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女穿成扶弟魔》来自www.wshlo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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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凰女穿成扶弟魔[九零]》作者：昭汐
    本文文案：
    林菱是白手起家的豪门新贵，一朝穿进书中，成为九零年代的扶弟魔。
    原主懦弱没有主见，对偏心的父母言听计从，考上顶级学府不让去，反而当了厂妹，成为了弟弟的血包。
    穿进书中的林菱满头问号，只会压榨原主的家人要来干嘛，不让去的顶级学府也才刚开学。
    于是周围人发现，任谁都能来欺压使唤的林菱，突然变了性子。
    她直接了当脱离家庭，去上大学，踏在九零的时代浪巅做起生意。
    先从套圈地摊开始，再借股市翻番，从一家两元店起步，到连锁光辉优品开遍全国，品牌家喻户晓走出国门。
    再见到林菱，渣家人发现，她竟然成了女首富。
    一个个腆着脸上来抱大腿，想让林菱从指缝里漏点钱财。
    林菱：不好意思，你们谁啊？
    ————————
    排雷：女主略万人迷，非好人。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穿书 爽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菱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白花突变霸王花，发家成首富
    立意：若是痛恨所处的黑暗，便去成为自己的光。
    第1章 只要站在风口，猪也能飞上……
    九月末的初秋，窗外热浪仍旧翻涌，无端惹人心烦。
    林菱平举着玫红色的劣质塑料柄，虚弱细瘦的手臂因体虚而轻轻颤抖，她面无表情看着柄上小小圆镜中那张陌生的脸。
    两道半拢新月眉，一双濛濛含烟眸，轻愁萦绕，极尽女性之柔美，好一副我见犹怜之貌。
    下一秒，她将手中的镜子随手掷出。
    明明是十八岁时完全一样的五官，竟能给人完全不一样的观感，原来自己曾被人夸明艳大气的长相，也可以看起来如此柔弱懦怯。
    存于这具身体大脑中的记忆，方才已经在林菱意识中走马观花地放映了一遍。
    四个字，糟、糕、透、顶。
    林菱万万没想到，穿书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白手起家艰难奋斗出的家业就这样消失。还坠入了更糟糕的境地——
    这本名为《姐道》的书，是作者木芗承载着满满恶意以她为原型魔改所作。
    以九十年代为背景，将林菱捏造成愚孝之人，心甘情愿做一只任劳任怨老黄牛，过三关斩六将艰辛考上的顶级学府天华大学，说不去读就不去读，去厂里做了个小领导，所有工资全部被拿走，与之对照，弟弟从小泡在蜜罐中长大，踩着她的付出，一路嬉笑玩乐高中毕业，被寄予了厚望也没能考上大学，最后拿着姐姐辛苦积攒下来的钱财，赶上了时代浪潮，下海经商做成全国最大的服装品牌。
    林菱原本的人生被作者扭曲篡改，套在了她弟弟林天皓身上。
    “林志国，你把林菱通知书给藏哪了！大学都开学一个月了，你还没让她去！你知不知道林菱她考上的是什么大学！那可是天华！学成出来包分配，到时候是坐办公室的体面人物，比她现在屈居于一个小厂要强太多，你也是在厂里工作的，应该知道学问高有多大的好处，林菱也是你们生的，怎么能对她这样！”
    “关你屁事！再来老子家撒泼，老子一拐杖打死你！林菱是我女，我想让她怎么样她就得怎么样，跟你说，没钱！老子残废了，没钱让她去读什么狗屁大学！一个女孩，有必要读那么多书么，早知道让她初中毕业就去给老子赚钱，别读这什么狗屁高中！连中专都考不上，早点出来赚钱多好！现在已经能孝敬我不少，当初就信了你的鬼，我还没来找你麻烦呢！去你他妈的老泼妇，识相点赶紧给老子滚出去！”
    一门之隔的客厅里，粗犷男声和尖细女声之间的争吵愈发激烈。
    林菱揉了揉被震得生疼的耳朵，置若罔闻，支着两条营养不良的细瘦长腿，从摆放拥挤的狭小卧室小心缓慢地挤过，走到窗边，将头探出，往下看去。
    两层楼的高度，下面是狭窄的小巷，青苔斑驳，垃圾随处丢，地上污糟一片，几位老大爷在巷口的大树下摇着蒲扇乘凉，隔壁收音机里放着激情的粤语歌。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
    问谁又能做到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伴着几家或尖利或大声的闲聊，一副九十年代的画卷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小巷里，几个小孩握着木棍打闹，清脆铃声响起，有男人骑着光亮的自行车昂首驶过，口里不客气地喊：“让开让开！”小孩们目光呆呆地追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兴奋叫嚷，跟在自行车后面小跑追去。
    林菱望着他们的背影，仍然没有什么真实感，像看一场蒙上滤镜的老电影。
    毕竟，她要在十年后才会出生，九十年代，对于林菱来说，是一段只存在于历史中的传奇年代。
    在这个年代，迷茫中不断探索，遍地是机遇，有一句话说，只要站在风口，猪也能飞上天，而在这个时代，处处是风口。
    换成其他人穿来，或许会无比激动，摩拳擦掌准备做出一番大事。
    但这是其他人，不是林菱。
    她出身于贫困山村，靠读书走出大山，那时候向上的通道已经无限缩窄，一穷二白单枪匹马，没有资本支撑靠自己努力硬生生地闯出了一条路。
    在林菱成功后，传奇人生被人传颂崇拜，不少媒体出版社都来邀请她写自传，金钱地位名誉，她什么都有了，重心也开始往慈善方向转移，去帮助无数正在苦难中的女性。
    也有不少人酸溜溜地说她是凤凰女，靠婚姻靠男人上位，林菱一笑置之，却没想到有人会拿她的经历改编写成书，极尽恶意，在给写出这本书的作者木芗发了法院传票后，林菱穿了进来。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穿来了书的开头，原身的命运转折点。
    手下按着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窗框，汲取着热量，林菱从恍惚中抽离，心绪逐渐平定，终究是不敢赌自己死后能回到原来身体的可能性。
    她低头，看向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惨白手臂，细，细得像是一折就能断。
    又扭头，看向窗户边课桌大小、坑坑洼洼的木桌，课本堆得老高，余了一小处空地，展开一本写了无数笔记的数学书，明明已经高中毕业快三个月了，却还在翻看。
    这会儿门外的争吵已经升级，摔东西、追打，噼里啪啦地撞落物品的声音愈演愈烈。
    林菱缓缓吐出一口气，望了眼窗下可以落脚的屋檐，离开窗户边，从满地杂物中凭借身体记忆轻巧绕过，拉开门，大声道：“爸，萧老师，你们先听我说。”
    小姑娘柔软的嗓音清亮悦耳，生生插入眼前的一场闹剧。
    客厅内，和林菱父亲长相一样的骠实壮汉一手杵着拐杖支撑身体，追赶着人，一手举着拐杖作势要打，佝偻起背想躲开的，是一位戴着厚厚眼镜文质彬彬、一身书生气瘦高的中年女子，她躲不开灵活的林志国，已经挨了好几下，裸露出来的手臂上青黑的痕迹触目惊心，疼得厉害了，便想用背来挡。
    听到林菱这边的声音，他俩一齐停下动作，定格在原地朝林菱看去。
    “林菱？！”
    骠实壮汉脸上残余着怒火，红脸粗脖子地质问道，“这都几点了你咋还没去厂里！旷工一天扣了的钱你从哪补给你老子！”
    印象中总是抽着烟一脸穷苦相的男人，还从没看过他这样暴躁的时候，即使长相一样，但这不是自己的父亲，林菱有清楚的认知。
    第2章 今天就干脆把你打死在这！
    手臂被打得伤痕累累的瘦高中年女子，是原身的老师萧君华，看到林菱，她眼里的光闪闪亮起，二话不说，躲开林志国朝林菱快步走来：“林菱！老师总算是见着你了，你听我说……”
    在书里，原身早早去上班，萧君华没有见到她，和林志国据理力争后始终不肯放弃，被打成了重伤。
    看萧君华往自己走来，林菱自然地后退几步，将无所察觉的老师引入房间，随后快速关上门，从里面牢牢拴上。
    中年女子慢慢住了嘴，眨了眨眼，视线从林菱身上到闭拢的门之间诧异来回，脸上出现困惑：“林菱……你这是。”
    林菱仔细观察她身上的伤，确定没有伤到筋骨，向她解释道：“萧老师，外面那人你也了解了，咱们两个在他这讨不着好，您跟我来，先从这离开，去找个能治得住他的人。”
    林志国脾气本来就暴躁，断腿残疾后更是阴晴不定，凭林菱现在这气短体虚的弱鸡身体，要是一不小心闹崩了，跑都跑不掉，结局就是她和萧君华一同重伤。
    萧君华愣愣地看着林菱，短短几分钟，她敏感地感知到了这次再遇后林菱的不同，但想想也能理解，为着能改变命运的高考，林菱每天都拼了死命在学，谁能想到，考出来那样的好成绩后，父母竟然不想让她去了呢！受了这样的打击，性情大变也是正常。
    “不行，咱们不能就这么离开！得先解决问题！”她盯着林菱怔了怔，为她的变化找了个理由，很快摇头道：“林菱你别怕，我们出去坐下来和你爸好好谈谈，一起说服他。老师和天华大学那边的招生办老师沟通了，他说能够再给你保留一个月时间的学籍，时间已经比较紧迫，你已经晚去了一个月，课程落下这么多，到时候去了学校，你还得好好花工夫补上。至于学费，你爸不肯给你出……”
    萧君华一咬牙，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斩钉截铁道：“学费你家里人不给，老师给！生活费也是，不够就问老师要！林菱，咱们得快点把事情办好，你经不起耽搁。”
    门外，傻眼看着两人进房的林志国在安静片刻后暴跳如雷，他居然在自己家里被人锁在了外头，被林菱！一个从小到大说往西从不敢往东的人！他不敢相信一直逆来顺受的女儿敢做出这样的举动，一时间叫嚷摔打锤门声咆哮个不停。
    萧君华本想继续说，却被外头的动静吓得反射性地一哆嗦，顿时噤了声，瑟缩着肩，像被掐住脖子，一动不动望向门，方才就算被打也敢据理力争的勇气在慢慢消失，听着那砰砰砰的砸门声，身上的伤好像突然变得更疼。
    都怕成了这样，还想去和和林志国对上呢。
    林菱扶了扶额，不多说废话，拉着萧君华往窗边去，安慰了一句：“萧老师你别担心，门锁住了，他打不开。”
    萧君华怎么能不担心，一直紧张地盯着门。
    她长大后就没再挨过打，今天在林志国这受了一顿揍，当时憋着一口劲还好，躲进房间后那口劲就散了，此时身体软绵，被林菱拉着，懵懵懂懂地跟着她来到窗边。
    两人像是调换了角色，一时间不知道谁才是更能担事的长辈。
    林菱松开拉着萧君华的手，按着窗框探出身去往下俯瞰，再次确定之前发现的屋檐距离窗口的高度，目测能够安全跳下，招呼萧君华往外看，指着下面：“萧老师，等会咱们先跳到下面这个台子上，再跳到小巷里。”
    萧君华呆呆地随她一看，眨了眨眼，猛地清醒过来：“绝对不行！林菱，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这么虎了呢！学校里上的安全教育课你没上是吧！怎么能做这种危险动作！”
    林菱和萧君华坚决的眼神对上，坚持对峙了几秒后，不得不败下阵来，萧君华要是不愿，凭她现在这一桶水都提不起的身体，一点办法都没有，当前最好的举措被否决，林菱只能另想它法，她无奈道：“好吧，不行就不行，那就只能找人帮忙了，看能不能找到人帮我把他叫来，至少得让他带我们从这安全离开。””
    林菱这到底是想将谁找来？萧君华正要问，门外突然爆发的一声怒喝将她打断，是消停了一会的林志国，不知道他方才去做了什么。
    “好！不开门！今天你这门就别想要了！”
    萧君华心跳到了嗓子眼，正紧张揣测，一声巨响，门栓从外被劈开。
    木门摇摇欲坠，大敞的门边站着面红耳赤鼓目怒瞪的林志国，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握着像斧头一样的大砍刀，那是逢年过节才会拿出来剁骨头的专用刀，锋利无比、颇有分量。
    倒还有一丝理智，林志国丢下砍刀，落在地上沉沉哐当一声，他拿起斜靠在门边的拐，一瘸一拐地往门内走，壮硕的身躯如大山般压来，即使空了一边裤腿，也没人能忽视他的杀伤力，毕竟是在重劳力工厂常年卖体力活的人。
    一边走来，口里一边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他妈的臭娘们，我女儿赚钱赚得好好的，去上什么大学！有屁用！还把老子的乖女带坏，老子今天就干脆把你打死在这！！”
    两三步走到她们身边，不由分说，双目赤红，举起拐杖便往下砸。
    闪躲不及，拐杖只差分毫便要砸到萧君华的头顶。
    越是危机关头林菱越是能够冷静，她迅速环顾四周，找准了地方，咬紧牙根爆发出吃奶的力气，拦腰抱住萧老师使劲往前扑去，两人一齐倒在不远处的单人木床上。
    带着厉风的拐杖被险险避开，擦着萧君华的耳朵呼啸挥下，猛地打在书桌上，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响，砸出一条深深的凹陷，摊开在书桌上的课本也被劈开数页。
    “林志国！爸！你先冷静下，我不会去的，留在家里赚钱，赚很多钱，全给你们！”林菱被那计没留力气的重击给震到，这是下了死手！连忙朝他大喊。
    林菱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哄骗安抚他，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什么办法都得去试试。
    林志国稍有缓和，却仍然没有改变想法：“你倒还算没变得太坏，但今天什么都没用！我一定得把这老东西给打服咯！不然老子忍不下这口气！”
    拐杖再次高高举起往萧君华身上砸去，带着恼恨。
    这次，林菱再没办法去帮萧君华躲开了，除非拿自己去挡，可就她现在这个身体，被重重砸一下真不一定能熬得过去。
    理智在极力劝阻她，脑海中关于萧君华的记忆却在一幕幕冒出，每天饿着肚子都要给出原身自己的早点，占用休息时间也要给原身讲解清楚她不懂的题，深夜加班的蜡烛，背着手在教室里巡视走动，去高考时她守在门外殷切的眼神，陪她一起估分，估出高分后的狂喜，守着她郑重地填上志愿……
    从小遭打没被宠爱过的原身，从没感受过正确的爱，在这三年累积下来的点滴里，萧君华已经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什么都不再去想，林菱挤出最后点力气，翻过身体，覆在了萧君华身上，要是真撑不住，说不定还能回去原来的身体。
    她苦中作乐，无视身下面色大变惊恐着想将自己挪开的萧君华，眼睛下意识地紧闭。
    “林志国，你做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大步踏入，强健有力的手及时伸出，用力箍住林菱父亲举起拐杖的手腕，力气极大，即刻间，林志国握着拐杖把手的手掌变得青紫。
    第3章 今天的林菱已经大大出乎了……
    萧君华眼角的泪顺着脸颊不住地往下滑，直愣愣地盯着上方泛着毛刺的拐杖棍，身体瘫软在破着洞的浅蓝色床单上，流着泪发了阵呆，颤着手轻轻拍了拍环住自己脖子的纤弱手臂。
    听到那有着独特质感的沉哑声音，气势泼天的林志国被这冷冷清清的一句话给镇住，像是瞬间被人浇了盆冰水。
    他脑袋不由一嗡，目光顺着手掌向上看去，看到来人那张脸，面色不由一阵变幻，良久，挤出个讨好的狞笑。
    “……哎。”
    “阿金，来找林菱啊。”
    来人是个身材高大体格强健的英俊少年，连骠实体壮的林志国站在他身前都不够看，他眉毛粗硬浓重眼窝幽深极具野性，偏偏眼瞳生得大，唇瓣微厚嘴角也天生上翘，亲和力很强，又容易让人觉得这人肯定忠厚老实值得信任。
    他说：“林菱今天迟到了许久。”
    林志国闻言不由讪讪，撑地的单脚用得太多太久，已经有些颤抖，却也不敢将手抽出，横肉堆积笑得勉强：“我还以为她早去上班了呢，这不是她老师又来闹腾吗，就知道来欺负我这个断了腿的，我脾气本来不好，没能忍住。”
    他解释得仔细，狡猾地颠倒黑白，同时小心翼翼地看着少年的脸色。
    这人就是金煜明，本市首富金达的私生子，书中林菱的青梅竹马，也是她未来的丈夫，混黑的小流氓，原身不幸一生的根源之一，是她刚才想要去找来对付林志国的人。
    恶人还需恶人磨，金煜明就是那个恶人。
    林菱已经从萧君华身上挪开，望着他，方才心脏跳得太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胸膛正剧烈起伏。
    金煜明低头看向躺在床上的林菱，她现在的形象说不上好，发丝凌乱糊脸，面色青白呼吸狼狈，连唇瓣都有些乌了，可她那张脸还是好看得过分，水濛濛黑黝黝的眸，削尖小巧的下巴，看上去分外惹人怜惜。
    怒气顿生，金煜明阴鸷着脸瞪了眼林志国，箍住林志国手腕的手一紧，手背青筋凸起，臂膀微鼓，用了多大力气肉眼可见。
    林志国哪能受得住这样一个身强体壮小伙子的揉捏，立马哀哀叫唤：“阿金阿金啊！手要断啦！”
    金煜明冷冷道：“你既然敢向林菱动手，就该想到我会不会放过你！”
    “不是啊！我现在哪敢啊！这是在揍她老师呢，她要把林菱带到大学去，阿金你也知道，我舍不得我家乖女的嘛，阿金你先放开吧，我这断了腿了，不想手也断了啊！”
    林志国扭曲着一张脸，疼得生理性的眼泪都出来了。
    金煜明闻言轻微地皱了下眉，瞥了眼躺倒在旁边望着天花板目光呆滞的萧君华，眸底郁色闪过，他松开箍住林志国手腕的手掌，朝林菱伸去：“你有没有事？”
    林菱没多想，抬起酸软的手臂，微微蜷缩的手指落在他掌心。
    金煜明肤色浅蜜，不黑，可林菱太过于白，两手交叠，对比便显眼了起来，金煜明低头，看着掌心里如白玉兰般静静绽放的细长手指，怔了怔，没想到林菱会真放上来。
    认识了这么多年，这算得上是他们第一次有□□接触，林菱性格有些封建古板，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被当作哥哥的他，林菱做得最过分的是捏住他衣角。
    在他愣神的一瞬间，林菱已经反握住他坚硬的指节借力自己站了起来，晃了晃，稳住身体，手指随后抽离。
    金煜明虚抓了抓，手和心竟同时一空，他突兀地收回手，握紧仿佛还留有柔软触感的掌。
    林菱虽然瘦得快没了人形，个子却并不矮，可惜放在金煜明面前还是不够看，抬起头也只能看到他流畅坚硬的下颌线。
    随后金煜明也低下了头，和林菱打量的眼神正对上，不自在地轻微退了一步：“怎么了？”
    林菱很快露出一个笑：“阿金哥来得及时，我没什么事。”
    这话可不是她会说出来的，金煜明眼神微有波动，今天的林菱已经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按照常理，她这时候应该躲在自己身后瑟瑟颤抖，像只柔顺的兔子，没有半点攻击性，只知道红着眼睛落泪，对林志国的惧怕以及尊敬已经深入骨髓。
    或许是被吓狠了。
    想到进来后看到的地上砍刀与破烂的门，他扭过头，恶狠狠地盯了眼林志国。
    林志国吓得一抖，想去瞪林菱让她老实点别瞎说，又不敢，拄着拐杖想走：“阿金啊，这大热天的你渴不渴？我给你泡茶去。”
    和之前拿着拐杖气焰嚣张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萧君华缓过神来，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好像看到了什么希望，虽然不认识救下了她们的人，但她知道林志国怕他，于是鼓起最后的勇气，大喊道：“林志国你等会！”
    “让林菱去读大学吧，我来出学费，生活费我也出，之前那么多年都过来了，就这临门一脚了，你不知道林菱多有出息，她考上的那是天华啊！”
    可惜，萧君华还是不了解林菱的真实处境，最后的祈盼也注定会落空。
    林志国脸上的谄笑立刻垮下，变脸极快，威胁似的挥了挥手里的拐杖，天天嚷着自己是残疾人需要照顾，成了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老皇帝，可挥舞起拐杖时比正常人还要矫健：“嘿！你这老东西！没被揍够是吧，我他妈……”
    金煜明挡住又要举起拐杖的林志国，接下来的举动却让萧君华大失所望，她以为金煜明会是突破的关键，可他仅仅是制止林志国的打人举动，反而皱起眉表情不太愉快和萧君华说：“不要再闹。”
    萧君华眼里刚亮起的光瞬间熄灭，甚至有些绝望，林菱平时就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仅仅半天，她已经感觉到了无尽的窒息。
    此时此刻，萧君华终于有了实感，她想起来夏天也要穿上长袖长裤的林菱，现在看来，是在掩藏身上的伤痕！明明是父母皆为工人条件还不错的家庭，衣服上永远有着一个接一个的补丁，带来学校的午餐永远只有白饭腌菜，成日脸色青白满脸疲惫，即使平时多有照顾，也只是杯水车薪。
    “阿金哥，她是我老师。”林菱拦在萧君华身前，平静望去，挡住金煜明颇有威压的眼神。
    金煜明眉宇微锁，对上林菱清澈的眼眸，还是收敛了少许：“你现在去不去厂里，我送你。”
    林菱没有回答他，而是喊住正要偷偷离开的汉子，沉声道：“林志国，你先别走。”
    第4章 充满活力和希望的时代。……
    林志国控制拐杖轻声点地的动作一僵，没能顺利溜走，气得直咬牙，妈的这死丫头！金煜明一到，居然连称呼都变了！肚里咒骂了一箩筐，可金煜明在，只能停下，心里晚点怎么收拾这个臭丫头，不能打，但折磨人的法子多的是！
    他转过身，面上的笑有些难看，字句从牙缝里挤出：“林菱啊，有事？”
    “你打了老师就这么算了？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得出吧。”林菱冷眼看他，那张漂亮脸蛋明明柔柔弱弱没有半点攻击性，板起来时竟也有几分威压。
    林志国下意识地想谄笑蒙混过去，又突然清醒，不对啊！这是林菱，不是那疯小子混球金煜明！
    他有些恼羞成怒，但语气不知道怎么硬不太起来：“出什么出，你到底是谁家的，胳膊肘怎么往外拐！怎么，赚钱了了不起了？就敢不尊敬你老子了！我就一句话，她活该！”
    “老子还没让她赔钱呢！客厅里打碎了一个杯子，还有这门！要不是她会烂成这样？我拐杖也得换一副，别把老子拐杖给崩坏了。”林志国嘟嘟囔囔地说。
    林菱不和他掰扯，转头地看向金煜明。
    金煜明接收到视线，腰背不由一直，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瞪了眼林志国：“要你给你就给，把人打成这样，还是个女的，能不能有点种，要么给钱，要么，我把她身上的伤在你身上给来一套，你自己选。”
    看着被金煜明治得服服帖帖的林志国，林菱嘲弄似的勾了勾嘴角。
    林志国正正巧巧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傻了，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心底突然一阵别扭，满脸横肉的凶恶面庞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缓过来后，林志国恼恨不已，开始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林菱，可确实没有错，左看右看都没错，是他看着从小长大的女儿，只能心里不停地暗骂，发着狠，谋算之后该怎么把她好好教训。
    金煜明还在盯着，就算脑内已经乱成了狂风暴雨，林志国还是得竭力压抑自己，他得罪不起金煜明，木着脸，林志国握紧拳头，不甘不愿地往客厅的沙发走去，把着拐杖的手背青筋狰狞鼓起。
    沙发上放着林志国的钱包，萧君华来时他正准备出门打牌，装了十块钱，是他这一天的玩乐资金，一想到估计要交待一部分出去，林志国便有些后悔，横竖都是这样，为什么之前不一起把林菱给揍一顿！这才工作几个月，翅膀就硬成这样！之前还敢提出工资自己留下一半，当时就该看出她的反骨，好好磋磨掉！
    金煜明在这，林志国不敢妄为，林菱没有了被伤害到人身安全的顾虑，支着两条细腿快步小跑，轻巧绕过往沙发慢吞吞一步一步走得心痛艰难的林志国，进入最大的房间中。
    这是他们宝贝儿子林天皓的房间，和原身的卧室天壤之别，一个干净整洁空间极大，一个堆满杂物货物逼仄狭窄，两人在这家庭里的待遇就如同他们的住所。
    林家的钱也全部放在了他们宝贝儿子的房间，只是因为他嚷嚷了一句，他想数钱玩，还能学数学，林家父母便百依百顺了，殊不知儿子经常会偷偷顺走一两张，或者说，知道也当没发现，这样信任与宠溺，归根究底，是他们认为自己的一切都将是儿子的。
    林志国停下脚步眼睛跟着林菱去，见她进了儿子房间，还没反应过来，等林菱抱着装有放在家里所有现金的黑色布袋出来时，他吃惊到了极点，反而没有了情绪，茫然道：“……林菱，你在做什么。”
    “我数了，四百块，差不多是我这两个月的工资，勉强能补偿下老师，爸爸，你同意吧？”
    老子不同意！林志国从没觉得爸爸的称呼如此刺耳过，听着别扭极了，明明是字正腔圆柔和悦耳，可听来听去怎么就感觉是被她给骂了！可要是将自己的感受说出来，指定会被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林志国脸色青红交加，他阴晴不定地看着林菱，声音从喉咙中憋出，极吓人：“林菱，你确定吗？”
    林菱朝他歪头一笑，小模样俏皮可爱，然后对金煜明说：“阿金哥，我下午再去厂里，你现在有空么，能不能陪我送萧老师回学校？”
    金煜明眼光意味不明地打量林菱，没感觉错，果然是不一样了，勇气胆量这样对她无比稀缺的东西，竟像是老天爷终于不忍，将十八年的份量一并返还给了她，整个人都亮堂了起来。
    他心情竟也变得舒快了些，总归是要扶得上墙才有投资的价值：“当然可以，我有空。”
    林志国怒目鼓瞪，肚皮不住起伏，大刀阔斧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把着膝，其中一条裤腿空荡荡，他阴着脸，目送三人走出大敞的房门，眼见着要下楼，他突然声音不高不低地说了一句：“林菱，乖女，下了班早点回家，你妈今天要做你喜欢吃的菜。”
    似是关心实则威胁满满的，落入林菱耳中，嘴角不禁一牵，林志国对她可真好，嫌自己方才做得不过分，又特地送上一个把柄，这一定得好好利用，不辜负心意才行呐。
    萧君华被吓怕了，一时半会难以摆脱阴霾，听到林志国这句话，六神无主地双手压着胸口，等到下了一层楼梯，她慌乱握住林菱削薄的肩：“林菱，你去老师那住几天吧。”
    林菱从肩膀抓下老师一只手，将装着四百块散钱的布袋放到她手中：“老师，不用担心我，你看到了，我已经可以保护好自己。”
    萧君华呆呆地保持着摊手的姿势，垂头看着摆在上方的鼓囊囊布袋，愣神了一会，抬起头时，林菱又往下走了好几阶，已经过了拐角，仍在继续往下走去。
    外头天光正亮，阳光大好，打进小楼，照在她唇角噙笑眉眼低敛的柔美面庞上，垂落肩头的发丝也被染亮，轻盈飘在半空，眉宇间不知何时多出来的自信与坚定，极其明亮耀眼，那一刻的风华，难以言喻、令人屏息。
    直到林菱走出视野，萧君华才猛然回神，干瘪的肺狠狠吸入一口新鲜空气，方才在那狭小空间所遭遇的阴霾仿佛尽数散去，四肢也被重新注入力气。
    她迈动不再颤抖的双腿，加快了下楼的速度，朝林菱追去。
    隔壁邻居家收音机里放的粤语歌已经循环播放了数次，这次换了首，柔情似水的女声萦绕在小楼里。
    耳边响着颇有年代感的歌声，林菱走出小楼，踏入九十年代的街道，望向这个充满活力和希望的时代。
    第5章 她蜕变成了这泥泞地里的菱……
    在小巷里打闹的小孩来了正街，弯着腰滚起铁圈，口里模仿着自行车的铃声，叮铃铃地叫唤，街道上大部分都是来往的自行车，偶尔开过一辆轰鸣的摩托，能吸引不少艳羡目光。
    这就是九十年代的X市，许多新潮的东西逐渐出现，生活条件比起之前的七八十年代也要更好，从穿着打扮上便能清楚体现，颜色款式都多姿多彩了起来，半裙长裙短裤中裤、衬衫上衣波点连衣裙，路上大部分人都互相认识，三三两两走着，热热闹闹。
    “林菱，你没事吧？把我给着急坏了，一大早就听到你们家里打打闹闹的，张老头找到我说看到你好像要跳楼，我这不，赶紧地把阿金给找来了。”一走出小楼，坐在街边巷口大树下时刻盯着这边的俞红云立刻迎了过来。
    “俞奶奶，我没事，谢谢您了。”林菱这声谢说得真诚，虽然俞红云出发点并不单纯，但如果不是她及时通知到金煜明，谁知道会造成怎样的后果，轻则重伤，重则被打死都有可能。
    “没事就好。”俞红云搓着手，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对站在林菱身旁的金煜明亲切地唤道，“阿金啊！”
    金煜明没多说，直接从外套口袋中掏出一张半折的崭新百元钞，还没递出，俞红云已经心急地从他手里飞快扯过，宝贝地看了又看，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哎哟！阿金你放一百个心，林菱这么招人疼，咱们做街坊邻居的，肯定得多多关心照顾！我一直仔细看管着呢。”俞红云笑眯眯地念叨，低头将百元钞仔细收回兜里，宝贝着拍打了两下，抬头后却差点没被吓得跳起。
    “萧老师！你怎么成这样了？！”俞红云抬头后看到的是刚走出小楼的萧君华，都快认不出她来了！
    进去之前的的萧君华，衣冠齐整、一副知识分子的模样，出来之后，衣衫皱巴眼镜歪斜，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好似遭受了什么暴行，模样凄惨极了，一看就知道是在林志国那受了不少打。
    俞红云很想立马调整表情做出副心疼样来，萧君华要是能巴结上，好处可不少，但兜里的百元钞在使劲扯着她的嘴角，怎么也落不下来，老脸扭曲了一阵，配上开心上扬的嘴角，倒像是在阴阳怪气幸灾乐祸了。
    萧君华果然误解了她，脸色涨红，又不好和老人家计较，抖了抖唇，不知道该怎么回。
    林菱出面解释：“萧老师，就是俞奶奶把阿金哥叫来的，多亏了她。”
    “对对对，是我呢！”俞红云见她脸色不妙，不敢再继续待下去了，虽然想多邀会功，但要是得罪了萧君华就得不偿失，谁家都有几个要读书的崽，或早或晚肯定会去麻烦她，金牌教师呢！教出了个考上了天华的林菱！
    “阿金萧老师林菱，奶奶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昂！”抛下这段话，俞红云转身就要进小楼，又被坐在巷口大树下的几位大爷远远叫住，偷眼看了看金煜明他们，咬咬牙根，脚步一转，健步如飞地往那边去了。
    萧君华脸皮薄，林菱的解释多少缓和了一些她的尴尬，想起方才要来问林菱的问题，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林菱，你告诉老师，天华大学，你会有办法去的吧。”即使在林菱家里受了不少磋磨，她眼里的火却一直未熄灭，依旧满满热忱赤子如初，一心为学生林菱考虑着。
    天华大学是原身命运的转折点，对林菱来说却不是这样，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并不可惜，能力手段经验知识，她什么都有了，更别说她几乎能预知未来的大事走向，和一些书里可能会发生的关键节点，若要再次回到顶峰，天华大学对林菱是可有可无的。
    但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天华大学，她一定会去。就凭萧君华的拳拳之心，原身深入骨髓的遗憾和渴盼，就算千难万难林菱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那。
    林菱看了眼一旁的金煜明，他双手随意地插着裤兜，正百无聊赖踢着地上石子，就算再怎么伪装，那一身混黑的粗野气质还是会不经意流出。
    “萧老师，我……”金煜明就在一旁，在他势力强大、且知道他其实也并不希望原身去大学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当着他面暂且对萧君华说个谎，之后再去和她解释，以免横生枝节。
    可在看到萧君华那比自己还急切的表情时，即使话术到了嘴边，林菱还是果断地改变了想法。
    多出些波折又如何，辛苦一点调整计划应对过去就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伤害眼前这有些傻气，同时也值得她尊敬爱戴的可爱老师，即使是片刻的谎言。
    其实关她什么事呢，一个学生而已，在她数十年的教学生涯中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哪里值得她三番两次忍着白眼冷落前来，被家长打成了这样也不肯放弃。
    “当然有办法。”林菱露出个明媚的笑，安抚心急的萧君华。
    风轻云淡的字句，却坚定得能让人打心底眼里相信，她一定能做到，无视了一旁金煜明听到此言时猛然抬头直射过来的锋利视线，林菱继续说：“我这边情况复杂，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搞定，但萧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会赶在一个月以内。”
    “好！林菱，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萧君华激动极了，重复着这四个字，泪花盈眶：“老师到时候送你去！你还有没有哪里需要帮助？学费生活费，老师都可以供你，天华大学招生办那边老师也帮你再多去求求情，要是一个月内搞不定，看能不能多宽容些时日。”
    林菱知道萧君华的情况，家里负担也颇重，上有老下有小，都是一张张要吃饭花钱的嘴，哪能再支撑得起一个自己，可是看到萧君华这样开心，林菱也不禁心情愉快了起来，眉眼弯弯道：“萧老师，钱财我能搞定，只有招生办老师那边需要麻烦您帮忙沟通了，不出意外，一个月内我肯定能去报道。”
    萧君华看着眼前女孩的清丽笑颜，恍然发觉，数月不见林菱竟已变化太多，像是蒙尘的精致烛台终于被擦拭点亮。
    丑陋的家庭，低劣的环境，林菱就是从这泥泞地里开出的夺目的花。可惜，还未盛开便被过早折断，成了养料。
    但现在的林菱不同了，怯懦不再，她蜕变成了这泥泞地里的菱角花，无论多么糟糕也能茁壮生长，直至长出水面坚韧绽放，自在招摇。
    第6章 我拿去做点小生意，算您一……
    俞红云迈着小碎步行走如风，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巷口人群聚集处，小心看了眼远处正在说话注意力没有放在这边的三人，她呼了口气，随后随便找个椅子坐下，脑袋高高昂起朝身旁众人翻了个大白眼，“干什么呢！我又不是不给你们，催催催，一个个的跟个讨债鬼似的，急什么急！”
    说着，她从另一个兜里拿出一把零钱，留神着林菱那边，手脚麻利地给边上坐着的老大爷小老太们一人分了一块。
    “哎！俞红云，当初可说得好好的，要是报信给你，阿金给出的好处费咱们平分！我可看清楚了，那金煜明拿出的是一张百元钞！”其中一位眼神最好的老大爷不干了，一边将钱收回裤兜一边不忿地嚷嚷。
    “嘶！”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被金煜明的大手笔惊到，这都是一般人半个月工资了！就这么随便给了俞红云！“给的百元钞！不行不行，俞红云你做事不厚道，要不是咱们告诉你消息，你哪能从阿金那拿到钱！”
    “呸！”俞红云啐了口，不肯再多给，“那林志国的打杀声我也听到了，正要去和阿金说就被你们叫住，要不是好心，我连这十几块都不会出！”
    “可得了吧俞红云，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出门的时候手里提着菜篮子呢！要不是咱们告诉你，你肯定以为林菱去上班了不在家！”其中的一个小老太毫不留情面地戳穿了她，同时朝她甩出个鄙夷的白眼，“说话不算话是吧俞红云，你要是这样的人，咱们这小巷口可不欢迎你再来了！”
    俞红云气得想往她身上戳剪子，被百元大钞带来的狂喜扯得高高的嘴角终于落了下来，都说到了这份上，不得不再出点血，她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兜里拿出钱，金煜明还在那边，未免生出事端，俞红云咬牙切齿地再给出一个一个五块喂饱这群豺狼。
    见有人还是不满，想要继续叫嚷，她将脸崩得紧紧的：“差不多得了啊你们，要真和我撕破脸了，你们以后一块都分不到！阿金是看我对林菱那小姑娘有过恩情，才只找了我一个人，平时帮他多多照看，没有我手里他给的BB机，你们可别想从他那得到好处！”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偃旗息鼓。
    “你们说，林志国到底把林菱的通知书藏哪去了？我这辈子还没见识过天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呢，谁能想到，咱们静新巷的文曲星，居然落在了小丫头林菱的头上，真是了不得啊。”
    “是啊，当初中专都考不上，大学居然考上了天华！”
    “就算不藏又怎样，林志国不想让林菱继续读下去，来个百八十封都没得用。”旁边的老大爷啵了口旱烟，为林菱可惜，“委屈她了，偏生落在了林志国家里，要是生在林老大家，也不至于成这样。”
    “我看林志国之前没断腿的时候，也是想让她去读的，毕竟是天华呐，那段日子他走哪都昂首挺胸的，可招人恨了。”
    “也是，都供她读完高中了，前十一年都供了下来，这可不是笔小钱，再来个四年，那阶层都不一样了，到时候咱静新巷也能沾上点光。”
    “可别这么说，林菱平时怎么样你我都清楚，一有空就去帮她妈出摊，分担了多少活，家务活也全包，这要是换算成工钱，那可不少。”
    “只能说她命不好咯！”一句断言总结，其余人纷纷点头。
    “呸！”方才还十分不爽的俞红云绷不住了，八卦当头，不掺和进去，她浑身都会难受得痒痒，俞红云低头狠啐了口，“你们这一群嘴贱的，命不好，能惹得阿金对她死心塌地嘛！谁都看不上，就只对林菱这么好，人阿金现在这么出息，以后做个富太太，林菱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也是，哎红云，你了解得多，阿金他父亲，真的是金达？”
    俞红云四处看了看，极小声地肯定道：“是！”
    “哇！”众人低声惊叹，“居然真的是首富金达，难怪陈清宜肯未婚先孕呢。”
    “行了行了，人陈清宜怀孕的时候金达还不知道是哪个旮沓的穷小子呢，不就是考了个大学然后认识了他现在这个老婆嘛，我看呐，金达能有今天这样的本事，和他现在那老婆估计有着挺大的关系。”俞红云看着他们那一个个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的样，舒爽极了，仿佛达到了人生中的小巅峰，“我今天和你们说的话可不要到处乱传，到时候阿金找起麻烦来，别怪到我头上！”
    *
    强硬着态度，林菱将萧君华送去医院，都到门口了，萧君华还在很不情愿地嘀咕：“我这点小伤我自己清楚，根本不需要来看医生，这干什么呢这是，又浪费钱又浪费时间的。”
    林菱将萧君华推进诊室：“萧老师，您最敬爱的伟人可曾经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把身体养好才能更好地去给学生上课不是，您这身伤多显眼啊，到了课堂上，您想想，下面的学生会不会分散心思。”
    被这样一说，萧君华虽然还是觉得没必要，但顾虑到学生，乖乖地坐了下来，让医生给她处理身上的伤，青紫淤血要揉开，疼得萧君华直想哇哇大叫，可学生在面前要保持体面，只能咬着牙坚持，同时想起了曾经，林菱整日都受着她现在这样的伤痕，心里又不好受起来。
    医生处理这种伤口干的是体力活，整完后出了身汗，他收拾物品的时候一直往林菱身上瞟，见他们要出门了，突然喊住林菱：“小姑娘，我看你脸色很不好啊，要不要挂个号看看，还时不时地按着胃，是不是许久没吃东西了？”
    “谢谢医生，我是没吃早餐，现在就去。”林菱当然能够感觉到自己现在身体的摇摇欲坠，这副躯壳已经到了极点，全靠她现在的灵魂和精神在支撑，但林菱不想让萧君华看到自己的虚弱徒增担心，她得再撑一会。
    听了医生这么一说，萧君华立刻谢绝了林菱还想送自己回学校的提议：“去吃个早餐，赶紧去做自己的事去，只有一个月了，萧老师没多的能帮助你，只能靠你自己，就不耽误你时间拖你后腿了。”
    走之前，萧君华拉住林菱，将手里的黑色布袋又塞回她手中。
    “林菱，这钱你拿着，老师刚才用了点诊疗费，没多少，剩下的你拿去当生活费，你去学校的时候，再来老师这儿一趟，老师把学费给你。”
    林菱怎么肯要，“萧老师，我这边您不用担心，钱对我来说不是问题，学费生活费我都能凑齐，倒是您，身上受了上还得好好补补，这钱您拿去买点有营养的，快快恢复。”
    萧君华听她这么说，面容一下涨红，渐露惭色：“林菱！老师什么都没能帮到你，这钱你就拿着吧，这些伤根本就不算什么，你之前成日都带着这样的伤，老师太粗心都没能发现……行了，不说以前的事了，咱们往前看，未来美好着呢！反正，这钱我是不会要的！”
    林菱看萧君华态度坚决，也不是会你来我往推拒来推拒去的人，索性收下：“那就当老师您给我的投资，我拿去做点小生意，算您一股。”
    萧君华并不当真，但看着林菱这自信开朗的模样，她心里就很舒服，感觉人生希望满满，钱交给林菱，萧君华开心了些，嘴角笑得慈爱，她朝林菱挥了挥手：“老师得去学校上课了，你要记得和老师的约定，行了，快去吃点东西吧，别饿着了！”
    林菱抿着青白的唇轻轻点点头，站在医院边，目送她离去。
    第7章 征途是星辰大海
    “你还是想去上大学？”金煜明站在她旁边，一起看着萧君华慢慢消失的背影，面色似是如常，只有真正熟悉他的人才能察觉到他眸底极深的阴郁。
    可惜这时候林菱已经听不到他的质问，在萧君华的背影彻底消失后，她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起来，脑里的一切如潮水般退去，逐渐空白，然后深深坠入黑暗。
    “林菱？！”
    金煜明在她即将倒地时险险接住，似是将一抹轻烟揽入怀中，太过清瘦单薄，此时林菱的状态已经十分不好，本已惨白的脸色此时更是白得像一张纸，鬓边的碎发黏在了冒着冷汗的额角，长睫紧闭，掩住了一双澄莹的眸，或许是因为疼痛，即使是昏迷中秀眉也在紧紧蹙拢。
    *
    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林菱从混沌中苏醒，睡了一个无梦的好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身体，精神百倍活力十足，可随即而来灼痛的胃部将她拉回了现实。
    新刷了一层腻子粉的洁白墙面，窄小的单人床，陈设不怎么好，但在尽力维持干净整洁的状态，这里是……医院。
    林菱望着头顶吱吱呀呀转动的吊扇，眨了眨眼，正想撑住床起身，右手手背处随即传来刺痛。
    “林菱你别动！在吊针呐。”提着一袋东西进来的女孩忙加快步子来到床边，将东西放在一边的柜子上，女孩掀开一角被子看了看。
    “还好没事，护士和我说好多次，你这血管细，请来护士长才好不容易扎上的，要是走了针，又要受大罪了。”
    林菱只能再乖乖躺下，空着的手使劲按着胃，吊了针后身体好了些，但仍有些虚弱：“春玲，有东西吃吗。”
    聂春玲解开柜子上的塑料袋，将粥点取出，“有呢，阿金哥可贴心了，去给你买了医生吩咐的白粥来，谁想到他刚走你就醒了，只要他晚那么一点就能等到你，太可惜了，偏偏这时候有人找他。”
    林菱哪还管得上什么金煜明，看到她手里散发着淡淡食物香气的粥点，也不躺了，单手撑起自己费力坐起，不等聂春玲掀开盖，就已经拿起了袋中的勺子虎视眈眈地看着。
    聂春玲看着她那眼眸晶亮无比认真的小模样有些忍俊不禁，掀开盖将粥端起，还没端到她面前，林菱已经迅速伸出勺子，舀上满满一口，小心地将温热的粥送入口中，足足吃下一大半才缓过来。
    “看来你是真饿着了。”聂春玲举累了，换了只手，“医生说你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营养不良，以后一定得吃早餐，三餐也要按时吃，平时必须得吃好点，你说你也是，辛苦赚来的钱一分也不留，全给了你那偏心的父母，怎么这么死心眼呢！要是自己偷偷留着点，多吃点好的，哪会成现在这样。”
    林菱将勺子搁在一边的碗盖上，从她手里接过粥碗，单手举着，仰头喝了个精光：“春玲，谢谢你。”
    因身体支撑不住突然的昏迷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她这么急着填填饱肚子，一个原因是确实饿着了，另一个原因，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林菱必须得尽快恢复体力，去铺展计划开始行动。
    没有钱财和根基，在这混乱的环境里，光有着一张引人犯罪的漂亮脸蛋，还有原身贪婪家人的环伺，就连刚把她救出的金煜明，其实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这些危机都在后面追着林菱，一有松懈便是万劫不复，她必须得尽快武装起自己。
    林菱人通透，既然选择了留下来，那就得过得舒服过得精彩！
    聂春玲笑嘻嘻地说：“谢啥呀谢，要谢就谢阿金哥，你可把他给吓了个大的，说晕倒就晕倒，不仅把你抱去了医生那，还把我传呼过来，让我照顾你，林菱，我真想不通，你怎么还不答应他呢，这多好一人呀！我长这么大，碰到的男人里没一个能比得过他！他这样的人，已经是你最好的归宿了。”
    说到这，聂春玲看了眼门口，朝林菱凑近了些，小声道：“林菱，我可警告你，你阿金哥可抢手着呢，董宝珍那讨厌女人对阿金哥一天天的可殷勤了，成天想法子和人见面给人做好吃的送点小东西，你要是再吊着人家，不看紧一点，指不定哪天他就被董宝珍给抢走，到时候你就后悔去吧！”
    “说我什么呢。”
    就在聂春玲半捂着嘴在挨着林菱说小话时，有人进了林菱的病房，林菱那时候正想着事情没有注意，来人穿着布鞋走得悄无声息，两个人都没发现，她也不出声，站在聂春玲身后，面色越来越不好看地听完她那一整段话，才突然柔着声音道。
    这计柔声在聂春玲耳里却犹如魔音，她被吓得一蹦跳起老高，在极度惊吓中尖利的嗓子破了音：“董宝珍！！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啊！鬼啊你！”
    董宝珍臭着一张脸，狠狠地刮了她一眼，不再捏着嗓子：“怎么，怕我？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话可不得亏心嘛！”
    不等聂春玲回她，董宝珍提起手里的一袋苹果，粗鲁挤开床头柜上的粥点，重重摆放在柜子上，对林菱道：“听说你病了，给你带了点水果，还有，刚聂春玲说的没错，我是对金煜明有意图，也从没掩饰过，但是！没有什么抢走不抢走，你们没确定关系，男未婚女未嫁的，在此之前，我始终有着追求爱情的权利！”
    她高高昂着头，透着股骄傲的倔气，眼角的余光却带着丝紧张，直直地看向林菱。
    在她们纠缠之时，估计现在没人会帮她的林菱自顾自地探身，从被苹果挤开的粥点袋里艰难地取出一个鸡蛋，将鸡蛋单手慢慢剥了，现在什么都没有养好她这具身体重要，等董宝珍的一番演讲完毕，她只剩最后一小半没有剥除。
    见自己被提到，礼节性停下动作，林菱对董宝珍客气地点点头：“挺好的。”
    “……”什么玩意？
    聂春玲呆滞着脸，她知道不能指望这么一个包子作出什么了不起的反击，却还是被林菱差点气得仰倒，啥玩意啊！倒是支棱起来啊！这么无力的一句，平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董宝珍却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怎么也没想到林菱的反应会是这样，没有生气没有委屈更没有反击。
    挺好的，什么挺好的？！
    病房里一时寂静了下来，只剩下外面人来人往医生护士病人说话的嘈杂声，聂春玲和董宝珍就这样站在林菱的床旁，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她慢条斯理一口一口吃着鸡蛋。
    林菱目标一直很明确，她要快速恢复体力，啃完鸡蛋，又扒拉出一瓶牛奶夹在腿间拧开盖子喝下几口，任她们像看珍稀动物一样的眼神观察自己，湿润了有些发干的嗓子，身体在缓慢恢复，她满足地叹了口气，然后歪了歪头，指指床边的木凳，疑惑地问站在床边的两人：“你们不坐吗？”
    聂春玲望着她唇边的一圈奶胡子，神志一阵恍惚，她是谁她在哪她这是在干什么？！
    聂春玲突然有种莫名的荒诞感，脑子像是被洗了一遍，一瞬间变得极为清明，她和董宝珍这是在做什么？！为着个不在这的男人，扯着头花你争我抢大吵特吵，偏偏在当事人眼里，还不如一个鸡蛋一杯牛奶来得重要。
    没必要，完全没必要。
    董宝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手指尖无端在发抖，她用力捏了捏指腹，稳住有些摇晃的身体，强撑着瞪向林菱：“那你的意思是，要彻底放弃金煜明，把他让给我了？”
    “你误会了董小姐，金煜明不是我们在这说两句就属于谁了，这完全看他自己，我是觉得你说的挺好的，我支持你。”
    林菱又看向聂春玲：“春玲，我吊完针是不是可以走了？”
    她没太多功夫耗在这，用句老套的话说，征途是星辰大海，忙着呢。
    第8章 林菱也开始有了期待
    聂春玲已经彻底没了和董宝珍计较的心情，她之前都是在干些什么呀！还在背后那样说……
    她不好意思再看董宝珍，脸上甚至带着些些尴尬的羞赧，常年风风火火的声音也细了下来：“林菱，你不多在这休息会吗，医生说走倒是可以走了，但是阿金哥说等会还要来看你，你要是走了，他找不到你怎么办。”
    林菱可没有坐等的习惯，金煜明也没说这个等会要等多久，她的选择是主动出击：“不等了，我直接去找他。”
    如果是之前的董宝珍，听到金煜明等会会来的消息，她一定会想法设法待到那个时候，即便留在这不受欢迎，听到林菱要去找他，也一定会跟上去，即便是偷偷的，可今天，不知道怎么，这儿太难待下去了，林菱周遭的空间仿佛在无限缩紧，让她喘不过气来，明明之前还是个谁都能来掐一下的软包子，就算是自己有意无意欺负了她，她也还是温温柔柔笑着一副软和样。
    董宝珍盯着让她无比憋闷的林菱，打断她和聂春玲的交谈：“行！林菱，你说的，你支持我，那麻烦你去和那些说闲话的讲清楚，不要整天说我是小三，抢别人男人了！”
    林菱微有诧异，随后彬彬有礼又万分疏离地摇摇头：“很抱歉，我没有这个义务。”
    董宝珍哑了声，她不知所措地瞪着林菱，捏着肩上挂着的布包，脚底在地上搓动了一会，硬邦邦地抛下一句：“我给你送了苹果。”
    “看到了，谢谢你来探望我。”
    “……”
    “记得吃，我选了挺久的。”
    “嗯，会的，谢谢你的心意。”
    “……”没什么好说的了，董宝珍咬了咬唇，转身快步走出了病房。
    送走董宝珍，林菱收回视线，一转头就看到聂春玲正捧着脸对她冒星星眼：“林菱，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突然觉得金煜明也配不上你了。”
    林菱失笑，也不知道她自己在心里又想了些什么胡七八糟的，在林菱眼里，少女的这些小心思都挺可爱的，就算是刚才貌似不讨喜的董宝珍，在她眼里也有种特别的可爱，她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春玲，你知道金煜明现在在哪儿吗？”
    “他被传呼走了，说砖头机的时候我听了几句，好像是去虹兴游戏厅处理点事情，你问这干什么，要是想去找他，可以在这等着呀，阿金哥说了，那边事情完了就会过来。”
    虹兴游戏厅……这不巧了吗！正是书里金煜明栽了个大跟头的关键，或许能成为她的一个筹码。
    林菱仰头喝下最后一口牛奶，看了眼即将打完的点滴；“春玲，麻烦你帮我叫下护士。”
    怀璧其罪，林菱光有着捞金的能力，却没有能将其护住的势力，她必须得先找个庇护，金煜明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不管采取怎样的手段，她都要让金煜明将自己纳入保护的羽翼之下。
    吃饱喝足，能够继续行动了，林菱走出医院，青白的手背上贴着一团棉花，体质差止血能力也差，这身体七零八散的，要养好，需要费的功夫着实不少。
    聂春玲跟在林菱身边，偷眼看她。
    “林菱，你什么事这么着急啊，都昏倒了还不多休息会，你要是怕旷工扣钱，阿金哥已经帮我们打点好了，今天正常算工资。”聂春玲之前得到过金煜明的叮嘱，说她受了比较大的打击，可能性格上有些变化，让她不要多刺激到她，聂春玲当时听到还没当回事，现在看来，她也挺想受一次这样的打击的！
    “厂里的工作我不准备去做了。”林菱轻描淡写地在聂春玲心里投下个重磅炸弹。
    “什么？！！”
    聂春玲震惊不已，停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回过神来林菱已经走出了老远，她跺了跺脚，忙小跑追上，急切地说，“林菱，这么好的工作，你说不做就不做了？工资高又清闲，以后还能往上走走，这可是一般只有大学生才能干的岗位，你一个高中毕业的，好不容易阿金哥安排你拿到，你居然说要放弃，是不是脑子糊涂啦！”
    不怪聂春玲这般激动，她和林菱是高中同学，也是玩得很好的朋友，但她没有林菱的天分和努力，在家里的期盼下没能考上大学，不想再复读，知道林菱进了红星服装厂，便来求她帮忙介绍一下，为了她，林菱第一次主动去求了金煜明，好不容易跟着林菱一起进了厂，虽然没有林菱的工种好，但对于聂春玲来说，已经是走了大运。
    董宝珍也是俩人的高中同学，玩得不怎么近，平时处于不同的交际圈里，她成绩和聂春玲差不多，同样没考上，但她家里有关系，也进了虹兴服装厂，阴差阳错三人又在了一起。
    “春玲，我会去读大学。”这个消息林菱并不想瞒着，何况还是和原身关系最好的朋友，便直接和她说了原因。
    再次被震惊，这次冲击力小了一些，没一会，聂春玲讷讷道：“可是，你爸妈不是不打算让你去了吗，还有阿金哥，你要是去读大学了，他呢？”
    “只要我想去，什么都阻拦不了我。”林菱说。
    聂春玲低头想了想，或许是之前的林菱给了她巨大的冲击，再次抬起头时，她表情里多了坚定：“林菱，我支持你，我真是傻了，听一些蠢话听多了，居然变成和他们一样讨厌，必须得去，那可是天华啊！我还说你脑子糊涂，明明是我糊涂了，等你毕了业出来，都看不上红星服装厂了呢！”
    “可是，你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学费怎么办呢。”一想到这，比林菱还要激动的聂红玲又委顿了下来。
    林菱忍不住一笑，对她拍了拍装着黑色布袋的裤兜：“萧老师给的起步资金，春玲，你看着，我怎么把学费给弄到手。”
    明明才昏倒苏醒从医院走出，可她现在的精气神比健康人还要明亮饱满。
    聂春玲看着林菱明媚嫣然的笑，心底某处突然一塌，多好啊，林菱就应该要这样才对，凭什么逆来顺受忍着所有委屈受着无数苦难，她这样漂亮，这样善良，就应该闪耀在阳光下，昂起头来大步往上走！
    “林菱！我的自行车放在医院，你坐我的车，我送你去，虹兴游戏厅离这多远呀，走路要走大半天呢！”
    聂红玲工作第一个月刚拿到工资就去买了辆永久牌自行车，她很爱惜，骑了几个月了依旧崭新如初，锃光瓦亮到看不见一丝灰尘，在经过一些崎岖路段时，甚至会下来推着通过。
    可现在她带着林菱，卖力地踩着踏板，在街道上如一阵风，飞速地往虹兴游戏厅驶去。
    她兴奋地和后座的林菱大声说话：“林菱，你说元京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元京是首都，经历了朝代更迭，历史底蕴深厚，无数奇迹发生于此。
    林菱想了想，九十年代的元京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也不知道，她只看到过三十年后的元京，和林菱小时候在山窝窝里幻想的一样，还要更好，端庄恢弘，又有着现代化的简洁优雅。
    “我也不知道，到时候你来找我就知道了！”被聂红玲感染，林菱也开始有了期待，她嘴角噙着笑，微风拂面而来，轻轻闭上了眼。
    第9章 她把握更大了。
    聂春玲载着林菱，穿梭在九十年代的大街小巷，对于林菱来说是一场老电影，对聂春玲，却是她从小生活成长真实所在的地方。
    虹兴游戏厅聂春玲没去过，但听厂里的那些男人讨论过许多次，也有女人喜欢去，是极少数，还邀请过她，聂春玲家里有弟弟妹妹，游戏厅是他们父母深恶痛绝的地方，连带着她观感也不好起来，所以一直都是拒绝。
    虽然从没去过，地址却是知道的，骑过几条街拐过几个角，聂春玲在一家人来人往生意火爆的店面旁停下。
    停好单车，聂红玲将锁挂上，谨慎小心地把自己的大宝贝给锁好，林菱本想让她送到就走，但聂春玲哪能放心，坚持要陪她进去。
    “可以了！咱们走。”聂红玲终于直起身，对一直站在旁边等她翻来覆去检查了许久的林菱说。
    她们早就被人注意到，来游戏厅的大部分是男人和未成年，环境杂乱一般不太会出现女性，这会突然来了两个女孩，很容易就成了人群的焦点，更别提里面还有个林菱，乌发齐腰雪白高挑，站在那仿佛会发光，像是有着魔力般的吸引力，每个过路的都会有意无意地瞅两眼，甚至有人开始蠢蠢欲动地想上前。
    守在门口的乌飞羽认识林菱，他们这群给金煜明做事的，谁不知道金煜明小金老板对一个女孩死心塌地，有好事人集结想去看看女孩长什么样，竟有这么大本事，回来后一个个的都失了魂，乌飞羽没那么大的好奇心，只是有一次在金煜明身边远远看到过她，就这么一面，她就被他深深地记住了。
    乌飞羽叫来一个小弟帮忙守着，自己则走去林菱那边，帮她挡住许多不怀好意的视线：“林菱，你来这做什么？”
    林菱不认识这个斯文俊秀的大男孩，记忆里也没有这个人的身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想到他刚才好像是在游戏厅门口看着，还认识自己，虽然长相气质和环境格格不入，但大概率是金煜明手下的人。
    林菱问他：“金煜明在这么？”
    “在，你要找他吗，我带你进去。”
    “谢谢你。”林菱对他展颜一笑。
    跟着这个不认识的人，两个女孩缀在后面进了虹兴游戏厅，聂春玲紧握着林菱的手，被里边的乌烟瘴气和嘈杂吼叫弄得有些害怕，看着身旁淡定自若的林菱，又没那么害怕了。
    游戏厅前几年兴起，短时间内开遍了大江南北，现在仍旧保持着居高不下的热度，每台机子都占了人，甚至边上还围了不少，排队的同时观看别人游戏也是不错的消遣，更多的是一些没钱买币的小学生，就算玩不了，在旁边看着也比学习和从小玩腻了的游戏有趣，未成年人占了游戏厅的半边天，都是为了玩游戏逃学偷溜的人，眼睛里都是痴迷与疯狂，紧紧盯着五彩斑斓的屏幕，口里时不时发出或高昂或失望的叫声。
    “原来游戏厅里面是这样的。”聂春玲在林菱耳边小声说，“有些吓人，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
    这便是常人眼里的游戏厅了，如今更是家长们深恶痛绝的毒瘤，其实没什么不好，但这样的乱象，确实需要管制。
    “偶尔放松下还行。”林菱也跟着放低了声音。
    乌飞羽走在前面引领，他耳力不错，能听清两个女孩子的耳语，听到林菱的话，不由轻轻勾了下唇。
    进了里间，乌飞羽让林菱和聂春玲停在门口，他进去通报。
    她们来的时机不太对，金煜明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里间全部清了场，一排排的游戏机没了人气，彩光闪烁，金煜明靠坐在一台游戏机前，身旁站了三个大汉，在他对面是几个稍显青涩却又流里流气的少年，除了领头那个格外漂亮的少年还在玩世不恭地笑，另外几个又紧张又害怕，勾着身体站在领头身后，警惕地望着对面。
    乌飞羽上前和金煜明低声汇报，金煜明随后往门口看来，眼神讶异中带着点不悦，他朝乌飞羽说了句什么，然后站起身盯向对面几个少年，高大的身躯带来强大的压迫感。
    接到答复，乌飞羽退出里间，来到林菱她们站着的门边：“林菱，我带你去隔壁先坐一会，小金老板等下就过来。”
    林菱直觉自己来的时机十分巧，和书里的一段情节太像了，她装作不经意地问带她们往外走的男子：“他们是犯了什么事吗？偷东西？”
    这事没有要求保密，乌飞羽告诉林菱：“他们掌握了几个游戏的技巧，和其他人对战，靠输赢来开盘赌博。”
    赌博这事在游戏厅里屡禁不止，赢了赚钱输了给钱，小范围内两两之间的约定游戏厅都是随便的，但那些少年做得太过分，不仅形成了团伙，还把这当成了事业来做，几天下来揽金无数，许多人赌博输光了钱只能离开，这一群人扒在游戏厅上疯狂吸血，营业额持续下滑，直到今天才揪出来这伙人，这事他们做不了决定，便只能把金煜明给叫来。
    这些枯燥污糟的细节，乌飞羽就觉得没必要和林菱说了。
    团伙，赌博，听到这两个关键字，林菱便知道了，果真是书里的那段剧情，正处于开始的阶段！她把握更大了。
    游戏厅的隔壁也是金煜明的店，他新开不久，卖最新款的家用游戏机，有昂贵的正版任天堂红白机，但大部分是低廉的国内厂商盗版货，因为开在游戏厅的隔壁，尽管许多人没见过，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却乐意进来看看，这些目标客户，一被吸引进来排队试用后就再也迈不开腿了，可惜，试用的多，买的人却少，就算买，也大部分都是买盗版，但在大基数的客流量下，每天的销售量还算比较可观。
    这里的环境比游戏厅要好太多，宽敞明亮还有休息区，乌飞羽将她们带到坐下后，给两位女孩拿来茶水，又拿了一台试用的红白机过来，为她们插上小电视。
    “小金老板估计还要一会，你们拿着玩，解解闷。”
    聂春玲刚从几近疯魔的游戏厅走出，还心有余悸，现在对游戏沾边的都避如蛇蝎，用力摆手道：“我不玩，你快拿走。”
    林菱却接过了乌飞羽递来的全新手柄，饶有兴致：“有没有那什么……马里奥？”
    乌飞羽微有惊异：“你玩过？”
    “听说过。”林菱把玩着手柄，终于有了点她这是在九十年代的实感，她某一个前男友是任天堂的忠实粉丝，连带着她也了解了不少。
    “现在插上的卡片就是，超级马里奥兄弟。”乌飞羽向她介绍。
    好像就是这款游戏，出了挺久了，前男友想刷新世界记录所以一直在玩，她被拉着玩过几次，却很快失去了兴致。
    但现在，她突然想在等待的闲暇时间里重温一下。
    开启游戏，刚开始还有一丝生疏，很快找回了手感，操作行云流水，她沉浸了进去，摇动手柄几乎没有一秒的犹豫和迟钝，六分钟后，通关的字样在电视上显示。
    放下手柄，林菱被吓了一跳，周围不知何时围满了人，各个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太厉害了吧！”安静片刻后，窃窃私语响起。
    “人不可貌相啊。”
    “是啊！这操作，可真漂亮！”
    “臭小子你能不能诚实点，要说人你就直说行吗。”
    “她怎么能玩得这么好！这应该是最快通关记录了吧？”
    忘了说，林菱失去兴致的原因是，这游戏对她已经没了挑战感。
    方才在游戏厅里间和金煜明对峙的七个少年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家店，站在不远处看着林菱玩游戏，不知看了多久。
    领头的少年生得实在是漂亮，可想而知会吸引多少女人的喜爱，可惜被他身上吊儿郎当的痞气破坏，像是沾染晨露的玫瑰被烟灰烫穿了几块花瓣，很有艺术感，却不会被常人所欣赏。
    “她现在玩的，给我们来一套。”他掏出一把票子，指了指林菱的方向，然后甩给店员。
    “大哥，我们真的要买吗？这么贵呢。”他旁边的一个小弟犹犹豫豫的。
    “在之前就说好了，赚到钱就来这边买，怎么，有异议？”
    “没有没有，钱没了，大哥可以带我们再赚。”另一个小弟使劲捅了捅方才犹豫的人，嬉笑着说，完全看不出在游戏厅里间那怂样。
    店员不知道这少年和他们老板的官司，只知道来了单大生意，极为高兴地包装好，周到地交出，小弟上前去提，东西买好，领头的少年带着小弟出门，刚好和独自进来的金煜明擦肩而过，一个眼神挑衅，一个却漫不经心。
    第10章 手里已经有了更好的筹码……
    金煜明一到来，围观的人群慢慢散了。
    乌飞羽上前，和金煜明说了少年买走一套红白机的事情。
    金煜明望了望那一行人离开的背影，神情颇为玩味：“这样吗？还挺有意思。刚一直和我倔，说他们赌博来的钱是靠自己的本领，不愿意停，也不愿意按照二八分成缴费，转身又来了隔壁，把赌来的钱全部花在我这，哼，有意思。”
    二八分成，他二您八，逼这么紧，不怪人家差点想跟您干起来，乌飞羽内心吐槽，面上恭恭敬敬地：“小金老板，要不要叫人去教训教训他？”
    “不用下重手，我已经吩咐下去，X市这块地盘他们已经不可能再混下去，你们小施惩戒就行。”
    对他只是两句话，却可以轻易定下一群人的未来，金煜明将乌飞羽遣走，朝林菱那边走去。
    聂春玲就算再不懂游戏，也明白了林菱刚才是做了件非常厉害的事，按捺着兴奋，她紧紧抓着林菱：“不是，这游戏你之前从玩过的吧，怎么回事呀！”
    还没来得及听林菱的回答，聂春玲余光看到了金煜明，她立刻摇了摇正要说话的林菱，示意她往那边看。
    金煜明只听到半句，挑了下眉：“你刚才在玩游戏？怎么样，要是喜欢，我送你一套。”
    林菱摇头谢绝：“谢谢阿金哥，不用了，我不是很喜欢。”
    金煜明也只是随口问问，被拒绝后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怎么不在医院多休息会，身体有没有好些？聂春玲没说吗，我这边完了就会去看你，这么急着来找我，身体都还虚着，平白跑一趟。”
    他随即看向林菱身边的聂春玲，粗重的浓眉不悦下压，看得聂春玲一阵心慌：“小聂，我把你叫来就是想让你好好照顾她，没事怎么把人带这儿来了？”
    金煜明在游戏厅里间的时候，一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就下了判定，肯定是聂春玲的主意，林菱性子软和，拗不过聂春玲，她们俩碰到什么事情，几乎都是由聂春玲来做主，也不知道这次聂春玲又在起什么幺蛾子。
    谁知道这次他的判定失误，林菱出面拦住金煜明的追责：“阿金哥，是我想来找你的，我想和你商量件事，可以单独说说么。”
    刚要发出疑问，金煜明突然想到了什么，面容竟随之和缓了下来，唇边甚至带出抹笑：“这样啊，当然可以，你跟我过来。”
    这家卖家用游戏机的店里有办公室，和乌烟瘴气的游戏厅是两个极端，虽然被游戏厅带得生意是不错，但如果是林菱，她绝不会将店开在这，一个不受管控成日混乱的游戏厅旁，做出这个决定的人忽略了长远的发展，看不到真正的关键所在，被一时的繁荣迷了眼，旁边的游戏厅阻挡了这家游戏机店更多的可能。
    金煜明让办公室里的经理暂时出去一会，按照林菱的要求，经理在出门后随手带上了门。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还没等林菱说话，金煜明肯定道。
    林菱罕见地呆了呆。
    “你这是什么表情。”金煜明含笑颇有自信地说，“你来找我，不是想履行当初的约定吗，哪一天你在在家里忍受不下去，你做我媳妇，我帮你离开那个家。你今天敢这样和林志国对上，就是已经做好了决定吧。”
    林菱回忆了一下，发现确有此事，但这只是原身委婉的拒绝！书里的林菱可是一直留在了那个家里，直到父母逼迫才不情愿地嫁了他，原身对这金煜明并没有男女之情，他这类型根本就不是她的菜！
    对爱情还有着憧憬和幻想的原身，在被逼迫嫁给金煜明后，最后一点对未来的美好期待也被剥夺。
    “阿金哥，我来找你不是说这事的。”林菱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险些没翻出个冷眼。
    她之前是有考虑过，如果金煜明对这具身体有意思，暂时依附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但既然现在手里已经有了更好的筹码，最下策理所应当地被剔除出了计划。
    “那是要说什么？”金煜明对自己的猜测显然极为自信，甚至在林菱否认后，他表情即刻变得异常错愕，“林菱，你是没听到临走前林志国放出的话？现在是他顾虑我，所以不敢再明着对你动手，但只要你继续留在家，他有的是手段让你不好过，你确定不需要我的帮助？”
    合着人家清楚得很，就等人来有求于人。
    “阿金哥，我现在很需要你的帮助，你也听到了，我在那个家确实是待不下去了，我想离开，但不是想履行之前的约定，急着来找你，是想和你做个交易，我用一个信息，换你庇护我一个月。”
    金煜明有些猜测落空后的恼怒，甚至还有些林菱到了现在这种处境都不想嫁给自己的莫名愤懑。
    心绪翻涌，他脸上的笑反而更温和了：“林菱，你不要太天真了，如果不是我把你当作未来的妻子，你以为我会没事干要一直保护你？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一条路，你嫁给我，从此我护你一生，你那两个贪得无厌的父母我也替你担了，怎么样？”
    林菱双手环胸靠在身后的桌上，即便被如此逼迫表情也还是淡淡，像是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失去冷静：“可是我觉得，阿金哥你会给我第二条路呢。你之前和我做出约定，想要的，不是我心甘情愿吗？不然以你的能力，什么样的人得不到，何况是一个无依无靠性格软绵的我，不管怎样，阿金哥是对我抱有善意的，既然你不会逼迫我，还对我有着善心，所以，我们做交易的前提成立。阿金哥，你照顾了我这么多，我就先回报一下你吧，提示一下吧，近期X市有大变动，我这条信息，关系到你能不能在X市真正地站稳脚跟，要不要听一下？”
    听完林菱这一段逻辑无比清晰说服力极强的话语，金煜明脸上的笑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常年挂着淡淡笑容的脸庞冷下，X市有大变动这事，知道的人不超过一掌之数，这一掌之数的人里，绝不可能包括林菱。
    金煜明第一次无比认真地打量眼前这柔媚清丽的女孩，表情愈发凝重，明明还是一样的脸，可气质其实已经截然不同，其实早该发现，她根本没有掩饰过。
    “就算受了再大的刺激，一个人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彻底变了性格，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你到底是谁。”
    “我确实是林菱。”林菱耸耸肩，并不怕被他识破。
    第11章 这一个月合作愉快。
    金煜明突然逼近，双手撑在林菱身侧，将她笼罩在身下，不曾显露在林菱面前的凶恶气势全面放开，眸色深浓压迫逼人，视线从上而下如锐利刀锋般在她身上逡巡。
    林菱唇边笑意柔软，不仅任他看，甚至往后仰了仰，将一整张毫无瑕疵的脸完全显露在他眼前，神情甚至称得上闲适自在。
    此举出乎了金煜明的意料，他盯着她的笑，表情一愣，不知为何竟莫名感觉自己落了下风，他下意识地想收回手后退，拉开和她的距离，但又觉得真那样就完全输了。
    憋着一口气，金煜明竭力掩藏住脸上些微的狼狈：“你是，但你又不是！”
    “怎么不是了？”林菱在他怀里偏头轻笑，手指绕了绕胸前的发丝。
    金煜明已经能够确定，这绝对不是林菱，不再是之前柔顺可欺的小白兔，也不再是能被人握在手中任意揉捏的人物，完全是真正林菱的相反面，可她的外貌确确实实还是林菱，就这一点，金煜明便拿她没一点办法。
    他咬牙悻悻，却不甘于被她耍弄，金煜明保持着一手撑在她身后的姿势，另一只手抬起，捏住她荏弱精巧的下巴，完全压制，强作镇定冷嗤一声：“行，挺好，我对你更有兴趣了，不管你是谁，既然你叫林菱，身体用的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你就必须得是我的人，没有什么狗屁交易，摆在你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路！”
    “哼。”林菱哼笑一声，她可不是那种未经世事的小女生，会因为一个男人这样就不知所措了，既然金煜明敢这样，那她就不客气了。
    林菱伸出手，绕住他劲瘦的脖颈往下用力一带，金煜明猝不及防，及时稳稳撑住林菱身后的桌子平衡身体才没有栽倒在她身上。
    两人面孔此刻已经隔得极近，鼻尖几乎只差了半厘米，在外人看来，男人将女人困在怀中，垂首欲吻，是完全掌控的姿态，而下方的女人似是不堪重负，荏弱的手臂虚弱地搭在男人肩头，无法抵抗似拒还迎。
    眼见为虚，实则地位完全翻转。
    林菱高高仰头，纤细柔白的脖颈显露，动脉搏动就在金煜明的小指旁，反手就可以将其紧紧捏于手中，他呼吸有了错乱，她垂着眸子，在金煜明耳边轻柔吐息：“阿金哥哥，你确定要因为这，让事业大受损失？不听听我要说什么？说不定，对你至关重要呢？”
    在逐渐升温混乱的神智中，金煜明感觉得到脸侧若有若无地擦过一抹柔软，近距离下林菱的美貌更为惊心动魄，白皙若骨瓷，线条勾勒精致绝伦，她之前的漂亮没有任何攻击性，换了灵魂后发生巨变，危险剧增，却也更加迷人，紧张刺激，又叫人欲罢不能。
    他突然回忆起之前在抱她去医院时因太过紧张慌乱而没能去感知的一些五感，怀中的轻盈，柔软若柳条的肢体，轻轻瘙过手臂的发丝。
    脸颊热意一阵上涌，金煜明知道林菱生得漂亮，是极其少见的那种漂亮，走在路上擦肩而过的路人能一步三回头，但可能是从小一起长大，对她这张杀伤力十足的面庞有了免疫力。
    可就在刚刚，防线彻底崩盘。
    勉强找回丝缕神志，金煜明像是脱离强力泥沼，艰难地从林菱柔弱轻细的手臂下退出，狼狈地调整着不稳的呼吸。
    林菱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无辜地看着他。
    金煜明有点想朝她发火，但这火气又不太像怒火，恹恹地隐隐灼烧，特别是明明是这女人在干坏事，现在做出这表情倒像是他在欺负人。
    突然泄了气，他跟林菱在这到底是较的什么劲，一个女人而已。
    金煜明抬手，松了松衬衫的领口，义正言辞得仿佛在大发慈悲：“我给你一个机会，说吧，是什么样的信息。”
    有了达成交易的机会，林菱脸色立马一正：“刚才在你游戏厅闹事那小孩，你知道他身份吗？”
    林菱抽离得太快了，似乎刚才动人神魂的妖物根本不是她，金煜明适应不来，直直盯着她，想看穿她皮囊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是鬼上身？也不知道是什么朝代的鬼，妖物似的女鬼，他只知道个妲己……想到这，他连忙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声，林菱是妲己那他是什么，昏淫亡国的纣王？
    为了赶紧抹除自己方才的胡思乱想，金煜明表情也跟着变得正气凛然起来：“小孩？”
    他微微疑惑，“哪有小孩在闹事？”
    林菱笑容不变，装作不知道他仍心不在焉，静静等他想起。
    “……你说的是刚才来这边买了一套游戏机的男的？他年纪和你一样大，你叫他小孩？”
    这得怪林菱，还没完全适应，说顺口了：“别纠结称呼，而且，他和我并不是一个年纪，这小孩还没成年。”
    “不可能，他出示了身份证，上面清清楚楚地……假的？！”金煜明立刻想通，随即重重锤了下墙，墙灰簌簌震下，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太过轻视居然没察觉到他浪荡笑容下的狡猾。
    “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金煜明紧皱起眉。
    “这就是我要拿来和你做交易的信息了，本市的重要职务，由一个新来的叫仇永超的人空降，这小孩是他儿子。怎么样，这个信息能不能换你庇护我一个月？”
    金煜明惊得瞳孔都微微放大了，这小孩居然是……他和仇永超简直永远无法联系在一起！流出来的消息里也根本没这小孩的存在！如果林菱不说，或许得等他大难临头才能清楚自己是栽在了哪，来不及纠结林菱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情况已经紧急，他立刻转身：“我现在去查，如果信息真实，一个月又算的了什么。”
    “等会。”眼见着金煜明匆匆地想出门而去，林菱叫住他，“阿金哥，我准备从红星辞职，去做点小生意，我想把我那个岗位留给聂春玲，还有一事，你能不能暂且给两个人跟着我，这一个月内听我差遣，帮我做事，算另一个交易，我回报给你的东西，三天后你会知道。”
    金煜明停下，回头看了眼林菱，辞职去做生意？即使知道这人不同于之前的林菱了，但他还是不看好，现在都说个体户能赚大钱，可又不见遍地个体户都有了钱，他不信林菱会是那个幸存者，让她去撞撞南墙磨磨这过分傲气的性子倒是不错，至于回报，金煜明认为林菱得来的消息只是极难的巧合，再有什么会打动他的回报是不太可能了。
    “我都可以答应，但是，进行所有交易的前提，是你留在X市。”
    “留在X市？”林菱脸上的笑渐渐淡下，明知故问道，“你这是要限制我的自由，这辈子都不能去其他地方吗？”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哦，不想让我去上天华？能不能给我个理由。”林菱真实地困惑了，书里只说了金煜明也不想林菱去天华大学，但没交代原因，林菱看得时候以为他是对女主爱得极致，不想让她离开，可现在看来，金煜明对原身并没有什么爱情，只有一点稀薄的友爱，反倒是有一种与林菱成婚的偏执执念。
    如果是这样，林菱去四年大学并不会有什么大影响，他到底为什么会如此坚持。
    “为什么？？你能不能给我个理由。”林菱实在是不想有金煜明这么个阻拦，他比原身家庭要难摆平得多。
    “没什么理由，这是我的底线，只要你不去大学，我能庇护你一世，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能给你兜底。但是，一旦你去了，你的余生都要小心我的报复，应该很容易抉择吧。”金煜明不是在说笑，抛下一段话，他深沉地望了林菱一眼，开门离去。
    林菱望着摇晃的门，眸里逐渐冰冷。
    金煜明走出后没多久，聂春玲在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林菱，你们谈个话怎么弄得神神秘秘的，怎么样，阿金哥怎么说？他同不同意？”
    林菱往外走，对她笑了笑：“能说什么？他同不同意，难道还能影响我的决定？”
    好……好霸气，聂春玲一愣一愣，跟在她身后出去，“他不想你辞职去上学呀？”虽然林菱没具体说，但从她凉凉的眸色里，聂春玲能看出来，金煜明肯定惹林菱动怒了。
    “不用管他了，春玲，我要辞职了，刚和金煜明说好，我的职位离开后让你去做，你有把握么？”
    “啥？！”聂春玲是怎么都没想到，林菱离开前还给了她一个这么大的惊喜！这对于聂春玲，可是说是人生的巨大转折点！千载难逢的机遇在前，她怎么可以放过，就算没把握，先坐上去再说，死命去学也要把这个职位拿到、坐稳！
    “我有！”聂春玲咬着牙狠声坚定道。
    林菱展颜一笑，真心了些，她何尝不知道聂春玲的能力其实还不足以坐上这个职位，原身那样聪明，不也是花了三个月才勉强能够胜任么，在林菱看来，有时候信念比能力更重要，不戳破，林菱鼓励似的排了排她的肩：“你肯定能做好。”
    俩人说着话走出店门口，方才领着她们去见金煜明的小哥迎面而来，身后还跟了个娃娃脸的青年。
    小哥在林菱面前停下：“林菱，小金老板说这一个月让我们两个跟着你，一切听你安排。”
    乌飞羽没说，后面还有一句，看紧林菱，让她这半年都不能离开X市。
    “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乌飞羽，旁边这个叫郝峰。”
    林菱记住他们的名字和长相，然后朝他们伸出手，眉眼一弯：“林菱，双木林，菱角菱，希望我们这一个月合作愉快。”
    俩人望着林菱伸出的手，都愣了愣，郝峰忍不住往他飞羽哥看去，乌飞羽却很快伸出了手，握住，轻轻摇了摇，随即分开。
    第12章 迅速积累起原始资本
    眼见着那只纤细柔软骨架精巧的手掌往自己这边移来。郝峰竟感觉自己后背出了一层汗，他咽了口唾沫，慌乱地举起手掌往衣服上胡乱擦了擦，然后伸出，轻轻接触了一下她冰凉的指腹，迅速收回，像是在避什么洪水猛兽。
    “金煜明有没有和你们说，我在红星服装厂的职位需要移交给旁边这位小姐？”
    “老板有事要忙没和我们说太多，但他说了，一切都听您安排，移交职位这事我们可以带她去办。”
    “我去我去！”郝峰举起手自告奋勇，随即招呼聂春玲跟上他，手脚迅速，一叫上聂春玲便催着她快快走。
    “……”林菱懵了懵，忍不住问，“我在他眼里是不是特别可怕？”
    乌飞羽握拳轻咳，顺便挡了挡唇边的笑：“没有，郝峰他内向，和谁都这样。”
    你确定这是和谁都这样？！
    聂春玲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迷迷糊糊地被郝峰给赶着离林菱越来越远，郝峰叫她坐上自己摩托车后座，聂春玲立马摇头拒绝：“我自己开了自行车来。”
    “你那自行车等会再来取，我开摩托要更快，把你事情赶在他们下班前办了，而且要是林菱那边有事找我，我还没把你事情做完没空怎么办。”郝峰嫌弃她磨磨唧唧，一个劲地催促她。
    聂春玲被他提醒了，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事情没有和林菱说，对郝峰抛下一句话：“你等我会。”
    然后又匆匆地跑回去林菱那边。
    “林菱！”
    聂春玲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身边，卖力地说着断断续续的话：“你今晚，要不别回家了，来我家住个几天，我照顾着你，养养身体，你才从医院回来，可不能再累着。”
    聂春玲知道林菱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成天做牛做马的什么事情都担着，在那样的环境里哪能养身体，不把身体拖累得更糟就很好了。
    “没事，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别担心，好好工作。”
    聂春玲本想再劝，但莫名地觉得，眼前这林菱做的决定没人能轻易改变，话又咽回了肚里，她咬咬唇：“行，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一定要来找我呀！”
    和林菱挥别，聂春玲又匆匆地跑去了已经等得非常不耐烦的郝峰那边，坐上摩托车后座，随即轰隆启动，伴着响亮的发动机声，一溜烟离开了这条街。
    扫平了障碍，暂且没了后顾之忧，终于可以开始放心大胆地着手于赚钱。
    林菱找乌飞羽打听：“你知道哪儿有卖价格便宜质量不错的玩具、小摆设或者毛绒玩.偶之类东西的地方吗？”
    “价格便宜质量不错……毛绒玩.偶我记得有个厂在清一批瑕疵品，质量很好，价格比起它的原价要低上许多，现在应该还有。”
    “带我去看看吧。”
    林菱手里的钱不多，所以必须得在短时间内用低成本去赚较多的钱，恰好之前在街上看到小孩滚铁圈，从中有了灵感，完全为她现在这情况量身定做，在得到金煜明的庇护后，最麻烦的阻碍也被一并扫空。
    那就是——地摊套圈圈，这是个还未出现在这个时代的营生，在她那时候都还能有着较高的利润，更何况现在从未接触过，对他们来说无比新奇且没有任何游戏经验的人们！
    当然，这只是小生意，一旦人们兴致降下或是竞争对手增多，利润都会下降，在金煜明的地盘能免除竞争对手和小混混来找麻烦的困扰，但也不能保持长时间的超高利润，所以她只给了自己二十天时间，在这二十天热情最高涨的黄金时期，迅速积累起原始资本，二十天后，她会用累积起来的钱去一趟S市。
    如果书里的时间线和现实的一样，那么，二十五天后，S市的证券交易所会放开上市股票的价格限制，并实行“T+0”交易规则，引发股市暴涨，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她会在那里，实现手里资金的飞速上涨。
    在金煜明手下干活工钱还算不错，郝峰和乌飞羽都有了自己的摩托车，也不知道是普遍状况，还是他俩贴近了金煜明的核心层。
    金煜明对林菱提出的要求还是上了点心的，派来的乌飞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对X市了如指掌，且人脉极广，有了他，林菱办起事来如虎添翼。
    乌飞羽带她来到一处工厂，这家工厂专做毛绒玩具，大部分走出口，国内也只走高端路线，因此它家的瑕疵品特别难清，老板不肯低卖，又没人愿意花较高的价钱去买收一批瑕疵品回来。
    有乌飞羽帮忙，林菱直接和老板接上了线。
    “飞羽啊！怎么来我这小工厂了，小金老板最近在忙什么？有发财的路子带上兄弟我呀！”被人带到老板办公室，肚皮圆润的胖老板笑呵呵迎了上来。
    “江老板，好久不见，我们哪有什么发财路子啊，每天赚着点辛苦钱，哪像您，现在小车都开起来了，我在下面看到了，挺气派的啊！江老板这生意越做越好了。”长相斯文俊秀的乌飞羽，在进来办公室和人打起交道时，身上又多了种世故老练的气质，他不着痕迹地恭维着这位江姓老板，把人捧得舒服极了。
    江高明自得地笑，嘴里一边谦虚着一边有些急切：“哪有哪有，小本生意，飞羽你电话里问我那一批瑕疵品，是不是想帮我把那一批货给清了？你不知道我都快愁死了，那一批货怎么都清不出去，他们那些人太可恨了，我清是清，但总不能把自己给清亏本吧！这质量多好的货啊！”
    乌飞羽往一边让了让，让林菱更加显眼起来：“江老板，是我一个朋友，想买点小东西去摆地摊，要一整批就太超出能力了，各个种类挑个几件试试水你看行么？”
    江高明兴趣顿失，脸上的笑散了许多，勉强扯着嘴角：“只挑几件啊，这简单，你去下面挑吧，也不用给钱了，飞羽你和我这关系就拿几件还要数钱，这不是寒碜我嘛。”
    他这批货去摆地摊倒是不错，比起商场那些价格大大降低，愿意买的人肯定不少，可眼前这人居然只挑几件，这么怕亏本还出来做什么生意？江高明内心已经将她贬低看不起，脸上却不露分毫。
    “不是我，是我朋友，江老板还是得收点，来麻烦您总不能让您亏本。”
    “行，你们尽管去挑，钱看着给。”
    “江老板，您这附近还有什么出品小东西的厂子有清货的么，我想多搞点种类，到时候能多吸引点顾客。”林菱不急着走，问道。
    好家伙，江高明还是第一次见着啥都想摆上地摊去卖的，就这样去做生意，闹呢？
    “清货的一般都有，你去那些厂子问问，就说是我江高明介绍去的，他们会卖点给你。”虽然大买卖没成，但看在金煜明的份上，江高明还是卖了乌飞羽一个面子，他注意力开始往旁边站着的女孩身上瞟，没做生意的脑子，都长在了外貌上。
    乌发雪肤清凌凌地站在那，气质极好，特别是那张脸，生得可真漂亮！乌飞羽这么点小事情还要特地找上他，还是这明眼人一看就血亏的生意，如果是为了这样的人倒是非常能理解了，男人嘛，总要在女人面前显摆显摆。
    江高明忍不住出声调侃：“飞羽，这是女朋友吧？好福气啊，也挺有上进心！现在摆地摊确实是个不错的营生，赚的钱不比厂里上班差，要是摆摊卖完了，我这边货还没清完，可以再来拿货啊。”
    这就完全是睁眼说瞎话了，江高明并不觉得她还会有钱来自己这进货。
    乌飞羽连忙道：“没有没有，就只是朋友，谢谢江老板了，我们现在下去看看，到时候有需要再来叨扰。”
    江高明扯着客套的笑送走两人，刚还说得豪气，转身就手里拿上了大哥大，准备联系出价最高的那位，将摆地摊这主意告诉他，让他卖给地摊进货的，看能不能再往上拉拉价，他是一点也不想拖了，全都知道自己这一批货清不出去，再拖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得赶紧给自己的这一批货找到下家。
    被带到瑕疵品的堆放区，林菱发现了意外之喜。
    这些毛绒玩具在人流量最大的广场边的商场里有卖！原身被她妈妈带去给弟弟买东西的时候见过，她当时看着非常喜欢，因此印象特别深，虽然她最后并没能拥有。
    凭借自己久经锤炼的眼光，林菱选好各类品相好外观好的毛绒玩.偶数只，这些小玩意大大小小很占空间，摩托车肯定无法带走，没有能带走的交通工具，乌飞羽帮忙联系了这家厂的货车，等会可以借用一下，林菱正好借这个机会去周边的厂里都去采购一趟，一并运回市里，在广场附近找个地方存放。
    要付钱了，收钱的员工给她抹了个零头，两百元。林菱从口袋里拿出布包，掏出一把零钱准备数出两百，数着数着，越数到后面她手指拨动的速度越慢，最后，终于数出了两百，她拿着手里剩下的钱，望着，久久的沉默了。
    “怎么了？”她安静的时间太长，乌飞羽忍不住出声道。
    林菱将手里的两百元递给员工，神思还有一些飘荡，她轻声缓缓说：“我以为只有三百多了，可里面有五百三十二。”
    “那不是好事吗？”乌飞羽笑着说。
    林菱想了想，随即露出一抹松松的笑，“你说得对，是好事。”萧老师还挺有眼光，追加了投资，到时候的回报率可能会让她大跌眼镜。
    在附近的小厂里采购了一些其他的小东西，小货车载着东西往市区驶去，乌飞羽已经传呼了处理完聂春玲职位变动的郝峰，让他在市区附近找好了暂时充当仓库的房子，租下一个月。
    到了市区已经傍晚，夕阳西斜，照出一片玫瑰色的晕红，染烧了云，天色美丽无边。
    郝峰租的一楼，方便每天出摊货物搬进搬出。
    三个人一起行动，将东西搬进房间，林菱没太大力气，但搬点小东西还是可以的，她自己也想多锻炼下身体，乌飞羽和郝峰本想阻止，但林菱太有主见，也拿她没办法，毕竟金煜明说了，这一个月，他们都必须听林菱的。
    郝峰见林菱进了房间，忙拦住乌飞羽，小声问：“飞羽哥，林菱她真的要摆地摊啊，你说她这是为了什么呢，本来的红星服装厂待得好好的，多舒服啊，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摆地摊累死累活的，又不稳定，有时高有时低，还不体面……我真想不通。”
    “需要你想通吗？”乌飞羽用力敲了下他脑袋，“想那么多干嘛，赶紧干活。”
    谁都不看好林菱。
    第13章 亏？
    兵分两路，乌飞羽和林菱去采购回货物的时候，郝峰在市区广场旁租下了房子，还去了做竹制品的篾匠那订购了三百个竹圈，完全按照林菱的要求来，做得又轻又韧，还十分有弹性，也不知道她是要用来做什么。
    篾匠做竹圈要会功夫，先紧赶慢赶做出了一百个，郝峰付了订金后将其拿回租好的房间，三人随便吃了个饭，时间紧迫，如果是要摆摊子，马上就到了夜晚人流量最多的时候，他们必须得赶紧把东西带去布置上。
    乌飞羽喊人借来了一辆三轮，带上林菱清点好的货物，往广场开去，郝峰先去了地方，他联系了人，定下了广场上今晚最好的位置。
    这就是金煜明在X市的能力了，借助他，许多麻烦都能省去，还能创造出最优越的条件，混乱的环境根本影响不到林菱，只管赚钱就是。
    “把这些东西都摆成一排一排，左右上下各距离二十公分。”林菱将分好类的小东西依次递给郝峰和乌飞羽。
    他们两人是越来越看不懂林菱这是想做什么了，先是采购了许多种类杂乱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按理说目标明确的地摊会更容易吸引来顾客才是，然后又是要一块大场地，这对于在金煜明手下干活的他们来说并不难，更何况小金老板说了，林菱什么条件都可以满足，除了让她去元京。
    问题是，这么大一块场地要来干啥？？谁家摆地摊是这样摆的？摊这么大一块场子，当在开大型露天杂货店？！
    尽管心里疑问重重，但活还是得继续干，现在广场的人流量渐渐多起来了，正是饭点，吃完晚饭，一些人就会出来散步，广场中突然围起的一大块场地吸引了他们的好奇，不少人都会凑过来看看，看不明白后又继续走开，也有人和里边摆东西的人搭话。
    “小伙子，你们这是新来的吧？”一个老大爷牵着手里的孙子，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在地上摆东西。
    “爷爷爷爷，我要那个！”小男孩冒着鼻涕泡，指着不远处摆在地上颜色炫酷的大水枪，使劲摇晃着爷爷的手尖声要求道。
    地摊上的东西普遍会比商场里的更便宜，老大爷见孙子吵闹得厉害，只好问价：“小伙子，那个多少钱？”
    郝峰这一块马上要摆好了，他正准备摆手里一个印着花纹的杯子，被老大爷叫住，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是一个水枪，多少钱，多少钱他也不知道啊！
    林菱什么都没和他们说，光吩咐不停做事了，说没时间解释，整个下午马不停蹄的，价格也都还没定，着急忙慌，感觉什么都没准备，郝峰都有些替她心急。
    “大爷，我们这价格还没定呢，等会再过来问吧。”郝峰一边回答，一边摆好手里的杯子。
    正在这时，林菱拿着块长木板过来了，她把摆东西的事情交给乌飞羽和郝峰，自己去了旁边，找写毛笔字的小摊做出了块招牌来。
    只见长木板上贴着张红纸，上面黑色墨水写道：“一元十圈。”
    将这块在他人眼里看得摸不着头脑的木板立在一边，见生意上门，林菱将手搭在木板上拍了拍，笑着和大爷说：“爷爷，我们这不是单卖的，算是一元玩十次小游戏，套圈圈，只要套中就是你的。”
    “圈圈，什么圈圈？”老大爷本来就好奇心重，不然也不会凑过来和人搭话，而且眼前这闺女秀秀气气乖巧可人，即使不懂，他也乐意和她多聊几句。
    林菱手臂伸出，让他看向上面挂着的数十个竹圈：“就是这种，竹圈，您去那边站在线外，拿着往里边扔，不管套中什么都能拿走。”
    “哦！”老大爷接受能力比较强，一下就懂了，看了看林菱手把着的长木板，和她臂上挂着的竹圈，“意思是一元钱可以买十个圈，站那往里边扔，圈中了就是我的？你没和我开玩笑吧？那要是十个圈我都套中了呢？”
    老大爷望着里边琳琅满目的商品，眼睛开始放光，他今天出门走了狗屎运吧，这是什么样的好事！
    孙子看中的水枪，商场里要卖一块，那边的水杯，要五角，还有前面的陶瓷摆件，要卖七角呢！也有许多一角的商品，但是一角一圈，只要套中他就不会亏。
    至于套不套得中，大爷很放心，他准头不差，随便扔都肯定能套中，花一元买十个圈，血赚！
    “那就都是你的啦！”林菱说。
    小孩不知道他们在这交流些什么，眼里只有那支一见钟情的水枪，蹦着脚尖叫：“我要我要！爷爷给我买！”
    就这么会功夫，老大爷已经看中了不少东西，在他眼里这些已经都属于他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摆摊的人会这么蠢，但便宜都摆在了面前，不占就是王八蛋！
    “给我来十个圈！”老大爷藏住心里的窃喜，从兜里掏出两个五角，豪气万分地递给林菱。
    这时候乌飞羽和郝峰已经将东西摆好，乌飞羽在另一头，郝峰就在他们身边，他一路听下来，总算差不多明白了林菱这一套王八拳组合起来的最终模样。
    他和老大爷想法相同，这是钱多得慌，来散财来了？！一角一圈，场上东西的市场价格最低都一角，就这抛圈圈谁能抛不中？再有钱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等他们交易完成，林菱要带着老大爷往投掷区去，郝峰很清楚地知道，这不关他什么事，买东西的钱不是自己的，工资小金老板照样会发，要是将林菱照顾好了还会有不菲的奖金，这样折腾自己没半点损失，都是林菱自负盈亏。
    可他还是忍不住替她急了，林菱人不错，郝峰不想让她吃这么个大亏，他面色沉重，赶紧低声叫住她：“林菱！你别弄了，现在收摊还来得及，摆这种摊回不了本的！一元十圈，你这是在做慈善呢！这地上东西不少，再不会的人瞎抛都能中，你一元十个圈，只要他们圈中个价高的，就是血亏！”
    “没事，亏就亏呗，能套的中是他们本事，我来开这个摊，就得玩得起。”与着急的郝峰形成对比，林菱一身轻松，甚至还能笑得出来。
    郝峰无语，合着人家清楚得很，还挺乐意？！
    林菱当然不像她表面说的那样轻松，她也怕万一，但不是这套圈的万一，她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不会亏本，所以才会那样说，人老大爷耳朵好使着呢，就在前面，听他们在说话还特地放慢了步子竖起耳朵，那不得让他放心嘛。
    至于郝峰的担心，就让他等会亲自去看吧。
    第14章 你可能小赚，但我永远不……
    乌飞羽摆好东西，抬头起身，看到林菱正带着个老大爷往之前她特地划出的一个区域去，知道这应该是来客了。
    他心里也无比好奇，只是不像郝峰那样什么话都往外蹦，林菱神秘兮兮地什么也不说、从采购开始，到现在摆地摊，不走寻常路，一切都稀奇古怪，按理说，他应该和郝峰一样，认为林菱这肯定得搞砸，可因为之前见识过她玩游戏时强大自信莫名令人折服的气场，乌飞羽又还抱有一丝期待。
    她这样做，到底是搞些什么名堂。
    因着这一点，他赶紧跑了过来，和郝峰站在了旁边，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安静看着。
    带着老大爷来到投掷区，林菱指着地上的线说：“爷爷，您只能在这条线后面抛，不能超过，毕竟咱们多少也得赚点不是。”
    老大爷没有异议，他刚才可听到了这小姑娘和小伙子的聊天，一清二楚！连自己内部都有着那么大意见，他总不好太过分，别到时候生意都不肯和他做了，那哪还有便宜占？
    他笑呵呵的，藏着奸猾：“当然当然，我老头子能理解，你们做生意的嘛，虽然玩得起，但不赚点哪能生活。”
    只希望这小女孩真和她说的一样，让他能多抛几个圈，别一亏就要哭着收摊！
    老大爷接过林菱递来的十个圈，望着里边一地满满的小东西，胸中豪气满满，感觉尽在掌握，就看先挑哪十个去套中了！
    别的先不说，首先要套中的，是小孙子点名要的大水枪。
    地摊上的东西摆放都是有规律的，离线越远就越贵，近处都是些便宜的小东西，他孙子看中的大水枪在中部偏靠线，老大爷眯着眼睛仔细瞄准，用力一抛！
    没中。
    老大爷想得通，这第一抛是用来试试手感熟悉技巧的，为后面打下基础，于是回忆着方才那点玄乎的感觉，抛出了第二个圈。
    ……还是没中。
    老大爷仍能想通，才两个圈呢，还有八个！
    一个，两个，再一个，没中，没中，还是没中！
    老大爷背上出了些汗，手里只剩五个圈了，他总感觉自己下一个肯定能中了，可一抛出去总是差那么一丝一毫，偏那么半毫米就能圈上。
    他抛圈准度这么差吗？小时候用石子打鸟挺准的呀！因为竖起耳朵听了林菱和郝峰之前的对话，老大爷只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看着爷爷抛了五个圈，小孙子的注意力已经逐渐从大水枪上移开，精光闪闪的眼睛挪向了他手中的竹圈，对这玩意儿兴趣更大了，感觉比水枪有意思多了！于是拉着爷爷的手臂使劲跳：“爷爷爷爷，我要玩！我也要扔！”
    老大爷刚好要扔，被孙子这么一拉，手里抛出的竹圈完全没了准头，落在了前面一脚的空地上，连最近的小东西都没挨上。
    “哎哟喂，孙，你可真是爷的好乖孙！”老大爷气得想打他屁.股，又舍不得。
    林菱从手臂上套着的竹圈中拿出一个递给了他：“没事，这次不算，我再给你们一个。”
    老大爷迅速接过，嘴里感激道谢，套不中是自己的问题，损失了一个也是自己家人捣的乱，这小姑娘还能自己多给一个，就完全是她大气人好了，顿时心里好感剧增。
    脚边的孙子丝毫不知道自己闯了祸，仍在不停地摇晃爷爷，老大爷赶紧地将手里刚接过来的竹圈塞到孙子手里：“给给给，你自己一边玩去，别来碰爷爷了昂！”
    小孙子站在了他旁边，爷孙俩握着手里的圈一起抛出。
    唉！又没中！老大爷可惜叹气。
    小孙子却在旁边鼓起了掌，“我套中咯！套中咯！”
    老大爷呆着脸望过去，孙子套中了一个水杯！五角！这一个圈就翻了五倍的价值！把他之前抛飞的成本全赚了回来！
    老大爷想不通了，怎么自己那样精心地去套一个都没套中，小孙子随便一套就套中了，难道是他老了不行了？
    不管怎么样，小孙子套中了，他有这个能力，老大爷忍着瘾，忍痛割爱，将手里剩下的三个圈都给了小孙子：“阿宝，你来！”
    名叫阿宝的小男孩哪里知道自己爷爷的各种小心思，他只知道自己又有的玩了，现在套圈圈在他眼里，比大水枪的吸引力要强太多！
    拿着三个圈，阿宝开心地向场里抛去，最后只中了一个一角的青蛙玩具，但比起什么都没扔中的爷爷，已经非常好了。
    阿宝体会到了乐趣，手里圈没了，还要缠着爷爷玩，老大爷也来了瘾，阿宝的抛中让他看到了希望，又买了两元，和孙子一人十个圈，他总算抛中了，虽然只中了一个两角的小玩意，孙子就是想玩，后面一个也没再抛中，孙子之前抛中的水杯，倒像是上天赐给的一点灵性，可望而不可求，难得。
    他终于有点清醒，不值当，不肯再让孙子闹，捧着五角的水杯和另外两个小东西离开了，离开时嘴里还在念叨着算账，直喊亏了亏了，脸上倒没多大丧气，三元不算太多，又能玩又能拿东西，只能怪自己低估了这游戏，没想象中那么容易，技术不好抛不中，回家多练练，下次再来肯定能多中几个。
    老大爷抛圈的时候，周围陆陆续续地围过来了人，这么一大块场地十分显眼，还是第一次出现在X市的新奇东西，有兴趣的人都走了过来瞧一瞧，大爷抛空会有人失望叹息，抛中时又会有鼓掌欢呼，简直是免费请来的气氛组。
    “这，这是怎么回事？！”郝峰早就看了傻眼，在心里默默算了一笔账后，更是惊掉了下巴，利润非常之高！
    他太好奇了，这抛竹圈看着并不难啊！怀疑是什么商业机密，他不敢大声，可好奇心就是猫爪子在使劲挠，闹心得很，实在忍不住了，只好笑得讨好凑到林菱面前求她一解困惑。
    可这不是好时候，早在一边看得心痒痒跃跃欲试的人们，在老大爷那看懂了操作，等他离去后纷纷都凑了过来买竹圈，林菱一边有条不紊地卖竹圈一边催促他快些去及时补上物品：“先干活，等晚些时候收摊了，你自己拿竹圈去玩几次。”
    乌飞羽已经在一旁默默地清空了场地，用长竹竿将老大爷抛出的竹圈都一一勾起收回，交给了林菱。
    今天只拿到了一百个竹圈，一批走了后必须得手脚麻利快速收回才能满足不断前来购买的顾客。
    令郝峰大跌眼镜的还在之后，明明套中的人并不算多，这事实也是明摆着的，偏偏来买个一两元试试手的人连绵不绝，生意火爆得他都觉得这些人是疯了还是着魔了。
    他时不时上场补补小东西，远处的一些价格高的，被套中的几率就更少了，更多的是作为吸引人的吉祥物摆在那。
    之前那小男孩看中的水枪也在一次套圈中被套走，当然，他们这还有十支可以摆上去替换。
    到最后，比起忙碌的林菱和乌飞羽，比较闲的他还得时不时去帮他们，勾勾竹圈，或者收收钱，这时候郝峰已经麻木了，不知道疯狂的是这世界还是自己。
    而且奇怪的是，他也越看越觉得手痒痒！现在就想着快点收摊，自己去套上一百个好好解解瘾！然后把自己的疑惑给问个明白，到底是咋回事啊？？
    第15章 录取通知书去哪了？
    距离市中心广场有一段距离的林志国家，这时候的气氛绝不能说好，林志国上午憋屈得厉害，林菱一行人走了后又气得在家好好打砸了一番，好在钱包里还留了十块没被搜刮走，于是杵着拐杖便出去打牌了，输了个精光回来后酒气熏熏，脾气更是不好了。
    看到屋里桌上摆凉了的饭菜，又看到和他出门前没有任何变化的林菱那被刀劈开的门，里面黑咕隆咚，人还没回来，不知是哪个点又惹到了他，一回到家，便摔门摔凳子的。
    这家最大的房间内，林天皓的卧室，原身的母亲易银兰正陪着儿子做作业，听到外面的动静，她叹了口气，叮嘱儿子：“你在这继续做，妈妈出去看看。”
    儿子林天皓把笔一甩，那模样跟他老子简直如出一辙：“不要！我也要出去玩！都做了好久的作业了，我要下去和阿四小军他们玩！”
    “天皓！你能不能懂事点！你姐放着天华不去读，就想让你有个好条件好好读书，你怎么能这样辜负你姐的心意呢，听妈妈的话，乖乖地做完作业再去玩好不好。”易银兰刚开始语气还挺严肃大声，看着儿子那张和他爸极为相似的脸，和他气汹汹的表情，说着说着竟软乎了下来，到后面近乎于哀求了。
    “她自己不想去读关我什么事啊！要不就把那什么天华给我去读呗，我把她通知书带去学校玩，他们都羡慕我呢，都求着我想把通知书给他们也玩一玩。”林天皓性子被养得霸道，霸占姐姐的机会去读大学也说得理所当然，说得兴起竟一时说漏了嘴。
    “你要是能拿着去读妈也不用这么费心了，谁叫你才……林菱通知书是被你拿走了？！还在不在！是在你书包里么，快告诉妈妈。”易银兰腾地一下站起来，想去儿子书包里翻找。
    她也心疼女儿，不想剥夺她来之不易的机会，可是她没能力没办法呀！
    女儿不能去上大学了，便只有通知书能留给她做念想了，在发现通知书丢了的那一刻，得知自己不能去上大学都没哭的女儿，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哭得稀里哗啦，哭得眼睛红肿都止不住泪水，最后活生生地哭晕了过去，昏了好久，她都出门做了一天工回来了，都还过了许久才醒。
    晕了一整天没法做事，又扣了工资又招惹了她爸，留了一堆家务没人做，醒来后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总算是木了脸不再闹了。
    林天皓会看脸色，即使知道妈妈和姐姐是这个家里的最底层，可以随便对待，但这毕竟是他.妈妈，发现她真的着急且有些生气了，林天皓也还是会有点怕，嘟囔道：“我不就是想拿去玩一下嘛，又不是不还了，他们都问我借，我又不能小气，就借出去了，后面传着传着就弄丢了，不能怪我。”
    “哎呀！”易银兰埋怨地跺了下脚，“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调皮呢！”
    “银兰！银兰！把饭菜给我热热！林菱那臭丫头呢！到底回来了没有！给我出来！”外面林志国找到沙发坐上，扯着喉咙大吼道，轰雷一样的声音，仿佛整座小楼都被震动，外头嘈杂的声音都像是被震得静了一静。
    来不及和林天皓讲道理了，低声抛下一句：“好好做作业，你姐的通知书再去找找，尽量给她找回来。”然后急匆匆地开门出去。
    林天皓眼珠一转，撇了撇嘴，推开桌上才做了两道题的作业，跳下椅子，跟在易银兰背后偷溜出去了。
    “你小声点，邻居等会又要来说了。”易银兰端着桌上的饭菜往门外去，“林菱还没回来呢，也不知道那丫头去哪了，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让他们来说！老子的家老子就要大声！有意见来和老子干一架啊！”林志国不仅没听易银兰的，反而更加大声了。
    “你个臭娘们，要你去热饭菜就给老子快点！生出林菱那种不要脸的赔钱货来，差点没把老子气死！给老子去把林菱给找回来，我今儿要把她给好好教训教训，谁来都没用！”
    易银兰习以为常了，闷声不回，她年纪不算老，经年的愁苦却在脸上留下了无数皱纹，苦闷着一张无神的脸，把饭菜一同倒入走廊里炉灶上的锅中，刚好看到儿子迅速从房里跑出来噔噔蹬蹬地下楼了，“哎！！天皓！”
    没能把他叫住，易银兰锤了锤有些喘不上来气的胸口，叹了一声，转回头继续热菜，嘴里自言自语：“等会得先去把天皓叫回来做作业，林菱说不定是厂里有事耽搁了，都这么大人，自己知道回来。”
    正翻炒着融为了一体快要热透的饭菜，楼梯间上来了一个人，是刚刚散步回来的张大妈，住在他们楼上，见易银兰这么晚了还要动锅勺，她不用问都知道是为了谁，往常都是林菱新做饭菜，今天却是做母亲的出来重新热。
    张大妈一直都看不惯这家人的作风，重男轻女谁家都有点，但这一家人做的也太过分了，本来不想多和她有交流，可一想到散步经过市中心广场时看到的那一幕，张大妈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易银兰，你也多心疼下你闺女吧！平时厂里工作辛苦，赚的钱也够多了，你们还让她晚上去外面摆摊！忙得脚不沾地的，你们这是想让她活活累死啊！”
    说得义愤填膺，是动了真感情，只看到她的苦，没意识到林菱的忙碌是好事，那是收钱收到手软了！
    易银兰没听懂，被张大妈劈头盖脸莫名其妙地说了一顿还有点委屈，但她性子本来就包子，这样说了也只陪着笑：“张姐，你说的什么呢，我都听不懂，林菱什么时候出去摆摊了？她不是还在厂里忙活嘛。”
    “啊？！可……”张大妈看她那样不像在说谎，不确定了，难道是自己眼花看错？不对，长那模样的就林菱一个，她轻声嘀咕，“难道她去摆摊是瞒着你们的？”
    隐隐听说林菱每个月工钱都是全部上缴的，自己不留一分，她去摆摊，莫不是实在是没钱用了想赚钱零花？
    那她在这跟易银兰说，不是告密举报嘛！张大妈立马噤了声，屁.股一扭继续往上爬楼回家去了：“估计是我看错了，应该不是你家林菱。”
    易银兰刚开始没把张大妈的话当一回事的，直到陆续有人来和她说，看到林菱在市中心广场摆摊时，她才晓得，林菱这么晚没回来，真是去市中心摆摊了！还瞒着家里人！
    这丫头，真是越长大心思越坏，知道要藏钱了！
    第16章 套圈的秘密
    临近十点，广场上的人已经寥寥无几，送走最后一个顾客，乌飞羽和郝峰仍旧精神奕奕，甚至有越干越精神的趋势，林菱却已经疲惫不堪，若是给她一个枕头一个床，她现在就能倒下立刻昏睡过去。
    摆摊结束，乌飞羽和郝峰却仿佛还在梦幻当中，他们从没想到一天晚上能赚到这么多钱！
    顾客连绵不绝，还有人排起了队，哪个地摊能得到这样的殊荣！
    生意刚开始做的时候，他们觉得一百个圈都可能太多，现在看来，林菱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计算的，三百个恰好是极限。
    乌飞羽和郝峰其实并没有对林菱抱任何期望，他俩都做好了陪她玩一个月家家酒的打算，只要好好完成金煜明的任务就行。
    但林菱给他们的惊喜实在太大，刚开始看到，都以为会赔到血本无归，顾客已经知道自己赚不到什么便宜了，却依然愿意来买个几块玩玩，这些小玩意若是摆在寻常地摊上，都是再三斟酌真看中了才会买下，可摆上了套圈地摊后，竟是一窝蜂地涌来。
    而且这些小东西，他们进货来的价格还是别人的清仓价，这样下来，利润就太可观了！简直是一本万利的暴利行业。
    他们跟着金煜明不缺这样的暴利，但那是要他们血拼豪赌命悬一线，精神紧绷累死累活才能得来。
    乌飞羽和郝峰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全然改观，今晚之后，林菱给他们的印象已经完全不同。
    最后一个顾客花了三十个圈套走了七个小东西，送走他后便要收摊了，没必要再去补货，将场地中的竹圈都勾出来，郝峰拿着竹圈到了投掷区，和站在一边清点钱物的林菱说：“总算可以自己来玩玩了，你都不知道，我在旁边看得那叫一个心痒，我倒要看看，这里面藏了什么秘密！”
    林菱整理好腰间挎包里的钱，拉上拉链，挎包是她下午特意去买的，容量选得大，质量好又耐磨，花了十六块才买到，采购完吃了晚餐，里面便只剩下三十二了，一晚上之后挎包充实了起来，拍一拍，里面已经不再是空荡荡的触感。
    她只是按照大小放好，没去清点具体数额，现在不是时候，但在卖圈过程中有在心算计数，估计着今晚大概赚了四百左右，一切都无比顺利，像是无根浮萍终于落了地，总算有了点对自己有了掌控的满足感。
    心情愉悦，身体好像也没那么疲惫，林菱有了开玩笑的心思：“郝峰，你套，只要套中，你都能拿走。”
    郝峰眼睛一亮：“老板，这可是你说的！”
    他不知不觉改了称呼，老板，在这时候是个非常体面的尊称。
    “正好！我妹妹可眼馋那些大布娃娃了，套几个拿回去给她玩。”即便看到了无数在套圈上折戟沉沙顾客，郝峰还是非常自信，觉得自己会是那个特殊的人。
    乌飞羽听到后，也走了过来：“郝峰要玩？我来看看，看你能丢中几个。”
    “嘿！飞羽哥，可不是我吹！我从小到大就扔东西特准，这可是我的天赋，小时候打鸟，大了扔球，就没几次失误过。”放出豪言，郝峰嘻嘻笑，步伐轻盈地往投掷区走去。
    他不贪心，手里拿着刚才收回来的三十个圈，紧贴着投掷区离场地最近的边缘，探出身半蹲，紧紧盯着自己看中的那只最大的娃娃，仔细调整着角度，等吹过广场的风一停，他将手里握得快出汗的竹圈使巧劲一抛。
    近了，位置非常准确，稳稳地往目的地飞去，眼见它即将套中娃娃前的锥形桩。
    “别啊！”
    郝峰可惜得大叹一声，就差那么一分一毫，竹圈的边磕到了桩子的尖，然后弹了开去。
    “太可惜了，就那么一点了！下一圈我肯定能抛中！”
    郝峰面露可惜心有不甘，陷入了其中，手上的圈一个个减少，直到抛完最后一个，他想要的娃娃还是没有。
    中途转换了几次目标，选了近点的小玩意靠自己扔中三个，误打误撞抛中了其他六个小东西。
    他那样自信，结果才扔中九个，没比其他人好多少，最想要的大娃娃更是遥不可及。
    这不是他真实水平，他已经练得很熟了，他得再来三十个，再来三十个他肯定能抛中！
    郝峰盯着远处静静立在那的娃娃，眼球上泛了点红血丝，笃定地想。
    正要问林菱再要圈，他对视上林菱含笑的眸。
    猛然清醒。
    良久，郝峰苦笑道：“林菱老板，你可真神了。”把人心理掐得准准的，一环接一环，也不知道得多理智多清醒的人才能完全不受其诱惑。
    不是她神，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林菱笑笑：“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你想知道的秘密？”
    郝峰愣了愣，他早已经因为沉迷于游戏而忘记了最初的目的，只能仔细回想：“唔……按理说，我抛东西准度还挺高的，和朋友们打篮球，我可是个中好手。”
    “是竹圈的问题！”郝峰一遍遍回忆方才的抛圈，终于抓住了那一点玄乎的不对劲，恍然大悟！
    林菱竖起一根手指摆在唇前：“自己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啦，这可是商业机密。”
    乌飞羽笑着看他俩，将手里的竹竿抛给郝峰：“去，自己扔的自己拿回来。”
    “你要不要试试？”林菱说着，将手臂向乌飞羽伸去，上面挂着无数个圈。
    乌飞羽摇摇头，将竹圈从她手臂上全部取下，随即在昏暗路灯的照射下，看到了那一截小臂上交错的红痕，是竹圈勒了一晚上留下的伤。
    他有些被惊到，眼神变得复杂，定了定神：“我不用去试，但能够猜出。”
    乌飞羽随手拿出一个竹圈，摸了摸上边贴着电胶布的一小截，果然，下面缠了较重的铁丝：“是这些东西的作用吧。”
    林菱不由将眼睛瞪圆了些，乌飞羽一语中的，但她能确定，乌飞羽并没有亲自上场玩过。
    这人竟然光是在一边看，就能看出套圈游戏的奥秘来。
    不容小觑。
    “聪明。”林菱欣赏地说，不吝啬于夸赞，朝他竖起大拇指。
    方才还淡定得好似无比成熟的青年，被林菱这么一夸，禁不住露出个腼腆的笑：“我算什么聪明。”
    他只是在解别人出的题，哪能比得上出题者，真正聪明的，是能想出这些东西，并实践于世的人，乌飞羽这般想，静静地看着林菱。
    若是林菱知道他这想法，即便是厚脸皮如她，估计也会害一会臊，可她现在这时候没空留意，正忙着在脑内计算今日的收支利润，等会，还得拿出一部分来给他们发工资。
    第17章 收工
    将场地上的东西都收回小三轮，清空了地盘，林菱从小三轮上拿起一个东西，被她特地摆在了最上面，递给郝峰，正是他之前无比想拿到的最大型毛绒娃娃：“喏，拿回去送给妹妹吧。”
    郝峰红着脸摆手，他已经拿了之前三十个圈套中的六个小玩意，这个他没套中，哪里好意思拿，而且他知道，这是摊子上最贵的物品：“不行，我不能收。”
    林菱听他这么说，放下了手中的娃娃，郝峰眼里迅速滑过一抹失望，盯着那只娃娃目光追随了一会，却没注意到林菱摸到了装钱的小包。
    林菱从包里数出两份钱，一份是四张，一份是三张，面值都是十块。
    四十的给了乌飞羽，三十的给了郝峰。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我知道金煜明会给你们发工钱，但他是他，我是我，发给你们的工钱里包括下午请你们干的其他活，以后发给你们的工钱看当天营业额，以今天为标准，多了发奖金，少了就还是按照今天来，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得趁着势头连日出摊，休息的事一个月以后再说，你们要是累了可以找其他人来替班，时薪七元，但人数不能再增多，多了发不起工钱。”
    林菱对他们有保留，没公开具体的盈利，自己只打算做二十天，根本不会做到一个月，这些事情都没和他们说，为了之后提升能够拔高他们的热情和忠诚，连工资都发得较低。
    就算这两人还行，相处得还算可以，但林菱没忘，他们本质上还是金煜明的人。
    她现在单打独斗，急需人才来协助，对乌飞羽有那么点想法，但只要一想到他是从金煜明那借来的，瞬间便觉得，自己还能再坚持一会，没必要和X市产生太多联系，完全可以等到了元京再去建立自己的班底。
    看到林菱递来的钱，乌飞羽笑容变得真切明朗了些，爽快收了这四十元，连声音都柔和了不少：“谢谢老板，我就知道跟着你没错。”
    林菱以为乌飞羽是在拍自己马屁，却不知道，乌飞羽是真的这么想，他见识过林菱操作红白机，见微知著，他的直觉告诉他，林菱会带给自己惊喜，于是在金煜明问另一个并不情愿的人时，自告奋勇站了出来。
    事实证明，他的这一场小赌，无比正确。
    郝峰见乌飞羽收了，立马喜笑颜开起来，也急急忙忙接过，数了数自己手里的钱，三十，天，这么多！！郝峰咽下到了嗓子眼的惊呼，林菱居然这么大方！他跟着金煜明做事拿钱最多的一天都只有三十！这才半天呢！真不错！
    又忍不住瞟了瞟乌飞羽手里的钱，1、2、3、4，四十！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要比自己多十块？明明是干的一样的活，难道是因为下午乌飞羽陪她去采购了？可自己那不是去帮她朋友办事去了嘛！
    郝峰看着自己手里少了十元的钱，和林菱又放回了车上的大娃娃，此时的心情五味陈杂，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是按捺住了说话的欲望，但不可避免地变得丧气了，方才的好心情全无。
    在郝峰低头看着手里的钱面色难看的时候，林菱笑着拍了拍三轮车上的大娃娃，对正悔恨于自己矫情的郝峰说：“郝峰，这个就当十元卖给你了，在进价上减了个零头，咱们先把这一车运回租屋，你到时候回家记得拿走。”
    郝峰抬起头，面露惊愕，看向林菱手下拍着的大娃娃，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是看自己不肯白要，又想要，便用了这个法子间接给自己。
    乌飞羽呆呆地看着那只娃娃，他现在心情有点复杂。
    抹了个零头，说来还是自己赚了。
    悄悄看了眼乌飞羽，他正笑着看林菱，没一丝阴霾，看那样子，并没计较和自己之间几块钱的差距。
    “难怪，我就说怎么飞羽哥比我多十块呢。”郝峰心里有些羞愧，勉强笑了笑，为了掩盖方才那些太过白眼狼的心思，他又表现出无比兴奋的模样。
    “谢谢林老板！”叫得可甜可真诚。
    “飞羽郝峰，我可以请你们帮我个忙吗？”骑着三轮往租屋去的路上，林菱向他们两个提出个请求。
    “什么？要是能做到我一定帮。”
    “不用和咱们客气，说就是，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绝对要做到啊！”
    乌飞羽和郝峰一同答话。
    “要是金煜明和你们问起我在做什么，你们能不能别和他说，让他来问我，我想亲自和他解释。”林菱说。
    *
    东西送回租屋，已是午夜，林菱得给自己找个住的地方，租屋什么都没有，不能住人，原身那个家她不打算再回，既然这样，这一个月的住所得先找好。
    问乌飞羽和郝峰附近有没有旅馆，他们坚持要带她去，说是晚上不安全，一定要把她安置好才能走。
    正中林菱意。
    有了金煜明派来的两个人，林菱能省下好大功夫，她虽然早年吃苦，但后面生活富贵就学会了享受，那时候才知道什么是生活。
    来了书里，林菱不想让自己再吃一遍苦，一切以省力省心来，怎么舒服怎么活，最效率地获得自己所需，衣食住行上没必要委屈自己。
    直接定下了附近最好酒店里环境最好的房间，和两人告别，林菱撑着疲躯坚持洗漱完，刚想吹干头发倒头就睡，门口有人敲门。
    “林菱，是我，乌飞羽，我给你送点东西。”
    林菱陡然升起的警惕心放松了些许，要去按传呼的手也挪开了，隔着门，她问：“这么晚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看你手臂上有伤，给你买了点药，你不用开门，我放前台那，你等会去拿就行。”
    林菱低头看向手臂，上面交错的红痕已经渐渐青紫，这具身体体质弱，不重的竹圈勒久了点都会留下伤。
    屋里好一会没回应，在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后，外面没了声响，林菱开门探头，正巧看到乌飞羽要下楼，她喊住他：“别麻烦了，直接给我吧。”
    乌飞羽没想到林菱会对他放下戒备，惊讶回头，连忙爬上已经走下一两阶的楼梯，跑到林菱房门前。
    林菱刚洗完澡出来，发丝未干，半湿披在肩侧，穿着个毛巾材质似的白袍子，领口微v，露出点雪白的皮肤与半截锁骨，身上水汽氤氲，如出水芙蓉，清妍动人，又如湖底水妖，摄人心魄。
    乌飞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红了脸，直到林菱投来莫名的视线，柔软的手掌摊开：“不是要给我药吗？”
    他这才慌乱地抬起手来，将捏着的药放在了她手上。
    “不早了，快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天的活要干。”林菱握着手中崭新的药盒，心里微暖，眉眼一弯，对他感激一笑。
    “谢谢你，明天见。”
    然后关上了门，没有要多说几句的意思，她不知道的是，乌飞羽在门外站了好一会才离开。
    不是林菱不识好人心，或是对乌飞羽有意见，是实在没精力去应对人际关系了，这个时间谁来她都是这个反应，匆匆将他送走，吹干头发，拿着药擦了，将自己抛进舒适的大床。
    谁知道，过了那个劲头，林菱睡意又飞走了，在床上滚了几圈，腾地起身，下床拿出挎包来，清点自己目前拥有的财产。
    第18章 能赚，也能惹乱
    林菱在收钱时就有规划，面值一样的放在一起，由大到小排列，那时候费的小心思小力气，现在来清点时好处就出来了，简单明了方便快捷，没一会就算清了她现在身上还有多少钱。
    二百五十七。
    发出七十块工资，给出一周住宿费一百，今天盈利一共四百二十七。
    半天，赚到原身近一个半月的工资，现在的物价和后世不同，就这，已经是当前被许多人羡慕的薪水。
    一晚上回本，消耗的货物还不足十分之一！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如果之后二十天不出意外，套圈地摊赚来的钱不仅达到她的目标数值，还绰绰有余。
    她之前是真没想到，第一天就能有这么好的盈利，看来，套圈地摊的魔力比她想的还要大，特别是在这个人们娱乐还比较淳朴的年代。
    但这绝不是什么长久生意，趁着天时地利人和，在金煜明的地盘里，赚这二十天的钱就足够了。
    乌飞羽走出酒店，郝峰在门口等着他，两人的摩托停在租屋那，顺路一起去取。
    漫步在深夜的X市街头，闲着没事，两人开始聊天。
    “飞羽哥，你说林菱那长相，怎么不去做港星呢，我看那些港城影视剧里的明星，没几个能比得上她。”郝峰状似闲聊，眼睛却不住地瞅着乌飞羽的脸色。
    “嗯。”乌飞羽随口应了句，面上没什么表情。
    “难怪小金老板看不上其他人了，就认准了林菱。”郝峰继续道，眼睛仍在盯着乌飞羽的脸，他飞羽哥长得一副读书人的相貌，虽然没有金煜明的权势地位，但看上乌飞羽的竟然更多，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两相比较，还是乌飞羽这样的人更适合结婚。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乌飞羽将他凑过来的大脑袋推远了点，有些烦躁。
    “我没那么蠢，你别东想西想，就是买个药，谁看到那样的伤都会去给她买，没什么别的意思。”
    但你也是有心才能发现那样的伤啊，什么谁看到都会去买，这第一步就出了差错！像他们这样的糙男人，哪里会注意那么多。
    不管怎么说，得到他这么一句回答也算是个保证，乌飞羽比自己要靠谱，郝峰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呼口气，有了八卦的心思：“别说，人家也不是我们这种人能供得起的，长那样漂亮，要求也高得吓人啊，住个酒店还要住最好的，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住一个月下来的钱都能买个大件了，我们这种人呐，还是老老实实地找个踏实会过日子的吧。”
    “她要你养了吗，你也不看看今天一晚上她赚了多少，还要你养，说什么玩笑呢？酸溜溜的，说得好像人家看得上你似的。”乌飞羽听着觉得莫名刺耳，很不舒服，下意识地帮林菱说话。
    “嘿！飞羽哥，你怎么一天就被她收服了啊，没当着她面，不就是随便说说么，我又不是真这么想。”郝峰有些不爽了，乌飞羽怎么回事，这么多年的兄弟，还比不上一个认识才半天的女人？
    “你这话在背后也不能说，挺不尊重人的。”乌飞羽放缓了语气，“不说她了，还说我被收服，你这张口闭口都往她身上扯，难道不是已经开始觉得她有能力了？”
    “她确实是厉害，这没得说。”郝峰也不想闹僵，接住台阶下了，“谁能想到还有这样的摆摊方法呢，估计能赚不少，就是不知道之后生意能不能像今天这样。”
    “厉害是厉害，但要是没有小金老板做靠山，这生意她自己开不起来两天，就得被人给抢了，虽说是小金老板打过招呼，没人敢来闹事，但我们平时还是得多注意着点，别让那些二流子来捣乱。”
    “对哦！还是飞羽哥看得明白，没金老板，林菱这生意绝对做不下去！她这门营生，能赚，也能惹乱，没点本事的人还开不起，说来说去还是我们小金老板能力大，咱们跟着他吃香喝辣，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飞羽哥，还得谢谢你，带我领了个好差事，小金老板给钱不说，这还有个林老板给钱，我攒钱想买大哥大呢，这样看着说不定年后就能拿到手。”
    在这闲聊的两人不知道，林菱正是明白这样的道理，才会先去和金煜明做交易，说来还是金煜明赚了，在原书里，他受到的打击起码毁了他半壁江山，好不容易缓过来又遇到了严打，转型也来不及，艰难地避过牢狱之灾后，未来也就那样了，但即便是如此，在严打前拿捏住林菱一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乌飞羽这样说，郝峰心里就舒服了，摸着兜里的五十元，方才聊天的一点不开心也全散了，又高高兴兴起来，两人一路聊着到了租屋，郝峰拿上了大娃娃，夹在握着把手的手臂下，开着摩托往家去，还好晚上街道空旷，这样开也不会出事故。
    想着妹妹收到娃娃时的喜悦，郝峰笑得眯起了眼。
    第二天摆地摊，约好了十点，结果三人都早到了，八点半左右都陆陆续续地来了租屋，林菱还是最晚的，她确实是太疲惫了，一觉睡到自然醒，因为身体生物钟的原因，没能赖床，在附近慢慢悠悠地好好吃了个早餐，美味又实在，是后世很难再吃到的口味。
    搬着东西去广场上摆好，刚好九点半，今天三人变动了下工作，郝峰专门整理竹圈，乌飞羽负责分发竹圈，林菱收钱，补货谁有空就谁去。
    和昨天又有了不同，林菱在计算总结后做出了一个调整，竹圈做得太好了，现在的命中率是偏低的，不出多久，顾客反应过来后便会心生不满，于是，她多增加了一条规则。
    若是投掷后得到的小玩意零售价等于或低于两角，可以在前三排随便选个拿走，前三排分别排列着零售价为1、2、3角的小玩意，在林菱告知调整后，郝峰当场便提出，顾客肯定会去选三角的，为何多此一举。
    林菱笑而不语，给顾客留点选择余地之余，还能让他们体验到占便宜的快乐，有何不可呢？
    准备工作做好，他们怀揣着期待，不知道今天会迎来多少客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比昨天更多。
    第19章 奖金的诱惑
    白天不像晚上，悠闲的人少了很多，没有了昨晚的盛况，乌飞羽和郝峰心里有了落差，零零散散地接待着前来的顾客们，早早过来斗志昂扬的状态也下来了不少。
    郝峰勾出厂里的竹圈整理好递给乌飞羽，恹恹的：“人都去哪了啊，我记得平时人挺多的，怎么这会就没人了呢，今天晚上不会也没人来吧。”
    郝峰惦记着昨晚林菱口中的奖金，本来随便怎样都不关他事的，但现在情况是生意越好他钱就越多呀！
    可着急也没用。
    不同于郝峰，林菱堪称悠闲，甚至还买了好几份报纸，没人来就坐在早上刚买的小马扎上看报，白天没什么生意是在她预想之中的，现在又不是周末，大家都要上班上学，哪有这么多闲人闲工夫来套圈玩，说再多，这也只是个休闲的玩意儿。
    没有生意，有先见之明的林菱早早买了报纸消遣，乌飞羽和郝峰却只能大眼瞪小眼。
    发现了郝峰的焦虑，乌飞羽安慰道：“郝峰，你急什么，大不了就等到晚上，到时候肯定有人了，而且现在生意其实也不算差，这不还是会有人来嘛。”
    “生意有好有坏是常事。”林菱专注于看报，从报纸上收集自己想要的信息，随口插了句话。
    郝峰完全没被他们安慰到，心里又开始不确定起来，真的是他们说的那样吗？晚上人就会多起来？他尝到了甜头，都计划好要买什么了，哪里甘愿忍受现在这样的落差。
    “小金老板在附近开了家台球店，要不我去那里拉人吧。”郝峰实在坐不住了。即使林菱说的是发时薪，可要是生意好，那是有奖金的啊！
    林菱听了他这句话，总算短暂地从报纸中抽出了注意，颇觉有趣，笑道：“郝峰，你这是要去抢金煜明生意呀？”
    这话一出，郝峰差点出了一背心冷汗：“没有！我瞎说的，这不是急眼了吗。”
    这姑奶奶真是嘴上没个把门的，金煜明不会动她，自己却是可以随意处置的，这话要是被金煜明听到，他最恨吃里扒外的人，到时候自己哪有好果子吃。
    “林菱，我刚真是嘴瓢乱说，您能不能别放心上，就当我放了个屁行不行，小金老板要是知道，我真的惨了！”郝峰还是后怕，凑到林菱面前蹲下，挡着嘴小声道。
    金煜明在他小弟心里，淫威颇重。
    见他这样害怕，林菱总得让他放下心，于是把报纸往下放了些，看着他眼睛表情郑重了些，保证道：“你放心吧，我不是会乱说的人。”
    郝峰心里还有忐忑，但又不好要求林菱再三发誓，在这个插曲后，不敢再动什么心思了，没必要为这点奖金把自己前途都给嚯嚯。
    这正中了林菱的意，乌飞羽和郝峰是她单独拉出来要给她办事的人，除此之外，她这小地摊半点也不想再沾上金煜明，等她走了这摊子金煜明可以随便开，但她在的时候，不行。
    他手下的人，鱼龙混杂，金煜明能压得住他们，她不能，林菱马上要离开这，她怕反噬，也怕多生事端，她只想清清白白地从这离开。
    根本没等到晚上，午后不久，随着人流量的增加，生意就渐渐好了起来。
    摆摊颇为显眼，经过广场的人路过的第一眼就能看到，经过一个晚上和一个上午的发酵，广场新摆了个新奇有趣地摊的事，竟慢慢流传了起来。
    这个年代就是这样，周围都是街坊邻居，有什么新东西新事物，口口相传，你一句我一句，一下就传遍了。
    有人是好奇被吸引，也有不少是想起别人兴致勃勃和自己说过，这一走过来看看，又会手痒痒想买个一元抛着玩玩，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个抛圈比想象中难，但总会有一点侥幸，觉得是别人技术不好，或者自己技术很好，要是多抛中几个，拿出去也能当个炫耀的资本。
    没多久，很快达到昨晚的巅峰，篾匠连夜做好的剩下200个圈中午时候乌飞羽去取了过来，不再像昨晚那样着急，但也得及时将场里的竹圈清理出去。
    再加上早上调整的分工，效率一高，已经足以应对昨晚那样的场面，井井有条，有昨晚来过的客人，体验感都好了不少。
    真正十个都投不中的还是少数，有人前面投不中，在只剩几个圈时，就会去投容易圈中的小玩意。
    这个时代人们的娱乐方式还是比较少的，没有后世那些层出不穷成瘾性极强的东西，套圈游戏一出，成为X市的最火最热门只在一两日。
    就像游戏氪金，真金白银砸下去，买到的更多是快乐，若是家里有个套圈得来的小玩意，别人只是羡慕的技术，这样又和后世的抓娃娃机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工作一直没停，正是大家伙觉得新奇的时候，到晚上高峰期，生意竟比昨天还要好了，即使一天下来都有些累了，但在钱财源源不断入袋的激励下，三人的精神都无比地饱满。
    但一天的顺风顺水在此截止，原身的母亲在这时候找了来。
    易银兰得知女儿摆摊的当晚没有去找林菱，在她看来，林菱总得回来的，而且她还忙着，儿子的作业，丈夫要安抚，件件都需要她。
    可林菱竟没回来过了！
    易银兰头一次有了把握不住女儿的恐慌，隔天她做了工回来接了儿子，把他送回家中，被林志国逮着骂了一顿好的，大致内容还是那老一套，从他那得知女儿再没有了联系过后，易银兰就去广场找她女儿林菱了。
    她是一个人去的，没人陪她，丈夫自断腿后除了找狐朋狗友打牌，便不肯再出门去，成日在他那一亩三分地管着她们母女称王称霸，儿子还有作业，必须得留在家里，可易银兰不用想都能得知，她一出门，林天皓马上就会溜出去玩。
    只有她的女儿，从小就懂事，乖巧又会体贴人，从不用她多费心，可现在她也变了。
    想到这，易银兰心里涌出一阵悲哀。
    到了广场，易银兰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和自己说看到了林菱在摆地摊。
    太显眼了！
    第20章 为此事准备
    比普通地摊要大三四倍的地盘，不只是接连不断的顾客，周围甚至有挤挤挨挨的观众，远远地就能听到或欢呼或叹气的叫声，易银兰从没看到过哪个地摊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而她的女儿，在人群特地绕开的一处豁口那站着，腰上挎着包，鼓鼓囊囊的，身边有人排着队，正有条不紊地一个一个地收着钱，排队的人给了钱后，就会去林菱旁边站着的人那拿竹圈，拿到后会再去另一处排队。
    易银兰看不懂那些流程，眼神全聚焦在女儿身上，那人脸上带着客气好看的笑，洁白的牙齿微微露出，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很容易地和周围人区分开。
    看着看着，易银兰心里突然开始惊慌。
    这样的林菱太耀眼了，一点都不像之前的她，除了外貌长相，其他一点都不沾边，甚至外貌也有了些微的不同，之前的林菱，是绝对不会将背挺得这么直，站姿变得这么优雅好看。
    现在的她，更加不像自己能生出的女儿，反倒像有钱人家里的大小姐。
    易银兰越走近脚步便越是放慢，心里也越来越踩不着底，她已经只离林菱几步远了，面对平时被她呼来喝去也没有怨言的女儿，此时竟不敢搭话。
    易银兰在边上站了好一会才被林菱看到，在发现她后，林菱脸上的笑容立刻淡下，甚至皱起了眉。
    易银兰咽了咽口水，手掌在衣角用力擦了擦，对她露出个讨好的笑。
    林菱将腰间的包递给乌飞羽，向他指了指易银兰，“我去去就来。”
    “你来做什么？”林菱带着易银兰走到一边，脸上的笑此时竟一点不剩。
    明明是至亲的母亲，对她的态度竟然都比不上外人。
    易银兰心里酸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让林菱变成了这样，随即便是气恼，她哪里亏待过她了！竟敢对自己摆出这样的态度来！她是她妈！
    越想越气，讨好不再，语气也变得生冷：“林菱，你做什么来摆摊！你知不知道别人背地里在说我们什么！看着你爸妈被戳脊梁骨你就开心了是吧！家也不回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两天赚了多少，把钱都给我看看。”
    看看，什么看看，居然还知道绕个弯用看看这个词来遮羞，要贪婪就贪婪到底，直接说交出来不好么。
    林菱面色更加冰冷，她本来想着，矮个子里拔将军，易银兰算是那个家里对林菱最好的一个，所以给她点脸面和她说清楚，如果她清醒，以后每个月给些钱财给她也算是为原身尽孝，若是不清醒，用恶人治恶人，直接和金煜明打交道，直接断了联系就是。
    可现在看来，那一点好，只是没到要害时候。
    不关心女儿两天的断联，不关心她住在哪吃什么，不关心她累不累，只惦记着自己早已烂透了的名声，和女儿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体力才赚来的钱。
    原身留存于脑海中的最后一丝善念也不再，林菱此时只剩冷笑：“不要再来找我，要是再出现在我面前，别怪我不留情面，委托金煜明来和你们好好聊聊。”
    之前交易中的庇护一个月，正是为此事准备，现在该金煜明来践行的时候。
    谁知，原身十八年来怯懦怕事的性格在易银兰心里扎了根，她根本就没把林菱前半句话当回事，只以为她是莫名其妙在闹脾气，注意力全然放在她的后半句上。
    “你和金煜明成事了？！”听到那个名字，威胁在耳里自动转换为想要的信息，易银兰陡然兴奋了起来，眼神闪烁不定。
    什么跟什么？？林菱表情呆滞了一瞬，然后是严重的反胃。
    这句话，真不是一个母亲能说出来的。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被恶心得三天吃不下去饭，别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掉了下去，不想再多说，转身要走。
    “林菱，妈妈知道你恨我们不准你去上大学，通知书也给你不小心丢了，你再相信妈妈一次，通知书马上能给你找回来的，要是想上大学，你和金煜明成事后，也可以放心去了，让他来照顾我们就是！”
    易银兰竟又变得讨好起来，林菱转身离开也不生气，跟在后头喜笑颜开地说，只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皆大欢喜的方法。
    这丫头终于想通了，那时候把这方法摆她面前，她死都不肯，谁知道，在她们都死心后，她又突然肯了，还不声不响地直接成了事！
    要是早这样，她那时候就答应了，现在已经在大学里生活一个月了！真是蠢！
    ……
    一场极不愉快的谈话后，彻底撕破脸，气走了易银兰，林菱回到了地摊，接过乌飞羽手里的包，继续做事。
    乌飞羽看看她平静的脸色，有点想问是怎么了，但现在不是好时候，只能把疑惑暂且压下。
    一天终于收工，将东西都搬到小三轮上，乌飞羽问她：“今天是谁来找你？”
    “易银兰，生我这具身体的人。”
    乌飞羽从没听过有人是这样介绍自己的母亲的，一愣，又隐隐想起，好像听到过一些传闻，说是小金老板看上的那人，岳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难道是她们家庭里有什么龃龉？
    而且，要不是林菱亲口说，他还真不会信找来的那人和林菱会是母女关系，外表上的差距也太大了些，根本不像是亲生的。
    莫不是收养来的？心里揣测众多，乌飞羽没有表现出来，识趣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林菱却主动和他说：“他们之前对我挺不好的，你别看我读到高中就以为我家庭有多开明，为了一直读下去，我每天从睁眼到闭眼，没有过一秒的停歇，十年如一日。”
    诉说得平淡，却是原身切切实实的日常。
    乌飞羽从这简短的话语中，仿佛能窥见她过往那暗无天日的十八年，心脏微微一疼，乌飞羽沉默地看着她。
    “然后我终于想通啦，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之后的人生，我要为自己而活，所以，从家里搬了出来。”林菱露出个轻松的笑。
    “但他们哪里能同意，没有了我，他们就要活得更辛苦了，也不知道他们为了让我回去，会使出什么招来治我。”
    虽然方才和易银兰的对峙占据了全面上风，但在别人面前，当然是怎么可怜怎么来。
    林菱很懂，就算原身受了再大的苦难，千年来的礼教不容许她做那个主动抛弃，甚至态度恶劣之人，在外人面前，她需要伪装，需要演戏，将自己置于弱势地位，花这么点小小功夫，却能受益无穷，这样一本万利的生意，傻子才不做。
    “林菱你不用怕。”听完这段话，乌飞羽眼里已经燃起对她家人的愤怒，同时对林菱的遭遇满是同情，这样好一个女孩，十八年来，竟在自己的家里活得那样凄惨。
    “要是他们再来找你，我来帮你对付！绝不会再让他们靠近你半点！”
    林菱眼里飘摇着轻愁：“他们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你放心吧，我绝对能帮你解决这个麻烦。”乌飞羽柔声安慰，眸里有着狠色。
    “谢谢你。”林菱眼里是真挚的感激，看得乌飞羽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对了，飞羽，金煜明有和你们问起过我么。”林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小金老板这两天比较忙，没时间找我们。”乌飞羽告诉她，心里却微妙地感觉有些受伤，面色也平淡了下来。
    不知道林菱是不是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帮她，所以才在这时候想起了金煜明。
    林菱随后说出的话又安抚到了他：“这样，他之前还看不起我，觉得我没法摆摊赚钱呢，真想叫他来看看，我们现在多厉害。”
    乌飞羽转瞬又露出了笑，原来是自己想得太多：“那我明天联系下小金老板，叫他来这边看看。”
    “好主意！”林菱笑眼弯弯，眉目清丽可爱，“不知道他看到会不会惊掉下巴。”
    乌飞羽望着她的笑，见她开心，眼里的笑意也逐渐浓郁。
    第21章 抛圈的技巧
    这一天下来，虽说上午生意不太好，但人流量多起来之后，昨天还在观望的，已经来小玩过的，还有听闻过特意来的，竟比昨晚还要忙碌了。
    收工后给两人各发了100元工资，乌飞羽还算镇定，郝峰却高兴坏了，都干了一天活，按理说应该比较疲惫才是，可在他拿到钱后，竟张牙舞爪地在广场上狂奔了一圈。
    回到酒店，林菱清点今日收益，除去发出的200元工资，到手873，即便是镇定如林菱，数出这个数字时也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白手起家从无到有，此时心里的愉悦，竟比前世谈成上千万的买卖还要更甚。
    将钱收好，林菱甜甜睡去，一夜好梦。
    第三天是周末，昨天还空闲的上午，今天很快就来了不少顾客，郝峰还把自己妹妹给带过来了。
    他母亲周末要上工，妹妹放假没人带，平时都是放邻居家里，但现在不一样了，郝峰干的活不再是那种小孩子不能去的场合，得知儿子换了个活的郝妈妈，这两天脸上的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不用再为他担惊受怕，总算能和街坊邻居说得出口，好心情加持下，对儿子那叫一个好，搞得郝峰受宠若惊到心里发慌。
    不仅他家里人开心，妹妹收到了他时不时带回来的小玩意，也更开心了，一放假就闹着要跟着哥哥去传说中的套圈地摊，郝峰拗不过，就干脆带了过来。
    郝峰本以为上午还会和昨天一样，有空带着妹妹玩一玩，正好也不会闲得没事干，可周末的威力哪能容得下他小觑，根本没时间去做别的。
    他现在别提多后悔了，早知道，妹妹再怎么闹都不该答应，把她放邻居家里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多好！小孩调皮活泼，一个看不住就会跑丢，广场又乱，要是没看好，他想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于是想出个主意，指示妹妹来帮忙干活：“郝美！你给去补货去！”
    他妹妹不干，眼巴巴地望着那边抛圈的人：“哥哥我也要玩！”
    “玩啥玩，你又扔不中，听哥哥话，你去小三轮那，拿四个和第一排一样的，两个第三排一样的，拿过来给哥哥。”郝峰忙着将竹圈从场地里勾出，一边交待妹妹。
    “可是哥哥都能给我抛中个娃娃回来，我是哥哥的妹妹，我肯定也能圈中个娃娃。”郝美说着天真话，眼睛盯着那边不动，小拳头紧攥着，为他们的每一次抛出揪着心，没抛中就会小大人似的叹气跺脚，恨不得能抢过竹圈自己来抛。
    郝峰拿她没办法，勾完场里所有的圈，将脚边的一把竹圈抱起，拉着她往乌飞羽和林菱那边去：“你说的这两句话有个屁的关系啊，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连哥哥的话都不听了。”
    “美美可爱！等会我抛中个大枪回来，哥哥喜欢，送给哥哥！”小孩鬼精鬼精的，知道哥哥这是松口了，也不计较他说自己坏话，扬着兴奋的小脸一蹦一蹦地跟着哥哥走。
    郝峰将手里的竹圈递给乌飞羽，再从兜里掏出一元，递给林菱：“拿十个圈，我妹妹死闹着要玩，让她过过瘾。”
    林菱接过他手里的一元，笑着看小女孩，小孩圆脸大眼睛，长相很是可爱，皮肤嫩滑得想让人揉捏，想在上面大大啾一口，面对这样的可爱小孩，林菱声音也不由变得温软：“妹妹也想玩呀。”
    郝美被漂亮姐姐盯着，脸蛋红红，她可喜欢面前这个大姐姐了，害羞地捏着衣角，对林菱甜甜地说：“是呀，我给姐姐抛个大娃娃！送给姐姐！”
    “哎呀，妹妹可真乖！”林菱可太喜欢这小女孩了，被她哄得笑容满面，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细细的缝，像是聚满了春光，娇媚又俏皮，看呆了面前的小女孩。
    “死丫头你变卦也太快了吧！刚才你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郝峰醋意翻涌，气得口不择言，差点想把刚给出的一元钱拿回来。
    他家妹妹虽然性格好，但是慢热，林菱还是第一个才和她见面几分钟就被她讨好的人，平时独属于家人的卖乖，被个才见面的外人给享受了去，可别提郝峰现在心情有多别扭了。
    郝美朝他给做了个鬼脸：“你脾气太差了！我才不给你抛了，我给林菱姐姐抛，她可温柔！”
    怕被哥哥逮住打，小姑娘说完后就溜，拿起乌飞羽递来的十个圈，迅速往里挤去。
    投掷区最多可容纳六人同抛，郝美选中一个距离娃娃最近的位置在后排队，没一会轮到她，郝美抽出一个竹圈正要抛，她身边一个小男孩和她炫耀：“我之前十个圈抛中了三个！”
    郝美看了他一眼，抿抿唇，不理他。
    小男孩身边站着他爷爷，见自己孙子被小姑娘无视后要闹脾气，赶紧弯下腰，摆正他偏过去的脑袋：“宝儿快快，去抛水枪，别等会被人抢了！”
    被人抛中后其实可以喊那两个小伙来补货，但这样的小手段骗骗小孩子还是很有效的，小男孩立马不去在意这事了，望着水枪，趁着竹圈落了一轮，熟练地往里一抛。
    又一轮抛圈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郝美张着空空如也的掌心，望着自己抛出后一个未中的十个竹圈，眼圈一红，忍不住瘪起了嘴。
    身边小男孩正在蹦跳欢呼，连续三天，每天都来抛上一两元，这一次他终于抛中了心仪的水枪，比考试考双百分还要开心，特别是周围人的惊叹吹捧，让他忍不住飘飘然起来。
    有了这样的荣耀，总得和别人炫耀炫耀，小男孩看向身边瘪着嘴的女孩，指着场内有他圈的水枪，得意洋洋地说：“看到了没！水枪，我圈中的！厉害吧，你呢，圈中了什么东西？要不要我教教你？”
    被这么一显摆，就像非酋碰上欧皇，这滋味啊，叫人难受得不行不行，还是自己想抛中送给哥哥的大枪！
    郝美心里落差更大了，眼圈瞬间红了起来，撇下还在不停和她搭话的讨厌小男孩，从人群中挤出，找到正在勾竹圈的哥哥，郝美抱住他的双腿，再忍不住了，哇哇大哭起来。
    这个游戏就是如此，有时候越是想要越是圈不中，有时候靠努力和次数能堆中，有时候，无论如何也中不了，在这个小型的游戏场，激烈的情绪碰撞迸发，火星子偶有乍起，却全部被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威势将其全部压下，悻悻熄灭。
    此时，在中心广场人数最多的地摊外，有七个少年正往这边走来。
    “大哥，就是这个！比游戏厅还要赚钱，一角钱一个圈，最贵的是摆得最远的大娃娃。商场里要卖到三十元！要是十个圈全圈中了，我们能赚三百倍！一直去买圈扔的话，咱们甚至有可能把这家地摊给搞破产！”说话的青年长得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走在一个脸蛋无比漂亮的少年身后，勾着身子满脸贪婪坏笑。
    “你做什么白日梦。你觉得一个出来做生意的人，会让自己亏本？他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手段，来控制我们的抛中率。”少年看上去像个整日无所事事的小混混，脑子却意外地很是清醒。
    “可他们那些人又不是大哥你，大哥玩游戏的技术有多厉害，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不仅自己可以快速通关，还能教给我们技巧，提升我们的技术，打败些普通人没一点难度。还是按照游戏厅那样，大哥你去找到抛圈的手法，然后教给我们，再一齐去上场，把贵的全抛中，咱们赚翻了！”
    第22章 觊觎者
    “大哥, 咱们的钱不够了，必须得再找条路子。”
    “是啊大哥，游戏厅现在不准咱们进去, 赚来的钱也全买了红白机, 咱们得想想其他办法赚钱。”
    “每天出租红白机, 这不是在赚钱吗？”少年被他们念得有些烦躁, 他虽说行事不拘小节，但其实是非常有原则的人, 在游戏厅地盘上赚的钱，转头又在游戏店送了大半回去, 最终的目的, 只是为了买游戏机回来出租。
    “可这一天才赚个一两百的, 多没意思啊，我们在游戏厅一天能赚大好几百呢, 本来是富了的, 可那些钱也全都听了你的，去买游戏机，还买了老贵的r国货, 都够买几十个国产机了, 大哥，你当初说好的, 要带我们赚大钱，我们是信了你才认你当大哥，你要是没这个能力，还说是我们大哥，那就……”
    漂亮少年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脸蛋微微涨红, 狠瞪了过去：“别拿激将法激我，对我没用，不想认我做大哥就赶紧滚！看你们可怜才想着带你们赚钱，现在胃口是被喂得越来越大了啊？”
    “大哥，您别和他计较，他瞎说的，我知道大哥你人好，我奶奶还在医院里等着救命钱，实在是拖不起，大哥您心好，救救我们吧。”一直在后面没作声的青年忙上前哀求。
    仇因鹤不可能真抛下他们，被人成天大哥大哥的叫着，当初伸出了援手，就已经担上了责任，虽然还是气，但他能够理解他们的焦躁。
    阴着脸，一句话不说，仇因鹤继续往林菱的地摊走去。
    身后的几个青年早已不是游戏厅那时候灰扑扑的穿着，现在一个个走着自以为帅酷的不伦不类时尚风，牛仔夹克喇叭裤，兜里揣着bp机，已经是这座城市里的新潮人物。
    他们在后头互相交换眼神，知道这是成了，勾出个奸诈的笑，留在外边等他。
    林菱一眼看到了排在后面准备买圈的仇因鹤，不仅是因为他那漂亮的脸让人印象深刻，还因为，林菱特地记过他。
    很快轮到了他，他也早早看到了收钱的人是林菱，惊讶过了，这会的表现比较平静，将十元递给林菱，仇因鹤笑了笑：“没想到这地摊和你有关系。”
    头一次来就买十元圈的人，林菱摆摊三天了，他是第一个，林菱望了望不远处站着的六个青年，眉头无意间蹙了蹙，没回话，只礼节性地对他露出个笑。
    仇因鹤以为她不记得自己，忽略掉心里那点失落，等了等，想再和她说点什么，可后面的人立刻便催了起来，不好再留，他接过一百个圈，往里边去了。
    因着收钱的小姑娘漂亮，常客早就看惯了这样的场景，连调侃都懒得了，但新客还是很八卦很感兴趣的：“呦，这个勉强能和大妹子配上。”
    配来配去，说得跟畜生配种似的，乌飞羽面色冷了些；“还玩不玩了，不玩就滚。”
    不管是老客新客，但都听过一嘴，这摊子是金煜明罩着的，所以，这摊上不管是谁都不能招惹，说话那人悻悻闭了嘴，缩了脖子不敢再吱声。
    在这个如往常一样的上午，没人注意，有个漂亮青年在里边换了无数种手法丢出一百个圈，然后在旁边静静地看了许久。
    留在外面的六个青年无聊到玩石子了才等到仇因鹤出来，一等到他，连忙簇拥了上去。
    “怎么样大哥，难不难？”
    “咱们能学会吗？”
    “大哥你套中了几个？”
    七嘴八舌地在仇因鹤耳边嗡嗡嗡，胃口已经越来越大的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块地摊能不能成为他们的下一个游戏厅，能否提供给他们令人眼热，且可供他们大肆挥霍的巨额钱财。
    “别想了。”仇因鹤说得直接，打破了他们的美梦，“我买了一百个圈，每一个都有着细微的差别，根本没法在技术上去赢得这场游戏。”
    “不过。”随之而来的转折及时挡住青年们的哀叹暴躁和不满。
    “我们也可以做这门生意。”仇因鹤若有所思地说。
    他在里面待了这么久的时间，抛圈只用了十多分钟，其他时候都在观察，这么一看下来可不得了，这看似平常的套圈游戏，竟是一门暴利的生意！
    以他计算，要是能保持这样的客流量，一天下来的纯利润，甚至能比得上他们在游戏厅里赌博！一个是下三滥非常危险的东西，一个确实能光明正大开在大街上的正经营生，傻子都知道自己该选哪个。
    午时人群渐散，这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大家都去吃饭了，林菱三人也躲到了广场商铺的阴凉处，一个个轮流去吃饭。
    正是这时候，金煜明来了。
    他骑着一辆外观非常炫酷的摩托，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将摩托停在广场，下车左右望了望，金煜明很快找到了三人所在，大步跨来，走近看到他们的休息姿势后，有些被噎住。
    乌飞羽也学着林菱，买了几份报纸来，正倚在柱子边翻报纸。
    郝峰坐着林菱买的小马扎，双腿大敞双手搭膝向前倾身，目光呆滞望着地摊那边，这是在看场子，在他背后有个女娃娃依偎着，搂住他的脖子睡得正香。
    林菱是最特别那个，她在倒立。
    白生生的小腿从九分宽腿裤中露出，踩在柱上，短衣下摆扎在裤中，更显那细得盈盈一握的腰，纤长的身躯若柳条般，细致秀气招人爱，仿佛能随风轻摇，她头发扎成一个小球在头顶，有股别样的青春感，脸蛋因为充血而微红，若桃花般娇艳，眼眸轻闭，倒像是睡着了。
    明明是无比奇特的行为，旁边那两人却仿佛习以为常，都不再当回事，大惊小怪的金煜明反倒显得见识短浅没见过世面。
    他们专注于自己的事情，都没发现金煜明的到来。
    金煜明不得不出声提醒：“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乌飞羽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放下了报纸：“小金老板。”
    林菱因为还要翻身所以慢了一步，当然，她也不急，脚底一蹬，轻盈地落了地，腰肢用力，单薄的身板直了起来，短短几日，她的身体竟好似飞快地健康了起来，脸颊上多了些肉，变得更加漂亮了，微微凌乱的发丝和红润的脸蛋，脏兮兮的手掌，给她平添浑然天成的稚气感，青春又活力，娇蛮惹人爱。
    “阿金哥，我们在午休呢。”
    “你午休的时候倒立？还倒立睡着了？？”金煜明发现自己根本没法看懂这个女人，这样一个特立独行内心无比强大的女人，到底是哪儿蹦出来的？
    “你是不是刚吃完饭，这会儿不能倒立。”金煜明无法理解，但只能接受，下意识地关心她。
    “阿金哥你不用担心，已经吃完有两个多小时了。”林菱对他的关心有些惊讶，却还是乖乖回答。
    郝峰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他的小金老板大驾光临了，可他现在即便是想起来和金煜明问好也不能，背后睡觉的妹妹还在拿他当靠枕，于是只能保持着变扭的姿势朝他讨好地笑，热情招呼：“小金老板！中午好！您吃了吗。”
    金煜明这两天忙，先是动用关系去核实林菱提供信息的真实性，他其实心里已有答案，十有八九是真的，后面的结果也确实如他所想，然后是紧急撤销一些指令，再去以那个少年为突破口，调查他的背景和经历。
    直到今天才闲下来一些，上午接了个乌飞羽的电话，又被林菱的母亲找上门来，中午饭后便干脆来一趟看看。
    他知道林菱现在在市中心广场摆摊，但因为一连串接踵而来需要他处理的事情，金煜明还没来得及去得知她现在是在摆的什么摊。
    “你们那是怎么回事？”金煜明朝地摊那边抬了抬下巴，疑惑其稀奇古怪的摆放，问道。
    乌飞羽还记得林菱说的，让她亲自来解释，于是没答话。
    郝峰哪记得那么多，早已经抛之脑后了，他坐在小马扎上，俯着身姿势诡异地抬头，无比费劲却迫不及待地想向老板显摆，朝金煜明兴奋道：“小金老板，你不知道，林菱可太厉害了！”
    第23章 野心
    在郝峰添油加醋多加吹捧, 工钱、套圈的秘密、推测出来的大概利润，把什么都说出来后，他背后的郝美也被闹醒了。
    随着郝峰激动诉说, 金煜明眼睛也越瞪越大, 几人难得见他这样吃惊的表情, 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心里也漫起淡淡的自豪，三天时间, 从零起步，刚开始谁都不看好, 但收益就是一天比一天多, 彻底地扎根了下来, 累是真的累，但赚钱也是真的赚, 还是能够说出口的正经工钱！
    金煜明被震惊得久久回不过来神, 盯着林菱，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他再次被打脸了，林菱居然真的做成了生意, 还做得风生水起！日几百的收益, 一个地摊，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偏偏被一个外表柔弱漂亮的女人给做成。
    “他说的是真的？”金煜明忍不住去问乌飞羽，他怕郝峰夸张了，乌飞羽踏实可信，他想要在乌飞羽口中得到更确信的答案。
    “是真的。”乌飞羽笃定点头，看了眼林菱，笑得骄傲又自豪, 他跟的人，没错！乌飞羽相信，这个地摊只是起始，已经见识了她的能力，未来，林菱一定能带着自己赚得更多。
    郝峰正手忙脚乱地哄被闹醒后要哭不哭的郝美，金煜明也不再质疑，林菱总算能插句话，顶着金煜明灼热的目光：“阿金哥，我们找个……”
    “哼，又想和我私下说是吧。”没等林菱话说完，金煜明已经猜到她想要的是什么，压下心里的复杂思绪，还有一丝诡异冒出的兴奋，金煜明故作平静。
    “跟我来。”
    抛下广场上守摊的乌飞羽和郝峰，金煜明带着林菱来到了他在附近的一家台球店，带她进办公室，中午时候没人，他直接坐到了经理所坐的软椅上，和跟在身后进来林菱说：“没想到你倒是有点本事，第一个交易我很满意，第二个交易，你说三天后会让我知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从刚开始的不屑，到现在的迫不及待，金煜明心里经历了多次动荡，直至目前，林菱在他眼里已经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尝到了甜头，他很想知道林菱还能给他带来什么。
    林菱进来时没有关门，外面这会儿也没有人，屋里已经没有其他椅凳，她走到他所坐软椅的桌前，也不客气，双手一撑，坐在金煜明面前桌上，小腿轻轻晃了晃，脸上带着笑：“知道和我做交易不亏了吧，先不急，我们上个交易，现在正好需要你来履行一下呢。”
    “现在？”金煜明盯着她清丽可人的雪白小脸，几步之遥处是她露出裤腿轻轻晃动纤细玲珑的脚踝，喉结微微动了动，不自在地移动椅子稍稍后退了些。
    “你现在又没碰到什么麻烦，都派了两个人跟着你，还不行吗？”
    他有些不解。
    “正是因为碰到了麻烦，所以才会想要来找到你，我母亲昨天找上门来了。”林菱开门见山。
    金煜明手指敲了敲扶手，盯了她一会：“这事啊，你居然还会叫她母亲？我以为你不会再认他们。”
    “不管怎么说，他们生下了我。”林菱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即便他们对我动辄打骂，只要有这一条，我就必须得在那个家受十八年的苦，没人能救。”
    仿佛被她的某个词触动，金煜明眼神深了片刻，缓缓说：“她上午也来找了我，要我给彩礼，你昨天和她说了些什么？”
    “还能说什么。”林菱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是纯良清白，“就是把事实告诉她，我现在是你保护的人，要是他们再来找我麻烦，你会保护我，会处理他们，这些话难道引起了误会？阿金哥，我说的可是很清楚的，至于她怎么会理解成这个意思，我是真不知道了。”
    并没有，她早就料中了会有这一出，只是没想到易银兰会这么心急，隔天就找金煜明去了，赶在了她和金煜明谈天之前，让她在金煜明那直接吃个闭门羹或者被教训吓破胆子的计划落了空。
    “我倒是觉得，你母亲提出的这个方法很好，你再考虑下，要是行，昨天没给的彩礼，我现在就能登门奉上。”
    “不行。”林菱毫不犹豫地拒绝，“而且也没有彩礼这东西，你要是自己想送钱给他们，不要扯到我头上。”
    这话说得有些太冷酷了，金煜明没被惹怒，反而唇边勾出抹意味不明的笑：“林菱，你是觉得，我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吗？”他要是想要林菱，有无数种办法，林菱的意愿并不重要。
    林菱脸上笑意淡下，表情变得郑重：“阿金哥，我是觉得，我们可以建立更加牢固的关系，你已经看到了我的价值，要是一直合作下去，在你实现勃勃野心的路上，我一定会是你很好的助力。”
    “哦？我的野心？你倒是说说，我的野心是什么？”
    “凭自己的能力，超越你的父亲。”林菱并没有想要隐瞒自己对他的深刻了解，即使这个事，世界上可能只有寥寥数人得知。
    此话一出，金煜明搭在扶手上时不时敲击一下的手指彻底僵住，良久，他慢慢搓了搓皮质的扶手，眼眸微微眯起：“成为夫妻也可以继续合作，甚至是更加牢固的合作关系。”
    “阿金哥，我不喜欢被人强迫。”
    金煜明阴深的眼神落在林菱身上，威势逼人，林菱镇定自若，面色是一如既往的坚定，任谁也无法轻易改变她的想法。
    金煜明轻哼了声，话锋一转：“那你先说说，第二个交易，你要给我些什么。”
    “阿金哥应该听到郝峰刚才说的了吧。”林菱说，“但不是他口中所说的日利润好几百。”
    “而是上千。”
    这个数字令金煜明再次震惊，甚至惊讶得微微张开了嘴，之前就已足够令他吃惊，谁知竟然还要更多？！
    “每日成本价却不过一百。”
    一个接一个放出的真实信息，令金煜明都有些麻木起来，现在钱这么好赚了吗？他甚至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可在回忆起了自己打下现在产业的艰辛历程时，又清醒了起来，不是钱好赚，问题在于林菱本身。
    “所以，你的第二个交易，是要把这生意给我做？”金煜明已经知道她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问。
    她怎么可能会这样不藏私！谁拿到这样的营生，应该都会尽力隐瞒，等自己赚够了，或者别人后知后觉已经知道了，才有可能漏一两嘴，林菱这才开第三天！
    “你舍得？”
    套圈地摊林菱展现在金煜明的人面前后，她就没有要藏下的想法，想藏也根本藏不住，在这座城市里，能做起来的人，也只有掌控了灰色势力的金煜明。
    “没错。但先说好，这一个月不能。”林菱说，“这一个月里，整个X市只能有我可以开这个地摊，作为报答，在这个月结束后，我会整理好一份这方面的经营计划给你。”
    又是一个月。
    金煜明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
    “不是和你说过，所有交易的前提是你不能去上大学吗，你还不死心？！”
    林菱闹多大金煜明能都容忍，唯独这一点，偏偏林菱就没掩饰过自己的心思，即使是他再三警告，他平展的眉宇逐渐聚拢，有怒意在其间翻涌。
    金煜明一时间甚至想通了很多事。
    原来她一切都计划好了！借他甩开家庭，然后倚靠他的势力，赚取足以交上学费和独自离家的金钱，接下来便只要静待一个月后，直接坐上去往元京的火车。
    好谋算。
    金煜明食指重重敲击着扶手，坚硬的指骨敲出了一个深坑，带着烦躁和愠怒，不悦的情绪溢于言表。
    越是想要林菱，他便越是不愿让她去天华！
    “不是啊阿金哥。”林菱露出个疑惑的表情，眨了眨眼，笑着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早就放弃了，一个月是因为摆摊还是很累的嘛，我已经有了另外的想法，赚一个月的钱后，就有了起步资金，到时候去干那个。”
    金煜明根本不信，甚至嗤笑了声：“最好是你说的那样，不管你有有没有放弃，你的证件，我都已经从你家里全部拿到了手，没有这些东西，不经过我的同意你哪儿也别想去。结婚一事我不会强迫你，但是两年后你必须给我个答复。”
    林菱唇边的笑意一僵，随即恢复原状，言笑晏晏：“要是阿金哥觉得这样会安心些的话，那就依你咯。”
    “林家那边辛苦阿金哥你去处理，不要让他们再来找我。”林菱继续说，“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广场那边了，等会人多起来，乌飞羽和郝峰两人无法处理。”
    见林菱这就要走，金煜明急忙起身，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叫住她后又重新作出从容不迫的模样，沉声道：“等会。”
    “阿金哥还有什么事吗？”林菱侧身扭头，笑容柔软。
    第24章 证件
    金煜明其实没什么事了, 可总觉得就这样让她走，又少了点什么，他迟迟不说话, 望着已经走到门边的林菱, 她甚至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侧过身来, 愈发显得肩窄腰纤。
    金煜明望着她，古怪的烦躁在持续积累, 心中有某一处不断落空，像在渴求着什么, 尽管自己要强大更多, 尽管她就在几米之外触手可及的位置, 但他好像怎么也把握不住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
    一片安静。
    没听到后文，林菱朝他轻轻颔首, 权当作别, 随后出门去了。
    这场谈话颇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
    林菱的背影已经消失，金煜明静静站了会，最后又坐回了皮椅上, 脑海里想着的却还是已经离开的那人。
    她还是有些修炼不到家, 即使脸上在笑，心里的不忿却太容易被察觉, 私人的证件全被他掌控在手中，相当于被他掌控了人身自由。
    其实今天来是想要她开心点的，得知林菱没回去过之后，金煜明便明白了她的想法，这次来也是想告诉她，林家那边的人只要她想便不会再来打扰, 可偏偏她要提出让人不愉快的事来。
    金煜明挥散心中淡淡的失落，走出台球室，带着笑回应一路上不断向他问好的小弟们，又是那个手段狠辣却义薄云天的小金老板。
    一个月之后就好了，至于她会不会生气？时间会抚平一切，最终她也只能认清形势接受事实，乖乖地留在这，成为他的妻子。
    林菱走出渐渐来人的台球厅，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面色淡淡地往摆摊处走去，是她疏忽了，遗漏了证件一事。
    幸好，她早已经猜到金煜明不会轻易放自己走，所以还留了一手，就看他到底会怎么选择，现在看来，他并不是很想舒舒服服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虹兴游戏厅的事，可还没完呢。
    接下来的数天，仍是日复一日的摆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
    正是飞速发展的时期，平稳还难以看见，动荡却是常态。
    开摊第十三天的中午，轮到郝峰去吃午餐，他用完午饭后咋咋呼呼地飞快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了林菱一个消息：“在公园那边，有人也摆了个套圈地摊，都摆了两三天了！”
    林菱当即起身：“我去看看。”
    乌飞羽提出陪同，被林菱拒绝了，她取下腰间的挎包，递给他：“这儿不能再缺人了，你们留在这，我会尽快回来，要是顾客太多，你们可以喊个认识的空闲朋友过来，时薪七元。”
    乌飞羽手里提着她给来的挎包，愣愣望着，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这可是装了他们一整个上午收入的包，里边至少有着两百以上的现金！林菱竟然就这样给了他，乌飞羽本以为林菱一直不信任自己，可现在握着手里的包，一切怀疑都消失了。
    在林菱借了辆单车骑走许久后，郝峰突然一拍大腿：“不对啊，我可以陪着林菱去啊，我算不来数，没法收钱，但勾圈补货谁都能做，喊个人来做了不就行了吗，现在她一个人去了，要是碰到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乌飞羽心里哂笑，就你这个性格，林菱根本就没想过要让你收钱好么，但郝峰提出的确实是个问题，他这样斤斤计较的人，竟然有一天也愿意将林菱的安全置于钱财之前，林菱这些日子的大方和好相处，还是在他那赢取了不少好感的。
    “行，你去看看。”乌飞羽之前没想到确实是进入了思维死角，林菱说不让人陪，得留在这看摊子，就没想过还可以再喊人来替补。
    “走之前你去台球室那，喊两个人过来。”
    林菱其实并没有多看重公园新开的那家套圈地摊，都十多天了才出现第二家，这已经是比较晚了，而且，这生意已经给了金煜明，他答应不会在一个月内开，就不会开，像他这样混江湖的，信义守诺是混下去的根本，既然不是金煜明开的，完全可以交给他去处理。
    林菱急着出来，是想要探探除开从金煜明下手之外的最后一条路，她的证件有没有可能补办成功，虽然希望渺茫，而且很有可能卡在时间上，但还是得去试试。
    先去了最重要的身份证补办处，不行，需要户口本，户口本也没有，需要证明。
    再去了街道办，万幸，是个人称张大妈的阿姨在那，对林菱颇有同情，林菱一说出来意，她二话不说便给出了证明盖了章。
    再去补办，得，果真被林菱猜中，卡在了时间上，要一个月以后才能拿到，还不能加急。
    林菱死了这条心，最终突破点，又回到了金煜明身上，但还是申请补办了，同时用红星服装厂的工作证明将户口迁了出来，自己独立户主。
    能补办也算是个不错的消息，特别是，她迁出了自己的户口，这个消息让林菱心情愉悦了不少。
    出了办事厅，林菱给自己铺了条最后万不得已才会采用的方法，她去办了一套假证，假证加急一周能够拿到手，恰好在走的那一天。
    办好假证，林菱本来准备直接回去，坐上自行车后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还是去公园那边一趟，至少得先看看怎么一回事，以这个理由出来的，要是回去后被问起，总得有什么话和他们说。
    公园距离广场有点距离，林菱骑了好一会才到。
    这是X市最大的公园，除去广场，大概就是这里人最多了，公园暂时还没有什么精心布置雕琢的痕迹，保留着自然生长的状态，树木郁郁葱葱，野草蔓延生长，但是清理出了一条道来，上面铺满了石子，平时散步、带小孩来玩耍，情侣约会郊游，人流量还算不错。
    公园里边不仅坐落了数个休憩的小亭子，还有供于市民玩耍的器材和场地。
    郝峰口中新开的套圈地摊，很大可能摆在一座大型雕像前的小广场。
    林菱将自行车停在公园专门的摆放点，往自己猜测的地点步行前去。
    “你怎么地不肯说！我家老板到底被你们藏去哪了！”郝峰面红脖粗地大吼，手里握着BP机，指向一个长相漂亮得出奇的少年，“识相点赶紧给老子交待了！要是再不说，我传呼小金老板，一个电话把他们叫来，你们没好果子吃！”
    “我们不是说了吗！没见过你口中的老板！而且，来我们这摊子的女生这么多，哪里知道哪个是你老板啊！”少年旁边站着的青年急得大喊，他见识过小金老板金煜明的手段，哪里敢再招惹，也不知道这魔星是怎么冒出来的。
    他早忘了这人是广场上套圈地摊上的伙计，不然也不会不记得他口中的老板是谁，名字可能不知道，长相是肯定能记得的，林菱那样的脸，见过即难忘。
    被郝峰指着鼻子的少年就是仇因鹤，他们的争吵早已吓跑了摊子上的顾客，都跑到了一边，倒是不肯走，在旁边看热闹，饶有兴致。
    “你先告诉我，你老板为什么要来我们摊上。”仇因鹤这两天已经碰到了好几拨来找他们麻烦的混混，之前的有的能被吓跑，实在不行的给点钱就能摆平，这个就怎么都行不通了，单枪匹马的，最后还搬出来金煜明。
    仇因鹤当然不怕他，但这摊子是他兄弟要讨饭吃的家伙，来不及去吃惊原来林菱就是摊子老板，他耐下性子来，想将这个问题解决。
    “你们这帮人，偷了我们的套圈摊，还问为什么要来你们摊上？！”郝峰满脸不敢置信，觉得这些家伙实在是太过分了！
    水落石出，仇因鹤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不去追究他不把话说清楚的罪过，修长的眉毛紧紧皱起，反而有些担心地问：“你确定她来我们这了吗？”
    “当然！我看着她骑自行车来的！”郝峰心里越来越急，他骑摩托，林菱骑自行车，他还晚出发了许久，林菱应该比他早到才对，现在不见了人，他真怕她出了什么好歹来。
    “不行了，不能再等了，我要赶紧去打电话，你们给我等着！”
    “等一下。”仇因鹤拦住郝峰，“你老板真的没来过我们这，要是她来了却没出现，我们一起去找，先陪你去打电话，喊人去找她，然后你和我们去停自行车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她的自行车。”
    林菱这时候恰好走到，接连十多天从早到晚没停过的摆摊，难得有了休息，还来到了公园，便生出了闲情逸致来，慢悠悠地散步，呼吸着公园里清新的空气，欣赏路边原生态的景观，绷紧的神经得到缓解，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好。
    一到雕像这的广场，看到的便是哥俩好似的郝峰和仇因鹤一群人，一起往外走。
    刚好迎面撞上。
    “郝峰？！”林菱差点想举起手揉自己眼睛，“你在这干什么。”
    “林菱！！”看到她，郝峰激动的呀，要不是顾忌着性别，他都想上去抱了！
    “你没出事啊！”
    这话说的，怎么像是盼着她出点什么事。
    林菱保持微笑脸：“你们这勾肩搭背的，要去干嘛？”
    第25章 竞争
    仇因鹤立马后退跨步离郝峰三尺远, 担忧退去，忍着没朝对面的林菱翻出白眼，得, 当事人现身, 合着是一场乌龙！
    让身后跟着的青年回摊子上, 仇因鹤故作满不在乎, 好像刚才根本没有过担心，哼笑着和林菱说：“拜托你和你员工事先沟通清楚, 出事了跑来赖我们身上，碰瓷啊！”
    寥寥几语间, 林菱明白了状况, 估计是郝峰担心自己, 后面又追了来，先到了这, 没发现自己, 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就和他们闹了起来。
    这搞的，看他俩刚携手同心这样, 可能都忘记了双方之间的竞争关系, 和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次碰面了。
    林菱先向郝峰解释：“我路上有点事情，耽搁了会。”
    又对仇因鹤说：“听说你们剽窃我先开的套圈地摊, 在这开了家一模一样的，我来见识见识。”
    果然是为这事而来，被点破后，仇因鹤脸上的痞气顿时消失，难得的出现尴尬，他当然知道这样做有多不厚道, 能做出这样事儿的，一般都是人品低劣之人，他不承认自己是这种，却偏偏鬼迷了心窍，套圈地摊的利润实在是太可观了，他这些小弟们，要是有了这门营生，哪还用得着去偷鸡摸狗。
    可现在被林菱找上门来，身后是剽窃的套圈摊，摊边他那些兄弟们收钱收到手软，各个脸上摆满了贪婪的兴奋，刚才还和他提出，这么个小摊不需要七个人，可以分两波出去，去其他地方摆。
    同样，他们会依照仇因鹤定下的铁则，摆摊的地点避开广场。
    可避开的用处其实并没有多大，才两天，来公园的人就比往常多了不少，与之相对的，广场那边去的人势必要变少，再多开两个，又不是离开了X市，肯定会分流，到时候对广场那家的影响会更大。
    仇因鹤玩世不恭的笑容消失后神情变得正经起来，竟仿佛翡翠被擦去了外层的风化壳，没了混淆视听的石皮，原来是良才美玉一块，他先介绍自己：“我叫仇因鹤。”
    “林菱，这是郝峰。”林菱也报上了姓名。
    “林菱。”仇因鹤轻声念了一遍，随后说，“不管怎样，这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对，你们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补偿，我可以提出两个方案，一个是买断，一个是提成，具体我们可以再商量。”
    林菱知道这少年有两把刷子，从游戏厅开赌局开始，到发现自己这个地摊，然后看出其中的暴利，随即付之于实践，喊上兄弟自己上手，但林菱一直没将他放在眼里过，可在他主动说出这句话时，林菱看向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不同，这少年，挺难得的。
    可惜，郝峰在旁边，即使并没有什么想找他们麻烦的意思，也不能做的太明显：“买断吧，一个摊子给1000，无附加条件。”
    郝峰对这些数字不敏感，觉得一个摊子给1000不算少，也算是达成了此行的目的，跟着用力点头，虎视眈眈地看着仇因鹤，一副兢兢业业的小弟模样，看这样，平时没少做捧哏工作。
    仇因鹤却是真实的惊讶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少听了一个零，才给1000，这也太少了！
    如果他没算错，这人开在广场那个摊，一天的纯利都不止1000，面对要分去自己生意的竞争者，才收1000，还是买断，其余什么限制条件也没有。
    “你确定吗？！不用再考虑考虑？”即使这个条件对自己方大大有利，应该一口答应才是，但仇因鹤还是忍不住追问。
    “确定啊。”林菱笑得纯良，看上去，简直像是这世界上最好不过的大慈善家了，“你们现在要是没有一千的话，分期也行。”
    “……真的谢谢。”仇因鹤本就是感性之人，不然也不会收下这群小弟，现在林菱在他眼里就是活菩萨，这声感谢自然说得无比诚挚，眼神里也有了温柔。
    “不用分期，你在这等下，我去取钱来。”
    郝峰和林菱留在了原地，看仇因鹤那样，这会傻子都知道了林菱让了很大的利，虽然不懂，但不妨碍郝峰为林菱着急，挡着嘴看着仇因鹤那边压低声音问：“是不是收少了啊？”
    林菱同样压低了声音：“没呢，我和阿金哥说好了，这活只能我们做，他要是想做，得过阿金哥那关，这肯定做不下去的，我们收个这样的数字，差不多就行了。”
    可在金煜明得知这少年的背景后，还会不会如此，就不得而知了，就当作个欣赏他真诚的小礼物吧。
    郝峰恍然大悟，于是，在仇因鹤好不容易和几个小弟谈好，拿着钱走过来后，发现了郝峰盯着他那分外同情的眼神。
    仇因鹤没多想，将手里的五百递给林菱，觉得挺不好意思，却还是撒了个小慌来遮掩他小弟们的品性：“我忘了，我们手里暂时没这么多现金，先给你一半，过两天赚到钱了再补上，我会送过来。”
    他刚才和小弟们商量的时候，产生了巨大分歧，他们觉着没必要给钱，在仇因鹤坚决要给的时候，一个个都以为他疯了，差点要过来找林菱争吵，碍于她身边这个据说是金煜明的人，才偃旗息鼓被仇因鹤拦下。
    但过程中他不小心说漏了嘴，小弟们得知了能分期一事，甚至有人提出一次给100，十个月给完。
    争吵了许久，差点要撕破脸去，最后这500，是仇因鹤发了真怒，他们才不情不愿地拿出，各退半步，仇因鹤同意了先给一半。
    人都这么厚道了，自己这边又拉了跨，仇因鹤已经知道林菱是个好人，却还是免不了担心他们的得寸进尺会惹恼林菱。
    在仇因鹤微微忐忑的眼神下，林菱接过，数也不数地收回兜里：“行。”如果他之后真给了500过来，她不会收，甚至会考虑下，有没有拉他入伙的可能。
    郝峰这会也不计较他们只给一半了，小金老板一出手，他们这摊子也不知道还能开几日，收个500郝峰都担心会惹来麻烦呢。
    “林菱，咱们回去吧，飞羽哥一个人在那，肯定手忙脚乱的，咱们快点回去帮忙。”郝峰说。
    “你让他一个人在那？！”林菱惊讶。
    “没没。”说夸张了，怕被责怪，郝峰立马摆手，“我还给他叫了两个人呢，但他们都不熟练，做得肯定没咱们好。”
    “这还差不多，这事没什么难度，不熟练也不会拖慢多少进度，但咱们还是尽快赶回去吧。”林菱点头道。
    见郝峰和林菱转身要走，仇因鹤急忙追上：“我送你们出去。”
    “这要送个啥，咱们从小在这长大，一个公园都不知道路了？”郝峰神经粗，没发现仇因鹤盯着林菱不放的眼神，奇怪地说。
    仇因鹤那标志性的痞笑又浮上了脸，他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很帅，殊不知方才正经的模样才能让林菱看得上眼：“林菱，你这摊连续开了十三天了，不休息的吗？从早到晚都不停，应该挺累的吧。”
    “这有啥，我们要连续开一个月呢！区区十三天，才哪到哪呢。”郝峰话多爱侃，管他是不是在和林菱说，能接上他就立马回了。
    林菱也随便他，只是不着痕迹地打量身边跟着走的少年，高鼻桃花眼，唇红齿白漂亮高挑，着实是个漂亮少年，可以遇见他彻底发育成熟后能迷倒万千少女的风采，其实现在也不赖，只是太青涩且偏中性，而且气质这一块……挺难说的。
    书里这个少年死在了金煜明手里，成为了他势力逐渐败落的转折点，也是他决心洗白上岸的契机，这样一个工具人，在用生命给予金煜明一个转折时，自己却在一个有着无限可能的年纪早早凋零。
    这次，有她的插手，少年应该能活得很久很久吧。
    两次都没能和林菱搭上话，仇因鹤开始觉得这大个子有些碍眼了，耐下性子，仍盯着林菱，用浑不在意的笑来掩饰心里的紧张：“林菱，我挺喜欢你的，你看我长得也不错，做我对象怎么样。”
    什么玩意儿？林菱压下讶异，正要说话，郝峰从吃惊中回过神来了，大怒道：“你个小瘪三说什么呢！臭□□想吃天鹅肉？林菱可是我们老大小金老板的女人！滚滚滚！别跟着我们了，要是想挨揍你就继续！”
    仇因鹤才不怕他，漂亮清澈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林菱，继续说：“他说的是真的吗？林菱，金煜明那种人有什么好的，我是小瘪三，那他就是大瘪三，你相信我，我未来绝对比他有出息，怎么样，要不要甩了他，考虑下我。”
    郝峰哪能容忍他说自己老板坏话，眉毛一竖便要绕过林菱去揍他，却在半路被林菱挡下：“不要在这动手，两三句就喊打喊杀的，我做的可不是金煜明那样的买卖，你现在跟的是我，不要把在他那的坏习惯带到我这。”
    郝峰一愣，认识十多天了，林菱一直都是脸上带笑很好说话的模样，他这还是第一次脸上没笑声音冷清的她，没有什么被一个女人管着的不服，面对这样的林菱，甚至心里还生出些怂来，有些害怕这样的她，竟果真退了回去，沉默下来不再说话了。
    “我和金煜明只是朋友，你我暂时也不会考虑。”林菱觉得他还挺有意思，可惜气质这一块太毁兴致，而且，既然动了想拉他入伙的心思，林菱就不会再和他发展出那种关系。
    “要不你换个形象。”林菱说着说着突然明媚一笑，“要是让我满意了，说不定会考虑呢？”
    什么意思？郝峰和仇因鹤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表情时如出一辙的怔楞。
    “走了。”林菱招呼郝峰。
    郝峰还在神游，林菱说一句他就跟着照做，随她指令跟着离开。
    仇因鹤竟也呆呆傻傻地跟着走。
    “哎，不是你。”林菱察觉到后面多出个尾巴，转身按住他尚且单薄的胸膛，轻轻一推，不由低声一笑，“回去吧，你朋友还在等你。”
    仇因鹤竟果真停在了原地，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长久无法回神。
    回到地摊，几个小弟们被生生拿走五百元，个个都心疼得不行，现在看仇因鹤怎么都不顺眼，见他那轻轻按着胸口失了魂的样，外号名叫阿强的青年眼里藏着阴狠恨意，阴阳怪气地笑了声：“现在知道五百太多了？根本就不该给！”
    仇因鹤没当回事，反倒若有所思地问这帮小弟：“你们说，我要变个什么形象？”
    回到了广场，乌飞羽奇怪他们为什么去了这么久：“是出了什么事吗？那些人很难搞？”
    郝峰现在有些不太敢面对林菱，总感觉她突然露出了真面目，这个真面目一点也不和蔼可亲，像个大魔王，要是说她会吃人郝峰都可能会相信，躲躲闪闪地，郝峰含糊道：“没什么，那些人就是上次来游戏厅闹事那帮，我们已经搞定了。”
    “对。”林菱说着掏出兜里的五百，给前来帮忙的两人按照时薪七元发了工资，又分给郝峰和乌飞羽一人50，“从他们那拿了500当买断费，你们也辛苦了，拿着。”
    郝峰没想到这五百自己还能拿十分之一，他贪财的本能让他立刻接了过来，望着手里的五十，什么害怕什么犯怂，全都飞到天边去了。
    管她什么大魔王的，能给自己发钱的就是老板！是大好人！
    第26章 分歧
    距离去虹兴游戏厅那天已经十六天, 兜里的钱越来越多，已经达到两万这样的惊人数额，林菱却头一次有了不安。
    按书中所说, 在虹兴游戏厅事件后的半个月, 也就是十五天之时, X市会颁布一条整治未成年人进入游戏厅等场所的政策, 虹兴游戏厅等娱乐场所首当其冲，在这条政策颁布之后, 金煜明名下产业受打击严重。
    这便是林菱瞒下没有告知之事，在确定金煜明永远不会放自己去天华后, 林菱便决定借此次混乱, 金煜明被困住无暇顾及自己之时, 离开X市。
    书中，金煜明在此次风波中结局会更加惨烈, 他因虹兴游戏厅事件, 造成了那名名叫仇因鹤少年的死亡，林菱未告知的未成年人政策，对比书中的后果-所有产业遭受毁灭性打击来说, 其实只是不痛不痒了。
    可现在已经第十六天, 再四天，就是林菱计划的去S市之日, 虽然S市证券交易所放开限制的时间在九天之后，但林菱在之前有不少准备工作要做，准备的时间最多缩减到三天，路上火车要坐十来个小时。
    也就是说，留给林菱最后的时间，只有六天了。
    她不敢赌, 在这六天里，那条政策到底会不会执行，此时林菱已经隐隐明白，政策的颁布，和仇因鹤有着或多或少的隐秘联系，而在她于虹兴游戏厅提醒金煜明之后，蝴蝶的翅膀煽动了。
    四天后能拿到的假证，是林菱再没有退路时才会使用的东西，并没有在这个时代真正生活过，原身的记忆里也从未出过省市，林菱必须对外面的世界抱有基本的敬畏之心。
    在这之前，她得试试从金煜明那拿到自己的真正证件。
    耳边是嘈杂的声音，手上机械地进行着收钱的动作，套圈地摊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公园新开的地摊分去了些客流量，但更多人还是更喜欢广场更正规、伙计更守规矩、且还有漂亮收银小妹的这家，眼见着生意一天比一天好，X市的人们也已经适应了广场会有一家占地极广的地摊，以为它会如同其他生意火爆的店面那样，长久地开下去，成为一代人中的记忆，直到慢慢地无人光顾，落魄，或许会缩小规模继续坚持，或许会转行去干其他的活。
    脑海里进行着精密的谋划，林菱将视线移向身边的乌飞羽。
    在被林菱想到的时候，仇因鹤正在和小弟们争吵。
    “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这1000必须得给她！”仇因鹤攥着从收钱的大包中拿出的500，气愤于青年们的出尔反尔，激动地说。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她只收我们1000是给了多大的面子！就500了，给出咱们就有了她的授权，以后不用担心你们害怕的金煜明找上门来，甚至还能和她搭上线，林菱那种人，能有套圈地摊，难道就不会有其他的好主意吗，你们他妈的能不能聪明哪怕一次！”
    “去你吗的仇因鹤！别拐着弯骂咱们兄弟蠢！你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阿强怒红着眼，想上前去抢回仇因鹤手里攥着的500，却被兄弟们拦住，极力挣扎下险些将他们甩脱，又被蛮力镇压。
    “别拦我！我实在受不了这煞笔玩意儿了！我就说你看那女人的眼神不对劲！给出500已经够多了！你他吗还想给500，是不是要把我们辛苦赚来的钱全给了那女人，好供你泡妞啊！”
    这话说出口，几乎是在撕破脸皮争吵了。
    一直以来都被小弟们捧着夸着的仇因鹤，第一次被如此指责，被他连日护在羽翼下尽心尽力帮助的小弟骂得发懵，攥着500元的力度都不由放松了些，怔怔地看着好似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阿强，不知道他们这些日子来的同甘共苦到底是不是真了。
    他那样讨厌被束缚的性子，被他们这六个人用苦难绑牢，被再三催促帮忙赚钱都没有动过离开的想法，却在这里，头一次心灰意冷。
    “该给的，必须得给，和感情没什么关系。”仇因鹤定下神，再次攥紧了500元。
    他现在身上并没有什么钱，带着这些小弟们赚来的钱自己没拿过一分，家里给的也会私下资助给最缺钱的那位兄弟，如果他现在有钱，宁愿自己贴补也不会从包里拿走这500，可他现在没有，甚至等了三天之久，确定目前暂时不会有人急缺钱才从包里拿出这500。
    “你们自己再好好想想。”望着那边仍在大肆唾骂的阿强，还有身边即便在拦，也在帮腔的其他人，仇因鹤此刻的心凉无法言说，他跟他们混真的是对的吗，被父亲打骂数次都坚信的仇因鹤茫然地想。
    “算了。”
    “我自己去把钱给她，以后也不会再来了，你们把这个套圈地摊好好开下去吧，开多开少，我也不会再管了，但这500，言信行果，必须得给，你们就当这500是我这么多天没要的那一份分赃吧。”
    仇因鹤低声说完，转身想要离开。
    那群纠缠在一起的青年们，听到仇因鹤不似玩笑的话语后慢慢都安静了下来。
    “……”
    “等等！”率先喊住他的竟是方才闹得最凶的阿强。
    见仇因鹤仿佛没听到仍在继续离去，身边制住他的兄弟们又呆傻住还未放手，让他无法行动，阿强面色一凶，咬咬牙，朝那个清瘦高挑的背影大喊道。
    “老大！我错了！”
    仇因鹤驻了足。
    兄弟们被阿强的大喊震得一个个下意识松了手，阿强有了行动自由，立刻追了上去，赤红的眼目还未恢复，怒张的鼻孔也还在喘着重气，他睁大眼睛，诚恳地说：“仇老大，对不起，我他妈就是个无赖低能的脑残孬种！”
    一字一顿说得无比有力，像是要扎进血肉骨髓，“老大，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们不能没有你！”
    仇因鹤来之前和来之后，他们过的日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谁都不想再过回以前那种手里没钱处处惹人嫌的生活。
    仇因鹤根本没有看他，表情漠然，缓慢地摇头：“我做好的决定，不会再变。”
    阿强望着仇因鹤再次离开的背影，拳头愈发攥紧，手背上鼓起的青筋狰狞暴虐，他胸膛起伏得越来越快，再次追了上去，和仇因鹤一齐往前走：“老大，你要是真想好了，我也不逼你，就再送你最后一程吧，兜里揣着500块，很容易被人抢走，我陪你送到。”
    仇因鹤沉吟片刻，没有拒绝：“跟就跟吧。”
    就当是他最后的善意，见到林菱后和她打声招呼，七个人，开两个摊差不多，他帮他们再出一个摊子的钱，当作这几十天的纪念，让林菱再放任他们开一个，以后就真的，桥归桥路归路了。
    还在为这些小弟们做着最后打算的仇因鹤没有发现，身边跟着的青年，双目恨恨盯着自己，阴沉得吓人。
    他的手，慢慢伸进了宽腿牛仔裤的兜里，握紧了放在其中的最新款折叠刀。
    第27章 一定要来得及啊。……
    留在公园雕像前的青年们, 有几个去招呼顾客了，太阳热辣，有几个偷闲蹲在雕像旁, 占着阴凉地, 谈论着方才那一场纷争。
    “其实, 仇因鹤对我们挺好的。”
    仿港剧里的大佬扮相梳着大背头的青年感叹道, “他还说我们不聪明，明明他自己最傻, 分不清真心假意，真把我们当成了傻不拉几言听计从的小弟。”
    “呵呵, 说不定人就是想享受别人喊他大哥呢。”
    大背头旁边的青年拿出根烟来, 猛吸了口, “各取所需，谁也别嫌谁！”
    “哎你说, 老大他说的再也不来了, 是真的吗？”大背头搓了搓锃亮皮鞋上的一点灰，又鼓气吹了口。
    “阿强不是去劝他了嘛，阿强那样厉害, 肯定有法子劝动他, 再说了，不回来就不回来呗, 我们也有了金饭碗，这套圈摊子，养活咱们七个人还绰绰有余，过不了多久，咱们一个个就都是万元户，哪还要一个成天要咱们伏低做小处处讨好他那大爷性子的仇因鹤啊！”
    这青年早就看不惯仇因鹤那金贵样了, 不就是会投胎了点嘛！有那样一个好身世，就天生比他们高一等呗！说着，他往地上吐了口浓痰。
    “哎，你也别这样说人嘛，性格是差了点，心还是挺好的，难得碰到这样的小子了，别太小心眼。”大背头踢踏了几脚，硬质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几声响亮清脆的噔噔声，他站了起来，舒展了下腰。
    “这鬼天气，蹲这也热，走，去买支冰吃去。”
    “行！你请客啊。”青年说着要跟着起身。
    “你个抠门鬼，一支冰能用几毛钱啊！踏马的，真是越有钱的越抠门！”大背头朝他用力指了指，满脸鄙夷地唾骂。
    “那你自己去，我继续蹲这休息会。”青年立马又蹲了回去。
    “真他吗个狗东西，请请请还不行嘛！”
    “走着！安飞，你来不来。”青年嬉皮笑脸地，对大背头的辱骂浑不在意，招呼身边的人。
    “我……我不去了。”被喊的是同样蹲在一旁，但方才一直一言不发好像是在想什么心事的矮个子。
    他目送两人相携离去，心里愈发不安，脑海里在一遍一遍回放阿强离去时阴狠的面色和决绝的眼神，还有仇因鹤总是偷偷塞钱给自己的场景。
    在仇因鹤没来之前，阿强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老大，即使仇因鹤加入，实际上的老大还是阿强，能当老大，是因为他够狠够阴且最能打，刚刚起冲突时，他们即便都赞成阿强所说也竭力拦着，是真的怕阿强一气之下把仇因鹤给揍成重伤。
    已经对仇因鹤起了真心，不希望仇因鹤被打的人其实有不少。
    他们两人一起离去，按照阿强那个性格，势必会有一场争吵，肉搏起来也不是不可能，可安飞一个人是绝打不过他的，说给兄弟们，他们虽然已经逐渐偏向仇因鹤，但肯定也不敢插手阿强的事。
    而安飞自己，家里还有医院里的奶奶，他不能出事，若是受了伤便一日不能去照顾。
    可，那是仇因鹤啊，他要是被打个半死受了重伤，自己知道却没去阻拦，还是不是人啊。
    内心无比挣扎，去还是不去，两个想法再剧烈打架。
    脑海里一直在回放他们一同离去时的场景，突然，安飞记起了一个没有注意的细节，画面无比鲜明起来，离去的阿强，即将消失在视野前将手塞进了裤兜里。
    这是还留有热意的晚夏。
    而他的兜里，安飞记得分明，有他刚在兄弟们面前炫耀过的锋利小刀！
    阿强很有可能想要对仇因鹤动刀子！！
    安飞拔腿往公园外跑去，用尽了所有力气，如一道风穿过，心跳越来越快，恐慌感蔓延，手心布满了汗。
    一定要来得及啊！！！
    走出人来人往的花园，骑上自行车往广场去，一路上仇因鹤和阿强都没说话。
    直到快到广场时，阿强用力踩了几脚，追上去，和仇因鹤并行：“仇老大，我们停那边吧，广场人有点多，我怕我新买的永久被人偷。”
    仇因鹤知道他有多爱惜这辆新买的自行车，于是没有异议，他对阿强根本没有戒心，也因此，并没有察觉出身边人的异动，跟着阿强往广场旁的一条狭窄小巷里骑去。
    小巷是个死胡同，一般没什么人来，停在最里面，将自行车锁好，仇因鹤正要往外走，却被锁好单车后直直站在原地的阿强拦住。
    小巷狭窄，停了辆单车，再站了个人后，剩下的空间就不能再过去一个人了。
    “不走吗？”仇因鹤疑惑道。
    阿强没有回答他，迅速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泛着寒光的金属制品，拇指在某处一按，弹出了一块锐利细长的银色小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手臂飞快地往仇因鹤伸去。
    仇因鹤表情茫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衣服瞬间被刺破，随即左肋下方感觉到一阵凉意深入腹腔，他才想起，阿强上午在他们面前炫耀过一把折叠刀。
    这是阿强用摆摊分得的那份新买来的，据说还是托人从港城带回，他极得意，拿着小刀在手里生疏地翻转，亢奋地说起港剧里一个非常会耍小刀的古惑仔，面上满是崇拜。
    剧痛传入大脑，凉意被拉出，有温热的液体被带出体外，如小溪般顺着皮肤流下，随即又是一送。
    急速的失血让仇因鹤没有力气去反抗，他到底还是一个少年，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年。
    阿强这次不急着抽出，另一只手往仇因鹤兜里伸去，掏出他刚才从自己这拿去的五百块，嘴巴一咧便要收回。
    谁知仇因鹤竟在这时开始反抗，在阿强即将收回时，一把抓住他顺走的五百块，仿佛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这，阿强一时居然抽不出。
    阿强的刀，其实已经耍得不错了。
    仇因鹤这般想，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掌控力，缓缓倒下，阿强握着钱的手下意识地一松，小刀却还捏在手中，随着仇因鹤的倒下被顺势拉出。
    仇因鹤手掌轻轻摸向正在不断喷涌液体的左肋，瞬间沾上了满掌的温热，另一只手却还是紧紧捏着抢过的五张钞票，近乎于空茫地看着狞笑的阿强。
    阿强反应了过来，跟着蹲下，不急着抢了，捏着手里的刀想再次往仇因鹤送去，一刀，再一刀。
    就这么想让他死吗。仇因鹤感觉自己的神智正在慢慢随血液的流失而流逝。
    第28章 救人
    “阿强！！！”小巷口, 一声破音的怒吼阻挡住了第五刀，阿强脸上的疯狂僵住，忙不迭地将小刀折叠起, 慌乱中吹毛可破的刀锋甚至不小心划伤了自己。
    慌乱中不甘心地最后再用力去扯仇因鹤手里捏着的钱, 还是没能夺回, 气得用力往他腰腹猛踹了一脚。
    没时间了, 阿强急忙站起来，往外看去, 一个逆光的身影站在巷口，像痴傻了般地只知道大喊。
    “阿强！！阿强！！”
    阿强被叫着自己在道上混的外号, 是他对自己的期望, 却愈发慌乱起来, 像是越被喊，便越走向了其反面。
    巷口的人还在叫喊, 引来了不知所明的路人, 阿强抖着手打开自行车的锁，脑内一片复杂，目前冲在最前面的思绪, 是恨恼自己之前干嘛要锁上！好不容易打开锁, 阿强跨上车，歪歪扭扭地往巷口外开去, 崭新的自行车在巷口两侧粗糙的墙壁上留下了无数伤疤。
    巷口的人在阿强骑车出来时便躲了开，重重喘着气望着阿强慌不择路越踩越快的背影，声嘶力竭使用的喉咙火辣辣一线。
    安飞扭头望向小巷里，一道身影倒在地上，有深色液体已经在石板地上积起一摊，有越聚越多的趋势。
    已经有好几个人快要靠近巷口, 安飞身体抖动得像是要发羊癫疯。
    “小伙子，你在这喊啥呢？”
    “啊！！”安飞惊慌呼叫，随即拔腿就跑，跑到自行车停放的地方，翻身而上，迅速逃离。
    “嘿，这小伙子，莫不是脑子有病啊！”
    “诶？快看看，这里面是不是躺了一个人？”“……是！好像在流血！”
    “快一起进去看看！”
    “真的！好多血！怎么办啊！”
    “快送医院啊！”
    “对对对！送医院！”
    “这小伙子还醒着呢！小伙子你亲人是谁？怎么联系？快告诉我！”
    “林……菱”
    “00？什么玩意？你快别动了，血快流干了都！”
    “1、2……5，500，你给我500干啥，医药费？”
    “yao……给ta……”
    “晕过去了！你他吗的能别话这么多了吗！问啥问啊！直接快背起他送医院啊！”
    “他说的是林菱！我知道！广场上套圈地摊上那个顶漂亮的小姑娘！”
    “哦！那来个人去叫她！你帮我！把他放我背上，送他去医院！”
    巷口处的人越来越多，轰动闹得越来越大，甚至引起了远处套圈地摊的注意。
    “那边怎么了？”来玩游戏的顾客们交头接耳。
    “不知道，咱们看看去？”“走走，去看看！”“等等我，我这套上的东西还没拿到呢！”“你等会来就是，我们先过去看看！”
    林菱漫不经心地朝那边望了一下，身边坐着神思不属面色凝重的乌飞羽，又收回了视线，对那边发生的事并不感兴趣。
    有人气喘吁吁地跑来：“林菱！”差点冲撞到人，惊险地停下。
    乌飞羽立马站起身，挡在林菱身前：“你要做什么？”
    “那边，那边死了个人！不不不，还没死，快死了！”
    “死人了关林菱什么事！敢来找我们麻烦？识相点赶紧滚！”
    “那，那个人死……不不不，昏过去之前喊着林菱的名字呢！”
    “认识我的人那么多，死之前喊我名字又怎么样？”林菱勾出个淡淡的笑，话语轻柔却冷酷，眼里有着警惕。
    “这……”来人犯难了，“可是那小伙子太可怜了，流了好多血……长得还那样漂亮，那样年轻……”
    “管我们什么事！再闹别怪我赶你，赶紧走！”乌飞羽要上前送人了。
    “对了！那小伙子喊你的时候，从兜里掏出了五百块！好多呢！”
    五百块……
    林菱腾地从小马扎上站起身，语速变得急促：“他现在在哪！”
    “那那那！在哪里！他们要送他去医院。”热心来通知的人丝毫不介意之前两人不善的态度，脑袋一转，找到了远处背着个人正在快速跑动的身影，身影身边还围着一大群人，身后还有许多人跟着跑。
    林菱意料到了什么，心跳逐渐加快，她顾不上地摊了，朝着那道跑动的身影径直奔去。
    “林菱！”乌飞羽在身后喊了一句，没喊住，这时候郝峰循着吵乱找了过来：“这是在喊什么呢，林菱呢？”
    “郝峰！你守下摊子！”乌飞羽抛下一句，随即跟着去了。
    “什么玩意？什么情况！”郝峰懵懵的，抓住身边一个人问，“发生了什么事？”
    “就刚刚……”
    林菱眼里的惊慌愈来愈盛，用尽全力奔跑，终于追上了一个背着近成人体重的少年跑动的人，瞟了眼他背上的少年，还是那张无比漂亮的脸蛋，可是这会儿不再生动，已经成了他标志的痞笑也终于消失，苍白的唇轻轻闭合着，失去了血色，眼睫紧闭，整个人像是没了生息。
    林菱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跟在奔跑的大哥身边，嗓音微颤，大声询问：“你们做了什么急救措施没有！”
    “及旧？什么东西？”
    看来是没有，林菱稳住开始发干的嗓子，深吸一口气，问路人：“医院离这有多远？”
    “跑步二十分钟吧。”热心人告诉她。
    太远了，很有可能来不及！
    林菱拦下正在背着少年跑动的好心大哥：“先停下！我是医生！我先给他检查下！”
    好心大哥没多想，一听到这两个字，立马停了下来，旁边认识林菱的虽然奇怪套圈地摊的人怎么成了医生，但这种危急时刻哪管得了那么多，即使有嘀咕的也没有去提出疑问。
    “医生！快帮忙看看这小伙子！”
    说着，大哥将背上的仇因鹤放了下来，躺倒在地上。
    “人命关天！同志们，我们得救下他！能不能帮帮他，在路上随便拦辆小车！再来个人去套圈地摊上，找伙计开辆摩托来！”林菱语速极快地吩咐周围人。
    “行！咱们拦小车去！”
    乌飞羽正好赶到：“我去开摩托来！”又往回跑。
    林菱抖着手，看着躺倒在地上像是没有了呼吸的仇因鹤，他今天穿着了一身白色衬衫，可如今一大半都已被血液染红，衬托之下白的愈白红的愈红。
    明明之前还是那样生龙活虎的少年，此刻便横躺在她身前奄奄一息。
    她先是试探了仇因鹤的脉搏和呼吸，虽然微弱，但还存在。
    半颗心落了地，随后将仇因鹤已被污浊的衬衫往上拉，一眼便看到了他左腹上方正在持续往外涌血的四个敞开的狰狞血口，隐隐可见被刺开后内部显露的鲜红血肉。
    眼泪无意识地流了满面。
    第29章 急救
    万幸的是刀口不大, 内脏没有掉出，当务之急得尽快止血。
    林菱还没发现自己在落泪，她此刻几乎在靠本能行事, 凭借了解的那点医学急救知识, 估摸仇因鹤现在的情况, 大概率是内脏在出血, 于是快准狠地脱下仇因鹤的衬衫，将其牢牢扎捆在他涌血的刀口上, 死死打上结。
    乌飞羽摩托车还没开到，竟真的被人拦下一辆车来, 好心大哥再次背起仇因鹤, 将他送到拦下的小车上。
    林菱跟了过去, 最后上车的，就是手上的仇因鹤, 背人的好心大哥, 还有假称为医生被恭敬送上的林菱。
    小车的主人是个表情仿佛天生严肃的端正青年，一知道路人拦车的前因后果，立刻停了下来, 甚至主动催促背人奔跑的大哥, 等他们上了车，门都还没关好, 便一脚踩上了油门迅速发动了车。
    “怎么回事？！”端正青年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上的情况，眉头紧锁，语气严峻急促。
    后座上，仇因鹤□□着上半身，衬衫被绑在腹部，血液浸透了布料, 他脸色愈发苍白，陷入了深深的昏迷，林菱所做的止血措施，如果是内脏在出血，作用会有点，但是不大的，目前只能寄希望于尽快赶到医院，进行抢救。
    林菱听到五百块这个信息后，便知道仇因鹤的伤势很大可能和自己有关，但这绝不是她所期望见到的场面，她也绝对担不起一条人命，此刻心弦全部系于半躺的少年身上，摸着他越来越涣散衰弱的脉搏，眼眶微红，脸色无比难看。
    她没有心情去回答问题，仇因鹤身上的血仿佛一道利剑，划破了她自穿书后至今以来的所有自信和镇定，这确实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危险性也超出了她所想，人是真的会受伤，会死。
    金煜明知道了仇因鹤的背景，此事必不可能会是他所做，可仇因鹤还是如书里所写那样，虽然不再是书里的时间点，很他有可能死在今天。
    “被人捅了。”好心大哥说道。
    “幸好有人发现，把咱们给喊了过去，不然的话，那条小巷子，平时狗都不去的，但看这伤势，也不知道小伙子能不能熬下来，他还这么年轻呢！昏迷之前，小伙子一直喊着一个叫林菱的名字，还把身上的五百块给我，估计是在送钱给那小姑娘的路上被人发现了兜里的钱，起了冲突，可惜了，没能把那个林菱给叫来，要是这小伙子抱着遗憾就这么没了，多可惜啊。”
    他絮絮叨叨地，满脸忧色看着小伙，心里其实已经觉得他估计坚持不到医院了。
    “X市竟然这么乱。”开车的青年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几乎是咬着牙根在说这么一句话，小车的速度几分钟就到了医院，他没去特地停车了，直接停在了医院的大门口。
    几人纷纷下车，没再交流，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仇因鹤身上，目标都只有一个，迅速将仇因鹤交给医生，救活他！
    开车的青年来到后座，主动背起好心大哥抱出的仇因鹤，他身强体壮，速度要更快，不再负重可以全力奔跑的好心大哥都追不上一个背着任的他。
    “救人！”
    进了医院，仇因鹤迅速被医生给接手了过去，他这情况不用再看，直接送去了手术室。
    一扇玻璃门，隔绝了病人与家属，上面贴着手术室三个字样的红色胶条，见证无数生生死死。
    门内，是在紧急抢救的仇因鹤，门外，是衣衫上都沾上暗红色血液的三人。
    林菱呆呆地望着紧闭的手术室，心乱如麻。
    望着手术室的玻璃门，好心大哥总算能松口气：“咱们是尽力了，现在就看小伙子能不能扛下来。”
    “我得走了，小伙子小姑娘，你们能留在这，或者想办法联系下他家人吗？”
    好心大哥望着身边一个及肩一个高出大半个头的两人说，“我叫常伟，你们呢？”
    “仲波钦，大哥，你是个好人，以后一定会有好报。”开车的青年现在也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气质正派，也没人怀疑他的意图。
    好心大哥和仲波钦主动伸出的手握了握，憨笑道：“谢谢，同志你也是！”
    在上车后便一直没开过口，此时终于将仇因鹤送入手术室，能做的都已做到，林菱情绪也逐渐缓和，虽然还是担心，但此时只能听天由命。
    见身边两人已经在客套，她松开紧紧抿住的唇瓣，声音略哑介绍自己：“我是林菱。”
    “……嘿！你就是林菱！”常伟惊喜地拍了下掌，“哎呀！原来你一直跟着呢！这下可好了，小伙子那钱……”
    常伟手里捏着的五百块早已经给了收费处，这会儿手里除了干涸的血液没有其他，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才记起五百块去了哪：“那小伙子昏迷之前还念叨着要把五百块给你呢，可惜现在给了医院，姑娘，小伙子人是真的不错，守诺啊！”
    这时候，林菱从兜里拿出两张百元钞来，一张给了常伟，一张给了仲波钦，即使情绪已经好了些，但她脸色因为过度的惊慌此时还是有些发白，伸出的手也还在细细颤抖：“这次多亏了两位大哥，钱不多，感激不知道怎么表达，还请你们能够收下。”
    常伟低下头，望着伸来眼前的百元钞，怔了怔，随即涨红了脸，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小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呢，我送他来医院不是为着这个，你快收起来，我刚就想说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不知道保护着点自己吗，大额钱财就这么放身上，知不知道现在小偷扒手有多少！你这个朋友就是个活生生的教训，你以后也要注意点，别再放这么多钱在身上了。”
    仲波钦也拒绝了，现在这个年代能开上小车的，大部分家里都十分富足，这一百对他而言，就是个小零花钱，他反而觉得林菱这样的举动有些侮辱人，听了常伟的这些话，对林菱的印象更是直跌谷底。
    他面目紧绷，语气也很有教训意味：“小姑娘，我们帮人不是冲着你这钱来的，你收回去吧，听这大哥的，平时多留个心眼，背上一条人命可不是什么好滋味！以后不要再出现这种事情，也算是我们这次没白帮。”
    第30章 生命
    林菱怔了怔, 一向无往不利的手段在这时候碰了壁，现在这么看，要是自己坚持给, 不仅没感谢到, 还会得罪人。
    将两百元收回, 林菱勉强笑了下：“谢谢两位大哥, 话我都会记下。”
    常伟好像是有急事，匆匆地走了, 送他们来的小车主人仲波钦却留在了这，他责任心强, 担下了这事就一定要看到结果。
    两人一同守在了手术室外, 却没有什么话聊, 也没有这个心情，相对无言。
    而就在常伟走后没多久, 有护士面色慌乱地小跑出来, 急急忙忙地问：“你们是里边刚送来抢救病人的家属吗！病人失血过多，必须立刻输血，你们两个, 有没有血型匹配愿意献血的？！”
    “我不是。”说着, 仲波钦看向身边的林菱。
    仇因鹤需要输血！想起自己穿书后身体好转速度的奇异之处，林菱不假思索：“我来给他输！”
    “好！你跟我……”护士激动得正要拉林菱去抽血, 差点忘了问，“等等，你是什么血型？”
    “O型。”
    “这……病人是A型，我给你们先做个配型吧。”
    “我是A型，抽我的吧。”仲波钦发觉这人血型竟和自己相同，立刻插话道。
    “那正好！你们两个都来做个配型, 病人失血过多，所需血量也较多，要是你们两个都能配上，就再好不过了！”
    仲波钦是个身体非常强壮的男人，被抽走了四百毫升也没感觉对自己有多大影响。
    随后是林菱，两人都做了配型，能和仇因鹤匹配上，仲波钦的血液一被抽走就送入了手术室，护士拿着巨大的针筒，连接上深入女孩手臂血管的针头，从中缓缓抽出深红的血液。
    血液慢慢充盈针筒，成为另一个人的救命之物，进入他的身体，成为他的生命之源。
    随着血液被抽走，林菱面色逐渐苍白。
    “护士，这应该够了吧？”已经抽走了四管，护士还想抽第五管时，守在旁边按着刚抽出针头的肘弯的仲波钦忍不住出声阻止。
    林菱现在的脸色太难看了，不像是抽走血，倒像是在抽走她的生命力。
    护士才刚来，经验不太够，被提醒后抬头一看，被她惨白的脸色吓得立刻停下了动作，抽出针头按上棉签，向她连连道歉。
    林菱虚弱地摇了摇头，挤出个笑安慰她：“没事，我歇会就好了。”
    “护士姐姐，这些都会给他用吧？”
    “会的，他失血太多，这些都不一定能够呢。”护士很不好意思，对林菱也有问必答。
    林菱被抽走的血液护士拿走后快速送进了手术室，她坐到手术室外的长椅上休息，仲波钦拿大哥大在一旁打电话，听内容似乎是在因为爽约而在和人道歉。
    抽血的针孔已经不再冒血，丢掉棉签，林菱垂头盯着自己手上沾染的仇因鹤的鲜血，起身，找到水龙头洗掉，身上衣物的血迹没法处理，只能放任，又洗了把脸，清醒下精神。
    这已经不再是《姐道》，仇因鹤肯定能活下来的，她来到了这个世界，一定会带来改变，有了急救措施，且提前送到了医院，他一定能活下来。
    望着镜中唇色淡白的自己，林菱做了几次深呼吸几口，感觉大脑终于又恢复了之前的灵活度。
    她现在要联系仇因鹤的家人来，借此机会，她得试试，或许能顺便达成自己的目的。
    林菱之前猜测能绊住金煜明的未成年人政策与仇因鹤有关。
    那么，其中的关键人物就是仇因鹤的父亲仇永超。
    可她没有联系方式，难道要通过金煜明才能联系到仇永超吗？
    林菱苦恼地蹙起了眉，若是被金煜明搭上了仇永超的关系，去天华大学便成了地狱级难度。
    正头疼的时候，回到手术室前，林菱看到了坐在长长的绿色木椅上，打完了电话，表情严肃像在思考什么重大事情的仲波钦。
    他有小车，在这个时代无比稀少，象征着财富与权利的交通工具，说不定……
    “仲先生，我想联系上正在被抢救那人的家属，但是我没有联系方式，您有办法吗？”林菱走到他面前。
    因着之前献血那事，仲波钦对林菱已经有了较大的改官，语气微不可察地有了好转，他抬眼看林菱：“你不是认识他吗？”
    “我们不是很熟，才认识半个月，但他和我说过，他爸爸好像叫仇什么……永超？”
    “对，仇永超。”作出副回忆的模样，林菱装作突然记起，肯定地说道。
    “仇永超？”仲波钦还真认识个叫仇永超的，他刚才本来打算打电话给同事，让他帮忙查一下里边那人的家庭关系，现在竟得知，那人的父亲他也有可能认识？
    但是，仇永超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吗？
    仲波钦不确定了，方才也没认真去看那少年的脸，只记得长得很清秀，印象里仇永超那相貌也很能骗人，不管怎样，可以先去问问。
    “我找人调查下吧，你朋友叫什么名字？”仲波钦没透露他可能认识手术室里那人的父亲，说得很保守。
    “仇因鹤。”
    仲波钦又掏出大哥大打了几个电话，先是让人调查一个名叫仇因鹤的少年，看他家人有没有什么联系方式，又找人问到仇永超办公室的电话，打了过去。
    “仇市长，我是市公安厅的仲警官，请问您是不是有个儿子，叫仇因鹤？”
    电话那头本来客气的声音瞬间掺杂进了警惕：“仲警官，不知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刚才送了个少年进手术室，他被人捅了两刀，大出血，情况不容乐观，现在正在抢救，那个少年的名字，据他朋友所说，叫仇因鹤，而且，他还有个叫仇永超的父亲。”仲波钦一听他方才的语气和内容便已经了然，这两人是父子关系没错了，为了打消仇永超的疑虑，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十分详细。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现在在哪个医院！”
    第31章 转机
    仇永超很快赶到了医院, 林菱见到他时，因为一路奔跑，衣衫已经有些不整, 额角满是热汗, 背上也被汗水浸透了, 他满面惊惶, 本是个一身正气的中年帅大叔，此时也只是个担忧儿子的老父亲。
    仇永超一眼就看到了林菱和仲波钦衣服上的血迹, 腿一软，差点就要摔倒在地, 还好后面晚一步到达的秘书及时撑住了他。
    “我儿子, 我儿子。”仇永超哆嗦着嘴唇, 话都有些说不太出了，“他还在手术室里面吗？”
    “仇市长, 您别太担心。”仲波钦看到他这样, 心里有了不忍，一贯实事求是，此刻竟也忍不住对他说出了自己都不确定的安慰话。
    “这是X市最好的医院, 您儿子一定能平安出来。”
    一个大男人的体重实在支撑不起, 在仲波钦的帮助下，秘书扶着仇永超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他为什么会受伤？”仇永超手里也已经满是凉汗, 他紧紧望着手术室的大门，整个人都像是灰败了下来，鬓边几根白发，如此可怜，看上去令人不忍。
    仲波钦只是个过路的被拦下的司机，第一现场的好心大哥也因为急事走了, 所以他看向了林菱。
    “我知道的也不多。”林菱说，“好像和他身边那群不务正业的青年有关。”
    不用再说更多，仇永超已经明白了儿子这一遭是什么造成，他手臂撑着大腿，眼睛望着手术室那边，疼爱心痛害怕恐慌后悔痛恨，最终化为满满的担忧。
    他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群东西会害了我的小鹤，可是他不听啊！那孩子从小就心软，却偏偏没有一双会识人的玲珑心，他才十七岁……”
    林菱一直在找时机，想要提起未成年人与娱乐场所一事，即使此时不太恰当，她也不能再坐以待毙，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在仇永超声音越来越低喃喃着旁人听不懂的话语时，她半是私心半是真心，不动声色道：“叔叔，小鹤只是年纪太轻，没有什么社会经验，这才容易被人蒙骗，那些混乱的游戏厅之类的地方没有限制，什么人都有，最容易遇见不良混混，被引上歪路。”
    仇永超眼神移到了林菱身上，正要说什么，手术室里逐渐传来从远及近的嘈杂声音，然后大门被打开。
    仇永超霍然起身，立刻迎了过去。
    大门里推出一辆病床，两边围着护士和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仇永超紧握着双手，勉力保持着最基本的体面，先是看了床上面色惨白的儿子，眼眸用力一闭，然后带着最后的希望，渴求地望向医生。
    “还好你们用衬衫给他加压包扎了，而且送到得也及时，病人抢救成功，只要度过这两天的危险期，基本上是没什么问题了。”
    万幸，医生带来的是好消息。
    仇因鹤随后被送去了重症监护室，里面不允许家属进去，他们只能送到门口。
    得到儿子被抢救过来，仇永超差点喜极而泣，狼狈地躲进厕所，在里面待了好一会才出来，秘书也跟了进去，等他出来后，方才魂不守舍的状态逐渐恢复。
    让秘书离开去买点东西，签了几份知情同意书，被医生护士告知了一些事项，也从中得知了仲波钦和林菱给他儿子献血一事，明白了小姑娘这苍白羸弱的面色是怎么来的，感激的心情溢于言表。
    他眼眶红红，用力握住仲波钦的双手，摇了摇，又看向林菱：“仲警官，还有这位小姑娘，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们了！没有你们，我儿子今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捡回来一条命，你们是我仇永超的大恩人！”
    就算平日在外面是个多么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清严形象，碰到亲人儿子重伤的事，仇永超也会手足无措六神无主。
    “举手之劳。”得知少年成功被救下，仲波钦也很高兴，他一直留在这，就是想要听到这最好的消息，至于仇永超的感谢，他并不需要，做好事只为本心，不为外物。
    仲波钦松了手，告别道：“没事了就好，以后要注意安全才是，我还有点事，就不多留了。”
    仇永超坚持要给两人买点营养品，早就派了秘书去买，这时候已经送到了医院，说是献了血一定得多补补，推脱不下，两人只能拿上。
    仲波钦走了，林菱还留在这，不能进重症监护室里，仇永超待在了外边守着，儿子还在里边昏迷，仇永超哪有心情去做其他事，可旁边还有救他儿子的小姑娘在这，还因为给他儿子献血一事至今面色都没难看着，于是勉强打起精神，和善地问林菱：“小姑娘，你和我儿子是怎么认识的？”
    “在游戏厅认识的。”林菱镇静答道。
    仇永超面色立刻一变，他现在对游戏厅这类的场所印象已经非常之差了，儿子在这上面栽了个大跟头，若是还能以平和的眼光看待，那是圣人了。
    特别是眼前这女孩，刚还说游戏厅混乱，结果一问，他们也是在游戏厅认识的，没想到，外表上长得漂漂亮亮的，竟也是个不务正业的浪荡子。
    即便知道这小姑娘怎么感谢都不为过，仇永超面上客套的表情里还是带了丝冷意。
    “我弟弟沉迷于游戏厅，成日不做布置的家庭作业，不着家，我去找他的时候，和仇因鹤在游戏厅认识了。”林菱继续说，叹了口气。
    “这些地方成年人有自制力了，去放松休闲也没事，可像我弟弟那样的未成年人，一旦上了瘾便总想着那些，若是没有个限制的，我们管也不能成天盯着守着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原来是这样，误会了这小姑娘，仇永超心里生出些歉意，她说的也正中仇永超的心坎。
    想起前些天关于限制未成年人进入娱乐场所的提案，他在这时候下定了决心，儿子栽在了这上面，面前小姑娘的弟弟也因为这眼见着很有可能步入后尘，就算自己初来乍到还没站稳脚跟，也一定要把这正在多方博弈的提案给落实了！
    “你说的不错。”仇永超面色和缓，说话却铿锵有力，“小姑娘，你放心，你弟弟，以后不会再有机会进入这些地方了！”
    第32章 探望
    在林菱定下去S市的前一天, 仇因鹤终于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转入了普通病房，林菱买了点水果, 买了几朵鲜花, 前往医院探望他。
    就在昨日, X市出了禁止未成年人进入娱乐场所的政策, 所有娱乐场所受令整改，本来还会每天抽空来看看林菱的金煜明, 自昨天起就再也不见了人影。
    阴差阳错地达到了目的，却来自于林菱无意间使仇因鹤受伤入院的因, 敲了敲病房的门, 里边病床上躺着的和守在病床边的人一齐看来。
    “林菱！”仇因鹤很开心能看到她的到来, 两日前见到的因失血而惨白着脸没了生息的少年，此时又有了活力, 黑白分明的眼眸热切地看来, 兴高采烈地和门口的林菱招手。
    “快进来！”
    林菱将手里提着的礼物交给保姆，提点营养品水果啥的来医院最常见，抱着鲜花来的还是独一份, 保姆颇觉新奇地接过, 还特地摆给躺在床上的仇因鹤看：“小鹤，你朋友可真是有心了, 多好看呀！”
    错落有致还留有晶亮水滴的妍丽鲜花，是用当日报纸束起，再用绸带绑好，整体浑然若艺术品，林菱用心包装了一番，保姆抱着喜爱地看来看去, 竟舍不得放下。
    仇因鹤困在这病房已有三日之久，中途最远的行动便是从重症监护室中被调换到普通病房，连日在这枯燥的医院里，林菱本人的到来令他欣喜，带来的鲜花更是注入一股勃勃生机来。
    他伸出细瘦的手指，在瑰美的花瓣上摸了摸，嘴角的笑里竟带了丝甜蜜，“林菱，听说那天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林菱对仇因鹤有愧疚之情，放软了声调，又轻又柔，“你恢复得怎么样？”
    仇因鹤哪得到过林菱这样的待遇，受宠若惊，被那声音熏得耳垂都红了红，用力点头，睡得蓬松的头发随之一颤一颤：“挺好的！估计过两天就能下地，不用担心我。”
    说着，他想让保姆在他背后垫几个枕头起一点身，总觉得自己平卧在床上的死尸模样会在林菱面前跌面。
    “我听说，那天我失血过多，是你给我献了血。”仇因鹤左看右看，总感觉林菱现在面色仍旧过分雪白。
    即使唇瓣红粉，但仍有些担忧她现在的身体状况。
    相比起第一次见到她，仇因鹤能察觉得到，之后每一次再遇，林菱都在变得越来越好，脸蛋逐渐丰盈，手臂和长腿不再像根细竹竿，有了点柔婉之美，连头发丝都好像越来越黑亮茂盛。
    可这次再见，仇因鹤竟觉得林菱因为前两天的那次献血损伤了元气，比之前要虚弱了些。
    “你是不是还没恢复。”仇因鹤脸上有了内疚的惭愧。
    “不止是我，更多的是仲警官，他献出了起码有我的两倍。”林菱先是纠正他的遗漏，然后打消他的胡思乱想，“你也别担心我，我没那么弱呢，献点血而已，倒是你，哪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问到这个问题，仇因鹤黑亮的眼眸暗淡了下去，即使过去了三天，当时的场景却仿佛还在上一秒，估计会成为他一生的梦魇。
    他勉强笑了笑，故作潇洒：“眼光不好，看错了人。”
    “你那帮小弟干的？因为……那五百块钱吗。”和林菱想的大差不离，源头是她，险些造成了一个人的死亡。
    “也不算是吧，就算没有那五百块，也总有另外一个事情来成为我和他们之间的引火线。”
    仇因鹤现在回顾起来，已经看得很明白，他那帮小弟们，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善茬，阿强为甚，是敢真正动刀子的硬茬。
    “不管怎么样，你受伤是我的错。”林菱抿了下唇瓣，对他抱有歉疚地说。
    “哎，不是，怎么就是你的错了呢。”仇因鹤慌乱摆手，“我听他们说了，是你帮我急救，帮我叫车，要不是有你帮忙，我这次还真不一定能活下来，林菱，这真不关你的事，只能怪我自己人傻，当时跟阿强争那五百干啥呀，我又不缺那五百，就跟魔怔了似的。”
    仇因鹤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梁：“我还觉着在你面前丢脸了呢，搞成了这熊样。”
    “你说什么呢，重点难道不是……”怎么仇因鹤这次受伤再醒来后，性格好似有了些许变化，和她的相处好像也变得有些奇奇怪怪，林菱这念头一闪而过，又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没什么底气，是该依着他点，不由无奈一笑：“你呀，以后别和那些人混了。”
    “不会了。”仇因鹤苦笑了声，爽快答应，“其实我之前就决定和他们分道扬镳了，也已经通知了他们，可能这也是阿强想对我动手的原因之一。”
    保姆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又默默地打量着林菱，听到这话，不由惊奇地看了林菱一眼。
    仇因鹤父亲这些天也抽空来过，可一说起那帮子人就会争吵，仇因鹤父亲让他保证以后不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仇因鹤总是梗着脖子发犟，说不关他事让他少管，把他父亲气得呀，差点没被气到高血压都给得上。
    倒是没想到，和这来探望的女生说起，仇因鹤竟直接同意了！
    “你现在没上学了么？”林菱问，因着这愧疚，还有借此机会达成的私欲，不仅是态度软和了下来，她还打算负责到底，有没有可能拉他一把。
    仇因鹤自己本来厌学情绪就重，以前也并不当没上学是件什么不好的事，可林菱问起，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支支吾吾地答道：“没上了……我高中毕业，不想再继续读，就……想着干脆出来早点混社会，给自己找个饭碗。”
    “我要去元京了。”林菱对他说。
    仇因鹤面上出现一丝茫然，元……京？林菱要离开了？
    这时，门外有爽朗的谈话愈来愈近。
    “你儿子恢复得特别好！远出我们的意料，按理说，这样的伤情得一周才能转入普通病房，他身体素质非常不错，估计过些天就能健康出院了。”
    伴着谈话声，错杂的步伐逐渐响亮。
    第33章 即将出发
    “太谢谢你了老秦, 我儿子这些天多亏了你……”仇永超和医生一起走进病房，随即看到了病房中多出来的一个人。
    “仇叔叔。”林菱微微倾身。
    仇永超极为满意她有分寸又非常拉好感的气度，笑着点点头, 和身边的医生介绍：“老秦, 这就是那天救了我儿子的那个小姑娘, 和仲警官一起给我儿子献了血。”
    姓秦的医生正是前两天抢救仇因鹤的主刀, 他印象非常深刻，当时仇因鹤情况已经非常危急, 偏偏血库里的最后一袋血刚刚被用完，在求助了将仇因鹤送来医院的两人后, 得来献血立刻给仇因鹤用上, 情况飞快地好转了起来。
    秦医生朝林菱亲切一笑：“小姑娘非常有爱心啊。”检查了仇因鹤的情况, 又交待了一些事情，他本来就忙碌, 很快离开去看别的病人了。
    “仇先生, 小鹤刚才说，不会再和那帮子坏家伙来往了呢！”保姆刚听到这好消息，一等仇永超空了, 便迫不及待地告诉了他, 一个还病着，一个关心却不喜欢表露, 两人天天犟脾气争来吵去，眼见着有个转机，当然得立刻去戳穿。
    “真的？！”
    仇永超很是惊喜，看向躺在病床上瘦了许多的儿子，父子哪有隔夜仇，其实也不想总和他吵。可这坏脾气的儿子总是喜欢和自己反着来, 控制不住脾气下，平日里，俩人就没有过和平相处的时候。
    仇因鹤反射性地想反驳，可是才在林菱面前答应，不可能转眼出尔反尔，他偏过头避开父亲的视线，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声道：“本来就不会再和他们来往了，你还天天总是来问我要保证，谁乐意搭理你啊。”
    才受了重伤，在这最亲的父亲自见面后一句软话都没有，抱着别扭的心思，仇因鹤也不想让他好过。
    从儿子口中得到句确切的话，仇永超心落了地，总算能不那么为他担心，当初见着别人身上的血，和手术室里出来好似没了生气的儿子，那时候铺天盖地的恐惧让仇永超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他絮絮叨叨地说：“不会就好，我之前总是和你说，不要和那帮人混，你偏不听，我就知道，那帮无业游民里有几个好的，小鹤你听爸的话，以后也别再瞎混下去了，听我的安排，去厂里工作，有份……”
    “行了你能不能别说了！”
    又开始了！仇因鹤额角青筋暴起，被念得无名火起，碍着林菱的存在，本来会直接往父亲砸枕头，他生生按捺下冲动，压着嗓子吼了句，却震痛了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不由皱起了眉头，手臂往抽痛的伤口处下意识地伸去。
    “哎呀！怎么又吵起来了呢！”
    保姆头都快大了，拿这两个仇人般的父子没一点办法，“小鹤你快别生气了，都这样了还生气，伤口还没好呢！也不知道爱惜下自己的身体，还有仇先生你，这时候还教训儿子，嘴里没句软和话，也不知道多关心关心他，仇先生你工作忙，快回去吧就，我在这会好好照顾小鹤。”
    将仇永超半推半哄地赶走，保姆擦了把汗，对这病床上的小祖宗说也不是哄也不是，只好对看上去在仇因鹤那有些份量的林菱说：“小姑娘，你说话他听，看你能不能劝劝他，把脾气收敛着些，这样下去，他和他父亲，以后可怎么搞嘛！”
    林菱哪懂什么和家人的沟通技巧，之前那对只有利用，只要给钱要多亲切就有多亲切，现在这对也就见过一次面，早就被她抛之脑后，再说，以她旁观人看来，双方都有错，不是委屈仇因鹤一个人改变便能扭转的局面。
    被保姆推着赶鸭子上架，林菱少见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啊？这，姐姐，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呀。”
    保姆一愣，颇为意外，“哎呦，怎么叫我姐呢，我看上去哪有那么年轻。”
    被她这样一称呼，笑得有些合不拢嘴，嗔怪地搡了下林菱，“我估计比你妈大一轮，叫姨就是。”
    “好姑娘，帮姨一个忙，看能不能像个办法，让小鹤和他父亲，别整天像个仇人一样，和和气气的才是一家人嘛。”
    林菱是真没辙，奈何保姆阿姨实在是热情，只能努力地和她表示自己不比仇因鹤好到哪儿去。
    仇因鹤正心里有些忐忑，本以为林菱会因他方才的冲动，对自己没了好印象，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对父亲，以为林菱会和旁人一样，对自己说一些大道理。
    结果全都没有。
    看到林菱难得见到的慌乱模样，仇因鹤竟在心里松了口气，心里的憋屈也不知何时散去，嘴角不自禁地上翘了少许。
    仇因鹤帮林菱解围：“窦姨，我和我爸的这些糟心事，别麻烦人林菱了。”
    林菱一直在拒绝，看她那样，应该是真的力有不逮，仇因鹤也开了口，不好再强求。
    保姆知道自己这是病急乱投医，强人所难，悻悻放开小姑娘，叹了口气，正好快到饭点，索性出门打饭去了。
    望着保姆离开，林菱结结实实地舒了口气。
    仇因鹤看她那小模样，忍耐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你会拿窦姨没办法。”
    林菱斜睨了他一眼，记得清楚，仇因鹤方才拖了许久才出声为她解围：“哦？看来，你很想让我听窦姨的，好好教育你一次咯？”
    “可别！”仇因鹤连连摆手，“爱教育我的人太多了，要是再多你一个，我直接逃跑得了。”
    林菱眉眼间有了笑意：“好了，别贫了，说正事，你还记得我刚才和你说的吧，我要去元京了。”
    “……当然记得。”仇因鹤嘴角的笑容渐渐落下，心里的不舍与失落多到无法忽视，“怎么这么突然？”
    “我本来一个月之前就得去元京，学校开学，因为一些事情拖到现在，你如果不想听你爸的，去工厂工作，要不要跟我一起做事？”
    “……跟你一起做事？”不得不说，仇因鹤听到这句话后，心跳已经开始加速。
    第34章 出发
    第二十天, 林菱定好要去S市的日子，早上，她和郝峰乌飞羽两人摊了牌, 她今天会离开X市, 前往S市, 借口是去旅游放松, 明日起，套圈地摊会彻底交给两人。
    郝峰自是万分惊诧, 不明白说好的奋斗一个月，怎么才走了三分之二就到了头, 前两日金煜明遭遇大难, 搞的他手下一帮子马仔人心惶惶, 但郝峰不同，有了手里这个聚宝盆, 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美滋滋, 和之前的兄弟不可同日而语，被他们羡慕得飘飘然，又是感激于乌飞羽当初的拉人, 又是感激于开起套圈地摊的林菱。
    可今天林菱就说要结束了？！！虽说她回来后还是会继续, 但现在正是最赚钱的时候，怎么能在这时候不干了呢！
    一方面, 理解林菱因为小金老板的事情心情不好，一方面，又觉得她是不是有避难的心理，郝峰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好在还有乌飞羽陪着他，远不像他那么惊讶，甚至好像并不意外, 镇定地撑起林菱甩手后的摊子，还有闲心询问：“行，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去半个月，半个月后回来。”
    林菱之前在考察过乌飞羽后，用利益勾引，许诺若是他能从金煜明那拿回自己的证件，便给他一千，若是努力后实在拿不回，也给他三百当辛苦费。
    很可惜，乌飞羽确实是努力了，甚至还找机会去了趟金煜明的家，前两天金煜明出事，乌飞羽也在金煜明各个据点去想办法找寻过，郝峰奇怪于乌飞羽的多次请假，但并没有怀疑到这上面来。
    被金煜明拿走不知道藏哪的证件是找不到了，林菱只能选择最后的那条路。
    她拿上办好的假证，去了火车站。
    火车站里人很多，熙熙攘攘，特别是在出票口，排了很长的队，这时候还没有后世方便的电子票，每张票都得现场花个三五分钟制作，一堆积下来，排队的人成了长龙。
    背着不起眼的黑色书包，穿着着一看就质量不是很好的衣裤，林菱融入排队的人群当中。
    买上票，上了火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踏上了前去如今最为生机勃勃城市的旅途。
    自仇因鹤当街被捅那件事后，林菱深刻了解到了现在这世道有多么危险，此次出远门特地去办了身行头，看上去灰扑扑又破旧，力求泯然于众人。
    火车上林菱的邻座是位大妈，提着大包小包，说是要去S市看望在那做生意的儿子，虽然说话嗓门比较大，比较爱炫耀，但人热心，林菱一来，她便摆了点土特产在桌上，放着给林菱吃：“姑娘，你去S市是？”
    “我也是去看人的，去看我哥，他说回来车站接我。”林菱不得不多留个心眼，这句话说出口时特地提高了些音调。
    即便打扮得再灰扑扑，林菱这身段这张脸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大妈细细端看，越看越是满意，将小桌上的土特产往林菱那边推了推：“姑娘尝尝，都是俺亲手做的呢！你哥也真是，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门的！这路上咱们做个伴，火车上扒手可多了，咱们互相照看着点，我儿子也会来火车站接我呢，到时候咱们一起吃个饭！”
    林菱脸上笑容一僵，她哪来的哥哥和他们一起吃饭，掩饰般地笑笑，含糊地应了过去。
    大妈特别热情，拉着林菱查户口似的问，一个劲地让林菱尝尝她带上火车的特产，正当林菱快招架不住时，一个突然出现的嗓音救了她一命。
    “林菱。”
    林菱回头看去，来人竟是乌飞羽！
    “你怎么在这？！”她将疑问脱口而出。
    “我不放心你，所以想陪着你一块去。”车厢里闷热，乌飞羽擦了把鬓边的汗，“一个一个车厢地照过来，终于找到你了，林菱，你跟我来，我买了两张卧铺的票，我们去那吧。”
    林菱呆愣了一秒，随即拿起东西起身。
    “这是？”大妈看了看他俩，问道。
    “这是我表哥，不放心我跟了过来。”大妈虽然奇怪了点，但人还不错，林菱背上包，和她说道。
    “哦……”大妈拉长了声音应道，“你们是在哪个车厢，我等会来找你们唠嗑，这二十多个小时呢，就两个人多孤单呐。”
    乌飞羽看了眼林菱，林菱朝他点了点头，他对大妈报出自己的车厢号。
    穿过好几个拥挤的车厢，来到了乌飞羽买的卧铺，将东西放好，爬到中间的卧铺，林菱享受地叹了口气，这地方能将整个人松展开，比起拥挤的坐票，不知道好到哪儿去。
    上中下三个铺里，上铺太逼仄，窗户不能够到，下铺最有可能被人随意坐踩，有不太干净的嫌疑，中铺是最好的选择，有一半窗户开在车厢上，能躺在床上看外面的风景，又不会太脏。
    卧铺是好，可难买也是真，休息了一会，林菱向下探头，问躺在下层的乌飞羽：“你什么时候买的？我买票的时候，只有坐票了。”
    “唔……我找了个朋友，他有关系，能拿到卧铺票，我找他买了两张。”乌飞羽回答道。
    林菱盯着下铺的他，沉默了一会，一时间脑海里想了很多，看了眼他身上的衣着，突然笑了笑：“我还特地买了最差的衣服，想着这样可能就不会招人惦记，这下全被你暴露了。”
    乌飞羽迟缓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物，想了会才明白过来林菱这是什么意思。
    “啊。”他坐起身，往包里翻了翻，拿出两件穿得半旧了的衣物，“我现在去换上。”
    “不用。”林菱制止道，“有心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下车前去换上就是。”
    躺回床上，林菱从车窗望向窗外，火车正在经过一大片稻田，有清风从窗外吹拂入内，外头日头正火辣，不少人正弯腰播种，正是农忙之景。
    二十天下来，在一日比一日火爆的生意里，林菱赚了不少钱，在减去各种花费后，林菱现在身上一共有二万八千九的现金，留了四百在身上，剩下二万八千五存入银行。
    这些钱交学费是绰绰有余了，但林菱的野心不止于此，在S市的十天里，她要用这近三万赚来下一步计划的起步资金。
    第35章 抵达
    一边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 一边在脑内部署着接下来的计划，看着想着，睡意涌来, 林菱慢慢坠入梦乡。
    二十多小时的火车, 不是在开玩笑, 坐惯了飞机高铁, 再来坐慢悠悠的绿皮火车，林菱坐得脑袋都快成了浆糊, 刚开始还有点新鲜感，五小时后, 林菱便开始觉得无聊了, 要不是X市没有机场, 她根本就不会考虑坐火车。
    不像是九十年代之前，坐飞机要到一定职位, 还要有单位介绍信, 现在的飞机谁都能坐，只要给出钱。
    这次的经历，也让林菱下定了决心, 就算还要麻烦地转机, 离开S市时也一定要坐飞机。
    快到站的时候，林菱甚至有了即将重见天日的感动。
    下车前, 林菱买的硬座旁边坐着的大妈拎着行李来到了他们的卧铺，在这二十多小时的旅程里，大妈时不时带着特产来串门，有她在，这段旅途起码多了点意思。
    在闲聊里，林菱已经知道了她姓丘, 名秀秀，儿子考去了S市读大学，大学刚刚毕业，留在了S市工作，至今未婚，已经是这时候可以让许多人羡慕的人生。
    “林菱，咱们一起下车！”丘秀秀将大包小包放到他们床边，一屁股坐到乌飞羽的床上，乌飞羽已经在收拾东西，他们东西都不多，简简单单收拢放包里就能走。
    出门在外，多个人照应总是好的，林菱背上包，从中铺下来，和丘秀秀寒暄了一会。
    很快，车到站了，缀在最后面，林菱跟在乌飞羽身后，乌飞羽帮大妈提了两袋最重的土特产，最前方是气势汹汹提着包往外冲的丘秀秀。
    “林菱，你哥说是怎么来接你？”出了火车站，往左走了几步，找个马路牙子把东西放下，丘秀秀问道。
    林菱和乌飞羽通过气，她和丘秀秀说是会有个哥哥来接，乌飞羽刚好说他在这认识人，也叫了他来接，到时候直接说这人就是林菱哥哥就是。
    见她俩都停下了，乌飞羽将手里丘秀秀的东西放下，拿BP机发了串信息出去。
    “我刚报了地址，就等他来了。”乌飞羽说。
    丘秀秀这会儿踮起脚尖左看右看，“我儿子说让我出站后往左走，站到路边上。”
    她指了指脚下，“就这，我已经站这了，还没见着他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他，林菱，怎么办呐。”
    “他有给你其他联系办法么？”林菱帮她想主意。
    “他给我也没用，我不会用那些玩意儿。”丘秀秀开始急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幸好拉上了看上去就是好人的林菱，“我去找一下，你们在这等下我。”
    “妈！”一声呼喊从更左侧传来，“说好让你往左边走，你站到出站口边上干嘛呢！”
    一个戴着眼镜的矮个子青年大步走了过来，这是盛夏，但他却穿得西装革履，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走到身边还要抱怨，无意间瞥到他妈旁边站着的女孩，矮个子青年立刻收回了嘴边的埋怨，眼睛盯着林菱不放，推了推他妈妈：“这是？”
    “来来来我介绍下。”丘秀秀习惯了儿子不客气的语气，后退一步，让林菱彻底显露在儿子面前，热情地介绍道，“这是我车上认识的小姑娘，叫林菱，漂亮又大方，人是真不错！这我儿子，大学生！现在工资一个月足足六百！”
    林菱眨了眨眼，得，听了丘秀秀这话，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路以来的热情对待，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望着面前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青年，林菱装作不知情，面对他放肆的目光，也只回了个略微冷淡的笑。
    矮个子青年眼里的惊艳迟迟未消，盯着林菱看得忘了神，被他妈在后腰用力戳了戳才堪堪找回点理智，一连串问话不经思考便利索地说了出来：“我妈这次眼光终于可以了，我也觉得你不错，林菱你现在还在上学吗？不对，这时候了还能出来，应该是工作了，你现在在哪工作？工资一个月……”
    这套问话和他母亲之前的问话如出一辙，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林菱只微笑，不答话，已经开始不经意地四处张望，想着乌飞羽联系的那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丘秀秀留意到了林菱的冷淡，急忙拉住她的蠢儿子，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把他拉到一边，和他沟通去了。
    乌飞羽望了眼那边凑在一块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话的母子俩，又低头看了看身边亭亭玉立若清夏枝荷的林菱，眉头不禁越皱越紧，明明不关他的事，可心里竟涌出股怒来，连小金老板那样的人物，他都觉得配不上林菱，可现在这不知哪蹦出来的臭□□，竟敢居高立下地估量林菱的价值。
    “我们走吧。”乌飞羽憎恶地看了眼那两人，低声和林菱说。
    “你不是联系了人么，现在走了又会变得麻烦，咱们在这等吧。”林菱没当回事，萍水相逢的人，可能这一生都只会有这么一次见面，而且也没对自己造成实质性伤害，一笑置之便是。
    乌飞羽仍有不甘，他现在看到那两人都有些泛恶心，但当事人林菱这么说了，他也没其他办法，乌飞羽甚至有了个恶意的念头，难道林菱其实也有那么点意思？一个月能赚六百，还是个大学生，在一般人眼里，确实是个乘龙快婿。
    “是乌飞羽吗？”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愈加发散的思绪。
    这时候，丘秀秀和她儿子也终于说完了，笑着又走了过来，矮个子青年笑容矜持了些，眼睛盯在林菱的脸上舍不得放：“没工作也没事，我现在这个公司里，还又空缺的打杂职位，工资也很不错。”
    说着，他看向新来的那人，据他妈妈所说，是林菱哥哥的那人：“不知道你哥哥……”
    “你哥哥怎么是个女的？！”
    林菱朝乌飞羽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
    乌飞羽也是狠狠地楞了楞，他也没想到，来接他们的，会是个女性！“你怎么会……”
    他止住未竟之语，及时改口：“哦！是他没空是吧，所以派了你来。”
    第36章 麻烦
    来人很是莫名其妙, 和乌飞羽使出的眼色对上，理会了他的意思，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但依着他做总没错, 于是附和道：“对, 他没空。”
    “你们叫我阿书就好, 在S市这些天，我就是你们的导游。”阿书生了张娃娃脸, 看上去年纪不大，一身男式衬衫西裤, 不怪人第一眼没看出她的性别, 但仔细去看, 就能发现她掩藏在宽大衣服下前凸后翘的身材，娃娃脸, 加上副火辣身材, 这样一组合下来，着实让人猜不出她的真实年龄。
    “哦！这样。”
    矮个子青年闻言不禁精神一振，林菱的哥哥还能因为工作太忙而派人过来, 而且派来的这人虽然是个女性, 但一身穿着衣服布料的质感很是不错，从这些细节里, 他推断林菱哥哥应该是非常优秀的人物！
    本来还想着，有这张脸其他要求可以放低，现在看来，他最重要的要求貌似也能实现。
    矮个子青年脸上矜持的笑变得更加热切了些，拂了把打上摩丝梆硬的头发，摆出个自以为帅气的姿势, 觉得林菱肯定不会拒绝他，用笃定的语气高傲道：“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去吃西餐。”
    “不用了。”林菱直截了当地拒绝。
    “阿书，你是导游的话，有什么安排么？”她问一旁的阿书。
    阿书瞥了眼被拒绝后脸色瞬间大变的矮个子青年，举起手里的车钥匙：“我先送你们去定下的酒店，然后带你们去吃饭，吃完饭到处去逛逛。”
    林菱拒绝得实在太果断，隐隐似乎有避之不及的意味，丘秀秀面色不禁变得有些难堪，盯着林菱，嗫嚅了几下唇，似是不明白为什么温和柔顺好说话的林菱怎么现在变了态度。
    “行李先放车上，不急着去酒店，我们先去吃饭。”林菱对阿书说。
    然后转头看向丘秀秀：“秀姨，为了谢谢你一路的照顾，我请你们去吃个饭吧。”
    竟是在拒绝后根本没理会那矮个子青年了，仿佛他并不存在。
    丘秀秀还没说话，矮个子青年被林菱无视，面色迅速涨红：“哎！你什么意思！”
    他盯着即使穿着朴素却在阳光下依旧光环耀目高不可攀无比美丽的少女，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是哪里都好，可她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被她拒绝的酸涩愤怒逐渐累积，在她面前，即便自己已经是高薪阶层，却好像还是村子里一身泥土的农夫。
    他随后作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不屑一顾地盯了眼阿书手里的车钥匙，虚张声势大声嚷嚷道：“我知道了，嫌我穷，看不起我是吧！跟我炫耀是吧！狗眼看人低是吧！说的好像谁没有车似的！”
    矮个子青年立即从兜里也拿出把车钥匙，“俺也有！妈，跟我走，这种女人，俺不稀罕！”
    说到最后，连乡音都蹦了出来，丘秀秀望着扭屁股就走看似盛气凌人实则落荒而逃的儿子，又望了望面色茫然又觉得莫名的林菱，不明白怎么会成这样，焦心于儿子，担心他受了气。
    林菱刚说要请吃饭的时候，丘秀秀便知道林菱人其实没变，可这时候也顾不了她了，对她尴尬地笑笑，拎起地上的大包小包艰难地朝儿子追了去。
    “你们怎么碰到这种人的。”连阿书这样才刚见面的人，都忍不住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林菱看着提着多袋重物离开的丘秀秀，心里还有些遗憾，虽说自己也在火车上为她买了几顿饭来报答她的特产，但其实还是想请她正式吃一顿来纪念这次萍水相逢的。
    她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阿书一看就是个精英女性的形象，不仅穿着得体，还会开车，看那熟练的动作，已经是个老司机。
    开了车，在S市这样的大城市里，无疑方便了许多，和X市不同，S市明显有着不一样的风气，更时尚，更潮流，大街上的小车也要更多，阿书这辆摆在街边看着都不太起眼。
    将乌飞羽和林菱送到市中心最豪华的酒店，果真是一路陪同，从早到晚。
    若是目的真是来旅游，阿书是个很不错的导游，一路开车陪送，景点选的得当，但对于林菱，这完全是浪费了半天！
    提出要早点休息，回到酒店，林菱找到乌飞羽的房间，敲门而入，没多余废话，林菱直接道：“还想跟着我赚钱吗？”
    林菱进来的时候，乌飞羽正望着窗外发呆，等林菱进来，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随便给她倒了杯水，将水摆到林菱面前时，乌飞羽听到了这句从林菱口中说出来的话。
    手腕一颤，水从杯口溅了几滴出来。
    乌飞羽慢慢抬眼，里边有名叫野心的动心悄悄地露了头：“这才是你要来S市的目的吗。”
    “没错，你现在身上一共多少钱？”林菱安抚下自己内心的烦躁，端起他放在桌上的水杯，啜了口。
    “身上带了一千，银行里全部存款是一万八千四。”乌飞羽心里隐隐有激动，将自己目前拥有的所有财产如实说出。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是八天后，我连你存款一共给十万，第二个，按照抽成，一万八全部投入，我从盈利里抽百分之五十，剩下的，全部是你的。”
    林菱给出的这个条件是非常厚道了，按照她的计算，不管乌飞羽选哪条，他赚的都少不到哪儿去，给出第二个，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林菱从股市中得出的盈利过多，选了第二个乌飞羽的盈利也会随之飞涨。
    可惜，即便林菱坚信自己赚的一定不会少，但乌飞羽仍会有怀疑，若是选第二个，抽走了百分之五十，自己还能得到选第一个那样的惊人财富吗。
    所以，乌飞羽在思考一番后，很快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我选第一个。”
    乌飞羽有赌性，他在第一次跟林菱时小赌了一把，赢了，在此次大赌，他愿意押上自己的全部财产，林菱值得信任！
    但他不会选第二个。
    说到底，即便见识了林菱曾经摆出套圈地摊，并借此赚得盆满钵满，他还是胆怯了，真的有人能在八天时间里赚到如此惊人的数额？
    选择第一个，乌飞羽很坦然地承认自己是贪心，十万块，相比于被林菱抽走百分之五十，明显要更赚。
    就算没赚到那么多，本金他总能拿得回来，还能借此让林菱对他产生歉意，以后有更赚的一定会带上自己。
    如此划算的买卖，何乐而不为？
    “行，那就不需要你朋友做导游了，你和她说一下，可以不用再招待我们了，明天，你跟我去一个地方。”林菱说
    第37章 拜访
    八天后, 银行里，被经理亲切请进vip室进行交易，收到十万块转账, 死盯着存折上那串数额, 乌飞羽整个人处于懵然的状态, 在这八天里, 他什么都没做。
    不像是在X市摆摊，需要从早到晚没日没夜, 在S市，他每天跟着林菱到处逛逛, 看她和一些人谈事情, 进了一个地方操作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然后在今天, 林菱带他来到银行。
    “你赚了多少？”乌飞羽空白的大脑终于又再一点一点地填充进了东西，他此刻无比好奇, 淡然地转了十万给他的林菱, 在这八天里，本人究竟盈利了多少。
    “你真想知道？”林菱面色是平淡，可心里的愉悦已经染上了眉梢, 走路的步伐轻快又自在, 这般反问，她怕乌飞羽知道后会将肠子都悔青。
    若是选她给出的第二条路, 现在转出的，就得是十七万余了。
    这是林菱当初也没有想到的，在抛出手里所有股份后，她手里的钱，从两万八膨胀到了五十四万七，包括了从乌飞羽那赚来的佣金, 有了这个数字，她计划好的下一步可以开展得更加顺利！
    也多亏了乌飞羽，不然，她不可能能拿到这么多。
    林菱最后也没告诉乌飞羽她到底在这八天里赚了多少，面对乌飞羽的追问，只笑而不语。
    到了S市机场，买了两张离X市最近城市的票，还有两天便是一月之期，林菱必须得尽快赶去元京。
    乌飞羽上了飞机后还在那拿着存折看来看去，在林菱带他去银行时，本以为只能拿回本金——毕竟，谁会相信整日闲散的林菱会无声无息之间赚取到如此恐怖数额的钱财，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中间的失望，再到最后的平淡，然后就是，看到转账金额后的震惊、狂喜、兴奋。
    “你再怎么盯着看，不会变多也不会变少。”林菱能理解乌飞羽，这对于他相当于是天降横财中了大彩票，可这总盯着看也不是个事，身边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深觉奇怪地看他了。
    其他人要是这么说，乌飞羽根本不会理会，可说这话的是林菱，目前在他心里神秘又神奇的人，即使非常想再盯着那串世界上最美妙的数字，乌飞羽还是爱惜不舍地将它重新收回了包里。
    “林菱。”乌飞羽眼神温柔如水地看着她，连声音都轻软得惊人，“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林菱不禁抖了抖，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她环手用力擦了擦，表情无奈：“你能不能正常点？”
    乌飞羽意识了过来，脸上瞬间起了片薄红，他用力咳嗽几声，总算正常了过来，多了几分认真和郑重：“林菱，你很厉害，我以后还想跟着你做事，我们相处这么多天了，你也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工作上一定会尽全力做到最好，你接下来做的事肯定需要人，考虑下我怎么样。”
    “唔。”林菱思考了一会，盯着他，“你还有其他要和我说的么。”
    乌飞羽眼神茫然：“还有什么？”
    在林菱沉稳幽深的注视下，乌飞羽眼神里有了细微的慌乱，他强行镇定下来，林菱肯定不知道的，不用担心，她说的肯定不是这事……
    怎么可能，她知道了吧，她肯定知道了，别自欺欺人了乌飞羽。
    乌飞羽额角渐渐冒出冷汗，心里开始剧烈挣扎。
    可是，没等他纠结出个结果来，林菱已经收回了视线，躺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我睡一觉，等会还得坐火车，你也是，养养神。”
    飞机还是快许多，十小时后，他们回到了X市，此时已经深夜，乌飞羽摩托停在火车站旁的一户人家中，取了车，他载着林菱去了她指定的一家旅馆，就此告别。
    站在门口，望着乌飞羽消失在街角，林菱也随后离开，她根本没进这家旅馆，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咚咚、咚咚……咚咚。”深夜，连绵不绝烦人的敲门声在一户人家门口响起。
    “谁啊。”里边的人似乎还没睡，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客厅，要来开门，声音也还很清醒。
    开了锁，拉开门，萧君华眯起眼，看门外黑咕隆咚的秀丽人影：“你是？”
    “萧老师，是我。”林菱往前踏一步，里间投射出的光影照亮她的脸庞，脸色白里透粉，红唇微润，眸色清亮，脸颊微肉，终于有了十八岁少女的风采，青春无敌，神采飞扬。
    “林菱！”萧君华惊喜无比，忙邀请她进来，“是不是来找我说天华那事？老师和你说个好消息，招生办那边同意了，能帮你把学籍保留一年！这一年里，你放心大胆地处理你那些事情，一年之后，没有后顾之忧再去天华。”
    林菱接过萧君华搬来的椅子，让她不用麻烦：“萧老师，不用再等一年，，我都搞定好了，今晚来找你，就是告诉你我现在可以去天华。”
    “真的？！”萧君华本来疲惫的双眼迸发处强烈光彩，连夜备课批改作业到现在，其实已经睡眼惺忪，林菱的到来是惊喜，她带来的这个好消息就是一剂强心针，她此时睡意全无，精神无比。
    “那就太好了！！林菱，我这就联系招生办的老师，告诉她们这个好消息！”萧君华急匆匆地跑到屋里电话机旁，提起便要往外拨号码。
    “萧老师，现在太晚了，他们应该都睡了吧？”看着萧老师这么开心，林菱这一个月来没日没夜的辛勤仿佛有了更深一层的意义，她笑容里有了更多的真心，走到萧老师面前，赶在她按出拨通键钱长按上挂断，无奈道。
    “哦！是的是的。”萧君华恍然道，“你看我，太激动了，都忘记了这回事，那我等明天上班时间再和他们说，你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吧，今晚坐火车去R市，在那坐飞机去元京。”林菱说。
    “这么赶吗？！”即使心里知道林菱越快去越好，可真到了这时候，又有了些不舍，也担心她深夜赶路的人身安全。
    第38章 离开
    萧君华被突然抱了个满怀, 怀里是个散发着清香的纤瘦柔软身躯，面上有惊愕，她不习惯别人这么亲近, 还是她学生, 可真正抱上, 心底又溢出无限的感动, 甚至感性地冒出了泪花。
    她略有哽咽：“林菱，老师就知道, 你肯定是个会读书的好苗子，一定能考上极好的大学, 说是这么说, 但老师其实心里一直对不起你, 你当初能考上中专的，被我一劝, 你最听话了, 还真听了我的，刻意考差放弃了去读中专的机会，继续读高中, 然后高考……是老师的错, 没有彻底摸清楚你家里的情况，没想到你坚持读下去会有这么大的压力, 甚至……考上天华还不被允许去读，幸好，万幸，你现在要去天华了，不然，老师就是你一辈子的罪人！”
    林菱拍了拍萧老师瘦弱的后背, 鼻尖酸酸的：“老师，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你才不是什么罪人呢，如果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林菱，而且事实是，你的劝说，让我有了更大的机会，走上了一条更远大的道路，决定是当初的我做下的，你只是劝说，无论后果如何，都必须由林菱自己来承担。”
    书里的林菱是否在未来某个时刻有过怨恨，已经无从得知，林菱只知道，记忆里的林菱，对萧君华只有无限的感激与敬重。
    萧君华用食指抹掉眼角的泪，破涕为笑：“这大好的事情，我怎么还哭起来了，还要你来安慰我，真是，太丢人了，林菱，你现在要去火车站吗，我送你。”
    这时，里边有间房门被推开，出来个中年男人，声音里睡意朦胧：“君华，谁来了啊，小点声，儿子在睡觉呢。”
    萧君华随即意识到自己因为激动而失控了，放低了音调说：“我学生林菱，和你说过的，考上了天华的林菱，她现在要赶火车去元京了，我去送下她。”
    中年男人是萧君华的丈夫，对整日挂在妻子嘴边的名字熟得不能再熟，对她的事迹，好的不好的，也早有耳闻，听到是她来拜访，态度立刻亲切了许多：“哦！林菱啊！小姑娘非常厉害啊！考上了天华，今年咱们X省就那么几个，走之前还要来拜访下老师，真是非常不错的小姑娘。”
    “那可不是。”萧君华很是骄傲，“我一直都说，林菱是我教过最好的学生！”
    林菱已经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萧老师还在将她捧高，还好，昏黄的灯光下发现不了她双颊羞赧的血色。
    他丈夫失笑：“是是是，不过，怎么这么晚了才出发呢，多不安全啊，让林菱在我们家睡一晚，明天再赶早去坐火车。”
    萧君华立刻反驳：“能早一点是一点，你不知道他们大学学习任务有多重，而且林菱还得适应，我去送一下就是。”
    “萧老师，不用送。”林菱找准空隙开口，“我朋友在下面等我呢，他开了摩托，他会送我去火车站的。”
    “哦！那好，你快去吧，火车票买好了吗？是不是还得去赶火车？”摩托比自己的自行车那是要快上许多的，萧君华没有怀疑，立刻催促道。
    “没呢，到那再买，那萧老师，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我家的，办公室的，号码你都记得吧？”
    “记得的。”
    告别萧君华，从她家出来，林菱往方才的旅馆走去。
    借旅馆的电话，林菱拨了个号码出去。
    “萧老师，我留了个东西在桌上，您有没有看到？”
    “东西？我去看看。”
    咔哒一声，萧君华将话筒放在边上，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萧君华去拿林菱离开前偷偷放在桌上的信封了，她摸了摸形状，有一个长方形的硬质物，像是一张卡片，还有一张纸，也不知道林菱留了什么给她。
    萧君华撕开信封口，将里面的东西拿出，那卡片竟是一张银行卡！萧君华赶紧展开信封里的另一个东西，一张信纸。
    上面写着：萧老师，还记得一个月前您给我的五百三十二元吗，当时说好这算是您借我的，我拿去做点生意，银行卡里是五万三千二百，密码是***，是我这一个月做生意赚来的钱，说好算您一股，这便是您投入的一股，您一定要收下，等我在元京安顿好了，我再给您一个联系方式，到时候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联系我。
    “媳妇儿，怎么了？”中年男子从厨房端了一杯水出来，然后便看到萧君华手里拿着东西站在桌前，垂着头，久久不动弹，他走过去，问，却惊讶地发现，萧君华已经泪流满面。
    将手里的东西一并放下，萧君华跑去电话旁，泣不成声，颤着手拿起话筒，“林菱！你给我这么多钱干嘛，你以后只有自己了，你留给自己用呐……”
    可惜，电话那边早已经被挂断，林菱听不到这些话了，只剩下沉闷冗长的嘟嘟声。
    “这银行卡里有五万多？！！”
    萧君华丈夫已经将她放在桌上的东西看完，他相信萧君华的学生林菱不是假大空的人，确信信纸上说的是真的，此时除了惊诧，只剩下无言。
    五万块，他们夫妻俩工作多年了都要六七年才能一起赚到这个数字，对于林菱更是，可想而知她要多么辛苦才能赚到，说不定是她的全部了！
    哪里会有林菱这样的人呢！
    挂了电话，林菱问旅馆里的工作人员可不可以送她去火车站，她愿意给十块钱，讨价还价下，最终讲到了二十块，即便是这样，林菱还是作出一副肉痛的表情，很是心疼：“你们也太黑心了！要不是已经有人在火车站等我了，我急着赶去，才不会找你们呢！”
    “妹妹，你倒是看看这都多晚了，而且火车站也挺远的，二十块愿意送你去，咱这是发大善心了！”
    旅馆的老板娘笑得见牙不见眼，推了把她的大儿媳，“去，送送客人。”
    愿意讲价才说明没有其他企图，而且林菱还特地要求了让女性送，斩断最后一线可能的危险，出门在外，再没有人保护，她不得不多几个心眼。
    第39章 车站
    摩托二十分钟的路程, 自行车足足踩了四十分钟才到，老板娘的大儿媳人很憨厚，后座驮着林菱和她的大书包, 一路挥洒着热汗猛踩着, 又快又稳, 没有一点怨言地将林菱安全送到了火车站。
    “大姐, 辛苦你了。”林菱将钱递给大儿媳，附赠一个感激的笑。
    大儿媳接过钱, 低头一数，随即讶异抬头：“妹妹, 你咋给了四十, 不是说好的二十吗, 你给多了！”
    “来二十，回去二十, 一共四十, 没给多。”林菱表情很是认真，仔细地和她解释。
    大儿媳愣愣点头，好像对又好像哪里不对, “……你说得有道理。”
    “大姐你快回去吧, 谢谢你了！”林菱朝她展颜一笑，挥了挥手, 背着包进火车站了。
    深夜火车站里排队的人比白天少了些，但还是很多，作为当前贯通全国最重要的交通工具，每天都接待着无数来来往往的人。
    买了票，时间是一小时后，林菱进入候车室。
    已经是深夜了, 若是平日的这个时间，林菱早已睡得昏天暗地，但现在的环境并不安全，火车站里情况复杂，还有一小时后的火车，在这睡死过去，是最糟糕的情况。
    可一坐下，睡意便入潮水便一波一波涌来，林菱努力睁开双眼，却怎么也抵挡不住，脑袋一点一点，下巴贴到怀中的书包上时，会突然清醒一下睁大眼睛直起脖颈来，又会在不一会儿后，重新阖眼开始一点一点。
    在半梦半醒模糊的意识中，林菱似乎感觉到身边的位置上有人坐了下来，但这不关她的事，她继续挣扎在睡意里，用最后一丝理智控制自己不真正睡死过去，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支撑不住，身体栽倒的幅度越来越大，直到重心一歪，斜倒在了身边坐着的人身上，脑袋挨着身旁人的臂膀，有了质量极佳的“枕头”，姿势比起方才东倒西歪要舒服不知道多少倍，良好的睡眠条件下，最后一丝理智好似也要消失。
    “要是不叫醒你，错过了火车，你是不是就可以留在这了？”被她靠住的人轻声道。
    “林菱？”
    “……我叫了你，你没醒，所以，你醒了后不能怪我。”他轻微调整了下姿势，让林菱睡得更安心一些。
    软硬适中的结实臂膀彻底击毁了林菱的意志力，意识往无尽的底深潜，她竟真的睡死了过去。
    是不是到一个小时了！
    林菱突然惊醒，整个人坐直，随即立刻站起，望向火车站内挂着的大钟。
    早过了她上车的点，火车甚至开走了近两个小时。
    “你买的那趟已经走了。”她身后有人说。
    林菱回头，看清那人英挺深刻的面庞后，没有惊讶，哼笑了声：“走了就走了。”
    “再买一张不就行了。”
    意外出现在火车上的乌飞羽，买到她那趟火车上极难到手的两张卧铺票，S市前来接他们的“导游”阿书，这一切的蹊跷都在说明，她这一趟行程全部掌控在金煜明手中，在这儿看到金煜明，林菱不意外，也有预感自己离开不会很顺利，这是最后一关了，过了这关，能去就去，不能去，便再找机会，只是这次，她和金煜明之间，估计是不死不休了。
    金煜明挫败地用力抓了抓头发，他目前还没摆脱困境，连日的压力下让他眼下的青黑变得明显，气质也变得阴郁深沉，林菱不顺他心意，有如火上浇油，心里的烦躁如同快要关押不住的狂暴恶兽，他低吼道：“你就这么想要去天华！”
    林菱暗地里轻轻松了口气，看来，金煜明并不知道让他栽个大跟头的未成年政策里，有自己的推波助澜，这样便好应对多了。
    林菱理直气壮地问：“所以你为什么那么地不想让我去？”
    “……我舍不得你不行么，去那也没人护着你，又辛苦，留在X市我什么都能给你，你想要继续开地摊就继续开，我可以保证这整一个城市都只有你能够开，你要是想做其他的，我也会为你保驾护航，林菱，留下来吧。”
    或许是受到了打击，或许是他发现来硬的林菱不吃，金煜明这次竟改变了策略，不同于以往的强势，对林菱说着软话。
    “我不要别人给，我要自己去拿。”林菱蹙眉，深深地凝视他，“金煜明，你还是不懂我。”
    金煜明怔忡地看着她，是啊，他不懂，在他的世界里，从来没出现过像林菱这样的人，他的母亲，深爱的丈夫称自己未婚未娶在大学里勾搭上名门大小姐，竟也忍气吞声了下来，明明是明媒正娶，却甘愿做地下情人，腆着脸拿着那边每个月给来的钱，时时向那个男人保证，他们母子俩会隐姓埋名悄无声息，一定不会影响到他的光明前程。
    多么恶心。
    他从小深恨于母亲的所作所为，恨她为什么总是在那人面前那样卑微，所以他早早出来混社会，想靠自己来养活母亲，让她能挺起腰杆来。
    虽然自己不是母亲那般懦弱，可在得知林菱要和他父亲一样，去大学念书了的时候，金煜明还是做出了决定，他未来的妻子，没必要读什么大学。
    可现在，他好像怎么也阻挡不住她了，金煜明看着林菱沉着坚定的神情，明白，若是再阻挡，他们便只有撕破脸这一条路可以走。
    “如果，我今晚阻止了你……”
    “除非你能没日没夜地看守着我。”林菱不和他绕弯，“不然，你不可能阻止得了。”
    “……你去吧。”金煜明脸色多了一丝涩意，“你手里的假证，就是你真正的证件。”
    这也是林菱早就知道了的事，那么多蹊跷，她当时就仔细比对了记忆中的证件，一毫不差。
    金煜明整个人的气焰都落了下去，事业上的坎坷，林菱的叛逆，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重击。
    他面色漠然，从兜里拿出一张被折叠了多次的纸，夹在指间递出：“这是你的录取通知书，拿好，去吧，去奔向你所谓的远大前程。”
    转身，准备离去，背影失意颓败，哪还有之前的自信张扬。
    “金煜明。”林菱握着手里接过来折痕深刻饱经沧桑的录取通知书，叫住他，却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要说。
    金煜明停下脚步，沉默良久，像在等什么，却什么也没等到，许久过后，他头也没回，只微微侧头，静默地苦笑一声：“林菱，我的联系方式你知道，碰到什么麻烦，可以和我说。”
    第40章 野犬
    林菱定定望着那渐行渐远的人。
    除了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她去天华, 一直在阻止之外，金煜明对她其实还算不错。
    但她也不欠金煜明，不仅避免了他造成最坏的结果——害死仇因鹤, 还将套圈地摊给了他。
    可是真的不欠吗？
    那为何他现在还是落到了如此境地。
    而且, 在X市政策缩紧的情况下, 套圈地摊真的还能像之前那样能赚得盆满钵满吗。
    林菱双眸清冷, 盯着他修长矫健的背影，心里想得明明白白, 可即便如此，她对金煜明的负罪感还是少得可怜。
    但不得不承认, 金煜明的长相和身材一直都挺对她味, 想起他方才姿势别扭, 任自己依靠酣睡，现在折损了心气, 虎落平阳的狼狈韵致, 逐渐软化的同时，心里竟还有些发痒。
    金煜明终于不再阻拦自己去天华，他们之间大的矛盾已经解决, 又难得碰上如此对味的男人。
    林菱有一种玄乎其玄的预感, 若是就此分别，他们的故事也将就此结束。
    但她不想。
    邪气十足地勾了勾唇, 林菱不再斟酌，一把提起放在椅子上的背包，提起步子，朝那道越走越远的背影追了上去。
    拦在金煜明面前，丢下手里提着的包，不等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林菱踮起脚，手臂勾住他的后颈，将他往下带的同时咬住了他略微厚实的唇瓣。
    深夜火车站，大多数人都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少部分人没睡的，也不会留意这个角落，有一对男女正在进行一场堪称角斗的亲密。
    唇瓣上传来刺痛，同时还有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触感，曾经被它擦过脸颊带来的空虚在此刻被尽数满足，金煜明怔楞住，黝黑的眸里满是震惊，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脑内仿佛有一根弦断裂，全然失控。
    手掌捧住了她的后脑勺，另一只紧紧揽住她细软的腰肢，目光里带了狼性，贪婪又渴求，深深地吻了下去。
    林菱呼吸逐渐急促，男人肩背结实，手下手感极佳的肌肉蕴藏着强大的力量，周身浅淡的烟草味粗糙犷悍，可唇瓣却又那样小心翼翼，青涩地贴合，任她牙齿撕咬，也只委委屈屈地献上绵软的唇肉，细腻地研磨，珍惜地轻啜，看似霸道地拥揽住她，其实将主动权全数让出。
    平时穿着宽松的衣服看不出来，一上手摸才知道，他有着一副实打实练出来的好身材，紧致柔韧，结实流畅，令人爱不释手。
    过足了瘾，林菱餍足地放开金煜明被她咬得微肿的唇，两人呼吸都已经不稳，平缓了好一会才恢复正常。
    金煜明望着怀中让自己又爱又恨的女人，嗓音微哑：“是不是想让我把你绑回去？”
    他了解林菱的性格，知道她当然不是自己所说的这个意思，所以他越发不明白起来，已经注定要离开X市去元京的人，离开前为什么还要来撩拨自己。
    “想……”林菱手指摩挲了一会他颈侧鼓动迅急的脉搏，“把你绑去元京。”
    金煜明喉结滚动，沉沉笑了一声：“你说什么笑话？”
    “不是笑话。”
    “……你知道这不可能。”
    “所以。”林菱叹了口气，松开勾住他颈背的手臂，点了点他的脸颊，“有空来元京找我玩。”
    “还有，别做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事情了，事业重心可以转移到开厂上，就当作是……我最后的建议，一个不需要你回报的交易。”
    金煜明此时不想谈那些东西，只知道林菱想要离开他的怀中了，横在她软腰上的手臂肌肉一紧，不想放她走。
    “好啦，我得走了。”林菱按住他的胸膛，手下是强劲有力的心跳，眼眸里波光潋滟，“别让我后悔刚才追上你。”
    金煜明懂了，要是想在林菱这有更多的进展，那么，就必须将一切都交由她来掌控。
    依依不舍地松开，抿着唇不说话，站在那，像只被人狠心抛弃的大狗。
    不得不说，金煜明确实找准了林菱的癖好，女孩眼波柔软若春风，又主动牵上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掌，“要是不急着走，就陪我去买票，送我上火车吧。”
    金煜明有渠道，不用排队，可以直接帮林菱拿到最舒适的软卧票，但是，要是这样，林菱很快就会离开他，因为这私心，金煜明瞒下了这件事，两人牵着的手一直没松开，为她在窗口买到软卧票，一直到送她上火车。
    车门即将关闭，林菱没有急着去位置上，她站在门口，和金煜明做最后的告别。
    “考虑下我和你说的，安分点，等风波过去，你有空了，来元京找我。”林菱朝车门外的金煜明挥手。
    金煜明静静地站在车门外，紧抿着唇，眼神深深地盯着车内的林菱，乘务员早已经上车，车门关闭的声音开始响起，眼见即将合拢，赶在最后一秒，金煜明猛地往前大踏一步，车门随后在他身后关闭。
    林菱微微瞪大了眼，嘴唇也轻轻张开了来。
    金煜明轻轻喘着气：“我送你到元京。”
    这时候X市离不得他，送林菱去元京，意味着要离开X市整整一天，做出这个决定，简直像是脑子抽了！
    “没必要做到这样。”林菱刚还热切的心瞬间被冷却，蹙了蹙眉。
    金煜明再怎么装作家犬，实际上还是那只不折不扣野犬，既然自己拴不住他，那他就应该更清醒些才是。
    “路上不安全。”金煜明刚才一直在挣扎，衡量林菱的安全，和X市自己的生意，到底孰轻孰重。
    在车门快要关闭的时候他看清了自己的内心，那些自己名下的娱乐场所，缺一天也不会抢救回来多少，但林菱若是在去元京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他宁愿关掉自己所有的店面。
    林菱盯着他看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重新温暖起来：“只有一张票，跟我挤挤吧。”
    金煜明刚要和她说自己可以在车上补票的话，立刻咽了回去。
    从X市去元京，火车要坐十小时，林菱还是打算去邻近城市的机场，转机去元京。
    这样，坐火车的时间便缩减到了四小时，凌晨时分便能下车。
    第41章 到站
    只有一张火车票, 在买好的位置对面有个空位，但两人很默契地都没有提起，若是挤一张小铺的话, 中铺就不太方便了, 于是和刚上车的下铺的人换了票。
    背包放于床尾, 本就狭小的空间更是缩小, 躺下是不可能了，只能并排坐着, 没躺着那么舒服，但比起坐票还是好些。
    距离目的地还有四个小时, 不可能就这么干坐过去, 而且现在是深夜, 正是睡眠的大好时间。
    一坐下，林菱便侧躺了下来, 一点也没有什么小女生的羞怯, 脑袋大大咧咧地搁在男人紧实的大腿上，轻巧地伸了个懒腰。
    而这样的姿势，对金煜明来说, 过于亲密了, 他一向不怎么近女色，早早认准了要娶林菱后, 对别的女人更是看都不看一眼，而此时，一具柔软的身躯轻轻贴着他，巴掌大的脑袋隔着一层布料热乎乎地烘在腿上，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发丝绵延垂下，瘙痒着他放在一旁的手臂。
    腿上侧躺着的女孩侧脸若工笔精细描绘, 线条柔和绝美，卷翘纤长的睫偶尔一颤，能颤到人心底去，透红的唇，小巧的耳垂，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细腻。
    像是魔怔了般，金煜明慢慢伸出手，将她脸颊上一缕调皮的发丝拨到耳后去，发丝微凉若绸缎，肌肤嫩滑似牛乳，绝妙的触感自指尖传入，金煜明直感觉背部一阵发麻。
    恰巧，察觉到他的动作，腿上躺得自在的女孩眼波软软横来，唇角轻轻一牵，手臂抬起，抓住他依依不舍在鬓角流连的手指，握住，似是无聊，拉到了眼前，翻来覆去把玩，时而揉揉掌心指尖的茧，时而描摹手背上蜿蜒鼓起的青筋，坚硬的指节被她当作玩具掰来掰去。
    金煜明眼神放纵，心底彻底化开，若春光融融，没有发现，他唇边的笑已经软得不像话。
    不用再说太多话，此时两颗心无限贴紧，享受着这一刻无言的美妙，或许之间仍有重重矛盾，或许未来会分道扬镳，至少此刻，他们是在一起。
    夜晚的火车总是不太安宁，有人佝偻着身体轻巧地穿梭在车道中，找着好下手的软柿子，来到软卧车厢，被他们这群人暗中称为肥羊车厢的地方，今晚收获颇丰，觉得自己今天运气不错，趁着这个劲头，他想在肥羊车厢里捞到最肥厚的一笔。
    又在一个不小心没藏好的兜里摸到四十，他兴奋极了，继续往前走，看到左边前方的下铺，半截亮半截暗，暗的半截看不清人，亮的半截能看出上面睡着个女孩，床尾疏忽地放了个鼓鼓囊囊的背包，没有半点戒心。
    他眼睛陡然一亮，悄无声息地加快了步伐，走到面前，伸出手，正要缓慢地拉开拉链，手腕突然被人紧紧握住。
    浑身一僵。
    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靠近的，他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滚远点。”压低的嗓音在他耳边震响。
    他眼睛飘过去，看到的是在夜色里精亮的双眸，里边的凶横压得他不敢再看第二眼。
    他抖着腿，感觉手腕快要断裂，知道这是碰上了硬骨头，说不定还是个贼爷爷，于是举起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今晚的半份收获，准备孝敬这位大爷来换取原谅。
    谁知大爷竟然不收，将他往前一甩，踉踉跄跄地差点摔倒在地。
    “滚。”
    居然没拿走他孝敬的钱财！这是意外之喜，不敢再留，连脚步声都忘了隐藏，用最快速度离开肥羊车厢。
    如此事件，在这时候的火车上非常常见，林菱之前去S市的火车上其实也碰到过，但那时候她行事谨慎，又有乌飞羽守护，所以没有丢东西。
    睡了短短的安宁一觉，因为在火车站里小睡了一会，要下车时，林菱精神还算不错，但仍旧有些困顿。
    金煜明帮她背着包，大掌包着她温软的小手带她往外走，昨晚的小小风波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身后正在揉眼睛的女孩更是无从得知。
    出了车厢走到站台，林菱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近一个月几乎没有什么休息，四处奔波从早忙到晚，大脑还得保持高速运转，谁能想到她才刚来到这个世界。
    确实是非常疲惫了，在这种时候，身边有个可以依靠的人总会让人变得软弱，倒也说不上是软弱，就像是病弱时会变得更娇气，林菱在这个时候，更想和人撒娇一样，将手从金煜明掌心里拉出，挽上了他的手臂。
    牵手可以，金煜明还舍不得松，挽手也可以，私底下甚至还可以更进一步，但在大庭广众之下挽手，金煜明便很不自在起来。
    他其实是个非常传统的男人，昨晚上那纯粹是被林菱给蛊惑住了，靠着车厢眯了几个小时清醒过来后，他都不敢回想。
    金煜明感觉周围的人全都在往自己这边看，耳尖红透，尴尬地咳了声，低声道：“要不还是我牵着你吧。”
    林菱刚开始还没明白他意思，抬起因睡意而水濛濛的微微眯起的眼：“啊？为什么呀。”
    她这时候的声音和平时也很不一样，是很娇气的小奶音。
    金煜明被她这样一看，随即声音在耳边一响，心底又开始变得软绵酥麻，什么原则什么不习惯，全都可以抛在一边，笑容都变得有些傻气，很快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正要离开，林菱被一个小女孩给拦下，稚嫩的童音声声哀求：“姐姐，行行好，给点钱吧。”
    小女孩浑身脏得厉害，衣服裤子上的污迹昭示着她流浪过一段不短的时间，脸庞上的痕迹灰一道黑一道，只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算澄澈。
    她乌黑的手掌使劲拉着林菱的衣角，端着破碗伸到林菱面前，耷拉着眉眼可怜兮兮道：“姐姐，我要去找我的家人，给我点钱吧。”
    金煜明行走在外，看多了这种小孩，但这样缠人的还是少见，估计还是看林菱外形觉得好欺负，将林菱护在身后，小女孩被他强硬地挡在一步之外，又掏出十块随意丢在她碗里。
    扔了钱，金煜明牵着林菱欲走，没牵动。
    小女孩看了眼碗里的十块钱，欣喜无比，在林菱正驻足打量她的时候，竟又巴了上来，目标还是林菱：“姐姐，求求了，你也给点吧，我马上就能到我家人的城市了，等找到他们，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第42章 小女孩
    小女孩大概好运到了头, 这次没有像之前轻而易举得到十元那样顺利了，有站内的乘警大步走来，大吼道：“你们这些''@&东西！不给你们来下狠的不知道痛是吧！他娘的还来！”
    林菱抬眼一看, 原来不止是自己被缠住了, 像小女孩这样的人竟然不少, 他们的外表差不多一个样, 衣衫破旧全都脏兮兮的，年龄有大有小, 缠着下车的乘客要钱，给了就放过找下一个。
    小女孩离乘警最近, 来不及跑, 被乘警一把揪住, 随即便是一个耳光用力地扇了过去，打得小女孩脖子一偏, 头晕眼花唇舌发麻, 连话都说不出了，乘警攥着她的衣领，小女孩脚尖都离了地, 碗里的钱也被乘警尽数收走。
    其他来乞讨的流浪儿见大事不好, 溜得飞快，乘警只抓住了个最倒霉的小女孩, 被这群人整日骚扰累积的怒火只好撒在小女孩身上，鼓着眼睛嘴里骂骂咧咧，眼见着他逮着小女孩还要继续打，林菱急忙上前，将小女孩从他手里抢了出来。
    “小哥，她做得再不对, 你别动手呀。”林菱将小女孩拉到身后。
    乘警手一没抓稳，逮着的小孩被林菱给抢了去，先是一怔，然后眉毛一竖，厉声呵斥道：“管什么闲事，你懂什么啊你！这些小东西给我们的工作造成了多大的麻烦你知不知道！把她交给我，我要把她送警察局去！”
    “小哥，差不多够了，犯事的也不只是她一个，如果你能把那些小孩都抓住，一起送去警局，我一点意见都没有，而且小哥，她今天乞讨来的钱也都给了你，你要是再教训下去，这儿这么多人，对你的影响也不好。”林菱没被他横眉竖眼的模样吓到，有条有理地温声劝说。
    乘警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还没走的乘客已经停下了步子，或近或远地看着他们这边，指指点点的，又看向面前，女孩旁边站了个高大精悍的男人，手臂搂着女孩的肩，绷着脸，眼神深暗，维护之意十分强烈。
    无论如何，乘警现在也只能把林菱的话给听进去，忍住气，手指狠狠地指了指在林菱身后探了个小脑袋出来，惊恐地看自己的小女孩：“算你今天运气好，小崽子！你要是再被我逮到，我不会再这么轻易放过你！”
    小女孩迅速躲回林菱身后，不敢再冒头，乘警本想再向林菱丢几句狠话，可她身边站着的男人气势凛然，不想节外生枝，憋着一肚子的火也没半点办法，只能将怒火撒在地面上，狠踹了几脚，重重地踏着步子离去。
    正是凌晨，大家伙肚子里都空荡荡，先解决口腹之欲，将小女孩带到火车站外的一家面馆，点上三碗面。
    林菱问店家借水，让小女孩将脏兮兮的手冲洗一下。
    小女孩知道自己碰到这人是走运了，也不知道这好运什么时候就会溜走，大眼睛时刻紧张且小心地观察着他们的脸色，怕被丢下，表现乖得让人心疼，按照林菱的吩咐，她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将手放在水龙头下，连指甲缝都洗得一干二净。
    “你家在哪？”带着将脸和手简单冲洗之后变得可爱喜人的小女孩坐到面馆桌前，林菱问道。
    “我没有家。”小女孩对危机的预感能力很强，她能感觉到到面前的这两个人不会伤害她，如实地说道，“我亲爸妈把我送了，我养爸妈那不是我家，我想去找我亲爸妈。”
    性别为女的流浪者非常稀少，看小女孩那样子，流浪日子估计也不短，还能看似没受什么伤害地到现在，要么是非常走运，要么是，她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林菱没去刨根问底，还能有什么原因呢，她继续问：“你亲爸妈家在哪？”
    小女孩心跳开始加速，她面前好像有一根可以将她拉上悬崖的绳索，可那绳索摇摇摆摆的，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抓住。
    “X市！”她迅速回答，声音因兴奋变大了少许。
    林菱颇觉意外地挑了下眉，看来，这小孩运气确实不错：“我们就是X市来的，我身边这个大哥哥，等会就会回X市。”
    “不行，我先送你去元京。”金煜明眉毛一皱，看向林菱的眼神里满满的不同意，他将店家送来的三碗面摆好，瞥了眼小孩，“你在这等着，我回来的时候可以带你去X市，或者带着她一起去一趟元京。”
    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金煜明视线又移回林菱身上，试探地讨论。
    “阿金哥，你送我到机场足够了，元京治安好，不太可能再发生什么意外。”
    金煜明没经思考便直接摇头：“不行，我不放心，我会把你一直送到天华。”
    “金煜明！”林菱气得直呼他大名，她当然知道最好是一直有保护她的人能在身边，可现在的情况是，X市那边急需他，相比较下来，当然是得立刻回去，“你要是这么担心，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那你干脆成天守着我得了，还回去做什么？！”
    如果一直没有矛盾和争吵，该多好，金煜明咬了咬牙根，不说话了，眉宇间多了挣扎，他不苟同林菱所说，觉得自己至少得送她到目的地，但又明白自己确实不可能时刻守护她。
    两人陷入了僵局。
    “我会给你打电话，下飞机打一个，到了天华再打一个。”林菱冷硬的面容弛缓少许，哄道，“你应该相信我些，我没那么娇贵，也有应对危险的能力。”
    “……好。”知道自己不可能让她改变主意，也不想让短短的相处时间里充斥着争闹，金煜明勉强答应了下来。
    小女孩眼睛滴溜溜地在林菱和金煜明面上来来回回，很识时务，一句话也不插，等他们商量好后，声音甜甜地说：“谢谢大哥哥大姐姐，等我找到亲爸妈，让他们给钱给你们。”
    也不知道这小女孩是傻气还是狡猾，能把女儿送了的人家，又怎么会舍得给钱呢，她这样说，大概还是不相信他们，于是想用虚无的利益吊着他们，帮她找到自己父母。
    但要是真找到了，把她送走的父母，会认下她吗？
    第43章 天华
    林菱看着眼前没有安全感的小女孩, 对她温柔笑笑，摇头道：“我们不是为了钱，最重要的是给你找个依靠, 先吃面吧。”
    太久没感受过这样的善意, 小女孩忍耐住鼻头的酸意, 重重点了点头, 大概是饿狠了，吃得狼吞虎咽, 比两个成年人吃得都快，吃完后又眼巴巴地盯着他们碗里剩下的面, 直吞唾沫。
    要是许久没吃, 一下吃太多对肠胃也不好, 所以林菱即使看到了小女孩眼里的渴望，也没有给她再来一碗。
    带上了小女孩, 金煜明将林菱送到机场。
    买好了机票, 要进去候机了，林菱放心不下这小女孩，将金煜明拉到一边, 远远看了一眼那边正盯着窗外的飞机目不转睛的小女孩, 和他说道：“阿金哥，你多照应照应她吧, 尽可能地帮她找到家人。”
    “只要你想，我会帮你做到。”金煜明点头答应。
    林菱相信他，眼神也更温煦了些：“嗯，要是那小姑娘家里人不好，你也多照应照应，如果小姑娘没地方去了, 你告诉我一声，我来把她接去元京。”
    一个刚碰面的陌生人，做到前面那部分已经很不错了，可要是还要去做后面那部分，就可以说是圣人了，金煜明颇为讶异，虽然他挺喜欢林菱，但也必须说，林菱还真不到圣人那种程度。
    “要做到这种地步吗？”金煜明忍不住问。
    “我没办法帮助所有人，但碰到了的，总得帮一把吧。”林菱耸了下肩，笑着说，竟是理所应当的姿态。
    金煜明感觉林菱在自己心里的形象又被刷新，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同意了。
    两人一起走到小女孩身边，林菱蹲下身，和小女孩平视：“小妹妹，我要走了，你跟着这个大哥哥，他会帮你找到家人，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找他帮忙。”
    小女孩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漂亮女人，她今天跟着那些人进火车站乞讨，却因为人小身弱被挤在最后，可谁能想到，竟让她走了狗屎运。
    一路上走来冷眼无数，领会过了太多的恶意，全凭着不想回养爸妈家挨打那股子劲头，不敢去想未来，硬着头皮麻木地朝着目的地奔，直到此时，她才终于能放松一下那根绷紧的弦。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不想让在眼眶里晃悠的泪水落下：“大姐姐，我叫芗芗，谢谢你，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林菱从兜里掏出一张干净的纸巾，按了按她的眼角，吸去两滴饱满的泪珠，声音轻柔：“香香，别怕，会越来越好的。”
    交待好了一些事情，很快到了登机的时间，临走前，林菱投入金煜明的怀中用力抱了抱，忽略掉他眼里浓浓的不舍，总得有人做那个狠心的人，和两人分别，林菱独自一人坐上前往元京的飞机。
    正是一月之期的最后一天，林菱终于踏上了元京的土地。
    机场门口有班车去市里，但要是去天华大学的话，还得转车。
    果然如林菱所说，元京比起X市，治安要好许多，不仅没遇到什么麻烦，一路上还有好心的路人帮助，林菱顺顺利利地来到了天华，大门并不恢弘，但身为顶级学府，它也并不需要太过光鲜亮丽的外表。
    这天似乎是有什么大活动，林菱一到天华大学的大门口，便见着有好多辆公交车停下，然后是一个个穿着军绿色迷彩服装的少年少女说说笑笑地从上面下来。
    这是？刚军训完？看着全部被晒成深色肌肤的年轻人们，林菱大胆猜测。
    看来自己来得还挺巧，可惜错过了军训，林菱曾经听说过，这时候的军训，去的是正经的军营，还会摸上真枪进行打靶训练。
    天华大学没有门禁，进出自由，不管是社会人士还是学生或是来旅游的，都能随便进出，林菱找了个没有穿着迷彩服，看上去像是学生的路人：“同学您好，请问您知道招生办在哪里么？”
    被叫住的路人看到林菱的模样，眼前不由一亮，本来较为平常的态度一下变得热情起来：“知道！离这还挺远的，我带你去吧。”
    林菱没想到今天自己运气还挺不错，一问又问到个好心人：“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会！我本来现在也没事干。”男生脸上挂着颇为灿烂的笑，给林菱带路。
    “你去招生办是做什么？”男生好奇地问。
    “我是今年的新生，因为一些原因推迟到现在才入学。”
    得知林菱的身份，男生更是开心了，问清楚林菱的专业，随后和她说了好些学校里的事，还告诉了她不少经验，一路聊着，时间过得飞快。
    将林菱送到招生办前面的路口后，他们已经交换了各自的信息。
    “林菱，要不我在外面等你吧，等会你要去宿舍，肯定还是不知道路怎么走，等你出来我送你去。”常秋亮说。
    林菱早已经发现了他拿出bp机看信息，和时不时看手腕上表上时间的小动作：“谢谢常学长，我还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搞定呢，也有可能要明天才能进宿舍，常学长您先去忙吧。”
    常秋亮确实约了人，只是相比起和兄弟们的约定，当然是追漂亮妹子更重要，但她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强求，于是就此分别。
    招生办是个独立的房屋，大门半敞开，林菱走去过。
    招生办里面这时候坐着两个老师，其中一个是戴着眼睛的女老师，她正在和另一个秃了顶的男老师说话：“葛老师，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放着大好的休息天不过，还成天跑到办公室来坐着？”
    姓葛的男老师似乎有心事，神色阴晦心神不宁，敷衍道：“家里也无聊，还不如来办公室看看报纸。”
    女老师笑了笑，起身：“那行，正好我在办公室待得也无聊了，葛老师你帮我守一下，我出去溜达溜达，等会就回来。”
    男老师答应得爽快，只是心思好像仍没收回，心不在焉的。
    女老师正好和进来的林菱擦肩而过，对视礼貌点头，林菱很快收回视线放在办公室里唯一一个坐着的老师那去。
    以为在门口碰到的女老师是来串门的，林菱没多留心，径直走到男老师办公桌前：“老师您好，我是因事推迟一月入学的林菱，我的高中老师，萧君华萧老师和你们招生办老师联系过的。”
    一边说着，一边将背包取下，林菱从包里拿出她尽力抚平褶皱的通知书，端正地摆到男老师身前的桌上。
    男老师在听到林菱自报家门说出来意时，神色一喜，时机来得恰恰好，看来老天都要站在自己这边，暗暗地探头往门外看去，没见着其他人，说要去溜达一会的女老师早已不见了人影。
    他松了口气，动作幅度有点大，引起了林菱探寻的眼神。
    葛松涛打量面前的女孩，相貌过人纤纤弱质，是个外表条件非常出色的女孩，但衣服料子很差，尽管意外地衣品不错，可是一看就能知道，家庭环境一定不是很好。
    把握更大了，葛松涛端起放凉了的茶杯喝了口茶，神色自若：“我知道，你老师联系的就是我。”
    第44章 黑幕
    林菱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边思考可能出现的纰漏，她慢慢露出个笑：“老师，那太好了, 之前说要在一个月内赶到, 这正好是一个月的最后一天, 我凑齐了学费, 是交给您吗？”
    葛松涛放下茶杯，杯底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啊同学，你来晚了, 学籍保留不了, 在前些天已经顺延给了后面一位, 她已经来交了学费报道了，今天应该是刚和同学军训回来。”
    林菱浅浅上翘的嘴角慢慢抿直：“老师, 萧老师和我说, 她联系你们看能不能再多些时间，是说可以保留一年的，这一个月都没到, 怎么会保留不了了呢。”
    “这不是怕你们接受不了打击嘛！想着多说些时间, 到时候一年过去，情绪更加稳定, 你们也更能接受些。”
    说的什么鬼话！
    林菱眉间拧起的褶皱稍纵即逝，面上作出惊慌又失落的表情：“老师，意思是，我现在的录取通知书就报废了是吗。”
    “对。”葛松涛被她提醒，看向桌面上摆着的录取通知书，立刻拿了起来, 利索地两三下撕碎，一把丢进垃圾桶，“老师就先帮你把它销毁，既然录取不成立，通知书最好还是别留着的好。”
    他手脚飞快，林菱反应不及，本就历经曲折伤痕累累的通知书，最后竟落了个粉身碎骨化为垃圾的下场。
    其实心里没什么大的波动，可当她意识过来的时候，鼻尖已经酸透，眼眶竟盈了一滴泪，大概是记忆作祟，为了这张录取通知书，原身付出了太多。
    林菱眼眸冰冷，慢慢蹲下身，竟不顾脏秽，从扔了果核废纸和烟头的垃圾桶里，一张一张捡出被撕成数块碎片的通知书。
    “哎！同学，你还捡起做什么？说了作废了，没用了！”葛松涛没想到这看上去柔柔弱弱好拿捏的女孩竟如此倔犟，他担心办公室里的另一个老师回来，想快点送走这女孩，于是连声催促道。
    “这样吧，你大老远来也不容易，我把路费给你，给你报销，今天还有时间，你赶紧地回去，和你家里人说下这事，继续去工作去吧，我记得你老师说，你之前在一家服装厂做上主任了，挺难得的，比上大学要好，也不用遗憾了。”
    林菱收拢所有从垃圾桶里拣出来的碎片，确定没有遗漏，直起身来，背脊笔直，凝视坐在办公桌后的葛松涛：“老师，我寒窗苦读十多年，才考上天华大学，就算最后上不了了，这录取通知书也是我这十多年来的一个见证，一个纪念。”
    本就心虚，以为这女孩不会再来了，谁知她竟真赶在了一个月之期的最后一天，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顶替的那人，能给他十万啊！
    葛松涛面上挤出来的和蔼笑容渐渐僵硬，眼里有极细微的愧疚，他看着女孩粉白面颊上泛着水色的泪痕，沉默了一会，从钱包里拿出了六张百元钞，劝哄道：“同学，是我工作没做好，真是对不住了，这钱你拿着吧，多余的，你拿去自己用。”
    林菱没收，只妥帖地拿好属于自己的，已经支离破碎的录取通知书，平静地看了眼葛松涛：“不用了。”
    如果是书里的林菱在这，可能真会信了他那一套话术，被他劝走，哭溜溜地打道回府，但现在站在这的，是在商界里摸爬滚打硬生生闯出一片天地的林菱，他话里和行为里那些漏洞，就如同破洞裤上巴掌大的补丁那样明显。
    知道不可能在这找到突破口，林菱也不愿再把时间浪费在这，她才不信，偌大一个天华大学，全都是葛松涛这样的人！
    到了这份上，林菱也不愿再叫这样的人一声老师，她重新背上背包，往门外走去。
    回忆起方才的场景，这中年男子方才总在自以为隐晦地紧张盯着门口，看那样子，似乎是怕什么人进来，想起在自己进来时擦肩而过的女老师，林菱大胆猜测，他是在怕她赶回。
    在这人生地不熟，林菱决定先去找那位女老师，不管是有什么内幕，还是真的被刷，那位女老师大概率能给自己一个较为真实的回答。
    葛松涛万万想不到，一个小地方来的年轻羸弱女孩，会有胆子要给自己找份公道，会掀起什么波澜来。
    他一看见林菱离开，心情便立刻放松了下来，天知道，他今天早上接到那个女人的电话，说她的学生今天能赶到时，当时被吓成了什么样，心惊肉跳地，心脏病都快犯了。
    当时便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了办公室，也劝说过今天上班的那位女老师，可以帮她代班一天，可惜她太有责任心，没能谈成。
    这一整天啊，整整一天！他都不敢离开办公室，肚子早已饿得呱呱叫，去上厕所也都匆匆地，生怕她来得不是时候。
    还好，结果是好的，一切都过去了。
    心情一好，闲心便出来了，哼着歌，葛松涛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去外面的馆子里叫上好友好好搓一顿。
    林菱不知道女老师去了哪，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只好等在离招生办门口较远的路口，守株待兔。
    没过一会儿，林菱远远地看到了女老师的身影，她立刻迎了上去：“老师！”
    女老师认出了她是刚刚进办公室的那位，这样过于优越的长相实在是难忘，诧异地露出个笑：“同学，有什么事吗？”
    林菱将手心里稳当拿好的录取通知书递出，此时她无比感谢金煜明帮自己找到了这份证明，若是没有这个东西，林菱还真怕说不清楚：“老师，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我的高中老师之前帮我联系了招生办的老师，因为家庭原因得推迟一月入学，我现在来报道了。”
    “咦？！”
    女老师无比惊讶，“我记得的，是有这样一个人，可是她不是半个月之前来报道了么！怎么你又来了，这怎么回事？！”
    听完这话，林菱暗自庆幸，是比较好的情况，她的学籍还在，只是被另一人顶替，比顺延一位录取好太多，根本不是那男老师所说。
    林菱压抑下心里的小小喜悦，保持着冷静，深吸一口气；“老师！我才是那位得推迟一月入学的学生，您要是不相信，可以看看我的录取通知书。”
    女老师彻底糊涂了：“你有录取通知书，可是那位半月前入学的同学也有呀！而且你这通知书，怎么碎成这样了？”
    “这是被办公室里那位老师给撕碎的，他告诉我，我的名额往后顺延了一位，所以我的录取不成立，得把这份录取通知书给销毁。”
    若说刚才对这莫名出现的女生是九分的不信任，现在便只有五分了，这样的话不像是能随便编出来的，葛松涛还将人的通知书撕碎，正常人哪会做出如此诡异的举动，这通知书没事干嘛要销毁呢。
    女老师感觉自己可能在面临一场黑幕，她脸上没了笑，表情严肃，接过林菱手里的碎纸，每张都看了一遍，然后确定，这确实是份真实的录取通知书。
    这事不是她能做主的了，女老师抬头：“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领导。”
    “等下！”一声洪亮的呼喊在她们身后响起。
    葛松涛哼着歌自办公室出来后没多久，便听到了远处的说话声，听出那两道声音，冷汗立刻冒了出来，猫着腰小心凑近，听了她们的对话，他后悔莫及，万万没想到那看上去单纯的女孩会有那么多心眼子！
    他知道，事情已经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步履匆匆地迅速走近，葛松涛朝女老师慌张地招着手：“万老师！你等下，我们商量商量！”
    他强行把万可莉拉到一边，男人的力量不是没有经过力量训练的女人所能抵抗得了的，万可莉几乎是被葛松涛半拉半拖地拉回到被草木遮蔽的隐秘角落。
    林菱跟了过去。
    葛松涛此时完全没有了方才好说话的脸色，因为心里太过慌张，光秃秃的头顶满是油亮的汗，他朝林菱凶狠一瞪：“你别跟过来！”
    林菱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体不足以和他对抗，即使心里再着急万可莉，也只能靠嘴皮子来帮忙，大声道：“你把手松开！万老师手腕都快被你掐紫了！”
    “关你什么事！”葛松涛说是这么说，却已经放开了万可莉，往林菱走去，想把她赶走。
    “这里随时都会有人经过，你要是想说点什么，最好别管我，快点把你想说的说完。”林菱后退几步，瞪视他，却还是没逃，她不能将万可莉一个人留在这。
    葛松涛果然怕林菱所说的话成真，他一个人抓不住两个人，拿她没办法，气急败坏，只好重新转向满脸惊恐的万可莉：“万老师，这时候我也不跟你隐瞒了，半个月前入学的那位学生，确实是顶替了她的名额，但那位同学的家庭背景不是咱们两个得罪得起的！”
    第45章 解决
    葛松涛说了几个名字, 万可莉眼睛越瞪越大。
    葛松涛仔细看着万可莉的表情，感觉稳了，吐了口气：“所以万老师, 你知道了吧, 我是真没办法了呀！你要是把这事给说了出去, 讨不了好！但你要是答应隐瞒, 当作没这么一回事，我可以帮你去和那几位说说, 他们能给出这位数。”
    他伸出一根手指。
    余光瞥到一旁的林菱，葛松涛将手指也摆给她看：“同学, 这钱你也能有, 只要你答应不再来闹事, 拿着钱回去安安乐乐地过日子，这不比大学要强？”
    见两人面色仍未好转, 女生更是眼眸冰冷如寒冬, 半点没有被说服的意思，葛松涛本来像抓住救命稻草的心情渐渐下沉，表情也慢慢垮下, 渐渐阴沉, 这件事关系重大，若是暴露出来, 一切都完了，不仅工作没有，还会得罪了那些人，钱也会被收走，什么都没了！
    绝对不能发展到那样的境地去！
    到了这个时候，葛松涛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他必须得阻止她们！
    怕有人经过发现这边的异常，没时间再来慢慢地说服她俩，葛松涛面部抽搐，阴狠地威胁道：“想好没有！要么，拿着钱好好的，要么，等着人报复！”
    万可莉听了那几个名字，便明白了这黑幕的可怕之处，那样的人物，不是她这样的小老师能得罪得准备起的，可难道就这么让这女生认命吗！
    她是老师啊！如果不能帮这女生找回公道，她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没进行什么思想斗争，万可莉苍白着脸，却坚定地说：“不行！葛老师，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说完，她绕开怔楞的葛松涛，拉起林菱的手，果决地往领导办公室走去。
    葛松涛想追上去阻挡，却被路过的老师看到，笑着打招呼：“葛老师，要走了吗？”
    是了！现在已经快到下班时间。
    葛松涛仿佛看到了机会，没多余时间去理和他问好的老师，他迅速回到办公室。
    被他无视的老师傻眼了一秒：“这葛老师，怎么了这是。”
    葛松涛现在就是要赌，领导已经下了班走人，他能赶在万可莉做出下一步计划之时，联系上顶替那女同学名额的背后的人，现在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了，是他还能不能保住工作的事！
    万可莉从未想到，自己日复一日平稳安定的工作有一天会出现如此可怕的事情，在全国最好的大学之一，顶替名额入学，他们怎么会有这样大的胆子！
    “同学，你别怕，老师一定会帮你把事情给处理好，让你能够顺顺利利地入学。”万可莉心里也极害怕，可她必须得鼓起勇气来，安慰身边这肯定比她还要害怕的学生。
    “万老师，我不怕，你也别怕，现在该害怕的，是他们才对。”林菱用力捏了捏女老师牵着她汗湿了的手掌，想安抚她不定的情绪，传递给她一些勇气。
    “万老师，你这是要去？”万可莉带着林菱来到领导所在的办公室，正好有老师经过，问道。
    “我找安书记，有点事。”万可莉勉强一笑，抬起手要去敲门。
    “安书记刚走，这都下班了，几乎都走了，万老师你这来的时间不对呀，太晚了，明天再来吧。”经过的老师好心提醒道。
    万可莉茫然地睁大眼：“走了？！”
    她不信，抬起手来敲了好几下，没有回音。
    提醒她的老师笑了笑：“万老师，你怎么还不信我呀，真走了！你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吗？”
    万可莉闭上了嘴，她现在整个人都慌张得不行，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唯一的念头是得带着这位学生找领导，得给她个公道，现在领导下了班，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不要和其他人说，万可莉还在犹豫，这毕竟是个极不光彩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葛松涛也是和她一起工作多年的同事，尽管他今天的面目简直可怖，但多年的同事情谊在那……
    而就在万可莉犹豫的时候，林菱已经上前一步，将自己的遭遇诉说了出来。
    不用她纠结了，尘埃已经落定。
    “居然会有这种事？！”这位老师第一反应是不信，工作这么多年了，从没听说过，而且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怎么会有这样大的胆子，一旦曝光，经手这些事的人便是万劫不复！她看向万可莉，“万老师，她说的是真的吗？这可开不得玩笑！”
    被另外的人知道了，万可莉这时候竟然感觉心里的压力被分担，心情甚至放松了些许，她不再犹豫，郑重地点了点头：“秦老师，我不敢说绝对，但是我能保证，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这件事是真的。”
    秦老师很快变了脸色，表情阴晴不定，随即下定决心：“我有安书记家里的电话，走，回我办公室，拿我办公室的电话打过去看看。”
    万可莉被她提醒才想起，她们都有电话呀！像找到了主心骨，也不追究林菱的自作主张，拉上她，亦步亦趋地跟着秦老师去了。
    这件事被彻底闹大了。
    葛松涛只想着自己能打电话，却忘记了带着林菱走的万可莉也能打电话，甚至破罐子破摔，能联系到的领导全都打了电话，将事情一一告知。
    林菱来天华大学的第一天，从一点散开，整个领导层开始震动，回到家里准备休息的一些关键人物迅速赶回学校，开始连夜调查、开会。
    事情一闹大，处理的速度急速上升，当天晚上，洗漱完准备睡觉，刚军训了半个月回到寝室的，一个名叫“林菱”的学生，被宿管叫出了宿舍楼，当她看到楼下的几人时，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忐忑却快乐的半月，渐渐地把自己真正当成是考进天华的林菱，骄傲自豪，高高在上，天之骄女，这偷来的半月，竟这么快就要失去。
    该革职的革职，该追究的追究，或许有人能一手遮天，但总有人会受到惩罚。
    这些事情便不是林菱能在场的了，确定了真实身份，问清楚了一些事情，林菱便被万可莉带走，在她的帮助下，办好一切入学的事项，学费也直接交给了她。
    最后收到消息，转告林菱已经处理好，今天晚上那位顶替她的女生会搬走，明天就可以入住宿舍。
    整个晚上一直是万可莉陪着她，两人一起在学校外的旅馆歇息了一宿。
    有意无意引导老师们多打几个电话出去，将事情闹大的幕后黑手，享受到雷霆般的处理速度后，林菱当晚睡了个舒服的好觉。
    今夜许许多多人难以入睡，但不包括林菱。
    第二天，起床收拾了东西吃了早餐，万可莉带着林菱去她的宿舍楼。
    “今天是休息日，学生们刚从军营训练完回来，明天正式开始上课。”万可莉说，“你今天好好适应下。”
    林菱和万可莉道谢，若是没有她，事情要麻烦数倍，不仅妥善地帮她弄好了后续的程序，还一直陪在她身边安抚情绪，尽管林菱并不需要，但她接受这份好心。
    “还有……”万可莉有些难以启齿，“林菱同学，你这件事情，尽量还是保密下，我们已经和你宿舍里的同学打过招呼了，这件事不要太声张，毕竟还是影响不太好……你能理解吧林菱。”
    这是林菱预想之中的，“当然，天华大学里的老师有多么负责，我昨晚已经看到了，不能因为一两颗老鼠屎，就给天华大学的名声上增添污迹，我能理解的万老师。”
    万可莉松了口气，很快露出笑颜，看向林菱的眼神更加亲切了：“你是个好孩子，我们不会委屈了你，听说你延迟一个月入学的原因，是要去赚学费，我们学校里有资助政策，会优先考虑你，奖学金也很高，你要好好学习。”
    天华大学确实是大得过分，万可莉骑着自行车都用了近十五分钟才将林菱送到宿舍楼下，到了目的地，万可莉停了下来，将林菱放下：“老师就送你到这了，我那边还有许多工作，你别怕，宿舍里的同学都做好工作了，都是好女孩子，她们都很友善。”
    刚来一场大风波，万可莉那边事情多，林菱这边事情也不少，她就带了个书包来，什么都要准备，明天就要开始上学，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送走万可莉，林菱走进宿舍楼。
    宿舍楼像是刚翻新过，墙壁雪白木质扶梯干净油亮，水泥地上也很洁净，林菱的宿舍在四楼，整栋宿舍楼一共八楼，她所在的位置不高不低。
    这时候还早，但楼里已经有了动静，大概是在军营里培养出来的作息。
    走到万可莉告诉她的宿舍号406时，林菱可以听到里面已经开始有声响。
    敲了敲门，很快有人过来开门，她一露头，便将食指挡在了嘴前，看到门外的林菱，她眼里不禁滑过一抹惊艳，回过神来，低声道：“你是林……是真正的林菱吧，还有人在睡觉呢，我们小点声。”
    邀请林菱进门，她指了指门口的位置，仍旧压着嗓子：“林……之前那个，她选了这个床位，昨晚整理东西走的时候，她说床上的东西都留给你，当作是……道歉礼。”
    第46章 宿舍
    显然, 来给林菱开门的这女生，还没有适应突如其来的变化，即使明白面前新来的这位林菱才是和她们同样靠自己实力辛苦考进来, 名正言顺的她们的舍友, 可已经在军营里有了半个月同甘共苦情谊的那位“林菱”, 或许才是她目前更偏心的对象。
    那位“林菱”装模作样马后炮留下来道歉礼, 临走前或许可能还说了些什么，所做的一切导致了目前的状况, 给林菱现在留下些小麻烦。
    至少这位女生，对那位“林菱”甚至很有些同情, 以至于对真正林菱的到来, 心里产生了隔阂。
    林菱看清楚了她的别扭, 却不动声色，只笑笑, 同样放低了声音：“我也不好白收, 请问，你有她联系方式么，我把钱给她吧。”
    女生生了一副圆脸兔牙, 是软萌可爱的长相, 她略有些惊讶：“你不是没钱么，连学费都交不起, 那能省就省吧，林菱她家里挺有钱的，不在乎这个，你收着就是，她确实做错了事，你要是不给她这个赔罪的机会, 她肯定很难过。”
    顶替她名额那人也叫林菱？还是没有适应，说错了名字？林菱心有困惑，也非常想知道那人到底是个什么背景，万可莉老师什么都没和她透露。
    林菱计划以元京为起始点开展自己的事业，若是那人背景强大，想找麻烦，给自己使绊子……所以最好还是先知己知彼。
    “谁来了呀。”上铺有人探头道，睡眼惺忪的。
    林菱看了眼那人，顺便打量了一下这间寝室，六人寝，中间一张大桌子，全都是崭新的木制，格外明亮整洁，看来整栋宿舍楼里里外外都经过了一次翻新。
    在阳台那边的尽头，齐齐摆着六个不同花色鲜花盛开花里胡哨的开水壶，墙壁上贴了几张海报，是一些港台的明星，发型着装都非常有年代感，却代表着这个时代的潮流和时尚。
    宿舍里采光很不错，也还算宽敞，两人还在睡觉，三人已经起床，一个刚进了厕所，一个在和她说话，一个在阳台那边端着本书正在学习。
    “昨晚来的老师不是说了么。”被问到这个，给林菱开门的女生有些尴尬，抬头对那人拼命使眼色。
    六人里，她是和假林菱关系最好的人，假林菱睡在进门左上边的上铺，她之前本来是睡在里边，军训一回来，她立刻换到了假林菱的下铺，这也是她来开门的原因，离得最近。
    “哦！是真林菱！”
    上铺那女生一下就清醒了，迅速坐起身下床，戴上摆在桌面上的眼镜，跑到林菱身边来，上下打量，然后惊呼，“好漂亮的妹妹！”
    刚从床上下来的女生亲亲热热揽住林菱的肩：“我叫乔芹，你看咱们多有缘分，都是两个字，都有个草字头！来这不用拘束，你是光明正大考进来的，是咱们正儿八经的同学，这儿就是你的地盘，不对，是你六分之一的地盘，咱们理直气壮点！”
    林菱忍不住笑了，笑意浅浅淡淡地装点在眼眸脸颊和唇边，生动灵跃，招得人眼球舍不得放。
    “哎呀我可真喜欢你！”
    乔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菱，下巴往给林菱开门的女生那一点：“那是白果果，和顶替你名额那人玩得最好了，要是她刚才哪里态度不太对，你别计较，等过阵子她脑子清醒了就好了。”
    白果果脸一下红透，恼羞成怒道：“乔芹！你这张嘴！乱叭叭什么呢，我态度哪里不对了！这才刚认识，你要我多热情呐，还想让我低三下四摇尾乞怜不成！”
    “怎么吵起来了。”最后一个还在睡觉的也被闹醒了，她眯着眼睛往下看，打了个哈欠，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是个温婉动人的大美人。
    “这不是给你当闹钟，要把你叫醒嘛。”乔芹朝上铺最后起来那笑嘻嘻地挥手，“要是在军营里咱们这时候都跑完三千米了，曹曼妮，不能刚出营就丢了咱们刚养成的优良习惯吧。”
    曹曼妮不理她，和林菱招了招手：“嗨，我叫曹曼妮，林菱你好呀。”
    林菱也朝她友善一笑：“早上好。”
    “哦对了，刚你们是说到之前那位留下来的东西是吧，林菱你要是不想要，我们帮你收拾了，然后通知她来拿就是。”乔芹一边指，一边和林菱说，“床上一整套，那边的开水壶，还有好几个盆，洗发水肥皂啥的她都留下来了，书也都在这，她就拿走了自己的牙刷牙杯衣服那些私人用品。”
    林菱顺着她的介绍心里记下，想了想，说：“丢了可惜，这些东西我都可以留下，等会自己再去买个床单被套，再补齐没有的东西，但是我不能白要，我想给钱给那位，乔芹你有什么办法么。”
    “有啊，她昨天走的时候和我们说了联系方式，而且……她等会会来。”乔芹观察着林菱的脸色，见她没什么不悦之情，继续道，“我们之前在军营里的时候约好，出来后要去元京城里好好逛一逛，她说毕竟有了半个月的感情，就还是最后再一起逛一次。”
    人家早就约好的，林菱不需要她们为着自己改了计划，而且，见见那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也好，林菱没有意见：“那正好，等会等她来了，我和她说。”
    “也行，林菱，她昨天走的时候，告诉了我们她的本名，叫林菀心，不是和你一样的名字。”乔芹说。
    白果果被乔芹那口无遮拦的戳穿了一点小心思后，一直想向林菱解释，人林菀心走了，这真林菱可是要一起相处四年的人，于是找准空隙，连忙对林菱说：“林菱，你别听乔芹瞎说，我对你真没什么意见。”
    “我知道。”人家跑来了橄榄枝，林菱当然得接住，浅笑道。
    和未来四年会朝夕相处的舍友们一一互相认识了一下，大家都是英语系的，乔芹曹曼妮和去上厕所的潘郁佳是元京人，顶替了她名额的林菀心也是元京人，白果果家在邻近省市，一直在阳台学习的符五月家乡最远，坐火车要三天两夜，是南方一个小镇上考出来的女孩。
    能考进天华的，都是在学习上非常优秀的人，非元京本地人更是如此，在学习上能有两把刷子，大多有一些相关联的优秀品质，要么聪明，要么勤奋，要么坚韧。
    大概是昨晚有人打过招呼的原因，除开和假林菱玩得最好的白果果，女孩们对林菱都比较好，是在普通水准之上的那种，甚至还有些超乎平常，白果果其实也没太差，只是态度不怎么自在。
    等林菱放好东西，女孩们一块儿坐在桌边聊天，聊起林菱没参与过的一个月军训，处处顾及着林菱，势必要让林菱有身临其境，仿佛和她们一起参加过军训的体验。
    “咱们还挺幸运的，前两年入学的，要军训整整一年呢！”潘郁佳是个清秀女孩，她捧着水杯喝了口，说。
    曹曼妮心有余悸，歪头梳着厚厚的头发，让其垂落在一侧肩上，即使是在抱怨，声音也还是温温柔柔的：“一个月我都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下来，要是来一年，估计我退学的想法都有了。”
    符五月瘦瘦小小的，人也比较腼腆，本来一直捧着课本，在乔芹的强烈要求下终于依依不舍地放远了，却还是不怎么爱说话，低垂着眸子只安静地听着。
    乔芹看了眼时间：“这林菀心怎么还没来，都快九点了，咱们早餐都没吃，等会还要去逛街，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说起要出去逛街，女孩们兴致明显变得更高了，白果果举着镜子左看右看，嘟嘴道：“在太阳下整整暴晒一个月，我都快成煤球了！必须得去买护肤品把我这张被晒脱了好几层的皮肤给养回来才行，这一晒黑，我整个人都丑了好几倍，我还想在大学里搞对象呢！”
    白果果这话一说，女孩们依偎着嬉笑起来：“白果果你可真不害臊。”
    “这刚军训回来，哪个不是煤球，你放心着吧，现在大家都在同一水平线上，有得是对象给你谈。”乔芹调侃道。
    乔芹话音刚落，四道视线齐刷刷地往林菱看去。
    这里有个没参加过军训的漏网之鱼！不仅脸蛋白生生的，还精致若画，而且，在她们这群煤球的衬托下，白得简直像在发光，更加漂亮了！
    女孩们脸上或多或少地出现了羡慕和嫉妒。
    林菱无奈一笑，表情无辜：“姐妹们，我这三个月也在太阳下打工赚学费呢。”前两个月在红星服装厂，林菱也没有总待在室内。
    这下，什么羡慕嫉妒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情和怜惜，女孩们就是这么率真可爱。
    “不对呀，那你怎么没晒黑呢。”白果果质疑道。
    “我体质是这样的，晒不黑。”
    聊着天，等的人也终于到了，宿舍门没有关严实，漏了个小小的缝隙，林宛心敲了敲门，随后推门而入，即便因为睡眠不好而眼下青黑面容憔悴，脸上灿烂可爱的笑却没受半点影响。
    “姑娘们，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久了，可以走啦，咱们逛街去！”
    第47章 逛街
    宿舍楼边就有个大门, 那儿有公交站台，七个人浩浩荡荡地走在路上，在军营里关了一个月终于放假, 今天出去玩的人特别多, 像她们这样一同出游的也不少。
    林菀心本来和白果果走在一块, 她特地走来林菱身边, 脸上堆笑，不好意思地说：“林菱, 对不起呀，借用了你半个月的大学时光。”
    说得真是冠冕堂皇, 如果碰到这事的不是林菱, 如果林菱被放弃了来元京的机会, 那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借用半个月了，而是偷走她的半个人生。
    在受害者面前说这样的话, 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林菱看得太清楚了，也并不相信身边这女孩会像她现在表现的那样，会对自己抱有真切的歉意, 所以只淡淡的笑笑, 不想回她那句话，反而说起她留下来那批东西的事。
    要比软刀子捅人, 谁不会呢。
    “林菀心，我倒是要谢谢你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呢，帮我省了不知道多少事，不然明天就要上课，哪还有时间来和你们出门玩，不过, 我不好白要，你对我其实也没造成什么损害，我这一个月本来也来不成，让你来体验下天华的军训当日行一善，那些东西你花了多少钱，我补给你吧。”林菱脸上浮现若清晨露珠般的明净笑容，柔柔弱弱轻声细语地说。
    什，什么东西……林菀心瞪大眼，被她那小白花似的表情刺激得像生吞了黄连，差点想动手撕烂她那张漂亮脸蛋！本来心里就有疙瘩，被她这话更是刺得难受，偏偏，偏偏她还找不出什么可以挑刺的毛病！
    她面色难看了一瞬，这林菱，倒是不简单，不仅没像她想的那样会因为顶替一事而朝她发火，惹乔芹那帮人讨厌，反而说出一段在她听来无比阴阳怪气的话，搞得她连笑容都有些挂不太住。
    白果果还真以为她们关系在变好，林菀心硬拉着她来找林菱的时候，她还担心会起什么纠纷，现在好了，不用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心里的重担卸下来一半。
    她高高兴兴地说：“你们能这样实在太好了，就是嘛，林菱没有损失，菀心你也来玩了半个月，大家本来也没什么矛盾。”
    这又是什么玩意！林菀心刚调整过来的表情又是一黑，强行忍住想甩掉白果果这蠢货手臂的冲动，什么玩了半个月！受苦了半个月还差不多！她大费周折是为了这狗屁军训吗，是为了天华大学的资源！里面的人脉！为了四年之后的毕业证书！
    乔芹这时候也走了过来，刚好听了这么一嘴，忍住想要朝白果果翻出去的白眼，嘻嘻笑，岔开话题：“我们刚在商量，最近新开了好多家商场，还有一家国外来的快餐店，挑花了眼，也不知道到底去哪一家。”
    白果果注意力被吸引了去，和乔芹聊了起来。
    被打了个岔，林菀心又花费了好一会才努力让自己镇定了下来，脸上的假笑生硬，和林菱说：“你不是没钱吗，连学费都交不起，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不值什么，倒是你，又要花一个月去打工才能赚回，多可怜呐。”
    她故意放大声音，想让前室友们认识到自己的善良与好心。
    她这么说，林菱就好办了，正好因为想着要买东西，身上带了一千余，于是从口袋里清点出三百，微笑着递给她：“听菀心这意思，那些东西大概值今年的学费，我多出一百，当劳务费，如果不收，我会清理出来联系老师，看他们有没有办法还给你。”
    称呼亲亲密密，内容却令林宛心不禁背脊发寒，她的名字绝不能再出现于天华的领导层耳里。
    这次的风波虽然看上去对他们家没什么影响，但如果再冒头，这短短一夜砸出去的钱，动用的人脉，全都白费。
    可以容忍一次，但绝无第二次，天华大学并不好惹。
    此时，林菀心才发现自己想来找林菱麻烦有多么愚蠢，面对这样一个有胆量有勇谋的人，若是她好欺负，自己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林菀心颤了下手，恍惚地接过那300，她不敢去担林菱口中不收的后果。
    林菱掏出钱来的动作虽然短暂，但其他几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放钱的口袋里，除了拿出的三张外，还有更多张百元钞！
    这对于她们家庭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大钱，但对于她们自己，特别是对于林菱，是几乎不太可能出现的巨额。
    “好嘛林菱！原来你这么有钱！”白果果大惊小怪地呼喊道。
    林菀心回神看去，恰巧看到林菱收回兜里的那一叠百元钞，竟灼眼无比，这点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可林菱不是穷鬼吗，她怎么能有！
    乔芹盯着林菱的口袋愣怔了好一会，又看了会林菱，清了清有些哑的嗓子：“白果果，你别这么大声，要是招来小偷或者抢劫犯，损失你来赔偿。”
    白果果立刻捂住了嘴，她是绝没有这么多钱赔的，家里当然是有，可要是让他们来赔，要挨批不说，估计屁股都要被揍开花了。
    到了站台，姑娘们终于商量好了，去友谊百货，离得比较近，新开的国外来的麦记快餐店也在那附近，中午可以去尝尝鲜。
    公交站台上站满了人，几乎都是天华大学的学生，在军营里熟悉起来的人不少，林菱宿舍里的其他五人和林菀心忙着和认识的人打招呼，应接不暇。
    没人认识的林菱，被旁人认为或许是谁的亲戚，即便忍不住或暗或明地盯着她看了又看，却因为不熟悉而没人敢和她搭讪。
    坐了半小时公交，因为人太多等到她们上车后已经没了位置，公交车里挤得满满的，下去了人又会上来一堆人，车厢里就没有空过，好不容易熬到下车，这一站一窝蜂下了半车人，她们一离开，车厢便空了许多。
    下车后就是友谊百货，友谊百货是老字号商场了，但里边的商品却一点儿也不老旧，仍是目前元京最好的商场之一，一进入友谊百货，姑娘们直奔卖护肤品的柜台。
    购物的时候，便能看出各个的消费水平来，符五月精挑细选买了个最便宜的雪花膏，乔芹潘郁佳买的平价雅芳，曹曼妮买的高端羽西。
    林菀心同样，还帮白果果也买了一套，她拿出林菱给她的三百，塞给白果果，嫣然一笑：“没想到今天还有意外之财，林菱大方，咱们也沾点光，果果，咱们之前说好的，要送你一套，你自己去付款吧，剩下的你也拿着，等会再买点小东西。”
    坐公交的时候，林菀心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她一夜没睡还坚持赴约，不能落荒而逃，于是，林菀心已经和没事人一样，一些小心思也藏得更隐蔽了。
    白果果盯着林菀心手里的钞票，眼睛放光，小心地瞥了眼林菱，有些不好意思，手却毫不犹豫地接过，“菀心你也大方呀！谢谢菀心！”
    “林菱，你不买吗？”乔芹问。
    林菱拿了罐雪花膏：“我买罐这个吧。”
    “啧啧，美人就是任性。”乔芹盯着林菱光滑白嫩若细腻牛乳的脸颊，艳羡地说。
    这可不是什么美人任性，是林菱目前的特殊体质，她这一个月来脸上什么都没糊过，可皮肤状态愣是一天比一天更好，既然有了这样的金手指，那就没必要把钱浪费在这了。
    倒是可以买点化妆品。
    林菱四处张望，找到一家卖化妆品的柜台，走了过去，指了指放在橱窗上的眉笔口红化妆盘，问柜台里的售货员：“请问可以试用一下么。”
    这售货员远远地看到她们这一群人凑在商场里最高档的羽西那，好像买了好几套最贵的护肤品，见其中一个过来，服务态度异常热情。
    友谊百货是提成制，顾客买得多工资提成也高，不像国营的百货商店，只有死工资，在提成的刺激下，两者的服务态度可谓天壤之别，慢慢的，国营百货商场的生意日落西山，顾客都去了服务态度更好的其他百货商场。
    化妆品柜台的售货员是很想好好服务林菱的，但她还从没听人提过要试用的要求，神情一怔，面露难色：“这……我们这都是全新的，得拿来卖，要是给你试用了，不就卖不出去了。”
    难怪没看到试用品，原来是这时候还没有提供试用的章法。
    “那可以打开看看里边么。”林菱继续问，这些化妆品也不能盲买，若是买了些不适合的色号，不是浪费钱么，她现在是有钱了，但她就算再有钱，也从来不是不是挥金如土的人。
    “当然可以。”售货员欣然答应，一般人来买都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便是她能满足的范围内了。
    就在售货员给林菱展示她看着的化妆品时，一直跟在售货员身后，似乎是新来先观摩学习的售货员表情踌躇，凑近低声道：“慧姐，这位小姐说的试用，我觉得应该可以吸引更多有意向的人购买，要不，咱们两个凑钱买一套，提供给她们试用？”
    慧姐看到林菱手里顺手放在柜台上的后，态度已经没有方才那样亲切了，但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听到新来的这么一说，面色瞬时僵冷，自己出钱给顾客用？！知道这化妆品有多贵吗！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第48章 好苗子
    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骂语, 眼白微不可查地一翻，慧姐皮笑肉不笑道：“小周，慧姐我工资低, 经不起您这么折腾, 我这招待顾客呢, 有什么事等会再说行吗？”
    小周看到了慧姐的面色, 嘴唇动了动，将遗憾咽下, 望着慧姐展示给顾客看的化妆品，却越发意动。
    林菱挑好自己要买的化妆品买了单, 没去看因为大额进账而笑成了一朵花, 突然又变得无比热情的慧姐, 目光往她身后的小周飘去。
    能及时抓住痛点并立即付出行动，这人倒是个好苗子。
    在套圈地摊之后, 被引发了灵感, 林菱下一步想做的，是经久不衰的——“两元店”。
    从千禧年遍地开花的两元店，到之后本质上还是两元店的某某优品, 数十年过去, 人们对定价低廉产品实惠的小商品店的狂热一直都在。
    元京的百货商场越开越多，无数人争相涌入, 瓜分其中的利润，但他们都忽视了隐藏在百货商场下的另一个庞大的市场——小商品。
    几年之后，它的业绩甚至能与大型百货中心平分秋色。
    有要开这类店铺的计划，她还需要优秀的人才，如果林菱没记错，在九零年代, 有个极为出名的明星售货员，她的姓氏就是周，里面这人被叫作小周，很有可能是她。
    默默记下，林菱朝她笑笑，小周还青涩，被慧姐冷言冷语指责了一顿，心情有些糟糕，但一接收到顾客的善意，立刻调整好表情回了个客气的笑。
    “林菱，你怎么一个人往这边来了？”
    乔芹刚和室友们去看手饰，一不留神林菱就不见了人影，进入商场后七人的队伍开始四分五散，乔芹这会儿来找林菱，身后就跟了个符五月。
    林菱往远处看了看，曹曼妮和潘郁佳在一块，白果果和林菀心一块，正在不同的柜台看着商品。
    收回视线，向乔芹举起刚买的袋子，林菱说：“我买点化妆品，平时可能会用到。”
    乔芹盯着她袋子里的盘盘管管，眼睛突然一亮：“林菱，你会化妆？！”
    她平日里看到过化了妆后容光焕发的精致丽人，在电视里也看到过带着漂亮妆容的明星，乔芹一个表姐家里还有眉笔和口红，却从来不让她碰，内心向往着这样能让人变美的神术，奈何现实没给过她机会，此时看到林菱竟然有可能会化妆技术，乔芹不由有些激动。
    “算会……”
    话都没说完，乔芹小小地欢呼一声，立马亲密地贴了过来：“林菱！你也太厉害了，回去能不能教我呀！”
    “但不专业。”在活像吃了兴奋剂的乔芹身边，林菱艰难地补充完后面没说完的话。
    “会啥教啥就是，不行咱们可以买本化妆书一块学！”乔芹眼睛晶亮无比，学习欲望无比旺盛，即便是化妆技术，也能拿出钻研大部头的精神来，该说她不愧是能考进天华大学的人。
    林菱爽快答应。
    “刚才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商量了下，七个人一起逛不好组织，就两两一起各逛各的，十二点的时候咱们门口集合，一起去麦记。”乔芹带着符五月来找林菱，就是要和她说这事，“你有什么要买的吗？我看你就背了个包来，应该缺很多东西吧？”
    “我想去买几套衣服。”林菱说。
    “行！走，友谊商场我可熟了，咱们去楼上。”
    林菱这次出门需要将该买的东西都买好，最重要的是要买几套穿着舒适且外表好看的衣服，之前为着四处奔波财不露白，有的几身衣服都是质量很差麻袋似灰扑扑的，现在到了元京安定下来，便没必要还把自己打扮成那样。
    让自己漂漂亮亮的，谁不想呢，林菱也不例外。
    逛街的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约好的十二点快到了，提着大包小包，她们赶到门口。
    林菱买衣服的时候换上了新买的一条连衣裙，走在路人个个都端正大方的商场里，再穿成连打劫都嫌弃的衣着，挺不像样，旧衣服被装进了包装袋，说不定以后还有场合能用得到。
    新换上的连衣裙整体是白色的雪纺，风琴褶裙摆，无袖v字领，领口一个垂坠的长蝴蝶结，腰间一根细细的深红色亮皮腰带作为点睛之笔，当时林菱换上出来时，连售货员都哑了几秒。
    衣服漂亮，人更漂亮，两相辉映下，亮眼无比，竟连过路人都吸引了过来，询问还有没有货能否试穿。
    当然，价格也不便宜，这一条花了林菱一百三十七，是平常人一个月二分之一的工资。
    陆陆续续地等来了其他人，看到林菱时都不约而同地愣了愣。
    曹曼妮忍不住夸道：“这衣服可真好看，是哪个店的？像你这样的漂亮人儿，就该穿好看点才是，之前那穿的都是些什么呀。”
    林菱和她说了品牌名，对她说的其他却一笑而过。
    “这牌子我知道，均价起码得一百往上。”林菀心看她换身衣服后那光彩夺目的样心里就不得劲，嘴角一牵笑得和和气气，话里却夹枪带棒。
    “林菱，赚得的钱还是省着些用吧，我记得你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交了学费又在我这花大价钱买了宿舍用品，爸妈辛苦赚来的血汗钱，也不能这么挥霍呀。”
    总在自己面前蹦跶，也是会惹人心烦的。
    林菱垂眸作暗淡样：“我父母双亡，家庭环境是不太好，在外晒着大太阳摆地摊，辛苦了三月才赚来一万，确实不容易。”
    她突然抬眸：“但我的钱，我该怎么用，或许轮不到你在这说咸道淡。”
    林菀心睁大了眼，只感觉自己被她当面删了个耳光，脸颊火辣辣地疼，被气得失了理智，她口不择言道：“什么说咸道淡！我关心你你还不识好歹，不愧是乡下来的穷酸货！”
    这话太过分了，人林菱又没说错，其他人面色都不好看起来，林菱也彻底冷下了眉眼。
    给她几分好脸色，还真当自己占理起来？
    “林菀心，放尊重点，你以为顶替我的入学名额一事，就到此为止可以不受任何惩罚了吗？作为当事人，如果想以后的日子好过，我劝你在我面前夹着点尾巴！要是想去哪都被人指点说，你是个想偷别人大学的盗窃犯，就尽管再放肆些吧！”林菱声音并不大，甚至还有些温和，却掷地有声，在林菀心心里如闷雷阵阵。
    像是脑海里有了画面，她面色变得惨白，慌乱看向曾相处了半个月的室友们，她们的眼神里都是对自己的不赞同和惊讶，就连收了她诸多好处的白果果，都是一脸的欲言又止。
    林菀心竭力平稳下自己的慌乱，她挤出个不太好看的笑：“林菱，是我刚才说得不对，不好意思了，事情已经过去，你也没什么损失，就不用说这些吓人的话了吧，好了，大家都饿了，现在去吃麦记，我请你们。”
    曹曼妮温柔的面容里多了疏离：“不用，免得再被人说穷酸货呢。”
    林菀心讷讷，无比难堪，将被自己作出来的处境全归功于林菱，对她的恨意愈来愈盛，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想甩脸子走人，可若是如此便正中了林菱下怀，她厚着脸皮要求聚会的原因之一，是家里人的强制要求。
    若是就这么走了，她回去后肯定会被说，林菀心硬生生地柔和下生硬的眉眼：“对不起嘛，我刚脑子抽了，就原谅我一次嘛，给我个道歉的机会行么。”
    白果果犹豫片刻，迟疑地说：“谁都有犯错的时候，菀心她也没有太过分，咱们就原谅她呗。”
    乔芹最后来打圆场：“别在这吵了，路人都在看我们呢，去麦记里点餐吧，愿意让林菀心买单的就和她一块儿点，不愿意的自己单点，这不就得了。”
    曹曼妮轻哼一声，本来没有这么亲近的，竟主动拉上林菱的手，牵着她率先进了麦记。
    “林菱，你别太介意林菀心说的话，她估计是恨上你了，处处找你茬。”曹曼妮其实不是很想管这么多，但比起在元京背景深厚的林菀心，林菱处于绝对的弱势，若是不帮她，被玩死都有可能。
    曹曼妮继续说：“你也别去招惹她了，她家里人不好惹，但如果她欺负上你了，你也别一个人强撑，来找我就是，虽然和她家不是很熟，但话还是能说得上的。”
    “她半个月前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我记得她成绩非常不怎么样，是同龄人里不学无术的典范，居然和我一样进了天华，迟了半个月才入学，还改了名字，没想到居然是偷了你的名额。”曹曼妮紧皱着眉道。
    林菱看了眼过了好一会才和白果果乔芹一块儿进来的林菀心，她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虽然兴致不太高，但已经和身边的女生说说笑笑起来。
    “曼妮，你能不能告诉我林菀心的家庭情况？”林菱问。
    曹曼妮本不想说，但看到林菱望着林菀心的深幽眼神，担心她不知道深浅，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她家里很有钱，而且，和我在一个大院里。”
    说得很含糊，但林菱能秒懂。
    希望她这样说，能让林菱在和林菀心相处时多些忍让。
    她能和林菀心针锋相对，但林菱要是真把林菀心给惹火了，就林菀心家那宠女儿的样，她能帮到的忙有限。
    林菱这样灵秀的女孩儿，若是被折腾得太凄惨，挺可惜的，曹曼妮怜香惜玉地想。
    第49章 麦记
    点好了餐, 好不容易在二楼找到个能坐下七人的空位，座位在能纵览一楼的楼梯旁，林菀心争着给其他四人买了单, 潘郁佳、曹曼妮和林菱是自己买的单, 曹曼妮提出过要帮她们俩买, 但都被拒绝。
    落座后, 暂且维持了表面的平和。
    她们来的这家，是国内第一家麦记, 据说在它才开业的第一天，三小时便卖空了所有货品。价格不便宜, 已经开业好几天, 人流量却居高不下, 还带动了周围商场的生意，甚至有人说, 进来麦记, 便相当于去了一趟美国。
    一楼有化妆成小丑的红发蓬蓬头工作人员穿着红黄色的小丑服，在为儿童开辟的玩乐区专门与人合影。
    被店内的新奇装饰和新鲜事物吸引了注意，女孩们指着下面的小丑兴奋讨论, 约好等会儿吃完去和小丑合影。
    林菱也是吃过麦记的, 在学生时期，但那时候更现代化, 也更平民化。
    这时候的麦记，价格上还是相对比较昂贵。
    下面的大门不停被推开关上，顾客来来往往，白果果看见了什么。突然指着新进来的一群人激动推着身边的林菀心：“快看！我们教官！”
    林菀心探头一看：“还真是，诶！我哥也来了！他怎么不和我说呀，太讨人厌了。”嘴上说着讨厌, 语气却是带着撒娇的惊喜。
    直到她看到走在最后，一踏入麦记，便一跃成为里边最出众的那个男人，林菀心猛然缩回头，慌慌张张地从小包里掏出面小镜子，左右端看镜中的自己，手指拨弄着发丝。
    这还不满意，林菀心急忙问身边的人：“我看起来怎么样？！”
    “挺好的呀。”白果果说，林菀心长得确实不错，一看就是娇宠着长大的，眉眼间盛气凌人无忧无虑，五官浓烈似富贵花，她今天头发还烫了卷，更是显得好看。
    在林菀心着急自己外表是否妥当的时候，乔芹凑了过来往下边看，认清人，立刻挥手朝下面喊：“魏教官，来我们这，有位置！”
    下面一群高挑硬朗的男人抬头看来，虽然都穿着休闲装或衬衫，但偏偏能穿出一种禁欲制服感，那阵势，能苏得人腿软。
    魏教官先是讶异挑眉，随后朝楼上女孩们含笑点头。
    乔芹缩回头，等身边那一桌离开，即便桌上还没清理，也飞快挪过去先帮教官他们占上位置。
    在服务员快速清理完桌上的垃圾后，那一群气质区别于众人且身姿矫健挺拔的青年们也点完单上来了。
    “好巧，在这碰到了你们。”被她们称作魏教官的人生得一副浓眉大眼，笑声爽朗。
    “教官，你们今天也放假吗？”乔芹问。
    和魏教官一块的人里，有几个是其他班级的教官，有几个没见过，不认识的那几个里，有一个虽然不是教官，但在军营里的时候来找过林菀心，是林菀心的哥哥，头衔比魏教官要高。
    “是啊，休息一天，这一个月被你们这群皮猴子弄得身心俱疲，还不能放天假啊，正好听说最近有家新开的店特别受欢迎，就和兄弟们一块过来尝尝。”
    魏教官落座，他们两桌之间有点距离，因为在和乔芹聊天，他下意识地坐了和乔芹最近的位置。
    “哥，你来这怎么不和我说呀，放假也不回家里。”林菀心偷瞄着那张令她心跳加快的面孔，直接起身坐到了那一桌去。
    他们一群人数量比较多，乔芹占的一张桌不够坐，于是又分散了一批出去坐了其他桌，安排下来比起女孩们这一桌还空散些，多了个林菀心坐过去也不挤。
    林菀心明显比和女孩们在一块时要更开心，连脸上的笑容，一对比起来都要显得更加真诚，表情也随之变得更生动，小性子地和她哥嘟囔完，林菀心羞涩抬眼，和坐在他哥身边的男人打招呼，紧张得心怦怦跳，声音也突然柔了好几个度：“湛哥哥。”
    林菀心口里的湛哥哥，虽然还没说过一句话，却暗中吸引来场地里最多的目光，他身高估计快一米九，端坐在那比旁人都要高出一个头来，鹤立鸡群，给人带来的压迫感非常之强，虽然高，却因为身材精悍结实而不显得笨重，宽肩窄腰的好体魄一举一动间英姿飒爽，一张脸更是生得极好，英俊挺拔高鼻薄唇极尽男性之美。
    湛梁弈抬起深邃的眸瞥了眼林菀心，磁性醇厚的声音淡淡：“你好。”
    林菀心脸上浮现一抹红潮，轻咬了下唇瓣，眼波愈发动人，正要努力想出话题继续和他搭话，对面魏教官问到了林菱，他一上来就注意到了这女孩，对她们间多出的一个人也好奇许久：“这是？”
    女孩们嬉笑的谈天戛然而止，互相看了眼，乔芹反应速度很快，“这是……”
    她笑着说：“是我们新来的一个同学，因为家里原因推迟一个月入学，所以没和我们一起参加军训。”
    “难怪，哎我说，你们这些同学真有意思，一个林菱晚了半个月才来，一个同学直接晚了一个月，正好避开军训。”魏教官调侃道，“是不是故意的啊，嫌军训苦？”
    “这位同学叫什么名字，给我们介绍下呗。”
    女孩们刚松弛下来的气氛又是一凝，她们被学校里打过招呼，这件事不能外传，一定要保密，当时还觉得不就是保密嘛，有多难，谁知这才没多久就碰到了刚带过她们的魏教官，还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难回答，这该怎么应付过去？这……也太难了吧。
    正当她们面露难色不知怎么回答时，林菱唇瓣轻启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魏教官，我是林菱，因为交不起学费才晚了一个月，错过军训我也觉得很可惜，估计很难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这话听得魏教官就很舒服，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事，其实挺辛苦，你们娇娇弱弱的女孩子，没必要来受这个苦。”
    他说着铁直的话，没注意到女孩们瞬间变化的脸色。
    白果果不易察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其他女孩脸上也或多或少地露出惊恐的表情。
    隔壁桌上，在林菱说完那段话后，林菀心眼底浮现一瞬狠毒，放在大腿上的手指也猛地一收，紧紧攥起半裙柔滑的布料，显现出两块狰狞的褶皱。
    “咦，不对，你怎么也叫林菱？”
    魏教官才反应过来，愣了愣，浑然不知欢乐背景音乐下的暗流涌动，继而乐呵呵地说，“那可真是巧了，都叫林菱，还都晚来半个一个月的，我看你们要不拜个把子，这缘分，多难得啊。”
    他说话不压低声音，大嗓门几乎半个房间的人都能听到。
    魏教官，你可快闭嘴吧！女孩们心底不约而同地扶额怒吼。
    好在他的粗枝大叶没能让他继续发散出下一个疑问，为什么她们会七人一块出来，在军营里都是偶数的宿舍，在天华大学里就变成了奇数？
    林菀心脸上抽出一个僵硬的假笑：“魏教官，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刚改了名，现在叫林菀心，别记错了。”
    她这话一出，曹曼妮实在是有些憋不住了，手掌抬起，捂住半张脸，手掌下，不淑女的大笑肆意绽开，差点没笑出声来，可即便如此，那一双弯成了新月的笑眼也很容易被人看出。
    除开嘴角轻勾的林菱，其他女孩都是一脸替人尴尬的表情。
    这会儿，就算粗心如魏教官，也迟钝地察觉到了点什么，他挠了挠板寸头，有些不自在地说：“奥，林菀心林菀心，我记住了。”
    叫是叫他魏教官，可实际上他也没比女孩们大多少，也还是个大男孩，不忍见他如此尴尬，乔芹起身拍了拍他，想帮他脱离这个不适的环境：“魏教官，你和我去下面吧，估计快好了，我们一起去把餐点拿上来。”
    “行。”魏教官随即起身，“但是咱俩估计还不够，点的餐挺多的，我们湛首长请客，兄弟们都逮着薅，力求一餐就把湛首长给吃穷。”
    说到后面，他还有些得意，看着湛梁弈眉开眼笑地戏谑道。
    湛梁弈坚硬的嘴角柔和些许，声音里也藏了笑意：“你们这群小兵蛋子还吃不穷我，在外面喊什么首长，出来之前都和你打过招呼，皮痒了是吧。”
    “湛哥！我错了湛哥。”魏教官脑袋一缩，虽然知道湛梁弈比看上去好相处，但其实还是挺怂他的，又拉上了几个兄弟，准备一块儿下去。
    乔芹正要跟着，湛梁弈已经起身，对她说：“你留上面。”
    随后和魏教官他们一块儿往下面去。
    乔芹站在那不禁怔楞片刻，明明是命令句，可乔芹一点都没有被冒犯的感觉，脸颊偷偷窜上两团红，悄悄的少女心冒了泡，她晕乎乎地坐下，从上往下看，那人从楼梯里走出，脸庞深刻又端正，高大挺拔且器宇轩昂，笔直的大长腿迈出，行走间满满的荷尔蒙，乔芹注意到，他经过的地方甚至会有路人视线粘着他随之扭头。
    为了掩饰什么，乔芹手肘推了推身边的林菱，细声惊呼：“你看到了没，这男的好帅啊！”
    林菱当然看到了，她手掌撑着下颌，随乔芹的呼声往下瞄了眼，那人似乎是有可能听到有人提到他，微微抬头眼眸往上看来，视线和林菱擦过，对视不到两秒，风轻云淡地移开。
    第50章 单独聊聊
    “林菱菱, 他是不是在看我！”林菱认识乔芹这半天，还没见过她如此激动的模样，之前在商场里得知她会化妆请求学习时也没到现在这种快要晕厥的程度。
    林菱收回目光, 安抚地拍了拍乔芹的手臂, 忍俊不禁：“你冷静些, 喜欢就去追呗, 等他上来了，可以去问他联系方式。”
    明明方才还十分激动, 林菱说出这话后，乔芹却逐渐冷静下来, 轻叹出声：“还是算了吧, 一看就知道高攀不起。”
    她不经意瞄过此时半垂着头, 身边男人轻拍她肩似是在低声安慰的林菀心那边，还滚烫的心, 在理智下强行泼上一盆盆冰冷的凉水, 瞬间冷却。
    “我听人说，军队里有个生得非常英俊的长官，可惜军训的时候从没见到过, 没想到离开后反而有幸见到了, 应该就是他了吧。”潘郁佳在乔芹灰心地说完丧气话后，轻声开口道。
    “确实是高攀不起。”曹曼妮此刻心情非常之美妙, 一场场戏比电视剧还精彩，在愉悦的状态下，口风也不禁松动了些，“他那种人，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外貌生得绝佳就算了, 家庭背景也高高在上，而且他家里母亲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和气人，如果后半辈子要选个人一起过，除非你没他不能活，不然的话，还是选个能哄你开心轻轻松松的人吧。”
    她虽然漏了口风，也知道这话着实不该被其他人听到，耳语的声音只覆盖了附近的两三人，好歹室友一场，背景什么的都大概有了了解，让这群女孩们如飞蛾般投向湛梁弈那团耀目灼人的热烈火焰，曹曼妮也于心不忍。
    “不说他了。”短暂的心动确实不足以让她鬼迷心窍，乔芹神色只灰淡了一瞬，随即扬起笑脸，看向楼梯口端来餐点的魏教官等人，期待地拍了拍手，“终于来了！这么多人来这。也不知道到底是有多好吃。”
    去取餐的几人分了工，魏教官和另外两个端了他们自己那桌，剩下的人端的是女孩们这桌，几个干净飒爽身材结实的大高个儿前来为女孩们服务，在麦记的场地里极为显眼，吸引来无数眼馋的艳羡目光，恨不得能以身替之，成为那桌上的其中一名。
    远处看还没什么，单独一个不会有这样的效果，可这好几个一块儿凑近，独属于在军营里被锤炼出来的魅力被无限放大，本来还镇定的女孩们一个个都羞涩了起来，连头都有些不敢抬，呼吸也紧张地放轻了。
    特别是最后过来的那个，剑眉星目身姿如松，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指搭在黑色的餐盘上，因为上面餐点的重量而青筋微鼓，在浅麦色的皮肤下蜿蜒出令人屏息的性感，餐盘落桌，发出清脆的咯噔声，在女孩们心底同步打起鼓点，好似落入他松开餐盘后半蜷的掌中，被捏得死死的。
    可能是一举一动都吸引人的全部注意，女孩们竟感觉时间变得缓慢，明明别人很快就离去，在她们眼里，湛梁弈却好似在慢条斯理地做着慢动作，女孩们因为呼吸持续放得太轻而有些缺氧。
    湛梁弈放了餐盘后就走了，在他转身离开后，不约而同地几声轻轻呼气，听到身边仿佛回音般的呼气声，女孩们先是愕然，随后互相看了看，突然一齐笑出了声，这一刻，她们好像有了共同的秘密，感情突然升温。
    连方才还在劝乔芹的曹曼妮都忍不住按了按有些发烫的脸颊，和林菱她们咬耳朵：“不怪咱们都被迷住，他也太能勾女孩儿喜欢了，整天藏在军营里真是可惜了他，那样的人，应该在电视上颠倒众生才是。”
    潘郁佳也耳朵红红：“他怎么能比杂志上的明星还帅，关键是还高，身材也……”
    她没继续说了，但大家都懂，她们已经到了能欣赏男性美的年纪，这时候还不流行花美男，可能后世还不会有这么大的冲击力，但湛梁弈那样的人活在当下，凭他那长相气质，几乎可以横着走，没人能拒绝他。
    “他年纪轻轻就做了首长，比上电视做什么明星不知道强到哪儿去，我觉得他这样就挺好的。”乔芹说。
    春心萌动的女孩们为他谋划着人生，想让他能有一个更好的生活，一个个忧心忡忡。
    “姑娘们，你们刚不是还盼着吃么，怎么这餐上了反而不吃，聊起天来了？”
    林菱端起杯可乐吸了口，眨了眨眼，虽然在旁边听着挺有趣，但再不吃，会错过刚出炉的热腾腾餐点，于是好心提醒身边上头了的女孩们。
    女孩们本来还没觉得什么，可林菱这么一说，便很让人有种不够矜持的害臊。
    乔芹脸红得快要冒烟，羞赧地捅了下林菱的腰眼：“哎！你难道不觉得他帅？！”
    那倒没有，林菱来到这世界前混在服装业，是相对来说能接触到更多漂亮人物的地方，可即便如此，林菱也不得不承认，湛梁弈这样的，能排到顶尖行列，最吸引人的反而不是他的外貌长相，而是他根本不把自己极具吸引力的外表当一回事，反而不苟言笑过于凝肃。
    “我现在有对象。”林菱说，她虽然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但从一而终是基本的道德，撩了金煜明，其他男人就算再吸引人，也必须得不放在眼里。
    不然光眼馋，吃不到摸不着得多难受，她才不是那种喜欢折磨自己的人。
    “哟。”惊讶覆盖了尴尬，乔芹讶异地挑起了眉，“得，原来咱们宿舍里最漂亮的姑娘已经不是单身了，你们是高中谈上的吗？”
    她好奇极了，拿起个汉堡，准备一边吃，一边听林菱的八卦。
    这些事情没什么需要隐瞒的，林菱很大方地说：“不是，他小学毕业后没继续念书，去混社会了，是我邻居，人还不错吧。”
    主要是长相身材不错，还很听话，想起金煜明好脾气地任自己摆弄时的回忆，林菱心里微痒，突然有些思念他。
    “才小学毕业？！”乔芹嘴里的面包块差点没喷出来，她很快注意到自己的失利，咽下口里的面包后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也不是……轻视的意思，就是你一个天华的大学生，对象才小学毕业，就有点……”
    乔芹越说越觉得自己不对，最后干脆闭了嘴，略带歉意地看着她。
    曹曼妮没乔芹那么多顾虑，直接说：“不匹配，林菱，我说话可能难听了点，但我这是不把你当外人才这样和你说，及时止损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后你们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自私点，对自己好点，在天华再找个志同道合的。”
    温婉大美人，看似贤淑良惠，实则有着颗一群人里最叛逆开放的心。
    林菱倒没觉得有多冒犯，各人视角不同，成长经历所抱理念不同，曹曼妮说的这话没恶意，确实是接受了她，把她当自己人才这样说的。
    即便林菱不以为意，但也不想有争吵，于是说：“唔，我会好好考虑的。”
    金煜明估计怎么都想不到，他这个家财万贯在X市呼风唤雨的小金老板，会因为才小学毕业而被林菱的室友们嫌弃成这样。
    桌上的餐点被一扫而光，垃圾食品的惊人魅力在华国初显身手便获利无数，日营业额能超一千万。
    用完午餐，女孩们还准备去旁边的其他商场逛一会，魏教官那一行人对逛街没什么兴趣，正要就此告别，林菀心的哥哥却提出要留下来陪妹妹。
    “林骅诚，你不是要跟我去一趟西山？”湛梁弈盯着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一回事的男人，眉梢微抬。
    林骅诚一心惦记着妹妹的事，差点忘了正事：“啊，要去的，湛哥你能不能等我会，我马上就好。”
    湛梁弈静静地盯了他几秒，随后颔了颔首。
    林菀心却不想湛梁弈再留在这，她知道哥哥留下来是想干嘛，可这事不能被湛梁弈知道呀！她这些破事，要是被湛哥哥知道了，要是不会再喜欢她了怎么办。
    林菀心偷偷搡了搡他哥，急得鼻头出汗，眼神拼命制止，却被他哥严厉地瞪了一眼，吓得她肩膀一缩。
    知道没法再阻止，林菀心焉了下来，也不敢再去贴到湛梁弈身边，躲在她哥身后万念俱灰的模样，祈求有那么一点点可能，让湛梁弈不要知道她这事。
    魏教官一行人已经离开。
    林骅诚走到林菱面前，背后跟着林菀心，却是瘪着嘴不情不愿尴尬无比的模样。
    林菱有些意外，看这林菀心的表情，难道是终于醒悟，开始害臊，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起来了？
    林骅诚站定，嘴角拉出个微笑，向林菱礼貌询问：“林菱小姐，我们能不能单独聊聊。”
    单独？！躲在他背后的林菀心听到单独二字后不由惊喜地睁大了眼，随后无比感激地瞄了眼她哥，她就知道，哥哥最贴心了！
    可惜她哥现在背对着她，暂时没法接收到她感激的眼神。
    第51章 蚍蜉撼树
    女孩们有些惊讶, 曹曼妮立刻走来林菱身边，一向温柔的面容绷得紧紧的：“你要做什么？”
    林骅诚作出个苦笑：“这光天化日之下，我能做什么, 和林菱小姐郑重道个歉, 家妹有些地方做得不对, 我这个做哥哥的, 总得来帮忙收拾下烂摊子。”
    他说得倒是坦诚，曹曼妮却不吃他这一套, 呛声道：“道歉还要单独聊聊？直接在这说不行么。”
    林骅诚倒是没想到，这林菱才和她们相处半天, 就有了来帮林菱说话的人, 饶有兴致地看了眼曹曼妮：“不知道你是？”
    湛梁弈远远地见他们对峙起来, 似乎不太对劲，于是走来询问：“林骅诚, 你这到底是？”
    林骅诚立刻收敛起浮笑, 端正身姿道：“湛哥，我们家小姑娘和这人有点矛盾，想认真和她道个歉, 因为有一些不方便透露的东西, 所以在商量能不能单独聊聊。”
    湛梁弈浓眉微扬：“不是要私底下欺负人吧？”
    “湛哥你这话说得，我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 怎么可能会欺负个女人呢。”林骅诚尴尬笑了笑。
    在湛梁弈吸引了林骅诚注意时，林菱轻轻拉回身若蒲柳却敢对峙上一米八高的健壮汉子，挡在自己面前想保护她的曹曼妮，轻声和她道：“没事的曼妮，让我单独和他聊聊，不会和他走远, 保证在你们视线里，就是得辛苦曼妮你费些心思远远看着，以防万一，这件事要是没完没了，肯定会影响到我生活，不如先和他谈谈，早点解决早点完事。”
    曹曼妮反射性道：“说什么辛苦呢，都是同学了，客气什么。”她随后沉思片刻，轻轻点头，觉得可行。
    林菱朝湛梁弈唤了声，眉眼含笑声音温柔：“湛首长，谢谢你，有你在这，他应该不会敢太放肆。”
    随后下巴微抬，看向眉眼俊秀却总显得亦正亦邪的林骅诚，此时他因为林菱的话语面色黑得和他妹妹如出一辙，淡淡道：“林菀心哥哥，我们去那边广场吧。”
    林菀心作为既得利益者，一言都不敢发，让哥哥帮她承担着所有狂风骤雨。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广场上圆锥形的彩色装饰物下走去。
    女生们安静地盯着林菱渐行渐远的背影，方才一齐发花痴的对象就在身旁也没分心去看，她们一个都没和林菀心说话，连白果果都是。
    一时间她们这七个人所在地方安静得有些诡异，最后是一把低沉悦耳的嗓音打破这份冰封。
    “林骅诚找你们同学做什么？”
    随着湛梁弈这个问题的问出，林菀心面色一下变得苍白，本已放下的心立刻高高提起。
    湛哥哥不是不爱管闲事的吗，为什么会主动问起？！
    曹曼妮看了眼林菀心，因为担心林菱，本会在湛梁弈靠近时砰砰跳的心脏竟把持住了。
    林菀心一直在紧紧盯着他们这边，见曹曼妮看来，立刻猛摇头，眼神里半是威胁半是哀求，却不知自己这幅模样已被湛梁弈暗中收入眼底。
    曹曼妮挣扎了片刻，咬了咬唇：“……我不知道。”
    湛梁弈望向那边已经开始交谈的两人，浓长的眼睫下是深不见底的幽深黑眸。
    “你不知道为什么要为她担心？”他面目英俊却肃冷，看着不太近人情，感知上却意外地敏锐。
    “湛首长，这事和您没关系，就别问了。”曹曼妮已经有了决定，这次回答比之前快了许多。
    广场装饰物下，或许是湛梁弈的存在让他变得小心了些，林骅诚收敛了眉眼间的邪意，认真道歉：“林菱小姐，我妹妹今天对您态度不是很好，还请您多多谅解，她年纪小不懂事，被我们宠坏了，平时脾气也骄纵，我们家里人都拿她没办法。”
    林菱笑了笑，这人看似在指责自己的妹妹，其实处处在维护，懒得和他客套：“那也请您多多管教她，别时时刻刻想着来找我麻烦。”
    林骅诚对林菱的不客气显然很是不喜，眉头皱了皱，继续道：“菀心会作为寄读生继续留在天华，留在你们班级，天华的老师应该和你说过，需要保密菀心顶替过你名额一事，我找你是想再重复一遍，菀心还要在天华待四年，我不想她被人指指点点，所以，请你一定要保密。”
    林菱竟不是很惊讶，这样一说便能理解林菀心为什么今天一定要和她们一块出行，原来，这人还要和她们相处四年：“这事情知道的人不知道多少，你确定，只要捂住我的嘴，便能阻止流言传出？是不是别人说的也要算我头上。”
    “不。”林骅诚微笑，“关键就是在你，只要你不承认，只要你帮菀心澄清流言为假，那流言就是为假。”
    不得不说，林菱这时候倒有些羡慕林菀心了，不管她怎样任性怎样愚蠢，但她有对她这样好的家人。
    以为林菱的沉默是不满，林骅诚继续道：“当然，我们会对你的保密作出感谢，钱财或是其他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们都可以满足你，但你若是对此事太过愤怒而坚持拒绝我的感谢……陪你坐火车送你到Z市的那人。”
    他理了理衣摆，作回忆状：“唔，似乎成分不怎么好。”
    林菱眸光瞬间一凉，眼底冰霜渐结，望着笑眯眯浑然不觉自己哪里有错，仿佛天经地义的林骅诚，却不得不压下愤怒，做个识时务的人。
    到了人家地盘，即便已经拥有数十万的财产，可对于盘根错节的地头蛇，她仍是个一无所有随手可碾死的蚂蚁。
    “我什么都不要，只有一个要求，管好你妹妹，可能还有你们家里人，不要来找我麻烦。”谁知道若是真正提出要求，会不会成为他们手中的把柄。
    林菱冷声道，眸光冷厉似剑。
    “你也不要以为可以威胁到我，他要是犯错进监狱了，我等他就是，要是被枪毙了，那就许来世，但在此之前，我一定会不择手段报复到底，你到时候便能见识到，蚍蜉能不能撼树。”
    林骅诚表情一僵，脸上的笑渐渐消失，怎么也没想到林菱的反应会是如此，即便知道眼前这女孩确实是没有任何厉害背景，单枪匹马上元京的人，却仍有几分被她震撼到。
    甚至……能感觉到若是真有那一天，她所说的也一定能做到。舍得一身剐，那怕官人不下马。
    怎么可能，林骅诚心里下意识反驳自己。
    林骅诚你怂什么怂啊？就一个乳臭未干刚成年的女孩，有必要怕她吗？！
    林菱丢下话，压着怒，转身往回走，隐隐的暗火持续细细碎碎地燃烧着，本来有的悠悠闲闲慢慢做事业的想法，在此刻被彻底改变。
    还是得往上爬，爬得更高点，她绝不想再体验到被这些无能之人压制的愤怒。
    曹曼妮远远看到大步走来裙摆随步伐猎猎飘扬的林菱，心里不禁一咯噔，她看着两人距离离得比较远，不可能会对林菱造成什么身体上的损伤，可现在这样，林菱明显是处于愤怒之中，难道是受到了什么言语上的伤害？
    这林家人！拉着林菱要单独道歉，结果把人气成这样，早知道她刚才就和湛首长说实话了！
    曹曼妮也气得脸颊微鼓，她担忧地快步往前走了一段路，迎接林菱，低声问她：“没事吧？他和你说了什么？要是受了欺负我们也不忍着，我去找人直接和他们父母对话。”
    明明心里想过她能帮的有限，可真到了这时候，曹曼妮发现自己只想尽全力让林菱不受那帮人的欺负。
    林骅诚到底要比他妹妹更成熟世故，在经过一段内心动荡后，很快便否定了自己方才的动摇，并颇觉林菱可笑起来，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跟在林菱背后往回走，他耳力过人，听到曹曼妮低声话语，看她温婉美丽的脸颊气得微微鼓起，嘴角的笑痞痞扬起，同样放低声音，一脸无辜道：“曹小姐，我可没欺负人，倒是想给林小姐送点什么，是她不肯收。”
    她自己的事，不想牵扯到这些女孩，即便现在再不舒服，林菱也不想让她们担心，松开抿紧的唇瓣，稳定情绪后林菱露出个笑，朝曹曼妮摇头：“没什么。”
    曹曼妮哪里信，用力瞪了眼林骅诚，拉着林菱扭头便走。
    女孩们也跟着一块儿离开，林菀心望着她们没有一句沟通，却默契一同离开的背影，面色茫然。
    没人叫林菀心，只有白果果，在原地磨蹭踌躇再三，手里还拎着林菀心送的羽西高端护肤品，无比地尴尬之下，白果果突然记起她爸妈曾对自己说过的一段话：果果你这爱贪便宜的臭性子，迟早会给你好好上一课。
    要不还回去？白果果捏着手中的包装袋，犹豫极了，这可是羽西啊！近300一套呢！可要是不还，她未来的其他五个室友全走了，留在这，意味着以后的日子可能会不太好过。
    并没有给她太长纠结的时间，在白果果进行思想斗争的时候，那五个人已经走远了，也不用她再去想，时间帮她做出了决定。
    白果果捏着有些烫手的包装袋，走到林菀心身边：“菀心，你，你怎么还叫你哥来呢。”
    第52章 美芸
    在白果果犹豫的时间, 林菀心脑内在进行一团风暴，白果果来和她说话时，林菀心的想法也已经成型——一切都是林菱的错, 既然一个月之前来不了天华, 那就该彻底不来才是！
    “她那样欺负我, 我哥看不过去, 我有什么办法。”林菀心说得又急又快，声音尖利得刺耳。
    她身边不远处的两个男人恰好都耳力过人, 即便是轻声说话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何况她还根本没收着音量。
    可是, 你哥哥叫走林菱的原因, 是说要和她道歉呀！白果果有些呆滞地想, 手里的包装袋仿佛突然变得格外地沉，格外地烫手起来。
    白果果啊白果果, 你好好地受这一次教训吧, 下次要是还让自己落到这种处境，你就彻底没救了！
    “那……菀心你下午还逛吗？”白果果小心翼翼地问。
    林骅诚这会儿都有些替妹妹害臊，尴尬地看了眼正皱眉盯着林菀心的湛梁弈, 他朝林菀心大步走去, “菀心！”
    本来还带着笑的表情已经消失，他严厉地盯了她一眼, “刚已经和你说过多少遍，把你这公主脾气给收敛点！外面没人会惯着你！”
    林菀心最喜欢也最害怕她这哥哥，严厉对她的时候极少，但一出现就意味着，自己最好乖乖听他的。
    可林菀心还是有些委屈，湛梁弈还在这呢！就不能回家再教训自己吗？！
    “知道了。”林菀心相貌妍丽, 垂着眸子不情不愿认错的样子很有几分可怜。
    林骅诚又有些心疼了，表情缓和些许：“你和同学去玩，晚上早点回家，我有些事要和你好好说说。”
    回去还要说？！林菀心眼前不禁一黑，连继续逛街的兴趣都没了，可继续待这被她哥教训也不行，被湛梁弈看光了她被哥哥教训的丢脸相，林菀心现在也不好意思在待在这，等过阵子他忘了今天的事，再去他家好好表现。
    “我们快点走吧果果。”林菀心拉着白果果溜得很快，“去找她们去。”
    ……哈？
    白果果着实震惊了，菀心是没看到她们刚才走时的表情吗？！叫哥哥，说是道歉，将人气走，都把关系搞成这样了，还去找她们？！
    在林菀心面前是可依赖可宠溺可严肃的哥哥，在湛梁弈面前，林骅诚便是那亲近之余带着恭敬的可靠下级：“湛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
    他又朝湛梁弈露出个犯愁的笑：“家妹爱捣乱，我也只能辛苦点，跟在她屁股后面帮她收拾烂摊子。”
    湛梁弈若有所思地瞟了他一眼，看了好一会，才慢腾腾地说：“骅诚。”
    “度己以绳。”
    林骅诚面色一白，立刻端正身体行军姿昂首称是。
    又逛了一下午，果然买买买就是一件会释放压力得来短暂快乐的活动，林菱将缺的东西都备齐，特别是衣服，盛夏初秋各买了六七套，鞋子各买了两三双。
    中途林菱还不得不去银行里再取些钱出来，她不是说一定要买奢侈品，可这时候能被她看在眼里且穿着舒适的，无一不是价格昂贵。
    之后两元店进阶更大店面，仿某某优品的售卖模式时，倒是可以考虑卖些质量好又廉价的基础款。
    这时候便懂了一大群人出来逛街的好处，若是买得太多，朋友们会帮忙分担，这二十多个购物袋，光靠林菱一个人绝对没法搬回宿舍。
    当然，若不是看到林菱来到宿舍时所有物品才一个背包，舍友们主动提出帮忙提，林菱也不会一次性买这么多。
    作为回报，将买的东西放回宿舍后，林菱请她的舍友们去校外下馆子。
    天华大学里生活非常丰富，才一起共患难一个月的军训，被放出来后都约好了要玩个尽兴，晚上女孩们的活动有很多，正散着步消食，室友们就被路上碰到的人拉去聚会玩游戏了。
    林菱晚上还有事，半路和她们分开，一个人先去了趟校外几家专门卖给学生床单被套之类用品的店铺。
    选了家看上去摆放最整齐的店铺进去，林菱问：“老板，你们这有卖已经洗过，可以马上换上的床单被套吗？”
    这家店面不大，三面墙分工明确，一面床单被套，一面生活用品，一面衣服裤子各式裙。
    守店的是个和林菱看上去年纪一样大的女孩儿，相貌普通，但一看就很伶俐，她正拿着本书在灯光下细读，听到林菱的问询，立刻放下书本起身走了过来。
    “同学，我们新进的货肯定不能先洗，不然不好卖。”女孩说，“你要是急着用，我这有一套自用刚洗了的，可以借给你拿去用两天。”
    见林菱有迟疑，女孩马上补充：“绝对干净，而且是我才拿来用，才睡过一个月的。”
    “你这应该不是白借的吧？”林菱说。
    女孩摸了摸后颈，憨笑道：“你在我们这买一套就行，买的那套可以放在这，我们帮你洗，你留下地址，到时候干了我们送过去，我们这家店还帮忙洗衣服，要是不想洗衣服了，可以送我们这来，一定帮你洗得干干净净，同学你放心，我们洗了好几届了，都是回头客，没一个不满意的。”
    这人还挺有生意头脑，挺会找商机。
    林菱听她这么说，已经不准备去其他店看了：“行，我都有需求，那先选一套吧，过半个月再来，买套换洗的。”
    是大客户！女孩眼睛一亮，忙引着林菱往挂着床单的墙壁上看：“同学你看看最上面那一层，是我们新进的好货，材质是60支长绒棉贡缎，高端面料，摸上去细腻又舒适，睡在上面跟躺在云朵上似的。”
    林菱选了套正反面分别是纯色深蓝和乳白的双色床单被套，不符合现在主流的大富大贵审美，被店家摆在了最角落，却被林菱一眼相中。
    “原来妹妹你喜欢那种风格，怕人不喜欢我们家还只进了这么一套呢，同学你下次还想要这种的话，我们帮你订货，正好半个月后能到。”
    “要这种。”等女孩将一整套取下来，林菱摸了摸，还算满意，“多少钱？”
    林菱付了款，女孩收钱后去了屋后头，洗干净手，将晾晒的自己那套取下，打好包提到前屋。
    她拜托了林菱帮忙看下店面，在她去做事的时候，她母亲回来了。
    等她来到前屋，她便看到母亲正和顾客攀谈：“其实女孩子没必要读太多书，除非是像你们这样能考进天华大学的文曲星，我家女儿犟得要命，不听我话，每天晚上都要去成人夜校学那什么会计，我看呐一点用也没有，还不如把我外孙给接回来，好好带，把小孩放她前夫那，都被她前夫新娶的老婆给养坏了，前两天把孩子带出来玩，都不敢喊妈喊姥姥，可怜见的，饿坏了，吃个东西狼吞虎咽，生怕被人抢。”
    林菱有些尴尬，这才刚认识，怎么把她女儿的老底都给揭了，她一个外人知道这么多，不太好吧。
    林菱之前还以为女孩和她一样大，谁知道人家都有孩子了。
    看到女孩出来，林菱向她投去求救的目光。
    女孩本一脸麻木，接收到林菱的讯息后，才动了动嘴皮：“妈，你去打电话订下货，这个样式的。”
    她指了指桌上林菱刚刚买单的床上用品。
    这是林菱留在了这，等会需要拿去洗。
    将母亲支去打电话，女孩提着装有她床单的袋子，嘴角勉强提起笑容对林菱说：“我帮你送去宿舍，顺便帮你铺上。”
    “不用麻烦你了，我可以自己来。”林菱拒绝道。
    “没事，顺路，我要去一趟宿舍楼取脏衣服。”她这儿的服务态度没得说，想来生意肯定做得不错。
    这样认真诚恳的人，林菱也愿意多关照她的生意，于是没再坚持：“行，我有几身衣服得洗，正好交给你。”
    回宿舍路上，女孩不好意思地说：“我妈她没个把门，成天拿我的事出去说，谢谢你刚才忍着听她碎嘴了。”
    “这有什么，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林菱问。
    “美芸家居用品，施美芸。”
    原来那店名是取的她名，林菱又忍不住问：“我看着你年纪好像和我差不多，没想到你孩子都有了。”
    “那没有呢，我都二十二了，估计比你大个三四岁，没读什么书不懂事，所以生孩子生得早，感觉也挺对不起孩子的，没能力没时间好好照顾她，不过，等明天她要去上小学，我应该就能把她接回身边自己养了。”说到这，施美芸眼前亮起光，满满都是对未来的期待。
    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宿舍。
    她做事麻利又细心，换上床单被套后，还将林菱床铺整理得没一丝褶皱。
    林菱清理好今天自己买的衣服，留下一身后全都给了她，送她出门时，林菱表情郑重地对她说：“美芸，不是只有天华的学生才配读书的，读书有必要，夜校也有用，别被你妈干扰。”
    听了她妈碎嘴闲话的人无数，有一起附和的，有当玩笑看的，等等等等，却从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一段话，施美芸其实一直心里有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可看到大学里一个个明媚自信的女孩，又总会不甘心。
    林菱这段话，对她的意义着实重大，她眼里泛起细微的感动，嫣然一笑，朝林菱重重点了点头。
    林菱目送她离开，回了宿舍，将今天商场大采购回来东西整理好，这时候已经比较晚，但室友们估计玩得正嗨，都还没回来。
    于是再出门一趟。
    她得去打电话。
    第53章 人手
    和金煜明说好到元京和他通一个电话, 到天华一个来报平安，结果只打了落地元京那个，因为接踵而来的麻烦, 第二个一直拖到了现在。
    宿舍楼下有几个专门供学生打电话的电话亭, 在宿舍管理员那购买了一张卡, 林菱找了间空的亭子站了进去。
    拨通那串熟悉的号码, 十多秒后终于接通。
    “阿金哥，这两天事情有些多, 忙到现在才有空，你那边还好么。”
    此时已经接近九点, 金煜明这时候刚应酬完, 喝了满肚子的酒出来, 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靠坐在摩托车的座椅上，手里捏着火光明暗的烟, 耳边是因为收讯不好而变得斑驳的声音。
    他酒量很好, 虽然被灌得胃里全是高浓度的酒精，但他其实没醉，只是思绪有些飘。
    回到x市这两天来, 他不仅得面对各种麻烦, 还得挂心元京那人，一直没再打来电话, 时刻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甚至想明天就算抛下这烂摊子不管也得抽空去一趟。
    现在听来，什么事都没有，只是他被排在了最末位罢了。
    金煜明碾灭烟头，走出角落站在马路牙子上，这儿收讯会更好：“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吗。”
    他阴郁的嗓音沙沙响起, 传入千里之外林菱的耳中。
    林菱刚想和他说自己遇到了什么，冰冷愠怒的话语将她噎住。
    这两天碰到的烦心事已经够多，她是能一个人面对，且很好地解决，可她也需要情人温暖的怀抱，轻松的相处氛围，耐心的劝哄，可以让她放下戒备，获得能量与更多的勇气。
    而不是一句意味不明古怪刺人的话。
    林菱深吸口气，让自己多理解理解，她这不好过，金煜明那边也是一堆事情要去处理，可理解归理解，已经没有什么闲聊的心情。
    她定了定神，说：“阿金哥，之前说好要给你整理一份套圈地摊的经营计划，我准备写好寄给你，你告诉我一个地址。”
    金煜明想听的不是这个，他需要林菱一个详细的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什么必要呢，别惹人烦了。
    不该放她走的。
    安静了一会，他念出能收到信的地址。
    “我过些天找个空来元京，送个手提电话给你。”
    “不用，我过两天会自己去买。”
    “……过两天是什么时候？！又和之前答应好好的那样，把我忘到脑后，无聊时候想起，跟逗小狗似的，随便抛点骨头出去当施舍？”
    金煜明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太婆妈了，可大概是酒精和夜晚总让人多愁善感，他仿佛在步上他妈的后尘，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这种感觉能将人折磨疯。
    他们此时的心情异常相似。
    林菱深刻感觉到了异地的难受，闹起矛盾来全是一句一句冷漠的攻击，伤人心，却没法面对面好好交谈，只有冷暴力，不能亲亲抱抱依偎在一块，两个人都软下尖刺。
    她此刻心里确实有后悔一闪而过，除开那些能带给人悸动的亲密，一段感情里，其实更多的是鸡毛蒜皮，需要花时间和精力去经营，所以像她前世忙碌时候，只会选择货款两讫的短暂欢愉。
    可林菱还是想再坚持一下，他心情不好大部分都是由自己造成，事业上的焦头烂额和她拖到现在的电话。
    但林菱也不想惯着他，若是成天这样吵来吵去，她别想有自己的生活。
    林菱冷静地说：“金煜明，答应了你，我便不会拿这段感情开玩笑，若不是忙得脚不沾地，我不会拖到现在，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无聊时候才想起你，我怎么可能刚到大学就无聊了呢？”
    金煜明本就已经开始后悔，在林菱没追究他方才的口不择言，并声音如潺潺流水耐心说话时，更是觉得自己未免有些太过分。
    他沉默地听着，烦躁被抚平，也温柔了态度：“……我刚才很抱歉。”
    “林菱，我好像在对你越陷越深。”金煜明低低地说，声音茫然而痛苦，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如此陌生，患得患失让人不能落地。
    可惜，情绪被电流遮盖，无法准确传达。
    小小风波过去，林菱松了口气，两人都有意无意地遗忘，轻声说了几句小情侣之间的亲密话，即将挂电话时，林菱问起交给金煜明帮忙的小女孩：“香香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她被送人的时候还是个婴儿，不记得家在哪，是现在的养父母说漏嘴她才知道，自己出生在X市，而且父母一直没搬过家，消息太少，现在只能慢慢找人问，她出生那年有没有人家里送过女儿，可能要许久才能找到。”
    “那她现在是谁在照顾？有没有送她去上学？看她年纪，应该是在上小学吧？”
    “放心。现在好吃好喝在养着，乌飞羽家有个奶奶，平时没事做，让她照顾了，每月给生活费，她是被当成养父母家智障儿子的童养媳送的，没上过学，只能从一年级读起，明天我让人去给她联系个学校。”
    第二天。
    林菀心没事人儿一样参加了她们的课程，但是没再搬回宿舍，据回了趟家的曹曼妮透露，林菀心家里捐了笔大款，以寄读生的身份才能继续在天华上课，其他什么活动，什么证书，全和她没关系。
    林菱不在乎这个，也没把她放在眼里过，只要她不再来招惹，她就算再加一张床挤回406也没关系。
    当然，这不可能，寄读生没有资格住进天华宿舍，只能走读。
    同学们有过疑惑，私底下也传过什么，一切都在闭口不谈的406面前渐渐沉没。
    过了几天，适应了天华大学的环境，在大家生活逐渐稳定下来后，林菱这儿有人找来了，是那天她和金煜明打完电话后，拨出另一个电话联系上的仇因鹤。
    说是要拉他一把，其实林菱这时候也急需一个信任的人，学校里还有课程，她没法做到在一边不落下学业的同时还能将事业做得红火。
    仇因鹤知根知底，品性不错人又灵活聪明，是她当前最好的选择。
    林菱前些天抽空去买了个手提电话，不仅是为了和金煜明联系，要做生意，一个大哥大是必需品。
    在目前一个手提电话要花上万才能入手的情况下，拥有它在大学生里实在是过于高调瞩目，但林菱从未想过要遮遮掩掩，她不会故意炫富，只是该买且自己需要。
    相貌出众的人生来就是话题的焦点，于是，英语系有个叫林菱的漂亮女生，还是个富家女的事情，慢慢地竟有越来越多人知晓。
    仇因鹤打电话来时，她刚好骑着自行车，在下了课要去食堂的路上。
    和同行的室友们告别，林菱停下后，从书包底艰难掏出足有一斤多重的砖头机，一边期盼着手机快点被研发进入市场，一边接通电话将砖头机贴在耳边。
    “林菱？怎么才接电话，是在忙吗？我到了你说的南门。”
    “没呢，刚准备去吃饭，你在那儿等我一会，我马上来。”
    林菱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南门，下了自行车，四处眺望，却没看到人。
    “林菱！”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肩，林菱正专注于找人，突如其来的打扰，让她小小地被惊吓到，转头看去，林菱狠狠地楞了。
    “惊不惊喜。”仇因鹤估计是才养好伤出来，在室内待得皮肤白了好几个度，依旧是那个漂亮少年，笑容明亮又活力。
    光是这样，不足以让林菱呆住，让林菱说不出话来的，是仇因鹤身后一个笑得灿烂一个笑意温和的两人。
    郝峰和乌飞羽。
    “我在医院的时候他们来看我，知道你要去元京发展后，前两天联系我想跟着一块来，正好咱们缺人，我就把他们给拉过来了，怎样，惊喜吧？”仇因鹤什么也不知道，反而眼巴巴地看着林菱邀功道。
    惊喜，可太惊喜了，她之前一直没透露，还不告而别，仇因鹤你可真是我的好合作伙伴。
    那还能怎么办呢，自己找来的人，找来的麻烦也只能自己来担着。
    林菱将尴尬压下，若无其事地笑笑：“可郝峰乌飞羽，不是跟着阿金哥的么。”
    郝峰主动向林菱解释道：“小金老板最近碰到了些麻烦，关了好几家店，我们看做不下去了，想着能不能来投靠您。”
    林菱离开后，乌飞羽也有事离开了一阵，郝峰接手了套圈地摊，叫来了几个兄弟，刚开始还觉得自己成了话事人很起劲，慢慢地，发现还是跟着林菱和乌飞羽一起共事的那段日子最有趣，一起辛苦工作，一起去大街小巷的店面里找美食，嬉笑怒骂快乐无比。
    乌飞羽回来后又找回了那么点感觉，可很快，风波卷到了套圈地摊，限制非常严格，生意也降了许多。
    这时候，乌飞羽提出要不要去元京再跟着林菱干，郝峰也没想到，他当时居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快乐是一回事，还有就是……跟着林菱赚得也太多了，在她走后，套圈地摊再没有过那样的盛况。
    郝峰想，即便几十年后过去，可能也还是会有人记得，在初秋时分x市的中心广场，曾有个套圈地摊，无数人聚集玩乐，收钱的是个好看到让人不想眨眼的女生，跟着她的还有两个勤快青年，从早到晚，接连二十天不休。
    林菱盯了他们一会，她现在确实是缺人，来了个郝峰和乌飞羽，短时间内不用去想招人的事，而且还共事过一段时间，有了了解，既然已经不再为金煜明工作，收下他们两个也无妨。
    想到这，林菱说：“行，那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顺便聊聊以后的工作。”
    “你们还没吃吧？”
    “都没吃呢！刚到元京就赶来了这。”
    第54章 一元店
    大学城人流量最大的街上开了家新店, 店面上硕大的三个字——
    一元店。
    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上几眼，一元店，啥意思, 里边的东西都卖一块钱？
    好奇的人还真不少, 再往店里一看, 好家伙, 居然有这么多顾客！于是兴趣更大了，即便没什么要买, 也想着一定要进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德春是住在距离天华大学四个公交站地方的居民，一家人的工资不高不低, 不穷, 也不算有钱, 但家里儿女多，日子过得紧巴巴, 于是, 他平时买东西都会特地坐公交来天华附近，大学城里东西便宜，不像商场里动辄要好几十, 比起外边溢价的商品, 坐公交的几角钱根本不算什么。
    这天他又来了大学城，好久没来, 又攒了好些东西要买，都是些杂七杂八的，指甲剪、扫把、媳妇要的皮筋等等。
    要买的东西分布在不同店铺里，唐德春下公交车后准备先去最远的那家，这样能省些力气，溜溜达达地走在路边, 哼着小曲，眼睛四处望着，看看这儿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化。
    虽然比较少，但偶尔，大学城里会新开一家，或者倒闭一家。
    这些年国家政策变好了，出去干个体户的人也变多了，因为有许多机会，大多数人或多或少地都能赚到钱。
    但也有一小部分人亏本亏得只能又回去上班，有时候你想回去上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干个体户的人多，求安稳待在体制企业里的人更多，一走，那职位有的是人抢着要。
    唐德春便是求稳的一类人，不说大富大贵，小日子过得安心又舒服就行，他和他媳妇都没有什么要出去干个体户的想法，都只想拿着死工资干到退休，把几个儿女好好养大。
    这时候的唐德春，怎么也预想不到，几年后会出现击垮无数家庭的下岗潮。
    悠哉悠哉自得其乐的唐德春发现前头新开了一家店，得，又是家下海的个体户，说是说想安稳，但唐德春有时候还是挺羡慕那些有胆量成为个体户的人。
    他往招牌上定睛一看。
    黑色为底，上边端端正正的三个红色大字，一元店，冲击的颜色搭配触动眼球，标题简单明了且轻易勾出了唐德春的好奇。
    本想一直走到最远的店铺在进去，但唐德春临时改了主意，只是进去看看，又不买。
    说服了自己，唐德春准备进去瞅瞅。
    走近后，唐德春忍不住发出“嚯”的一声，好家伙，这里面人还挺多，除了在商场外，唐德春从没在哪家路边店里看到这么多人过。
    这下他可更有兴趣了，唐德春稍微加快了速度，走进店铺。
    店铺里面积不小，摆了好几排货架，但是货架中间最多能允许两个人并排通过，这样一来，店面便看起来满满当当，货架上摆满了商品，过道上也站了好些人。
    门口收钱的地方还排起了长队，好在收钱的漂亮小伙子手脚麻利，几十秒便能过一个人。
    进了店铺，唐德春才知道，这里边并不是招牌上所说，全场一元，但人家也不算说谎，墙壁上用红色胶条贴了硕大的字，将店铺分为了四个区，分别是两角、五角、一元、两元。
    是有只卖一元商品区域的。
    然后！唐德春就无比惊喜地发现了宝藏！并开始万分感谢之前动了念头想进来看看的自己。
    这里边的所有商品，竟然比大学城里外边商店卖得还要便宜！
    两角的一串不同花色头绳，五角的一套装在小盒子中的指甲剪，里边有好几把，扫把也只要五角，而且唐德春担心太便宜质量不行，还都仔细看了看，头绳用力拉也拉不断，用料扎实，指甲剪摸着和往常买的没差，甚至要更好，连扫把挥舞起来也又轻便又实在。
    这一逛起来就收不住手，唐德春才发现原来自己家缺太多东西了，这也需要，那也可以买，而且都便宜得要命，从门口拿的购物篮里，很快就被他填满大半，可他一点也不心疼。
    逛了好几圈，唐德春才意犹未尽地来到买单的地方，尽管队伍长，但他也没排多久，清点完他买的商品，收银小伙报出个数字：“十一块。”
    “你踏马的，敢在老子面前耍手脚？！也不看看老子以前是做什么的，当初游戏厅里没一个人能在老子眼皮子底下小偷小摸，露天套圈地摊那么多人，没错收过一个圈！嘿小子，我跟你说，你今天是撞上铁板了！走，跟我去外面！”
    唐德春正要从兜里掏钱，一个瘦小矮个子男人被坐在最里面的店员给抓住衣领，像抓小鸡崽似的，路过他身边，被硬拖着拎了出来。
    大家都看了过去，唐德春也惊得瞪大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高壮店员带着瘦小男人走到店铺外面后，竟从兜里掏出个要好几万才能买到的大哥大来，拨了个电话出去，接通后大声道：“我要报警，大学城西南路203号，有人偷东西！”
    唐德春瞬间了然，鄙夷地看了那瘦小男人一眼，这小子也太蠢了！
    里边货架排列笔直一路畅通，一头一尾两个青年虎视眈眈，若是有人动小手脚，一眼便能看到。
    唐德春不是想偷东西才观察得这么仔细，而是现在小偷小摸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一进门看到这么多人，第一个念头就是，肯定会有人管不住自己的手，之后看到有人一直在看着，便知道其实店家也不傻。
    倒是这店家，随随便便一个店员都能有大哥大，估计是一群不缺钱的富家子来这过家家，没想着要赚多少钱的。
    东西这么便宜，唐德春不信他们能有多少利润，这样也好，便宜了自己，唐德春暗中偷乐，他明天去上班，一定要和同事们说说这件好事，这样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瘦小个子哪想得到这人一言不合就要报警，像他一样小偷小摸的人多了去了，要是不小心被人抓住一般赔点钱道个歉也就过去了，几乎没人想过要报警。
    现在国家打击犯罪的力度逐渐加大，他们这帮人也接到了消息，却从来没在意过，被抓到又不会进局子，这政策，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今天却碰着了硬茬子。
    瘦小个子在店员报警后，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偏偏他还没法跑掉，整个人被制得死死的，只能脚尖点着地。
    瘦小个子怕极了被抓进局子的后果，涕泪横流，朝店员哀求道：“我身上所有钱都给你，你把我放了吧，我保证，以后都不再来你这家店，整个元京城的小偷都不会再来你这家店，你信我，大哥求求你把我放了吧。”
    店员理都不理，只望着街头，等着警察的到来。
    瘦小个子绝望了，朝店里和左右大喊：“你们几个！快来救我！一起上！赶紧把我救出去！”
    没人理他，最近的警察局就在大学城里，警察很快就会到，没人敢步入他的后尘。
    “行！那你们给老子报仇！没人敢这么对咱们过！这家店，让他开不下去！”瘦小个子临死挣扎，爆发出最后的怒吼。
    这时警察已经出现在街头，很快便来到了西南路203号，将瘦小个子拷上，来的警察夸赞店员：“不错，这小子是惯偷，总算把他给逮到，小伙子你跟我去趟警局，做个笔录。”
    店员跟着走了，少了个看店的店员，店里的看管比之前更松，却没人再敢轻举妄动。
    唐德春看得解气得很，这些小偷最是可恶，连他们这些没什么钱的普通人都被偷过好几次，出门更是得时刻小心谨慎，一不小心，很有可能被偷得连家都回不了。
    本来已经付了钱，十一块，但看了这场戏后，唐德春突然想再买些东西，就当支持下这家店，利润再少，肯定也还是要赚点的吧。
    唐德春眼睛却又盯上了摆在收银台边的小玩意，大金链子和扳指，都只要五角一个，他家里的老爷子肯定会喜欢这玩意儿，不行给儿子玩玩也不错。
    又付了一块钱，买了一大袋，这在外边起码要二十多才能买到，唐德春心满意足地回家了，美滋滋地想，这一趟下来又能多攒下来点私房钱，下次，不能让媳妇跟着，他要抢着出来采购。
    先是被店名吸引，进来的人很多，这些好奇的顾客又成了另一个吸引点，又进来了许多人，等见识到里边实惠廉价的商品，忍不住拿了又拿，买了又买，下次一有什么小东西要买，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家一元店。
    这样，便是将人彻底地留了下来，成为诸多人的首选，变成会三番五次光顾的回头客。
    好东西总会被口口相传，没多久，连林菱室友乔芹都知道了附近有一家新开的卖杂货的店，全场一元，里边东西新鲜又便宜，上货速度快，特别是发饰等女孩子喜欢的小东西，刚出现在电视明星人物头顶或身上，没两天就会在一元店里被摆上货架。
    正碰上一个假日，连成日忙得不见人影的林菱也久违地还没出门，乔芹前些日子被选为班长，无形之中成为了带领女孩们平日活动的主理人。
    乔芹翻了翻专业书，却心浮气躁地有些学不下去，想起被人夸到天上去的一元店，于是问还在宿舍的女孩们：“咱们要不要出去逛逛？”
    第55章 化妆
    宿舍里只有五人, 符五月自从发现图书馆，便像发现了新大陆，行踪比林菱还要缥缈, 最早出门最晚回来, 只有上课时才能看到她。
    其他宿舍娱乐活动有许多, 打牌喝酒唱歌跳舞, 那叫一个丰富，而她们宿舍呢, 符五月林菱总见不着人，白果果天天巴结着林菀心, 潘郁佳成日翻着她那些耗巨资买入的国内国外时尚杂志, 曹曼妮更不可能了, 她的爱好个个都高雅得脱离群众，怎么可能会参加这些。
    想来想去, 也就之前刚从军营里出来放假的那天, 一起去逛街联系了感情，乔芹正好听说了一元店，便想着和室友们一起去看看。
    白果果照着镜子, 斟酌地抠了一小点羽西的乳液出来, 抠多了还会露出无比心疼的表情，将那一小点乳液往脸上仔细珍惜地抹着, 她回道：“我等会有约呢，就不和你们一块出去了。”
    “又是林菀心？”乔芹问。
    “哪有，这次可不是了。”白果果抹完了脸，又去挑衣服，翻来覆去却不知道要穿什么，前不久才买了衣服, 又觉得没衣服穿了，一件件的都不合自己的心意，翻着翻着，白果果眼睛不由自主瞄向林菱的衣柜。
    “这次是林菀心给白果果介绍的对象。”潘郁佳关上新买的一本杂志，看完后心满意足，随口道，“今天去哪儿逛？我想去校外的书店看看有没有到新货。”
    白果果立刻收回瞄着林菱衣柜的视线，瞪向潘郁佳，不可思议地说：“潘郁佳，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你又没藏着掖着，怎么会不知道。”潘郁佳还挺茫然，这不明摆着的嘛。
    “佳佳，其实我也想说来着，咱们这几个人里面就只有你知道了这事，你观察能力也太强了吧，要是去做警察侦探什么的，你绝对是顶尖。”乔芹也是同样的不可思议，又无比佩服地看着潘郁佳。
    曹曼妮刚睡完懒觉醒来，听乔芹这么说，马上附和道：“佳佳那是天赋。”
    “那就除了白果果。林菱，你去不去？”乔芹问那边还在翻看专业书的林菱。
    林菱平日里忙，除了上课没时间看书，虽然英文系的专业知识，在她一个曾经有过无数国外业务的人看来，并没有很大难度，但至少得抽出点时间看看，免得学期快结束要期末考的时候手忙脚乱，不说特别优秀，起码得不能挂科吧。
    被乔芹邀约，林菱也不是特别想去，她该有的东西都有，更别说现在还开了家一元店，想要什么，店里一般都有，她之前一有空就在外边奔波，这会儿就想安静地学会专业知识，于是拒绝道：“我就不了，之前都没看书，这会儿有空，就多学学。”
    “林菱，你之前早出晚归的，又没和符五月一块儿去图书馆，都在做些什么呀？”乔芹好奇地问。
    “我朋友在外边做了点小生意，缺人，我去帮忙。”林菱遮掩了部分真相。
    “不是，你之前为了朋友都没和咱们有什么活动，现在好不容易有天空了，都不和咱们一块儿出去逛逛？”乔芹有些醋了，六个人里她最爱和林菱相处，可人家忙，不给机会呀。
    “芹妹，你可饶了我吧，下次一定，这次就算了。”林菱不能太直接拒绝人家，伤感情，只能无奈多费口舌，“就是因为太忙了，所以一有空才得抓紧时间花在学习上，不然我这大学上得，啥也学不到，成天不是工作就是玩，多没意义啊。”
    乔芹还是不快，晚上回来也能学，就一个白天，出去逛逛怎么了，还想再说服林菱，这时曹曼妮开口了：“乔芹，就咱们三个去吧，林菱有个能坐下来学习的时间不容易，又不像咱们，就别去为难人家了。”
    曹曼妮误会林菱的去帮朋友忙其实是打工赚生活费，只是自尊心强才换了个好听的说法。
    她心里暗暗想，下次要是林菱再一起去买衣服之类的，一定得好好劝劝她，别买那么贵了。
    曹曼妮都这样说了，乔芹再想劝也没了立场，只好悻悻闭嘴。
    白果果本来想试试开口问林菱借件衣服穿，可见她连关系比较好的乔芹，一个小小的逛街请求都能拒绝，也不敢去问了。
    林菱见乔芹那失落的模样，也生出些歉意，突然想起之前答应她的一件事，于是道：“要不你们出门前，我给你们化个妆吧，正好答应了要教乔芹，这次顺便把我会的教给你。”
    这下女孩们都激动起来了，化妆这时候还是个稀罕技能，不像后世有各种随时随地能搜到的美妆博主和图文教学，这时候要是想学化妆，还真需要点门路才行。
    连白果果都拉下脸皮凑了过来，想让林菱帮自己化个妆再出门约会，但是她也有小心思，不做第一个，想看看她技术到底怎么样，才决定到底要不要让林菱上手。
    这时候的化妆品种类少，就粉饼，眉笔，化妆盘，口红这些，林菱第一个要化的是乔芹，先让她自己试试感觉，之后再让她边看边学，这样上手能更快。
    先是修眉，修成适合她脸蛋形状的眉形，去除杂毛，然后铺上粉饼，均匀和提亮肤色，遮瑕产品暂且没问世，底妆部分就这样完成了，再用化妆盘里的十多个颜色抹上眼影腮红和阴影，最后涂上口红，十分钟左右，一整套妆便完成了。
    林菱手又轻又稳，抿着唇认真帮人化妆，边上凑了三个脑袋，眼睛亮闪闪无比专注地观摩，看她给人脸上扑上抹上不同颜色。
    一个妆完成后，仿佛看着奇迹在发生，本来长相普通的乔芹，在化妆技术下，竟也变成了个堪称漂亮的小美人。
    “天……好厉害啊！我怎么感觉林菱这技术，这化出来的妆，比杂志上那些模特脸上的妆还要好看呢！”潘郁佳惊叹道。
    “你没感觉错。”曹曼妮也一脸佩服地看着林菱，然后很是肯定地说，“我有次去香港见过人给明星化妆，绝对没有林菱这个……”
    曹曼妮斟酌词汇：“化妆出来后，还能将人的脸部变得更立体的技术！简直是女娲，给人在基础上将脸捏得更完美了。”
    林菱被她们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的化妆技术是真的很普通，起码，如果要去参加什么商务活动，林菱还是得专门找来化妆师的。
    但林菱的普通，是在各类产品和技术无比发达的时代来说，一放在九十年代，可不得被惊为天人嘛。
    一个个化完妆，女孩们都抱着镜子舍不得放手了，她们从没看过自己如此光彩靓丽的时候，甚至想将这样的妆容永久留在自己的脸上。
    白果果更是如此，她陶醉地看着里边大眼红唇的自己，仿佛是日系杂志的封面女孩，可爱又活力，萌到人心底去，白果果突然高傲起来，甚至在想，林菀心介绍给自己的那个男生，真的配得上她吗。
    不管怎样，白果果今天这么漂亮，是一定要出去约会，到处去给人看看的，特别是那个之前仗着自己家世好，还有些瞧不起她的男人。
    脸这么漂亮，就一定得要一身能匹配得上的衣服才能合适了。
    白果果这么想着，眼睛又往林菱的衣柜飘去，想起林菱给她温温柔柔化妆时候的模样，她心里多了把握和勇气。
    “林菱，你借套衣服给我穿一天呗。”
    “不行。”
    白果果被拒绝得果断，竟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脑子重新运转后，她脸一下通红，瞪眼张嘴：“为什么呀！”
    林菱笑笑，倒是愿意解释：“我有点洁癖，如果被人穿过，就不会想要了，这衣服有点小贵，才穿几次，要是就这么扔了，挺可惜的。”
    住宿舍里，矛盾是会变多，得花心思去处理人际关系，但林菱暂且没有要搬离宿舍，校外租房住的想法，她本来就很少将精力注意力放于学校，若是搬出去住，肯定一心投入生意去了，在学校里住，起码还有根绳子拴住自己。
    女孩们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门了，虽然只是多了个妆，但出门时一个个地腰板比以前更直，下巴抬得比以前更高，自信蓬勃风采照人。
    直至她们出门，林菱都不知道，她们这次是要去一元店逛。
    一元店以极快的速度在元京城扩张开来，在第一家店稳定下来生意后，第二家很快选好了地址装修开张，林菱存款多，现在房租也便宜，以这样的一家刚稳定，便迅速开下一家的速度，在一元店遍布元京所有人流量大的地方时，林菱存款甚至还有不少，只用了大约三分之二。
    她不是在光出不进，存款只是在帮她无需去向银行借款，一家家开起来的一元店，每天都在进项，当元京城开遍一元店，暂且停下继续开店的脚步时，利润已经开始呈指数级增长。
    林菱这么着急着开店，是因为如今版权意识薄弱，一元店也并不是什么很难仿照的开店模式，先以最快速度抢占完元京城的市场，至于之后，以自家一元店各方面没有短板的强横实力，其他人再开，也很难拼得过。
    目前最大的问题，反而是招人，招来优秀的人才。
    第56章 山寨店
    若说如今元京城最热门的话题是什么, 随便在路上问几个路人，或许会有小部分人答案不一样，但绝大部分人都会给出同样一个名字——
    一元店。
    五花八门各式各样, 精品廉价谁都能买得起, 渐渐的, 说起要买一些小东西, 首先冒出脑海的想法，是要去一元店逛逛, 不用再费心思去比较哪家更便宜，去再三对比哪家质量更好, 自一元店在元京开业以来, 便宜的没有一元店的质量好, 质量更好的……同等、甚至到两三倍价位，几乎没有能比一元店质量更好的东西。
    朱吉胜也想下海做点小生意, 在他周围有好几个做个体户后赚钱了的亲朋好友, 一个个的眼见着衣食住行越来越好，朱吉胜眼红了起来，他们没见得比自己聪明, 随便做点小生意都能赚到钱, 更何况自己呢。
    朱吉胜日益心动，却暂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好, 他不想失败，自负的他不愿自己成为失败者。
    做饭店？街上那么多，自己也没什么好厨艺，摆摊？那多丢人啊，就算能赚钱，他也不想去赚那个不体面的钱, 要不去开服装店？可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卖出衣服去。
    每天冒出一个主意又推翻，拖了小半年，朱吉胜一直都没有做好决定，自己到底要做什么生意。
    却眼见着别人一一个个做个体户赚了大钱，越来越眼红。
    最近又有家新店开业，里面分不同价格四个的区卖些小商品，连朱吉胜这个将所有采购丢给老婆，从来不参与家务的人都知道了这家店的名头。
    不管是聚会，还是上班闲聊，甚至在和一些江湖兄弟们的牌桌酒席上，不约而同的，他们都会说起一元店，说自己在一元店又买了什么好东西，买了什么款式的大金链子，说一元店里新上了个什么新奇玩意、好用顺手的家具，听得朱吉胜烦躁无比，又嫉有恨，得，又一个下海成功的，却不是自己。
    在朱吉胜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自己到底该做什么生意，才能赚到大钱，一鸣惊人的时候。
    他老婆随口说了句：“要是一元店的老板是咱亲戚该多好，有的新品刚上，因为买的的人太多还得去抢购，有时候还抢不到，如果是亲戚，就能让人给咱留一件，第一时间拿到，能叫人羡慕死。”
    朱吉胜突然猛地一拍脑袋，这蠢婆娘，要什么一元店的亲戚！他们自己就可以开家一元店啊！
    终于找到了一个自己挑不出来什么刺的生意，从不去逛的朱吉胜都和媳妇去了次一元店，看到里边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的客人，朱吉胜眼睛都快放光了，说干就干，兴奋得立刻开始了行动！
    先是花了好几天的时间从早到晚待在一元店里，观察里面工作模式各种，从中学习经验，还和里面的店员闲聊，看他们知不知道货源之类的消息，很可惜，他们的工作只是在门店，不会接触到这些内容。
    朱吉胜没受多大打击，立刻动用起自己的人脉，家里、工作上、和兄弟们，他在一元店里待的几天学到了很多，先是得找货源，他那些江湖兄弟们得知消息，主动找来说可以联系上货源，条件是他们要参一股。
    朱吉胜同意了，将货源的事交给了兄弟们，自己则开始选址办门店，他去跑了目前元京城有的十多个一元店，知道地址必须得人流量大，可这十多个就占了一小半元京城，朱吉胜找得好辛苦才找到个没有一元店，且人流量不输的地址来。
    然后便是租房，再仿照正版一元店的招牌、内部装修，一模一样照搬到自己开的一元店来。
    万事俱备，朱吉胜的一元店开业了。
    周边的居民在朱吉胜筹备期间便知道了，这是要开家一元店，门口老大的横幅在那挂着呢！
    【一元店即将开业】
    得知消息的居民们十分欣喜，一元店终于开来了自己家门口，下楼走几步就能去逛，不用再坐公交车才能去，抢好用的新品再也不怕自己去晚了！
    然而，他们完全没发现，这根本不是原版的一元店。没人能发现也是正常，这家店面从里到外，和他们以前去过的一元店毫无区别区别。
    朱吉胜的一元店开业第一天的第一时间就来了好多人，都是掐着日子算开业时间无比迫切的居民，有人一进门就好奇问在收银的朱吉胜：“咦，你怎么不穿你们一元店的工作服？”
    正版一元店在开第二家店时，全部统一了外面穿着的围裙，和招牌一个配色，黑底红字，三个刺绣的大字竖在围裙上，鲜明显眼，极大地提升了员工们的精神面貌，还塑造了一元店的对外形象，让顾客们一看到这统一的衣服便觉舒适亲切。
    “穿什么穿，管这么多干嘛你。”朱吉胜不客气地回答，他是真觉得没什么必要，所以也不想浪费这么一笔钱。
    “哎，不就问一句嘛，你这什么态度，我还从没在一元店里见过你这样对顾客的呢！”问话的大婶可不好惹，立刻便不依不饶起来，“我可听你们员工说了，老板专门培训过，要是谁对客人态度不好，罚款！你这人怕不是走后门进来的，赶紧把你家投诉电话摆出来，我要投诉！”
    “投屁投！”朱吉胜怒了，这他的店，哪荣得了别人嚣张，一瞪眼一抬拳，“不买给老子滚出去！老子不稀罕你这一个顾客。”
    大婶脾气冲归冲，倒也识时务，立刻便从心了，赶紧溜了出去，出门后越想越气，这什么人啊！她还从没在一元店里受过这种气！
    大婶喜欢来一元店的原因还有一个，她曾经被闺蜜带着进过百货大楼顶楼奢侈品店面，即便自己只是跟着闺蜜逛逛，不买东西，里面的店员也亲切尊重人，大婶从没在其他地方体验过这种对待，之后落差感便出来了，最近新出的一元店，又让大婶感受到了这种服务，仿佛进入了闺蜜的贵妇生活，让大婶舒爽无比。
    所以，一元店可不能出这种老鼠屎！大婶不肯就此罢休，不辞辛苦地坐公交去最近的一家一元店，这儿没办法投诉，她就去另一家投诉！
    朱吉胜碰到的麻烦事这才刚开始。
    很快又有人来问了：“哎，你们这怎么没有那什么手拉搅蒜器啊！”
    “那什么玩意？”朱吉胜茫然道，他在一元店待了好些天，里面卖什么东西都摸得一清二楚了，可从来没听说过手拉搅蒜器这名字。
    “就你们前两天刚上的品，我听人说可好用了，怎么开新店还不备货啊，我特地跑过来，你跟我说没有？！”大爷叉着腰站在收银台便不肯走了。
    不怪他们全都来找朱吉胜，因为货源的事给了兄弟们分红，这可心疼死朱吉胜了，于是为了省成本，这家一元店只有朱吉胜一个人在这，老婆在上班，等她上班回来才会来帮忙。
    “没有就没有，你买其他的不行吗！”被顾客一质疑，朱吉胜瞬间不高兴了，这些人，一个个地怎么这么烦人。
    这会儿，来找朱吉胜问某某东西在哪，到底有没有的人都快排起了队，都怪一元店上新太快，他才开个店的功夫，就又多了好些新品，仿照着一个月前开的店，此时已经有些落伍。
    看来，还是得招个人才行，朱吉胜擦了擦急出来的汗，拍了拍因为对顾客发了一天火不顺的心口，他还是得去一元店守着才行。
    一等他们上新，得马上抄过来放在自家店。
    一天下来，终于到关门的时候，朱吉胜已经身心俱疲，一回到家便来帮忙的老婆，也累得瘫坐在了地上。
    朱吉胜很想休息，可现在有个东西在吊着他，于是打起点精神，朱吉胜开始清点今天的收入。
    一百……七百、八百！九百七十二！
    减去成本净赚五百七十二！
    好家伙！是累，是非常麻烦，可赚得那叫一个多！才一天，就赚到了他和老婆一起一个月的工资！
    告诉老婆好消息，他那摊在地上快入睡了的老婆立刻清醒，腾一下站起来跑到收银台来看朱吉胜手里大把大把的钱，两个人甚至开心得在小小的空地上跳了支欢乐的恰恰，约定好周末晚上犒劳自己，叫上亲朋好友去舞厅好好潇洒一次！
    像朱吉胜这样动了开山寨一元店的人有不少，有的完全一模一样照搬，有的就披了个同样的名字，有的还改成两毛店、五毛店。
    第一家山寨店铺开业时，林菱就得知了消息，大家都义愤填膺，极力谴责，可……没一个人能想出什么办法来治他们。
    正当一元店的团队人心惶惶之时，才一两天的时间，竟又开了数家，眼见着越来越多了！跟雨后春笋似的！
    紧急会议召开，先激烈讨论，讨论不出结果后渐渐安静，全都看向了林菱，一个个面带焦虑：“怎么办啊林菱！”
    在当前时代，想在法律上治那些人，是谬想天开，觉得无力的众人，心血被剽窃去，被照搬去，忿忿不平，却拿他们没一点办法。
    应该最为生气的林菱，平静得让众人都快怀疑，这一元店到底和她有没有关系了。
    第57章 核心团队
    等会议室里不再那么嘈杂, 林菱开口道：“这就慌了？才哪到哪，未来有的是挑战，现在是那些庞然大物还看不上我们。那些仿照一元店的, 你们仔细观察就会发现, 他们没有像我们一样的统一标准, 各有各的样, 都是些单打独斗的散户，这些人好对付, 都不用怎么动手，他们自己就没什么能力, 根本没办法竞争得过我们已经成体系的一元店。”
    “那, 那他们也会抢走我们的生意, 会让我们的业绩下滑啊，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总得想点什么办法吧。”周百灵急得不行, 语气没收住，竟有些咄咄逼人起来。
    仇因鹤反感地皱了下眉，不快地看了她一眼：“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急？办法又不是光说能想出来的, 倒是坐下来沉下心仔细想啊, 再说了，林菱现在这么镇定, 说不定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你能不能别咋咋呼呼，安静点先听人说？”
    因为仇因鹤过人的外貌，周百灵控制不住地对仇因鹤有了那么点意思，被自己喜欢的对象这样一通说，半点情面不留, 周百灵脸蛋瞬间涨得通红，盯着仇因鹤又气愤又委屈。
    然而这些情绪全没被仇因鹤接收到，他早已经移开了视线，看向坐在首位上的人，神情认真。
    林菱没在意下属的小争执，周百灵的着急是因为真心将一元店接纳，她只会乐于见到这种事。
    等再次安静下来后，林菱继续说：“我们只用做一件事就行，发传单，且摆一沓在收银台上，传单上写上我们卖的好的爆品，一些需要处理优惠卖的信息。”
    “还有，在背面，写上我们目前所有分店的详细地址，之后每开一家新店，立刻更新。”
    下面安静了一会，都在思考林菱话里的巨大信息量，他们都知道传单是什么意思，可在这个时候，发商业店铺的传单还是个新鲜事！暂时没人能想到，还可以用传单去进行商业宣传。
    最重要的是，新出现的商业传单，还没有后世惹人烦的口碑，到一看见街边有人手里拿着一沓传单，便避之不及的程度，转化率极其低下，可能一万个人里，只有三五十人会接收到传单的信息，成为其受众。
    这时候新鲜露面的商业传单，转化率一定不会低，再加上有针对性地发放，很可能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这数字非常惊人，就算多了成本，但传单带来营业额增长，绝对是超值买卖。
    施美芸是第一个完全消化的，她惊喜道：“好主意啊！这样，咱们就不用担心客人们进了山寨店，还当成了咱们的一元店，坏了咱们口碑和名声！”
    “老板，我们还可以发报纸宣传呀！”紧接着，施美芸提出自己的建议。
    这确实是林菱没想周全的地方了。
    在她那时候，报纸几乎都快消失在年轻人的视野，早就从宣传中被排除出去。
    而这个时代，可是全民看实体报纸杂志的时代。
    果然是只有真正成长在这个年代的人，才能扎根于此，更有针对性和建设性地提出有用的意见来。
    林菱对施美芸非常欣赏，不由赞道：“美芸，你补充得非常不错，报纸也可以同步进行！这是针对元京城里所有居民的，弥补了传单覆盖不到的地方。以后每开一次新店，我们都要去报纸上打一次广告！”
    施美芸得到林菱的认可，激动得脸上的笑下都下不来，快笑成了一朵向阳花。
    “……就这吗？”周百灵还是有些不甘心，她承认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法子，可是，这也没去处置那些山寨他们的一元店呀。
    施美芸已经彻底明白了林菱的意思，于是替她耐心向周百灵解释，同时想让林菱听听自己想的到底对不对。
    “百灵，老板其实刚才说了的，咱们根本没必要怕那群乌合之众，一盘散沙而且没有成体系的营业方式，从优质供货商，到老板不断设计研发推出、被人一抢而空的独家新品，还有咱们培训出来的员工，这都是他们无法偷去的。”
    “就比如说，这两天我们接到了好些投诉电话，都是说他们服务态度不好的，也不能说他们蠢，大家其实都没什么服务意识，如果没有老板当成教材模板一样，传授给我们的顾客至上理念，很多人都不会想到，原来自己要对顾客客客气气的才行，这一套在之前能行得通，但我们一出来，有了对比，被养刁了的客人们便会吹毛求疵起来。”
    施美芸还没说完，周百灵已经因为她举的例子终于明白了过来，担忧瞬间一扫而空，甚至莫名兴奋：“我知道！我以前在柜台做售货员的时候就是这样，态度好的人，生意会比其他人好很多，这便是咱们能压过别人的优势，是别人一时半会无法领会，无法学到，是别人会输给咱们的致命点！”
    “没错，不要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分去咱们继续开分店的精力，不用动手，他们自己就会输得一败涂地。”见这些下属们在自己不藏私的教授下，逐渐成长，逐渐能独当一面，林菱心情不禁变得愉悦。
    “有件好消息，说不定，这些山寨店或许能帮咱们省点功夫。”想到这，林菱神秘一笑，“你们去调查一下山寨店的开业地址，符不符合咱们开店的条件，如果符合，咱们可以直接省去些选址的功夫。”
    在林菱没有说话的时候，她也没闲着，默默观察着下属们更凸出的能力，比如周百灵，热情大方不拘小节，行动力强，能成为明星售货员，其实优势还是在经营顾客上，而施美芸，则更加敏锐，更能抓住商机，且学习能力要更强。
    没有优秀人才，便自己找来好苗子培育。
    林菱给出方向后，团队立刻执行了下去，开小会决定好要上传单，能吸引来顾客的火爆商品，然后清点库存，排列出积压较久的商品，算出利润，尽量在不亏本的情况下做买二送一，买三送一的活动。
    最后在背面，将目前的二十多家店址写上。
    印出一批批传单，动作很快，隔天便出现在了他们所有的一元店里，每家店派出一名店员在门口，给过路人递出手里的传单。
    传单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不仅让一元店的生意突然变得更好，吸引来那些还没进过一元店的人，还让一元店大部分顾客都知道，原来正版的一元店都开在哪，原来，有些外表或内里或员工怪模怪样的一元店，让他们去过一次再也不想去二次的，其实是假的一元店。
    *
    朱吉胜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一元店的业绩在逐渐往下滑。
    开业第一天的辉煌，竟已经就是巅峰成绩。
    虽然赚得还是要比工资多，可见过了大钱的人，哪能忍受得住不断暴跌的收入。
    而且，不止是他自己急得慌，那些投了钱找货源的江湖兄弟们肯定也没法容忍，万幸的是，朱吉胜有一群好兄弟。
    在业绩下滑好些天后，朱吉胜不得不去和他的兄弟们说这些事，他们知道情况后，居然不仅没有质疑他的能力，还安慰他可以慢慢来。
    抱着对兄弟们的无限感激，朱吉胜愈发不安起来，兄弟们信任归信任，但也不能让他们亏本得厉害啊，坑谁也不能坑自家兄弟。
    朱吉胜试图拯救，他先请裁缝制作两件和一元店一样的围裙，每天穿上，然后在面对顾客上忍耐收敛脾气，不和那些市井无赖计较，却仍是无用功，或许减缓了些速度，可业绩还是保持着坚挺的下滑趋势。
    终于，朱吉胜忍痛请了个亲戚来帮忙看店，自己则继续去跑正版一元店，学习经验，“学习”他们家新上的商品。
    还没到一元店，朱吉胜便远远地看到了有穿着一元店围裙的人站在店门口，似乎是在给行人递纸张一样的东西，
    他走过去的时候，店员也递了张给他，朱吉胜接过细看，只见上面花花绿绿，用的居然是最近才普及，并且造价较昂贵的彩色印刷，内容是最近一些爆品，和买几送一的优惠信息。
    不得不说，彩色就是要比黑白更吸引人，看着那鲜艳的色彩，朱吉胜自己都想进去买几件回去，反正便宜。
    冒出这样的念头后，朱吉胜不由恨恨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怎么滴！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想着要给人竞争对手贡献出自己的钱包？！
    朱吉胜又忍不住暗骂，这一元店鬼主意可真踏马多，还要不要给他们活路了！
    这传单一出，没有传单的他们不就落了下风？要想再吸引顾客，传单也必须得跟上，要想竞争得过，还必须得同样做彩色的！
    朱吉胜不知道，这种行为在后世还有个令人深恶痛绝的名词——内卷。
    后面好像还有字，朱吉胜带着烦躁心情随手一翻，定睛看清字后，他竟刹那间生出些绝望的心情来。
    第58章 开遍元京城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他业绩下滑的原因，就是这玩意。
    朱吉胜故意全部仿照正版一元店的里里外外，为的就是能欺骗一些顾客, 让他们能够当成真正的一元店误入, 从而能寄生在正版一元店身上, 长久吸取它的血肉。
    这张传单一出, 或许还有一小撮人不能接收到这信息，可是, 随着传单被发放，慢慢遍布元京城, 他的小心思自此宣告破灭。
    也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收到了这传单。
    一想到投入半副财产才开起的一元店, 或许没两天就要面临倒闭, 朱吉胜就觉得自己心脏病可能要犯，他抖着惨白的唇, 问递给他传单的店员：“你们这传单, 发了多少了？”
    “先生，没多少，我们今天才开始发。”店员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很有礼貌地回答他, 随后又关切地问，“先生, 我看您脸色似乎不怎么好，要不要在旁边休息下，或者送您去医院？”
    今天才开始发。
    这传单，踏马的今天才出来！
    他业绩下滑的原因，不是因为传单。
    这时候，朱吉胜就算再怎么不甘, 也不得不承认，自家的一元店就是吸引不来顾客，且会不断造成顾客的流失了。
    根本没人愿意做回头客。
    朱吉胜彻底绝望，甚至感觉自己的一元店已经在进行倒闭倒计时，他开始控制不住地想，倒闭后自己该怎么办。
    他的那些江湖兄弟们，投入也不少，这时候还得感谢他们，要不是他们，自己估计要亏掉全部身家……
    不行，自己不能这么想，到了这时候，兄弟们不仅不计较日营业的断崖式下滑，还安慰自己，可以一直支撑着帮忙营业下去。
    自己怎么能这么不厚道，生出如此不道德的想法。
    朱吉胜面色一片灰败，目光麻木地看向正关心自己的店员，多好的人哪，为什么一元店能招来这么好的员工呢。
    朱吉胜忍不住问：“小伙子，你对一个不进来买东西的路人都这么关心，都这样亲切？你不会累？”
    店员显然碰到过许多这样问他的人了，还是那样热情的笑，熟练地回复了一句：“先生，咱们工资高，公司让咱们对顾客好，那当然得执行得一丝不苟。至于会不会累，咱们工资高啊！”
    居然这么坦诚。
    朱吉胜不仅没被他的坦诚伤到，本已无比沉闷的心情竟被他逗得松懈了片刻，他勉强牵了下唇角，居然又打起了些精神来，决定还是要进去看看，去把一元店里最近上新的新品“学习”回去，他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要是传单起了效果，实在不行，就和顾客说自己是新开的，传单还没来得及录上！
    果真如林菱所说，他们一元店的生意，不仅根本没被那些假货影响到，甚至还因为他们扩大了知名度，而那些假货们，将顾客们引流去真正的一元店后，再没人想光顾，生意逐渐稀少，最后不得不关门倒闭。
    在元京所有流量大的地点开一家一元店的计划完成后，林菱召集目前的团队又开了个小会。
    三个月的时间，开了三十七家店，意味着三十七个店长，林菱的核心团队还只有五个人，郝峰乌飞羽仇因鹤是从X市带来的，施美芸和周百灵一个是从小家居店，一个是从友谊百货挖来的。
    刚开始几个男人还颇有异议，觉得她们没经验没能力，事实证明，只要给她们一个环境，她们能发挥出无比强大的潜力。
    而他们一群人，也完全被林菱折服，见识到了林菱的能力，他们像是坐上了一台自动驾驶的汽车，有着光明而准确的目的地，全程有人把握方向保驾护航，没出现过一次失误，又快又稳地飞速发展着。
    林菱似乎一开始就有了一套完美无缺成体系的方案，各个方面都没有缺憾，仿佛根本不会出现瑕疵。
    三个月下来，几个人都有了十足的长进，一个个自信十足，身上慢慢有了凛凛气派。
    除了郝峰。
    在天华附近他们有个小办公室，开会的地点也是在这，林菱望着下边虽然稍显疲惫，但精神十足的几人，微微一笑：“接下来两个月，我们稳打稳扎，将元京城一元店的培训做好，能者居上，选出更好的店长来。”
    施美芸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放松会了，我还以为老板你会让我们立刻出市，将一元店马上开满整个省，马不停蹄地继续扩张呢。”
    林菱在核心团队建立之初便说了，她们这一元店，是要开去全国的，这三个月来以恐怖的速度在元京城一家一家地开店，施美芸还以为林菱仍会以这样的速度开遍全国呢。
    虽然工资是高到吓人，可要是再继续，他们这身体估计也支撑不住了。
    林菱抿嘴笑：“咱们又不是要搞豆腐渣工程，速度快了，但随时有可能崩塌，元京城是咱们的地基，将地基扎扎实实打好，在上面建的楼才能越高。”
    “所以，还是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按照我给出的事项流程，做好培训，找人设计的员工服也尽快订好发下去，我们现在最缺的是人才，在这三个月里，培养出能担大梁的店长，越多越好，若是通过我考核，你们谁带出来的，带出来几个，奖金我就发几千，等过完年后，大家的复工了，再过一个月，便要开始往外开店了，但之后的开店，不会像咱们在元京时候这样着急，先选址，同步进行，一个城市只开一个，慢慢来。”
    仇因鹤这个捧哏做得很敬业，林菱话音刚落立刻鼓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菱：“都听林菱姐的！”
    周百灵较为激进，听到要放缓速度，还有些失落，一放缓也意味着，没法拿到之前那样多的奖金了，可听到林菱提出的奖励机制后，一下又打了鸡血。
    见仇因鹤鼓掌，也马上跟着鼓掌起来，不能让马屁全给他拍了：“老板英明！”
    周百灵三个月前哪里想得到自己会有今天！
    她是住在五个家庭合住一个四合院的元京本地土著，身为其中一个家庭的幼妹，她从家里得到的资源最少，连房间都最小，是一间才容得下一张单人床，转个身都得爬到床上的狭小房间，每天上厕所、洗漱全都得排许久的队。
    可如今，才工作三个月，她都能靠自己买房了！终于从那拥挤老旧的四合院里搬出来，全款买下属于自己的房子，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卫生间，住的只是客卧卧室，却不仅能放下大床，还能放下大衣柜，梳妆台，甚至有独属于自己的单独的厨房和书房。
    周百灵将父母接了过来，让他们住在主卧，父母们对自己的态度变得前所未有的好，自己成了他们最宠爱的女儿，成为了所有人都要夸着捧着，家里地位最高的人！
    曾经看不起自己的大哥大姐们都跑过来巴结，希望自己带着他们发财，周百灵不计前嫌，带他们来老板这应聘，最后留下来的只有大姐，如今在其中一家一元店里当收银员。
    林菱被这些一个个拍着生硬马屁的青涩小孩们逗得噗嗤一声：“好了好了，还有，咱们约了一拨人明天来面试，你们看看谁有空去，我反正整天都得在。”
    “我去！”仇因鹤又是第一个响应的，甚至还举起了手，颇像课堂上的乖乖三好生，还好他年轻脸嫩，做这样的动作不仅不油腻，反而显得清爽又活力，特别招人喜欢。
    坐在他对面的周百灵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一眼，心跳有些错乱。仇因鹤是她在现实中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异性，好看到可以入画。
    如果是之前的周百灵，她一定连喜欢的心思都不敢有，觉得自己不配，可如今她渐渐有了自信，觉得自己也不差，只是她还在犹豫，女孩子主动追人，会不会不太矜持。
    “我也去吧。”乌飞羽看了眼直直盯着林菱的仇因鹤，跟着说。
    “行，那就咱们三个，这次招聘，不同于以往，要把门槛提高了，要精不要多，就算招不来多少人，也不能放低要求，等明年六月毕业季，那时候应该就好招人了。”
    几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独自一人坐得比较远的郝峰却阴沉着脸，不参与他们的谈话，也不提出自己的意见，等他们快要结束会议了，他才冷不丁地冒出句：“还叫我来开什么会？这内容和我有半毛钱关系？！”
    郝峰做些小事情还好，可一旦到了大舞台，他的一些毛病就变成了致命点，郝峰和乌飞羽因为人脉广，刚开始便将他俩放在出去联系供货商的职位上，在因粗心和吊儿郎当，搞砸了两次和重要供货商的合作。
    一次可能是巧合，然而有二就有三，林菱当机立断作出决定，让郝峰换岗，可他换岗一次次地证明，他没有这个能力，全部都不能胜任。
    最后一级级降下去，去做店主，才终于勉强能担任下来。
    第59章 郝峰
    林菱眼光很准, 她之前看中的几人，进入一元店的工作后，给出的任务都能很好完成, 在工作过程中绽放出各自的异彩。
    她也看得准, 郝峰其实可能担不了大事, 然而他有好友乌飞羽, 和将他带来元京对他有责任心的仇因鹤，这两人比郝峰更重要, 若是因为他一两次的失误，而直接将他放到底层去, 难免会让人产生什么想法。
    不能让他俩因为此事离心, 本来根本不会让郝峰承担太大职务的林菱, 硬生生忍着让他历经各个职务试过之后，才最终去到林菱一开始就想让他就职的店长职务上。
    可惜, 人的心理落差便是这么出来的, 一块起步的好友们如今眼看着一个个无比优秀，有着话语权，飞黄腾达, 而自己, 本也有这样的机会，却只能缩在小小的一家店面, 当个三十七分之一的“狗屁”店长。
    虽然这店长的工资，在元京城里也算得上高收入。
    人的贪婪之心也是这么被养出来的，若还是X市的郝峰，对他说当店长，他一定是感恩戴德欣喜若狂。
    可惜，在体验过高处的滋味, 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慢慢滑下山脚，这对于郝峰来说，会让他慢慢钻进牛角尖走不出来。
    郝峰如今的变化，也全在林菱预料当中，或者说，她其实有在放纵这样的变化，在快速发展的过程中，没时间给郝峰来慢慢成长，若是他能想通最好，这也是林菱最希望的结果，郝峰算是她起步的第一个员工，也有过很多美好的记忆。
    但若是想不通，便利用得彻底，给她当个拉拢人心树立人设的工具罢。
    林菱无奈一笑，姿态很是包容，在外人看来简直好脾气得过分：“郝峰，你难道不想再重新回到我们核心团队来吗，说句传统点的，你是我们的元老，肯定不会轻易将你放弃，若是在店长这个职务上，将能力磨炼出来了，立刻就能将你拉回核心团队，所以开会叫上你，是想当你回来的时候，不会太生疏，不知道我们到了哪一步。”
    在郝峰次次不满闹事后，其余几人对他心里已经产生了或多或少的反感，林菱这老板多好啊！偏偏他不识好歹，还骑到人头上，当自己是个人物，是个缺了他不行的香饽饽来了！林菱态度越是客气，他们对郝峰便越是厌烦。
    “郝峰，你差不多够了啊，每次开会你都阴阳怪气，不想来你可以不来，没人逼你。”仇因鹤看林菱还要对这人说好话，终于忍不住了，不爽地说。
    郝峰像找着了发泄口，腾地站了起来，之前他那么多次在开会后纾解心里的不满，大家都默不作声，他心里便越发觉得自己占理了，可又同时会感觉拳头都在棉花上，不舒服越积越多。
    林菱每次都会说这一套话，刚开始郝峰还很是感激，可久了，郝峰变了想法，好听的谁都会说，可倒是有点行动啊！倒是马上把自己再调上来啊！
    这次仇因鹤当了第一个指责他的人，话里内容却直戳他的软肋，郝峰脑子里那根弦崩掉了，指着仇因鹤鼻子大骂道：“我就知道，你想说这句话很久了吧！都看不起我，觉得我没能力是不是，要不是我，你们这狗屁一元店能开起来吗！老子没日没夜地干活，才开起第一家店，刚开始小偷多，老子瞪着眼睛一下都不敢眨，要不是老子抓了一个，再没有小偷敢来，你们以为自己之后会开店那么顺利？！”
    这话便说得太重了，几乎将几个月来建立起来共患难的感情全部消耗，众人甚至不再将不满压于心底，外露于眼神上，或嫌恶或愤怒。
    “你又不是不可或缺，我那不成器的大哥都比你强些，随便一个人都能顶替你的位置，只是你运气好，早早地跟了林老板，做了林老板他们的朋友。”周百灵害怕郝峰那凶恶的样，只敢小声嘟囔。
    连和他关系最好的乌飞羽都表现出不耐烦来，他起身搭住郝峰的肩背，用了些力将他往屋外带，语气也不太好：“郝峰，差不多得了，你现在在气头上，我们不计较，等你冷静下来再好好谈。”
    仇因鹤不想在林菱面前跟这疯子吵，坐在椅子上没起身，也没隐藏自己的喜恶，像看什么垃圾一样看着郝峰。
    郝峰本在说完那段话后有了些许后悔，乌飞羽来时也勉强控制了情绪，想借着梯子下了，却被仇因鹤那眼神狠狠戳中痛点，他才不是什么垃圾！他是一元店能有今天的大功臣！
    陡然爆发，突然猛地推开乌飞羽，郝峰大吼一声，朝仇因鹤举起拳头。
    乌飞羽猝不及防受到身边好友的攻击，被推得连连后退，后腰重重撞在硬木长桌的边缘，痛得闷哼。
    郝峰朝仇因鹤如愤怒公牛般直冲了过去，红脸粗脖子狰狞地吼道：“你小子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个小白脸，还想着挖小金老板墙角，老子今天就要把你给教训教训！”
    找不出仇因鹤在工作上的什么弱点，竟也只能拿这个来当借口。
    乌飞羽撞到后腰，声音还颇响，几人都急忙起身前去查看：“你没事吧乌飞羽，严不严重？”
    于是等郝峰朝仇因鹤冲来时，竟一时没人能够阻拦他，周百灵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林菱立刻站了出来，这是她有意无意放纵造成的后果，她不会让失控的场面连累到无辜的人，于是上前一步拦住郝峰，漂亮的脸蛋被怒火点亮，厉声道：“郝峰！你是不是疯了！”
    郝峰再怎么发疯，也不敢去对林菱动手，心里有不满也只敢阴阳怪气，有火气也只敢对其他人发，他停在林菱面前，竭力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暴虐，喘着粗气，竟感觉有些受伤。
    明明他是最开始跟在林菱身边的人，仇因鹤那时候还是个身后跟着小混混被捧得飘飘然的纨绔，难道真的是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吗。
    他慢慢放下拳头，抹了把脸：“……林菱，要不我还是回X市吧。我家里人也都在那，只有我一个男丁，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帮不上，元京这也不需要我了，他们说得对……我确实是个废物。”
    这还是三个月以来，郝峰第一次这么好声好气地说话，在林菱第一次对他发火后。
    还真是，吃硬不吃软的尖茬子。
    既然如此，林菱也放缓了语气，只是摸清了他这习性后，也不能太软和，仍带有一丝严厉：“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在X市，你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一辈子可能也就那样了，如果留在元京锻炼好能力，升职空间无限大，担心家里人，等买房了可以把他们都接来，把户口给落在这，元京的教育比X市更好，你妹妹郝美，过一两年要读小学了吧。”
    “还有，郝峰我告诉你，这世上没什么废物，只要你愿意改改自己的脾气，端正自己的工作态度，我一直都相信，你一定会有所成长。”
    林菱一直都没放弃过自己。
    郝峰鼻头渐酸，一个高壮的汉子，眼眶都红了，他哪里想走，要是真想走，就不会说这么多了，他没想到林菱会苦口婆心地和自己说这么多，甚至还记得自己妹妹的名字，记得她快要上小学。
    林菱身后那群人簇拥在捂着腰的乌飞羽身旁，望着她纤瘦背影的人，眼神复杂无比。
    这样的老板，虽然会有拖拖拉拉当断不断心软的毛病，可也只有这样有人情味的老板，才会让人甘愿交出真心。
    这一刻，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在心底下了个决定，他要跟着林菱干一辈子！
    “林老板，我回去会好好想想的，但我暂时还不能做出决定，再工作一个月看看，我能行就留，不能行，我也不好意思待在这了。”没有冲昏头脑的怒火，郝峰总算有了脑子，他心里其实无比想现在就说自己要留下，可才争吵过，郝峰也是要脸的人。
    “行，不会的多问，大家都是想帮你的。”林菱让他往身后看，“你把人乌飞羽弄成那样，去看看吧。”
    郝峰终于记起自己之前对好友乌飞羽做了什么，羞愧尴尬歉意一齐涌上心头，他赶紧跑了过去，声音慌乱愧疚：“飞羽，你没事吧？！”
    郝峰倒是挺有责任心，尽管乌飞羽再三推却说自己没有问题，郝峰还是坚持要将他送去医院检查，后来检查出没什么毛病才放心下来。
    这也是林菱愿意给郝峰机会的原因，他不是坏人。
    此事后，仇因鹤私下找到林菱。
    林菱正在她的独间办公室，复习着即将期末考的内容。
    仇因鹤被郝峰给勾出了噩梦回忆，心绪久久不定，此时竟只有林菱身边才能让他找到几分安宁。
    他蹲来林菱身边，抱着膝蜷缩，皱起修长的眉，神情易碎不安：“林菱，你就是人太好了，没必要对他心软，这样一个控制不住自己脾气还没什么能力的人，留下他做什么？他一点用都没有，想起带他来元京的人是我自己，我就觉得后悔，就和周百灵说的那样，谁都能顶替他。”
    仇因鹤因为差点将他捅死的阿强，对他这类人已经有了阴影，郝峰冲着他来时，仇因鹤仿佛梦回那条阴森暗冷的小巷，僵直在那动弹不得，血液不受控制地从身体里流出，带走体温和生命力……
    第60章 人才
    林菱唇角弯了弯, 仇因鹤形容郝峰那句话她赞同，可紧接着后面那句，容她不敢苟同。
    郝峰哪里没用, 若是没有他这样一个靶子, 没有他搞事情, 他们这才几个月的团队, 哪里会有如此强的凝聚力，感情和默契堪比已经共事好几年的同事。
    没有郝峰的存在当作例子, 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郝峰，可能他们的工作能力也不会迅速成长, 强到今天一个个地都能拿出来独当一面。
    “放心吧因鹤, 他以后绝不敢这样了, 而且，他留下也不会对一元店造成什么影响, 规矩是感情放在工作能力之后, 没有能力，就永远只能留在店长的岗位上。”
    自仇因鹤出事，林菱担心他撑不过, 给他献了次血之后, 林菱对仇因鹤的感情便悄无声息地产生了变化，像是多了个家人, 可以疼爱的弟弟，不带丝毫男女色欲、最纯粹的感情。
    仇因鹤还是不安，清朗的眉眼间也多了些愁绪，抱着腿蹲在那，气质脆弱不安。
    外人那明明是只张牙舞爪的小兽，在林菱这儿, 却只是只呜咽乞怜的摇尾小狗。
    林菱伸出手，疼惜地揉了揉他的发，微微弯下腰，满眼怜爱，柔声细语地安慰：“因鹤，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就像之前你受伤那天一样，我一定能救下你，看今天，我不也保护住了你，没让郝峰碰到你么？”
    仇因鹤往上蹭了蹭她单薄却温暖的掌心，心底的不安被渐渐抚慰平整，他仰头看向林菱，明亮清澈的眼睛里，满满的崇拜痴迷，将她奉若神明。
    第二天招聘会。
    一连面了好多个，能去店里当个店员的有很多个，这都是被高工资吸引来的，林菱从不让店员们隐瞒他们能拿到的工资，盼望着能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从之。
    一个普通店员都能拿到这样的工资，若是职位更高，那得能拿到多少钱。
    可惜，林菱这招没什么效果，若是这片海域本来就没什么鱼，先决条件便出了错，想出什么招来都是白费。
    今天的招聘也是如此，来面试的人才寥寥无几，不过是矮个子里拔将军罢了。
    现在毕竟比不上几十年后，大学生都不值钱的时代，好的去了更好的，看不上他们这一元店，差的来了一大堆，还能挑挑拣拣。
    “下一个！”乌飞羽朝门外喊。
    哒、哒、哒。
    高跟鞋点在地面上的清脆声响越来越近，一个女人推门而入。
    女人体态成熟，发丝盘成团低低坠在脑后，鬓边几缕自然垂下增添成熟韵味，穿着合身的职业装，衬衫小西装外套半身裙，裹着丝袜纤细的腿踩着又尖又高的跟，除开高跟鞋，身高都起码一米七往上，一张小脸生得更是国色天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气质高雅自信，不是一般人家能培养得出来。
    林菱是盼着想来个人才，可进来这人，一看就是大佬级别，会不会……屈尊迂贵了些。
    但既然人家来了，说不定能捡漏呢，面吧。
    女人先将准备的简历发给坐着的三人，她身上喷了淡淡的香水，当她靠近时，怡人的清香扑鼻而来，连心情都美妙起来，印象分蹭蹭往上涨。
    林菱拿起女人递来的求职简历，目光首先往她的学校瞟去，预感不会太差。
    可在定睛看清楚后，竟有些忍不住想要揉眼睛。
    如果说天华大学是华国的顶尖学府，这女人毕业的学校，便是全世界的顶尖学府。
    虽然说……林菱之前的公司里名校生也不少，从那所顶尖学府毕业的人也有，而且林菱也有信心能将一元店发展成值得她待的公司。
    但是目前，就算是自己的公司，已经在元京城有了三十七家分店，林菱也不得不承认，一元店仅仅是十分微不足道，才刚刚起步的小店，如果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这人不可能会看得上才对。
    甚至还有过在国外大公司工作三年的经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回国，还来了她这。
    林菱视线往上挪去，年龄25，姓名，湛雪棋。
    都姓zhan，三个字，末尾分别是yi和棋，林菱立刻联想到了三个月前曾经见过的一个人，即便这么久过去，他在自己记忆里仍旧鲜明深刻。
    湛梁弈。
    林菱估计他们之间大概百分之八九十的几率有亲缘关系，但她没有要向进来这人透露自己见过湛梁弈的意思，和那人不过一面之缘，且没必要攀关系。
    身边两个人乌飞羽和仇因鹤，一个比一个文化低，他俩都高中毕业，乌飞羽起码是能考上大学的成绩，只是家中没钱供他去，早早出来社会，可是以这样的水平，还不足以知道，现在进来面试这人到底有多厉害，两人表现上都无波无澜，显得林菱的惊讶就有些突兀了。
    和之前一样的流程面试下来，出乎了林菱的预料，她预想到了湛雪棋一定会很优秀，却没预想到，她会表现得如此出彩，简直太出彩了！
    胸有成竹侃侃而谈，甚至提出自己对一元店未来的展望和规划，雏形和林菱曾开会说的无限靠拢，只是没林菱那么完善和无瑕疵。
    这也是一元店现在能招来的人？林菱甚至有了些自家公司不配的感觉来，就像是打游戏，在新手村就拿到了能秒杀一切的神器。
    林菱有了预期，所以没有非常惊讶，此时两边的反应和开头彻底掉了个个，在基础的面试过去后，乌飞羽和仇因鹤被震得失声，视线一齐投向镇静的林菱。
    “湛小姐，最后一个问题，您这样的能力，在元京城想做什么做不到，为什么会想来我们这家才成立三个月的小公司呢？”
    湛雪棋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两条长长的小腿并拢斜放于一侧，极好的家教让她将优雅二字深入刻骨，已经融入一举一动，一呼一吸，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太过完美，连林菱都有些被她迷住。
    如果性向为女性，此刻肯定已经想要去追求她。
    湛雪棋浅浅一笑，连声音都无比悦耳动听：“首先是，你们工资够高，其次，答复已经在我刚才的面试当中，我看好你们公司，是才三个月，可国内哪家公司能做到，三个月内在元京城里开三十七家分店，个个都红火非常，业绩日日攀升呢？”
    这倒确实，可还是不对劲，他们现在实在太过渺小，不可能会吸引来这么一尊大佛。
    湛雪棋已经看出，面试她的三人中，林菱占绝对的主导地位，无人动摇的话语权。
    一元店能有现在的成绩，或许全部来自于林菱。尽管有些惊讶，但不得不说，这让湛雪棋的兴趣和期待变得更多，或许之前还有些许犹豫，此时已经化为全然的确定。
    她说出那段话后，夸一元店就相当于在夸背后一手早就的林菱，被捧成这样，也不见林菱有半点骄傲，飘飘然以至于忽略掉细微的不妥。
    除了刚开始看到她简历时的惊讶，之后再没有波动。
    这时候仍旧带有怀疑之情的面色，估计也是林菱故意表现出来给自己看，想让自己知道蒙骗不过，最好诚实些。
    湛雪棋神色沉静，又轻又长地呼出一口气：“好吧，虽然我刚说的是一个原因，但还有另一个主要原因，我本来没有回国的打算，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回国，甚至被人限制所有大企招录，以此来逼迫我做一些不愿答应的事情，在身无分文没有依靠的时候，我看到了街上的一元店，做了调查后动了心思，我现在很缺钱，本来就想直接来自荐，谁知刚好看到你们在招人，所以，你们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言辞恳切，且把自己的态度主动放低，看来，她是真心想来，且确实已经走投无路。
    烫手山芋啊，林菱内心感叹道，如果她确实和湛梁弈有关系，那么，能为难到她的，要么是自己的家庭，要么是比她家权势更大的家庭，不管是哪方，都不是林菱目前能惹得起的。
    但是，就算到时候逼迫湛雪棋的势力找来，又有什么可怕的？在她们这社会主义国家，还真能一手遮天？
    说来，湛梁弈都不帮他亲人的么？想到这，林菱又想起了那人来，那时候他俩还不认识，都主动帮过自己，而且另一方还是和他有着不浅关系的同行。
    这样正直的人，应该不可能会对亲人的困境视若无睹才对，难道是还不知道？
    “湛小姐，恭喜你成为我们的同事。”林菱收回飘远的思绪，起身朝湛雪棋伸出手。
    听到这好消息，湛雪棋脸上矜持的笑容不禁扩大，看向林菱的眼神愈发欣赏，她走到林菱身前，和她握手，“老板，合作愉快。”
    松手后，湛雪棋看向慢了半拍，跟着林菱一起站起来的仇因鹤，朝他道：“你是姓仇吧？”
    仇因鹤有些懵，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明知故问。
    他拿起桌前摆的立牌，姓名朝外举在自己胸前：“对啊，姓仇。”
    第61章 期末考
    看着仇因鹤举起的写有他姓名的立牌, 湛雪棋耳垂瞬间通红，臊的。
    还好她城府深，将尴尬内化于心, 谁也没察觉, 湛雪棋不动声色地吸一口气, 继续微笑道：“你是……”
    小he……
    眼睛不自主地挪向他一直未放下的立牌, 湛雪棋止住话语，内心失态地朝自己大吼, 湛雪棋你清醒一点！！
    不能说得含糊了，也不能再弯来绕去, 这不是满是勾心斗角的大家族和大公司, 自己应该更真诚更直接些。
    扫过一张张茫然且安静等她说话的年轻到稚嫩的脸庞, 湛雪棋心中尴尬如潮水般退去，面具化的微笑消失, 她真诚了些：“我和小鹤七八年前曾经见过, 他应该不记得了，我变化很大，小鹤倒是没怎么变, 见着名字我就记起来了。”
    “哦, 这样啊，那, 你好？”仇因鹤微微歪了歪头。
    湛雪棋瞬间什么也不想说了，她现在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来这是不是个错误。
    可这时候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而且还有一个意外之喜，仇因鹤在这。
    湛雪棋重新挂起职业性的微笑：“嗯，你好，那不寒暄了, 在我后面还有好些个，你们先忙，我明天来公司报道。”
    *
    终于全部考完，这时候会挂科的人非常稀少，上大学的机会无比珍贵，能考进来的都是过五关斩六将，而且林菱在的，还是天华这样的大学，一个个自信满满地出了考场，然后便是一个多月的假期，没多久要过年了。
    自从三个月前一元店开业，乔芹带着室友们一起去逛过一次后，像发现了宝藏，一元店卖得快上新也快，若是一个月不去，除了那些基本的家居用品，和卖的很好的商品，其他饰品几乎会全部换新。
    所以女孩们养成了过一个多星期就会去一元店逛逛的习惯，里面的东西便宜得要命，质量也极好，既不会太花钱，又不会太寒碜。
    在期末考试之前的一段时间，谁也没心思跑出去玩，为了给自己个盼头，她们约好了，等考完，一定要去一元店好好逛逛，期末考后要回家了，她们也想在一元店买些礼物带给家里人，特别是外省的白果果和符五月。
    ——因为林菱有意隐瞒，至今都没有过舍友或同学发现，她就是一元店的老板。
    将东西放回宿舍，化好妆，女孩们在林菱的教导，和互相的学习练习下，化妆技术都已经很不错，如今一个个都是在外无比抢手的“化妆师”，甚至还有不少人求着请她们开班教学。
    女孩们相携往一元店走去。
    连平时总约不上，十多次才会去个一两次的林菱，这次都和舍友们一块去了。
    “要是一元店能开去我家乡该多好啊。”
    符五月无比羡慕地说。
    若是自家附近能有个这样的小店，成天卖好用廉价的东西，那他们家能省下多少钱来呀，要不是家里离这儿太远，回家要做好几天的火车，不方便带，不然，她真想在一元店里大采购，买上好多好东西带回家去，爸妈他们要是知道这么多漂亮好用的东西，根本没花多少钱，便宜得令人不敢相信，肯定会非常开心。
    还有她镇上没有子女贫穷的老爷爷老奶奶，要是有个一元店，他们也可以让生活改善一些。
    符五月想着想着，竟慢慢沉默失落，怎么可能开去她镇上呢，只有元京这样的大城市，才会有一元店。
    姑娘们都在热火朝天地聊着，期末考、八卦、生活、一元店里等会想买的东西，没人注意到符五月的情绪，她平时的存在感太小了，除了偶尔和舍友们去次一元店，比林菱和舍友们相处的时间还少些。
    这次也是，她又成了边缘人物，被人忽视才是常态，但是这也不能怪舍友们，她现在的处境，是自己当初的选择，是自己……乐见的，既然更喜欢一个人，那就要忍受一个人时的孤单。
    “五月，我记得你家住在D省是吧？是D省下的哪个市，哪个镇呢？”
    正当符五月习以为常，开始陷入自己的脑内世界时，一道柔和清悦的声音将她唤醒。
    符五月眨了眨眼，看向和她交流最少、却让她有不少好感的林菱，朝她露出个小小的笑，回答道：“对，D省，青市云开镇。”
    林菱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符五月不知道林菱问她这个问题是为什么，没有放在心上。
    这时候她们已经走到一元店，一个月前一元店门面扩大，买下了旁边的门面打通，过道比之前要宽敞许多，能容下三人并排行走了，不像以前那样过路都得请人让让，或是推着挤着过。
    改动后，一元店又吸引了一些不喜欢人挤人的顾客。
    一元店里这时候还不算人流量最大的时候，但也已经热热闹闹熙熙攘攘起来，一到门口，符五月表现出和以往不一样的活泼，明显更兴奋起来，带着些蹦蹦跳跳地快步往里走去，一想到家人看到她带回的一元店里廉价优质的好东西时候，那欣喜的模样，符五月就开心不已。
    一个月没来，一元店里的商品大部分都更新了，都是华国目前最时尚最新颖，小地方都没有的东西。
    给母亲买把好梳子，她用的那把只剩几个齿还一直舍不得买新的，大哥买个钥匙串，他最喜欢将钥匙串挂在裤头上哗啦啦晃荡，要是给他买个元京来的钥匙串，肯定高兴得不行，二姐和小妹要买最新潮的头花和耳环，她俩最爱美了，还有小弟，买个玩具回去，让他能在小伙伴那里能好好炫耀炫耀。
    还有爷奶外公婆！要给他们买门口收银台哪儿挂着的大金链子和大扳指，符五月看到过好多次，一些上年纪的人喜欢买这些挂脖子上，走在大街上也看到过不少弓着背杵着拐杖，脖子上大金链子拇指上大扳指，高抬着下巴觉着自己俏得很的老人们。
    一边采购一边幻想，明明还在一元店里，符五月却好像已经回到了她家乡的小小县城，身边是各有各的性子，却一样可爱无比的亲人。
    林菱现在不缺什么，一元店所有商品上架前都会先由她过目，若是有喜欢的，早就自己拿了。
    但跟着舍友们，也会拿点东西放进购物篮里，和一群靓丽青春的女孩们手挽着手，聊着轻松俏皮的话题，一起买东西，互相参考意见吹捧对方，相处的时间总是这么有趣又开心。
    这对于林菱，是一种能极大缓解压力放松心情的娱乐活动。
    “我觉得这朵浅蓝色的头饰更是和你，你这个色系的衣服多，好搭配。”林菱认真端看，向乔芹给出自己的意见。
    乔芹不再纠结了，二话不说将浅蓝色的头饰丢进了购物篮，相处久了就能发现，林菱的审美简直没得说，她给出的意见，你要是觉得不对，那只能是你眼光太差。
    之前还闹过一出趣事来。
    隔壁宿舍有一女孩，听说林菱审美优异，主动找准一次林菱来逛街的日子，特地跟来想见识见识，当时她也是挑中了几个饰品，林菱给出意见后，正好和女孩自己的意见相反。
    女孩当时便觉得是林菱能力根本不行，明明她看中的要更适合自己，最后也没采取林菱的意见，买了自己看中的回去了，一回去，居然还和朋友们说，其实林菱也不怎么样嘛，谁知道，没过几天就打脸了，她居然对着自己买回来的饰品越看越膈应，越来越后悔起来，怎么想都觉得，好像还是林菱选中的几个要更好。
    越想越放不下，又跑去一元店，想将林菱选中的几个给买回来，结果……因为一元店的更新速度过快，那几个都下架了，后来是好说歹说，让店员帮忙再去找找，这才在其他的一元店里找到两个。
    虽然没能全部买到，但女孩也已经知足，之后再也不怀疑林菱的审美了。
    自此之后，林菱过人的审美名声，彻底传遍英语系。
    帮乔芹选好了，林菱忙得很，又被曹曼妮给拉了过去，举起几个耳饰在颊边比划，期待地看着林菱：“怎么样，选哪个？”
    曹曼妮虽然是家境富裕的大小姐，但一元店有一元店的乐趣，自从被乔芹带来第一次，之后每次说去一元店逛逛，比谁都积极。
    “唔。”林菱手指点着下巴，端详一阵后，“这个，这个，还有这两个。”
    大小姐还是有不一样的，起码，她可以选出十多个来给林菱挑，林菱挑出的，她也有能力全部买下，绰绰有余。
    又被舍友们拉去帮忙挑选各种饰品，在一元店逛完后，将东西放回宿舍，这时候已经晚上。
    出门下馆子吃大餐。
    寒假开始，明天，她们便要收拾东西各回各家了。
    放假后，林菱不需要上课，也不需要被舍友们硬拉去兴趣社，有了非常多的时间，再加上招了个湛雪棋，简直如虎添翼，全身心投入了工作，一元店又快又稳地在元京城里深深地扎下根来。
    有不少人看中一元店的赚钱能力，仿照着开过，却没一家店能竞争得过林菱的一元店，最终的下场，只有倒闭破产，就算勉强支撑下来，也只能维持平衡，赚来的钱完全比不上自己出去打工。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只有林菱的一元店能如此成功，她到底有什么秘诀，是不是……得先去她那工作、深入偷师后再尝试开店。
    第62章 家里被偷
    来到元京没多久, 林菱便已经在天华附近买了房子，三百多平，三室两厅, 客厅非常大, 是别人的二手房, 前任房主家境非常好, 装修还专门请了设计师，这次是卖掉房子准备出国, 因为急着卖，但又暂时没人买得起, 林菱还捡了个漏。
    找人简单装修改掉些自己不满意的地方后, 寒假前已经能入住, 放假后，林菱便住在了自己的房子里。
    同时, 林菱成立了一间公司, 取名光辉，之前的散架子，终于有了主心骨, 股份制, 林菱70%，湛雪棋10%, 仇因鹤8%，乌飞羽2%。
    光辉公司成立之初，林菱便定下一条铁则，从不加班，下班后的时间也全部属于自己，若是被发现下班时间有人要求下属工作, 举报后先处罚，再有直接开除。
    不再像之前三个月的一元店，整个生活都被工作占据，光辉公司一成立，规矩也都立了起来。
    大家刚开始都不太相信，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老板，肯定只是说得好听，之前拿他们当骡子使，没日没夜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林菱怎么可能会主动提出这条规矩。
    但时间证明了一切，在惶惶然过了几日准点下班，下班后无所事事的生活后，逐渐适应下来，精神竟越来越佳，成天开开心心，上班时候效率越来越高，下班后也有了自己的事情，开始学会工作之余的享受。
    一天下班后，林菱回到自己的房子，准备下厨给自己做个晚饭，仇因鹤也跟着她买了房，在对门，下班和她一起回家，自己的屋一步都不进，不客气地跟着林菱回了她家，没把自己当外人，进入厨房，和她一起准备。
    仇因鹤不会做饭，这些日子在林菱的调教下，慢慢学会了基本的煮饭择菜和笨拙的刀工。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做着饭，家庭的温馨气氛萦绕在周身，偶尔相视一笑，像是在这茫茫尘世里有了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心间暖暖。
    仇因鹤择着菜，嘴角的笑容怎么也下不去，盯着正专注切肉的林菱，有一缕柔顺发丝垂下遮挡了视线，她仰了下头，利落地将发丝吹开，又继续低头看向案板，纤长的脖颈在灯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芒，温婉清丽。
    林脖子累了，左右扭了扭，不经意偏头，恰好看到正含着笑认真择菜的仇因鹤，不由扑哧一笑，这傻小子，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择个菜也能傻笑。
    做好一荤一素，正要做最后一个素菜时，客厅里林菱的手提电话响了。
    不用林菱提醒，在她身后陪着她有一句没一句聊天的仇因鹤走出去接通：“你好。”
    “……”
    “什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你有没有报警？”
    “……”
    ”别怕，我和林菱马上赶过来。“
    听到事态似乎比较紧急，仇因鹤的声音语气很是严肃，林菱立刻关了火，从厨房里走出来，等他打完电话后，忙问：“怎么了？”
    “周百灵家里进小偷了，所有值钱的被一扫而空，家里已经乱得没地方下脚。”
    ”她报警了没有？“
    ”没有，她刚到家，打开门一发现，便第一时间用座机联系了我们，她说挂了电话就去报警。“
    “行，我们赶紧过去吧。”林菱就是怕这种事发生，所以当初买房子第一考虑的是安全问题，她紧锁着眉头，不知为何，心里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仇因鹤在来到元京后不久，家里给他买了辆车，花一个多月考到驾照后，小车便成了他的日常交通工具，在这没有太多公共交通的年代，好处可就太多了，就像现在，如果没有仇因鹤的小车，他们去周百灵的住所都是件极麻烦的事。
    林菱那时候也跟着仇因鹤去考了个驾照，不费时间，她根本没学几小时就去考了，毕竟都已经有过十年驾龄。考的时候仇因鹤还有些怀疑人生，人都是一样的人，他除了不爱念书不比林菱蠢，为什么林菱就可以无师自通。
    但林菱暂时没有买车，她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地方想要用钱，车反而是其次了。
    周百灵家离得比较远，她买在了四合院那边，和爸妈住在一块，除了一个在一元店工作，在外租房住的大姐，其他兄弟姐妹都还是留在了四合院，今天被偷，恰好她爸妈不在，回了四合院。
    赶到周百灵家时，警察已经到了，在记录她的损失，周百灵家里被毁得彻底，像是有人扛着大锤进来就一通乱砸，屋里乱糟糟的，让人忍不住怀疑，来偷东西的人是不是和周百灵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家具大件，全都被砸毁不能再用，只能重新置办。
    周百灵哭得眼红脸肿，见着林菱和仇因鹤，眼泪哗地又下来了，像在外受了欺负终于找着依靠委屈不已的孩子，她立刻朝林菱他们奔了过来，让自己的父母和警察继续汇报。
    “林菱！”周百灵抱住林菱的手臂，嚎啕大哭，没有心情去在意什么形象了，“我存款全被偷了！”
    “你存款不放银行里吗，怎么可能会被偷？”仇因鹤问道。
    “我，我的钱被我爸妈全要走，他们说我大手大脚，要帮我存着攒嫁妆，我以为他们会去存银行的，结，结果他们刚才说，根本没存在银行里，全放在了自己房间床底，已经没有了，被进屋的小偷找到偷走了呜哇哇哇。”
    周百灵越说越觉得崩溃，早知道如此，当初还不如自己拿着存银行里，起码还有利息，她起早贪黑三个月，累得月经都快失调才攒下来的钱，全都没了，想到这，周百灵突然觉得脑袋里嗡嗡，眼前的世界像在慢慢变黑。
    一道声音及时拉住了她，具有极强的安抚能力：“百灵，怎么全部没有，你这房子没被偷走，你的工作没被偷走，存款的大头就在这，赚钱能力也还在，再说，这不是还有警察嘛，他们肯定能帮忙抓住小偷，找回你们的损失，你怎么能不相信警察的能力，没给他们机会就认定了结局。”
    周百灵顺着林菱的话慢慢想，回头环视了眼自己的大房子，又看了眼林菱，情绪竟逐渐稳定下来。
    是啊，林菱说的可太对了，存款的大头都去买了这房子，去给这房子装修，交给父母的，相比起来是很小一部分，而这很小一部分，跟着林菱干，几个月便能赚回来。
    等她止住眼泪，能在思考的时候，林菱让仇因鹤拿来纸巾，接过后轻柔地按掉她脸颊上湿漉漉的泪痕，“现在好受些了么？”
    周百灵情绪冷静后，便开始觉得方才的自己太不像样了，而且还是当着……仇因鹤的面，她现在甚至不敢去看仇因鹤是怎样的脸色，眼睛往斜下方看，和林菱小声地嘟囔：“好受多了，谢谢老板，我，我太麻烦你们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咱们都亲如一家人了，你能第一时间想起我们，我们还很荣幸呢。”林菱安慰地揽住她。
    警察这时候走了过来：“大妹子，你爸妈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你来看看，还有没有遗漏。”
    周百灵跟着警察过去，林菱站在原地，仇因鹤扭头看她，明明已经将人安抚好，且周百灵都已经想通，可在她离开后，林菱脸上的笑容消失，竟紧锁眉关忧心忡忡。
    “怎么了？”仇因鹤轻声问，“是有什么不对吗？”
    林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面色仍是不好：“没什么不好，可我心里总感觉不对劲。”
    把屋子砸成这样，乱得满地污糟，已经不单单是盗窃事件了，还带有……复仇性质。
    希望是她在乱想。
    送走警察后，这被翻得乱七八糟、甚至被破坏的屋子也不能再住，收拾收拾东西下楼，坐上仇因鹤的小车，准备先将他们送回老房子四合院。
    周家父母不仅情绪稳定，心态也足够好，还能来安慰心情糟糕的女儿，周妈妈说：“百灵，行啦别哭啦，丢点钱算什么，钱没了还能再赚，咱们家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可不能把身体伤心坏了。”
    周百灵有点埋怨父母：“都怪你们，把钱放家里做什么，还不如让我自己留着，存银行里，而且我花钱其实也不怎么大手大脚，几个兄妹里，我最小气最舍不得了。”
    周妈妈咧嘴一笑，被女儿逗乐，又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说自己小气，你还好得意哦？还有，怪我和你爸做什么嘛，我跟你说，银行里不靠谱的，只有自己身上才最安全。”
    周爸爸点头附和。
    “要是自己身上安全，那今天被偷是怎么回事！你们那什么陈旧老观念，银行哪里不靠谱了！还能有利息赚点钱呢！”周百灵被她爸妈气得又要崩心态了。
    周妈妈本还想反驳，可女儿说的没错，只能语塞，又瞪了女儿一眼：“哟，会赚钱了不起了哦，自从你找到这份工作工资变高了，对我们就没了尊重，成天在我们面前大呼小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你孙子辈呢！”
    这话说得太伤人，周百灵被气哭了，哽咽道：“我哪有这样，家里地位最低的就是我了，会赚钱有什么用，饭桌上还是一道我喜欢的菜都没有，钱你们说要，我也全给了你们，我也是你们生的啊，能不能对我公平点啊。”
    第63章 另一人被盗
    周妈妈本还想再说, 可周百灵动了真感情，以往堆积起来的委屈此刻全部涌上心头，本来就已经哭得眼睛肿得像桃子, 此刻又哭了起来, 连眼珠子都看不见了, 周妈妈讪讪地闭上了嘴, 用手肘捅了捅女儿：“行了别哭了，你这话在外人面前说也不嫌丢人, 下次给你做你喜欢吃的行不行？你喜欢吃什么？”
    周百灵都有些快要麻木了，眼泪无知无觉地流着, 自己的母亲, 二十多年了, 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
    “百灵喜欢吃红烧肉、糖醋排骨，她喜欢吃甜的。”林菱坐在副驾驶上, 回头和周妈妈说, 声音平静而有力，“周妈妈，还请您多体谅体谅百灵, 百灵那些话, 丢人的不是她，是你们。”
    周妈妈脸色瞬间黑下, 可奈何前面这女人是周百灵老板，真是，一个女人做什么老板，也不怕自己以后的对象嫌她，长相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对！她这生意该不会都是靠脸拉来的吧！
    想到这，周妈妈心里一慌, 自己女儿不会也跟着她做那些事吧，得让女儿辞职才行，可是，哪儿还有这么高工资的工作啊。
    再三衡量，最后没有说话，周妈妈轻飘飘地看了林菱一眼，万分鄙夷。
    她又看向正在开车的仇因鹤，周妈妈刚才打听清楚了，这车是仇因鹤的，“小伙子是不是叫小鹤啊，我听我家女儿提过你好多次的呀。看你一表人才的，不知道有没有结婚？”
    在林菱说出自己喜欢吃的菜，还为自己说话时，周百灵鼻头猛地一算，将将止住的眼泪差点又要落下，这就是她的父母，这就是……她的老板林菱。
    “他才成年。”周百灵冷冷地说。
    “这么年轻啊！”周妈妈惊呼，随后大力夸赞，“小伙子真不错，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
    周妈妈还想说，周百灵提高音量覆盖她的话语：“仇因鹤，停在这吧，我家住的四合院在这里面，都是胡同不好开进去。”
    周百灵带着父母下车，再三致谢，林菱说没什么能帮到她，便让她带薪休假三天，好好处理被盗的事情。
    周百灵感激不已，随后硬拉着还想和仇因鹤攀话的妈妈，绷着脸走进胡同。
    送完周百灵一家后，时间已经很晚了，两人还没吃晚饭，在最后一个菜即将出锅时赶来周百灵家，肚子饿得不行，还好林菱在家置备了微波炉，不需要再花较长的时间去热饭菜，放微波炉里转几圈就行。
    回去的路上，林菱调侃道：“没想到小鹤这么受欢迎。”一眼就被周百灵的母亲看上。
    仇因鹤轻轻哼了声，抿着唇不回应，随后又开口说：“金煜明要过来和你一起过年吗？”
    林菱笑意淡了些，多了点无奈：“看他情况吧，我不会回X市，他不一定有时间能来元京。”
    “你都这么忙了，他还总是要和你在电话里吵架，我真搞不懂，还和他在一起做什么？林菱你……选择有很多，何必一直吊在他那颗歪脖子树上。”抛开自己心底那些隐秘的小心思，仇因鹤很是为林菱觉得不值。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车已经开到楼下，林菱解开安全带，“快上去吧，饿得不行了。”
    暗处，仇因鹤眼神阴沉了一瞬，看向林菱时，又一如既往地明亮开朗：“林菱，你看我，早上晚上能接送你，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快乐时和你一起笑，伤心时能帮你擦眼泪，还能在你做饭时打下手，你未来的丈夫，总不可能比我还差吧。”
    仇因鹤就差没说，那个人只有我能胜任了。
    林菱根本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还真顺着他的话仔细思考了下：“确实，朋友果然要比男人靠谱。”
    她已经彻底忘记在公园时仇因鹤跟她告过白一事，或许记得，可那时候太儿戏，林菱没把一个小屁孩的话当真，后面调戏回去，也只想逗逗小孩。
    而当真了的仇因鹤，差点没被气倒，什么朋友？！他委屈极了：“我才不想做你朋友。”
    这句声音有些小，仇因鹤想让林菱听到，又不想让她听到，说出去之后，仇因鹤开始忐忑。
    他们这时候正在上楼梯，房子在六楼，楼梯间宽敞灯光明亮，还能出现回声。
    林菱过了心里的那阵波涛，斟酌了下语言，慢吞吞地说：“谈恋爱很没意思的小鹤，如果你还是有这样的想法，我们需要保持距离了。”
    仇因鹤咬了咬牙根，呼吸有一瞬间的沉，他不甘心，却还是只能在快要爬到六楼时松口道：“行，朋友好，至少可以比金煜明靠谱。”
    林菱轻叹了声，回头朝他弯眸一笑：“进来吃晚饭吧。”
    小插曲似乎没有半点影响，气氛恢复了平常，轻松说笑着用了晚餐，仇因鹤去洗了碗，这时候已经很晚了，洗完碗后林菱送仇因鹤出门，看他将钥匙插进门锁，转了几圈，即将推门而入时。
    林菱叫住他：“小鹤，我刚不是在开玩笑，我永远也不会将男女情感带到工作同事，以后还是保持些距离，早晚我会坐公交自己回来，就不跟你一起了。”
    仇因鹤背影一僵，抓在门把手上的修长手指紧紧一缩，骨节凸起，顶得皮肤发白。
    过了一会，听到背后传来关门声，仇因鹤才敢回头，一些黑暗低劣的想法在脑海里疯狂叫嚣，持续发酵。
    但是，不能自己去做，得找人，间接的，无法和自己联系上，不然，若是再来一个他这样的人，隐藏下的炸弹迟早有天也会爆发。
    林菱回屋洗漱后躺在床上准备入睡，却有些睡不着，脑海里回放着仇因鹤僵直的背影，莫名的心疼在心底涌动。
    她冷静无比地分析自己现在本不应该产生的情绪。
    林菱对自己再了解不过，她才不是会如此心软过于情感化的人。
    想来想去，问题还是出在她之前为仇因鹤献过一次血的问题上，当时一心只想着得救他，哪能想到之后会有这样的副作用。
    够了。
    林菱冷酷地压下心头矫揉造作的情绪，就算是副作用如何，她才不信这种鬼东西能左右自己，只是，以后必须得注意保护自己了。
    林菱在周百灵家失窃时的心有不安，当真是征兆，第二天他们才知道，昨晚失窃的，不仅仅是周百灵，还有一个人家里也被盗了，是郝峰。
    郝峰暂时还没攒够买房的钱，每月还要寄钱回家，一直是租房住，万幸的是他不像周百灵父母那样蠢，把钱藏在床底，他自己是个糙性子，又闲不住，没事的时候都是在外边和在元京新认识的兄弟们打牌喝酒，租房只是晚上回去睡觉的地方，所以租房里连家具都没有多少，除了一床被子，几乎维持着他搬进来的模样。
    所以他被偷后没有多少损失。
    当晚喝酒回去，发现被偷后，他甚至都没放心上，先去旅馆住了一晚，睡醒后才悠悠地拨出报警电话，又好气又好笑的是，本来林菱他们都不会知道郝峰被盗，因为郝峰根本没打算将这事和人说。
    是他和租给他房子的房主，因为到底要不要赔偿被打坏家具扯皮太久，耽误了上班，不得不打电话来请假时，林菱他们才知晓。
    若一个人是巧合，那么两个人在同一天晚上家中被盗，便一定是阴谋了。
    郝峰和房主终于在警察的调解下协商好，房屋里被盗，也有房主屋子防盗措施没做好的原因，如果小偷被找到，肯定由小偷来赔偿，没被找到，则各自承担各自的损失。
    和房东扯完皮，郝峰被叫去林菱办公室，得知了昨晚周百灵家也和他一样被盗。
    “缘分啊，咱俩连倒霉的时间都这么巧。”郝峰没往其他地方想，嘴皮一掀，憨憨地笑了。
    周百灵也在办公室，一得知还有同事和她一样被盗，她本来休假去处理房子，都立刻赶来了公司。
    周百灵看都不想看郝峰，深思道：“肯定是有人针对我们，我们公司走到现在，眼红看不惯我们的，被我们挡了路的，有不少人，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
    林菱向郝峰告知当前的内部调查结果：“郝峰，你和周百灵都是我们公司的员工，还在同一天晚上被盗，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过，要同时撞上的几率太低，我们刚才去问了每一个员工，昨晚上，普通员工家里有的有人，有的没人，都没被盗，而我们核心团队里的，除了周百灵和你，当时家里都有人在，只有你们俩，恰好没人在家，且恰好一同被盗。”
    郝峰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这，这怎么可能呢，玩这种下三滥？”
    “那你说说。”林菱看向郝峰，“像这种偷了东西还不算，将家具全部打砸坏的，不单纯是盗窃行为，还带了些报复，你们两个都被这同样的手法盗窃，也是巧合？”
    “这……确实是有些奇怪了。”郝峰被她犀利的态度压住，变得支支吾吾了起来。
    这时候，郝峰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画面，是他在第一家一元店工作的时候。
    “等等！会不会和……”
    第64章 探监
    可一说出口, 郝峰又觉得不可能起来，谁会因为一个小偷被捕而报仇呢，就算要报仇, 也怎么可能会等到现在才报。
    都三个多月过去了。
    没听到郝峰后续被他硬吞回去的话语, 林菱敏锐地察觉到郝峰可能会给出有意义的信息, 急忙催他：“你继续说, 不管你自己确不确定，都说出来, 我们现在就是要集思广益，尽快将此事解决, 不能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郝峰想想也是, 即便已经不认为有关联, 但他还是将未完的话语说出：“大学城第一家一元店，刚营业没多久, 来了小偷, 我抓住后把他送去了派出所，这事老板你知道。”
    林菱点头，当时因为这事, 林菱还给郝峰发了笔小小的奖金。
    “那小偷被抓的时候, 喊着要报仇，要让咱们这店在元京城开不下去, 他这不是过嘴瘾嘛，我就没放心上，也没和你们说。”
    郝峰摇头笑道：“这事肯定和咱们被盗没关系，我在X市混过，对这行有所了解，就一个小偷, 抓了就抓了，现在肯定都还没被放出来，怎么可能会有能力搞出这种事情来。”
    不同于正在嘲笑小偷的郝峰，林菱面目严肃无比，直觉昨晚的两场盗窃，一定和三月前被抓的小偷有着联系，这就是那个突破点。
    她立刻对周百灵说：“百灵，你和郝峰一起去警察局，询问三月前被抓的小偷现在在哪，我们能不能和他见一面。”
    郝峰还茫然着，周百灵已经动了起来，拉上郝峰便往外走。
    郝峰忍不住道：“真的，你们信我，那小子都进牢里了，凭我多年的江湖经验，我敢肯定，一定不可能和这事有关系，咱们别浪费时……”
    他声音慢慢飘远，被周百灵拉出了门，走上了大街准备去搭公交。
    林菱目送他们离去，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准备继续工作。
    她今天的工作，是要从脑内海量的后世新产品中，挑一个目前能简单量产的家居品画成图纸，送去工厂生产，作为下一期上新。
    这事本来不该她来做的，该交给专门的团队，奈何目前是在缺人，已经在努力招聘了，可还是那句，有实力的看不起，看得起的没实力。
    在这段尴尬期里，林菱只能自己顶上，等设计团队建成后，自己只需要给出想法，那时候就会轻松些，可以将精力投去其他更需要自己的地方。
    林菱握着铅笔，看着已经画了小半的图纸，笔尖久久悬空在上方，却一直下不去。
    突然，她啪地一声将铅笔按在桌上，迅速站起身来。
    不行，如此重要的事，她不能小觑，现在可能只是核心团队，但若是抓不住罪魁祸首，他的盗窃范围蔓延到整个一元店，连普通员工都会受害的话，那时候再着急就太迟了。
    她也得跟过去才行，多一个人的力量，多一份可能。
    一直静不下心来，还不如和周百灵他们一起跟进此事，林菱做好决定，立刻打电话给郝峰，问他们此时到了哪，
    郝峰大嗓门震得手提电话嗡嗡的，林菱将这一斤多重的砖头拉远了些。
    “我们刚从警察局出来，问了个上次帮咱们抓到小偷的警察，他帮我们找了资料，说那小偷现在被郊区监狱关着，判了无期徒刑，然后我们问能不能去拷问下那小偷，他们就说，以他们的经验，不可能是那小偷干的，他们正在努力搜查其他小偷，让咱们别来添麻烦了，林菱，我就说了嘛，不可能有关系的。人警察都下定论了，你总得信了吧。”
    “既然不能去拷问，那我们能不能去探监？”林菱问。
    郝峰真是拿林菱没办法了，难怪人家能成为老板，自己只能成为员工，还是一路被贬的员工呢，郝峰叹了口气：“肯定能。”
    “好，我跟你们一起去，你们在门口等一会，我找仇因鹤来接你们。”
    挂了电话，林菱立刻找到仇因鹤，才和他说了要用车，仇因鹤二话不说便拿起了钥匙，紧急关头那还有那么多扭捏，林菱先快速跟他上了车，在车上，才和他说起前因后果来。
    仇因鹤认真听着，似乎没怎么受昨晚事情影响，和往常无异。
    等林菱说完，他认同了林菱的看法，此事是应该放在第一位尽快处理。
    “林菱，我很开心你还能找上我。”
    仇因鹤笑得闪亮，眼眸清澈地看了眼林菱，气质清爽又怡人，随后又看向前方专注开车，似乎已经放下，不再被被人弃之如履的情感所束缚。
    林菱本来没什么感觉，可看见他那笑容，心底还是冒出股愧疚感来，这样一说，显得她也太渣了，昨晚才说要拉开距离，早晚都不一块上班了，可就坚持了一个早晨，中午都还没到就破了功。
    仇因鹤这人其实真的很不错，又高又帅又富裕，工作能力还特别突出，要是没有那些对她的情感，是可以堪称完美的程度。
    接到周百灵郝峰，一行人往郊区监狱去。
    然而，在进入监狱，进行监狱干警审查时，他们遇到了点小波折。
    “不行，必须得要纸质证明，你们开什么玩笑呢，打电话？探监的事能这么儿戏？”监狱干警满脸严肃，指节用力敲击着桌子，很是不满于他们没有准备充足便来探监，还纠缠不休的态度。
    “怎么办？”
    周百灵焦急地回望林菱，从警察局赶来郊区监狱就花了他们近两个小时，要是再回一趟警察局，去开证明他们来意的纸质证明，这一来一回，那就要近四个小时，这样也太麻烦了些。
    本想着能不能向干警求求情，他们这确实是急事，可干警铁面无私，容不得半点弄虚作假。
    之前一语断言说肯定能的郝峰，这时候已经缩到了最后面去，装作东看西看认真在观察，就是不敢看前面的三个人，特别是林菱。
    林菱呼了一口气：“没办法了，我们再来回一趟，应该能赶在他们下班前成功探监。”
    “可是，警察会愿意给咱们开证明吗……”周百灵这次也变得谨慎了，之前郝峰断言时她其实不确定，可看他那样自信，也没提出异议来，这次让周百灵学到了，所有事情，都必须得做到万无一失，不确定就得提出质疑。
    “应该能。”林菱也不确定了，她苦笑了声，“先回去尽力争取吧，实在不行，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肯定能。”仇因鹤纠正了林菱的说法，对她确信地点头，“林菱，你相信我。”
    林菱接收到仇因鹤的眼神，瞬间想起了什么，精神振奋了些，“行！那咱们赶回去开证明。”
    干警在应付完这群办事不靠谱的青年男女后，早已经进屋，一行人被拒之门外，互相加油也不气馁，一起走上出监狱的路。
    “林……菱？”路上，突然背后有人迟疑着唤出林菱的名字，低沉磁性的声音直听的人腿软。
    这声音分外耳熟，监狱里还会有人认识自己？
    林菱回头看去，惊讶得瞳孔微微放大，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此处碰到这人。
    不远处，高大挺拔的男人肩宽窄腰，一身制服包裹着他强壮结实的身躯，站定在那无形之中给人以强大压迫，军帽下是一张深刻端正的冷峻面庞，他身后跟了一群穿着军装的军人，一齐朝林菱看来，那场面，若是心里有点鬼的，一定会被吓得立刻跪下来，举起双手求他们给自己拷上。
    他朝身后一群人说了几句，然后朝林菱走来，那一群军人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其中有几个，却忍不住回头朝他们看了好几眼，想知道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本领，把他们尽职尽责的湛首长给吸引走了。
    “你怎么在这，不会是因为林骅诚？”湛梁弈本不应该停下来喊住林菱，他远远地看到这一行人，便认出其中一人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姑娘，奈何上次分开时着实是有些不欢而散，湛梁弈担心她会出现在此，可能是因为林骅诚的原因。
    上次穿着便服气势都已经让人快喘不过气来，这次有了制服的加成，一行人大气都不敢喘，明明一个个都是身家清白的良民，可能郝峰过往是不干净了些，却都不约而同弓腰缩脖子，活像是犯下无数过错的罪犯，仇因鹤估计是因为家庭原因，有抵抗力，能镇定地站在那，可也沉默了下来。
    唯二一个例外是林菱，不仅脱颖于众人，身姿亭亭玉立，她甚至还能想，能不能借这人省下点功夫。
    心思变幻只在一息之间，林菱很快朝他露出个浅笑：“湛首长，我两个朋友家被小偷打砸盗窃，正好他们之前得罪过一个小偷，报警把他抓紧了监狱，我们怀疑两者之间有联系，所以想来探监询问，可惜在警察局只问到了监狱地址，忘记开探监证明。”
    她试探问：“不知道湛首长您能不能帮我们证明？”
    第65章 对话
    其余人无比惊叹地看向林菱, 湛梁弈一看就位高权重不好接近，还很是严肃凛然，他们连和这人问好都不敢, 林菱居然和他说了这么长一段话, 还敢和他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胆儿可真大。
    湛梁弈眉尾稍稍往上扬了扬, 他盯了林菱一会, 轻笑了声，随即压住上翘的嘴角, 恢复平直，仍是那个冷峻肃穆的青年：“跟我来。”
    林菱走在湛梁弈身旁, 其他人跟在后边, 林菱问他：“湛首长, 你在这工作？”
    “没有，一些公事需要来这一趟。”湛梁弈很少碰到不怕他, 同时还不黏黏糊糊的女人, 对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投入更多关注，“你不是和我在一个体系，不用叫我首长, 可以直接称呼我名字, 湛梁弈。”
    湛梁弈将林菱带到了他们方才到过的审核处，接待湛梁弈的, 还是那个面容严肃一板一眼的干警，见着湛梁弈，态度也没有柔和半分，只叫了声首长行了个军礼，之后湛梁弈说一句他便动一下，用固定电话, 开门放林菱一行人进内屋。
    湛梁弈没有立即为她证明，而是先问了林菱之前报案联系的警察局地址，拨了个电话过去，确定了林菱朋友家被偷，和三月前报警抓过小偷一事为真。
    确认完毕，湛梁弈放下电话，看向林菱：“你不是在上大学么，怎么还跑去一元店打工？”
    在和警察局的电话里，湛梁弈得知他们这一行人都是一元店的员工，下意识的，湛梁弈便将林菱也归于了此类，一个才成年的女孩创立了如今遍布元京城，连他都有所耳闻的一元店，这事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需要钱嘛。”林菱说。
    湛梁弈意识到自己这是揭人伤疤了，第一次见面时，担心林骅诚借权势作出什么欺压人的事来，他后面去找人调查过，于是知道了林菱因为攒学费而不得不晚入学一个月一事，可他竟然一时没能想起来。
    大概是因为，林菱给人的感觉，实在不像是会缺钱的人。
    湛梁弈短暂地停顿了几秒：“还是要以学业为主。”
    随后，他看向以端正军姿站立在一旁的干警：“我可以帮他们担保，让他们进去探监吧。”
    干警再次敬了个军礼：“好的，湛首长。”
    林菱连忙感谢他，表情也变得真切了些，附赠一个大大的笑：“湛梁弈，太谢谢你了，帮了我们大忙，下次有空我请您吃个饭。”
    湛梁弈正了正军帽，迟疑的几秒没被任何人发觉：“……之后再说，还有。”
    “……如果你在工作的地方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尽快离职。”
    林菱笑容愣住，呆了呆，不知道他后面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的一元店，能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还让自己在有不对劲后尽快离职，那她下面那几十个员工怎么办。
    眼见他转身要走，林菱心跳漏了一拍，都没弄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他走，急急叫住他：“湛首长，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
    这地方不好说事，只能想办法找个机会。
    湛梁弈回头疑惑看来。
    “不是答应我请您吃饭么，我也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空，总得让你在有空的时候能联系到我嘛。”仿佛交换联系方式的原因真有这么单纯，与湛梁弈透露了些许的信息毫无关联。
    湛梁弈看着那张巧笑倩兮的面庞，这女孩不单单是漂亮得没话说，最特别的，是她有着非常独特，非常吸引人，与众不同的气质。
    他面容淡淡，唇线坚毅平直，给她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随后干脆利落大跨步离开审核处。
    湛梁弈没有问林菱要她的。
    审核处的干警给里边打了个电话，将林菱他们想探监的人带到探监处，随后将林菱和郝峰交给了另一个干警，让他带他们去往探监的地方，剩下的周百灵和仇因鹤被留在了门外，人数太多他们不被允许进入。
    带着林菱和郝峰去探监处的干警，在里间看到了所有，林菱一行人来时没有警察局开的纸质证明被拒绝，离开后过了一阵，居然被湛首长给带来了。
    湛首长这人可了不得，年纪轻轻立下军功无数，在外那是刀山火海里过来的，听说他家庭背景不错，可没一个人质疑他是靠爸妈才能上位，能有如今这样勋章无数的军衔，那可是他实打实的能力。
    可惜，在一次任务中对付反动势力时太过惊险，对方火力强大，险些丧命于异乡，差点没抢救过来，在医院待了好几个月才将身体养好。
    此事之后，他父母强烈要求，湛首长这才回来元京。
    带路的干警笑容里带了些谄媚：“你们是湛首长的？”
    郝峰立刻答：“好朋友，咱们和湛首长老熟了。”
    林菱刚想说一面之缘的话语慢了一步，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打回，索性作罢，借他名头暂行方便，这事之后再作澄清答谢。
    “哦！”干警拉长了声音长长地哦了一声，“刚才给你们审核那人，性格死板得很，同事里没一个人喜欢他，要是今天是我审核，我肯定不需要你们给个什么证明，像湛首长那样，打个电话的话，确认了就能让你们进去。”
    “湛首长不止打了个电话吧。”林菱直截了当戳破他吹的牛皮，“他还用他的军衔来给我们担保，你也可以吗？”
    林菱看得出来，审核他们的干警小哥，虽然阻止了他们，但那是本职工作，人家那是铁面无私，对待工作认真负责，在湛梁弈面前和他们面前一个样，态度都是不卑不亢。
    哪像身边这个，油嘴滑舌满心钻营。
    干警面上的嘚瑟一僵，没想到这女孩子居然不好欺骗。
    很快到了探监处，隔着密密的铁栏杆，里边是三个月前来一元店盗窃未遂的小偷。
    小偷认出来了郝峰，这张脸他午夜梦回恨不得扒他皮吸他血肉。
    可警察就在后边看着，一犯错就有可能被关禁闭，那可真不是人能待的地方，小偷不敢轻举妄动，只敢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不忿。
    “喂，我问你，你还记得我吧？三个月前当场把你揪出来的火眼金睛！”郝峰说起来还是很得意，面前这人可是因为自己，才进了监狱，还被判了无期！可想而知这人曾经犯下过多大的罪，他这是为民除害，值得一面锦旗啊。
    小偷不回答，阴冷地盯着他。
    郝峰也不在意，继续说：“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大叫着让兄弟们给你报仇，你到底有没有那些个兄弟啊，是吓唬人还是真的啊？要是真有，你那些兄弟们是谁，赶紧地告诉我们。”
    “家里被偷了？还连带着被砸了？”小偷终于开口了，语气却十分地幸灾乐祸，面上的得意冲淡了不甘，苦巴巴的面容竟也亮堂了起来，无比地快活。
    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不用再问，已经能肯定，就是这小子的同伙干的！
    到了现在，郝峰才相信林菱的猜测为真。
    “关你屁事！你只要把你那些兄弟们的名字给供出来就行！”
    郝峰没想到还真有人愿意给一个破落户报仇，之前的信誓旦旦此刻全化为巴掌一下下地拍在脸上，火辣辣的，他怒得大喊。
    这会儿小偷又不说话了，只是脸上笑眯眯，笑得满是褶皱，那快活模样，贱得慌，就是在挑衅，看得人手掌直痒痒，恨不得能走过去用力扇去。
    “安静点！”旁边的警察警告郝峰，他方才声音的分贝有些过高了，在密闭的探监室里响起回音，震得人耳朵生疼。
    郝峰瞬间静了声，他对警察一身制服本来就有些畏惧感，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场所，可是心里的愤怒难以排解，只好用眼神表达，恨不得目光能杀死人，他压低声音：“我警告你，识相点赶紧……”
    “走吧。”林菱说。
    “啊？咱们啥都没问出来，就这么走？”被打断还没放出的威胁，郝峰懵了。
    “这不是确定了么，确实是和他有联系的人做的，我们又不是警察，他若是不想开口，也没办法从他口中得知更多，接下来的，就交给警察吧，我们回去，去警察局报告此事。”
    郝峰糊里糊涂地跟着林菱站起来，往外走。
    他不敢再质疑林菱了，一次次证明她总是对的，却总有着有力没处使的感觉，这么辛苦才来到这，还差点要打道回府，结果，就这？
    “哎！怎么，就走了？不继续问我了？”
    在林菱握住门把手即将开门时，他们身后隔着一道铁栅栏坐在里间的小偷，见他们这就要走，居然急了，“也太没意思了吧，你们倒是和我说说，他还做了什么？除了打砸偷家，还有没有其他的？比如说你们一元店会经常丢东西？”
    用的他，很大可能是一个人作案。
    “什么经常丢东西，自从抓了你，杀鸡儆猴，我们一元店再没有小偷敢来，都知道我们店是一抓到就扭送警察局的，谁还敢来赌自己会不会被人发现。”
    郝峰回头瞪眼，粗声反驳，就算没能从他这问出什么，要走了，他也不想让小偷舒服。
    第66章 除夕
    不止如此, 一元店带了个好榜样，看到一元店里在抓出个小偷后，自此一干二净, 不少店家发现小偷都开始直接拨打报警电话, 要那点赔偿根本没啥用, 就这么放了, 以后哪次没抓住，那损失比这赔偿要大多了。
    没能听到自己想要的, 小偷面色又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个孬种！”
    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用力地骂了声。
    早在小偷主动出声时, 林菱就回过了头来。
    “在监狱里关久了, 三个月了一个人都没来看你, 很寂寞吧，放心, 你那个亲戚犯下了入室抢劫的大罪, 很快就会进来陪你了。”
    林菱仔细地盯着对面小偷的表情，说了进来探监室后，对他的第一句话。
    这句话才真正让小偷紧张起来, 甚至有些不敢吱声了, 他进来就进来，不能再连累了还会帮他报仇的人。
    拼命思考该怎么转移注意力, 眼珠转得厉害，很快，小偷干声大笑：“被我吓到了吧，一群傻子，我唬你们的呢！像我这样的人，都没朋友来看我的, 怎么可能会有人来帮我报仇，我和你们直说了吧，和我没关系，别把功夫浪费在我这了，你们来找我，肯定是被偷得很严重，被偷了有四家对吧，赶紧去找其他方向，你们肯定是得罪了其他人，会一直逮着你们偷下去的！”
    四家，刚好是他见过的一元店相关联的人数。
    得到了信息，林菱不再看他跳梁小丑的表现，打开探监室的门，踏步走出，郝峰跟在她身后，房间里小偷还在慌乱地叫着：“你们听到了没，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去找别……”
    随着距离的拉远，小偷的声音也慢慢变小，直至听不见。
    郝峰虽然跟着林菱出来了，其实没搞清到底是什么情况，还又被那小偷搞迷惑了：“这，到底是不是他那边的人做的啊，我不明白了，又说是他做的，又说是吓唬人……”
    “大概率是他那边的人，而且，很可能就是他的亲戚。”林菱说，“说会抓住那人进来陪他的时候，他开始慌了，而且还特地说出朋友二字，说明我之前说亲戚是撞对了，不过，也有小部分的可能是他打一个反向思维，故意引导我往他亲戚的方向思考，但是我想，他应该不会有这么聪明。”
    郝峰这一串话听下来，整个人表情就是四个字，目瞪口呆。
    想了好久才将林菱这段话给听懂，郝峰合上久久张开的嘴，吞了口唾沫，合着，在那短短几句话里，全是阴谋诡计勾心斗角，那套子是一个接一个，就等着他钻进来呢。
    郝峰再次想起自己之前在心里对林菱的戏语——大魔王。
    “……所以，老板，咱们接下来怎么弄。”郝峰小心翼翼，又慢吞吞地问。
    “刚不是说了么，交给警察呗。”林菱诧异地看了眼郝峰，似在疑惑他记性怎么这么差。
    没有记性差，这不是真真假假阴阴阳阳，难以分辨了么！
    将他们带来的干警，又将他们送回探监室，一路上像是忘记了来时的尴尬，风趣话一句借一句，逗得郝峰笑得合不拢嘴。
    从探监室离开，郝峰还有些舍不得那人：“他可真有意思，人也很好，还亲切，和我约好以后出去喝酒，要是今天来审核咱们的是他，估计都没这么多麻烦事，咱们早回去了。”
    “你还真信了他那鬼话呢？”林菱无语，觉得郝峰可能要在他那店长位置上待一辈子了，这还是看在情面上，而且别想着他能有多大作为，能听话守成就已经很不错。
    “不，不是吗？”郝峰现在在林菱面前跟耗子见了猫似的，那样一个高壮的汉子，在比他低一个头的纤细女孩面前，竟显得有些渺小起来。
    实在是看不惯那种人，林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他那样说，是信了你夸口湛梁弈是朋友的话，想通过你巴结上，现在对你的客气，之后都是要你加倍还回来的，你有那个能力吗？你真是湛梁弈朋友吗？”
    “……没有，不是。”
    “要是警察都是今天审核咱们的那人就好了。”林菱感慨道，“如果他真联系你喝酒，你得先和他解释，湛梁弈和你没什么关系，要是被他误会又惹上一身骚，别怪我没提醒。”
    回去元京市区已经是午后，他们先去警察局汇报了探监的来的信息，警察们当即动身开始寻找和小偷有亲戚关系的人。
    从警察局出来后大家都饿得不行，一致同意就近找家馆子先把空荡荡的胃给伺候好。
    马上要过年，正是大家上街疯狂采购年货的时候，也是一元店最忙的时候，再加上优惠促销，元京城里每家一元店里都挤满了人，成为了一个个采购年货的战场。
    林菱许下诺，根据营业额在年后给大家发大红包，所有员工都打了鸡血，知道老板最是大方，红包里的数字一定不会小，第一次面对压力巨大的人流量暴增，竟都很好地应对了下来。
    大年初一前一天，本来八点下班的门店，提前到了下午四点，给大家充分能回去好好过除夕的时间，一元店闭店到大年初六，过上一个快乐的长假，回来上班便能受到大红包，员工们第一次期盼着能快点到初七上班那天。
    除夕这天，一元店的核心团队早已经商量好了，他们要一起过。
    地点选在了林菱家，她家客厅大，足够容纳近十人还不觉得挤，最重要的是，只有她家最自在好玩。
    除夕聚会包括林菱一共六人，乌飞羽昨天就回X市了，他家里只剩下奶奶，虽然很想参加聚会，但他不舍得让奶奶一个人过除夕。
    郝峰本打算一放假就回去，得知他们要聚会，硬生生拖了两天，准备参加完聚会，大年初一再走。
    下班后，一帮人乘着公交车往林菱家赶，六个人挤不下仇因鹤的车，但是分一拨人坐车，一拨人坐公交，又总感觉怪怪的。
    于是连仇因鹤都抛弃了他的车，干脆将车放公司楼下——他们现在的公司地址如今搬到了元京城最热闹的市中心。
    下公交后，六人去了趟附近的菜市场，买上鸡鸭鱼肉，其他林菱家都有，她在计划好要聚会后，便备齐了年货。
    进了林菱家，一群人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熟练地换鞋进屋，他们或多或少地都来过林菱家，对地盘不陌生，提着菜进厨房，两个男人打下手，择菜杀鸡切肉，女人们在外边聊了会天，等他们弄得快差不多了才进来烧菜。
    分工明确，效率极高，不愧是已经拧成一股绳、被精心培养出来的团队。
    所有菜上桌，聚在餐厅的圆桌旁，林菱开了瓶果酒，撒上半杯，大家将手里的高脚杯举起齐碰，口里说着对未来的展望和吉祥话。
    “希望咱们一元店，明年去了外地也能开得红红火火！”周百灵一饮而下，面上瞬间飘起两团坨红。
    “百灵你喝这么快做什么，本来就敏感体质吃不得酒，看要过年了才给你倒了小小一层，就喝了这一杯，可不能再喝了。”施美芸劝阻完周百灵，接在她后头道：“我也祝咱们一元店，能越办越好，能像林菱规划的那样，有一日能开遍全国！”
    施美芸也随后一口闷，和这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们在一块，心情美妙无比，笑容也堆了满面。
    她前不久从夜校毕业了，拿到证书后第一个便想拿去给林菱看，林菱收到她这份喜悦后，竟比她还开心，当场给她涨了一百元工资！施美芸当时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哭得丑极了，林菱也不嫌弃，抱着她安慰，给她递纸巾。
    想到这，施美芸赶紧按了按又开始湿润的眼角，不能再想了，这多好的日子，怎么能哭呢！她看了眼斜对面正言笑晏晏开朗快乐的林菱，嘴角按捺不住地用力往上翘。
    这是几乎改变了她一生的女孩，她没什么能报答，想来想去，只有努力去提高自己的价值，帮她实现她想做到的事！
    湛雪棋轻抿了口，唇边泛开微笑，被热闹快乐的气氛感染，也跟着说：“好话都被你们说了，我就简单些，祝咱们明年能够心想事成。”
    林菱举杯：“祝咱们未来光明，人生尽是坦途，除夕快乐！”
    “除夕快乐！”
    果酒度数低不易醉，但会让人心情放松，更容易快乐，体验到卸下一切重担飘飘然的感觉。
    气氛无比好，正要放下酒杯动筷，郝峰突然站起身来，面色涨红，往后退一步，朝大家深深鞠了一躬，直起身后，对面露惊愕的五人直抒胸臆，他大声道：“我来参加聚会，其实我知道会有人不喜欢，觉得我怎么这么厚脸皮，闹了事还腆着脸当没事人，但是，我参加聚会最想做的，其实是想向大家认真且正式地道个歉！我郝峰之前钻了牛角尖，对不起大家了！”
    第67章 春晚
    郝峰情绪真挚。
    听完他的话, 还受了他一个郑重其事的鞠躬，大家面上都有了动容，其实哪里有什么深仇大恨, 就算是推乌飞羽力道大了些, 没造成什么伤残, 乌飞羽早原谅了他, 之后大家也都不再计较这事，郝峰完全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林菱率先站起身：“事情过了就过了, 以后一起努力工作。”
    其他人也随后站了起来，不让郝峰孤零零地一个人立在那, 你一言我一语地谅解安慰他。
    “是啊郝峰, 真没必要这样, 我们不会介意的。”
    “对，郝峰, 我们等着你重新晋升回核心团队！”
    “那事咱们早忘了, 每次有什么事要帮忙，只要喊你，你二话不说就来了, 你的好我们都记在心里, 不好的，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郝峰接受大家的好意, 憨笑着说：“谢谢了，其实我已经认清自己，我书没读多少，能力就这样，核心团队估计是进不了，我前段时间看书, 看到一句话“世间最可恨的是，没有能力的人坐上了需要能力的位置”我现在专心做好我的店长，目标是，有一日，我能拿到元京城一元店最优秀店长的荣誉，等一元店开遍全国了，再去争一争全国最优秀店长。”
    郝峰说得豪情万丈，显然再没有不满，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当前的现状。
    大家对郝峰迟来的通透惊喜万分，不论如何，能醒悟过来也不算迟，于是纷纷对郝峰送出了自己的祝福，祝他能够先早日从别人手里拿下元京城的荣誉。
    “咱们别客套了。”林菱打住他们没完没了的话头，“等会吃晚饭有的是时间聊天，今晚不尽兴不归，在我家玩上个通宵，我这儿床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三张大床，睡得下，春晚也马上要开始，咱们赶紧吃完，守电视机前去。”
    吃饱喝足，春晚马上要开始，大家坐到电视前软乎乎的皮质沙发上，盯着开机的电视。
    选在林菱家聚会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林菱家这台电视机了，进口的三十二寸彩电，在元京城都屈指可数，能买得下仇因鹤两辆轿车！
    主持人的讲话后，节目立刻开始，这花大价钱买的电视就是不一样，画面清晰色彩鲜明，连眼睛都觉得舒服。
    近些年来港台歌手越来越多出现在春晚上，也带来了更高的收视率，大家都已经有了期待的表演者，可之前精彩的节目也让人挪不开眼。
    一支节目表演完后，主持人报幕，下个节目是本山的小品，所有人都精神一振，本山是观众们最期待的表演者之一。
    他的表演开始后，屋里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欢乐无比。
    本山表演后，大家都还有些意犹未尽，可接下来出场的，竟是这一年来火遍大陆的小虎队！
    周百灵兴奋得从沙发上跳起，连蹦了好几下，电视上他们的表演开始，歌声响起，屋里所有的人都跟着唱了起来。
    大街小巷都放着他们的歌，再不熟的人都会跟着哼两句。
    电视上一个个面庞正年轻，原来记忆中已经成了老大叔的明星们，也有过这么青涩俊美的时候，林菱坐在沙发上，望着在客厅里跟着电视上又唱又跳的众人，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
    热闹冲淡了她对过往世界若有若无的思念，这或许也是她主动邀请大家来的原因。
    除夕夜也是一个人的话，未免太寂寞了些。
    “来一起跳呀！”湛雪棋今夜也抛却了她几乎融入骨子的优雅端正，踩着家居鞋跳着出乎意料热烈又精彩的舞蹈，见林菱一人坐在沙发上，她一边跳着一边靠近林菱，双手交握，将她从沙发上拉起。
    林菱盛情难却，她曾只是个山窝窝里考出来的穷学生，进入大学前人生里只有学习，跳舞二字跟她无缘，创业后进入了名利场，为了交际倒是学过些舞蹈。
    可是再这个时候，不需要什么技巧，什么高超的技术，身随心动就是，扭头摆手也是一支舞蹈，只要是能释放出感情的肢体动作，谁能说不是舞蹈呢。
    今年春晚的节目有许多歌舞，每一支熟悉的，他们都会站起来跟着一起唱跳狂欢，若是在后世，肯定要被人投诉扰民，可在这个时代，几乎所有人都在看春晚，外边每家每户都无比热闹，这才叫年味。
    春晚即将结束，跟着电视里的主持人一起倒计时，“3、2、1.新年啦！”
    1994年，在万众期待的欢呼声中到来，春晚也落下帷幕。
    结束后，都有些不舍，欢乐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虽然在一晚的狂欢后，大家已经累得只想躺下，可外面还有漫天盛开的烟花雨，如此美景，怎能不好好欣赏。
    他们本来也想买烟花回来放，林菱出声阻止，说虽然可能微不足道，但为了环境，她家就不放了，别人她没法管，既然如此，那就蹭着别人家的烟花欣赏。
    林菱那个年代的元京城，雾霾严重到不戴口罩没法出门，烟花也全面禁止，将那时候的习惯带到现在，也算是林菱的小小执念。
    待过灰尘满天阴沉难见天日的元京城，再来到如今天空蔚蓝空气清新的元京城，便会格外珍惜起来。
    朋友们不是很明白林菱的意思，但不放烟花也没什么，林菱的小小心愿，大家很乐意为她实现。
    一群人站在窗前，窗帘被彻底拉开，窗户是这时候少见却高端的落地式，看外景无敌，再加上楼层高，窗外没什么遮挡，近近远远所有的烟花尽收眼底，美丽无边。
    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只想安安静静地欣赏，外头是炮火轰鸣，屋里气氛恬静安心。
    烟花渐停，已经将近一点，本应该去洗漱睡觉了，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大家没有丝毫睡意，不知是谁提出的意见：大家一起守岁吧！
    竟都没有异议，于是又坐在了沙发上，凑在一块儿开始细细碎碎地聊着天。
    深夜情绪波动，周百灵聊起了自己的家庭，这时候再说，她已经能讽笑出声：“你们说，我爸妈他们怎么敢推到小偷身上去的，谁能想到家里也会出贼，偷走我存在父母那的积蓄，不是小偷，而是我的好爸妈，难怪当时他们一点也不急，明明是最小气的人了。几个月的工资，他们说得好听，帮我存着，结果呢，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收一月就给一月，全给了我家里那些赚不到钱成日伸手要的哥哥，合着我是家庭公用奴才，身上必须得背着养活，不，养好那群东西的责任。”
    面上是讽笑，心里却已经苦得皱成干巴巴一团，她从警察那得知消息后，立刻赶回了家里和父母大吵，他们还理直气壮，女孩子迟早要嫁人，要积蓄没什么用，还不如给哥哥们，她那些侄子侄女都还没长大，这是她这个姑姑的责任，周百灵说不过那么多张嘴，也心灰意冷，打电话联系上仇因鹤，请他帮忙，帮忙把自己屋里父母的东西都清出来，运回四合院，单方面宣布从此以后再无关系。
    可……这关系哪里会是好断绝的。
    “其实本来是很难找，几乎找不回来，你那爸妈当时也是确定如此，才动了心思完全推到小偷身上，可他们不知道，偷你家的，和公司之前惹的仇怨有着联系，只要找着线头，很容易就能揪出后面的线团。”仇因鹤说道，他爸妈早就离异，没体验到什么亲情过，可也没见过哪家父母会这样欺负自家人，着实过分。
    周百灵说这话，不是想让人这般分析来的，可说这话的是仇因鹤，她也只好勉强笑笑，说：你说得对。
    湛雪棋似是被周百灵的极品父母勾起了心中的伤痛，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妩媚女子，此时竟眼眶红了一圈：“太过分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啊！我们就没有自己的生活了吗！我在国外待得好好的……呜，我的约翰……”
    正当大家以为湛雪棋是被家人斩断姻缘，被迫和国外的情人分开时。
    湛雪棋抽泣了一声，竟又开始往下说了：“我的阿尔奇，我的蒙德，我的盖伊……以后都见不到了……呜呜，还逼我嫁个大我六岁的老男人，他都三十一没性能力了！还要我嫁！呜呜呜，我命怎么这么惨。”
    姐！这话也是可以当着这么多人面说的吗，虽然大家关系亲近了，可也不能这么不把大家当外人吧！
    仇因鹤尴尬得默默捂住了脸，好似这样就可以装作没听到过。
    郝峰坐立难安仿佛沙发上有一万只蚂蚁，一时间竟有些焦灼起来。
    接触了新潮思想，但正处于转变期，此时还比较传统的周百灵和施美芸，早已经呆若木鸡，定在那一动不动，脑内估计在进行一场大风浪。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湛雪棋现在的表现真的非常可爱，林菱忍笑，为了今晚之后大家还能再一个屋檐下相处，还是得出来解围才行。
    第68章 约湛梁弈
    林菱将拿着手帕抹眼角小小几滴眼泪的湛雪棋摇了摇：“不喜欢就不嫁, 你现在有可以自己生存下去的能力，只要可以坚定自己，不受父母的情感绑架, 你就是自由的。”
    湛雪棋放下手帕, 先是轻视地看了一圈那边或捂脸或望天或呆滞的古板同事, 又对林菱展开甜甜的笑, 挽住她的手动作亲昵道：“林菱，我就知道, 你是和我一样的人。”
    “行了，你们别想歪了啊, 谁能吃得消那么多男人啊, 只是单纯欣赏罢了, 我审美更倾向于白种人，回到国内就不能见到那些帅哥了, 多可惜啊。”
    湛雪棋这么一打岔, 屋内本来惨淡悲伤的氛围消失无踪，换成了淡淡的尴尬。
    施美芸想让大家恢复成之前安然自在的状态，于是主动说出自己觉得值得高兴的事来：“我前阵子拿到了夜校毕业证。”
    “林老板给我涨了一百工资。”
    “我把我女儿从前夫那接回来了。”
    “她现在比以前开心了很多, 每次一回家, 就会搂着我奶声奶气地撒娇叫妈妈。”
    “我在元京城边上的小店，免费租给了另一个刚来元京打拼, 没钱吃住，带着娃娃的姑娘，前两天去看她，她现在过得还算不错。”
    “……”
    “我最近遇到的高兴事，好像就这些了。”施美芸腼腆一笑，明明是无比普通的面庞, 在此时却绽放出独特的漂亮光彩，是那样美丽。
    室内一时静默了片刻。
    周百灵突然用力一拍大腿：“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明明每天五点半就下了班，可下班后我都做什么呀！全都浪费了，美芸姐，我要向你学习，我也要去读夜校，拿到毕业证，然后涨工资！”
    “带我一个！周百灵，我和你一起，我也要去夜校继续念书！增强工作能力！”郝峰随即跟上，眼里是对知识的渴望，和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我就不跟着你们去夜校了，最近买了好些感兴趣的书回来准备自学，虽然讨厌念书，但我喜欢游戏啊，学起来很有意思，借此机会，我也得多学点知识在脑子里。”仇因鹤笑着说。
    原来大家都有在好好生活。
    “还有还有！我们以后，有多余的钱了，去做慈善吧？”此刻的湛雪棋，那种总与人隔着一层、有着阶级差距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她目光变得平静，看向人的眼神里，也短暂地脱下了骄傲。
    林菱没和他们说自己已经在资助几个贫困家庭小女孩念书一事，只是用力点头：“嗯，等我们做得更大了，筹备自己的慈善基金会！”
    年后开工，当即要准备的是在临近城市去调查。
    湛雪棋的加入极大地提高了团队的能力，她也乐意教，其他人在她那学到了许多，年前，让一元店在元京稳定扎根的计划圆满实现，提前了一个多月。
    从刚复工上班，周百灵和乌飞羽便准备了些东西出发去临近城市了，他们会在那边调查好后，再叫人去开店，店员会从元京的一元店中调动，培养好当地的店员，便能领上一大笔奖金回元京。
    一切都欣欣向荣，但林菱心里一直记挂着一件事。
    在监狱时，湛梁弈为什么要和自己说，如果在一元店工作感觉到不对劲，尽早辞职。
    于是，说好要约他出来吃饭，林菱挑了个自己有空、且是周末的时间，拿出湛梁弈留给自己的纸条，将号码拨打了出去。
    接通后，电话对面不是湛梁弈，但声音莫名耳熟，感觉是她一定见过，且有过深刻印象的人，奈何电话失真，林菱在他将话筒放在一旁，去向湛梁弈汇报时也没想起电话那头到底是谁。
    她等了没多久，很快咯噔一声，话筒重新被人拿起。
    “林菱？”即便是电话里，那人的声音也还是如此令人耳酥。
    可惜他是军人，一看就非常忙碌没多少时间分出去，不然，若是后半生能和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男人朝夕相处，想必生活都会变得更漂亮。
    脑海里闪过奇奇怪怪的想法，林菱随即开口道：“湛首长，之前说好要请您吃饭，您今天有空么。”
    “今天晚……不，中午吧。”湛梁弈中途临时改口，估计是觉得他们孤男寡女，不好晚上一块出去。
    林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感觉湛梁弈是单身，即便他优秀到无可指摘，但莫名感觉他一定身边没有女孩。
    “行，湛首长您看看，方便在哪见面？”
    “不是说了直呼湛梁弈就是么。”那边传来的声音似乎带了点不悦，随后又道，“你决定。”
    他也有凶人的时候，林菱忍不住小小地龇了下牙，然后说：“那就去咱们第一次见面的麦记附近，对了，湛……梁弈，你吃不吃辣？”
    “不太能吃。”
    林菱遗憾，本来像叫他去吃川菜的呢：“那去吃粤菜吧，麦记附近正好有家很好吃的粤菜，它家的上汤娃娃菜可好吃了，湛梁弈，粤菜你能吃的吧？”
    “能。”
    挂了电话，约好十二点麦记门口见，他不知道粤菜在哪，需要林菱带他去。
    说来也有趣，明明他才是在元京城里长大，并生活了十多年的人，竟还没有林菱一个才来元京几个月的人对这里熟悉。
    时间快到十一点，林菱再工作了一会，等到十一点四十，随便收拾了一下，出门去。
    一元店公司的地址离麦记不远，步行十分钟就能到，到了那，林菱又等了一会才等到湛梁弈。
    三月份初春，乍暖还寒之时，林菱穿了件厚厚的外套，下边是如今最流行的紧身牛仔裤，站在那清凌凌的，双手放在嘴前哈了口气，白雾飘出，面容稍稍变得朦胧，在雾气飞快散去后又变得清晰。
    湛梁弈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林菱，可能是站在那较久了，腿有些被冻到，她时不时地躲一躲脚，穿着高筒宽靴的腿纤细修长，被包裹在牛仔裤里活泼灵动，口鼻处时有白雾，纯质得可爱。
    “林菱。”湛梁弈自她侧边走来，喊她名字。
    林菱闻声望去，湛梁弈像是匆匆换装赶来，身后是一辆停在路边车型板正的越野车，明明天气还冷，但他身上穿着不多，长袖长裤的单衣，外头找了个薄外套，衣服还有些不整。
    该说不愧是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吗。
    林菱朝他招了招手：“新年好。”
    两人前不久才见了一面，变化都不大，但湛梁弈换下了一身军装，看上去不再那么有距离感。
    林菱带路来到粤菜馆，这家粤菜馆是正宗粤省大厨开的，因为生意不错已经定居北京。
    点上菜，林菱问湛梁弈：“你是不是有个叫湛雪棋的亲戚？”
    既然想要从人家那里得到点消息，总得先套套近乎。
    “你怎么知道？！”湛梁弈面上流露出非常明显的惊讶：“湛雪棋是我姐姐，她已经在国外待了好些年，一直没回来过，现在知道她的人应该已经不多。”
    湛梁弈以为她还在国外？！林菱搞不懂他们家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合着湛梁弈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姐已经回国，还被逼着结婚。
    “我不是在一元店工作嘛，认识一个叫湛雪棋的同事，我看你们名字那么像，就斗胆猜测你们可能是一家人。”
    “她回国了？！”湛梁弈眉关逐渐紧锁，说好一辈子都不会回来的姐姐已经回国，他却到现在才知道。
    “她什么时候来一元店的？怎么会在一元店工作？”湛梁弈求知心切，语气一时变得有些严厉。
    像在审犯人。
    林菱将双手举在耳旁：“湛梁弈，你别急，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不好意思，你告诉我的这个消息，太出乎我意料了。”湛梁弈放缓了声音，补救道。
    “湛雪棋是在去年年底的时候来的，我听她透露，似乎是不得已才回国，而且还被限制了工作，被逼着嫁她不想嫁的人。”
    “去年年底，居然这么久了，过年的时候都不回来。而且……都瞒着我。”湛梁弈喃喃道。
    “既然已经这么久，你在监狱见到我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湛梁弈抬眼盯向林菱。
    林菱笑容一僵，这人可真是，难怪会给她一种孤寡的感觉，远观还行，可近距离一处，有哪个女孩子会喜欢这种人。
    “那时候一心想着眼前的事，忘记了，这次联系你，也是看到了雪棋姐，想到了你。”林菱半点破绽没露，很快对他说出了一个十分合理的解释。
    湛梁弈信了，向她请求：“我等会，能跟你去你工作的地方，和我姐姐见一面么？”
    “我必须得先问湛雪棋的意思，如果她同意，我才会带你去。”
    “嗯，我可以在楼下等，如果她不愿意见，我不会勉强。”
    “我答应帮你做这事，你能不能也能帮我一件事？”林菱笑得狡黠。
    “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监狱的时候，你和我说，如果感觉到一元店不对劲，就尽早辞职？”
    “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涉及到眼下正在着手的重大公务，湛梁弈眼神一瞬间变得犀利，锋芒毕露。
    第69章 见面
    在他气势全开下, 连林菱都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没有！一点也没有，非常正常，再好不过了。”林菱再三否认, 顿了顿, 试探着道, “我只是想问你, 一元店为什么会出现不对劲？一家普普通通遵纪守法的小店，怎么可能会牵扯出你来？”
    “最近元京城有……”湛梁弈才说了个头, 似乎是觉得不应在这说，便又停了下来, “公事, 不能透露, 如果你让湛雪棋和我见面了，我会和她说, 到时候再由她决定, 要不要告诉你。”
    “不是不能透露？”
    “她值得信任。”
    “……”哦嚯？意思是她这个人就不值得信任是吧？！
    还好林菱已经是个理智且成熟的人，就算湛梁弈情商低又不会说话，她也可以保持礼节性的微笑。
    菜上齐, 开始动筷, 明明好像还和之前一样，表情、说话、肢体动作, 可湛梁弈总感觉她好像要更冷淡了些。
    用完餐回到一元店公司楼下，林菱先行上楼，湛梁弈在楼下一旁等着，却忍不住陷入沉思，回想起自己的感觉是从哪开始，反复思量后, 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转变的点在哪，湛梁弈不由露出些微懊恼的神情。
    林菱回到公司，找到湛雪棋，和她单独说话：“雪棋姐，我先和您道歉，湛梁弈在楼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见他，不愿意的话我去回绝。”
    林菱是很想知道湛梁弈口中的公事到底是什么，但不愿意以让湛雪棋做出违背意愿的事来为前提。
    “湛梁弈？！林菱你怎么认识我弟弟？！”湛雪棋的表现和湛梁弈几乎一模一样，“他在元京？你认识他，难道是在军训时候认识的？不对呀，他哪会接触这种小事，也……不可能被降职成这样吧，我听说的消息是，他一切都好。”
    除了已经知道内情的，林菱再没和其他人说过自己曾经不得已晚入学一个月，错过军训一事，所以后来的湛雪棋不知道林菱的这段过往。
    “是军训后和室友聚会，在麦记里认识的，上次不是和百灵他们去了趟监狱么，在那也碰到了他。”
    湛雪棋明白了，边思索边笑着说：“这可真是巧，元京城这么大，咱们姐弟俩，居然还能以这种方式联系起来。”
    “见不见的，其实都无所谓，但他既然已经到了楼下，那就和他见一面吧。”湛雪棋说着，就要往下走。
    林菱没想到她这么急着下去，话还没说完，于是忙叫住她，和湛雪棋解释了为何湛梁弈会知道她在这的前因后果。
    湛雪棋认识林菱许久了，也共事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对林菱的性格再是清楚不过，没有误会她什么，点了点头，反而朝她眨了眨眼：“放心，我一定会套来详细信息，来向老板汇报。”
    举起两根手指在额角淘气一挥，湛雪棋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下楼了。
    湛雪棋一下楼，一眼便看到了他那即便站在角落也无比挺拔醒目的身影，脸上泛出笑，朝他走了过去，不客气地骂道：“臭小子，你什么时候回元京了？”
    “快两年了。”湛梁弈在他姐面前服服帖帖，湛雪棋性子厉害，从小就是院里的大姐大，这都是童年留下的阴影，“姐你呢，不是说要定居国外？”
    “被家里那两个给骗回来了，说他们身体快不行，要我回国见他们最后一面。”
    听到姐姐说出的原因，湛梁弈不由苦笑地扯了下唇角，“这招数，他们真是用的百试不爽。”
    “合着你也是这么被骗回元京的？”湛雪棋挑眉道，随即失笑，乐得弯起了腰，“咱姐弟俩，蠢也蠢一窝去了。”
    “行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你倒是说说，我这工作的一元店，是碰上什么事了？”
    “姐，你先告诉我，他们是不是逼你嫁人？”湛梁弈想先问清这件事，他好去帮他姐脱出困境，“你在一元店工作，是不是他们限制了你？”
    说起这事湛雪棋就来气：“我真是恶心死他们了，当初就和他们说好，我是不婚主义，不接受我不回来就是，结果呢，还把我当不懂事好控制的小孩呢，说的话在他们耳里跟放屁似的，骗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嫁人，还是个大我六岁快要入土的老男人！”
    大他姐六岁，还单身，最近在相亲。
    这些信息一下就让湛梁弈想起了一个人，估计他那爸妈想让姐嫁的，就是他，还真是，非常符合他爸妈的要求。
    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其实他不老。”湛梁弈忍不住为他这位长官说一声，“他长得也符合你审美，姐你是不是根本没见过他？”
    “……真的？”湛雪棋有几分意动，她弟弟不会说谎，说符合自己审美，那肯定是远远超出。
    不对，这有什么用啊，长得再好，脑子里也只有传统观念的结婚生子，她又坚决不会愿意，随即挥去联翩的浮想，湛雪棋坚定自己的神色，“你说什么呢湛梁弈！合着你也想逼我去结婚？！”
    湛梁弈无奈道：“姐，我是无条件支持你的一切决定，你知道的。”
    湛雪棋脸色这才好看些：“既然你在元京，那你去帮我搞定这事，我才不结婚，一元店里有仇因鹤在，还是股东，我爸妈他们顾及他家人的面子，不会对一元店怎么样，所以，我很不想一元店出事，再说，一出事好几十张嘴都得饿着，我老板都快急死了，湛梁弈你快告诉我，赶紧地，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湛梁弈不动声色地环顾一圈四周，这时候已经是午后，周边没什么人：“最近元京城里，抓获的毒品数量剧增，时间点是一元店开业后没多久，我们怀疑是通过一元店货源运进来的，最近在暗中调查，估计很快会找一元店的老板约谈。”
    湛雪棋立刻知道了事情的严重，一元店为了保持高质量高速度且廉价的商品上新，找了许多货源，还有专供一元店独家设计商品的厂子，就连湛雪棋这个已经在核心团队的，因为不是专门负责这方面，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家，货源的背景身份到底清不清白。
    “我只能说，一元店里我接触到的人都不会和这事扯上联系，但如果其他人想捣鬼，我是没办法得知的。”湛雪棋说得谨慎。
    “嗯，我们已经排查了元京城内的所有相关，确实没有联系，现在关键是元京城之外。”
    湛雪棋呼出一口气：“要不，你考虑下今早约谈一元店老板吧，我能替她担保，她绝不会是打草惊蛇的那块草。”
    “我会好好考虑，按照正常程序，约谈也不会拖太久了。”
    “行，没什么事我回去工作了，记住啊，帮姐把麻烦事给处理了，让姐安心好好工作。”
    “姐，你还想回国外么。”湛雪棋正要转身，湛梁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想也不想，湛雪棋回答道：“不去了，我要……留在祖国奉献点自己的微薄之力。”
    扭头朝她的傻弟弟灿烂一笑，挥了挥手，湛雪棋回头往前走去，踏上楼梯。
    “姐，你……”湛梁弈又叫住了她。
    湛雪棋忍了忍，没忍住，转身走下刚踏上的台阶，风风火火地走到她弟面前，叉腰凶道：“湛梁弈！你能不能有什么话赶紧说啊！走一段说一句，是不是等我都到公司了，你又会突然想起什么没说，站在在楼下朝上面喊哪！”
    湛梁弈知道他姐不是在真的生气，回国这么久，直到今天看到自己，可能现在才松了心里那根弦，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个可以依靠的人，她现在这样，得反着来看，应该是心情非常高兴才会如此
    “姐，你和林菱熟么？”
    “可熟了，怎么？”
    “那你清不清楚，她身边有没有人？”
    “……哟嚯，木头也会发芽了？”
    “……”
    湛梁弈沉默不语，只耳朵尖冒出点红，一向沉着冷静的黑眸里，也闪起点点星光来。
    湛雪棋嘴角的调笑慢慢淡下，压抑住对她弟弟的心疼，不想给他多余的流念，冷酷又决绝地：“有了。”
    湛雪棋不是什么有道德观念的人，在她看来，喜欢去追就是，只要没结婚，一切都是自由的。
    可她心里的天平在往林菱倾斜，被她弟弟喜欢上，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林菱值得更好的，比如能时刻陪伴在身边乖得不行的仇因鹤，比如她虽然异地，但只要一见面，就能看到眼里控制不住深爱，被折磨得情绪敏感的金煜明。
    唯独她的弟弟，心里永远也不会有能超越国家的人和事，家里还乌七八糟，就算人再怎么优秀，长相再怎么好看，何必呢。
    可在看到她傻弟弟眼里的星光消失，只余一片陨石落地后的灰烬，空茫又灰淡时，湛雪棋还是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后悔。
    但是，就这样吧，这俩人实在是不适合成一对。
    她忍住鼻酸，拍了拍弟弟的手臂，没再说一句话，转身终于离开。
    第70章 会面
    林菱被约谈了, 约谈她的军官是湛梁弈。
    被一辆不起眼的车带到一处不起眼的场所，进去后，见到的便是端坐在椅子上淡淡看来的湛梁弈。
    林菱已经从湛雪棋那得知了消息, 所以没有太多惊讶, 只平静地朝里边坐着那人颔首。
    湛梁弈和她对视了一会, 突然站起身, 和守在她身后进来的军官说：“你来和她谈话，我之前和她有过联系, 可能会有失公允。”
    林菱嘴角的笑消失，抿着唇, 站定一会后, 和湛梁弈擦肩而过, 走到他方才坐的位置对面。
    跟在林菱身后进来的军官随后坐到湛梁弈的位置上，正是之前林菱在监狱时审查他们的干警, 估计是那次他被湛梁弈注意到, 随后调来了身边。
    林菱非常配合，有问必答，在他严厉的注视下, 镇定自若思路清晰, 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一告知。
    林菱不知道，他们所有的谈话内容都被录下, 而且转播到了另一个房间，湛梁弈就在那，他身边一个较他年长且更面善的中年男子笑着说：“哎哟，这小姑娘，心态还挺不错，我刚远远瞥了眼, 长得也非常不错，还年轻有为，和你各方面都很配嘛，你说她和你有过联系，什么联系啊，相亲还是自由恋爱？”
    湛梁弈波澜不惊，只隐隐拧了下眉：“别这样说，坏了人名声，只是见过几面。”
    中年男子暗笑，若只是见过的关系，又怎会在审问时主动避嫌？他们这湛首长啊，还是嫩。
    谈话结束时，军官起身，示意林菱可以出去了。
    林菱没动：“长官，请问我可以说出我的猜测么？”
    “可以。”
    “时间在一元店开业不久之后，很有可能是一元店的盗版店在用他们的货源运货。”
    “谢谢你的提醒，我们会往这个方向去调查的。”
    将林菱接来的车又将她送回，林菱当时是在家里，明天就要开学，她给自己放了一天假，谁知就是今天，她没去公司也没外出的一天，被人带去约谈。
    估计都被人摸清楚了，恰好今天是最适合的时机。
    林菱心里没太大波动，就跟平常随便出了个门似的，平静地上楼，快到她家所在的六楼时，林菱看到她家门口站了个人。
    是仇因鹤。
    仇因鹤自前段时间开始，似乎是从监狱出来后，突然花费很多时间去锻炼，去精心调整自己的饮食结构，几个月下来，像是抓住了最后发育期的末尾，他的身高蹭蹭往上涨，眼见着比林菱越来越高，从近一米八，到达快一米九的高度，身体也变得比以往更结实，整个人精瘦修长，而且整体比例也特别好，好到可以直接登台做男模。
    随着身高的上涨，他那张漂亮的脸也长开了，用漂亮来形容已经不太准确，应该用俊美来形容才对。
    他站在林菱家门口，定定地盯着下方正抬头看过来的林菱。
    林菱重新开始往上走，直至走到他身边，才说道：“你今天不是要上班吗？”
    仇因鹤沉着眼神紧握着拳，像是在隐忍怒气：“对不起林菱，我不知道……湛雪棋一个小时前和我说，她说你……到时候会回家，我应该陪着你，要是我早知道……我一定会陪着你。”他甚至懊恼地重重锤了下墙壁。
    “你干嘛呀！”林菱来不及制止，急忙拉过他的手来看，还好只稍微破皮。
    林菱打开家门找到医药箱给他处理了下，贴上创可贴：“你别把我想得太脆弱，就是聊会儿天而已，都很和善，气氛也很轻松，这种重大的社会问题，我肯定要积极配合，帮忙出一份力，尽快找出源头，那种东西若是流传，会伤害多少人。”
    处理完伤口林菱就不管他了，放回医药箱起身往客厅走。
    “我都知道。”仇因鹤跟着林菱，亦步亦趋，此时已可以用高大来形容的身体，垂下的阴影可以笼罩住林菱，可说出来的话却还是像以前那样，带着稚气，和掏出真心来的无畏。
    “可我还是会害怕，我会一直在想，你当时会是怎样的心情，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至少那个时候，你身边得有个熟悉的人陪着，就算不是我，其他人也行。”
    林菱坐进沙发里，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他也坐下，仇因鹤想也没想，便直接坐到了林菱身边。
    他一坐下才发现，林菱手臂可能只是随手拍了比较近的位置，他却真的一板一眼地坐到了她示意的位置上，和她离得非常近，体温都可以互相传递，
    仇因鹤立刻往旁边挪了挪。
    林菱之前说过，要保持距离，他还没得到允许，就不能率先破坏规则。
    林菱将身体的重量完全交给后面软绵绵的沙发，微微侧着头，看仇因鹤先是恰好坐在自己手掌刚拍过的地方，又立刻挪到离她半臂远处，全程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看着。
    仇因鹤坐定后朝林菱望来，和林菱的视线撞上，身体的动作也有一刻的停止。
    他不知道，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吸引他的女人，让他为她着迷，为她逐渐迷失，直到在脑海里预想离开她，都会觉得痛苦不已，完全不能够想象若是以后的人生里没有她，会有多难熬。
    “林菱。”仇因鹤低声唤出她的名字。
    “什么？”林菱回答得很轻声。
    离她很近的仇因鹤，却能听得很清晰，主人明明没有那个意思，可她轻轻若飘扬片羽的气音，带着疑问句的尾部微微上扬，像个能柔软插入人心脏的小勾子。
    “……我想辞职。”
    “为什么？”林菱还是那样平静，可仇因鹤能感觉得出来，她这句轻声，说得要比之前更加缓慢，或许只是稍稍一点，但确实要有了改变。
    仇因鹤唇边泛开点笑，本来要分离的伤痛莫名被抚平了些，林菱是在意的。
    所以，一切都是值得的。
    其实这个念头在之前就有了，慢慢地逐渐成形，一直拖到现在，是因为一元店缺人，如今虽然还缺，但比起之前要好上许多。
    “我不想和你在一个公司了，我想去试试做华国自己的游戏。”仇因鹤说。
    *
    几个月后，仇因鹤也开公司了，离林菱的一元店距离很近，只上下隔了两层楼，他私底下为这事筹备了许久，竟暗戳戳地不知道在哪找到了几个和他有同样兴趣的人，估计早已经有了构思，一成立，便立刻开始了研发。
    而许久未出现的林家人，在初秋时有个找上了门来，是林菱生父的大哥，金煜明也来了，带上了他们之前在火车站捡的小女孩，自机场分别后近一年不见，小女孩变化很大，衣服整洁脸蛋干净，站在金煜明身边也有了大方模样。
    就是，她看着林菱的眼神有些古怪，似是亲近又似是惶恐不安。
    林菱那时候刚到宿舍，没多久就被人传话，说下面有三个人找她。
    下楼去，林菱看了看金煜明身边的两人，最后看向金煜明：“阿金哥？”
    金煜明看向林菱的眼神阴寒得刺人：“找个地方，我们聊聊。”
    他知道那件事了。
    当时情况紧急，为了拖住金煜明，达成离开X市的目标，林菱不得不自己上场，将市长的注意力引到游戏厅去，推出未成年政策。
    可他是怎么会知道这事的？
    不管怎么知道，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而且看样子，气得不清。
    林菱脑内飞速运转，口上说：“南门那边有家餐馆。”
    路上，找来的三人中的中年男子，也就是林菱的大伯，他和林菱主动搭话：“林菱，大伯也在元京工作，当初不知道你爸妈做出了那种糊涂事，不然，肯定会自己出钱也要供你来读书，你到元京这么久，都不来找大伯，大伯知道你这是被伤了心，不愿意再和家里人有联系，可那毕竟是你父母，是你亲人，这世上，只有这些人和你有血缘关系，这人呐，不能断根。”
    刚开始还说得有几分好听，说到后边，又暴露了真心，说出了那些听着就觉得反胃的话。
    林菱看了眼金煜明，他正往前走，曾经眼里看见她时的温度，全部化为了淡漠，这会儿听到林菱大伯说教的话，也并不关系，只自顾自地往前走。
    三个成年人走路都快，没人顾及身后跟着的，要小跑才能跟上，跑得跌跌撞撞的小女孩。
    林菱停下脚步，等小女孩小跑上来，牵住她的手，这次再往前的走的时候，特意放慢了步子。
    另外两个人走了一段发现身边没人了，回头看来，一大一小牵着手，正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眼见着距离越拉越大。
    “能不能快点。”金煜明面色阴沉，他回身望远处慢慢走来的人，语气十分不悦。
    “你们先去那等着，名字是晓华餐馆，我们等会来。”
    金煜明目光阴寒更甚，心里的伤痛在她的平静态度下愈加撕裂，她那样聪明，肯定知道了自己态度的转变是为了什么，可她怎么敢跟个没事人一样？！
    她到底知不知道，如果没有给出合理解释，自己即将面临怎样的处境？！
    第71章 来人
    金煜明不会再纵容她, 冷冷盯了她一眼，大踏步往前走去。
    林菱的大伯林强军，先是看了看很快走远的金煜明, 又回头看了看走得着实是有些慢的林菱, 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她, 快步朝金煜明追了过去。
    在他们走后, 小女孩抬头看向林菱，说道：“大哥哥帮我找到家人了。”
    “怎么样？这次来元京是想来看姐姐, 还是家里人不好？如果不想跟着家人，姐姐这儿养活你不成问题。”林菱低头看这身边的小女孩, 脸上露出亲和柔软的笑。
    随着林菱的保证说出, 小女孩眼里的惶恐少了大半, 虽然还是有不安，但亲近意味更加外露明显。
    她说：“姐姐, 你就是我家人, 你是我姐姐，我是你妹妹，我原来也一样姓林, 我叫林芗。大哥哥帮我找到家里人, 带我去见的时候，我看得出来, 即便有大哥哥陪着我去，他们害怕大哥哥，但还是不喜欢我，不想要我，我也不想要他们了，姐姐, 我想跟着你。”
    林菱整个人都愣了，万万没想到会从小女孩这得知到如此惊人的消息。
    小女孩香香，是她的妹妹？作者怎么会给她安排这么多多出的亲人来，她之前是独生女，一个弟妹都没有过的。
    可既然事实是如此，那也只能接受，就在林菱不知道她是亲妹妹之前，也已经决定如果她家里人不接受，就会养她，现在，只是多了层亲缘关系罢。
    震惊过去，身边的小女孩因为林菱良久的沉默而又开始不安，担心姐姐不想要她，担心自己又得被送回养父母家，过了一年正常人的日子，林芗怎么也不想回去了。
    “香香，等会吃完饭，姐姐带你去置办些东西，有你在，姐姐明天会去找个保姆来，还给你把户口给挪到我家，找个学校去上，姐姐现在还在上大学，事情很多很忙，不能很好地照顾你，但是姐姐会尽量抽出时间多陪陪你。”
    随着林菱的诉说，香香情绪渐渐被安抚，开始想象林菱为她描摹的生活，手里牵着的是她的亲人，很好很好的亲人，终于找到了可以保护她的避风港，香香紧紧地牵着林菱的手，永远也不想松开。
    走进餐馆，里边两人已经坐下，连菜都已经上桌。
    这家餐馆比较安静，是因为味道不怎么样，之前金煜明来找她，林菱都是带着他去其他口碑好、或是已经尝过觉得美味的餐馆，这家他从没来过，能准确找到这个位置，估计是问了人才找到。
    带着香香走到桌前找两个凳子坐下。
    林菱大伯没等她们坐定，就眉头一紧嘴皮掀起，开始朝林菱叭叭叭地喷起唾沫：“林菱！不是我说你，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搞的煜明气成这样，你爸妈和你弟弟的事，你自己得负起责任来，全给煜明做什么！总是问煜明要钱，每月好大一笔花销，你们俩现在婚都没结，煜明凭什么要帮你养爹妈！”
    林菱看向金煜明：“你在养他们？”
    金煜明确实在，即便自己可以轻松把他们赶走，却还是选择了一条更为麻烦的路。
    他之前觉得林菱以后会是自己媳妇，这些钱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给了也就给了，可在知道林菱曾经背叛过自己之后，金煜明当即断了每月会给林菱父母的五百元。
    林菱父母哪敢对他说什么，联系上了元京的林强军，让他转告林菱一声，每月转钱回来，起码六百，不然就去他单位闹。
    恰好当时小女孩香香的身世被调查出，是林志国想要儿子，生出来得知是女儿，又有附近的人要买孩子，于是便卖了出去。
    金煜明想要来问个究竟，林菱为什么要背叛。
    香香也算是他的半份责任，林家父母肯定不会好好养，那就顺便带来给林菱，至于林强军，那是林家父母得知他要去元京时，联系上帮忙去火车站接人。
    林强军不怕林志国夫妻俩找来单位，却怕住在他家，偏疼林志国的两个老人念叨，正好有个金煜明来，据说是林菱的男人，被林菱给闹得不想要她了，林强军想着再撮合他俩，这样才有人肯接手林志国那烂摊子。
    于是，尽管金煜明并不需要，林强军还是去火车站接他了，只想尽快把这事情给解决。
    “嘿，你还装不知道是吧，怎么，你还真想不管他们呐！就是这样煜明才不想要你，多好的人啊，还不声不响地给你养家里人，打着灯笼都难得找，林菱，大伯我说句不好听的，没了煜明你这日子可难过哦！”
    林菱根本不看他，只问金煜明。
    金煜明瞅了眼旁边的中年男人，看向林菱：“不关你事，我想养就养了，不想养就不养，我来这只想问你最后一句，你既然当初背叛我，后面是怎么敢像什么没发生一样和我相处的。”
    “多少钱。”
    林菱根本不想理会他后面的问题，在他看来是自己在背叛，可在林菱看来，她只是把注定会发生的事提前了那么几天。
    他又何必将自己表现成受害者，林菱当初做尽了一切努力，却仍是没有打消他阻止自己前往元京的想法，现在再来回忆已是一地鸡毛。
    没有发现就享受，发现了接受不了那就一拍两散，他们也是有过一段快乐日子的，不能处了好聚好散就是，何必磨磨唧唧。
    林菱此时只感觉索然无味:“你给了他们多少钱，我等会去银行取了钱还给你，以后你若是再给，和我没半点关系。”
    金煜明想象了许多林菱被戳穿后的表现，怎么都没料到，她会毫不在意坦然自若。
    金煜明牙根开始发痒，阴沉盯对面的林菱，他想看到的是林菱痛哭道歉，极力挽留，如果是这样，他或许还能给她一次机会。
    可真当林菱一脸冷漠，宿舍楼下来后短短时间内，从初见时的热情到迅速恢复成平淡，金煜明竟也没有很惊讶。
    这才是林菱。
    不是已经很了解林菱是一个怎样的人了吗？
    一个彻彻底底的坏女人。
    可金煜明又不免为自己感到有些悲哀，他就是爱这种人，和母亲一样，但他绝不会重蹈覆辙，像他母亲那样。
    “不，你自己留着，这么点钱，对以后的你来说，会特别珍贵。”金煜明站起身来，“我给过你机会了，林菱，我不会容许背叛我的人还能活得好好的，坏了我在江湖上的名声，等着吧。”
    往外走出一步，金煜明蓦地停下，咬牙回头：“林菱，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阿金哥，你根本没有听我的对吧，你还在做那些事情。”这是林菱今天第二次叫出这个名字，是情到浓时会让金煜明从未觉得自己这称呼会如此好听，让人分外甜蜜的称呼。
    林菱抬头望着金煜明，没有起身，眼里却带着些许悲哀，她以为金煜明早已经听从她的，将重心转移至办厂上，他也一直是这样和她说的，再没回过X市，林菱也无从去得证，但她相信他。
    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你想说的只有这？”金煜明问。
    “……阿金哥，再见。”林菱闭了闭眼，眼里的情绪沉入湖底，再没人能看清。
    金煜明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强行将她带回X市的冲动，决绝地转身，干脆利落地门外走去，消失在门口的背光，再也不见。
    林强军擦了擦额角的汗，他刚一直想插话，想劝告他们坐下来好好聊，他们明显是还有感情的，完全可以和好。
    可这两人谈话时气场太过强大，比他见过的最高级的领导都还要强大，他在旁边坐着居然一句话都不敢说。
    最令他吃惊的是，他以前唯唯诺诺的侄女怎么有一天也有了能和金煜明平分秋色，甚至隐隐压一头的气势？
    此时林强军也不敢再小看他的侄女：“……林菱哪，听刚才你们谈话，你似乎不缺钱，怎么就不肯养你父母呢？”
    “这世界上，比他们更加值得养的，还有更多，我不想把我的钱浪费在他们身上。”林菱也站起身，牵住身边的香香，“大伯，你尽管叫他们来找我，来硬碰硬试试，我如今也不是好惹的人，倒挺想见见他们在我这碰壁碰得一身灰，磕得如同丧门犬，只能灰溜溜打道回府的模样。”
    不论如何，她得感谢金煜明，曾经将她护在羽翼下，给了她无比宝贵的成长期。
    他这侄女，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林强军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哪里还能记起两年前的她是什么样子来，今天若不是跟着金煜明，估计自己都没法将面前这个自信张扬的女孩，认成是曾经总像是蒙上一层灰纱小心翼翼的林菱来。
    “这一桌菜，就大伯你吃了吧。”林菱牵着香香离开，离开前付了一桌饭菜的钱。
    “香香，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香香还在为姐姐担心，她还小，不明白曾经好成那样，一起捡了自己的大哥哥大姐姐怎么会成今天这样，大哥哥离开前还放话要让大姐姐不好过，他是个大坏蛋。
    “姐姐，你会没事的吧？”香香万分担忧地看着林菱。
    第72章 女孩的名字
    林菱根本没放心上, 金煜明若是想报复她，便是就此彻底走上了一条歪路，一年后的严打, 他难逃一劫, 就算被他逃过, 之后只要是公平竞争, 也没人能拿她如何，凭她的实力, 若是公平竞争，该怕的是别人。
    “会没事的, 香香只要开心地去上学就行, 这些不是你的事。”林菱安慰她, 带她前往附近最好吃的一家餐馆。
    用完饭，林菱带着香香先去把户口给转了, 香香是被买卖的黑户, 只要说明情况，便能上在林菱的户口上。
    林菱的户口在刚入学天华没多久，收到从X市寄来的全新证件后, 便转到了元京。
    “名字是香香, 记成林香……”
    “香香，你的名字想要两个字还是三个字？”林菱低下头问正踮起脚扒拉着柜台, 努力探头看的香香。
    见她这么费力，林菱弯腰把她抱了起来，让她把自己想看的东西看得更清楚些。
    柜台里的工作人员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漂亮孩子，笑眯眯地看着，也不催促。
    “姐姐是两个字，我也要两个字。”香香说。
    “行！”工作人员应声, 要把她名字给写上去，“香是香喷喷的香吗？”
    “对。”“不是！”两道声音撞一块了。
    目光随即也惊诧地撞在了一块。
    林菱抱着好好养了一年，养出肉肉来软乎乎的小女孩，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误解错了名。
    香香的香不是香。
    小女孩伸出还不太长的手指，在柜台上一笔一划写出一个大大的芗字，回头一脸认真地对林菱说：“姐姐，是这个芗，芗芗是这个芗。”
    “哦！是这个芗啊，还挺别致，蛮好的，这样就不容易和人撞。”
    工作人员特地将头半弯才看清小女孩慢慢写出来的是个什么字，坐回椅子上端正地写上名字。
    然后交给在芗芗写出自己的名后，便一直怔怔出神的林菱。
    “姑娘？已经登记好了，你看看？”
    林菱缓慢接过，看着姓名那一栏写的“林芗”二字，挡去一个木，便是“木芗”。
    是她所处这本书，《姐道》的作者。
    林菱早已经将抱着的女孩放下，只捏着纸条望着上面的两个字发怔。
    她想骗自己这是巧合，却根本骗不过去，有时候想自己糊涂点，可偏偏脑子总是如此清醒。
    林菱一时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腿旁眼巴巴看自己的小女孩。
    “姐姐？”女孩站在地上，抬头望向将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纸张攥得有些皱巴巴的林菱，敏感地察觉到了些变化，面色开始慌乱，“姐姐，是不是芗芗太重，姐姐抱累了，姐姐你别不理芗芗，我，我就今天会让姐姐抱一下，以后不会让姐姐抱的，也不会让姐姐等，我会跑得快快的，以后，以后我一定会长得有力气，以后我来抱姐姐。”
    才不是因为这个。
    听着童言稚语，林菱面色有了松动。
    不是什么木芗，她才11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幼稚小孩。
    林菱将纸放在桌面上，抚平在情绪激荡下不小心捏皱的痕迹，然后才交给和善的工作人员：“是的，就是这个林芗，谢谢您。”
    工作人员担心地看了眼她俩：“你们……没什么事吧？要是有什么情况，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林菱已经恢复了过来，笑着和工作人员摇了摇头：“没事，不后悔，就是以前认识个人，也是这个芗字，回忆了一下她。”
    工作人员放下心了：“哟，那还挺有缘分，这个芗字，我很少看到人用，有谷子香的含义，也有香草的意思，其实是个不错的字呢。”
    办好了户口，笑着挥别热情的工作人员，手里握的是多了一张纸的户口本，林菱带着林芗从这离开。
    林芗在林菱态度恢复后，很快又活泼了起来，她央着想看户口本。
    这不是什么易碎的贵重物品，于是将手里的户口本给了她。
    一拿到户口本，林芗也不像之前，牵着林菱的手就舍不得放了，马上松开，两只小手捧着多了张纸的小本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很是开心的模样。
    翻到林菱的那一页，她珍惜地抚摸了几下林菱那张黑白证件照。
    又翻到自己那页，久久盯着那行：
    户主，林菱。
    林芗突然抬头，眼里包了泪，瘪着嘴硬撑着不让泪落下：“我有家了。”
    林菱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林芗留着短发，可能是幼时营养不良，发质有些不好，头顶毛茸茸的，手感很不错。
    她微微一笑：“对，芗芗有家了。”
    金煜明的报复很快来了，林菱不会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早已经做好了部署。
    这一年，停下将分店开去更远地方的计划，保护好元京城和临近城市的所有分店，做好这一年不盈利，甚至可能倒贴的打算，应对可能来临的麻烦。
    下面当然会有不一样的声音，可她掌握绝对的股份，绝对的话语权，就算有不满，也只能听她的，再有不满，那就只能离职走人。
    林菱私下找到乌飞羽：“这一年，我交给你个任务。”
    乌飞羽有些紧张，即便自己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当来，也确实暂且没有做过伤害公司利益的事情，可在林菱没有说出这次找自己的目的时，乌飞羽还是会担心，自己是不是有哪里暴露了。
    越接触便越是了解，这女人实在是可怕，她才刚满19岁，怎么能知道那么多，那么能干，那么……聪明。
    “除了元京和临近已经有一元店的城市，走遍全国，调查出适合开一元店的地址。”
    乌飞羽感觉浑身在慢慢发冷，还是被她知道了吗？自己最不想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吗？
    “老板，为什么是我。”字句顿错，说得缓慢又艰难。
    “首先，不止是你，还有周百灵，你和她合作得很好，你已经有过经验，而且做得非常不错，临近城市的一元店，能有今天这样的营业额，要感谢你们俩。”
    乌飞羽心情放松了点，却还是紧张，有首先，就有其次，斧子还悬在半空，没有彻底落地。
    “这一年本来就不太可能会有什么发展，我们会把重点放在招聘设计人才上，元京这边可能没有太多需要你工作的地方，把你调出去，反而是给了你一条可以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而且，不会辜负你的辛苦，出去后会是两倍工资，路费住宿报销。”
    “谢谢老板！”乌飞羽一听到福利，喜不自胜起来，之前去邻近城市调查选址，也才报销而已，这工资一涨，相当于一年赚了两年的钱，那多好！
    而且从林菱的话中，乌飞羽还体会到了另一层含义，证明自己的能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如果干得好，回来后就是升职加薪！
    “还有一件事，飞羽你知道的，我收养了芗芗，她之前是你奶奶带着，已经熟悉了，最近适应了环境，现在天天喊着想奶奶，我正好想给芗芗找个保姆，不知道林奶奶有没有来元京的意思，工资会比市面上的平均水准更高点，住可以住在我家。”
    这条件非常好，而且他奶奶最近也时不时打电话过来，问芗芗过得怎么样，乌飞羽其实想把奶奶接来元京想了好久，他在X市也就那一个亲人了，奶奶X市的亲朋好友一个接一个死去后，她对那也没什么留恋，一心只想跟在孙子身边，多见见面。
    可是不行，奶奶能不能来元京，不是他能做决定的，小金老板，需要他奶奶留在X市，作为他的把柄。
    “可能……不行。”
    乌飞羽闭了闭眼，心里对金煜明的愤怒日益加深，即便他每个月会给自己打来不少钱，可即便是爱财如他，在过了最初的兴奋后，这钱拿得越来越觉得烫手，甚至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
    不是接受过专业训练，或是心理素质过硬，这间谍真不是那么好做的。
    “其实我一直知道金煜明暗中雇佣了你。”林菱突然这样对乌飞羽说。
    乌飞羽陡然一惊，那把斧子终于落了地，没有任何侥幸，正正当当地砸中。
    “对不起……”乌飞羽痛苦地捂住了脸，暴露之后，紧张消散，随后而来的是如释重负。
    “你应该收到金煜明那边的消息了吧。”
    “是的，但是我从来没有将公司机密泄露出去过。”金煜明举起双指发誓。
    所以他才会在林菱做出那样的决定是没有任何反驳和讶异，甚至还无比佩服她的果断，不是谁都能在危险来临时敢于断尾求生的。
    只是，乌飞羽不明白，为什么林菱会给出明确的一年时间，难道一年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这次可不是林菱预知才知道的了，自从在X市预知失败后，林菱便再也不会做出那样的蠢事，所谓的先机，只是未来的一种可能发展。
    在元京城毒品一事解决后，严打就会提上日程。
    这是林菱多方调查后所得到的确切消息。
    “哼，没有机密，就可以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传递出去了？”林菱吓了吓他。
    第73章 舞会
    面对林菱似是而非的指责, 乌飞羽倒是沉着：“这些都是外边人多费些心思就能知道的信息，我不说，小金老板也能知道, 只是多花些时间。”
    林菱笑笑：“你总是说些无关紧要的, 他也会怀疑, 在你离开之前, 我会给你几条信息，让你传递给他, 离开之后，他应该也为难不了你了。”
    乌飞羽如此配合, 也确实没造成什么损害过, 林菱愿意多给一些甜头。
    即使不得不被迫停下一年, 林菱并不想让这一年停滞不前，她开一元店, 野心不仅仅如此, 是朝着创立出能深入人心品牌的目标去的。
    一元店在遍布全国后，打出名声就会改名成光辉优品，里面售卖的, 不再是散乱没有贴牌的杂货, 将全部替换成贴有光辉优品的自家产品。
    这一年便是极好的筹备时间，一年之后, 光辉优品便会从元京城开始，紧跟着遍布出去的一元店，如一点火种，顺着精心布置的易燃物，燃去整片大地。
    可这一年到底还是放慢了步子，工作量比起过去的一年, 少了将近一半。
    没了工作上的事，林菱也没闲着，家里多了个小孩，外边还在上着大学，空下来出来的时间，拿来好好享受生活。
    天华的社团非常多，林菱舍友乔芹，之前才学了点化妆皮毛，就立即组织了个化妆社团，才一成立，便被人抢着加入，发展到如今，竟已经是天华数一数二的社团了，仅次于歌舞社团。
    就连歌舞社团也得巴结着，不管是有什么表演，都需要化妆社团的团员们前来相助。
    为了庆祝开学，几个社团准备了一场表演，因为正是新一届入学，刚经历辛苦的军训，教官们也辛苦了，所以，他们还邀请了曾经训练过自己的教官们来观看表演。
    表演后还有舞会，很难不说，几个社团举办这一场表演的目的，归根究底是不是抱着联谊相亲交友的意思。
    这一场表演不限制入场身份，可以带家属来，只是几个社团的成员有专属的前排位置，不怕到最后自己人没地方看表演。
    林菱本想带林芗来，却被室友点醒，表演舞会内容很可能会少儿不宜，人员混杂带的家属也几乎是男女朋友，场上估计没一个未成年，要是不想教坏小孩子，最好别让她来。
    除了林芗，林菱也没别的可以带来的家属了，仇因鹤自从说要去做游戏后，忙得都看不见人影，除了每天来蹭饭，作为早晚接送的福利，其余的时间别想能找得到他。
    在表演开始的那天，即便是没有男女朋友的，都暂时找了个异性同学搭成对子，一起赴约。
    乔芹身边站着个腼腆的男孩，正说笑着，林菱来了，乔芹望着独自一人朝自己走来的林菱，惊诧极了：“林菱，你没找人？！”
    最近一个月以来，林菱待在宿舍的时间突然变多了，据她所说，是工作变得轻松，然后还听说，她和男友分了手。
    可几个女孩私底下一讨论，都觉得这两个这之间肯定有联系，应该是分手后心情不好无心工作。
    于是联系上熟悉的几个社团，想了个由头来举办个表演和舞会，让林菱开心些，还能再发展一段新的感情，一举两得。
    “是必须得拉个人吗？”
    林菱走到乔芹身边，表情有些茫然，这场舞会其实有些突然，如果提前一点通知，或许她能拉上仇因鹤，但一想想，还是不打扰人家为了梦想奋斗的好，所以一个人就一个人，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那……倒没有。”乔芹支吾了一会，“行吧，没有也行，去舞会上再找。”
    “乔芹，我们得快些去了，表演开始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林菱看了眼腕上手表的时间，提醒道。
    “走走走。”
    走进借用的礼堂，主持人已经在台上报幕，她们来得刚刚好，马上节目就要开始，礼堂里坐得满满当当，优先安排请来的教官们，他们坐在最前排，主办的几个社团的人随后坐，再往后，才是一些自由位置，想来的都能来。
    此时除开前面规定要给教官和社团的位置，其他地方都已经坐满了人，可门口还在源源不断进来人，后来的人只能站了，满满当当地填进礼堂。
    乔芹拉着林菱挤过人群，一直往前面走，走到第四排才停下，将她推入里边，找到空位置坐下。
    林菱将椅子扳下，坐稳后，表演恰好开始。
    第一个节目是调动气氛的歌唱，粤语歌，歌唱者唱得十分标准，若不是林菱知道他，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元京，肯定会将他认错为粤省人。
    这首歌耳熟能详，下边的观众跟着合唱，林菱也笑着轻声哼，和边上的人一起打着节拍。
    前面好像有点动静，身边有人还弯腰和前边的人说起话来，林菱被表演吸引走注意力，没去在意。
    一曲唱完，主持人上台，观众们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掌声口哨声欢呼声一时不绝，主持人作了好几次下压的手势才让沸腾的礼堂安静。
    身边坐着的人是个男生，似乎这会要出去有点事，林菱收起小腿，让他有空隙能出去。
    这男生才刚过去，便又回来了，林菱刚舒展开的小腿又得收起，眼睛往又出又进的男生脸上看去，却是一愣。
    比方才出去那男生更高大的青年经过林菱身边，口中低声说：“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随后越过林菱，在她身边坐下。
    竟是许久许久未见，久到林菱甚至以为，应该这一辈子都没什么机会再见面的湛梁弈。
    接下来的节目，林菱心不在焉了，脸上还在笑，眼睛也专注地盯着舞台，甚至还会装作全程十分投入地作出一个观众该有的反应。
    可只有林菱自己知道，她眼角的余光会时不时扫过身边人，耳朵也在收入身边人的动静，心里更是在胡乱猜测，湛梁弈为什么会来这一个虽然热闹，但一定比不上文工团专业的表演，他应该不在邀请之列，而且，湛梁弈为什么要特地坐来自己身边？
    湛梁弈似乎看表演看得十分认真，眼睛一直盯着舞台，坐下后也没有和林菱说一句话，只是会在有人要过路时，不可避免地有些许肢体接触。
    这样的肢体接触，也只在一开始有几次，湛梁弈身手矫健敏捷，后面在他的有意控制下，便再没有过。
    表演结束，舞会便要开始。
    表演非常精彩，在宣布结束后观众们都还意犹未尽，去往舞会时还有些遗憾，为什么表演这么快结束。
    林菱发着呆地被乔芹牵着，一时与身边兴高采烈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舞会是在礼堂旁边不远处的室内运动馆，里边已经被社团装饰得非常漂亮，特地换上了昏黄暗淡的灯光，外边是浓浓夜色，星光闪烁。
    林菱不太想和湛梁弈有什么接触，紧跟着乔芹，将今日的单身电灯泡身份贯彻到底。
    乔芹和她今天的对象互相都有那么点感觉，是想借着今天捅破那层窗户纸的，可今晚林菱也被舍友们托付给了自己，其他几个都已经和对象有了甜蜜约会，看了看去，就乔芹最适合。
    那有什么办法呢，男人之后还可以再要，朋友机会今天就得把握住，乔芹决定今天先以林菱为优先，一定让她先找到顺眼的了，和人去跳舞了，再去考虑自己的事情。
    林菱跟在乔芹身旁，目光却总有意无意地去寻湛梁弈的身影。
    很快找到了他，他走在不远处，不紧不慢地跟着，没在看她，似乎根本就不是为她而来。
    可若是一直看就能察觉到，这都从礼堂走到体育馆了，那人和她的距离却几乎一直没变过。
    这人怎么回事啊，林菱暗暗皱起了眉。
    进入体育馆，里边音响放着舞曲，先进入的人群已经开始在舞池里成群结队地跳起交际舞，或许不伦不类，却洋溢着青年人满腔的热情和活泼。
    一些没有结对的就会游荡在周围，和熟悉的人聊聊天，或者和接近早已看中的对象，青涩生疏地打起招呼。
    乔芹刚带着林菱进入馆中，许多双眼睛都看了过来，他们都得到了消息，林菱已经是单身。
    当初林菱才现身，对她有意思的人就不少，可刚想接近，一打听，人家早有对象了，一个个失望而归。
    终于等到林菱单身，可这时候她名声也出来了，竞争对手众多，互相打量着，一时竟没有人做这个出头鸟。
    “林菱，你看？”乔芹进馆前还雄心壮志地，想着一定要先帮林菱，可进馆后，看到舞池里那一对对的，便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她看着林菱，眼巴巴地，想催促，又觉得有些不妥。
    “你们去玩，我在这边上逛逛。”林菱看懂了她的意思，这会儿也不能跟着乔芹再坏她好事，于是主动离开，朝她和她身边的男生挥了挥手。
    林菱走开后，身边一直空荡荡，没人再过来，林菱下意识往湛梁弈的方向看了眼。
    却发现他身边有了人，是一个女孩，他正低头和她说话。
    第74章 处处
    女生看起来很眼熟, 似乎是……林菀心。
    林菱收回视线，看着舞池里脸上快乐满溢的男男女女们，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转过身, 往场馆外走, 想离开了。
    一直关注着林菱动静的人们看她好像要走, 都急了，这么好的气氛和机会, 要是错失了便不会再有。
    其中一个最大胆的，一急之下已经迈出了步子, 刚要跑到林菱那儿去, 却见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 站到了林菱身边。
    “你要走了？”湛梁弈喊住林菱，没看到身后林菀心也追了过来。
    “湛……梁弈, 有什么事么？”林菱停下, 微微歪头看他，浑然不顾湛梁弈身后盯着她眼神不停变幻，最后停留在憎恨的林菀心。
    “林菱, 我很喜欢你,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个机会, 我们试着处处。”一句话里有三处选择，原来在面对这种事的时候，他也会有不自信的一面。
    林菱收到一计直球，猛地撞上来撞得她脑袋晕乎乎，愣了好一会，傻傻地望着他的脸, 口齿伶俐的她，此时居然不知道该张口说些什么。
    湛梁弈不是在说笑，他从未如此专注地看过一个人，灯光很暗，可他优越的骨相在昏暗下更加惊心，黑黝黝的眸里似有碎光跳动，看似镇定无比，紧攥的拳头却漏出主人此时心情的不稳。
    林菱唇瓣稍稍动了动，湛梁弈拳头立刻捏得更紧了，执著地盯着她的唇，不管是答应还是拒绝，他一定要从她那得到个答案。
    “只是处处。”林菱嘴角绽开个笑。
    短暂的沉默之间，她认清了自己的心，不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确实是对面前这个男人有着那么点旖旎心思，只争朝夕，只贪一晌之欢，未来若有什么事，未来再说，此时此刻，林菱想答应。
    湛梁弈眼眸倏地一亮，总是平直的唇线竟自在地上翘起来，喉咙里不禁发出低沉欣悦的笑声，本来没抱多大希望，可她答应了！
    怎么也压抑不下心里的激动，湛梁弈竟突然往前一步拦腰抱起林菱，带着她原地转了好几圈才勉强挥发掉一点亢奋。
    “呜嗷！”周围关注这边的人发出怪叫，不知是谁带起，居然还吹起口哨鼓起掌来。
    一时间差点压过音响播放的舞曲。
    林菱猝不及防被抱起，悬在空中失去重心，慌得攀住唯一的着力点，搂紧他的脖颈，眼前随即天旋地转，唯一不变的是他像是闪烁天上星光的眸，英俊无匹，却终于没了成熟的冷峻，和场上其他普通男孩一样开心满溢的面庞。
    像是受到了蛊惑，又像是脑袋已经被转晕，在无人注意时，她低头，轻轻地印了一下下方无比有诱惑力的唇。
    腰间固定的臂膀猛地一紧，在主人艰难的思想斗争下又慢慢松力，最后终于不舍地松开。
    被他放下，接受着众人的祝福，林菱扬起明媚粲然的笑，拉着湛梁弈，往舞池里奔去。
    今夜多么美妙，舞池里情愫悠扬，偶尔的亲吻、紧贴的肢体、随着音乐律动、近在咫尺情人可爱的脸，在心湖激荡起一圈圈涟漪，即便已经是深秋，年轻人不断散发的热量熏蒸回一个夏天，歌曲一首接一首，舞步一支换一支，热腾腾的场馆里，爱意永不会凉。
    情绪激荡，氛围恰当，这一夜有许多人未归，还好第二天是个周末。
    林菱伸了个懒腰，将头埋进枕头里，身上懒懒散散地还想赖一会儿床，鼻尖的气息却让她逐渐清醒。
    清爽好闻，却是别人的味道。
    林菱穿上床旁为她准备好的衣物，趿拉上拖鞋，往门外走去，刚好有人开门进来，估计刚去剧烈运动了，一身的汗，手里还拎着早餐。
    进来的人换好鞋一抬头，看到的便是倚在门口身姿曼妙，正双手抱胸看他的林菱。
    他喉结微微滚动，大量丧失水分让他此刻有些干渴。
    敛眸将手里的早餐放在桌上，湛梁弈不好意思地拉了拉因为热汗而紧贴在皮肤上的短袖衣衫：“我先去冲个澡。”
    林菱在他指引的另一个卫生间洗漱打理，出来后坐在桌边先将空空的肚子填饱，豆浆油条糖油饼，还挺丰富。
    吃得差不多时，男人擦着头发换了身衣衫从洗澡间出来，还是短袖，不愧是体力高消耗人群，大冬天的都火力这么足。
    欣赏着美色，轻轻按了按嘴，林菱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里，问他：“你吃了么？”
    湛梁弈走来她身边坐下，手臂揽上了她的腰，有些爱不释手地圈着，像是在圈好不容易抢回家来的珍宝。
    “路上回来的时候吃的。”
    林菱也喜爱他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身材，这是普通人非常难雕琢出来、百经锤炼到没一丝多余之处的身体，她嫌他姿势别扭也要这样来贴着自己，索性身体一转，坐在了他腿上。
    脚尖勾着拖鞋，小腿有以下没一下地晃着，软软的手掌捏着他的后颈，微微贴近他：“不和我一起吃？”
    湛梁弈盯着就离他只有一拳远，色泽美好的唇瓣，不由自主地往前倾身去。
    林菱先发制人，不等他亲吻便主动凑近随意地贴了下，又问：“怎么不回答我？”
    湛梁弈眸色一深，不满意于她的敷衍，索性自己主动来，深深地吻了下去。
    向他这样追求效率的人，当然是想要更多能和她亲近的时间。
    假期短暂，不能辜负。
    磨磨蹭蹭到傍晚他们才出门，谁也不想做饭了，准备出去散散步吃个晚饭，手牵着手走在街上，相貌顶尖的两人堪称绝配二字，勾得路人忍不住看了又看，只觉这两人就该在一起互相祸害，独一个出去，都容易扰乱这众生。
    元京冬天一场雪接一场地下着，每过一会大街上就有人将雪扫至道路两旁，路边人走的地方没人管，但过路的人多，脚印无数，慢慢地也踩薄了。
    看着迎面又走过来一个提着鸟笼逗乐的大爷，林菱说：“要是养只宠物，应该挺不错。”
    “你想养？狗喜不喜欢？过些天有退役的军犬拍卖，我提前带你去挑挑。”
    “哪有那么多时间溜啊。”想了想自己的条件，林菱只能遗憾作罢。
    “我给你养着，平时带到营里，你有空了就带来给你看看。”
    “这样算什么，别了。”林菱拒绝，随即坏坏地勾了勾唇，“不对，我这不养着你嘛。”
    湛梁弈也不生气，宠溺地揪了揪她的鼻尖：“行，你养。”
    身边人戴着帽子围着围巾，巴掌大的小脸窝在其中，发丝两侧还挡着风，模样能可爱到人心底去。
    “哎，对了，林菀心那边你处理下。”林菱突然想起这事来。
    “林菀心？怎么说到她了？”湛梁弈还不明白。
    “你先说说，昨晚你和她说了些什么。”
    他昨晚……湛梁弈醒悟过来，林菱当时其实一直在关注他。
    湛梁弈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甚至又想抱起林菱开心来，可这会儿地点不对，那样兴之所至的情绪也很难再突破理智。
    即便如此，湛梁弈也还是爱得不行，爱得想将她含在嘴里捧在手心。
    手牵得越来越紧，本来两人之间半臂的距离不知何时越来越近。
    却被林菱用力掐了下手背上的肉。
    不疼，但能让湛梁弈收敛些，看着林菱略带警告的眼神，湛梁弈咳了声：“她就问我怎么在那，还邀请我和她一起跳舞。”
    “当然，我马上就拒绝了。”
    “你过来找我的时候，她跟在你身后，看我那眼神像是看不共戴天的仇人，她那脑子，说不定会想针对我，好不容易安分了一年多，我可不想被她再扰乱生活，你惹来的麻烦，你去解决。”
    湛梁弈听她这么说，立刻引起了重视，想起之前林家母亲来找她母亲询问出国留学一事，暗中下了决定。
    在脑内对这件事做出了处理，湛梁弈在意起了她最后那句话。
    “所以，你惹的麻烦，你也会去解决？”
    林菱听他说得那么认真，还以为自己真惹了什么麻烦，可怎么想，都想不出来自己到底惹了什么事来：“我多安全啊，哪有什么麻烦？”
    “仇因鹤。”湛梁弈提醒她，金煜明已经不足为惧，迟早要被捏死的黑色蚂蚁，若是还留有什么情意，他手里也有可以让林菱瞬间冷心的把柄。
    只是仇因鹤。
    如果他没有尽快出现，如果做完林菱没有答应，很可能不久之后，在林菱身边的就会是他。
    林菱被他一提醒，才想起小鹤来，拂去心底淡淡的愧疚，不以为意地说：“他才不会对你造成什么麻烦，小鹤很乖的。”
    湛梁弈当即皱起了眉，想要反驳，却又生生憋了回去。
    他俩正是情浓时，仇因鹤在林菱身边的时间又比自己要多得多，现在说起这些，只会伤感情留下裂缝。
    “……行。”湛梁弈不悦地说。
    “别不开心啦。”林菱捏了捏他满是厚茧的大掌，哄道，“等会吃完饭，你送我回宿舍去，明天还得上课呢。”
    湛梁弈更不开心了。
    第75章 毕业
    金煜明的招数就是握紧林菱的货源, 死掐一元店的脖子。
    可金煜明就算有再大的能量，也不可能只手遮天，总有人不怕他, 或者是在林菱不断抬高的价格下敢于铤而走险。
    林菱早就做好了这一年不赚钱的打算, 她在S市的股票还在赚钱不说, 银行里留有的存款起码足够她再支撑三年, 于是，即便在货源处闹得惊涛骇浪, 一元店的表面上仍是风平浪静一片欣欣向荣。
    甚至还没到之前开会时说好的一年，报纸上便出了消息：重大罪犯金煜明在逃, 如有逃犯信息, 有效者重赏。
    即便在这一年的明争暗斗中对他的感情已经有如飞灰, 一拂就会散去，可林菱在看到当天的报纸时, 手指还是忍不住轻轻地抖了抖。
    还是走到这一地步了吗。
    如果是在书里, 金煜明应该在未成年人政策后就改变重心，慢慢洗白上岸。
    可在这个世界，即便是林菱再三劝告, 金煜明也还像是着了魔般, 不肯放开那些会将自己拖入深渊的恶之手。
    到了这地步，便不是林菱能左右得了的了。
    隔天, 重大逃犯金煜明被抓捕的消息登上了报。
    没多久，金煜明死刑的消息也公之于众。
    三张报纸上的铅字，内里的惊心动魄归于这平平淡淡的几块铅字，金煜明的一生就这样结束，随着这三次报道，他在报纸上占的字块越来越小, 到最后，也只有角落里小小一条信息了。
    谁也不知道一个人死前会想些什么。
    死刑后，尸体直接送去火化，有一名女子从殡仪馆领走他的骨灰。
    没有亲属愿意来领，那些所谓的兄弟也一个个捕的捕逃的逃。
    捧着手里的骨灰，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他生前，发丝是微微粗硬的，手指很漂亮，五官带着野性，总是很和善的表情，用来遮掩狠辣与无情，可他其实也会有真正温柔的一面。
    有句话说，一旦死去，他在回忆里便会被无限美化，捧着他骨灰的人想起这句话时，心中竟不由一痛，果真是如此，曾经的争吵和不和逐渐淡忘，反而是相处时的甜蜜亲昵愈发清晰，仿佛历历在目。
    可惜一切都随他的死而去了，再无意义。
    骨灰被放置入地段最好的坟墓里，坟墓上的照片是从合照上截取下来的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金煜明笑得那样开心，不是他惯常的温和，而是眼睛都微微眯起来了的灿烂，他手臂微抬，看那姿态，身旁似乎是搂了个人，但也不确定，这张照片上无法看到。
    女子身边跟了个男人，他说：“你生父的腿，是他故意寻人弄折。”
    是有惊讶，随后也化为无痕，笑了声，不知是悲是叹：“倒是他能做出来的。”
    所以分开是注定，隐患早在一开始就埋下。
    坟山上每年会有人来祭拜。
    一年，董宝珍随着丈夫带着一双女儿祭拜完先祖，突然好奇想往上面走走，丈夫不满反对，可董宝珍今天格外执拗，拉着一双女儿便倔犟地往山上爬，爬着爬着，却在经过一处坟墓时无意间看到墓上的照片，瞬间钉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出神。
    丈夫气喘吁吁地跟在身后，气急了，不耐烦地怒喊：“够了没有董宝珍！今天已经很累了，你还闹着要往山上去，我就说你起什么幺蛾子……哎哎，你去人家坟前干嘛，这有钱人家造的，你弄坏了赔不起知不知道！生了两个赔钱货，这计划生育了还没法再生，就不该娶你，当初出了名地倒追人有老婆了的男人，呸！现在还有人在背地里指着我说闲话，我可真是亏！”
    女儿听不懂那些话，可也知道那是非常难听的话，每次爸爸一说，妈妈就会一声不吭面色麻木灰白。
    一双女儿怯生生地跟着董宝珍来了坟前，小心翼翼地不敢去踩看上去就很名贵的石头，踩着泥泞的草地，隔着两步远的距离看向照片。
    “妈妈，这个人生得好看！”小女儿奶声奶气地说。
    “他也好年轻啊，妈妈，太公太婆的照片都好老了，为什么他这么年轻也要在这呀。”大女儿好奇地打量。
    望着黑白照片里英俊年轻的男人，董宝珍短暂地回忆起了自己的青春，偷偷擦了擦无声落下的泪，一手牵着一个女儿，慢慢地转身离开这。
    董宝珍恍惚想起当初那个和她说：属于谁得看他自己、支持她、没有澄清的义务的女人。
    如今已经是她无法高攀得起，只有在电视报纸上才能看到的人。
    还有那间病房里的另一个根本没什么能力的人，如今也搭上了那女人的顺风车，成为了服装厂的厂长。
    一个个的，都比自己强，强得不知道哪儿去。
    董宝珍又想起来当初的自己，原来她当初还说出过：我始终有着追求爱情的权利，这样厉害的话呢。
    董宝珍看着前面独自往山下冲，不顾山路泥泞，放着两双女儿让她一个人艰难护着下山的男人，慢慢地说出已经藏在心底许久许久的声音。
    “我要跟你离婚！”
    丈夫不敢置信地回头看来，身边的两个女儿也茫然地抬头看来，董宝珍的想法却越发地坚定。
    *
    又是一年毕业季，1997年的夏天，林菱拿到了毕业证，一群人穿着学术帽戴着学术服，在照相机面前站成几列集体合影。
    互相留了言，分散着几团，大家去校园里各自找位置，在留下无数回忆求学四年的校园里留下影像纪念。
    406的五人待在一起，白果果那心里没室友的，早抛下了她们，和已经订婚的男友去拍甜蜜合影了。
    除了潘郁佳似乎一直没什么桃花运，剩下四人也都有了对象，尽管有了对象，这四人却一致觉得，在这样的日子里，当然是得和有四年同学同住友谊的姐妹们一块。
    五人合照完，约好晚上聚餐完后去唱歌跳舞，又要分别去和今天来看他们的亲朋好友合影。
    大家的亲朋好友互相打招呼。
    潘郁佳朝着林菱身边的施美芸惊讶大喊：“你是光辉优品的面试官！”
    施美芸不记得她，但不妨碍微笑默认。
    “林菱，你怎么认识这么厉害的人。”潘郁佳走来林菱身边惊讶道，一边看在光辉优品已经是高层的施美芸，一边看似乎没有机会接触到这种人的林菱。
    难道，是她大学出去打工认识的？那这也太强了，只是业余时间去打工，还能认识到光辉的高层。
    这让好不容易才险险通过面试的潘郁佳很是羡慕，她问林菱：“你也要进光辉工作吗？那咱们就是同事了！”
    林菱要打工赚钱，几乎没什么多余的时间可以待在学校，虽然感情不错，但没有交流，互相了解的信息也很少，所以至今，林菱都不知道自己的室友们是工作还是继续念书，继续在哪念书或是找了什么工作，室友们也不知道林菱在外打工是做的什么工作，她毕业季找的是什么工作。
    这年头大学生抢手得很，可光辉公司更抢手，毕业季和光辉有关专业的，几乎半数的人都去那应聘了。
    潘郁佳可以不用去竞争就找到很好的工作，但她还是想去光辉，传说中福利无敌好，有美味食堂一层健身房休闲区，还能喝下午茶，准时下班而且不将工作带到家，还是全国第一的企业，从一元店到进阶光辉优品，是她们大一开始就一直在购物的地方，潘郁佳做梦都想去光辉工作。
    “对，我也在光辉工作。”瞒着瞒着，这瞒得似乎越来越大了，现在似乎也不是一个好时机摊牌，林菱只好含糊应声。
    施美芸在旁边忍笑，没成想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被潘郁佳拉着去见父母：“爸妈，这是我马上要去工作的公司领导，我面试的时候，就是她面试的我。”
    潘郁佳的父母还将她当个小女孩，没有转变过来心态，面对着女儿拉来介绍的领导，把她当成了未来要教女儿的老师来对待，好像女儿不是去工作，而是去了另一个学校：“你好你好，我们家郁佳很优秀的，还请老师您多多照顾，要不咱们留个联系方式？”
    施美芸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人叫老师的一天，已经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在面对这样的场景时，有些手足无措：“我哪是什么老师啊，叫我名字施美芸就好，联系方式……要留的吗？”
    施美芸求救地看向林菱，却发现那小没良心的已经去和别人聊天了。
    一群人聊得不亦乐乎，差点想一块儿浩浩荡荡地在这天华里一起到处去拍，被406的五人给制止了，扯着离开。
    分开后，林菱拉着施美芸和仇因鹤去合影。
    湛梁弈忙得很，事情一件接一件，没空来，林菱都已经几个月没见到过他了。
    倒是仇因鹤，主动提出，说这日子难得，想一起合影。
    施美芸还记仇着林菱方才没有解救她，捏着她脸颊上的软肉嗔怪：“林菱，你怎么这么坏呢！我就该在那大喊，林菱是光辉董事长。”
    第76章 实习
    林菱笑嘻嘻地揽住她手臂来撒娇：“好姐姐, 我知道你最心疼我了，肯定不会那样做的。”
    施美芸没好气地斜睨了她一眼，又爱又恨, 轻轻点了点她软软滑滑的脸颊, 权当泄愤, 这事便这么过了。
    大学毕业, 人生中的一段重要经历告一段落，林菱的光辉优品也已经做到了全国第一, 但她目标远不止如此，既然有开来自己国家的沃尔玛, 为何不能有开去其他国家的光辉优品呢, 让他们见识见识, 华国的小商品有多么强大，而且也能有自己的创新。
    潘郁佳第一天上班, 第一个月是要熟悉光辉的所有岗位, 前十天，她要跟一家光辉优品门店，做十天的实习店员。
    要去哪家门店, 是可以自己选的, 潘郁佳选了离自己家最近的一家，这样中午还能回来吃个午饭, 上班下班也方便，走几分钟就到了。
    她所在的门店店长名字叫唐德春，是个中年男子，听说是在95年的下岗潮里下岗的国企员工，下岗后他来了光辉优品，因为勤奋努力又聪明, 两年就做到了店长。
    光辉优品每年会选出地区最优秀店长来，听说去年选最优秀店长时，他差一点就能超过已经蝉联两年最优秀店长的郝峰，可惜，就差那么一点。
    据说，他今天肯定能使最优秀店长了。
    潘郁佳选择这家的原因，唐德春也是其中一个因素。
    潘郁佳今天上的是早八点下午两点的班，中午若是人少还能和人商量好轮流休息会，回去吃个饭，和她一起实习的还有另外一个男生，也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毕业于元京的另一个名校。
    第一天上班，潘郁佳想着要表现得优秀些，七点四十就到了，谁知那男生比她还早，已经在店里帮忙，唐德春唐店长今天在，正和那男生笑着说话。
    潘郁佳连忙加快了步伐，走进光辉优品。
    唐店长率先发现了她，止住了话语，去拿了件制服围裙给潘郁佳，围裙质量极好，浅亚麻色的布料，皮质的一体带，身前印着光辉优品的logo。
    潘郁佳穿上身后忍不住摸了又摸，她之前来逛光辉优品的时候，可羡慕店员身上穿着的围裙了，觉得好看又精致，没想到自己也有穿上的一天，想到十天后这条围裙就不再属于自己，潘郁佳还有点失落起来。
    “这围裙就送给你们了，当个小小纪念。”
    潘郁佳刚还在失落，唐德春竟然就说出了让她无比惊喜的消息，潘郁佳开心得不行，笑得见牙不见眼，甜甜地说：“谢谢唐店长！”
    唐德春看到这么有活力的孩子，心里也被带得很是高兴：“别光谢我，这是我们光辉的大老板提出来的，她听到几个实习生从店面实习出去后，都想要一条围裙，立刻每人都发了一条，还立下了这么一条规矩，实习生穿过的围裙，想要的话，走的时候可以带走。”
    没有人不想要。
    潘郁佳听了唐店长说的事，突然对光辉有了更多的好感，不仅公司好，老板还如此有人情味，这样一个环境，待在里边肯定每天都非常快乐！
    “店长，你刚在和任泓维说些什么呀，要是私下传授的话，我也要听！”潘郁佳当然不能让另一个男生表现得比自己更好，她要在这一个月的实习中拿全优评价，得到每一个考核人的大力夸赞，最重要的是……还有奖金拿。
    “什么私下传授，没有的事，真要传授，肯定得等你来了才说，我们光辉才不干藏私这种事呢，大家一起互相学习互相进步。”唐德春乐呵呵地说，“刚在和任泓维说我以前干的糗事，还没说完你就来了，既然你想听，那我便从头说起。”
    “四年前一元店刚开业的时候，在大学城那边，我平时就有去大学城买东西的习惯，发现这么一家价格便宜质量又好的店，我当时就买了许多回去，然后嘛，和我老婆报高了价格，想攒点私房钱，还主动提出以后家里有什么东西要买，都由我去跑腿，我老婆高兴坏了，觉得我会体谅人了，当天就给我做了一桌大席。”
    “你们想想，一次我就能私房攒下一半的钱，这多来几次，我不得发财了，可谁成想，这一元店很快就开遍了元京城，隔几条街就能看到一家，再怎么瞒，我老婆也会有发现的一天，她就随便散散步，进去看一圈，就能发现我抢着出去买东西的真相，这下可气坏了，当时就跑回家去揪我耳朵，不仅把我私房钱全部拿走，好几个月的零花钱也没了。真是，我当初进一元店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店肯定不一般的。”
    说到后头，竟又回到了一元店，吹捧起光辉来。
    两个才出校园的小孩听他说起这件糗事，笑得前仰后翻，本来还有些生疏的距离，也随着这段故事的讲述拉近了许多。
    他们不知道，从唐德春这听的是美化过的故事，当年的唐德春没经历过下岗潮的磨难，哪里能看出一元店的未来，出来后还觉得这是富家子弟开店做慈善呢！
    现在当了光辉良品的店长，唐德春总算能知道，当初的一元店能有多赚了，走的那是薄利多销的路线，他觉得赚便宜了带去人，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潘郁佳在实习一个月后，成为了光辉的正式员工，她大学专业是英语系，光辉要开辟海外市场，所以急需这方面的人才。
    实习工资已经算比较高，至少目前没有地方能给实习生这么高的工资，转正后的工资，更是让潘郁佳立刻成为了家里的骄傲，现在亲戚们都眼红得不行，回到家里拿起鞭子敲打不成器的儿女，让他们赶紧好好学习，考上天华，以刚毕业就能拿普通人三倍工资的潘郁佳为榜样。
    转正后，他们要去开会，大老板也会出现，主题是开辟海外市场的规划。
    像潘郁佳这样的小喽喽，只能往最后面的地方坐，可即便坐到这么后面，潘郁佳也还是能认出来，第一个进来的是。
    林菱。
    后边跟着进来的其中一人是面试过她，且在天华校园里林菱身边的施美芸，这个同样熟悉的人她顾不上了。
    潘郁佳死盯着坐在最中间位置上的林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生活的世界变得魔幻。
    还想拍醒自己，看自己是不是在做什么不切实际的梦。
    怎么可能会是林菱！林菱才多少岁，难道她是什么老妖怪……她明明和自己同龄！她们才刚刚一起毕业，一起拍了毕业照没多久……
    潘郁佳整场会议都没听，整个人都陷入了一场魔幻的震惊。
    她大学四年同宿舍的舍友林菱，一起上下课一起去食堂的林菱，是四年前创立后便做出一项项瞩目成绩一元店、光辉优品，店面开遍了全国，养活无数家庭，做出慈善无数，如今的华国女首富，林菱。
    而且现在她还在台上讲话，内容是开拓海外市场，马上要踏上新舞台，开启新篇章。
    特别是，很有可能她现在才启动海外市场的原因，是她终于毕业，终于不用再上课，终于有了时间。
    到这最后的部分，便是潘郁佳误会了，确实是这时候时机才成熟。
    会议一宣布解散，潘郁佳立刻冲了出去想去堵林菱。
    在会议的两个小时内，对自己提出无数质疑又不断否决后，她终于接受了林菱就是光辉优品的大老板。
    随之而来的是被隐瞒的气愤，大学四年的时间！林菱有无数机会可以和她们坦白！但她都没有。
    潘郁佳被她的面试官，施美芸挡下，她似乎已经等在这有一会：“林菱已经去了办公室，让我带你过去，你跟我来。”
    好家伙，连这都预料到了，林菱，我倒要看看，你是有什么理由要一直瞒着我们！
    潘郁佳气势汹汹地踏入办公室，却在看到林菱坐在办公桌上的身影时又莫名地怂了。
    这可是光辉优品的大老板，也是她现在的大老板。
    林菱笑着朝她招手：“佳佳，看来你适应得不错呀。”
    潘郁佳扭扭捏捏地接近，加上一层大老板的滤镜后，她现在在林菱面前都不敢放肆了，而且真正见着了她，一点气也没有了，反而因为她和善的语气而颇觉受宠若惊。
    “你，你怎么能一直瞒着我们呐。”潘郁佳嘟囔道。
    “这事解释起来还挺复杂，而且我这人，怕麻烦。”林菱说。
    第77章 相信
    明明都没怎么解释, 可潘郁佳一下就接受了。
    本来就是嘛，当初还是家小店，如果她们知道了, 可能都会有人找林菱帮忙留货, 等把公司做到了这种地步, 潘郁佳仔细想了想, 如果当初知道了林菱是老板，她能保证自己不找林菱吗？说不定会想要找林菱走走后门, 让自己进入光辉更稳妥，她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 林菱肯定得顾及下, 让自己进来工作。
    想到这, 潘郁佳本来想立刻联系以前的舍友们，将这个消息传播出去的心思都淡了。
    “确实不说好。”潘郁佳忘了进来之前的自己多么气愤, 此时反而深深地赞同, “乔芹和我一起面试，她没能录进，要是知道了, 肯定会来找你求情。”
    “佳佳不怪我了？”林菱笑着说, 即便潘郁佳现在是她员工了，林菱也没摆出半点架子来,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相处方式，很是亲昵，“现在也是时候说穿了，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一顿去，叫上乔芹曼妮她们，我请客, 顺便庆祝你正式入职。”
    “好！”在林菱的平常对待下，潘郁佳也慢慢地放松下来，立刻爽快地答应了。
    不管是以之前好舍友的身份，还是如今大老板的身份，她都得和林菱好好相处才对，职场新人潘郁佳如是想。
    晚上，林菱约好了还在元京的乔芹和曹曼妮，白果果虽然也在，但她拒绝了邀请。
    白果果一直就和她们玩不太来，不仅仅是因为已经出国好几年的林菀心的原因，可能还是性格不合。
    符五月已经回她家乡的青省，大家都知道，自前两年一元店，如今的光辉优品开去了青省后，她那时候的梦想，就是进入光辉公司在青省的分公司上班，前不久她回家应聘，以她的能力，非常顺利地成为了光辉青省分公司的员工。
    聚餐的一开始，林菱便先郑重地道了歉，为自己四年的隐瞒赔罪。
    消息一出，不同于还有几小时时间强行缓冲的潘郁佳，直接受到了冲击的乔芹和曹曼妮，一个惊得喷出口中的水，一个嘴巴张大了足足两分钟。
    林菱和潘郁佳递纸巾地递纸巾，拍背的拍背，好不容易将被呛得差点窒息的乔芹给安抚下来。
    “……我不信。”乔芹缓过来气后，斩钉截铁道，还笃定地望向身边两人，“你们两个有必要和咱们开这种玩笑么，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在光辉上班，拿着高薪前途无量，可也没必要来玩老同学吧？”
    “不是，是真的呀！”心里想着让乔芹和曹曼妮好好责怪林菱一通，自己顺便能看着出出气，可真到这时候，反而没一人信时，潘郁佳又有些急了。
    “我有必要拿这事来开玩笑么，我能给林菱作证，她确实是光辉的大老板，董事长。”
    “我也不信。”缓缓合拢有些干涩的嘴唇，曹曼妮也紧接着说，“可是，我大学从佳佳嘴里知道那么多八卦消息，没一条有错误过，佳佳也不是说谎的人，好像，又不得不信。”
    曹曼妮端起水杯喝了口稳定下情绪，如果是真的，那么，她记忆里对林菱的标签将全面颠覆。
    大学时候因为没钱交学费不得不推迟一月入学，为了赚生活费学费，不得不外出打工，除了上课吃饭其他时间很少能看到她人影，到最后全系的人都知道，英语系最漂亮那女孩家里穷，课余时间得外出打工，生活很惨。
    合着，人林菱哪里是在打工，她这是在闷声不响干大事呢！光辉公司啊，曹曼妮之前还在家里大人的饭桌上听过一嘴，光辉已经成为政府大力扶持的企业，非常赚钱，每年能给国家交上极高的税收，解决了下岗潮无数人的就业问题，带动了国家小商品的飞速发展，成为了下海经商的又一经典案例。
    最特别的是，大老板是个女性，估计已经是全国的女首富。
    渐渐地，曹曼妮已经不再怀疑了，如果是林菱，她好像真的能做到这些。
    “林菱，你隐藏得可太深了，而且还能忍，要是我，我估计早闹得全天下都知道，一定会拿着扩音在学校在街上大喊，我就是光辉优品的大老板。”曹曼妮感慨道。
    “曼妮，你怎么她们说什么你都信呢，用脑子想都知道的，绝不可能是真的。”乔芹还是不信，甚至产生了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林菱她也学的英语系，就一和我们没什么两样的普通女大学生，如果咱们都是什么学经济的，学商业的，那这玩笑的可信度还高那么一点，这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专业，无师自通？开玩笑呢吧。”
    曹曼妮本来已经确定，被乔芹这么一说，又动摇起来了。
    林菱没想到发展到现在，都没人肯相信了，她无奈一笑：“算了算了，信不信的没法强求，只是想着到时候了，身份脱离了学生，没那么多顾忌，没必要再有意隐瞒，以后估计也会接受一些采访和电视访谈，如果让你们得知这事是在电视上，不如现在约出来先告诉你们。”
    “咱们别总在这事上纠结了，再不吃饭菜都快凉了。”林菱拿起筷子，招呼桌上的其他四人。
    “林菱你可真逗，这戏都被我们拆穿了还要坚持演完整套。”乔芹无比坚信自己的猜测，一脸好笑地说，随后也拿起了筷子，不想再和她们玩游戏。
    “……居然真是开玩笑！”
    曹曼妮被乔芹带偏了，觉得之前还信了一会的自己简直是天真可笑，气得一个个地连戳好几下来泄愤，“你们演得也太好了，我差点就被你们骗到，说真的，我听说琼瑶有部戏要开拍，叫什么还珠格格，最近在选角呢，你们可以去试镜试试，要是选上了，咱们就能在电视上看见你们了。”
    潘郁佳本还想继续帮忙作证，恨不得立刻拉几个光辉的员工来，或带她们去光辉公司走一趟，可在林菱朝她摇头示意后，还是按捺下了冲动，深深地叹了口气。
    行吧，不信就不信，反正总有知道的一天，而且她们还错过了今天可以让林菱赔罪认错的机会，以后再来质疑林菱的隐瞒，既没了立场，又得为今日死不相信的态度害臊，想了想，那模样，倒是比今天以为会看到的林菱吃瘪还要来得有趣。
    潘郁佳一个人在那脑补，竟然忍不住笑出了声，被好友投来奇怪的目光，她捂嘴忍住，掩饰性地举起杯子，“咳咳，祝贺我今天成为光辉的正式员工！”
    乔芹酸溜溜地和她碰了下杯壁：“哎哟，可真了不起哦。”
    用了餐，乔芹和曹曼妮有人来接，乔芹和曾经在舞会上定情的害羞男生已经订婚，年底便会去领证举行婚礼，男生骑着单车来，不再像当年那样害羞，大方地和已经熟识的对象室友们告别，载着未婚妻离开了餐馆门口。
    林骅诚将曹曼妮接走，潘郁佳则上了林菱的车，由林菱将她送回家。
    将潘郁佳安全送回，林菱回了她在元京的另一套最主要在居住的房子。
    这两年林菱房产买得比较多，有闲钱都用在了购置房产上，也在毕业后从天华附近的那处搬了出来，搬到离公司最近的一套。
    公司附近那套是复式，相当于是两层楼打通做成的一个复式，卫生难搞，林菱请了每周上门两次的清洁。
    妹妹林芗上了初中，她成绩很好，考上的初中是市重点，寄宿制，此时还在补课。
    坐电梯到二十二楼，这是她房子的第二层，工作房洗漱间卧室都在二层，今晚不需要再吃东西，直接到第二层更方便。
    打开门，林菱便看到了二楼门口玄关处的一双不属于自己的大鞋。
    笑了笑，林菱换了鞋后直奔她的书房而去，果然，湛梁弈又在她的书房里看书，他最喜欢这间书房，还时不时会自己买书来填充书架。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书，接住飞奔过来一把跳上他身的林菱，稳稳地捧住她。
    鼻尖轻抵，湛梁弈忍不住低笑，和她在一起时，自己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多。
    林菱又是几月没见他，想念分外浓郁，“大忙人终于有空了？”
    “这次假比较长，我可以多陪你一会。”
    第78章 番外：访谈
    光辉公司的大老板一向神秘, 在还是一元店火遍元京城时，就有报刊杂志社想要去做个采访，被拒绝了, 连是男是女什么年龄都一无所知。
    此后想采访的, 不管是什么媒体, 甚至是电视台, 全都被拒绝。
    包静静先从报刊做起，做到杂志社, 最后成为国家台的记者，都拿到过一个任务, 去采访一元店的老板, 她事业逐步攀升, 那一元店也越发红火，想去采访她的媒体一家比一家大, 可她从没松口过。
    直到一元店成为光辉优品, 如今红遍全国，眼见着要开拓海外市场了，到了这个时候, 已经身为国家台记着的包静静, 接到任务，她将要采访光辉公司的大老板, 片段会登上新闻联播。
    包静静不知道自己知道这消息后，是该为终于能见到那位神秘的幕后老板而高兴，还是为自己采访的片段，能在今晚登上新闻联播而高兴。
    身后跟着团队，包静静已经将今天的流程在心里走了好几遍，熟练地对着摄像头露齿一笑, 开始介绍一元店的历史：“四年前的今天，谁都想不到，一家小小的杂货店，会发展成如今遍布全国光辉优品，在天华大学附近最繁华的商业街，第一家一元店在那里开业。”
    一边诉说着历史，一边往里走，将光辉总部的大楼展示在摄像头前，舒适的办公区，漂亮的休闲区，有着各式菜系的食堂，包静静虽然已经提前走过一遍路线，再来诉说，仍会有一股压不下去的激动，还忍不住羡慕起在里边工作的员工，能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工作。
    身边会时不时有员工入镜，有的员工会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们提前得到了消息，会有电视台来采访，不会表现得太大惊小怪，但仍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和动作，会拘谨和害羞。
    还有的员工会无比镇定地经过，但若是留意就会发现，他保持着无比镇定的状态，已经路过好些次了。
    ——这是想着要多蹭几个镜头的人。
    在公司里介绍一圈后，包静静带着摄像师终于来到大老板的办公室，推门而入，简单地寒暄过后，开始采访这比她还要年轻几岁的女孩子。
    是的，神秘的光辉公司大老板，是个才刚刚毕业的女孩子，年龄不过才22岁。
    在采访之前的见面，感叹过英雄出少年后，包静静曾问过林菱，为什么之前不接受任何采访。
    林菱回答说：因为之前的身份主要是大学生，在某个身份就该做某事，在学业之余兼顾创业已经很忙，实在是没有更多时间给外界的舆论。
    深深佩服的同时，包静静也对面前这个宠辱不惊有着大将风度的女孩有了深深的好感。
    采访的流程之前已经对过几遍，这次摄像头的录制下，自然是无比顺利，采访结束，包静静和林菱握了握手，谢谢对方的合作。
    这段采访视频上了第二天晚上的新闻联播。
    *
    乔芹家：
    饭后看新闻联播是她们家的传统，乔芹不关心这些国家国际大事，看着看着无聊了，正准备回房去做带回来的工作，新闻联播转到了下一个内容：“观众朋友们，我们现在要去优秀企业光辉公司瞧一瞧……”
    乔芹立刻坐了回去，也不管因为刚入职不熟悉，可能会让自己又头疼到半夜的工作内容，和正专心致志盯着屏幕的父母一起继续看新闻联播。
    “哇！你看看人家公司，这里面条件怎么那么好啊，我们单位条件也算不错了的，可这一比，完全不能比嘛！”乔芹的妈妈十分艳羡。
    乔芹捂住正咕噜噜冒酸水的心口，想着自己被拒时的打击，和得知潘郁佳被聘上的嫉妒，只要一想到潘郁佳如今就在这样的公司里工作，心里的羡慕那是多得快要撑满整个心脏。
    而且前两天和潘郁佳的聊天里得知，她根本没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的问题，一个月的实习期，从门店实习到公司里的各个部门，一转正后就能立即上手，把工作带回家那更是从没不会出现的事。
    潘郁佳当时还怕怕地说：“虽然我是有点想，急着把手头工作早点做完呢，但要是被人发现举报了，我可没什么好果子吃，还是算了吧，唉，回到家一下闲得没事干，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还真有点想一直待在公司里，环境太舒服了。”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听得乔芹牙都能被她苦倒。
    乔芹正盯着电视屏幕一边回忆一边揪着抱枕泄愤时，记着来到了一间办公室前，“咱们在光辉的最后一站，来采访一下董事长。”
    推门而入，猝不及防一张熟悉的漂亮面庞出现在电视上。
    “哎，这人，这人不是你同学嘛芹芹！还是你舍友呢！”乔芹的妈妈在旁边拍着大腿惊呼。
    乔芹早已经呆若木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林菱！明明都是一样的英语系学生……明明还只是个成日外出打工的穷学生……
    难怪她总舍得给自己买那样好的衣服，还从来不动手洗，专门交给上门收衣服洗衣的小工，因为她有的是钱啊！
    光辉的大老板，董事长。
    她和潘郁佳之前居然不是在骗人，而是真的像坦白解释。
    乔芹脸突然有些火辣辣地烫。
    电视上新闻联播光辉的那一段早就过去，母亲在旁边兴奋推搡，让她去攀关系，进光辉上班去，还有家里好些亲戚，也介绍过去试试。
    乔芹没工夫理会，立马起身跑到电话机面前去，拨出曹曼妮家的电话。
    *
    曹曼妮家：
    曹曼妮家里一直有看新闻联播的习惯，一边看着新闻联播，一边聊着家长里短。
    但最近的话题，都在往催婚的方向走。
    “曼妮，你和林骅诚是该结婚了啊，都谈了有两年了，大学毕业了还不结婚，你是要把自己拖成老姑娘啊。”
    “妈！我都说了，我现在要继续攻读研究生，没空结婚生子，林骅诚在我心里，要往后面排，我的事情比他可重要多了。”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自私呢！”曹曼妮妈妈被这女儿气得不行，上个大学，本来乖巧的女儿竟越来越离经叛道，不听话起来，现在让她结婚都不肯了。
    聊得不愉快了，曹曼妮腾地站起身：“你要是看不惯我，我搬出去住去！之后也一直住在学校宿舍，再也不回来了！”
    曹曼妮妈妈抖着手指曹曼妮，“你……”
    曹曼妮父亲在一旁不敢吱声，看他们吵得厉害了，连忙道：“看电视，这不是曼妮朋友现在在工作的光辉公司嘛。”
    曹曼妮下意识往电视屏幕上看去，刚好看到一扇门打开，林菱出现在了门后。
    “林董事长好，我是记者小静……”
    曹曼妮被震惊得都顾不上生气了，董事长，林董事长，林菱和潘郁佳不是在骗她们！
    “咦？这不是曼妮的室友么。”这是陪曹曼妮去过天华，还一起在毕业当天合拍过照片的曹曼妮妈妈。
    “这不是那湛梁弈的对象？！”这是曾看见过湛梁弈和林菱一块的曹曼妮爸爸。
    没一会，电话打来：“曼妮！你看了新闻联播没！”
    “看了……”
    *
    林志国家：
    林志国还是住在筒子楼里，且越发热爱赌博起来，几年过去，楼里愈发陈旧，好几家都搬走了，搬去了刚好的住所，也有因为嫌弃林志国这几年愈发变大的脾气，就算不能去更好的住所也要搬走的人。
    家里还是靠着易银兰一个人的工资过活，几年沉重的劳作下，她迅速变老，看上去竟像是儿子林天皓的奶奶了。
    林志国腿断了几年后，曾经卖苦力练出的腱子肉，在常年的不运动下，迅速膨胀，坐在沙发上时要占上三个人的位置。
    儿子林天皓也被他们养得很好，脸蛋肥嘟嘟，和林志国简直是越来越像，并且脾气也无限向林志国靠拢，在辛苦养活一家人的母亲面前没有过好态度。
    这晚，易银兰在厨房里洗着一家人堆积了几天的碗筷，她外面有好几份工，回家还得做饭洗衣搞家务，有时候太累了，差点倒在地上睡着，今天似乎又有了点体力，就趁着这个功夫多做点事。
    碗筷无穷无尽，洗了一个还有一个，易银兰麻木地擦拭着满是油渍的陶瓷碗，缺口了好几处还在用，常年劳作的手指粗壮糙笨，恍惚回忆起自己也曾有过一双纤纤小手。
    外头不知为何林志国又在大声唾骂：“那臭□□，居然还上新闻联播了！明天老子就要找她去，现在她名声这么大，要是被人知道她不赡养父母，看惩不惩罚她！”
    易银兰知道，这又是在骂林菱了，前不久她才见过林菱，她知道，林菱这会儿已经很出息了，当时她带着毕业证来给自己看，告诉自己毕业了，还给了份复印件给自己，让她把这份复印件放到她曾经住过的房间里。
    她曾经住的房间早已经是杂物间，占地的床和书桌被卖了些钱，那一沓沓老厚的笔记，居然还有人特地找来想买，说这是考上天华大学的笔记，价值很高，还给了不少钱。
    谁知在那人之后，陆陆续续还有人找来，一个比一个价钱高，早早卖出反而亏了，气得林志国又把她给揍了一顿。
    易银兰接过复印件，几年的磋磨让她居然生出些，林菱走了也好，走得远远的，再也别回来了的想法，也有些为自己之前迫切想让她嫁给金煜明而羞愧，要是真嫁了，现在不就成了寡妇了嘛。
    易银兰不好意思和她说她的房间早已经没了一事，可她好似什么都懂，又说：“只要放在房间里，曾经书桌的位置好好保管就行，不强求太多。”
    这要求易银兰能做到，答应了，答应后她还给了自己一千块钱，当作答谢，甚至问自己，愿不愿意跟她走，跟她走了不要怕，她能让林志国林天皓不再来打扰。
    易银兰当时真的犹豫了，在考虑要不要和她走，可还是被没有生存能力的林志国和林天皓绊住，她走了，便再没人愿意管他们，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易银兰没办法放他们去死。
    林菱当时叹了声，说可以每个月给她300，以后每年在前一年的基础上涨一百，再多没有了。
    她如果死了这笔钱也会断掉，不会给那两个男人。
    可这已经很好很好了，起码她现在可以辞去一份最累的工作，得到点喘息空间，将注意力再放点到儿子的学业上，让他起码能考上个大学……
    实在不行，能顺利拿到高中毕业证也满足。
    外头唾骂声一直没停，林天皓跟着附和，一副要立刻杀去元京，拿回该属于他们东西的凶煞样。
    “看这新闻联播上说，这整个公司都是她的，能养那么多人，还养不起我们嘛！”林天皓想起方才见着的宽敞明亮的大厦，还有那无比丰富的食堂，贪婪的目光自眼里放出。
    “儿子说得对！咱们明天就坐火车去！”林志国越想越激动起来，恨不得当即动身。
    听他们已经下定决心，易银兰立刻从厨房跑出来：“你们不能去！”
    “怎么不能去！你个臭婆娘，养出个白眼狼不孝子，还敢在老子面前来大小声？做你的事去！”
    林天皓也跟着说：“就是！养出那样一个人，弟弟都不管了，都是你的错！”
    易银兰听着这些话都没什么触动，而是焦急地说：“你们不能去，她和我说过，如果我没看住你们，让你们去找她了，志国现在的残疾金，还有一直在发的赔偿金，天皓现在的高中，以后就都别想有了！”
    林志国有点被唬住，却还是不太敢信，声音有点弱下来：“她哪里能这么厉害。”
    可人家都上新闻联播了。
    林志国眼珠一转，“那你去，不让我们去，没不让你去，你去讨点钱来！”
    “……行，我去，我去试试，但要是你们因为这，没了那些钱怎么搞。”
    林志国有些怕，但林菱拥有的财富太过于诱人，赌一把就是！
    他坚定道：“你去！”
    “多看看人眼色，态度放好点，能拿到就拿，拿不到……就算了，咱们本来的钱可不能让她断了。”
    第79章 番外：木芗/林芗（上）……
    林芗十八岁成年礼, 举办得很是盛大，连带着她刚出炉的录取通知书，一块儿庆祝了, 林芗很争气, 考上了林菱的母校天华。
    林菱曾问过, 她要不要去国外念书, 林芗拒绝得果断，她舍不得姐姐。
    来林芗成人礼的有许多人, 不仅有林芗的朋友同学，还有林菱的朋友同学, 还有找机会进入, 想来攀关系的其他人。
    林菱给来参加宴会的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礼物, 光辉优品大礼包，分男女版, 里边有一些光辉优品卖的好的爆品, 还有专门为林芗生日宴会定制的光辉优品基础款或联名款T恤衫。
    宴会是在林菱已经置办了几年的豪宅大别墅里举行的，有大泳池还有草地，年轻人们都喜欢外边, 以林芗为中心, 玩得不亦乐乎。
    成年人们矜于身份，体面地待在里厅, 端着红酒杯摇晃，虚与委蛇，绕着圈子谈着生意。
    此时已经是2001年。
    林菱才不管那些，她身边的人今天都不能谈什么生意，趁着芗芗的成人礼，他们也要好好地玩个痛快, 在大厅里应付完客人们，带着自己的朋友们，他们一起来到了草地上，和林芗和她的同学们一起狂欢。
    林菱这时候已经二十六岁，可站在林芗面前，一点也不显得老，青春依旧，似乎和林芗还是同龄人，她的朋友们都或多或少变得成熟了，特别是仇因鹤，变化最大，早已经没有当年的青涩少年模样，如今是个俊美高大的青年。
    “姐姐！小鹤哥！”林芗如今已经是个漂亮的女孩，站在那也是众人关注的对象，她一边跳跃，朝那边正往自己走过来的几人招手，“雪棋姐百灵姐！郝峰哥！”
    这一连串报人名，跟在报上菜名似的，引得草地上的年轻人纷纷往那边看去，随即被其中的一名女性吸引了视线，传说中的光辉董事长，竟比在电视上的还要漂亮许多许多。
    而且，怎么还是如此年轻。
    看着越走越近对她露出没好气神色的几人，林芗笑得没了形象，捧着肚子快乐得不行。
    “梁弈叔叔今天怎么没来？”林芗往前走上几步，挽住姐姐的手，在她耳边好奇地问。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忙着呢。”林菱随口回答。
    湛雪棋在她身边，也不由叹气一声：“唉，找这种人谈恋爱就是麻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失踪了，失踪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面。”
    “想你那叔叔了？”周百灵如今也开放了不少，坏笑着调笑湛雪棋。
    湛雪棋甩了个妩媚的眼波过去：“什么叔叔，他才不老，厉害着呢！你就是嫉妒。”湛雪棋双标得很，只准自己叫叔叔，别人说不得，一说她就要翻脸。
    周百灵不敢招惹怨气十足的湛雪棋，立刻转移话题，举起手里圈着的红酒，对林芗说：“芗芗今天成年了，可以喝点小酒，来，咱们姐妹喝一杯。”
    周百灵就是人菜瘾还大，明明喝不得酒，却偏偏最喜欢喝酒。
    侍者拿来了几个酒杯，看着她不能多喝，只倒了薄薄一层就不准她再倒了，林芗也是，才接触酒精，先一点点来。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林芗今晚会对酒精如此大反应，才啜了一小口，竟立刻绯红着脸蛋晕倒在了草地上。
    立刻将人送去医院，周百灵自责不已，没人怪她，这事谁都控制不了。
    该庆幸林芗这时候在他们身边，出事能给出最好的条件，最快的速度，若是在无人注意时出事，那才叫人害怕。
    医院什么都没能检查出来，林芗的昏迷被认为是入睡，可能等醒过来就好了。
    林菱在她身边守了一夜没睡着，当初小小一只来到身边，只有自己能够依靠的小女孩，如今也长成了一个无比优秀的女孩，感情也在相处中投入越来越深，脑海里是曾经在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林菱不敢想，如果失去林芗，她会遭受多么大的痛苦。
    还好，早晨的时候，林芗醒了。
    林菱已经一夜没睡，守在她床边除了必要的生理需求，一步都没挪动过。
    熬夜并没有对林菱造成什么影响，明明是新陈代谢开始缓慢的26岁，熬夜应有的黑眼圈皮肤粗糙毛孔粗大的迹象，在林菱身上没有半点显现，甚至仍旧神采奕奕，发丝柔亮皮肤吹弹可破。
    “芗芗！”看见林芗睁开眼睛，林菱惊喜地站了起来，俯身握住林芗摆在一旁的手，伸手去抚她凌乱的额发，喜极而泣，差点要落下泪来。
    林芗刚醒来，还有些茫然，被人突然抓住手，她往床旁人脸上看去，随即耸然一惊，用力甩开林菱的手，迅速往后缩去：“你怎么会在这！”
    林菱手里一空，不知所措：“芗……芗？我是你姐姐呀，你昨晚喝了点酒就睡过去了，我们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差点没把我们吓死，你是忘记了吗？你先别害怕，姐姐不过来，你冷静下来慢慢回想。”
    林芗重重地喘气呼吸，平定心绪，脑海里繁重的记忆突然冲脑而来……
    她进了自己写的书中世界，成为了自己在书里的对应角色，可这又不再是自己的书了！
    故事在林菱暑期结束后被扭转，林菱居然去开学一个月后去念大学了！
    还有一元店、光辉优品、仇因鹤、湛梁弈……
    金煜明竟然死了！
    “你不是林芗。”
    正在林芗脑子混乱整理记忆时，林菱也冷静了下来，在看到林芗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眼神后，心底的猜测逐渐浮出，竟一语点破了她的身份。
    她眼神冷厉语气发凉，根本不是从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的林芗能轻易承受得住的。
    林芗开始害怕了，即便自己这具身体正值青春年华，是好生娇养着长大，上有姐姐和她的朋友宠爱，中有同学们的友情和男生的爱慕，下还有姐姐朋友的崽子们卖萌，甚至还刚拿到天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前途一片大好，比之前那具好到不知道哪儿去。
    可是，虽然自己是林芗，但是是写出书来诋毁林菱的林芗，而不是被林菱养大，性格比自己更可爱的林芗。
    林菱肯定不会再放过自己的……
    “但你又是林芗。”
    在林芗胡思乱想的时候，林菱又猜测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对。”林芗缩头缩脑地团成一团窝在床上的角落，“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来到这的，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换回林芗。”
    “腰背挺直，别跟贼眉鼠眼的小偷似的。”林菱语气严厉。
    林芗立即直起了腰背，眼睛瞪得圆圆的，生怕慢了点林菱会心生不满。
    “这还差不多，没精打采的干嘛。”林菱坐回了床边的凳子上，“你说说，你写出《姐道》是什么意思！”
    “我……我真的是你妹妹。”林芗又忍不住含起了胸，怯怯地看着林菱，怕她找自己麻烦。
    她在这人生地不熟，虽然有记忆帮助，可她又不是林菱，地狱级开局也能打出完美通关，要是林菱想对自己做些什么，林芗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只能任人宰割。
    “挺直！”
    林芗立刻又瞪圆眼睛挺起胸来。
    “结巴什么，说话大声点，有点底气行不行。”
    “我，我就是你妹妹！小时候被送了人，我嫉妒你！你可以去上大学，被父母宠爱，还有了那么厉害的成就，我本来也可以和你一样的！”
    林芗紧闭着眼睛冲着林菱的方向吼道。
    像是把积累几十年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林芗吼完后就垮下了肩膀，睁开眼睛怨念地盯着林菱：“我才不是你妹妹林芗，我就是个没有坐相没有教养的林芗，没给我可以培养这些习惯的环境，你凭什么现在要求我要做成你妹妹那样！”
    “你现在这样，倒比之前顺眼多了。”
    好好一个姑娘，作出副阴沟里老鼠的模样作甚，现在这样热热闹闹地说出自己的不满，反倒叫人看着舒服些。
    林芗说出那段话抱了鱼死网破的心思。
    再看不顺眼她，总不可能把自己给杀了，这可是她疼爱的妹妹的身体。
    可也抱了林菱会大怒，会打自己的可能性。
    以上这些林菱都没有。
    林芗偷眼看她，林菱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执着地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是想从她眼睛里看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林芗，我从来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妹妹。”
    “……你当然不知道，我出生的时候，他们一看不是个男孩子，正好当时学校老师找上门来，说你是神童，以后是能飞出大山的金凤凰，既然要供出个金凤凰来，家里哪里还养得起我，所以我出生当天就被他们卖了，卖给了另一个山头家的傻儿子做童养媳，本来一辈子也就那样了，谁知道我十八岁要嫁人的时候，一个好心人派了个团队来，帮助我们那山窝窝里的女孩子，读书的读书，出去打工的出去打工，我这才逃出大山，有了另一个人生。”
    林菱看着林芗，眼神复杂：“这些我从不知道，至于你口中的好心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去了解过，那是我。”
    第80章 番外：木芗/林芗（下）……
    林芗身体猛地一震, 不敢置信地看着林菱，她从大山里出来后，一心想知道养父母每次想让自己念着他们好时, 说的那个家庭, 那个金凤凰长姐是谁。
    至于那个好心人, 林芗只在心里默默感激过, 偶尔想起来会为她祈福，所做的就这么多了。
    其余时间, 林芗都在用来找到自己原生家庭的痕迹。
    最后终于找到，她的亲生父母住着大别墅, 穿金戴银日子过得快活无比, 她的亲姐, 已经在商界崭露头角，人人说起来时都是敬佩崇拜。
    已经生活得这么好了, 却没一个人想起自己, 想起曾经卖掉过一个女儿。
    于是林芗钻进了牛角尖，陷入了魔怔。
    林芗弓着背坐在床上发呆，眼睛直楞楞地盯着雪白的被面。手指不自知地搓揉这床单, 指尖已经发白。
    正当她在情绪中挣扎痛苦时, 猝不及防，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 是她姐姐，纤细的手臂环着她的背轻轻拍着，手掌抚摸着她的后脑勺，一下一下。
    林芗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可这样的感受在这具身体的记忆中却时常有，暖呼呼的, 心脏像是泡进了一盆温水当中，温暖得浑身都在颤栗，林芗轻轻地闭上了眼，耳边响起一道轻柔的女声：“对不起，我没能找到你。”
    林芗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她主动拥住林菱，投入她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泣得嗓音哽咽：“姐，姐姐，对，对不起，我不应，不应该写那本书。”
    “怎么不能写，文笔多好啊，看完后把我气得够呛，当时就找了律师准备来告你，后来呢？我还没和你在法庭上见面就进了这本书，后来你有没有碰到很大麻烦？”
    “没有，你撤诉了。”
    “我没死？！我的身体还在？”林菱突然把怀里亲昵贴着自己，将眼泪鼻涕都糊在自己身上的林芗给起了出来，林芗还有些依依不舍。
    “在，但是，如果你进了书的话，那现在你身体里的我不知道是谁了，我只在新闻上看到，说你昏迷后醒来性情大变，似乎失忆了，还很怕见人，据说还想考研，考去天华读研究生。”
    “难道，我和书里的林菱交换了身体？”林菱想出一个可能性。
    “很有可能……那这里的林芗，也去了我原来的身体吗？”虽然她的原身有着巨大的财富，可差了十岁的光阴，是用钱怎么也买不回来的，想到这，林菱颇觉亏欠，还有林芗……她该怎么办。
    林芗看到林菱眼神黯淡了一瞬，里边是深深的挂念和担忧。
    她还是比不上真正在这具身体里，被林菱一手养大的林芗的。
    可是林芗不想走，她在这个世界太完美了，身体学业朋友恋人。还有她最想要的，能永远将自己护在羽翼下的姐姐！
    “姐姐，我想出去玩。”林芗说。
    林菱的情绪很快收敛了起来，她没有想到短暂的失控也会被林芗给敏感地捕捉到。
    林菱仍是平静可靠的模样，她站起身来：“行，你先取洗澡换身衣服，我去把出院办了，等会来接你。”
    林芗拿起林菱递过来的衣服，往病房里的洗漱间去了。
    林菱也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似乎已经等了许久的施美芸，她嗔怪地看着林菱：“你刚对林芗那么凶干嘛，那声音严厉得我在这病房外面都能听到了，怎么还吵起来了呢，喝酒这事又不能怪芗芗，还从没见你这样对人过呢，明明最温柔了，不能这样对家人的呀。”
    随后，她察觉到了林菱情绪的不对劲，又担忧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芗芗不听话惹你生气了？”
    林菱苦笑摇头，深吸一口气，事实已经如此，不能接受也得接受，她只能相信芗芗，能和自己一样，去了另一个世界也能活得很好，她是自己养大的，已经有了能自立自强的能力，一定可以的。
    或许真的是要为曾经的罪孽来赎罪，好好对现在的这个芗芗吧，林菱打起精神，不让施美芸为自己担心：“没什么事，就是有些害怕芗芗这个体质。”
    “这有什么，你就是关心则乱，以后让芗芗注意不再碰酒，昨晚的事再也不会发生。”施美芸还是担心林菱的状态，她现在情况看上去真的不是很好。
    林菱带着林芗出门玩了一整天，什么要求林菱都满足了她，想去看林菱的大学，想去光辉优品看看，想去光辉总部的食堂吃饭。
    一整天下来被安排得满满当当，逛商场逛大街，还去新开的游乐园，玩得尽兴后出来，林芗突然提出：“姐，我想去看看爸妈他们。”
    在原来世界里，林芗在知道亲生父母过着神仙般的养老日子后，便再也没动过心思想去看他们，没意思。
    可在这具身体的记忆中，书里的亲生父母，在没有了林菱这个任劳任怨的老黄牛，而且现在的林菱也根本不想养他们后，如今应该过得挺差的。
    林芗想去看看他们现在有多么惨，对林菱的恨意在这一天里慢慢消去，然后尽数转移到了亲生父母身上，她太恨了，她本来也能有很好的人生的，就像现在的林芗一样。
    她甚至也恨这具身体的林芗，为什么会过得这么幸福，要是她当初真的鼓起勇气，走过那漫长的山头，找到姐姐，说不定，之后会不一样。
    “去看他们做什么，已经是不相关的人了。”林菱说。
    林芗学着记忆里的模样，生疏地向林菱撒娇：“……姐姐，芗芗就是想去看他们。”
    刚说完林芗梗了下，再用这样的语气说下去，自己都要吐了，果然，不是被泡在蜜罐里娇养着长大的人，连撒娇都让人恶心。
    明明是很僵硬，完全不能打动人的撒娇，林菱却仿佛根本察觉不到。
    就和应对以前的林芗撒娇一样，林菱作出很是无奈的表情：“你也和我来这一套，这坏习惯学什么学，要是真想，明天我带你飞过去吧，X市现在也有了机场，几小时就能到。”
    林芗逐渐阴郁的眼神一下被点亮，忘记了之前对自己撒娇的反胃，摇着林菱的手臂娇声道：“姐姐对我真好！”
    比起之前，这次要自然流畅多了，还特别富有感情。
    玩了一整天，此时已是深夜，林芗被姐姐带回最近的一处房产，游乐场在郊区，林菱在这边最近的房产，是昨晚才为林芗举办过成人礼的豪宅。
    林芗日子过得一向苦巴巴，写出《姐道》后能出版，还多亏了林菱在商场上看她不顺眼的对头。
    林芗为着出版，根本没要多少钱，平日里做着服务员收银员之类的工作，无聊时写点东西，从来没富裕过。
    这一天下来她已经体验到了许多快乐，她没想到晚上还能睡大豪宅！
    在林菱开门后，林芗兴奋地跑进别墅，直奔别墅里草坪边的大泳池，一跃而入，打了几个猛扎后仰头冒出水来，将头发往后一拨，踩着水朝慢悠悠走来的林菱用力招手：“姐！快来，咱们一起玩水！”
    “你这精神也太好了。”林菱笑得宠溺，拿起旁边躺椅上的浴巾，催促林芗，“你快点上来，晚上冷夜风凉，别感冒了。”
    林芗嘟着嘴不乐意地扒拉到岸边，爬上岸后走到林菱身边，林菱拿起手里的浴巾往她身上包去，嘴里还念着：“健康是最重要的。”
    谁知林芗根本不是真心听话，她的乖乖上岸只是幌子，一走到林菱身边便蹲身抱住了她的腰，带着她往水里冲去，嘴里还兴奋发出怪叫。
    林菱立刻紧紧闭住口鼻，下一刻，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整具身体随重力和冲势往下猛地一沉，像是在被人拖住身体坠落，林菱没有闭眼，她能清晰看到眼前的天翻地覆，随后是星空，透着水池的星空和泳池边的小灯。
    她往逐渐松手的人看去，林芗也没闭眼，正看着她傻笑，笑得好灿烂好开心。
    林菱不知道，她自己也笑了。
    两颗脑袋冒出水面，同步甩头，然后将长发拨开，踩着水，不急着上岸，林菱笑骂：“淘气鬼。”
    林芗被骂也觉得甜滋滋的，甚至想让她多骂自己几句，她突然凑近林菱，在她颊边重重亲了口：“姐！我好喜欢你啊！”
    林菱眉目温柔下来：“我也喜欢你。”
    不是说假话，即便有着不同的经历和人生，这一天下来，林菱也接受了这个林芗，她确实是自己的妹妹，即便吃了很多苦性子变得有些古怪，但这不能怪她。
    至于真正的林芗，隔着时空，没有任何办法，林菱只能相信她，也相信自己，在这八年里，已经将她养成了一个能独立面对困难的优秀女孩。
    “我们山里有一条大河，我小时候最喜欢去那里玩了，下去踩水，没一个人能赢得过我呢，连男生都不能！”林芗和姐姐说起小时候，这时候说起来，全然不再是之前抗拒回忆的模样，竟已经很坦然了。
    虽然大部分是痛苦，但也有过很快乐的时候。
    “绿河吗？我也和玩伴们去游过！”林菱接话道，“可惜没去过几次，要念很多书。”
    看姐姐似乎失落起来，林芗连忙道：“其实不怎么好玩的，而且还很危险，我们村里有个游得很好的男的，就在里面淹死了呢。”
    听着她那为了安慰自己邀功的口吻，林菱忍不住摇了摇头，好气又好笑：“行了行了，死者为大，以后也不要去那些河里游了，确实是很危险。”
    林芗乖乖地“哦”了声，随后又问：“姐，你知道咱们那山头的果林吗？”
    “知道，学校组织春游去玩过一次。”
    “我也去过姐！我和朋友们经常去那里边偷……”这时候闭声来不及了，林菱已经变了脸色。
    “偷？！”
    说起在山头曾生活过的共同点滴，林菱和林芗聊到了很晚。
    洗漱完睡在一张大床上，细细碎碎的小话说了一会，声音越来越小，她们接连进入了梦乡。
    卧室内除了呼吸声再没别的声音，外边有夏日虫鸣和树叶婆娑，正是适合酣睡的好时光。
    过了一会儿，床上已经躺下的两个人中，有一个人又爬了起来，吻了吻睡熟人的额，盯着看了许久，随后不再犹豫，决绝地下床，走出房门，来到楼下，去到酒柜处随手拿了瓶酒，又随便在一楼的某处沙发上躺下。
    她不敢再上楼，怕自己舍不得。
打开瓶口，林芗将酒瓶举起，才口唇处沾了一点点，便整个人突然倒在了沙发上，失去了意识，手中酒瓶滑落，清脆地撞击在地面，玻璃碎开四溅，流淌了一地醇厚的酒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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