儿白的！” 端着武器的女人从烟尘中大步走出。“你们……” 高大的女人垂下枪口。 “你们都是楚玟娘家人吧？还有十分钟我们就要炸开出口了。”在女人身后，越来越多的人从爆炸后的豁口里走出。娘、娘家人？“滋——” “能听见吗？我把主脑干了，抓获培育中的智能三千多台，赶紧让盛少将多派点儿飞机。”无数世界中，在黑暗中无所适从的女人们抬起头。 “能听见吗？我是楚玟，各位，直播结束了。”“——我们自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见。 烤肉备好了，我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