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作者:喵画像)》来自www.wshlou.com   《宠妃》作者:喵画像【完结】 晋江vip2025-03-03完结 总书评数:1295 当前被收藏数:2701 营养液数:2698 文章积分:28,912,448 简介: 李楚仪穿书了。 穿到了一个炮灰身上。 这个炮灰是罪臣之女,被瑞王蔺时远看上后强纳入府。她宁死不从,蔺时远也没强迫,就在府中晾了她几天。结果就是这几天,炮灰被不知名的神秘人物给杀了。 李楚仪就是看了个开头,故事主线都还没展开,她一觉醒来就直接穿书了。 天崩开局,没有剧本,被杀模式…… 李楚仪麻了,她想了想,又想了想,觉得失节事小,被杀事大,她要想不死,就不能按照原文的剧情去发展。 于是,她被蔺时远强纳入府的当晚,她就对蔺时远说:“殿下,我愿意。”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书 先婚后爱 主角视角:李楚仪 蔺时远 一句话简介:穿书后,我成了宠妃。 立意:爱情是:互相理解,互相扶持,不离不弃 第1章 于是,昨晚蔺时远来她房中的时候,她就直接躺平了。 屋内的暖炉很热,仿佛有雾气浓郁没过李楚仪的眼睛,他进去的深,气力又重,两人贴合得密不容针,将夜色都染上了一层浓郁的红晕。 后半夜,李楚仪湿透的身子像从水底打捞上来,烛火将蔺时远黑亮的眸子染了一层淡淡地琥珀色,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烛火熄灭的那一刻,窗外的月色在床帏之间铺开乍泄。 李楚仪穿书了。 穿到了一个炮灰身上。 这个炮灰是罪臣之女,被瑞王蔺时远看上后强纳入府。她宁死不从,蔺时远也没强迫,就在府中晾了她几天。结果就是这几天,炮灰被不知名的神秘人物给杀了。 李楚仪就是看了个开头,故事主线都还没展开,她一觉醒来就穿书了。 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李楚仪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她稍微一动身子,只觉得自己的腰都要断了…… 门外有婢女守着,大抵听到了动静,婢女悄悄探进来半个脑袋,看到李楚仪醒了,才恭恭敬敬走了进来,“夫人,您醒了。” 李楚仪看向婢女,白白净净地一张小脸,年纪不大,约莫也就十五六岁,“你是……” 婢女伏身,“奴婢名叫小婉,是殿下吩咐奴婢来伺候夫人的。” 李楚仪勉强挪动了下自己的身体坐起来,“你们殿下呢?” 小婉恭敬答:“回夫人的话,殿下已经去上早朝了。” 这本书里的大背景分为南北两个国家,以长江为界,南边那个叫陈朝,北边这个叫晋国。李楚仪穿进来的这个国家就是北边的晋国。 晋国的早朝是在卯时,所以,包括诸王在内的文武大臣在寅时就得起床去上早朝。 李楚仪揉着腰,“那你去忙吧,我不用人伺候。” 小婉顿时有些为难,“夫人是不喜欢奴婢吗?” 李楚仪跟她说不清楚,“也不是不喜欢你……唉,随便吧。” 小婉这才温婉地道:“那奴婢伺候夫人用膳。” 瑞王府的早膳是六菜一汤,但这不是瑞王的标准,也不是王妃的标准,只是夫人的标准。从小婉的口中得知,蔺时远还没成亲,所以李楚仪是蔺时远目前唯一的妾室,也就是夫人。 但李楚仪不在意这些,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现在就想知道她怎么才能从这本书里穿回去。 早膳过后,李楚仪直接打发了小婉,然后一个人又回了寝殿。记忆里,她是在现实世界中睡着了,再醒来就穿进了书里。所以,李楚仪躺到床上,按照穿书前那晚的姿势,侧着身子,右手垫在头底下,然后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李楚仪是这样想的,她既然能睡觉穿进书里,那么理论上讲,她也能睡觉从书里穿出去。 京城下起了雨,转瞬倾盆。 蔺时远踏出宫门时抬眸去看,阴沉的天际一团团灰暗翻滚的云层,沉甸甸的倾压下来,犹如一只张开地血盆大口。 他收回目光抬脚迈入雨中,有侍卫立刻撑伞拢到他的头顶,以免雨水打湿他绯红色的蟒袍。 这几年京城都没有过这么大的雨,像是要把整座城池都吞噬湮没一般。蔺时远在这暴雨中微微垂眸,原本无波无澜的眸中浮现出了一丝细碎的暗流。 瑞王府的马车一路沿着京城的主路飞驰,抵达王府门口的时候,早有仆人换了轿子在那里等候。 瑞王府太大了,一眼望不到头。在王府里想要去个地方一般都要坐轿子。 蔺时远走进内殿,小婉正在殿外守着。 她看到蔺时远后立刻恭敬行礼,“殿下。” 蔺时远皱眉,“你守在外面做什么?” 小婉恭敬答:“回禀殿下,夫人还在休息,奴婢不敢打扰。” 还在睡。 这都已经是戌时了。 蔺时远迈步往寝殿内走,“夫人身体不适吗?” 小婉摇头,“夫人她早膳、午膳、晚膳都用的很好,奴婢问了夫人,但夫人说不用奴婢管。” 蔺时远手微抬。 小婉便顿足没有再跟。 寝殿内,炉中的香烟袅袅,氤氲微香,蔺时远一抬眸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李楚仪。他走近,眼前的人睫毛微动,很明显是没有睡着,只是在装睡而已。 蔺时远面无表情收回视线,随手扯了张椅子坐在床边。他一身寒雨的气息,比平日里的气场更加冷冽。 李楚仪没来由打了个寒颤,但就是不肯睁开眼睛。 蔺时远有心等了她片刻,见她依旧迟迟不肯睁眼,才凉凉地道:“睡不着就别睡了。” 李楚仪:“……” 不应该,确实不应该。 李楚仪没想明白,她明明步骤都对,而且她从上午就开始睡,除了吃饭之外都躺在床上睡觉。但现在天都已经黑了,她不仅没从书里穿出去,还把蔺时远给等了回来。 李楚仪眼皮子动了动,不甘心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做最后一搏,但眼前依旧是古色古香的环境,没有任何变化。 李楚仪顿时有些破防了。 蔺时远:“……” “怎么?不愿意看到本王?” 李楚仪哪敢。 如果她穿不出去的话,她还指望着蔺时远活命。 她立刻就装作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再抬眸看向蔺时远的时候,一双圆圆地大眼睛已经充满了假假地爱慕,“殿下,你回来了。” 蔺时远:“……” “本王听说,你睡了一整天。” 李楚仪思思量量说是,“就是有一点点累。” 蔺时远没言语。 昨夜是李楚仪的第一次,就当她是真的累了。 蔺时远慢条斯理拂了下衣袖上压根儿就不存在的褶皱,“喝药了吗?” 李楚仪微愣。 蔺时远目光下移。 李楚仪嘴善如流,“避子汤吗?” 蔺时远:“……” “止疼的药。” 李楚仪脸上顿时一红,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那里止疼的药,但她不知道,她早膳的时候好像是喝了一碗类似药的汤,但不确定是不是。 蔺时远继而起身,“宽衣吧。” 李楚仪一时还不太习惯,坐在床上没动。 蔺时远啧了声。 李楚仪这才反应过来,麻溜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绯红色的蟒袍料子很厚,玉带的绳子系的也很复杂,李楚仪蹲在蔺时远身前仔细研究了一遍,又研究了一遍,最后上手一扯,活扣给系成了死扣…… 李楚仪:“……” 蔺时远:“……” “本王自己来吧。” 蔺时远有些嫌弃地从李楚仪手里扯过玉带,解了半天愣没解开。他默了一秒,直接用力把玉带的绳子扯断了。 蔺时远自己脱了蟒袍然后躺到床上。 李楚仪站在床边犹犹豫豫的。 蔺时远皱眉瞧着她,“在等什么?” 李楚仪小声商量地语气,“殿下,你今晚还要吗?” 她指的是那个。 蔺时远:“……” 李楚仪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蔺时远那双已经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你睡不睡?” 李楚仪认命了,吹灭了蜡烛,又躺到床上躺平。 她一直在等着蔺时远碰她,但到等了很久都没有动静。李楚仪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却发现蔺时远早就已经睡着了。 李楚仪:“……” 兵发宣城是在次日,李楚仪压根儿就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也没人跟她吱一声,临时把她叫出府,说走就要走。 李楚仪一脸懵,在小婉的陪同下上了一辆马车。跟生产队的驴似的,赶着就往京城外面走。李楚仪从未有过坐马车远途奔波的经历,结果行军一出京城没半天,李楚仪就被马车给颠簸吐了。 小婉用软垫给李楚仪在马车里面铺了个简易小床,“夫人,您若是觉得颠簸难受就睡一会儿吧。” 李楚仪点头,点头,再点头。 倒不是她矫情,而是她真的有些吃不消。 李楚仪靠着软垫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原本只是想要休息一会儿,但眼睛一闭,很快就睡着了。 李楚仪这一觉睡得极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马车停在了一处荒山上,透过车帘,隐隐能看到外面的篝火。 李楚仪出声唤了小婉。 小婉一掀门帘探进身来,“夫人有何吩咐?” 李楚仪先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小婉说:“戌时,夫人您要用膳吗?” 李楚仪点头,她原本就是想问吃饭的问题。 小婉一早就已经把吃食准备好了,是羊排,刚才在篝火里烤熟的,撒了盐巴,有些肥腻。 小婉端着羊排就放进了马车里,羊肉膻气,迎面扑过来的味道让李楚仪有些反胃。 她问小婉,“有别的吃食吗?” 小婉实话实说:“夫人,行军条件艰苦,不比在王府,您就将就着吃一些吧。” 李楚仪低头看了眼那块羊排。 说实话,这块羊排已经是最嫩最瘦的了,也没什么肥肉,但李楚仪胃里不舒服,让她吃也吃不下去。 李楚仪硬着头皮咬了一小口,结果入口又是一阵反胃。她缓了缓,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李楚仪到最后也没能吃几口,她实在是吃不下。羊排肉膻又腻,多吃一口都让她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小婉见李楚仪把羊排放下了,便自顾自将羊排端了出去。 蔺时远站在不远处瞧见这一幕,目光落在那块几乎就没动过的羊排上,他皱了下眉,但什么话也没说。 宣城偏远,从京城一路奔波过去,李楚仪几乎累坏了。在路上,李楚仪才从小婉的口中了解到蔺时远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晋国之前的那个皇帝,也就是晋先帝一共有八个儿子,但其中三个夭折了,剩下的五个分别是康王蔺时宸、齐王蔺时清、瑞王蔺时远、平王蔺时成,以及一个还没封王的小太子蔺时煜。 在这五个儿子之中,康王蔺时宸资质平庸,爱好文学,平日里就喜欢饮酒作诗。但晋先帝好武,每每看到康王舞文弄墨,就气得训他没有男子气概。 平王蔺时成倒是好武,但脾气暴躁、头脑简单,动不动就意气用事,曾不止一次被晋先帝训斥为匹夫之勇。 齐王蔺时清就不用说了,远近闻名的草包,要不是生母的娘家有军功,晋先帝能把他打死。 唯有瑞王蔺时远文韬武略,颇受晋先帝重视。 但他再怎么文韬武略也抵不过一个受宠的贵妃。晋先帝生前极其宠爱一位姓胡的贵妃,曾力排众议,把胡贵妃之子,年仅九岁的蔺时煜立为太子。 晋先帝估计自己能长命百岁,能一直庇护着胡贵妃娘俩直到小太子成年。结果天不随人愿,晋先帝把蔺时煜立在太子的第二个月就突发疾病驾崩了。 主少国疑,升级为太后的胡贵妃便开始草木皆兵。前几日早朝,她以小皇帝的名义一连下了四道圣旨,把康王、齐王、平王、瑞王这四个手握兵权的藩王都贬去了边关守城。而在这其中,瑞王蔺时远就被贬去了宣城。 抵达宣城是在十五天后,江城太守亲自出城跪拜迎接,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很瘦很高,穿着官服跪在地上叩首迎接瑞王。 蔺时远吩咐军队在宣城城内驻扎,宣城破败,总共就那么几个可以住的地方,最好的房间自然是留给了蔺时远和李楚仪。 李楚仪没用晚膳就直接去睡觉了。 她太累了。 连日的奔波让李楚仪疲惫不已,脑袋刚一沾着枕头,人就立刻睡了过去。 蔺时远进房间的时候,李楚仪已经睡熟。 他走近床榻伸手帮李楚仪窝了窝被角,李楚仪大抵是感受到了蔺时远手指的温度,无意识朝蔺时远的方向蹭了蹭。蔺时远没想到她会蹭过来,手没来得及往回收,外衣的袖子就被李楚仪压在了身下。 蔺时远:“……” 他微微蹙眉想要将袖子抽出来,但李楚仪压的紧,并不容易往外抽,半晌,蔺时远直接把外衣脱下来留在了床上。 第2章 李楚仪正好也乐得清闲,还省的她伺候。 当天晚上,蔺时远就将宣城太守叫到了议事殿把当地的情况全部说了一遍。连年战乱,民不聊生,再加上年前宣城闹了灾荒,很多百姓都吃不上饭。这还不算,宣城地处晋国边境,与蠕蠕相邻,蠕蠕是游牧民族,动不动就来骚扰进犯,宣城的百姓害怕蠕蠕,日子过得更是苦不堪言。 太后打的好算盘,把这么个地方扔给蔺时远,能治理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蔺时远淡漠一句:“本王知道了。” 江城太守便恭敬退出了房间。 高窗里透进来的一股风,把烛火吹得东摇西曳,昏暗地光线将房间里的一切都变得黯淡,唯独蔺时远那双漆黑地眸子不肯半点模糊。 后半夜,李楚仪是饿醒的,她没吃晚膳。 寝殿里只燃了一根蜡烛。昏暗的光线落在蔺时远的脸上打下了一片阴影,他坐在桌案前,笔尖才蘸了墨还未写字,就听到一声轻微地声响,蔺时远的手顿住了。他抬眸,入目所及,是李楚仪那双清澈地眼睛。 蔺时远的语气很淡,“怎么醒了?” 李楚仪不想告诉蔺时远她是饿醒的,只看着他桌案上的纸笔好奇问:“殿下在写什么?” 蔺时远没回答。 李楚仪立刻就意识到她失言了。 有些事情,确切的说,是有很多事情,她都不能问。 蔺时远写的是机密文件。 下午的时候,蔺时远收到了平王蔺时成的密信,上面只有简短的两句话,今主上年幼,太后听信谗言,残害忠良。君侧之恶人,必除之。 平王终究是沉不住气,想要造反。 按道理讲,平王跟蔺时远知会一声,就是想要结盟的意思,但如今局势不稳,平王看不透形势非要当这个出头鸟,蔺时远压根儿也没必要给他陪葬。 但是这些话,蔺时远不可能跟李楚仪说。 蔺时远放下手中的笔,端着一道糕点走到床边,“是不是饿了?” 李楚仪抬起头,昏暗地光线中,她的眼睛很明亮。 蔺时远手中的盘子递过去,李楚仪便伸手拿了一块糕点。甜甜的,但没有馅儿,应该是糯米做的。 蔺时远就看着李楚仪吃,嘴巴不大,但一口一口,像极了某种小动物。 李楚仪又抬起头,“殿下你不吃吗?” 蔺时远言简意赅,“不饿。” 李楚仪又伸手拿了一块。 蔺时远直接把盘子塞进李楚仪的手里,“自己端着。” 李楚仪:“……” 她也是出息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居然敢把蔺时远当服务员。 蔺时远重新走回桌案旁坐下。 她发现蔺时远真的是很勤政,每天都好像有忙不完的事。她没见过别的藩王,所以不知道是不是藩王都是这个样子,但这样其实也很好。男人就该有一番成就,而不是仗着自己的出身好,就去当一个纨绔子弟。 李楚仪吃了两块糕点就饱了,但碍于蔺时远坐在桌案那里写文书,李楚仪没敢端着盘子走过去放下。 她现在生活在古代封建社会,一举一动都得按照古代的秩序来。她非常清楚地知道,她绝对不能得罪蔺时远,否则,蔺时远要让她死,她是真的会死。 李楚仪抱着糕点盘子坐在床上等了会儿,但实在是太困了,等蔺时远写完文书的时候,李楚仪已经抱着糕点盘子睡着了。 蔺时远写完了文书不经意抬眸,目光所及就是李楚仪的睡颜。他继而起身迈步走近,然后面无表情从李楚仪的手里将糕点盘子拿出来。窗外的月色恰到好处拂过李楚仪的额头,与蔺时远的身影重叠了一线,片刻便分开。 蔺时远拿着糕点盘子放回桌案,然后转身离开了寝殿。 李楚仪一直睡到次日中午才醒,寝殿里空荡荡的,就她一个人。 李楚仪继而唤来了小婉,先是伺候洗漱,然后用早膳。 她问小婉,“殿下呢?” 小婉答:“回禀夫人,这个时辰,殿下应该在巡军。” 果然是勤政。 李楚仪用勺子舀了粥送到嘴边,又问小婉,“殿下以前就这么忙吗?” 小婉点头,“殿下从前在王府的时候,不是在书房,就是在议事殿议事。” 李楚仪默了一秒。 她忽然就想起了那句话,比你优秀的人却比你还要努力。李楚仪想了想自己,她要是换在蔺时远这个位置,她绝对是个纨绔子弟。 李楚仪一个人用完了早膳,便带着小婉去院子里溜达。 蔺时远命人在后院给李楚仪造了个乐舞台,听说京城的贵女们都流行赏乐舞,但宣城偏远苦寒,没这方面的条件。 蔺时远特意从隔壁邵洋买来的乐伎舞伎,然后养在府里供李楚仪取乐。 邵洋与宣城相邻,严格来说,也算是蔺时远现在管辖的范围之内。虽然邵洋的条件也不是很好,但总体来说要比宣城好得多。 李楚仪跟小婉沿着石子路走到后院,王府长史立刻便带着那些干活儿的工匠们向李楚仪恭敬跪地叩首。 “拜见夫人!” 李楚仪一时还不太能适应别人动不动就跪她。她手微抬,特别不自然地示意他们起身。 乐舞台已经有了个雏形,看上去很是雅致。蔺时远说了,要以最快的速度把台子搭建起来。所以,下面的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工。 小婉很是欢喜,“夫人,殿下这样宠您,奴婢真替您高兴。” 李楚仪却没言语。 有权有势的男人为女人千金一掷不算什么,因为对于有权有势的男人来说,金银是最不缺的东西。 李楚仪站在一旁看了会儿,但搭台子的噪音大,她不喜欢,便又转身往内殿的方向走了。 小婉连忙跟上,“夫人,您今日也不出门吗?” 李楚仪点头。 小婉不解,“为什么?是殿下不准夫人出门吗?” 李楚仪说不是。 是她自己不想出门。 想她一个现代人,到了古代却成了文盲,字也不认识,货币的计量单位也不清楚,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还没搞懂,她出去给自己惹麻烦么? 李楚仪迈上长廊的石阶,“回去吧,我累了。” 李楚仪在房间里窝了一整天,她依旧在想该如何才能从书里穿出去,但她想了一天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李楚仪人都麻了。 用晚膳的时候,李楚仪守着规矩去请蔺时远。隔着窗户,李楚仪看到蔺时远正在跟三位将领议事,房间里摆了一张很大的舆图,蔺时远正指着舆图跟手下的将领们分析着什么。 李楚仪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房间自己一个人用。 蔺时远说过,他有时公务繁忙,让她不必等。李楚仪正好也乐得清闲,还省的她伺候。 用完晚膳之后,李楚仪就叫来小婉给她念书。 小婉是识字的。李楚仪便打着让小婉给她念书听的幌子然后自己偷偷认字。 不管怎么说,既来之则安之。如果真的不能从书里穿出去,那么李楚仪也不能永远当一个文盲。 李楚仪很谨慎,每次只让小婉念一页书。古时候的书一页纸总共也没多少字,尤其是那些李楚仪曾经在现代读过的书,只要小婉起个头,剩下的内容,李楚仪自己也顺下来了。 就比如《论语》,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即便这些字李楚仪不认识,但小婉念一遍,李楚仪就知道哪个字对应哪个音了。等没人的时候,李楚仪就根据读音锁定住对应的那个字,然后练习写就行了。 这样虽然不可能把所有的字都认全,但知道一部分字是什么意思之后,再遇到文书之类的,李楚仪只要联系上下文,猜也能猜到个大概。 蔺时远回到寝殿时,李楚仪已经沐浴好了等在床榻。 她现在就是蔺时远养的金丝雀,白天蔺时远忙于公务,她要最大程度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晚上蔺时远若是想要她,她就得最大程度地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当然,李楚仪这么“懂事”,蔺时远也没跟她客气。 一夜缠绵,李楚仪几乎累的虚脱。她回忆起她看的那本书,也没记得是海棠设定,怎么蔺时远就能这么强。 李楚仪伏在床头懒懒地失神,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外面天寒地冻,有风透过窗户缝溢进来,与屋内火炉烘托的炙热温暖交融。李楚仪感受到那一丝凉意打了个寒颤,然后把自己严严实实窝到了被子里。 蔺时远察觉,语气无波,“冷?” 李楚仪摇头。 蔺时远伸手将被子给李楚仪裹紧了些。 李楚仪偏头,“殿下,你的性子一直都是这么冷淡吗?” 蔺时远言简意赅,“怎么说?” 李楚仪说不上来,就是给人的感觉很冷淡。 但这其实不怪蔺时远,因为蔺时远从小的生长环境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太过开朗。 蔺时远的母妃其实不受宠,那个妃位也是用娘家的军功换的。当时西月族大举进攻晋国,蔺时远的外公以及两个舅舅带兵御敌,虽然最后打败了西月族,但是蔺时远的外公和两个舅舅却全部都战死沙场。也就是那个时候,蔺时远的母妃才从嫔位晋升了妃位。 蔺时远的母妃一直悲痛于父兄战死,分娩时难产,生下蔺时远后便撒手人寰。 蔺时远一直是养在皇后膝下,但毕竟不是生母,皇后待他不亲。蔺时远便从小就处于一种没有母爱也没有父爱的生长环境之中。 而这样的环境便造就了蔺时远过分早熟、凡事都会深思熟虑地性格。他十六岁派给赵将军跟随出征去打西月族,一般皇子出征,都是去混军功的,真正冲锋陷阵的事情都是下面的将士。比如康王、平王、齐王他们,出征在外,赏古玩的赏古玩,睡女人的睡女人,永远不会离开军营的保护范围。但蔺时远不同,他是真的会身先士卒。 西月族是游牧民族,分部众多,当年蔺时远的第一战,就一举攻陷了西月族的十六个部落。捷报传回京城,晋先帝龙颜大悦,这才后知后觉他居然还有这么优秀的一个儿子。 也就是说,蔺时远虽然在后期很受晋先帝的重视,但也是他自己拿命拼出来的。毕竟,战场上的刀剑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子,没有真本事照样会死。 蔺时远语气淡淡的,“睡吧。” 第3章 她巴不得蔺时远冷落她,她就是把蔺时远当个班儿上。 次日外面下起了雪,自南向北跨越了整座城,覆盖了纵横街道。屋里未装地龙,只在四角熏笼里烧着炭,笼里添了香料,有烟火气散开,不呛,反倒是很好闻。 蔺时远难得没去处理公务,而是待在内殿里陪李楚仪。 他命人拿了火盆,然后烤了些栗子。栗子在晋国的冬日非常流行,甜甜糯糯,老少皆宜。只是栗子壳硬,不好剥。 蔺时远知道李楚仪剥不开,便亲自帮李楚仪剥了栗子壳,然后把栗子仁递到李楚仪手里。 这时,有侍卫从殿外匆匆跑了进来,“启禀殿下,大雪封路,恐怕今夜不能继续转移百姓了。” 蔺时远嗯了声,“不急这一时,等雪停了之后再继续转移。” 侍卫恭敬称是,然后退出了殿外。 李楚仪有所耳闻,好像是蔺时远在让士兵分批次趁夜将宣城的百姓转移到邵洋。 李楚仪咬着栗子仁问蔺时远,“殿下为什么要转移百姓?” 蔺时远没言语。 他是奉命带了五千骑兵来宣城,但就这五千个人,又要守城又要打仗,根本就是荒谬。 蔺时远研究舆图之后,发现在邵洋城外有一排环形的山,这种地形易守难攻,用来防御守城刚刚好。而反观宣城,四面荒芜,四敞八开,一旦西月族来进犯,晋军连个埋伏的地方都没有。 蔺时远便吩咐了士兵分批次,趁夜将百姓转移到邵洋,这样一来,宣城就空了,空城不必守,像西月族那样的游牧民族就是来抢东西,只要没东西可抢,他们根本也不会来。 李楚仪迟迟没等到蔺时远的回话便不问了,反正她也不好奇。 蔺时远将剥好的栗子仁又放到李楚仪的手里。 下午,王府长史说乐伎舞伎排了新曲儿请李楚仪去听。 李楚仪回到房间后稍微把自己收拾了一下便带着小婉一起去了后院。 她没想到蔺时远也在,她去的时候,蔺时远已经坐在台下的椅子上,正漫不经心瞧着前面的台子。 蔺时远听到脚步声抬眸看向李楚仪,然后对她伸出手,“过来坐。” 李楚仪走过去。 有仆人立刻跪到蔺时远与李楚仪的跟前,将乐舞目录高举过头顶,“请殿下与夫人点曲儿。” 蔺时远没看那个目录,而是直接让李楚仪点。 李楚仪扫了一眼那个目录…… 李楚仪:“……” “那什么……按顺序来吧。” 王府长史连忙恭敬称是。 按顺序排好的乐舞曲儿,第一场是《太平乐》。 蔺时远不爱听这些,确切的说,他根本就不爱赏乐舞。但李楚仪还挺喜欢的,她从未听过这样正宗的古典舞曲,还挺震撼。 李楚仪听得入迷,蔺时远则坐在一旁闭目养神。一曲唱罢,蔺时远半撩着眼皮,说了句:“赏。” 台上的乐伎舞伎们便立刻恭敬跪地叩首,“多谢瑞王殿下赏赐!” 紧接着就是第二场,演的是《凤将雏》。 曲子演到一半,有侍卫从后院外面匆匆跑进来,“殿下,冀北密函。” 蔺时远睁开眼睛。 他伸出手,侍卫便立刻将密函双手呈到蔺时远的手中。 蔺时远将密函打开一目十行,平王蔺时成果然造反了。从冀北起兵,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向京城进发。 他是真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当出头鸟,简直愚蠢透顶。 蔺时远抬手将密函置于一旁的烛火之上,火苗沿着一角燃烧,顷刻间就将密函化为灰烬。 李楚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向蔺时远。 蔺时远的语气平和无波,“无事,继续听曲儿。” 乐舞台上一连表演了五首曲子,后面三首,李楚仪听着听着也有些乏了。 入夜,蔺时远没陪李楚仪一起回寝殿。李楚仪瞧着蔺时远去的方向应该是议事殿,那她今天晚上八成是用不着伺候了。 小婉擅长察言观色,她看着李楚仪望眼欲穿地看着蔺时远的背影,连忙安慰道:“夫人,殿下以前就总是这样忙,绝不是故意冷落夫人的。” 李楚仪闻言一愣,心想这傻丫头想什么呢?她巴不得蔺时远冷落她,她就是把蔺时远当个班儿上。但这样的情绪李楚仪不可能表现出来,只装模作样叹了口气,“那你今晚来陪我念会儿书吧。” 蔺时远要勤政,那她就学习。 大雪一直下了两日才停,院子里地面上的积雪铺了厚厚的一层。 小婉陪着李楚仪在院子里堆雪人,她们正玩的开心,忽然就看到一个身穿戎装的探兵飞快跑进了蔺时远的议事殿,李楚仪握着雪的手微顿。 京城那边传来了消息,段将军在江城生擒了造反的平王蔺时成。太后当即要求段将军不必将平王押送回京,直接在江城把平王以及世子和小公子就地正法。 侍卫去江城平王住处抓世子的时候,平王妃死死地抱着小公子不肯松手。但平王妃到底是个女人,就算拼尽全力也没能阻止那些侍卫们将小公子带走。 平王妃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孩子,整个人都绝望了。她将自己关在屋里一连数日都滴水未进,滴米未食,最后终于活活饿死在了床榻之上。 小婉小心翼翼看向李楚仪,“夫人……” 李楚仪问小婉,“平王为什么要造反?” 小婉不敢说。 李楚仪环视了四周一圈,然后带着小婉一起回了房间。 进屋后,李楚仪命令小婉关门。等小婉把门关好之后,李楚仪再次问她:“平王到底为什么要造反?” 小婉这才犹犹豫豫地道:“太后娘娘把诸位殿下逼得太过了,之前太后娘娘以陛下的名义下旨将诸位殿下贬出京城,诸位殿下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那也就是说,蔺时远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李楚仪没来由有点心慌。 她都已经认命做金丝雀了,总不能再因为蔺时远造反而被嘎了吧?!那这样也太冤了。 可这样的事情她又左右不了。 李楚仪把自己闷在屋里一整天,早知道她看书的时候就先看一眼大结局了,这可倒好,蔺时远虽然是男主,但结局是he还好,要是be不全完了? 李楚仪仔细回忆着那本书的相关细节,她这个炮灰角色在原文中连第一章都没活过去,而现在,她都已经跟着蔺时远来宣城了。她虽然当时没来得及往后看,但她记得第二章的标题,写的是兵发宣城,也就是说,按照原文的剧情发展,第二章就是她这个炮灰死了之后,蔺时远自己去了宣城。那么换句话讲,她如今还活着,那原文的剧情走向是不是也就不作数了? 李楚仪觉得合理,但又不太确定。 晚上用膳的时候,李楚仪吃的很少。 小婉看在眼里主动关心,“夫人,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李楚仪摇头。 蔺时远这几日都在议事殿内议事,赵岩、王彻以及好几位副将军都在。 李楚仪隐约感觉应该是有要紧的事,但她又没办法知晓是什么事。 她正吃着,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李楚仪一抬眸,就看到了走进来的蔺时远。 李楚仪连忙放下筷子起身行礼,“殿下。” 蔺时远淡淡嗯,然后坐到李楚仪对面。 小婉赶紧帮蔺时远准备了一副碗筷,李楚仪也没闲着,起身帮蔺时远又盛汤又夹菜,直到把蔺时远的菜碟里堆得像座小山。 蔺时远手微抬,“吃你的,不必伺候。” 李楚仪称是。 蔺时远又道:“这几日养足体力,后天晚上我们要迁往邵洋。” 李楚仪有些意外,“晚上走吗?为什么不是白天?” 蔺时远耐着性子跟李楚仪解释,“去邵洋是防西月族,如果白天走,很容易惊动他们。” 李楚仪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宣城的百姓都已经陆陆续续转移的差不多了,只剩了些老弱病残实在经不起长途跋涉便自己不肯走。 这是没办法的事,虽然这些老弱病残留在宣城可能会死,但他们经不起长途跋涉照样会死,还不如省下一顿劳累奔波。 李楚仪跟蔺时远这些人是最后一波迁移,随大军一起,快马疾行。 因为要去邵洋,李楚仪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也没起床,即便睡不着,也躺在床上养精神。 她已经有了一次从京城往宣城颠簸的痛苦经历,她现在可太知道在没有飞机、高铁、汽车的时代,体力有多么重要了。 李楚仪在床上睡了一夜又躺了一天,体力满没满格不知道,反正脑子嗡嗡的。 入夜的时候,蔺时远将一件改小后的戎装递给了李楚仪,“换上这个。” 疾行赶路,又是在寒冬腊月,穿一般的衣服能直接冻僵。戎装是蔺时远特意命人给李楚仪做的,厚重,但保暖防风。 李楚仪没成想蔺时远居然会给她做戎装,她接过来套在身上,却意外地非常合身。 李楚仪好奇问蔺时远,“殿下怎么会知道我的尺寸?” 蔺时远一本正经,“睡过那么多次,自然是清楚。” 李楚仪顿时脸上一红。 她继而拿着衣带去系,但她没穿过戎装,有两条带子系错了位置也没有发觉。 蔺时远察觉,走近将带子解开,然后重新对应正确的位置将带子系好。 李楚仪:“……” “殿下,我没穿过戎装……” “知道。”他的语调很轻,一面帮她穿衣服,一面又嘱咐,“疾行不能坐马车,本王会跟你一起骑马。” 他说着,又将一件大氅给李楚仪披上,连头一起裹住,“走吧。” 第4章 李楚仪想了想,“就是……希望殿下能睡个好觉的意思。” 其他人早就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集结成队,这会儿听到脚步声纷纷侧目,然后就看到蔺时远带着同样是一身戎装的李楚仪走了出来。 蔺时远将李楚仪先抱到了马背上,等她坐好之后,他才翻身上马。蔺时远随即一拉缰绳,对众将士下令向邵洋进发。 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不大,到不了封路的程度,蔺时远便没有停。李楚仪直接要冻坏了,她从没受过这种罪。 蔺时远察觉李楚仪的状态不是很好,便稍微放慢了疾行的速度,但李楚仪还是冻得浑身发抖。 蔺时远只好让李楚仪的脸面朝他的胸口,这样能够稍微减少一点寒风带来的痛苦,但也仅仅只是减少一点点。 抵达邵洋的时候是在次日的丑时,天还没亮,到处都是漆黑一片。 早有探兵飞奔进城去禀告了邵洋太守,邵洋太守一直站在城门口等候着瑞王。 军队靠近,邵洋太守忙不迭飞奔过去跪地叩首,“臣邵洋太守江之靖拜见瑞王殿下!” 蔺时远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起来回话。” “是。” 蔺时远随即带着李楚仪以及大军去了邵洋太守府。 李楚仪不便打扰蔺时远处理公务,便带着小婉去了偏殿沐浴。等她沐浴完换了便装回到寝殿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蔺时远正坐在软榻上看一本册子,那是邵洋的兵力分部册,他听到脚步声抬眸,语气淡淡的,“用过早膳了吗?” 李楚仪摇头,“还没有。” 她顿了顿,“殿下现在要用早膳吗?” 蔺时远说等一会儿。 他继而起身往桌案那边走去,李楚仪就跟在他身后,他走一步,李楚仪跟一步。 李楚仪是无意识地在跟着蔺时远,直到蔺时远坐到桌案前拿起笔,李楚仪主动去帮他研磨,“殿下要写东西吗?” 蔺时远嗯。 他要写信向守在襄陵城的镇南侯调兵,晋国有规定,藩王拥有两万人的调兵权。如今,蔺时远奉命守城,西月族分部大概有三万之众,蔺时远的手上就五千个人,这种情况下,外面有环形山也守不住。 蔺时远在纸上写字。 李楚仪就站在一旁看。 在古代,贵族,尤其是皇族,非常重视字写的好不好看。一手好看的字,从某种程度上讲就是一种尊贵的象征。 蔺时远的字就很好看,但并不是那种一笔一划地楷书。他写的字看上去龙飞凤舞,很是霸气。 蔺时远写字的时候特别专注,连眼睛都不旁视,但他大抵感觉到李楚仪在看他,言简意赅问:“好奇本王在写什么?” 李楚仪抿了抿唇。 蔺时远也没瞒着,“本王要传信给襄陵的镇南侯,让他派兵增援邵洋。” 李楚仪不懂,“为什么要派兵增援?” 蔺时远也耐着性子跟她说:“现在邵洋的兵力不足,一旦西月族来袭,只有五千个人抵挡不住。” 李楚仪蹙眉,“既然殿下能调兵,为什么之前在宣城的时候不调兵呢?” 蔺时远没言语。 宣城调兵也不好防守,一旦遇到问题,兵败就是他的责任。这里面涉及了朝堂之争,很是复杂,因为想他死的人,远不止太后一个。 蔺时远这会儿已经写好了信,将手中的笔放下,他随即招来一个侍卫,然后吩咐侍卫快马加鞭,把信送去襄陵。 蔺时远继而起身,“走吧,去休息一会儿。” 李楚仪连忙拉住蔺时远的衣袖,“殿下,我……我来月事了……” 蔺时远蹙眉,“所以?” 李楚仪欲言又止。 蔺时远言简意赅,“纯睡觉。” 李楚仪:“……” 邵洋的房子比宣城要好很多,宣城的物质条件太差了,即便是蔺时远和李楚仪住的房间,也跟哪哪漏着风一样。但邵洋的房子明显暖和多了,起码四周围的墙都很厚实。 经历一整晚从宣城到邵洋的疾行赶路,蔺时远也累了。他跟李楚仪躺到床上,没一会儿的功夫就都睡着了。 李楚仪这一觉睡得极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腰酸背痛。她原本来姨妈第二天就特别不想动,如今经历了一番夜晚奔波赶路,睡了一觉也没完全休息过来,就更不想动了。 她招来小婉,有气无力地吩咐,“早膳端来寝殿,我不想起床。” 小婉恭敬应着,然后又招来两个婢女,搬了张小方桌放到李楚仪的床边。 李楚仪就靠坐在床上跟林黛玉一样看着她们忙碌,不一会儿功夫,小方桌上就摆了六菜一汤。李楚仪目光所及那道汤,是红枣桂圆汤。 小婉站在一旁伺候李楚仪用膳,盛汤夹菜无一不周全。 李楚仪这辈子要不是穿进书里,估计到死也享受不到这种待遇。但她到底还是觉得让人这样伺候着不好意思,左右看了看也没什么东西可以赏,直接褪下自己手腕的玉镯给了小婉。 小婉诚惶诚恐不敢接。 李楚仪学着电视剧里的那些娘娘,直接把玉镯给小婉戴到了手腕上。 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想让人忠心耿耿掏心掏肺还得靠钱。不过所幸蔺时远有钱。像蔺时远这样的藩王,最不缺的就是金银。 李楚仪吃完饭就继续睡觉了。 她这次是真的又困又累,完全不是像上次那样为了穿出书去而硬睡。 下午李楚仪睡觉醒来的时候京城传来一个消息,太后母族的嫡女被定下了皇后之位。 小婉在跟李楚仪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支支吾吾,仿佛怕李楚仪听了会怎么样似的。 李楚仪有点纳闷儿小婉的态度,但左右跟她也没什么关系,李楚仪就没往心里去。 但李楚仪并不知道,太后跟她这个炮灰身份的渊源可大了。 当初晋先帝的后宫有一位李昭仪,就是李楚仪的姑姑,李家满门忠烈,晋先帝曾允诺了李家的家主赐一个皇后之位给李家。也就是说,等晋先帝驾崩之后,不管谁当新帝,都要娶李家的女儿为后。但是现在,李家的皇后之位却给了胡太后娘家的嫡女。 胡太后还是胡贵妃的时候就曾与李昭仪交恶,李昭仪看不惯胡贵妃狐媚祸主,胡贵妃也看不惯李昭仪装腔作势。但李昭仪比起胡贵妃差了点运气,胡贵妃升级为太后之后,便找了个理由把李家满门问罪,男子皆杀,女子充奴。 李昭仪被活活气死,而李楚仪的长姐不堪受辱直接悬梁自/尽。至于李楚仪,则被蔺时远强行纳入府中。 蔺时远走进寝殿,小婉正在给李楚仪念书,后者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看样子应该是睡着了。烛火的光晕在李楚仪的脸上烙下一道阴影,熏香的清烟缭绕过她的脸旁,虚化了她的眉眼。 蔺时远的目光落在李楚仪的脸上,没有任何难过的神情,看样子也没哭。 蔺时远稍稍有些意外。 毕竟皇帝大婚,皇后之位给了胡太后娘家的嫡女,李楚仪触景伤情,难免会想起她自己的娘家。 蔺时远走近,小婉就要行礼,蔺时远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婉行礼的动作便紧接着顿住。 蔺时远轻声,“下去吧。” 小婉称是,然后立刻轻手轻脚离开了寝殿。 蔺时远坐到床边,李楚仪睡得不沉,一有动静她就醒了。她睁开眼睛目光所及蔺时远的脸,要起身,却又被蔺时远按住了。 “睡吧,不必伺候。” 李楚仪便又躺回床上,但这么一来一往,她反倒是有些清醒了。 蔺时远也躺到床上。 李楚仪就那么看着他。 蔺时远感受到李楚仪的目光偏头,“怎么?又不困了?” 李楚仪略尴尬,“没,很困。” 她其实是想看看蔺时远有没有什么需要她伺候的,但一想到这里,李楚仪又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她怎么这么容易把自己带入牛马角色?从前在现实生活中她就小心翼翼地对老板察言观色,如今穿进书里,她还得继续对蔺时远察言观色…… 蔺时远闭上眼睛,“困了就睡。” 李楚仪连忙哦了声,“殿下晚安。” 蔺时远又睁开眼睛,“什么晚安?” 李楚仪默了片刻,她都忘了不能跟蔺时远说现代词汇。 李楚仪想了想,“就是……希望殿下能睡个好觉的意思。” 蔺时远蹙眉,但没深究。 他重新闭上眼睛,淡淡两个字,“晚安。” 这之后的第五天,蔺时远从镇南侯处调的兵赶到了邵洋,与此同时,镇南侯还给蔺时远送来了五位美人。 这几乎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一般朝廷派了将领出来打仗,当地的太守或者下属都会送女人过来给主帅。 蔺时远没要那五个美人,直接打发给李楚仪去当婢女了。 李楚仪特看不惯这种风气,将五位美人全部叫来仔细了解了一下她们的来历,然后得知这五位美人有三位是穷苦人家卖的女儿,另外两位是西月族的战/俘。 李楚仪就问这五位美人自己的意愿,“你们是愿意留在府里,还是想回家?” 那三位穷苦人家的女儿都不愿意回家,其中一位跪下来给李楚仪磕头,“夫人,不要把奴婢送回去。家中重男轻女,回去也是挨打受骂做苦力,也许还要再卖给其他人。奴婢斗胆,看夫人心善,求夫人收留。” 李楚仪听得心里难过,连忙伸手将她扶了起来,“那好,你们三个就留下吧,只要有我在,不会敢有人再为难你们。” 三位美人忙不迭又跪到地上向李楚仪叩首谢恩。 李楚仪再次把她们扶起来,又问另外两位西月族的美人,“你们呢?” 其中一位犹犹豫豫的,“我……我想回家……” 她不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她的家境还不错,只是因为战乱,不幸被镇南侯掳了去。 李楚仪点头,“那好,我会向殿下禀告,看能不能把你送回去。” 西月族的美人闻言立刻跪地拜谢,“谢夫人恩准。” 李楚仪又看向另一位西月族的美人,“你呢?” 那位美人年纪很小,声音怯怯的,“回禀夫人,奴婢愿意留在夫人身边。” 这样,就是有四个愿意留下,有一个愿意回家。 李楚仪走进内殿的时候,蔺时远正在练字。 她仔细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蔺时远,“殿下,可以把人送回家吗?” 蔺时远的语气很淡,“赏你的,你做主即可。” 李楚仪小碎步凑到他的跟前,“但是,如果要送回西月族的话,可能需要派人护送一下。” 蔺时远抬眸,“你这是想向本王调兵?” 李楚仪抿了抿唇。 她可不敢接这样的话,毕竟调兵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轮得到她。 蔺时远将手里的笔放下,“好,既然你开口了,本王就将兵调给你。” 李楚仪顿时心下一喜,眉眼弯弯伏身行礼,“谢殿下。” 李楚仪随即便一路小跑跑出殿外,将那位想要回家的美人托给了赵岩,至于剩下的那四位想要留下的美人,李楚仪就都交给了小婉去管理。 皇帝大婚之后,皇后的赏赐也都随之送到了邵洋。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全部都是赏给李楚仪的。 太后这是摆明了要借皇后大婚之事隔应李楚仪。她昔日的情敌李昭仪已经死了,李家的女眷就剩了李楚仪一个。但如今李楚仪受蔺时远庇护,太后也不好直接把她怎样,但隔应一下还是可以的。 李楚仪哪知道这么多故事,她看到那些珠光宝气的首饰眼睛都看花了。她忽然觉得,太后人还怪好的。 李楚仪将那些珠宝首饰往小婉的方向推了推,“挑一件你喜欢的。” 小婉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这怎么使得,奴婢不敢。” 李楚仪说:“这有什么使不得?你是我的贴身婢女,我自然会对你好。” 李楚仪亲自帮小婉挑选了一根簪子,华贵但不老气,正适合小婉这个年纪戴。 小婉连忙跪地谢恩,“谢夫人赏赐。” 李楚仪将簪子亲手戴到小婉头上,又扶她起来,“很好看。” 小婉不好意思地红了下脸。 剩下的那些珠宝首饰自然是都进了李楚仪的腰包。正所谓,有钱就是胆。现在蔺时远稀罕她,她肯定是能捞就捞。等哪天蔺时远厌烦了她,但只要她有钱,被赶出王府也无所谓。 第5章 原来她一生行善积德就是为了让她穿进书里享福的! 入春之后,天气就一天比一天暖和了。李楚仪喜欢花,便命人把府内的后院全部都种满了花。但邵洋这种地方的土壤不太行,很多娇贵的花都种不活,最后也只种了些好养活的花,但即便如此,后院看上去也比从前要好看多了。 不止后院,其他任何地方除了蔺时远的书房和议事殿之外都随李楚仪折腾。她跟蔺时远不同,她喜欢那些美好的色彩,而蔺时远则沉闷很多。蔺时远日常处理政务的议事殿和书房的布置都极其简单,除了最基本的桌椅之外,连点装饰品都没有,素到不能再素。 李楚仪走进书房的时候,蔺时远正在看舆图。李楚仪是来给蔺时远送甜糕的。后院的桃花开了,李楚仪亲自摘了些桃花,然后做了桃花糕。 蔺时远其实不爱吃甜,但李楚仪亲手做的,他还是吃了一块。 李楚仪就坐在一旁看着他吃,见他尝了才问道:“好吃吗?” 蔺时远言简意赅回了一个字,“可。” 李楚仪微微抿了抿唇,“以前在家里也有一棵桃树,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做一些桃花糕来吃。” 蔺时远抬眸,“想家了?” 李楚仪摇头,“没有。” 但其实是有一点点想。 毕竟那是她生活了二十年的世界,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也不现实。 不过也不重要。 因为李楚仪是孤儿,原本的那个世界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她牵挂的人。 蔺时远以为李楚仪是想到了李府,语气淡淡的,“宅子本王帮你留下了,日后若有机会回京,本王也可以陪你过去住两天。” 李府的宅子原本是要铲平。 太后看不惯李家,但蔺时远暗中联系了丞相,由丞相出面向太后进言,说如果太后连李府都要铲平,那天下人对太后该怎么看? 太后想了想,最后还是顾全大局,听从了丞相的意见,没把李府给铲了。 李楚仪压根儿不明白蔺时远在说什么,一脸懵,“什么宅子?” 蔺时远:“……” 李楚仪想了想,难不成是蔺时远在京城给她买的房? 不是都有这样的说法,金丝雀把金主哄高兴了,金主大手一挥,赏金丝雀一套房。 李楚仪算了算京城那个地段,宅子的话,那就是别墅了。在京城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给她买了一套别墅,蔺时远也太大方了! 蔺时远就瞧着李楚仪脸上的表情,一会儿蹙眉,一会儿舒展,一会儿眼睛都亮了。 李楚仪连忙起身行礼,“谢殿下!” 李楚仪谢的是:谢谢您给我买别墅! 蔺时远理解的是:她谢他帮她保住了李府。 完美闭合。 蔺时远端起桌案上的茶杯喝了口茶,“邵洋比宣城的条件要好很多,没事的时候可以带着小婉出去逛逛,喜欢什么就买。” 李楚仪更开心应着声好。 蔺时远便没再言语。 李楚仪得了蔺时远的允许,便开始带着小婉到处买买买、吃吃吃。 她以前从来没羡慕过有钱人的生活有多么美好,但是现在,她发现她肤浅了。有钱人的生活简直美好到无法想象。 想吃什么吃什么不说,还不需要她自己动手。只要她愿意,她坐在那里,自然会有人把处理好的美食喂到她嘴里。 茶水加奶永远都是七分烫,只要她坐在那里,自然就会有人把奶茶送到她嘴边。 从前,李楚仪听别人凡尔赛,说的都是:我在家里,连袜子都不洗。 现在李楚仪想说:我在府里,连筷子都不拿。 这还远远不算什么。 主要是那些金银珠宝,只要李楚仪喜欢,要多少有多少。那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从前李楚仪去珠宝店买黄金都是按克买,现在她随随便便使唤几个人,就可以成箱的往外抬。 这是个什么概念?一夜暴富也不过如此! 要说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她需要伺候蔺时远,但这点小事跟这泼天的富贵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李楚仪想通了,彻底想通了。原来她一生行善积德就是为了让她穿进书里享福的! 李楚仪一挥霍就跟开了闸似的没止住,花钱的时候是挺爽,但店家来府里结账的时候,一次性给李楚仪算出了一个她认知范围外的天文数字。 李楚仪:“……” 晚上沐浴过后,李楚仪就开始坐在床上盘算着该怎么跟蔺时远说。 她拿了两张纸在上面勾勾画画,画画勾勾,最后没等来蔺时远,倒是把自己给等睡着了。 蔺时远慢步走回寝殿已经是亥时。寝殿里燃了两根蜡烛,光线不算明亮。李楚仪趴在床上,胳膊下面还压了几张画纸,蔺时远走过去看,上面画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符号。 蔺时远蹙眉看了一会儿,将画纸从李楚仪的胳膊下面抽出来放到一边。 画纸被抽动的力度弄醒了李楚仪,她喃喃一句:“殿下……” 蔺时远淡淡嗯。 李楚仪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含含糊糊问蔺时远,“殿下,什么时辰了?” 蔺时远依旧淡淡的,“亥时。” 居然已经都这么晚了,李楚仪微怔。 蔺时远继而躺到床上,李楚仪将床榻占了一半,蔺时远躺在另一半上。 李楚仪小心翼翼观察着蔺时远的表情,但蔺时远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李楚仪观察了半天也没观察出个所以然。 蔺时远察觉,语气无波问她,“在看什么?” 李楚仪顿时有些心虚,“没什么。” 她心里没底,怕蔺时远看到账单后生气。 李楚仪小心翼翼地猫着身子在床上靠近蔺时远,“殿下,我们要不要聊聊天。” 蔺时远问她:“聊什么?” 李楚仪抿了抿唇,“那个……一般府里都是什么时候给殿下报账?” 蔺时远偏头,“怎么了?” 李楚仪的声音很轻,“呃……就是,这个月的花销可能有点多,殿下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蔺时远莫名浅笑。 他知道她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但那点钱对蔺时远来说还不够掀眼皮的。 蔺时远收回视线,“本王既然允了你可以随便买,你放心买便是。” 李楚仪的眼睛顿时亮了亮,“真的?” 蔺时远嗯。 李楚仪心里一动,“殿下,那个……我是不是也有月俸?” 蔺时远闭上眼睛言简意赅,“有。” 李楚仪连忙又问:“那我在府里这么久也没人给我钱,我说那个月俸。” 蔺时远依旧闭着眼睛,“需要的话,你可以去库房拿,没拿库房会帮你记账。” 李楚仪哦了声,顿时又放心了。 她之前不知道有月俸这回事,还以为她这几个月没拿月俸都给打了水漂,原来还能记账,这不就相当于银/行存款? 李楚仪喜滋滋弯了下嘴角。 蔺时远睁开眼睛刚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乐什么?” 李楚仪连忙将嘴角的弧度收住,“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很喜欢殿下。” 蔺时远:“……” 李楚仪坐起身来,“殿下你困了吗?我去熄灯吧?” 蔺时远简单嗯。 李楚仪继而迈步下床,走到桌案吹灭了蜡烛,又快速跑回床上将自己窝在被子里,“殿下晚安。” 李楚仪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她好像是做了梦,但醒来的时候都已经记不清了。 次日用完早膳后,李楚仪便跟小婉一起去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她们途径长廊,忽然听到有射箭的声音。李楚仪抬眸去看,就看到在后花园的空地上,蔺时远拿了一支箭拉开弓,箭发而出,箭头射穿远处的靶心却没停,那股猛力继续向前冲去,直到射/进了百步之外的柳树树干之上,然后传来“砰”地一声响。 李楚仪顿时惊讶睁大了眼睛。 她从前只从书本上看到过百步穿杨的故事,如今却真真正正地见识了一回。 一旁的小婉立刻欢喜拍手,“殿下好厉害!” 站在蔺时远身旁的赵岩也是一脸敬佩。 不是吹嘘蔺时远,而是蔺时远这臂力,一般人就达不到这水平。包括赵岩在内,要想练到百步穿杨的功夫也还差得很远。 赵岩赞叹,“殿下神武!” 蔺时远面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兴许是平日里被奉承的多了,他对这些奉承的话并不在意。 他在射箭的时候就听到了长廊上的脚步声,这会儿抬眸去看,就看到了李楚仪和小婉。 蔺时远将弓箭递给赵岩,话是对李楚仪说的,“醒了。” 李楚仪连忙点头。 蔺时远又道:“用过早膳了吗?” 李楚仪说:“用过了。” 蔺时远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那本王带你出去走走。” 蔺时远带着李楚仪去了邵洋的街市。邵洋没有京城那么繁华,但小地方有小地方的乐趣。 蔺时远作为守城主帅,从农从商将百姓们安排得井井有条,百姓们的日子也比从前要好了很多。蔺时远和李楚仪随意走在街市,忽然有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将一袋子香梨往蔺时远的怀里塞。 蔺时远看向老人。 老人很是憨厚,“殿下,这是老妇家里结的果子,您拿回去尝尝,可甜了。” 蔺时远没拒绝,将香梨拎在手里,淡淡说了一个字:“好。” 老人又道:“自从您来了邵洋之后,那些蛮夷就再没来骚扰过百姓,殿下啊,您可要在我们邵洋多待一段时间。” 老人口中的蛮夷就是西月族。 晋军来守城,西月族来犯就要打仗。为了抢点吃的用的就赔上那么多条命,西月族也觉得没有必要。 蔺时远没言语,只是对老人淡淡应了一声好。 街市上的人很多,蔺时远一直将李楚仪护在身侧走。李楚仪察觉到这一点,后知后觉,虽然蔺时远的性子很冷淡,但心却很细。 李楚仪伸手去拿袋子里的香梨,“殿下,我可以吃吗?” 蔺时远点头。 李楚仪便用手帕将梨擦干净,然后轻轻咬了一小口。邵洋盛产香梨,果肉又脆又甜水分也多。 李楚仪顿时眉眼弯弯。 这可真是纯天然无公害的绿色食品,半点农药都没有。 李楚仪赞叹,“殿下,这个梨真好吃。” 蔺时远没言语。 李楚仪将梨举到蔺时远嘴边,“殿下也尝尝。” 蔺时远没有当街吃东西的习惯,只淡淡道:“吃你的。” 李楚仪抿了抿唇,“殿下是在嫌弃我没规矩。” 李楚仪穿进书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她知道古代贵族当街吃东西不雅,但她又不是古代人。想当初没穿进书里之前,小吃街可是李楚仪的兴趣爱好之一。什么麻辣烫、淀粉肠的,哪个不是随手拿着就吃? 李楚仪向下撇了撇嘴。 蔺时远睨着她,“梨。” 李楚仪抬眸。 蔺时远言简意赅,“不是要让本王尝尝?” 李楚仪立刻又开心地将手里的梨举高递到蔺时远的唇边。 蔺时远浅尝了一口,是很甜很脆,味道不错。 李楚仪拉着他的衣袖问,“怎么样?” 蔺时远点头,“可。” 李楚仪喜滋滋又捧着香梨自己吃,“殿下,我挺喜欢邵洋的。” 蔺时远看向她。 但李楚仪却没再把话说下去。 李楚仪是觉得,其实远离京城,远离那些皇权之争,远离那些明争暗斗,在这样偏远的小地方,过着平稳安宁的小日子也很好。 但是这样的话太小家子气了,李楚仪觉得蔺时远未必会喜欢听。 第6章 李楚仪试图触及他交错而生的掌纹,却猝不及防沉落下去。 李楚仪和蔺时远一直走到街市的尽头,那里有好几个卖小玩意儿的铺子,都是些地方手作,李楚仪还是第一次看到真实的古代版手作,她一会儿拿起这个看看,一会儿又拿起那个,看来看去,看哪个都好奇,看哪个都喜欢。 蔺时远干脆把李楚仪看过的所有手作都买了,反正他不差金银,就是给李楚仪盘个铺子也无所谓。 从手作铺子出来,李楚仪抱着个手织小狗右拐走到了隔壁街市。她一抬头看到个,想着府中小婉念的那些她能听懂的书也差不多了,就想着进去看看有没有《三字经》之类的言简易懂的书供她继续学习。 她一步就迈进了那家,蔺时远跟在旁边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店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看到李楚仪进来就立刻起身热情地招待,“夫人,您也喜欢看这些?” 李楚仪微懵。 店老板掩唇笑,“不害羞的,这又没什么。” 她说着,便将几个本子拿了出来,“夫人您看,这些呀,保准殿下喜欢。” 李楚仪更懵了。 她没明白店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 店老板说着便拿起本子翻给李楚仪看,“夫人一看就是刚经人事不久,经验不足,但这些花样呀,都是简单又能取悦殿下的。” 李楚仪下意识垂眸去看,只一眼,立刻就红透了脸。 只见那个本子上画了一男一女,两人交着脖颈,身子盘踞缠绵在一起,正是古代的春宫图。 李楚仪:“……” 店老板正要继续给李楚仪介绍,但她不经意抬眸看到李楚仪身后的蔺时远,立刻便先向蔺时远行了个规矩地礼,“民妇拜见瑞王殿下。” 蔺时远走近桌案,随手拿过店老板手里的那本春宫图随意翻了几页,“还有吗?” 店老板连忙应着,“有有有,殿下您看,这几本都是最新的。” 蔺时远扫了眼,“好,那就买这几本。” 李楚仪:“……” 她忽然觉得她可真行啊,她原本就是蔺时远的金丝雀,这不是给自己找活儿干? 蔺时远一张银票放在桌子上,“夫人脸皮薄,这些是本王想买。” 店老板立刻就懂了,连忙附和着称是:“殿下您放心,民妇都明白,绝对不会乱讲话的。” 蔺时远这才拿了那几本春宫图离开。 气氛一时特别诡异,蔺时远走在前面,李楚仪就小步跟在后面。 蔺时远将手里的春宫图塞进李楚仪怀里,语气却一本正经,“既然买了,好好研究研究。” 李楚仪:“……” 邵洋的街市一共分三条,一开始遇到送梨老人的是西街,买手作的那条是中街,现在走的这条是东街。 蔺时远给李楚仪买了两串糖葫芦,李楚仪一手一串,塞得满满当当。 东街走到尽头是城门,出了城门是一片树林,那里有一队正在巡逻的士兵。 出于好奇,李楚仪不由多看了两眼。 那是一个围猎场。 晋国的祖辈是在马上得天下,所以,围猎这样的事情在京城很是流行,但在邵洋、宣城这样偏远的地方并不常见。蔺时远带兵来守城之后,邵洋太守特意建了这个围猎场献给了蔺时远,但蔺时远一直忙于政事,也没来玩过。 李楚仪从没参加过围猎,确切的说,她都没见过。 蔺时远见李楚仪一直看着那个围猎场,出声问她,“想围猎?” 李楚仪摇头,她不会。 蔺时远漫不经心,“喜欢的话,本王就带你去,你想打什么猎物,本王给你打。” 李楚仪顿时有些向往,“真的吗?” 蔺时远嗯。 李楚仪又问:“如果去围猎的话,是不是要穿戎装?” 蔺时远睨她,“你喜欢穿戎装?” 李楚仪也说不上是喜欢,只不过,她记得那些古装电视剧里围猎的时候都是穿着戎装。 蔺时远没言语。 其实李楚仪用不着穿戎装,因为穿戎装是为了方便围猎,李楚仪连弓都拉不开,穿戎装也没意义。但蔺时远觉得没必要纠正她,不过一件衣服而已,她喜欢穿就让她穿。 蔺时远淡淡道:“那明天本王带你去围猎。” 李楚仪有些兴奋,“真的吗?” 蔺时远依旧简单嗯。 蔺时远说了要带李楚仪去围猎便说到做到,李楚仪难得起了个大早,然后跟着蔺时远一起去了围猎场。 邵洋的围猎场面积很大,几乎把邵洋城外的树林全部都围了起来。 李楚仪不会骑马,便跟蔺时远共乘一匹。他们身后跟着浩浩荡荡随行的侍卫大约有一百多人,场面十分壮观。 围猎场里面有很多动物,兔子、鹿、野猪、鸡,甚至偶尔还能看到狼。时令已至春分,遥遥望去,树林里面都冒了新芽,绿油油地一片生机盎然。 李楚仪很喜欢这样的景色,蔺时远察觉,便放慢了骑马的速度,让她看个够。 今日李楚仪穿了戎装,依旧是上次蔺时远特意命人做的那件。她看风景,蔺时远看她。 少时,不远处传来动物奔跑的声音,蔺时远拉了缰绳,对李楚仪道:“抱紧本王,若是坠马,本王可不捞你。” 李楚仪知道这是蔺时远在唬她,但她还是紧紧抱住了蔺时远。 蔺时远一甩马鞭,马匹立刻就冲了出去。他的身后是数十个骑兵,手持弓弩,像狂风一样跟随着蔺时远也一起冲进了围猎场。 李楚仪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一时又害怕又兴奋。 恰时一头梅花鹿闪现丛林,蔺时远举目一扫,然后立刻持弓对准了那鹿,他随即箭发而出,只是片刻之间,便直接射穿了梅花鹿的脖颈,顿时鲜血飞溅。 李楚仪下意识往蔺时远的怀里躲了躲。 蔺时远垂眸顾她,“害怕吗?” 李楚仪摇头。 她只觉得蔺时远很厉害,还有,她很喜欢这样策马奔腾地感觉。 这时,林间骤然又响起的一声猛兽的低吼,李楚仪抬头去看蔺时远,“是什么动物在吼?” 蔺时远言简意赅:“狼。” 李楚仪这才感到有些害怕,“这里还有狼吗?” 蔺时远不可置否。 不止有狼,搞不好还有熊,只不过熊甚少出没。 蔺时远随即带着李楚仪策马狂奔,顿时厉风横扫,直冲那低吼声冲去。 赵岩看出蔺时远要打狼,立刻也率领护卫军策马跟上。 沿途遇到一只窜出来的野猪,蔺时远策马未停,只是那么随手拉弓,但箭发而出,箭头强而有力地射穿了野猪的后腿,野猪顿时就哀嚎着滚到了地上。 李楚仪顿时惊讶睁大了眼睛,尽管她不懂围猎,但蔺时远这一箭当真射的漂亮! 蔺时远一路策马跑进树林深处,那狼的声音却消失不见了。狼是群居动物,但这里是围猎场,不会出现狼群,但蔺时远也不确定对方是一只还是两只。 狼很凶残,速度快又敏捷,如果一箭射不中要害反而激起了它的凶性,它会直接反扑。 如果只是蔺时远一个人倒也无所谓,但他带着李楚仪,如果被狼反扑,难免不够周全。 蔺时远谨慎观察着四周,忽然一只灰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天性机敏地灰狼大抵是察觉了异常,在看到蔺时远的一瞬间,它调头就往树林的深处跑去。 蔺时远哪能就这么让它跑掉,他立刻策马去追,黑色的眸子中映着一道灰色的线,他抬起弓箭瞄准那狼,只是转瞬之间,箭发而出,呈一道轻微地弧线,竟直接从狼的面部射穿了整张狼嘴! 那狼哀嚎倒地,但因为嘴被箭射穿,根本也无法再张开反扑。 李楚仪的脸都吓白了,在蔺时远拉弓的时候就已经一扭头躲进了蔺时远的怀里不敢再看。 蔺时远掣紧了马缰,骏马的前蹄在空中抬起一道弧度,然后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他轻轻拍了拍李楚仪的小脸。 李楚仪这才迟疑地抬起头,她的眼睛往四下一看,才发现那头狼已经没了声响。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 到底围猎这种事,还是不太适合姑娘家。 一场围猎,蔺时远射杀了一头梅花鹿、一头野猪、两头羊、一头牛,以及一只山鸡和一头狼。 蔺时远吩咐在围猎场安营扎寨,然后将猎到的猎物交给了厨子。猎物多,做的菜也多,蔺时远给了赏,随行人员无论奴仆皆可享用。但最好最鲜美的肉食,自然还是先送到了蔺时远和李楚仪的面前。 蔺时远亲自夹了一筷子羊肉给李楚仪,“尝尝。” 李楚仪张开贝齿,入嘴是香料混着羊肉的香味儿,不腻,反而很是鲜嫩。 她立刻赞道:“这个好好吃!” 蔺时远又夹了一筷子牛肉放入李楚仪的碗中,“再尝尝这个。” 李楚仪点头,又把牛肉也尝了。 蔺时远干脆将所有的肉食都给她夹了一遍,但李楚仪的饭量不大,吃了几口就饱了。 蔺时远还在大快朵颐,有长长的羊腿,用锋利的匕首将肉块削下来吃。 其实,蔺时远的这种吃法才是围猎后最常见的吃法,像李楚仪那样都处理成肉丝了再用筷子夹,完全没有围猎的意义。不过那样的吃法对于姑娘家来说刚刚好,若是让李楚仪也拿着跟羊腿用匕首削,估计她能削到自己的手。 李楚仪四下环顾,其他的护卫军们都远远的坐在别的地方吃,跟李楚仪和蔺时远保持了距离。 李楚仪没来由问蔺时远,“殿下常年带兵打仗,是不是也会这样安营扎寨?” 蔺时远嗯。 李楚仪手托腮,“殿下还会再去打仗吗?” 蔺时远将一块削下来的羊肉放入嘴中,“有需要就会。” 如今天下不太平,晋国、陈朝,还不包括西月族这样的游牧民族,战事经常四起,打仗更是家常便饭。 李楚仪没再言语。 蔺时远这会儿也吃的差不多了,他放下手里的匕首问李楚仪,“吃饱了吗?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李楚仪有些意外,“现在吗?” 天都已经黑了。 蔺时远只言简意赅,“去不去?” 李楚仪连忙点头,“去。” 蔺时远继而起身去牵了匹马。 赵岩看到后快步走过去询问,“殿下,要回府吗?” 蔺时远说不,“一会儿你带着护卫军回府,不必跟着本王。” 赵岩恭敬称是。 蔺时远随即便带着李楚仪离开了围猎场。他一直行至邵洋外的环形山,最后在一条河边停下来。 这条河岸的地势有些陡,骑马不好走,蔺时远便将李楚仪从马背上抱下来,然后将马栓在树上。 李楚仪看了眼那条河,很普通,跟平日里常见的河流并没有任何不同。 她问蔺时远,“殿下,你带我出来就是为了看这条河吗?” 蔺时远扬下巴示意远处,“去上游。” 李楚仪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眼这条河,是一条非常长的河,眼前这部分是下游,沿着河边往上走还有上游。 李楚仪应了声,然后跟着蔺时远往上游走。 夜色下,周围非常安静,李楚仪跟在蔺时远身边,偶尔遇到难走的地方,蔺时远就伸手去扶她一把。 上游的环境比下游要复杂一些,周围有很多茂密地树木,蔺时远走到一处巨大地岩石,岩石后面却别有洞天。 那是一处温泉,水质纯净,热气缭绕,月亮的柔光落下来,落在温泉里,看上去当真美极了。 李楚仪不禁有些看呆。 蔺时远问她,“泡温泉吗?” 李楚仪下意识点头,但片刻又顿住,“殿下是带我来泡温泉吗?” 蔺时远不可置否,“不止你,还有本王。” 他手指敲了下眼前的石头,“衣服脱下来可以放在这里。” 李楚仪脸微红,但还是应了声好。 蔺时远随即走去了另一边。 李楚仪垂眸看了眼自己跟前的那块石头,正好可以起到遮挡的作用。李楚仪很小心走到那块石头后面,先脱了外衣,又脱了里衣,最后还剩一件小衣她没有脱。 蔺时远在另外一边,李楚仪看不到他的情况,只自己慢慢踩着石头下水。温泉的水温热暖滑,人泡到里面,当真是非常非常舒服。 李楚仪继而慢慢往泉水的深处走,泉底的石头滑,李楚仪走了几步没注意,脚心滑过两块石头之间,身体重心不稳就要往泉水里面栽。 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什么来保持平衡,但泉水里什么都没有,她就要跌倒,忽然有人从她身后一把抱住她。 李楚仪吓了一跳,她缓缓闭了一瞬眼,再睁开时,就看到了月色下的蔺时远。 蔺时远的胳膊贴在她的小衣托稳了她,她的身骨纤瘦,刚好被蔺时远完全包裹在怀里。 蔺时远顾她一眼,“别往深处走。” 李楚仪抓住蔺时远的胳膊保持平衡,任由蔺时远抱着她走到泉水的边缘附近。那里有一块巨大地潮湿的石头,靠着休息正好。 泉水里的雾气朦胧,即便人挨得近,身子落在水里,也看不太清楚。但到底是跟一个男人一起泡温泉,李楚仪还是有些难为情地别开了头。 她问蔺时远,“殿下以前自己在这里泡过吗?” 蔺时远说没。 月光透过树枝落在李楚仪的身上显出几分朦胧。 蔺时远目光落在那雪白并没有避开。 李楚仪睫毛微动无意识与他对视,他的眼眸缱绻,无关一切,仿佛坠入了万千星辰。 她才察觉他在看她,下意识用手挡住。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唇。 他很少笑,但笑起来却真的很好看。 李楚仪明知故问,“殿下为什么要看我。” 蔺时远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李楚仪:“……” 天边的月色躲避在岩石之后,无尽无休的漆黑深处,蔺时远将人拉进怀里,他不允许有片刻停顿,水火交融的片刻没入水底,连这夜色都变得灼热了。 第7章 蔺时远不可置否,“你是本王的侍妾,本王自然要带着你。” 小婉去了寝殿两次,第三次的时候正好在走廊遇到了蔺时远,蔺时远吩咐她不必去了,让李楚仪多睡一会儿。 早膳,确切的说应该是午膳,午膳用过之后外面下起了雨,起初很小,转瞬倾盆,瓢泼大雨浇在地面,溅起半尺高的水珠。 李楚仪懒洋洋地俯在窗台看向窗外的落雨,她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儿,觉得很有必要跟蔺时远商量一下,比如,每次做不能超过多久,或者,不能在床以外的地方做。 这时小婉端来了银耳莲子汤,加了蜂蜜水放到李楚仪面前,“夫人,外面雨寒,喝点汤暖暖身子吧。” 李楚仪懒懒应了声好。 银耳莲子汤熬得很是浓稠,闻着就很香甜。 李楚仪用银勺舀起汤汁送到嘴边,但还未品尝,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李楚仪抬眸去看,就看到从雨中走进来的蔺时远。 小婉连忙对蔺时远行礼,“殿下。” 蔺时远嗯。 他继而也坐到窗户旁,小婉赶紧给蔺时远也端来了一碗银耳莲子汤,“殿下,您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蔺时远单手接过那碗银耳莲子汤,但汤碗放到桌案却没动勺子,他一向不喜欢吃甜。 小婉看在眼里,连忙道:“殿下,要后厨给您换参汤吗?” 蔺时远说不必了,他抬眸,目光所及李楚仪放在桌案上的香囊,顿时有些意外,“这是你绣的?” 李楚仪思思量量嗯。 她其实根本不会绣,是小婉跟她说,她作为妾室,应该给蔺时远绣香囊。 李楚仪起初并不想接这个活儿,绣什么香囊啊?她连十字绣都费劲。但转念又一想,她现在还得仪仗着蔺时远,只好入乡随俗,为了把蔺时远哄高兴而努力,权当贡献kpi了。 蔺时远伸手将那个香囊拿过来看了眼,“这绣的是什么?” 李楚仪嘴善如流,“鸳鸯啊。” 蔺时远:“……” 这胖胖的两团不明物体居然是鸳鸯? “你这鸳鸯跟猪是近亲?” 李楚仪:“……” 她伸手就要去抢,但蔺时远偏偏不给她。 蔺时远又将那香囊反复看了看,“这是男子的款式。” 李楚仪闷闷应了声,“但如果殿下嫌弃不好看,就不给殿下绣了。” 蔺时远是觉得不太好看,但还是将香囊放回李楚仪的手里,“绣吧,绣好了给本王。” 李楚仪略意外。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些,蔺时远抬眸扫了一眼窗外的雨势,又对李楚仪道:“等雨停了去库房找长史,本王有东西送你。” 李楚仪有些好奇,“什么东西?” 蔺时远语气无波,“去看过就知道了。” 李楚仪:“……” 蔺时远继而起身,“本王去忙了。” 李楚仪哦了声。 她原本没起身,但蔺时远看向她,她又赶紧起身假笑送了几步。 李楚仪:“殿下慢走,小心下雨天路滑。” 蔺时远:“……” 李楚仪一直将蔺时远送到门口,有仆人给蔺时远撑了伞,蔺时远随即迈步走进雨中。 小婉一直站在旁边目送着蔺时远走远,等蔺时远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之后,她才摇了摇李楚仪的胳膊,“夫人,我们去库房吧,奴婢真好奇殿下会送夫人什么。” 李楚仪抬眸看了眼外面的雨幕,“殿下不是说等雨停吗?” 小婉跟李楚仪撒娇,“夫人都不好奇吗?奴婢可好奇了,奴婢不想等雨停。” 李楚仪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那好吧,你去拿伞。” 库房的长史一早就已经在库房等候,似乎是知道李楚仪会来,早早将一个华贵的盒子捧了出来。 小婉比李楚仪还兴奋,“夫人,您快打开看看。” 李楚仪浅笑,接过盒子之后打开,就看到盒子里面躺了一支成色极好的玉簪,通体莹白润泽,质地细腻,一看就造价不菲。 小婉眼睛都亮了,“哇!好漂亮!” 李楚仪也有被惊艳到。 这得值多少钱啊! 长史道:“禀夫人,邵洋、宣城这一带盛产玉石,前一阵子刚开采出来一批,殿下一眼就看中了这支玉簪的原石,特意让老工匠细细打磨,给夫人做了这支玉簪。” 邵洋和宣城的玉石李楚仪有所耳闻,但开采出来的上等品都要献进宫里。很明显,这支玉簪不止是上等品,确切的说,应该是极品,按道理讲,这样的好东西应该第一时间献进宫里,但蔺时远却为她留下了。 小婉年纪小,心直口快,“夫人,奴婢感觉这支玉簪比皇后娘娘戴的首饰还要好看。” 李楚仪忙不迭一把捂住了小婉的嘴,“别乱说话。” 得罪大领导,职场第一禁忌! 小婉顿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可怜巴巴垂下脑袋,“夫人,奴婢知道错了。” 李楚仪并未再责怪她。 小婉又道:“夫人,让奴婢帮您把玉簪戴上吧,肯定很好看!” 李楚仪很开心地点头。 小婉便小心翼翼拿起那支玉簪戴到李楚仪的头上。玉簪莹白,淡雅高贵,把李楚仪衬得柔美不俗。 小婉眉眼弯弯,“夫人真好看!” 李楚仪心里也乐开了花。 好看不好看先不说,关键是它值钱啊!李楚仪忽然觉得,她真没白为了给蔺时远绣香囊而扎手。 李楚仪打赏了长史,“有劳。” 长史立刻拍马屁:“都是殿下疼爱夫人,小人能为夫人做事,那是小人的荣幸。” 李楚仪笑的友善,又扭头对小婉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之后的几天,李楚仪破天荒没有见到蔺时远,包括晚上,蔺时远都没有回寝殿。 李楚仪带着小婉在府里的长廊散步,一会儿看到赵岩急匆匆去了议事殿,一会儿又看到王彻急匆匆从议事殿里出来,还有几位李楚仪不太认识的军中副将,也皆是形色匆匆。 李楚仪微微垂下眼眸问小婉,“殿下这样忙了几天了?” 小婉也记不清,只含糊答:“好像……有五六天了吧。” 李楚仪没再言语。 这时,李楚仪又看到赵岩急匆匆从议事殿里出来,她连忙站在长廊上将赵岩唤住,“小赵将军。” 赵岩立时脚步一顿,然后转身向长廊这边走了过来,“夫人。” 李楚仪半分犹豫,“殿下他……最近怎么这样忙?” 她说着又觉得不妥,连忙解释了一句,“我只是担心殿下的身体。” 赵岩立刻恭敬道:“回夫人的话,陈朝发兵十万攻打淮城,如今已经打到了淮城城门口。太后下旨,命殿下挂帅去援淮城,但殿下要离开邵洋,必然要将邵洋这边先安排妥当,所以会忙一些。” 李楚仪微怔。 邵洋与淮城,一个在晋国的最北边,一个在晋国的最南边,晋国又不是没有别的能带兵打仗的武将,为什么偏偏让蔺时远如此奔波? 赵岩又道:“夫人,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李楚仪连忙道:“没有了,你快去忙吧。” 赵岩继而恭敬称是,然后转身离开。 小婉悄悄看了一眼李楚仪,“夫人,殿下是要去打仗吗?” 李楚仪思量着,“应该是。” 小婉抿唇,“那……夫人也要跟着殿下一起去吗?” 李楚仪不知道,“我们先回屋去吧。” 入夜,李楚仪自己睡了。这段时间为了安排邵洋的事,蔺时远都是睡在议事殿,但睡也睡不了多久,稍微一休息,醒来接着继续安排。 蔺时远走进寝殿的时候,李楚仪刚刚睡着。他走到床边坐下,李楚仪在睡梦中感受到床榻的凹陷,又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殿下?” 李楚仪有些意外蔺时远居然会回寝殿。 蔺时远淡淡嗯,“本王吵醒你了。” 李楚仪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殿下都忙完了吗?” 蔺时远也没瞒着,“差不多了,你也要收拾一下,等过两天,跟本王一起去淮城。” 李楚仪微怔,“我也去?” 蔺时远不可置否,“你是本王的侍妾,本王自然要带着你。” 李楚仪略迟疑,“但……淮城与邵洋相距数千里,太后为什么一定要让殿下去?” 蔺时远躺到床上,“六哥不是出事了。” 蔺时远说的六哥是齐王蔺时清。 当初皇帝大婚,他与康王蔺时宸一起被召回京城,但没过半月便有人弹劾齐王有谋反之心。 太后派了段将军去搜查齐王府,结果还真从王府内搜出了很多兵器。 齐王妃与齐王的感情不睦,齐王妃自成亲之后就无宠,这么多年来,齐王一直宠爱两房美妾,连世子都是妾室所生。 这次齐王被段将军带走,齐王妃可算是逮住了机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到太后的面前控诉齐王常常在王府内咒骂皇帝,而且还与心腹张秦密谋投降陈朝。 太后闻言大怒,当即查也没查,审也没审,直接就将已经下了大狱的齐王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而齐王原本是负责在淮城守城,如今他死了,太后就想到了瑞王蔺时远。 李楚仪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儿。 蔺时远也无意跟李楚仪讨论朝政,他直接转开了话题,“给本王的香囊绣好了吗?” 李楚仪顿时有些心虚。 蔺时远看向她,“怎么?还没绣好?” 李楚仪之前从未绣过香囊,款式是学懂了,但图案不太懂。后来小婉一听说李楚仪现在绣的这个香囊就是给蔺时远的,连忙告诉李楚仪她绣错了。因为男子不戴鸳鸯,都是戴些金狮之类的,像蔺时远是藩王,可以绣蟒。 李楚仪这才又火急火燎地拿了布料和针线重新去绣,但这会儿也才刚刚绣了个爪子。 蔺时远偏头,“本王上次看,不是都已经把鸳鸯绣好了。” 李楚仪抿了抿唇,“殿下怎么没告诉我男子不戴鸳鸯。” 蔺时远蹙眉,“不戴吗?本王也不知道。” 从来没有亲近的人给蔺时远绣过香囊,他的生母早逝,李楚仪是他唯一的妾室,在这之前,蔺时远身上的香囊都是宫里的绣娘给绣的。而且这种小事,蔺时远也从未在意过。他是真不知道戴个香囊还有这么多讲究。 蔺时远问李楚仪,“那你给本王重新绣了什么?” 李楚仪嘴善如流,“蟒呀。” 蔺时远没来由就想到了那一对胖胖的鸳鸯,顿时有些怀疑,“你可别再绣成猪。” 李楚仪顿时有些娇恼,“怎么会绣成猪呢?” 她特意绣地长长的,跟筷子一样。 蔺时远无声弯了下嘴角,但没再言语。 第8章 如果只是单独给李楚仪开小灶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从邵洋到淮城,几乎跨越了整个晋国。邵洋在最北边,淮城在最南边。太后的旨意是要求蔺时远疾行支援,毕竟陈朝都打到淮城的城门底下了,但蔺时远压根儿不听那一套。 蔺时远常年带兵打仗心里非常有数,晋国打陈朝不好打,但陈朝打晋国也不好打。一条长江天险,就直接给陈朝和晋国都来了个天然屏障。所以,不管是陈朝渡江来打晋国,还是晋国渡江去打陈朝,都需要拉开很长的补给线,这样一来,作战十分困难,攻城自然也很困难。 果不其然,蔺时远料想得不错。等他带着李楚仪率大军慢慢悠悠地抵达淮城时,陈朝还没把淮城的城门攻破。 蔺时远带了重兵来援,陈朝那边立刻就退兵了。之前淮城守城的兵力很少,陈朝仗着人多势众好一阵子在城门外叫嚣,但如今晋国的大军一到,陈朝觉得正面打起来不合算,就直接暂时先退到了长江以南。 赵岩特瞧不起陈朝这种龟缩做派,但瞧不起也没有用,长江横在这里,想过去揍他们就很难。 蔺时远下令五万大军驻扎在淮城,但不打陈朝,另外三万大军转而南下占据淮河。 淮河也算是南北的分界线,其流域从南端汇入长江。一般来说,军队想要渡江就必须造船,但对于北方国家来说,在长江岸边造船根本不可行。除非南方政权不中用,否则,但凡有点头脑的南方政权就不会让北方国家在长江岸边把船给造起来。他们不是偷袭就是放火,即便北方军队非常厉害,也抵不住他们不间断的骚扰。历史上,曹操的一千艘战船就是这么被南方给折腾没的。 所以,蔺时远并不选择直接跟陈朝硬刚,而是先派军队占领淮河,岸上不让造船,就在水里造,还能顺便在水里练练水军。 当然,淮城留下的军队就是防止陈朝突袭淮河,因为只要陈朝军队一动,淮城的军队就能第一时间发现。只要淮城的军队能拦住陈朝的军队,那么,淮河里面的造船工作就能顺利的进行下去。 蔺时远把赵岩和王彻都留在了淮城,然后便带着李楚仪率领三万大军南下淮河。 李楚仪从小就没怎么坐过船,而且还都是坐的那种公园里的游船,坐着玩的。唯一一次去沿海城市旅游,坐船出海总共也就不到二十分钟。 李楚仪第一次陪着蔺时远坐船到淮河的水面上时就给晃吐了。她从来不知道她居然会晕船,而且还晕得非常严重。但幸好她不必一直坐船,等到了岸边蔺时远吩咐安营扎寨之后,她就可以住在帐篷里了。 淮河这边的气候很湿润,要比北方潮湿很多。一般北方到了秋天就很干燥了,但这里的气候却依旧非常舒适。 李楚仪很喜欢这样的气候,每每用过晚膳之后就会带着小婉在淮河边上散散步。当然,她也挺想巴结着蔺时远一起散步,但蔺时远忙,顾不上她,她也正好乐的清闲。 李楚仪一连好几天都没见着蔺时远,晚上也是她自己睡。李楚仪越发觉得这日子真是太舒坦了,有钱有闲,想干啥干啥。而且,她现在基本已经脱离了文盲这个模式,不说认识多少字吧,但看书也能看个大概。当然,前提是,看的书不是草书,尤其是狂草,这个是真的要了命也看不懂…… 李楚仪让小婉去给她买了些带图的话本子,那些书都是小孩子看的,但李楚仪很需要。她现在虽然不是文盲了,但文化水平也不高,所以,她还得循序渐进慢慢来。 蔺时远从外面返回军帐的时候,李楚仪已经趴在桌案上睡着了,她的手边掉落了一本书,蔺时远走过去将书捡起来扫了眼,是个带图的话本子。 蔺时远皱眉将书放到一边,再去看李楚仪,趴得歪歪扭扭,这样睡着了也不怕扭着脖子。 蔺时远走近将李楚仪抱起来,然后又轻轻放到床上。烛火摇曳,帐中的光线不算明亮。蔺时远瞧着李楚仪的脸颊,没有清减,反倒是还圆润了一点。 在来淮城之前,蔺时远还有点担心李楚仪会水土不服,但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很多余。除了刚开始坐船那会儿李楚仪有些不适应,但其他的都适应了。 蔺时远忽然觉得李楚仪还挺好养活。 他继而起身去脱身上的戎装,但才一站起来,床上睡着的李楚仪无意识翻身,差点就要滚落床下。 蔺时远啧了声,蹙眉又将人推回床里。 帐篷里的床不算大,两个人躺在上面基本上就没有太多多余的空间了。毕竟帐篷不比在府里,帐篷的空间小,原本也放不下多少东西。 李楚仪睡觉很不安稳,蔺时远都是让她睡在里面,而他自己睡在外面,省的半夜李楚仪从床上滚下来。 蔺时远换下戎装后就坐到床榻上,他没有立刻睡觉,而是拿了张陈朝阳城的舆图在仔细研究。 阳城太重要了,可以说是南北兵家的必争之地,如果蔺时远能拿下阳城,那么,就等于打开了陈朝的大门。 他正看着舆图,李楚仪忽然不由自主地向蔺时远蹭了过来,起初只是蹭到了蔺时远的胳膊,但大抵蔺时远的体温高,让李楚仪在这寒冷的深夜感受到了温暖,她又在睡梦中直接蹭到了蔺时远的怀里,最后跟个八爪鱼一样把蔺时远抱住了。 蔺时远:“……” 他垂眸睨了李楚仪一眼,后者睡得倒是香,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李楚仪的脸很小,白白嫩嫩的巴掌大点,鼻子还算秀挺,嘴唇粉粉的,看上去就很软。 蔺时远慢慢又收回视线,但他这么被李楚仪抱着,想再看舆图是看不了了。他默了片刻,最后放下了手里的舆图,但没有把李楚仪推开。 后半夜,赵岩从淮城疾行赶来淮河营帐,他立到蔺时远的军帐外,轻声尊了句:“殿下。” 蔺时远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偏头扫了眼还在熟睡的李楚仪,然后才起身披了件外衣向军帐外走去。 夜色深沉,赵岩风尘仆仆,手里还拿了一封密信。 蔺时远走近。 赵岩压低了声音道:“殿下,京城的信。” 蔺时远拿过那封信打开一目十行,太后凤体欠安,宣了娘家的医官进宫诊脉。 这反应真是太慢了。 蔺时远还以为太后早就该让其娘家的医官进宫了,没成想,都病到了这份上才让医官进宫。 一旁的赵岩道:“太后已经下令抓了王医官和后厨的几个人,他们一开始都没招,严刑拷打之下,才招了是受康王指使。” 意料之中的事,蔺时远没什么反应。 皇宫的御厨以及医官都有蔺时远的人,他一早就打算以慢毒的方式,从饮食到补药,再到熏香,慢慢渗透到太后体内。但这种方式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得有个替罪羊,所以,蔺时远一早就买通了康王身边的人,准备让这个人出面指使下/毒。这样,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蔺时远都能撇的干干净净。等来日东窗事发,即便把那些下/毒的人打死,他们也只能把康王蔺时宸招供出来。 赵岩又道:“刘营已经被送走了,康王向太后辩解说自己不知情,太后已经下令让护卫军抓捕刘营。” 蔺时远语调冰凉,“不用留活口,处理干净。” 他指的是刘营,也就是康王身边的那个人。这倒不是蔺时远卸磨杀驴,只不过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的嘴才永远安全。 李楚仪压根儿就不知道蔺时远昨夜回来过,因为她醒来的时候,蔺时远早就已经走了。 小婉给李楚仪端来了包子和粥,军营不比在府里动不动就是几菜几汤,军营吃饭的人多,所以基本伙食不会太好。但蔺时远下了令,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人都得吃一样的饭。 李楚仪倒是没嫌弃。 包子也很好吃,皮很薄,馅儿又很足。但李楚仪饭量不大,一个包子半碗粥就饱了。 李楚仪吃完饭后就继续窝在军帐中看带图的话本子,小婉就陪在一旁给她端茶倒水。 午膳的时候后厨加了个菜,淮河里面钓上来的鱼,厨子给做了鱼汤,热乎乎地喝了暖胃。饭后李楚仪就没再继续窝在军帐里看书,而是去了军帐外面的射箭场。 也不能算是射箭场,因为真正弓箭手用来练习射箭的地方跟李楚仪不一样。李楚仪这个所谓的射箭场,是蔺时远单独给她划了块地,几个靶子,只供李楚仪自己射着玩。 军营的生活太枯燥了,因为军纪严正,不可能弄那些吹拉弹唱地乐伎舞伎,军营附近也没有街市可以供李楚仪逛着玩,所以,平日里李楚仪除了看看那些带图的话本子之外,基本上也没什么娱乐消遣。 小婉将李楚仪的小弓箭拿了过来,是很小巧的一把弓箭,蔺时远亲手给李楚仪做的。 自从上次蔺时远带李楚仪去围猎之后,李楚仪就对射箭挺感兴趣。但那些战场上用的弓太大太重了,李楚仪根本拉不开,就求着蔺时远给她做了把迷你型的小弓箭。 李楚仪带着她的小弓箭就开始在射箭场自己射着玩,一箭一箭又一箭,但却没有哪一箭能射中靶子。 蔺时远巡军回来就瞧见李楚仪站在岸边射箭,靶子距离她有六十步左右,但步弓手的实战距离才六十步,李楚仪用这个距离去射箭,未免也太看得起她自己了。 蔺时远迈步走过去,面无表情瞧着李楚仪,“能射中吗?” 李楚仪:“……” 蔺时远有些好笑,“不能射中不知道把靶子的距离缩短些?” 李楚仪哪懂这些,她还以为规定的距离就不能变。但其实李楚仪也没理解错,如果是弓箭手练习射击,射击距离是不能变,因为那意味着练习强度,但李楚仪又不用上战场。 蔺时远收了她的小弓箭,“别玩了,回营帐准备用晚膳。” 李楚仪有些意外,“殿下你今天晚上要跟我一起用膳吗?” 蔺时远嗯。 李楚仪的眼睛顿时亮了亮,“是要加餐改善伙食吗?” 蔺时远:“……” “怎么?军营的饭菜吃腻了?” 李楚仪唔了一唔。 也不算是,但她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怀念好几道菜好几个汤的日子。 蔺时远迈步往营帐的方向走,“等明天本王从淮城单独调一个厨子过来给你做饭。” 李楚仪愣了下,“但……但这样好吗?不是说大家都得吃一样的饭?” 蔺时远啧了声,“谁会跟一个女人计较。” 军营里都是男人,如果只是单独给李楚仪开小灶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第9章 怪不得昨天晚上蔺时远哄她的时候说不准吃…… 蔺时远说要给李楚仪单独调过来一个厨子便说到做到,但也真的只是给李楚仪自己一个人开小灶。 蔺时远常年带兵,深知如果主帅不能跟将士们同甘共苦,那么,将士们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地给主帅卖命。所以,只要身在军营,蔺时远的待遇就跟所有将士们都一样。但李楚仪无所谓,她只是个家属,不用打仗,用不着跟将士们同甘共苦。 日子一天天冷了起来,新年是回不了淮城了。蔺时远吩咐下面的士兵,让大家简单准备一下,然后在淮河这里一起过年,算是庆祝。 命令传下去之后,将士们便开始分批次地忙过年的活儿。每个人的脸上都能明显感觉到喜庆,毕竟,虽然是身处异乡,但过年是一个最吉利的日子。 李楚仪自然也没有闲着,不过她不必忙碌其他人,只需要把她自己安排好就行了。 李楚仪便带着小婉一起去了离军营稍微近一点的集市,买了坚果炒货、蜜饯零食,以及一些好看的衣服。 其中那衣服李楚仪还挑了几件跟她的衣服颜色相近的男款给蔺时远,俗称“情侣装”。 但李楚仪想了想,蔺时远身在军营要穿戎装,这些衣服也不一定能穿。但转念又一想,现在不能穿以后也能穿,总归是她的一点心意。 除夕那天晚上,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鞭炮礼花,所有的将士们包括蔺时远和李楚仪在内就只是聚在一起吃了顿比平日里稍微丰盛一点的晚饭。 蔺时远作为主帅给所有的将士们敬了一杯酒,但仅此一杯,所有将士们也只喝了这一杯。 在外守边关,将士们即便在过年这样的日子也不能喝得酩酊大醉,他们要时刻保持警惕,否则,敌军一旦突袭,后果将不堪设想。 吃过除夕饭后,李楚仪就先回了营帐,但她等了很久蔺时远都没有回来。 李楚仪披了件大氅走到外面,月色下,她看到在淮河边立着一个身影,那身影几乎与这无边的夜色融为一体,模糊,又不易察觉。 李楚仪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蔺时远先听到了声响,他回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李楚仪。 李楚仪继而走近,“殿下,你在看什么?” 蔺时远言简意赅答了两个字,“天气。” 李楚仪顿时有些好奇,“殿下还会看天气?要怎么看?” 蔺时远睨着她,“想学?” 李楚仪连连点头。 蔺时远抬眸看向天边上的云,“你看那些云。” 李楚仪闻言立刻抬头看去。 蔺时远继而道:“觉得那些云的形状像什么?” 李楚仪仔细观察了半天也说不上来,只模糊答,“一层一层的,感觉很厚。” 蔺时远淡淡嗯,“上天同云,雨雪雰雰。意思是,当天空出现层状云的时候,就会出现雨雪。” 他顿了顿,又道:“如果要打仗,天气是非常重要的因素。尤其是水战,水战擅火攻,如果下雨,会对战事非常不利。其次,风向也非常重要。同样是火攻,风吹的方向很可能会成为战争胜负的决定性因素。” 李楚仪似懂非懂哦了声。 蔺时远后知后觉,他居然在跟李楚仪讲战术…… 他继而转开了话题,“晚上吃饱了吗?” 他看到李楚仪晚膳的时候吃的不多。 李楚仪点头,“吃饱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古代过年,没有春晚,也没有拜年的微信和电话,但气氛其乐融融也很开心。只不过年夜饭是大锅饭,李楚仪这段日子又被蔺时远调来的厨子把胃口养刁了,猛然间重新再吃大锅饭,她有点不太习惯。 李楚仪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商量地语气问蔺时远,“殿下,新年是不是应该送礼物?” 蔺时远无声弯了下唇角,他就知道他这个小夫人满脑子都是金银财宝。 他继而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地木盒递给李楚仪,“看看喜不喜欢。” 李楚仪连忙开心地接过木盒打开,里面躺了一支镶嵌了珠宝的华贵金钗,一看就价值不菲。 李楚仪惊讶赞叹,“好漂亮!” 她随即眉眼弯弯伏身行礼,“谢殿下!” 蔺时远没言语,只是转身向军帐的方向走去。 夜色太浓了,夜幕下的一切都变的虚无。营帐中的暖炉融化了帐外的冰雪,流泻过营帐边缘,拖出长长的水痕。 蔺时远英俊出尘的面孔破碎在水色荡漾之中,连同心跳和体温都变的异常灼热。 后半夜,帐外溢进来的寒风将半明半昧的烛火放大又缩小,蔺时远随手把玩着金珠子,一颗一颗,像佛珠,但并不是。 这些金珠子是淮城太守给他的新年贡礼,寓意吉祥如意。淮城与阳城一江之隔,也染了几分信佛的风气。 蔺时远将那些金珠子都塞进了李楚仪的小手里,李楚仪梦中低喃,蔺时远低头去听,说的是糖。 蔺时远把人抱进怀里,然后又哄着做了一次。 李楚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晌午,蔺时远早就已经又去巡军了。李楚仪一睁开眼,先感觉到手里不知道被塞了什么东西。她好像是做了梦,梦里面蔺时远给她买了好多糖豆子。她下意识垂眸去看,却发现“糖豆子”都金灿灿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李楚仪的眼睛顿时就睁大了。 她把手缩回来,手心里的确是几颗金灿灿地小金珠。她又去看床上,床上也有小金珠,大抵原本在她的手里,但她睡觉时不自觉松开了手,小金珠便落在了床上。 李楚仪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昨晚蔺时远塞给她的“糖豆子”居然都是小金珠。怪不得昨天晚上蔺时远哄她的时候说不准吃…… 李楚仪坐在床上默了一秒,然后才招来小婉起床洗漱。 早膳过后,李楚仪按照规矩给仆人们分了赏。这次跟随蔺时远和李楚仪来淮河的仆人并不多,总共就六个。 李楚仪多给了小婉单独一份赏,毕竟是贴身伺候她的奴婢,情分自然与别的仆人不同。 小婉开开心心谢了恩,然后又拉着李楚仪开始说些陈朝那边的事。小婉其实也是听厨子跟她说的,厨子是淮城人,家里有亲戚在陈朝做买卖。 小婉问李楚仪:“夫人,您吃过鲜荔枝吗?听说陈朝那边的人能吃上鲜荔枝。” 李楚仪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原来是荔枝。 李楚仪张了张嘴,她刚想说她吃过,但转念又一想,荔枝这玩意儿在古代非常娇贵,南方还好,但北方人一辈子可能都吃不上鲜荔枝,不然也不会有“一骑红尘妃子笑”了。 李楚仪入乡随俗,改口说了句:“没吃过。” 小婉道:“那如果殿下能打下阳城的话,夫人是不是就能吃到鲜荔枝了?” 李楚仪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打仗就为了吃荔枝啊?” 小婉“啊?”了声。 李楚仪掰着手指头跟小婉讲,“打仗是为了土地还有钱财,呃……” 李楚仪开了这个头,后面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就是半瓶子不满,对于这些军事政治的,她也说不明白。 李楚仪抿了抿唇,“总之,打仗不是为了吃的用的。” 小婉“噗嗤”一声就笑了,“夫人您真可爱。” 李楚仪不好意思摸了摸耳朵,“好了不跟你说这些了,你帮我去后厨看看红枣桂圆汤做好了没。” 小婉点头称是,然后转身一撩门帘就出去了。 李楚仪吃早膳的时候就觉得小腹有些坠胀,果不其然中午就来了月事。 蔺时远现在每天都很忙,有的时候晚上回来李楚仪都已经睡了。李楚仪便想写张纸条放到蔺时远的桌案上,这样方便蔺时远知道她来了月事,就不会造成晚上他想要却不知情的尴尬。 李楚仪走到桌案前将纸条写好,原本就那么平摊着放在桌案上,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便将纸条折起来压在了毛笔下面。 她目光所及的纸条下面放了一张舆图,是蔺时远经常拿在手里研究的那张。 李楚仪一时好奇,就把那张舆图拿起来看了眼,上面已经被蔺时远标注了好多符号,但李楚仪并不清楚那些符号的意义。 这时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帘被人掀开,冷气裹着红色的戎装便映入李楚仪的眼帘。 李楚仪唤了声,“殿下。” 蔺时远的目光落在李楚仪手中的舆图,语气半真半假,“在研究如何攻城?” 李楚仪:“……” 蔺时远又不咸不淡地补了句,“拿反了。” 李楚仪下意识去看那张舆图,这才发现她的确是拿反了。刚才她的注意力只在蔺时远标记的符号上,并未发觉舆图上的字是倒的。 李楚仪:“……” 蔺时远走到桌案前坐下,这才发现桌案上多了张纸条。 蔺时远蹙眉将纸条打开,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殿下,我来月事了。 蔺时远:“……” “谁教你写的字?” 李楚仪刚想说自学成才,但话到嘴边差点咬了舌头。 不能把实话说出来,否则就露馅儿了。 李楚仪连忙改口道:“怎么了?” 蔺时远言简意赅,“字如其人,挺可爱的。” 李楚仪再笨也听出来这里的“可爱”两个字不是褒义词,她抿了抿唇,“自然是比不上殿下写的好。” 蔺时远浅笑,把纸条收到了一边。 “过些日子,本王会让赵岩送你去淮城。” 李楚仪微怔,但随即又反应过来,“殿下是要……” 蔺时远简单嗯。 准备了那么久,是应该打阳城了。 李楚仪顿时有些担忧。 蔺时远将李楚仪的表情尽收眼底,语气之间带了几分不容置疑,“本王会平安归来。” 第10章 蔺时远抬了下眉梢,莫名不太高兴,但也没不太高兴地矛盾感。 蔺时远率军渡江突袭阳城是在五日之后的半夜,那会儿李楚仪还在睡梦之中。等次日李楚仪睡醒的时候,淮河边原本乌泱泱的一片战船都已经不见了。 赵岩奉命留下来保护李楚仪,一早便备了马车,将李楚仪和小婉一并都送到了淮城太守府。 淮城太守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不便见李楚仪,便谴了夫人相迎。 太守夫人很会做事,知道李楚仪是蔺时远的宠妾得罪不起,一切事物都按最好最高的规格给李楚仪安排。太守夫人听说李楚仪喜欢听曲儿,就立刻命人买了乐伎舞伎供李楚仪在府中取乐。那些人有的来自陈朝,长得水灵灵的,不同于晋国的乐伎舞伎,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在太守府的日子,李楚仪差不多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担心蔺时远的安危,整日茶不思饭不想,人都瘦了一圈。太守夫人和小婉轮番安慰,一个劲儿地说蔺时远一定会平安归来。李楚仪把这些话都听进去了,但该担心还是担心。毕竟蔺时远关系到她的生存问题,李楚仪不认为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她没有蔺时远的庇护能活的很好。 但时间一长,李楚仪也就麻了。 毕竟她再怎么担心也没有用,她又不能去战场上帮蔺时远的忙。 蔺时远一走就是一个多月,李楚仪也渐渐恢复了正常饮食,吃得好,睡得好,之前瘦的那几斤也以肉眼可见地速度长了回来。 太守府其实挺热闹,太守府的后院并不只有太守夫人一个女人,还有三位妾室。李楚仪冷眼瞧着,太守似乎并没有多喜欢自己的夫人,倒是更喜欢另外一个美妾。 小婉跟李楚仪八卦,说:“那个妾室以前是淮城红绣阁的花魁,当时进府的时候闹得可不愉快了。” 李楚仪剥着瓜子听得可精神,但嘴上还是一本正经,“人家的家务事不可乱说,但稍微说说也没事儿。” 小婉很是配合,也一本正经地道:“是,奴婢知道夫人从来不会在背后说人闲话,只是听说当时那个妾室进府的时候,太守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差点被太守给休了。” 李楚仪的八卦之魂都要燃烧了,但还是端着一本正经,“太守过分了,好歹也是结发夫妻。” 小婉立刻附和着,“可不是,听说当初惊动了太守府的老夫人,老夫人原本是站在太守夫人这边的,但谁知那个花魁侍妾怀了身孕,老夫人也只得看在孙儿的面上让她入府。” 李楚仪略惊讶,“几个月啊?就知道是男胎?” 小婉摇头,“反正硬说是男胎,后来也的确是生了个儿子。” 李楚仪顿时有些唏嘘。 万恶的封建社会。 她其实见过那个妾室,是很美。尤其是那双妩媚的大眼睛,勾魂摄魄的。别说男人,就是女人看了都能被吸进去。 李楚仪莫名就想到了蔺时远,大抵以后蔺时远也会有其他的女人吧。毕竟区区一个地方太守都能有三个妾室,蔺时远堂堂一个藩王还只守着她一个不成? 李楚仪把手里的瓜子一扔,然后起身对小婉道:“我们去听曲儿吧。” 小婉恭敬称是。 听曲儿的地方是在后院,台子早就已经扎好了,李楚仪随时想听,乐伎舞伎随时就来。 李楚仪一到后院听曲儿,太守夫人立刻闻风就来了,她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陪着李楚仪。而且不止是太守夫人,连那个花魁侍妾都来了,但区区一个侍妾没有资格跟太守夫人坐在一起,所以她只是很规矩地站在一旁。 李楚仪瞧着太守夫人跟那个花魁侍妾面和心不和也没吭声,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也不便参与。但那个花魁侍妾倒是有意巴结李楚仪,自称学过唱曲儿,愿意给李楚仪献技解闷儿。 李楚仪心知肚明这不是为了巴结她,而是想要巴结蔺时远。官场上的水很深,淮城太守只是一个地方官,如果有野心想往上爬,京城里没靠山是不行的。但他直接去巴结蔺时远未必有用,不如让自己的妾室来巴结李楚仪,只要李楚仪高兴了,枕边风随便一吹,可比邵洋太守说一百句话还要好使。 李楚仪语气很平和,“那就劳烦你唱一曲儿吧。” 花魁侍妾忙说不敢,“妾身能为夫人唱曲儿是妾身的荣幸。” 花魁侍妾得命便匆忙下去先换了身衣服,再出现在台子上时,简直像一朵盛开地牡丹花。她开口亦是惊艳,饶是李楚仪已经听过那么多歌伎的声音,也没有哪个比花魁侍妾唱得更好。 李楚仪不禁心道,怪不得淮城太守非要把她纳进门,果然是尤物。再不动声色去瞧坐在一旁的太守夫人,那脸色乍青乍白的,一看就很勉强。 李楚仪有些同情太守夫人,但这种事情,她也实在不好多说什么。 蔺时远进城的时候已是夜色,一队轻骑戎装而来,疾行停在太守府外。 阳城一战,蔺时远势如破竹,打得陈军毫无还手之力,一举攻陷了阳城,占领了阳城太守府,斩杀了阳城太守王靖,生擒了守城大将陈成。 赵岩和淮城太守早就得了消息,这会儿已经等候在太守府外。他们远远望见蔺时远带领骑兵戎装而来,连忙跪地迎接。 “臣赵岩、淮城太守杨惠拜见瑞王殿下!” 蔺时远骑在高头大马上睨他们一眼,言简意赅,“起来回话。” 赵岩和淮城太守随即称是,然后紧跟着蔺时远一起进了太守府。 月光透过树枝落下来,散散地投到蔺时远的脸上映出一层淡淡地银霜,他先是问了赵岩一句:“夫人呢?” 赵岩立刻道:“夫人在后院听曲儿,有太守夫人陪着,殿下不必担心。” 蔺时远默了片刻。 淮城太守擅长察言观色,见蔺时远脸色有变,连忙问道:“殿下,是否需要去请夫人?” 蔺时远说不必,“你们二人先跟本王来议事殿。” 蔺时远攻下了阳城,紧接着便是路武。虽然朝廷没下命令攻打路武,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能一鼓作气攻下路武,那么晋军就从战略上就占据了军防枢纽。蔺时远作为晋军主帅,不可能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蔺时远下了一道命令,让三万士兵每天夜里脱下戎装打扮成百姓离开阳城,然后第二天早上再换上戎装大张旗鼓地进城,如此反复十天。 陈朝那边是有探子的,而蔺时远此举就是为了做给陈朝的探子看。 陈朝的探子每天每天都看到有晋国的大军赶到阳城,陈朝的将军问探子,有多少晋军驻扎了阳城?结果探子算了算,一天三万,一天三万,连续来了十天左右,再加上之前原有的军队,差不多……四十万? 陈朝的将军人都傻了,晋国派了四十万大军来阳城,这他们还怎么打? 但其实哪有。 蔺时远就八万人,除去战死的将士,满打满算七万人撑死了。但正所谓,兵不厌诈。蔺时远拿四十万大军的幌子唬住陈朝,才能富裕出时间为打路武做准备。 进了议事殿,蔺时远便直接开门见山,“继续准备粮草,增加人手,加急送往阳城。” 淮城太守一听这话就有点懵,“殿下这是……” 蔺时远也不瞒着,“本王打算继续攻打路武。” 淮城太守微惊。 朝廷是没有命令让蔺时远打路武的,但蔺时远自作主张,还要让他供应粮草,这万一要是出了事儿…… 蔺时远一眼就看穿了淮城太守的担忧,言简意赅,“一切后果有本王承担,你只管去做。” 他说罢就扔了腰牌给淮城太守。 淮城太守接过一看,镶金地一个“瑞”字在烛火的映衬下泛着幽光。这就等于是给他免责了。自古见腰牌如见本人,淮城太守有了瑞王的腰牌,那就等于是有了证据,将来不管有什么事,都与他这个地方官没有关系。 淮城太守立刻恭敬称是,然后一刻也不敢耽误,连忙离开议事殿去准备粮草了。 淮城太守走后,赵岩才有些不解地看向蔺时远,“殿下,您为什么还要继续攻打路武?” 蔺时远语气微沉,“阳城、路武,自古兵家必争之地,进可攻退可守,本王必须要这两个地方。” 他说的是他要占领这两个地方,而不是晋国。 赵岩瞬间就懂了。 蔺时远喝了口茶,“等本王攻下路武,你就替本王守在这里。如今京城局势不稳,以防万一,阳城、路武以及两城的守军,就是我们的家底了。” 赵岩面色严肃,“臣誓死替殿下守住阳城和路武!” 蔺时远将茶杯放到一边,“本王这次生擒了陈成,现在正让王彻在阳城太守府里劝着。若能劝降自然是好,若不能,你也要替本王看好他。” 这个陈成是陈朝的一位老将军,赵岩略有耳闻,但赵岩不理解,能劝降也就罢了,若劝不降,还留着做什么? 蔺时远淡淡道:“他对本王还有用,不管他降不降,都要让他给本王好好活着。” 赵岩恭敬称是。 这时门外传来一丝细微地声音,这丝声响并不易察觉,但蔺时远和赵岩都是习武之人,再轻微地动静也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蔺时远沉着眼眸,拔剑刺破木门只是转瞬之间,但他一瞬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是李楚仪,那握剑的手便硬生生收了所有力道。 李楚仪的脸都吓白了。 她不是要偷听蔺时远议事,只是听说蔺时远回来了,走到门口又得知他在跟赵岩议事,李楚仪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赵岩一看这情况,立刻识趣退了出去。 蔺时远把剑一收,“你鬼鬼祟祟在门外做什么?” 他的话是责问,但责备的语气却不浓。 李楚仪抚着胸口,“我是听说殿下在跟小赵将军议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打扰……” 蔺时远坐回椅子上。 李楚仪赶紧跟过去,“殿下,我不是要偷听,我真的只是刚好走到门口。” 蔺时远说知道。 若非知道,刚才那一剑刺过去,李楚仪这会儿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蔺时远抬眸看向她,人没瘦,也不憔悴,看得出来在太守府的日子过得不错,当然,也并没怎么担心他。 蔺时远抬了下眉梢,莫名不太高兴,但也没不太高兴地矛盾感。 他走程序问话,“本王出征的这段日子,过得都好吗?” 李楚仪连连点头,“有太守夫人陪着,一切都好。” 她顿了顿,仿佛是觉得说的不够具体,又连忙补充道:“平日里会看看书,吃饭,睡觉,逛街,听曲儿。” 蔺时远:“……” 他不在,她过得还挺充实。 屋里的光线很昏暗,烛火的斜光正好落在蔺时远的眉眼,昏黄朦胧,将他的眉眼染出了几分侧影。 蔺时远继续道:“收拾一下,明日跟本王一起去阳城。” 李楚仪微怔,“阳城不是已经攻下来了?为什么还要去?” 蔺时远啧了声。 李楚仪立刻就秒怂改了话头,“是,我这就去收拾。” 李楚仪其实并没有多少东西需要收拾的,吩咐小婉去做就好。回到房间的时候,蔺时远已经脱掉了戎装和外衣躺在床上。 李楚仪也将外衣脱掉然后躺在蔺时远的身边。她才一躺下,蔺时远忽然大手一捞就将她抱进怀里又直接压在身下。 她惊了一声殿下,但尾音很快便淹没在唇舌之间。 窗外的夜色深沉,有大片大片地宫灯纵横连接成线,从南至北,自西向东,红烛摇曳下,绵延了数里,与这缠绵的夜色一并沉沦在其中。 第11章 李楚仪微怔,但只是片刻,她便将蔺时远的手握到了胸口。 次日,按照规定的时辰应该是巳时从淮城渡江去往阳城,但李楚仪愣是到了午时才从床上醒来。蔺时远一直在等她,船是下午渡江的,等到了阳城已经是晚上。 这是李楚仪第一次离开晋国的国土,不对,也不能算是离开,因为阳城已经被晋军攻陷,从某种程度上讲,阳城现在也算晋国的。 李楚仪一路坐马车跟着蔺时远去了阳城太守府。如今阳城被攻破,阳城太守也死了,而他的那座府邸正好被蔺时远拿来住两天。 李楚仪觉得死过人的府邸有些阴森,尤其是这些人还是被蔺时远他们杀的,就更加阴森了。 但蔺时远却丝毫不介意。 他率军打仗多年,死在他手上的人都数不清有多少。说句不好听,即便这世上真有鬼,鬼也不敢招惹像蔺时远这样的将帅。 到了太守府后,李楚仪就先回了寝殿。蔺时远还有事情要忙,根本顾不上她。 李楚仪自己坐在寝殿里打量了一番四周的环境,开始还不觉得怎样,但春天风大,尤其到了晚上更是鬼哭狼嚎的感觉。李楚仪没来由就觉得屋里哪哪都阴森可怖,好像有奇怪地声音,但又听不清楚。 蔺时远一直没有回来,李楚仪熬到亥时就熬不住了。她躺到床上,一开始很困,但窗外的风声太大,她睡了一会儿又醒了。醒了之后就开始胡思乱想,明明也没有什么,但就是越想越害怕,最后被自己瞎想出来的可怕场景给吓懵了。 李楚仪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抱着枕头就向蔺时远的议事殿跑去。 蔺时远这会儿正坐在软榻上跟赵岩他们研究从阳城到路武的舆图,李楚仪忽然抱着枕头跑进来,屋内的所有人皆是一愣。 李楚仪是无意识就这么跑了过来,那感觉仿佛是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追她一样。但跑进议事殿后人一多,李楚仪的脑子顿时也清醒了。 她略尴尬,“那什么……我……” 蔺时远一眼就看穿了李楚仪的窘迫。 他收了舆图,不急不缓开口,“今天先到这,明日再议。” 众将士连忙恭敬称是,然后目不斜视径直走出了议事殿。 李楚仪一直用枕头遮着脸。 蔺时远将手里的舆图一丢,“打算在门口站多久?” 李楚仪:“……” 她并未往屋里走,只是低声喃着,“那……那我先回房间了……” 蔺时远:“……” 他都把人给散了,她又要回房间去。 蔺时远敲了敲桌案,“过来。” 李楚仪这才小步走过去。 蔺时远伸手一捞把李楚仪圈在怀里,他已经换下了戎装,此时穿着玉白色的常服,显得极为深俊高雅,“寝殿睡不惯,先睡这里。” 蔺时远坐的是一个软榻,软榻很大,躺一个人刚刚好。 李楚仪人畜无害窝在蔺时远怀里眨了眨眼睛,“那……殿下你不睡吗?” 蔺时远又将舆图拿了起来,“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安心睡。” 李楚仪哦了声。 她随即紧挨着蔺时远躺下,蔺时远随手扯过大氅,然后盖到李楚仪的身上。 李楚仪躺在软榻,头正好挨着蔺时远的腿,从李楚仪的角度看过去,烛火的斜光正好落在蔺时远的眉眼,让他的眉眼变的有些朦胧。 蔺时远察觉到李楚仪的目光,言简意赅,“看什么?” 李楚仪抿了抿唇,没言语。 蔺时远继而将舆图换成左手拿着,右手空闲出来放到李楚仪眼前,“害怕可以握着。” 李楚仪微怔,但只是片刻,她便将蔺时远的手握到了胸口。她是有点害怕,但没想到蔺时远能想到这样的细节。 之后的几天,蔺时远亲自带着李楚仪在阳城里面逛了逛。 蔺时远攻下了阳城,但没有过分惊扰阳城的百姓。只要百姓不闹事,该做生意就继续做生意,该怎么生活就继续怎么生活,晋军完全不会干涉。 身在乱世,又是边界城池,百姓们早就已经习惯了今天归这个国家,明天归那个国家。只要军队不屠城,其实百姓们也无所谓。 赵岩和小婉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蔺时远和李楚仪。赵岩是武将,平日里就不苟言笑,但小婉不同,她年纪小,性子又活泼,到了阳城的街市,看到什么都好奇。 他们沿途路过一家布店,店门口挂了很多五颜六色的彩布,小婉看得惊喜,连忙指着一块花色的布料对李楚仪道:“夫人您看,阳城的布料好漂亮啊!比京城的料子还要软。” 李楚仪也抬眸看去,是很好看。 蔺时远顿足,“喜欢就进去选,选好了让他们送到太守府。” 李楚仪应着是,然后便跟小婉一起进了店铺。 阳城的这些布料花色都很温柔,不同于晋国那些一看就很华丽地料子,这些布料给人的感觉很柔和,水水润润的。 李楚仪挑了几匹自己喜欢的,也让小婉挑,但小婉守着规矩只选了一匹素的。李楚仪见状,又帮小婉选了一匹花色艳丽的,毕竟小婉这花一样的年纪穿这么素太可惜了。 当然,李楚仪也没只顾着给自己和小婉买,也顺手帮蔺时远挑了两匹深颜色的布料。 出了布店,李楚仪就对蔺时远道:“我帮殿下也买了两匹布,回头让人给殿下做新衣服。” 蔺时远嗯。 一行人便继续在街市里逛。 李楚仪买了好多阳城小吃,什么鲜花饼、绿豆糕、龙须酥,虽然这些小吃她在现实生活中也吃过,但古代做的还是味道不太一样。 蔺时远就帮她拎着那些吃的,李楚仪则负责吃。路过一家茶水铺子的时候,蔺时远主动买了两碗茶,李楚仪的那份加了奶。 蔺时远将奶茶递给李楚仪,“别只知道吃,小心噎着。” 李楚仪眉眼弯弯接过那杯奶茶,然后一口绿豆糕,再一口茶。 蔺时远陪了李楚仪几天后就又去忙了,李楚仪真心觉得蔺时远实在是太卷了。他都已经是藩王了,还这么努力图什么? 不过李楚仪转念一想蔺时远卷点也好,因为只有蔺时远过得好,她才能过得更好。 蔺时远私自做主攻打路武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京城,太后震怒,一连下了三道旨意让蔺时远立刻率领大军退回阳城。但蔺时远怎么可能听太后的,眼看路武都要打下来了,这会儿退回阳城,那蔺时远前期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 蔺时远直接下令继续兵发路武。 路武的地势非常低,这种地势低的城池最怕被水攻。蔺时远命人挖了渠道,引长江水,借助阳城这个枢纽,直接给路武来个倒灌。 路武那边兵力不足,其实即便足也没用。蔺时远这一招倒灌,那是直接水淹路武,陈朝的军队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路武淹了之后,陈朝的援军也到了。前方探子来报,说陈朝的皇帝因为阳城被攻陷的事情大怒,派了整整二十万大军来讨。 但其实根本没有二十万,撑死最多八万。 一般派兵打仗都喜欢先吹嘘一下兵力,就比如当初曹操号称八十万大军,但其实根本就没有,连马一起给他算上都到不了八十万。 蔺时远心里有数,也料到了陈朝这二十万大军就是个虚数。他即刻下令赵岩带着弓箭手在路武城楼上往下射火箭,春天风大,只要点燃了一个陈朝士兵就会牵连一整片。 陈朝也没料到蔺时远居然不开城门只用弓箭手,一时没有防备,冲锋军直接被烧成了火海。 陈朝军队立刻狼狈退兵,等到第二次带着盾牌来攻城的时候,蔺时远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巨大的石球。陈朝军队的士兵顺着梯子往城墙上爬,晋国的士兵就合力往下扔巨大的石球,结果陈朝的士兵上来一个砸死一个,又只能狼狈退兵。 两次攻城失败,陈朝的士兵死了一半。陈朝皇帝懵了,但又丝毫没有任何办法。最后有人向陈朝皇帝提议,派使臣向蔺时远议和,就说把阳城和路武给晋国了,但条件是,不准晋国再向南进攻,也就是陈朝其他的城池。 这个提议正合蔺时远的心意,他原本也没打算再继续往南打。因为战线拉太长后期补给就容易跟不上,贸然突进很容易全军覆没。而且,他之所以非要打下阳城和路武只是为了给自己在皇权之争中找一条退路,既然退路已经有了,再惹陈朝得不偿失。 蔺时远进了议事殿,赵岩紧接着就跟了进来。赵岩手里拿了封信,是京城的密报。 太后近日愈发病重,常常梦到平王他们来索命,精神状况也不好。蔺时远算了算那些慢毒的药效,差不多也就这几天了。 他随即拿起笔,还是把表面文章做足,亲自给太后上了一道奏折,一则请罪,二则解释了为何一定要攻打路武。当然,这个解释自然是从小皇帝的利益角度出发,把蔺时远的个人利益撇的干干净净。 蔺时远写完奏折之后就将奏折交给了赵岩,“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赵岩恭敬称是,然后立刻转身离开了议事殿。 蔺时远又一个人在议事殿里处理了些公文,但心思总是聚不笼。他继而起身走出门外向内殿的方向走去,但李楚仪这会儿并不在内殿。 蔺时远问正在打扫内殿的婢女,“夫人呢?” 他好几天没见李楚仪了。 婢女立刻道:“夫人带着小婉去广缘寺了,说是要为殿下您祈福。” 蔺时远便没再言语。 李楚仪的确是去为蔺时远祈福了,但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很想出去玩。 府里太闷了,虽然有乐伎舞伎,但整天听曲儿也会腻。而且阳城的街道总共就那么几条,李楚仪都快盘包浆了。 李楚仪其实不怎么喜欢逛寺庙,但此一时彼一时。在这个交通业不发达的古代,旅游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李楚仪平日里能去的地方屈指可数,好歹有这么一个还算是风景区的寺庙,她也没什么可挑挑拣拣的。 李楚仪带着小婉在寺庙里逛了一整天,每到一个打卡景点,李楚仪都习惯性地想要去找手机拍照,但可惜古代没有手机,也没有朋友圈可以发…… 从寺庙回来已经是下午,李楚仪前脚才刚进府,后脚太后病逝的消息就到了。 有使臣拿了太后遗诏,李楚仪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就跟着蔺时远以及全府的人都齐刷刷跪到了地上。 太后遗诏,封瑞王蔺时远为辅政大臣,即刻回京。 除了蔺时远之外,太后还封了自己娘家的两个侄子同为辅政大臣,与蔺时远一起共同辅佐幼帝。 晋先帝留下的四位藩王,太后杀了三个,只剩下蔺时远还没来得及动手,但大势已去。 太后在弥留之际想明白这会儿除了要依靠自己母族的人保护皇帝之外,也只能向蔺时远低头。毕竟蔺时远才是真正的蔺氏宗亲,而她母族的那两个侄子虽然也封了辅政大臣,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李楚仪没太搞明白这些事,但所幸她也不需要搞明白,因为这些事情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第12章 蔺时远默了片刻,“想本王怎么哄你?” 晚膳是李楚仪自己用的,蔺时远以及好几位将领在议事殿一直待到夜深也没回寝殿。 次日一大清早,天才刚蒙蒙亮,小婉就来寝殿叫李楚仪起床,“夫人,殿下说早膳过后就得启程回京,您快些起来吧。” 李楚仪困得迷迷糊糊哦了声,又歪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小婉:“……” “夫人,您不能再睡了。” 李楚仪翻了个身,“让我再睡五分钟。” 小婉:“……” 小婉不知道五分钟是多久,但她隔了一会儿就又把李楚仪叫醒了。 “夫人,您真的不能再睡了,一会儿殿下要生气了。” 李楚仪这才耷拉着眼皮子起床。 用过早膳,蔺时远便带着李楚仪以及五千骑兵往京城走。 从阳城到京城,大军浩浩荡荡走了一个半月。起先李楚仪还挺开心地当做游山玩水,但随着天气越来越炎热,路途颠簸,李楚仪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蔺时远瞧着李楚仪跟霜打的菠菜一样眉头直皱,吩咐了医官一天两碗避暑汤,千万别让李楚仪在路上中暑。 行军赶路的条件有限,一旦在路上生病就会很麻烦。 李楚仪一直勉强撑着,但走到江城的时候,李楚仪还是发烧了。 医官给李楚仪把了脉,说是劳累外加中暑。 蔺时远立刻下令全军停止前行,并暂时住在了江城的太守府里。 王彻有些担忧,“殿下,夫人病了,恐怕会耽误行军,不如殿下先行回京,臣等在此护送夫人。” 蔺时远此番回京是有要务在身,根本耽搁不起时间,但蔺时远看着李楚仪昏迷不醒,抬手制止了王彻还未说完的话。 “不急这一时。” 梦中喃喃,李楚仪咳嗽了好几声。她隐约听到有一个低沉地男音,说的好像是水。 紧接着,李楚仪被人抱了起来,有温热的水触及她的唇,一点一点喂入她的嘴中。 李楚仪吃力睁开眼睛,只模糊地看了一眼,是蔺时远。她复而又闭上眼睛,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的半夜,窗外一片漆黑。李楚仪睁开眼睛看着床榻的一角,这个时候她还没有什么清晰地意识,她缓了片刻,扭头去看一旁的烛火。她这才忽然发现她的床边坐了个人,是蔺时远坐在椅子上,守在她床边,此时烛火摇曳,蔺时远手里拿了一卷书在看。 李楚仪张了张嘴,“殿下……” 声音有些哑,蔺时远从书上移开目光看向李楚仪,“渴了还是饿了?” 李楚仪:“……” “那……先喝水吧……” 她其实是饿醒了,这两天生病,李楚仪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蔺时远起身去帮李楚仪端了杯水,杯沿递到李楚仪的嘴边,她一张嘴就能喝。 李楚仪忽然觉得她出息了,蔺时远都能反向伺候她了。 李楚仪喝饱了水,又恹了吧唧地躺回床上。生病容易矫情,深夜也容易矫情,这两个因素撞在一起,就更容易矫情。 李楚仪矫情地开口,“殿下,你一直陪着我呀?” 蔺时远慢条斯理翻了页书,“嗯。” 李楚仪没紧接着说话,因为在李楚仪看来,蔺时远这个嗯后面一定还会再跟着一些安慰她的话,毕竟她都已经病了。 但李楚仪等啊等,等啊等,蔺时远没下文了。 李楚仪:“……” “殿下,你嗯一声就完了?” 蔺时远又慢条斯理翻了页书,“不然呢?” 李楚仪吃力坐起来,“不是,你是不是应该再对我多说两句?” 蔺时远抬眼皮扫了李楚仪一眼,“说什么?” 李楚仪:“……” 蔺时远将书合上放在一边,“你是小孩子?生病还要人哄。” 李楚仪赌气躺回床上,“不哄算了。” 她说着还怪委屈,就更矫情,“我知道我是没人喜欢的小可怜,我都知道。” 蔺时远:“……” “你这是病好了有力气了?” 李楚仪不言语。 蔺时远默了片刻,“想本王怎么哄你?” 李楚仪依旧没言语。 蔺时远:“……” “那……等你病好了,本王带你去吃好的?” 李楚仪不买账,“就吃东西啊?我不要。” 蔺时远:“……” 李楚仪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瞅蔺时远,虽说她病了可以稍微使点小性子,但毕竟蔺时远是藩王,她也不敢太过分。 李楚仪抿了抿唇,“殿下要给我买什么好吃的啊?” 蔺时远伸手将被子给李楚仪窝了窝,“你想吃什么?” 李楚整个人窝在薄薄地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开始报菜名,“我想吃糖醋排骨,蜜汁鸡翅,四喜丸子。” 蔺时远:“……” “这些会不会太油腻了?” 李楚仪嘟囔着,“可我想吃肉,生病消耗太多了,得吃肉补回来。” 蔺时远微不可查弯了下嘴角,“好,本王知道了。” 当天晚上,蔺时远就让江城太守府的后厨给李楚仪做了糖醋排骨,蜜汁鸡翅以及四喜丸子。 李楚仪是真饿了,饭菜端上来直接炫了一半。不过好在吃饱了饭,身上就更有力气了。 后半夜,李楚仪没再睡觉。主要是睡了一天一夜还多,这会儿也实在是睡不着了。 蔺时远陪她在房里下了会儿棋,不是什么高深莫测地围棋之类的,就是最简单的那种五子棋。 李楚仪也只会这一种。 在这之前,李楚仪还以为五子棋是现代人发明的,但不曾想,人家古代人早就已经开始玩了。 李楚仪自认棋艺还不错,结果跟蔺时远杀了七八盘,一看战绩0—5。 李楚仪:“……” 接下来的几天,李楚仪便又在江城太守府里修养了一番。她只是劳累加中暑,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病。 蔺时远问了医官,确认李楚仪没什么事儿了,便在第五天的时候带着李楚仪率领大军继续往京城的方向走。 因为李楚仪这一耽误,等抵达京城地界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 李楚仪撩起马车的帘子向外看去,眼前越发熟悉的景象让她顿时有些心绪万千。这是她当初穿进书里后见到的第一个地方,如今回来,感觉却与当初完全不同。 小婉给李楚仪端了碗清茶,“夫人,我们就要进京了。” 李楚仪点头,接过那碗茶喝了口。 她都已经快忘了瑞王府长什么样子,她只在瑞王府里生活了三天,第四天就跟着蔺时远去了宣城。记忆里,李楚仪只记得瑞王府很大,一眼望不到头。 大军行进京城,因为蔺时远打了胜仗,百姓们无不夹道欢迎。 王彻向蔺时远道:“殿下深得百姓爱戴,实乃幸事。” 蔺时远的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目光淡淡扫过那些人群。 他一路骑马抵达宫门外,四下里早就已经站了一众文武百官在那里等候。按照规矩,李楚仪是女眷不能见外臣,所以她一直坐在马车里,在去往皇宫和瑞王府的分叉路口,她的马车拐弯去了瑞王府。 进了王府便紧接着换了轿子,李楚仪又坐着轿子回了内殿。 一路奔波终于到了目的地,李楚仪也真的是累麻了。她现在真的非常怀念飞机、高铁还有汽车,但凡有其中一样,她能受这种罪? 小婉伺候李楚仪沐浴,晚膳是李楚仪自己一个人吃的。蔺时远刚回京,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不可能有空回来吃晚饭。 李楚仪吃完饭就去睡觉了。 夏天已经接近尾声,但依然十分燥热。不过好在王府里面有冰,满满的一盆放在寝殿也十分凉爽。 蔺时远回寝殿的时候李楚仪已经睡熟。他褪去外衣躺到床上,然后伸手一捞将李楚仪抱进了怀里。 次日,李楚仪是被热醒的。 她察觉到闷热一偏头就撞到了蔺时远的胸膛,她下意识去推蔺时远,结果人又被拉了回来。 蔺时远的身上有清淡地檀木香,这种香味儿混合着蔺时远的热息将李楚仪包裹,李楚仪的身体就更加燥热。 她又要推他,蔺时远闭着眼睛语气极淡,“老实点。” 李楚仪立时就不敢动了。 蔺时远好像还在睡,李楚仪只能安安静静地窝在他的怀里,等蔺时远准备起床的时候,李楚仪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 起床后,李楚仪直接去洗了个澡,等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蔺时远都已经快用完早膳了。 李楚仪走到餐桌旁坐下,小婉赶紧帮李楚仪盛了粥。李楚仪看向一旁的蔺时远,“殿下今日没上早朝吗?” 蔺时远言简意赅,“刚回京,陛下恩准休息三日。” 李楚仪哦了声,忽然觉得这个小皇帝还挺体恤员工。 蔺时远帮李楚仪夹了一筷子菜,“待会儿用完早膳,你随本王一同入宫。” 李楚仪微怔,“我也要去吗?” 蔺时远简单嗯,“陛下和皇后要见你。” 李楚仪顿时有点紧张,“为什么要见我?” 蔺时远说:“暂时还不清楚。” 李楚仪:“……” 皇帝和皇后要见李楚仪,小婉便帮李楚仪换上了最正式最得体的宫装。这是李楚仪第一次穿这么繁琐的衣服,感觉走两步都能被绊倒。 蔺时远见李楚仪穿着宫装不方便上马车,便直接把她抱了上去。 马车一路行驶进皇宫,一般大臣不能这般坐马车进宫,按照规矩,所有大臣包括皇室宗亲在内都必须在南门下车,然后步行入宫,以示对皇帝的尊敬。但蔺时远如今是辅政大臣了,又是小皇帝唯一仅剩的兄长,小皇帝特赦他进宫不受限制,也没人敢拦。 马车一直行驶到正阳殿外,停稳之后,李楚仪又被蔺时远抱了下来。 两个人直接进了正阳殿,李楚仪一直守着规矩跟在蔺时远身侧,半点不敢乱看。待到殿内,小皇帝高坐在奢华地龙椅上,而一旁端坐的则是芳华正盛的皇后。 蔺时远与李楚仪一同向皇帝皇后行礼,“臣、妾身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小皇帝的声音很是稚嫩,但故作老成地说了句:“皇兄不必多礼。” 蔺时远这才与李楚仪一同起身,然后坐到一边。 李楚仪不着痕迹看了眼高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就是个孩子,眉眼生的很漂亮,只是不够凌厉。而坐在一旁的皇后,二十岁的正好芳华,看上去非常雍容华贵,只是面上看不出任何喜色。 李楚仪又将眼眸垂下了。 小皇帝很是客套地说了两句场面话,但大抵这些话也不是小皇帝自己想说,八成是有人教,偶尔几句忘了词,说的有些磕磕绊绊。 小皇帝说完了客套话,像是完成任务了一般,直接从龙椅上走下来。他一起身,周围所有人都立刻站了起来。 小皇帝又对李楚仪道:“你在这里陪皇后说会儿话,朕跟皇兄还有政务要处理。” 李楚仪懵了。 怎么还需要她陪聊啊?之前怎么也没人跟她吱一声?而且主要是,别人也就罢了,皇后那么尊贵显赫的人物,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李楚仪下意识眼神求助蔺时远。 蔺时远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本王一会儿就回来。” 这就是没得商量了。 李楚仪只好认命尊了声是。 小皇帝随即便与蔺时远一起往殿外走去。 殿内顿时就只剩了皇后、李楚仪以及几个宫女。 皇后看向李楚仪,随手指了下椅子,“坐吧。” 第13章 蔺时远却又忽然道:“本王喜欢你,所以,你也要喜欢本王。” 李楚仪连忙恭敬称是。 她在入宫之前恶补了一下宫里的规矩,小婉跟她说,跟皇帝皇后说话都要用回话体,李楚仪大概明白什么是回话体,凡事都得先尊一句回陛下、回皇后娘娘的话。 李楚仪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千万不要出错。 高坐在上位的皇后一直观察着她。 皇后是胡家的嫡女,她知道李楚仪这个人,侥幸没被她姑姑胡太后给弄死。但一代人归一代人,胡太后虽然讨厌李家,但并不代表皇后也讨厌。毕竟皇后跟李家又没什么矛盾。 皇后喝了口茶,“终究还是你有福气些。” 李楚仪没成想皇后开口是这么一句话,还以为是表扬她,连忙恭敬道:“是,不对,回皇后娘娘的话……” 好像也不对。 人家皇后就跟你客气客气,你难不成还能说,对,我就是有福气? 李楚仪默了片刻,“回皇后娘娘的话,您才是这天下最有福气的女人,妾身只不过是……” 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死脑,你倒是快点想啊! 李楚仪人都麻了。 早知道有今天,她当初就应该多读点书。 皇后微微皱眉,有些嫌弃地移开视线,“今日叫你进宫,是有件事情想跟你知会一声。” 其实原本压根儿也轮不到知会李楚仪,但如今蔺时远盛宠李楚仪人尽皆知,皇后那两个辅政的哥哥又都不成器,小皇帝还指望着蔺时远帮衬,所以,李楚仪的地位便跟着抬高了。 李楚仪再次恭敬称是。 皇后直接开门见山,“前几日,陛下与本宫商量,想要把本宫的妹妹嫁给瑞王为妃,你是瑞王的侍妾,本宫希望,待本宫的妹妹入府之后,你能够安分守己,尊敬王妃。” 李楚仪微怔。 她没想到蔺时远这么快就要有别的女人了。 皇后见李楚仪不说话,以为李楚仪是在跟她摆脾气,不由微恼,“怎么?你这是不同意?” 她不过是看在李楚仪是宠妾的份上才客气一声,还真当她是在跟她商量? 皇后冷了声音,“大胆!” 李楚仪被这一声拉回了思绪,下意识“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先保命。 皇后睨着跪在地上的李楚仪,“本宫的妹妹入瑞王府为妃,你是有什么意见?” 李楚仪小声说不敢。 她能有什么意见?自古有钱有势的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她愿不愿意也说了不算。 皇后稍稍缓和了神情,“本宫知道当初李太昭仪在后宫做的那些事,但李太昭仪是李太昭仪,你是你。本宫希望你能学点好,别学李太昭仪当初那些不得体的事儿。” 李楚仪:“?” 李楚仪是真不知情,但李楚仪的表情落在皇后眼里,就全当李楚仪是心里不服气但又不敢吱声。 皇后无意与李楚仪计较这些,继续训话:“本宫妹妹入府为妃的事情瑞王还不知晓,本宫希望你回去之后,能主动向瑞王提及此事。” 李楚仪:“?” 怎么蔺时远结婚她还得当红娘?这在你们古代是合情合理的吗? 皇后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大抵她是觉得跟李楚仪说话太累,便想着赶紧结束这次批斗大会,“既然如此……” 她开了个话头,但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殿外忽然传来一声“拜见瑞王殿下”,李楚仪与皇后一同寻声抬眸看去,蔺时远那一身绯红色的蟒袍便映入眼帘。 李楚仪垂眸没再去看。 蔺时远走近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李楚仪,语气极淡,“这是怎么了?” 李楚仪哪敢说话。 皇后到底忌惮蔺时远,缓和了语气对李楚仪道:“你先起来吧。” 李楚仪恭敬称是。 皇后继而又对蔺时远道:“刚才本宫跟李氏随意聊了几句,还挺投缘的。” 李楚仪:“……” 蔺时远依旧语气极淡,“不知皇后娘娘跟李氏都谈了些什么?” 皇后有点怵头跟蔺时远说话,蔺时远的气场太强了,无形压迫得她不舒服,“也没什么,就是随便聊了聊。” 蔺时远便没再多问,只是转而又道:“方才臣向陛下禀告了一件事,想来,也应该向皇后娘娘禀告一声。” 皇后略意外,“不知瑞王想要说何事?” 蔺时远面上没什么表情,“臣昨日已经将李氏晋为王妃,方才臣将此事禀告了陛下,陛下甚喜。” 皇后:“?” 李楚仪:“?” 皇后皱眉,“李氏乃罪臣之女,怎么能当王妃呢?” 蔺时远的眼眸凉了几分,“娘娘,本王的王妃本王会自己做主,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只要本王喜欢即可。” 皇后脸色微变,这是还没等她开口向蔺时远提及要让她妹妹入府为妃的事儿便已经扼杀在了摇篮里。但事已至此,如果皇后再开口去提,让她的妹妹与李楚仪这样的罪臣之女去争一个王妃之位,好像显得她妹妹嫁不出去一样。 皇后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李家已经倒了,这就等同于李楚仪没有娘家。蔺时远虽然高居辅政大臣之位,但妻族没有势力,这对于皇后而言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自古贵女嫁人,嫁的不是夫君,而是满门的荣耀。蔺时远不肯娶皇后的妹妹,皇后大不了把妹妹再嫁给别的位高权重的大臣,一样可以笼络势力。 皇后缓了语气,“如此,本宫要恭喜瑞王了。” 蔺时远言简意赅,“臣谢过皇后娘娘。” 皇后意味深长瞧了李楚仪一眼,“今日本宫也算是先见到了瑞王妃,往后本宫与王妃就是妯娌了,王妃无事的时候,也可多进宫走动走动。” 李楚仪还停留在蔺时远说已经晋她为妃的那句话上,皇后忽然跟她示好,她整个人都还懵懵的。 蔺时远不着痕迹扫李楚仪一眼。 李楚仪看到蔺时远提醒的眼神,才顿时回过神来,“啊这……” 她连忙起身对皇后行礼,“回皇后娘娘的话,是。” 皇后:“……” 皇后抚了下额鬓,“本宫乏了,你们退下吧。” 蔺时远与李楚仪这才一同起身,“臣、妾身告退。” 回王府的路上,李楚仪一直没说话,蔺时远比她更沉得住气,她不问,他也不主动说。 最后还是李楚仪实在没忍住主动问了,“殿下,你真的已经晋我为王妃了吗?” 蔺时远的语气平和无波简单嗯。 李楚仪有些意外,“为什么?” 蔺时远啧了声,“怎么?晋你为妃不高兴?” 李楚仪:“……” 蔺时远言简意赅,“反正王妃的位置也是空着,你填上正好。” 李楚仪:“……” 这话说的,怎么跟填萝卜坑一样? 李楚仪抿了抿唇,“那殿下知不知道皇后其实想把她妹妹嫁给你的。” 蔺时远说知道。 李楚仪顿时睁大了眼睛,“殿下你知道?” 蔺时远嗯。 李楚仪想了想,“那……殿下为什么不娶皇后娘娘的妹妹?” 那可是真正的顶级贵女。 蔺时远没言语。 李楚仪嘴角向下撇了撇。 蔺时远察觉,言简意赅,“本王不喜欢她。” 李楚仪愣了下,嘴善如流,“那殿下喜欢我吗?” 蔺时远又没吭声。 李楚仪:“……” 她眨眼睛看向蔺时远,“殿下,当王妃有什么好处?” 蔺时远还真就一本正经地想了想,“月俸比妾室高。” 李楚仪:“……” “在殿下看来,我就喜欢金银是不是?” 蔺时远不答反问:“那你还喜欢什么?” 李楚仪:“……” “算了。” 蔺时远没来由问:“你喜欢本王吗?” 李楚仪微怔。 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从她穿进书里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一直把蔺时远当工具人使。但蔺时远长得俊,又有权有势的,李楚仪肯定是喜欢,但至于有多少感情在里面,李楚仪并不清楚。 “那……还行吧。” 蔺时远:“……” 马车恰时停顿,是到了瑞王府门口。 蔺时远却忽然又道:“本王喜欢你,所以,你也要喜欢本王。” 他话落就先下了车,李楚仪愣在原地半晌没动。 蔺时远站在马车旁边,“等什么呢?” 李楚仪这才回神,“哦,这就下车。” 蔺时远照旧把李楚仪抱了下来。李楚仪下车的时候不经意间一抬头,忽然发现有桃花蔓出了围墙。昨日回府太累了李楚仪没注意看王府的变化。今日无事,她才发现王府里面好像多了很多花。 当初穿进书里,李楚仪只在王府里住了三日,但她仍记得王府里面是没有什么花的。蔺时远不喜欢花,整个王府规整肃杀,全然没有多余的色彩。 李楚仪好奇问蔺时远,“殿下,这是什么时候种的桃花?” 蔺时远言简意赅,“半个月前,不是种的,是挪过来的。” 半个月前,蔺时远吩咐了一个骑兵提前疾行回府,吩咐府中的仆人去园林那里挪了几百棵现成的过来,树已长成,连根一起挪到瑞王府,而且不止是树,还有盆栽之类的,差不多弄满了整个王府,而这会儿刚好花开,万紫千红很是好看。 蔺时远睨着李楚仪,“你不是喜欢花?” 李楚仪点头,“喜欢。” 蔺时远微不可察弯了下嘴角,“喜欢就好。” 府内早就已经备好了轿子,但蔺时远却抬手命他们退下了。这么好的天气,他想跟李楚仪一起随意走走。 蔺时远迈步进王府,李楚仪就跟在他身边。正值午时,日光却不算太浓。懒懒地光线落下来,将蔺时远与李楚仪的斜影一并拉长。 李楚仪四处赏着那些万紫千红的花,眼睛都要看缭乱了。她走到一处柳树下,忽然问蔺时远,“殿下会编花环吗?” 蔺时远说不会。 李楚仪伸手指了指那柳枝,“殿下,我想要这个。” 柳树高,李楚仪想摘柳枝却只能抓住下边,根本摘不下来。 蔺时远身长玉立,一抬手就帮李楚仪摘了一枝。 李楚仪接过去,又在一旁摘了一朵海棠,她一手拿着柳枝,另一手将折来的花枝缠绕在上面,缠完这朵她又摘了一朵芍药,以此类推,再摘玉兰、牡丹、茉莉…… 蔺时远就跟在一旁看她编花环,偶尔看她挑不出下一朵要缠绕的花,就帮她选一下。 李楚仪的手很巧,十指交错不一会儿地功夫就编好了一个花环。她继而将花环举到蔺时远的面前,“好看吗?” 蔺时远说:“可。” 李楚仪便将花环拿在手中把玩。她今天穿了非常端正得体的宫装,头上的珠翠太多了,戴不下花环。 蔺时远注意到这一细节,问李楚仪,“这个花环能保持多久?” 李楚仪说:“也就一两天吧,花败了就不能带了。” 蔺时远简单嗯,“那你晚上带给本王看。” 蔺时远在说的时候没有那个意思,但这话说出来难免有点暧昧。 一阵暖风袭来,吹落那万紫千红的花瓣,落了满身。 蔺时远略微顿足。 李楚仪察觉抬眸,“怎么了?” 蔺时远说没什么。 李楚仪后知后觉蔺时远看她的眼神,是有花不偏不倚落在了她胸口的那一片雪白。 李楚仪一下子就涨红了脸。 蔺时远的语气有些不自然,“等到晚上也可以。” 李楚仪默了一秒。 蔺时远肯定是想了,她在思量要不要让他挨到晚上。 “那……”李楚仪思思量量,“要是现在做了,晚上是不是就不用做了?” 蔺时远:“……” 寝殿还远,蔺时远就近抱着李楚仪去了议事殿。进殿便关了门,下面的仆人都眼观鼻,鼻观口,非常识趣地离远了些。 蔺时远让李楚仪坐到桌案上,这里没有床,只有桌案。 李楚仪有些局促抓紧了蔺时远的蟒袍,却无意贴的更紧,“殿下,这里是议事殿,会有人来吗?” 蔺时远说不会。 他话落便低头吻住了李楚仪的唇。 李楚仪在他的怀里滑落至他的胸口,入目都是蔺时远胸前那绯红色的金丝蟒纹,一点点变得模糊不清。 第14章 “殿下你真好!真好!” 李楚仪一直睡到晚上才醒,房间里烛火摇曳,隔着屏风,李楚仪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这里是议事殿,李楚仪怕有外人在,没敢直接出去。她穿好鞋,轻手轻脚地走到屏风旁悄悄探了半个脑袋,然后就看到正坐在桌案前写文书的蔺时远。 蔺时远听到声音头也没抬,“醒了?” 李楚仪唔了一唔。 蔺时远继续在文书上批阅着,“等会儿跟你一起去用晚膳。” 李楚仪问:“什么时辰了?” 蔺时远言简意赅,“戌时。” 李楚仪又道:“殿下还没用晚膳吗?” 蔺时远嗯,“等你一起。” 他在文书上写完最后一行字,然后将文书合上放到一边,“走吧。” 他继而起身,李楚仪从屏风后面小跑出来抱住了蔺时远的胳膊。 蔺时远任由李楚仪抱着,两个人一同从议事殿走去了内殿。 下面的仆人早就已经将晚膳准备好,按照藩王的规格,一顿饭六十八道菜,但每一道菜的份量并不多,几口就没了。 蔺时远和李楚仪走到内殿门口,所有仆人都已经在那里等候,他们看到蔺时远和李楚仪走过来,齐刷刷跪到地上,“恭贺王妃。” 蔺时远下午的时候就命王府长史传令全府,晋李楚仪为王妃,此刻王府所有家仆便按照规矩来恭贺。 蔺时远说了一句:“赏。” 仆人们便又立刻叩首,“谢殿下赏赐!谢王妃赏赐!” 蔺时远继而与李楚仪一同走进内殿,小婉和另外几位婢女便立刻快步跟上准备伺候用膳。 王府的饭的确比在邵洋、淮城、阳城时的饭菜都要好吃,李楚仪也是真的饿了,一口气炫了好几碗。 但其实吃的并不多。 王府的米饭碗也就比茶杯稍微大点,五碗米饭摞在一起还不如现代的盒饭多。 蔺时远看着李楚仪一口一口把饭菜往嘴里塞,嘴巴不大,倒是挺能装东西,吃得两颊鼓起,跟只小仓鼠一样。 他继而帮李楚仪端了杯加了奶的茶,“慢点吃,别噎着。” 李楚仪把嘴里的那口虾仁和丸子都咽下去,赞不绝口,“殿下,还是王府的饭好吃!” 蔺时远:“……” “那以后再出征就不带着你了,你留在王府想吃什么吃什么。” 李楚仪喝了口奶茶,“殿下还要去出征吗?” 蔺时远说不一定。 他不会只甘心当一个藩王,但是要想坐上那个位置,没有绝对的军事支持是不行的。但如果蔺时远一直留在京城,就没有理由掌握军权。 蔺时远又给李楚仪夹了一个四喜丸子,“吃吧。” 李楚仪却没动筷子,“要是殿下再去出征,我还要跟着。” 蔺时远语气淡淡的,“打仗又不是什么好事,之前之所以要你跟着是形势所迫,但现在不一样了。” 太后已死,李楚仪又晋了王妃之位,没有人敢再对她不利。 李楚仪用筷子戳那个四喜丸子,“我就要跟着。” 蔺时远没言语。 李楚仪撇了撇嘴,“我也可以每天都吃包子。” 蔺时远默了一秒,“如果我没记错,当初在淮河扎营的时候,有人自己单独一个厨子。” 李楚仪:“……” “我是说,我是说以后也可以跟大家一起吃包子。” 蔺时远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计较,反正这会儿也不会出征,讨论这些没意思。 “吃吧,饭菜要凉了。” 李楚仪扯蔺时远的袖子,“殿下,带着我啊。” 蔺时远的目光落在李楚仪扯着他袖子的小白手,声音缓了几分,“知道了。” 窗外下起了雨,起初不大,但渐渐倾盆。 李楚仪睡了一下午觉,这会儿肯定是睡不着了。 用完晚膳之后,蔺时远就回寝殿陪着李楚仪坐在窗台旁赏雨。 李楚仪其实很喜欢下雨,但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下雨会让她的心情变的很好。 她手托腮望着窗外,忽然又对蔺时远道:“殿下喜欢哪个季节?春夏秋冬四选一。” 蔺时远说都可以,“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李楚仪自顾自道:“我喜欢秋天。” 蔺时远嗯。 李楚仪扭头看向他,“殿下,你的好奇心真的一点也不重,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喜欢秋天吗?” 蔺时远抬眸,“为什么?” 李楚仪:“……” 她又换了只手托腮,“因为秋天不冷也不热,而且没有花粉到处乱飞,风也不大。” 蔺时远喝了口茶,“那你是不是最讨厌夏天?” 李楚仪略惊讶,“殿下怎么知道?” 蔺时远言简意赅,“因为你夏天最老实。” 李楚仪:“……” 她的确是夏天最老实,主要古代没有空调,六月里的天,稍微一活动就跟洗了个澡一样,身上特别不舒服。 不过现在回了王府就好很多,毕竟王府里有供应不完的冰块,只要待在屋里就还算凉爽。 李楚仪抿了抿唇,她原本想说王府里还挺凉快,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蔺时远说了还有可能要出征,李楚仪怕蔺时远不带她去。虽说李楚仪是挺喜欢过舒服日子,但如果让她在“自己过舒服日子”和“跟着蔺时远一起颠簸”之间二选一,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毕竟,在这个世界里,她只有蔺时远一个依靠。 蔺时远一直陪着李楚仪赏雨赏到后半夜,雨未停,李楚仪倒是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蔺时远继而起身把李楚仪抱回床上,然后他也躺到旁边,与李楚仪一起睡了。 之后的几天,蔺时远便开始正式上朝忙碌起来。 虽然现在是三个辅政大臣,但另外两个皇后的兄长根本不成器。其中一个只喜欢搞表面文章,招揽了一堆门客,而招揽的标准不是对他有用,而是对方有名气就行。说白了就是想借这些有名气的人帮他造口碑,图名声,但实际根本没有一点用处。 另一个是纨绔子弟,尤其好色。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八岁,但已经在府里养了四十多个侍妾,生了十五个孩子。人人都笑,说他养那么多侍妾,估计连侍妾的脸都认不清楚。如此纨绔,能指望他辅政? 皇帝年幼,另外两个辅政大臣不成器,皇权便暂时落在了蔺时远的手里。但蔺时远这看似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但实则还是相差万里。 因为皇帝是不能随随便便就换的。即便这个皇帝是昏君、暴君也不可以随随便便更换。这是自古以来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思想。所以,只要小皇帝还活着,他就是名正言顺,而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只要起兵,那就是乱臣贼子。 自古,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除非蔺时远有绝对的军事实力以及威望做支撑,能够彻底将小皇帝取而代之,否则,下场很可能就是另外一个平王。 王彻给蔺时远想了两个办法,一,联合在朝的赵将军和镇南侯发动政变逼宫。这种方法最快最直接,但风险也最大。因为在朝的武将除了蔺时远的党羽之外,还有段将军和抚远侯的态度尚不明确。一旦他们支持小皇帝,那么,蔺时远就很难成功。 二,灭陈。 陈朝的老皇帝快死了,太子是个草包,不堪大任。蔺时远可以借口一统南北,打着小皇帝的旗号向陈朝发兵。等蔺时远率大军打下陈朝之后,陈朝就是蔺时远的了。到那个时候,蔺时远占领陈朝,进可攻退可守,若时机好,蔺时远则一统南北称帝。但若时机勉强,蔺时远也可以以长江为界,在陈朝称帝,改个国号便是。 蔺时远的眼眸诲暗不明,他沉思良久,才对王彻道:“让王廷尉抽空去找丞相喝喝酒、下下棋,有些事情,本王不便向陛下开口,让王廷尉想办法借丞相之言向陛下呈奏。” 王彻闻言立刻恭敬称是。 蔺时远从议事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他经过后院,远远就看见李楚仪正坐在一匹马上,前面还有个仆人在拉着缰绳,来回牵着马在空地上遛弯。 蔺时远皱眉问一旁的仆人,“王妃在做什么?” 仆人连忙恭敬道:“回禀殿下,王妃在学骑马。” 蔺时远的眉头皱得越发不成样子。 学骑马哪有这么学的?这哪辈子能学会? 蔺时远迈步走过去命令仆人,“把缰绳给王妃。” 李楚仪正专心致志骑马,也没看到蔺时远过来,蔺时远突然一说话,吓了李楚仪一跳。 仆人闻言连忙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了李楚仪。 但李楚仪拿到缰绳之后就不知所措了,她压根儿就不知道这缰绳该怎么拉。 蔺时远走近,“缰绳拉好。” 他话落便伸手轻轻拍了下马身,马受力立刻慢慢向前走去。 李楚仪一时没了人给她拉缰绳,她自己扯着缰绳左扯右扯,马头也随之跟着左摇右晃,根本没办法前行,只能在原地不停地打转。 蔺时远命令道:“缰绳向后拉。” 李楚仪在马背上没有方向感,根本分不清什么前后左右,她随手那么一拉,却是将缰绳拉到了右边。马头随即一扭,又驮着李楚仪在原地转了个圈。 蔺时远皱眉,“哪边是后?” 李楚仪面上一红。 她骑在马上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平衡,然后尝试着将缰绳往靠近自己肚脐的地方拉了下。 马儿立刻摆正了脑袋,往前直着走了两步。 李楚仪顿时心下一喜,下意识就看向蔺时远,“殿下,是这样吗?” 蔺时远面无表情,“看路,别东张西望。” 李楚仪哦了声。 蔺时远一直不近不远跟在李楚仪身侧,偶尔李楚仪重心不稳,蔺时远就伸手扶她一下。 蔺时远的语气很淡,“怎么忽然想学骑马?” 李楚仪不言语。 蔺时远也没追问,他一向没什么好奇心。 蔺时远陪着李楚仪在后院学了会儿骑马,李楚仪挺有天赋,来回骑了几趟就慢慢掌握了要领。 李楚仪很开心问蔺时远,“殿下,你抽空再教我学红缨枪好不好?” 蔺时远蹙眉,“你又要学骑马,又要学红缨枪,准备做什么?” 李楚仪抿了抿唇,“指不定哪天殿下上战场的时候,我也能陪殿下上阵杀敌呢。” 蔺时远哑然。 可真敢想,这是把上战场当过家家了。就李楚仪这样的,别说杀/人,杀只鸡都费劲儿。 蔺时远伸手将李楚仪从马背上抱下来,“别胡闹,老老实实做你该做的。” 李楚仪不依,抓住蔺时远的衣袖使劲儿晃,“殿下,你就教我学嘛,我想学红缨枪。” 李楚仪从小没别的本事,就是会向亲近的人撒娇耍赖。 蔺时远依旧不理。 李楚仪干脆抱着蔺时远的胳膊不撒手。 蔺时远默了片刻,“松开。” 李楚仪:“就不。” 周围有路过的婢女们都在悄悄围观,但碍于蔺时远平日里冷面威严,她们也只是偷偷地看,没人敢吱声。 蔺时远垂眸睨着李楚仪,“练习红缨枪非常辛苦,你受不了这样的苦。” 李楚仪充耳不闻,就是抱着蔺时远的胳膊不撒手。 蔺时远顿时又好气又好笑,“非学不可是吗?” 李楚仪抬起一张小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嗯。” 蔺时远无奈,“好吧,等我有空就教你学红缨枪。” 李楚仪心下一喜,“真的?” 蔺时远嗯。 李楚仪这才眉眼弯弯,踮起脚尖在蔺时远的脸颊上亲了下,“殿下你真好!” 蔺时远唬着脸,“不准没规矩。” 李楚仪才不听,又踮起脚尖在蔺时远另一边的脸颊上也亲了一下,“殿下你真好!真好!” 蔺时远:“……” 第15章 李楚仪说:“我知道啊,但如果我整天围着王府跑圈不是很奇怪?” 蔺时远答应了李楚仪要教她学红缨枪便说到做到,而且蔺时远还亲手给李楚仪做了一杆一斤多重红缨枪供李楚仪练习,但这种重量的红缨枪完全就是哄孩子的程度。 因为一般作战用的银枪都是十几斤,枪这种兵器属于击打型武器,轻了没有杀伤性。但李楚仪的红缨枪不需要杀伤性,让李楚仪练红缨枪,说白了就是纯粹让她练着玩。 蔺时远平日里很忙,有处理不完的公务,但他忙里抽闲,特意挑了每个下午午休之后的时间陪李楚仪在后院里面练习。 蔺时远先将红缨枪怎么拿怎么用跟李楚仪说了一遍,李楚仪听得似懂非懂,蔺时远就耐着性子再给李楚仪讲,直到李楚仪完全听懂为止。 有了理论知识做基础,李楚仪学起红缨枪就容易上手多了。蔺时远指导了她几个动作,李楚仪比着葫芦画瓢,招式样子看上去都挺标准,如果抛开力度不论,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蔺时远便让她继续练习,把每一个动作都练好。李楚仪也很听话,蔺时远不忙的时候就让蔺时远陪着她练,蔺时远若是忙,李楚仪就自己练。 李楚仪就这么学了五、六天,蔺时远再来教她的时候,她便开始缠着蔺时远提要求,“殿下,你跟我对打吧!” 蔺时远:“……” “自己练,对打容易受伤。” 李楚仪抱着蔺时远的胳膊又开始撒娇,“求你了殿下,我自己练习没意思,我们打着玩呀。” 蔺时远没办法,只能妥协道:“那只跟你打一会儿。” 李楚仪点头点头再点头。 蔺时远随手从树上掰下一根树枝。 李楚仪目光落在蔺时远手里的那根树枝上,是一节只有指头粗细的小树枝。 李楚仪顿时有些怀疑,“殿下,你就用这个跟我打?” 蔺时远不可置否,“不然呢?” 李楚仪指了指她手里的红缨枪,这杆枪虽然轻,但甩出去打在人的身上肯定也很疼。 李楚仪道:“殿下还是换兵器吧,毕竟刀枪无眼。” 蔺时远:“……” 让他换兵器,李楚仪可真敢说。 蔺时远道:“你还是先能近本王的身再说吧。” 李楚仪面上一窘,也被激起了脾气。不是她不让他换兵器的,所以,如果她把他打伤了也不能怪她。 李楚仪按照之前蔺时远跟她说的方法,干脆利落把枪一提,然后就向蔺时远刺去。 李楚仪自觉来势汹汹,但落在蔺时远的眼里却根本毫无杀伤力。蔺时远只是稍微侧身一闪,就轻轻松松躲过了李楚仪的袭击。而且,就在蔺时远闪身的同时,他拿着树枝的手略微用力,树枝打在李楚仪的腹部,居然把李楚仪直接硬生生打了出去。 李楚仪吃痛皱眉,她没想到那么细的一根树枝到了蔺时远的手里居然打人还挺疼的。 李楚仪更加谨慎起来。 她又提枪去打,但跟上次一样,还是轻轻松松被蔺时远躲开,并受到了回击。 李楚仪拿着红缨枪一口气跟蔺时远打了十几个回合,但每一次都被蔺时远躲开,而且每一次都被蔺时远用树枝打在了身上。 李楚仪忽然有些庆幸蔺时远没用兵器,这要是用了兵器,她这会儿该被打成筛子了。 蔺时远瞧着李楚仪那气喘吁吁的样子,“还玩不玩了?” 李楚仪心里对蔺时远的武艺非常服气,但嘴上却不服,“我刚才还没准备好呢。” 她说着,忽然就提枪向蔺时远刺了过去,这基本上属于偷袭了。 李楚仪之前都在心里算好了,她要用枪头去打蔺时远的腿,把他打倒在地就行,这样也伤不到人。 李楚仪一枪冲着蔺时远的腿就甩了过去,蔺时远眼眸一凛,几乎是转瞬之间的动作,李楚仪都没有看清,蔺时远已经用手里的树枝挡住了李楚仪的红缨枪。 但树枝毕竟是木头,李楚仪再笨拙,红缨枪也有一斤多沉。 蔺时远手里的树枝在挡住红缨枪时“啪”地一声应声而断,但也就是因为这一瞬间的阻挡,蔺时远便顺势徒手抓住了红缨枪的枪杆。 蔺时远略一用力,红缨枪便硬生生从李楚仪的手里脱出。蔺时远握住红缨枪的枪杆控制了力度,然后用红缨枪的底端反向敲在了李楚仪的后背上。 突如其来地袭击让李楚仪措手不及,她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就要往地上栽去。 蔺时远眼疾手快将她抱住,他单手潇洒利落收了红缨枪,然后居高临下睨着被他抱在怀里的李楚仪,“这次准备好了吗?” 李楚仪:“……” 蔺时远倒无意戏弄她,只又道:“用枪不能只靠蛮力,还要掌握技巧。” 他说着,回枪轻挑,枪头划过不远处的树枝,一片叶子就被精准地刮落下来。 李楚仪看得惊讶,“好厉害!” 蔺时远将红缨枪还给李楚仪,“试试看。” 但李楚仪并不能很快掌握要领,使了几次都打得乱七八糟。 蔺时远无奈,“好了不玩了,都出汗了。” 入秋天凉,出了汗,风一吹容易感冒。 李楚仪有些灰心,“殿下,我是不是不适合习武?” 蔺时远想说是,但目光所及李楚仪那委屈巴巴的样子,又改口道:“没有哪个人能一蹴而就,尤其是习武这样的事,多练练就好了。” 李楚仪问:“真的?” 蔺时远嗯。 李楚仪又道:“那我们再练一会儿。” 蔺时远却直接收了她的红缨枪,“不练了,一会儿该累坏了。” 李楚仪向下撇了撇嘴角。 蔺时远握着她的手往内殿的方向走,“到底为什么又要学骑马,又要学红缨枪?真打算跟我上战场?” 李楚仪说:“那倒也不是。” 她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战场那样的地方哪是她能去的? 李楚仪抿了抿唇,“就是……锻炼锻炼身体呗。” 上次从阳城回京城,恰逢酷暑,李楚仪没撑住在半路病倒了。但蔺时远若真的再次出征,天气又不能挑,万一又是酷暑天,李楚仪这小身板根本经不住路途颠簸。 蔺时远啧了声,“锻炼身体的方法有很多种,也不一定非要练红缨枪。” 李楚仪说:“我知道啊,但如果我整天围着王府跑圈不是很奇怪?” 蔺时远:“……” 古代没有健身房,想要跑步锻炼就只能在露天。但李楚仪一想到她穿着古代的衣服在王府里面跑圈,怎么想都觉得那个画面好像显得她精神有点问题。 蔺时远将红缨枪还给了李楚仪,“锻炼身体可以,但不准太累。” 李楚仪抱着红缨枪喜滋滋说好。 之后的几天,李楚仪就继续练红缨枪了。蔺时远依旧是有空就陪她,若实在没空,李楚仪就自己练着玩。 临近中秋,皇宫里便开始准备忙活中秋宫宴。李楚仪如今是瑞王妃,自然是要参加这样的宴席,但李楚仪根本就不想去。 自从上次入宫跟皇后打过那次交道之后,李楚仪就觉得她可能不太适合在京城的贵妇圈里进行社交。原因有很多,但最主要的一条是,她们之间有代沟。 李楚仪严格来说也不算是i人,但李楚仪在这些古代版的贵妇身边e不起来。李楚仪感兴趣的,她们都不感兴趣。但李楚仪不感兴趣,她们都很感兴趣。 就比如,她们说话都文绉绉的,偶尔还会引经据典,李楚仪第一次觉得听中文有一种英语听力测试的感觉。但凡一个不留神没听清楚,都不知道对面说的是啥。 再比如,古代的宫宴动不动就吟诗作对,这不是难为李楚仪么?要说k个歌还ok,但作诗…… 李楚仪只恨当初自己没把唐诗三百首给背熟。 但中秋那天,李楚仪再不想去还是去了。她一大早就换上了王妃规格的宫装,各种各样的珠宝首饰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戴。 李楚仪看着铜镜里面珠光宝气的自己,在小婉给她的头上戴第n朵珠花的时候,李楚仪终于觉得她的脖子要被压断了。 她问小婉,“还戴啊?好沉……” 小婉眉眼弯弯笑:“王妃您长得这么美,中秋宫宴肯定要艳压群芳才行。” 李楚仪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我只是王妃,可不能抢了皇后娘娘的风头。” 李楚仪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好了,就这样吧,不戴了。” 她话落便起身向外面走去,小婉连忙跟在她的身后。 蔺时远早就已经等在了前堂,他今日穿了一件绯红色的金丝蟒袍,与李楚仪这身绯红色的宫装颜色特别搭,有点古代版情侣装的感觉。 两个人依旧是坐马车从瑞王府一路行驶进皇宫,宫内很是热闹,早有一众宗亲、外戚以及文武大臣们在热络攀谈。 古代非常重视男女有别,所以一般这样的宫宴,在开席之前,男女都是分开的。 李楚仪作为瑞王妃自然是要跟其他女眷一起先去给皇后问安,她去的不算早,皇后的宫里已经有很多贵妇都已经到了。 李楚仪迈进内殿抬眼一扫,忽然觉得她还是低调了。 每一个女眷都穿的珠光宝气,恨不得把全部家当都戴在身上。这么一比一较,反而把李楚仪这身行头衬得没那么华丽了。 李楚仪守着规矩走过去给皇后行礼,“妾身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淡淡掀眼皮扫她一眼,语气无波,“起来吧。” 李楚仪恭敬称是。 皇后道:“瑞王妃今日打扮的倒是朴素。” 李楚仪:“……” 你有钱,你了不起。 就这还朴素?早知道她就听小婉的,把那些首饰全部都戴上了。 皇后又道:“不过虽然打扮的朴素,但依旧难掩姿色,怪不得瑞王喜欢你。” 李楚仪:“……” 皇后的手微抬,“坐吧。” 李楚仪恭敬道:“谢皇后娘娘。” 李楚仪的到来只是一个小插曲,插曲过后,那些贵妇们便又开始围着皇后转了。不管怎么说,皇后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这些女眷但凡有点脑子,也得上赶着去巴结。 但李楚仪插不上话,也不敢随便插话,只能自动进入待机模式,然后充当人/肉背景板。 李楚仪不知道自己坐在位置上放空了多久,忽然有宫女从殿外走进来向皇后行礼,“娘娘,瑞王殿下想见王妃。” 这话一出,殿内所有女眷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了李楚仪的身上。 有一个身穿湖蓝色华贵宫装的贵妇掩唇笑道:“瞧瞧人家这夫妻情分,才这么一小会儿没见着就舍不得了。哪像我家侯爷,都快忘了我长什么样了。” 一众贵妇闻言皆都掩唇轻笑。 当了多时人/肉背景板忽然成为c位的李楚仪:“……” 皇后抬眼皮扫她,但好在没有为难,“既然瑞王找你,你去吧。” 李楚仪顿时如获大赦,连忙起身向皇后行礼,“是,妾身先行告退。” 第16章 虽然老话说,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你没那么多观众,但耐不住就是有啊! 后宫这样的地方都是女人,即便蔺时远位高权重也不能随意入内。 李楚仪跟随宫女一路从长廊穿过御花园,在一处凉亭那里才看到蔺时远的身影。 宫女向李楚仪伏身告退,李楚仪等宫女走远之后,才快步向蔺时远跑了过去。 蔺时远蹙眉,“跑什么。” 李楚仪跑到蔺时远身边,“殿下怎么忽然来找我?” 蔺时远言简意赅,“怕你在皇后宫里待久了闷。” 李楚仪眉眼弯弯,“殿下猜的超准!我在皇后娘娘宫里都快睡着了。” 蔺时远:“……” “走吧,陪你去看花灯。” 因为过节,宫里到处都装扮得十分喜庆,蔺时远与李楚仪一同走在湖畔旁,有风吹动衣服的下摆,恣意翻飞。 蔺时远的脸陷落于一片淡淡地月光里,似乎在笑,又似乎在看树上花灯垂下的光晕。 李楚仪抬眸去看,有千千万万炙热的灯火都映在了她的眸子里。 这是李楚仪第一次见识到古代的灯会,跟现代人模仿出来的完全不同。 李楚仪不禁赞叹,“好漂亮!” 蔺时远垂眸看向李楚仪,“想要吗?” 他说的是花灯。 李楚仪有些惊喜,“可以摘下来吗?” 按道理讲是不行,但蔺时远是瑞王,他想摘个花灯谁敢管? 蔺时远略一抬手就从树枝上摘下了一盏花灯,“拿着玩吧。” 李楚仪开心地接过来,她去看那盏花灯,做的十分精致,“殿下,这里面有字。” 蔺时远好笑。 每一盏花灯不都有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楚仪仔细去认那些繁体字,写的是:花好月圆。 李楚仪又问蔺时远,“殿下,是不是可以在花灯上写愿望,然后再放到湖里?” 蔺时远不答反问,“你想许什么愿?” 李楚仪抿了抿唇,“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蔺时远无声弯了下唇角,然后招来一个宫人,“去拿笔。” 宫人立刻恭敬称是,然后一溜小跑,一分钟不到就把笔给拿来了。 蔺时远接过宫人的笔又递给李楚仪,“写吧。” 李楚仪抱着花灯想了想,刚要落笔去写,又抬头对蔺时远道:“殿下不准偷看,转过身去。” 蔺时远无奈将身子转了过去。 李楚仪这才落笔在花灯上写字,她写完之后,亲手将花灯放在了湖里。 蔺时远听到声音问李楚仪,“写完了?” 李楚仪开心嗯。 蔺时远这才又转过身来。 他目光所及那盏花灯,在湖里飘飘悠悠的很是好看。 蔺时远对李楚仪道:“走吧,宫宴要开始了。” 李楚仪点头说好。 她随即便跟着蔺时远往宫宴的方向走,蔺时远目光落在随行的宫人身上,然后眼神示意湖里的那盏花灯。 宫人机灵,反应过来蔺时远的意思后,连忙不动声色地退下了。 红墙黄瓦,画栋雕梁,金碧辉煌的皇宫内。殿宇楼台,高低错落,绮丽奢华中也满含壮观雄伟。 大殿廊下,鸣锺击磬,乐声悠扬,布置华丽的舞台上,入目轻歌曼舞,掀起阵阵好闻地清香。 宫宴分为内殿和外殿两部分,内殿是二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进,外殿则是除二品以上官员的其他人。 主位上高坐着小皇帝和皇后,小皇帝这边的第一顺位是蔺时远和李楚仪,而皇后那边的第一顺位则是她娘家辅政的兄长定北侯以及夫人。 在坐的都是古代版顶级贵族,山珍海味早就吃腻了,宫宴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任眼前再多的美食也就是尝一口没多大兴趣。 但李楚仪是真的饿了。 她目光所及那些山珍海味,又看看别人并不怎么动筷子,她也不好意思吃。 蔺时远察觉这一细微,抬手帮李楚仪把菜夹到碗里,“饿了就吃,不用管别人。” 李楚仪很小声,“但是,如果别人都不吃,只有我一个人在吃,不是很奇怪?” 蔺时远:“……” 他继而也夹了菜放进他自己碗里,“吃吧,我陪你一起。” 李楚仪这才笑道:“谢殿下。” 整个宫宴,别人都在谈笑风生,只有蔺时远和李楚仪这一桌在炫饭。这期间有大臣来给蔺时远敬酒,或带了夫人,李楚仪也只能陪着喝。 古代的酒是真正用纯粮食酿造的,不含乱七八糟地杂质,李楚仪这个不怎么爱喝酒的人都觉得这酒真的是很醇香。 李楚仪起初还不怎么好意思喝,但喝着喝着就上头了。 蔺时远看在眼里提醒她,“别喝太多,伤身。” 李楚仪连声应着,但脑子已经稍微有些不清醒。 宫宴结束的时候,李楚仪也喝多了。她没想到宫里的酒后劲儿这么大,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过了一个时辰就开始直冲脑门。 蔺时远扶着她向马车走去,李楚仪脑子发晕腿发飘,走两步身子就开始向下滑。 蔺时远直接打横把她抱起来,然后抱着她上了马车。 蔺时远吩咐仆人,“行稳些,王妃喝醉了。” 仆人立刻恭敬称是。 马车随即向宫门的方向走去,仆人把马车的速度放的很慢,生怕颠簸了李楚仪。 李楚仪喝醉了酒一点也不老实,她目光所及蔺时远那绯红的金丝蟒袍,眼睛都放光了。 她的小手仔细在那金丝蟒纹那里摸索,做工精细,且材质极好,她发出一声感叹,“这衣服好贵吧?” 蔺时远:“……” 李楚仪又开始研究蔺时远的玉带,上好的布料镶嵌了玉石,每一颗都质地细腻富有光泽。 李楚仪就要把玉石扣下来看看,蔺时远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别乱动。” 李楚仪眉眼沉醉,“拿下来看看嘛,我又不要你的。” 蔺时远喉结一滚,声音暗了几分,“回寝殿再给你看。” 李楚仪有点懊恼,她身子软软的趴在蔺时远怀里,上手就去解蔺时远的玉带,“我就要现在看,中间那块玉石好漂亮,我很喜欢。” 蔺时远把李楚仪的身子掰正,“别闹,这是在马车里。” 李楚仪就不,“你给我看看,你给我看看,你给我看看。” 李楚仪拽着蔺时远的玉带不撒手,她使劲儿一用力,玉带真就被她给拽开了。 蔺时远:“……” 李楚仪喜滋滋地笑,然后把蔺时远的玉带拿在手里把玩。 蔺时远伸手去拿,李楚仪却不肯给。她喝醉了,躲闪的时候重心不稳,脑袋一下子就结结实实扑在了蔺时远的胸口。 男人的腔骨比钢板都硬,撞得李楚仪眼冒金星,她身子撑不住往下滑,手肘无意识顶在了蔺时远的胯部。 蔺时远闭了闭眼,嗓音含着不易察觉的沉哑,“这可是你自找的。” 李楚仪不解抬眸。 但下一秒,整个人已经被蔺时远重新抱在了怀里。 蔺时远扯开李楚仪的宫装,不由分说便撞了进去。 马车外的夜色阑珊,连成片的红色灯影像长长的旖旎水泊,从一端流泻到另一端。 驾着马车的仆人们都听到了,但没有人敢吱声,只把马车驾得更加平稳。 马车一路行驶回瑞王府,但到了王府门口也没人敢去打扰。 有宫里的宫人拿了一盏宫灯在王府门口等候,他不知情欲要上前,被驾马车的仆人给拦住了,“等会儿。” 宫人不明所以。 仆人眼神示意马车的方向,依旧有细碎地呜咽声传出来,听得人脸红心跳。 宫人立刻垂下眼眸,与王府的一众仆人恭敬等着。 良久,马车内才传来蔺时远的声音,“去拿一件披风。” 仆人恭敬称是,连忙一溜烟儿跑回府里,不多时,又拿了件披风跑回来。 仆人垂着眼眸将披风呈进马车内,蔺时远将披风接过来,然后把李楚仪连头一起裹住。 秋天夜里风冷,李楚仪出了一身汗又睡着了,蔺时远怕直接抱着她下马车会着凉。 出了马车,蔺时远就看到了那个抱着花灯的宫人。 宫人见状立刻垂着眼眸上前,跪地将手里的花灯高举过头顶。 蔺时远扫了一眼,花灯里面写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健康快乐万福,财源滚滚来。 蔺时远的嘴角微微弯了下,随即抱着李楚仪大步迈入府中。 李楚仪次日从宿醉中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她睁开眼睛,勉强想撑着身子坐起,但使不上力气,脊背才脱离床又狠狠倒下去,失败了几次索性放弃,然后浑浑噩噩梭巡着这间古色古香的寝殿。 她都忘了昨天晚上是怎么回来的,她最后的一段记忆还停留在宫宴的美酒上。 她躺在床上想了想,但脑子里的记忆像碎片,实在是串联不起来。 她出声唤了句:“小婉。” 一直守在殿外的小婉连忙在应了一声,然后进来时手里还端着一碗醒酒汤,“王妃,您醒了。” 李楚仪点头,“什么时辰了?” 小婉说巳时,她说着,又将醒酒汤端到李楚仪跟前,“王妃,喝碗醒酒汤吧,奴婢喂您。” 但李楚仪浑身酸痛起不来。 小婉又将醒酒汤先放到一边,然后把李楚仪扶了起来,“王妃,您觉得哪里不舒服?奴婢给您揉揉。” 李楚仪觉得她哪里都不舒服,跟被人用锤子在身上敲了一遍似的。 李楚仪恹恹的,“宫里的酒怎么酿造的?这么上头?” 小婉道:“王妃,您昨天喝了多少呀?” 李楚仪略略回忆,“七、八、九、十……杯?” 小婉:“……” 李楚仪揉着太阳穴。 小婉赶紧又把醒酒汤端起来喂到李楚仪嘴边,“王妃,您还是先喝一点醒酒汤吧,这是殿下特意吩咐后厨给王妃熬的。” 李楚仪嘴善如流,“殿下呢?” 小婉道:“殿下去上早朝了。” 李楚仪:“……” 果然卷王,中秋都没节假日。 李楚仪被小婉喂着喝了口醒酒汤,这会儿她身上也稍微有了些力气,身子坐在床上挪了挪,手就在床上摸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 李楚仪下意识拿起来看,是一块玉,但不是一块完整的观赏玉,倒像是从哪里扣下来的饰品。 李楚仪蹙眉,“这哪里掉下来的?” 小婉看了一眼,“好像……好像是殿下玉带上的。” 李楚仪:“?” 她默了一秒,脑子里忽然闪过几个片段,马车、蟒袍、玉带,玉带……?! 李楚仪一骨碌就坐正了。 小婉吓了一跳,手里的醒酒汤差点洒了。 后知后觉升上来的丢脸之感让李楚仪“腾”地一下烧红了脸,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昨天晚上好像是喝断片后跟蔺时远在马车里…… 李楚仪闭了闭眼睛。 完了,全完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居然会在古代社死。 虽然老话说,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你没那么多观众,但耐不住就是有啊! 第17章 她顿了顿,又心虚找补了一句,“那我白天都没见到殿下,晚上想跟殿下多相处一会儿也不行啊?” 李楚仪在寝殿里颓了一上午,又颓了一下午。醒酒汤是喝了,但饭没吃几口。 李楚仪觉得她现在没法见人了,她感觉现在整个王府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含着意味深长。 李楚仪决定短时间内闭门不出,争取用时间冲淡一切。只要时间一长,昨天晚上的事情大家应该都能淡忘吧…… 小婉是唯一能见到李楚仪的奴婢,送了早膳送午膳,送了午膳送晚膳。 蔺时远回府的时候,小婉就把李楚仪这莫名其妙忽然就闭门不出的情况告诉了蔺时远。 蔺时远眉头微皱,“王妃身体不舒服?” 小婉摇头,“奴婢瞧着不像是。” 蔺时远略抬手,“下去吧。” 小婉恭敬称是。 蔺时远走进寝殿,李楚仪正趴在床上,一边看话本子一边吃山楂条。 蔺时远:“……” 好像跟他想象中的情况也不太一样。 蔺时远走近,李楚仪从话本子里抬起头来,“殿下你回来啦。” 蔺时远嗯。 李楚仪将手里的山楂条递给蔺时远,“殿下吃吗?” 蔺时远摇头,“吃你的。” 李楚仪便又将山楂条拿了回去。 蔺时远脱掉外衣坐到床上,他目光所及那个话本子,一目十行跟着李楚仪看了会儿,似乎是个闺阁姑娘梦见鬼郎君的故事。 蔺时远看得直皱眉头,“平日里,你就喜欢看这些?” 李楚仪点头,又伸手指了指墙角的位置,“还有那些。” 蔺时远寻着李楚仪指的方向偏头去看,就看到墙角的地方摞了半米高的话本子。 蔺时远:“……” 李楚仪翻了一页书,“这个故事很长,估计要看好几天才能看完。” 蔺时远没做评价。 李楚仪扭头看向蔺时远,“殿下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是才刚过完节吗?” 蔺时远淡淡道:“陈朝的皇帝驾崩了,新帝派了二十万大军准备攻打路武和阳城。” 陈朝的新帝年轻气盛,不满当初他爹把路武和阳城给了晋国,这会儿他升级当了皇帝,便想把路武和阳城打回去。 李楚仪捕捉到“路武”和“阳城”的字眼,又问蔺时远,“殿下是要出征吗?” 蔺时远说不,“陛下已经下旨派了赵将军挂帅兵发阳城。” 李楚仪想了想,“小赵将军?” 她指的是赵岩。 蔺时远说不是,“是赵岩的父亲。” 赵家是蔺时远的党羽之一,这次派赵将军挂帅,也是蔺时远的意思,但李楚仪不懂这些。 李楚仪眉眼弯弯,“那就是上阵父子兵了。” 蔺时远嗯,“也可以这么说。” 李楚仪将话本子合上放到一边,“那如果赵将军挂帅去了阳城,殿下你就不用去了吧?” 蔺时远不答反问,“怎么?又怕跟着每天去吃包子?” 李楚仪微窘,“我可没说。” 蔺时远浅笑,“没关系,如果真需要出征,你就留在府里。” 李楚仪连忙道:“我不要,我说了要跟殿下一起去。” 蔺时远敷衍应了声。 李楚仪拉着他的胳膊一脸认真,“殿下,如果你要是偷偷出征不带着我一起的话,我就跟殿下和离。” 蔺时远蹙眉,“大胆。” 李楚仪嘴角向下,委屈巴巴的。 蔺时远并未责备,只是道:“和离这样的话以后不准再说。” 李楚仪抿了抿唇,“那殿下出征带着我啊。” 李楚仪的声音柔,撒娇的意味也浓。 蔺时远的心柔软了些,“非要跟着去吃苦是吗?” 李楚仪点头。 蔺时远有些无奈。 李楚仪不放心,“殿下答应我了哦。” 蔺时远嗯。 李楚仪又伸出小拇指,“拉勾。” 蔺时远不懂什么是拉勾,但还是学着李楚仪的样子伸出小拇指。 李楚仪将自己的小拇指与蔺时远的小拇指勾在一起,“殿下与我拉过勾就是约定好了,谁骗人谁是小狗。” 蔺时远:“……” 李楚仪眨眼睛,“殿下,你不会想当小狗的对吧?” 蔺时远:“……” “好了,时辰不早了,睡觉吧。” 李楚仪这才乖巧躺回床上,她往里面靠了靠,但发现蔺时远并没准备睡觉。 李楚仪顿时有些好奇:“殿下你不睡吗?” 蔺时远说:“你先睡,我还有几道折子要批。” 皇帝年幼,另外两个辅政大臣又不中用,蔺时远就直接把皇帝给架空了。 所有奏折除了问安折子之外都不必给小皇帝过目。上朝之前所有事情先跟蔺时远说一遍,蔺时远觉得没什么问题就上朝讨论,有冲突的,朝堂上不准说,等下朝之后再单独讨论。 李楚仪躺在床上看着蔺时远要去书房,忽然又坐了起来,“殿下。” 蔺时远脚步微顿,“怎么了?” 李楚仪道:“殿下可不可以在寝殿批阅奏折?” 她还没见过奏折长什么样呢,会不会真的跟电视上演的那样是长长的一条折叠纸,然后两面是硬皮? 蔺时远面上没什么波澜,“妇人不得干政。” 李楚仪:“……” “我不会偷看奏折内容的。” 她顿了顿,又心虚找补了一句,“那我白天都没见到殿下,晚上想跟殿下多相处一会儿也不行啊?” 蔺时远:“……” 他心知肚明李楚仪的那点小心思,但并没揭穿。 蔺时远随即吩咐仆人去书房将奏折搬到寝殿,仆人应着,没一会儿功夫,满满当当的三大摞,三个仆人给搬过来了。 李楚仪:“……” 这也太卷了吧?! 想当初她高三那年冲刺高考的卷子都没这些厚…… 李楚仪一脸复杂,“殿下,你又要批折子到深夜,又要早起上早朝……” 她下意识看了眼蔺时远的头发,浓密且黑。 这……怎么保养的啊?! 蔺时远:“……” “你不是要陪我批奏折么?坐好。” 李楚仪哦了声,然后乖乖坐到一边。 蔺时远随手拿了一本奏折,是关于襄陵那边闹灾荒的事情。蔺时远一目十行,最后目光落在下属官员上奏的处理办法上,他执笔在上面批了个“可”,然后将奏折合上放到一边,继而去拿下一本。 李楚仪就在一旁待着,虽说她不能看奏折,但目光还是不由自主落在了奏折上面。她现在已经认识很多字了,所以看奏折基本上没什么障碍。 李楚仪一连看了好几本,都是些民生问题,不是这里闹灾荒,就是那里缺钱。李楚仪忽然觉得这个晋国也挺难,怎么哪哪都是需要填的窟窿? 李楚仪略思量,“殿下,你打陈朝是为了土地扩张吗?” 蔺时远眼眸未抬,依旧看着手里的奏折,“怎么说?” 李楚仪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含糊道:“就是,土地多了就可以有更多的地去种粮食,粮食多了,大家就能吃饱饭了。” 蔺时远没言语。 李楚仪抿了抿唇,“不是这样吗?” 蔺时远淡淡道:“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李楚仪就不说话了。 蔺时远又拿了一本新奏折打开去看,是一个杨姓的御史大夫弹劾胡术招/妓。 胡术就是皇后娘家的那两个辅政大臣之一。 杨御史在奏折上写的明白,说国丧期间,胡术作为太后的侄子居然招/妓,实在是罪不可赦。 太后病逝还不到一年,胡术招/妓是不太体面,但也到不了罪不可赦的地步。 蔺时远眼眸微敛,将这本奏折单独放到一边。 胡家的那两个辅政大臣虽然不中用,但毕竟是有辅政之名,蔺时远很多时候都不能做到真正地独裁专断。而这会儿杨御史弹劾胡术,蔺时远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大做文章。 蔺时远批完一本又一本,不知不觉就到了夜深。李楚仪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她睡梦中身体不稳歪倒在蔺时远身上,蔺时远垂眸去看,就看到李楚仪像只小猫一样闭着眼睛,嘴巴稍稍张开,不知道在喃喃什么。 蔺时远将手里的奏折放到一边,然后扶着李楚仪让她躺下。他继而起身将奏折整理好,熄灭了殿内的蜡烛。 之后的几天,李楚仪就窝在寝殿里学着蔺时远的样子开始研究舆图。看完了晋国的还不算,又找来了陈朝的。 小婉瞧着好奇问李楚仪,“王妃,您怎么也跟殿下一样开始研究舆图了?” 李楚仪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想看看。” 小婉帮李楚仪倒了杯加了奶的茶,“哪里是京城啊?” 李楚仪指了个地方给小婉看,“这里。” 小婉又问:“哪里是阳城呢?” 李楚仪又指了个地方,“这。” 小婉看了眼京城又看了眼阳城,有些惊讶地道:“原来在舆图上它们的距离这么近啊,当初我们可是走了好久。” 李楚仪笑,“那当然了,舆图上的距离就是要短,要不怎么拿在手里研究啊。” 小婉笑着称是。 李楚仪继而将舆图放到一边,“上次我让你帮我做的那个瑜伽垫,你做好了吗?” 小婉微微偏头想了想。 李楚仪用手比划着,“就是那个长方形的垫子,我不是让你帮我做了一个长方形的垫子?” 小婉这会儿才听懂,“那个长方形的垫子啊,奴婢已经做好了。” 李楚仪连忙道:“在哪里?拿给我看看。” 小婉恭敬称是,然后转身出了寝殿,不一会儿,又拿了个棉花做的长方形垫子走了进来。 “王妃,您看看这样行吗?” 李楚仪拿过垫子看了眼,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 古代没有什么pvc、tpe的,只能勉强用棉花代替。 李楚仪不禁夸赞,“小婉,你的手真巧。” 小婉有些不好意思,“王妃,这个垫子做什么用呀?” 李楚仪开始科普,“这个叫瑜伽垫,可以坐在上面在室内做运动。” 小婉听得似懂非懂。 李楚仪又道:“当然,除了做瑜伽之外,还可以在这上面做俯卧撑和仰卧起坐。” 小婉懵了,“什么撑……仰卧什么?” 李楚仪一时半会儿也跟她解释不清,“总之就是锻炼身体的方法。” 李楚仪的红缨枪练不下去了,她大概真的不适合习武,每次拿着红缨枪总打着自己,把自己打的青一块紫一块。后来李楚仪想了想,觉得还是用现代人的室内健身方法比较靠谱。 李楚仪往垫子上一躺,“来,小婉你帮我压着脚。” 小婉顿时有些惶恐,“奴婢不敢。” 李楚仪啧了声,“这有什么不敢的?” 但小婉就是不敢。 李楚仪对她道:“你帮我压着脚,我来给你示范什么叫做仰卧起坐。你只管压着,我恕你无罪。” 小婉这才犹犹豫豫地去按住李楚仪的脚,“王妃,要是奴婢弄疼了您,您千万别生气。” 李楚仪说不会的,“你只管压着,用力压好,别让我的脚翘起来。” 小婉点头称是。 李楚仪便躺在垫子上开始做仰卧起坐,她一口气做了十个,把小婉都给惊呆了。 小婉道:“王妃您好厉害!” 李楚仪累得气喘吁吁。 她自从穿进书里之后就没怎么锻炼过,这会儿真的是体力变差了,从前她一口气能做二十个。 李楚仪躺在垫子上,“看来我以后得多锻炼锻炼。” 小婉不解,“王妃您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 李楚仪抬眸看向小婉,“这不是受苦,这是锻炼身体。就……怎么跟你说呢?强身健体你知道吗?” 小婉“啊?”了声。 李楚仪坐起身来,“反正以后我每天都会按时锻炼身体,你就辅助我来锻炼。” 小婉依旧没太听懂,但李楚仪是王妃,她说什么,小婉都会恭敬称是。 第18章 不是,她居然一边看春宫图一边等蔺时远?这什么性质?! 李楚仪说要锻炼身体就开始认认真真地锻炼。每天都会拉着小婉在寝殿里练瑜伽,或者做仰卧起坐。 蔺时远下朝回来走到寝殿门口,就看见李楚仪坐在瑜伽垫上,姿势摆的很奇怪,嘴里还在念叨着,吸气~呼~ 蔺时远:“……” 他走进内殿的时候李楚仪也没察觉,直到小婉余光瞥见门口迎面而来的一抹绯红色的金丝蟒纹,她立刻俯身行礼:“殿下。” 李楚仪吓了一跳,一口气没顺匀,差点呛死…… 蔺时远睨着她,“在做什么?” 李楚仪从瑜伽垫上站起来,“锻炼身体啊。” 蔺时远蹙眉。 李楚仪指着瑜伽垫向蔺时远科普,“这个叫瑜伽垫,可以坐在上面在室内进行运动。” 蔺时远:“……”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李楚仪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所以,他现在对这个所谓的“瑜伽垫”并不感到奇怪。 小婉给蔺时远端来了茶,蔺时远接过来却没喝,“先下去。” 话是对小婉说的。 小婉连忙恭敬称是,然后退出了寝殿。 蔺时远问李楚仪,“听说你最近一直闷在寝殿没出门。” 李楚仪唔了一唔。 她除了想在室内锻炼身体之外,还是因着之前宫宴那天晚上马车里的事。李楚仪都盘算好了,大概也就半个月,大家应该就能淡忘了吧? 蔺时远言简意赅,“府里的人都学过规矩,不会乱嚼舌根。” 李楚仪的脸顿时一红。 蔺时远还真是能看穿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但李楚仪想起这茬儿就有点生气,“都怪殿下,那么一会儿都忍不了。” 蔺时远:“……” “确定要怪我?你先解了我的玉带。” 李楚仪:“……” “那我喝醉了……” 蔺时远不买账,“喝醉了不是理由。” 李楚仪:“……” 两个人对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李楚仪先服了软。 你是金主,你了不起。 “那以后我们约法三章,不在床以外的地方做。” 蔺时远掀眼皮,“这个不可控。” 李楚仪跳脚,“你看你看!就是殿下的错!” 蔺时远极浅弯了下唇角。 李楚仪顿时有些怀疑,“殿下,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在床以外的地方做?” 男人都一样,不喜欢传统,不喜欢死板,就喜欢花样。 蔺时远一本正经,“都可以。” 李楚仪:“……” 蔺时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走吧,带你出去透透气,再闷在屋里要闷坏了。” 蔺时远继而起身握着李楚仪的手将她带离寝殿,但也没出府,就是在府内的后花园里走了走。 有钱人就是有这个好处。寻常百姓想遛弯儿就得去什么街道、公园里,但像蔺时远这样的,在自家院子溜一个时辰还没走到头。 蔺时远命人在王府的湖里造了一条小船,坐两个人刚刚好。除了坐人的小船之外,蔺时远还命人造了很多巴掌大的小小船。小小船里放着瓜果美食以及酒水,人坐在船上在湖里飘,小小船栽着瓜果美食以及酒水也在湖里飘。坐在船上的人只要稍微一伸手,就能从小小船上拿到自己想吃的东西。 李楚仪不禁有些感慨,还是有钱人会玩,这都怎么想出来的法子这么会消遣。 蔺时远牵着李楚仪的手一同坐进船上,他们近在咫尺,蔺时远的气息洒在李楚仪的颈后,原本又烫又麻,可湖上的凉风一吹,又只剩下酥酥痒痒。 李楚仪伸手从小小船上拿了个橘子,剥皮尝了一个橘瓣却是酸的。 李楚仪痛苦皱眉把橘瓣硬咽下去。 蔺时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也伸手从小小船上拿了个橘子。他将橘皮剥掉先尝了一个橘瓣,确认是甜的,才又递给了李楚仪。 李楚仪被酸出阴影了,瞧着蔺时远手里的橘子有些怀疑,“是甜的吗?” 蔺时远把橘子拿回来自己吃,“不信算了。” 李楚仪这才又去抢蔺时远手里的橘子,入口香甜,果肉多汁。 李楚仪喜滋滋弯了弯眼眸,又把自己方才的那个酸橘子塞进蔺时远手里,“这个给殿下了,不要浪费。” 蔺时远:“……” “你不吃的给本王?” 李楚仪顿时心里又没底了。 蔺时远不是普通男人,不能当成普通老公。李楚仪跟蔺时远相处久了,差点把他的身份忘了。 李楚仪怂怂地把橘子拿回来,“那……那我吃好了……” 蔺时远嗯。 李楚仪可怜巴巴去剥橘子皮,剥完了就硬着头皮往嘴里塞橘瓣。 蔺时远就瞧着她吃。 他心知肚明李楚仪绝对不会老老实实把酸橘子吃下去,果不其然,李楚仪嚼了一下,趁着蔺时远不注意,就连皮带果肉一起抱在帕子里扔到了一边。 蔺时远不着痕迹浅笑,又将那个甜橘子塞进了李楚仪手里。 小船一直随波飘荡,不知不觉就飘到了湖中央。李楚仪目光所及小小船上的桂花糖糕,她伸手勾了下没勾着,便又起身伸长了胳膊去勾。 蔺时远蹙眉,“别掉湖里。” 李楚仪正努力去勾那个桂花糖糕,听着这话一回头,她重心向下,就要往船外栽去。 蔺时远眼疾手快把她捞回来,“都说了别掉湖里。” 李楚仪指了指那个装着桂花糖糕的小小船,“我想吃那个。” 蔺时远看了眼,太远了,根本够不着。 他继而拿起一个小酒杯侧方向对准小小船砸了下,小小船受力移动,便晃晃悠悠向李楚仪的方向飘了过去。 这一回李楚仪一伸手就勾着了,她喜滋滋地拿了一块就往嘴里送。 桂花糖糕很甜很糯,入口绵软,唇齿留香。 蔺时远目光所及李楚仪的身下,“硌得慌吗?” 李楚仪说,“不啊。” 蔺时远默了片刻,“你坐我手了。” 李楚仪这才向下看,果真蔺时远的手此时就垫在她的臀部。 李楚仪面上一红就要起身。 蔺时远已经先行把手抽出来又把她按住,“别在船上乱跳。” 李楚仪:“……” 蔺时远帮她拿了一杯果茶,“边吃边喝,别噎着。” 李楚仪的两只手都已经拿了桂花糖糕,没有手再去拿果茶了。她继而将其中一块桂花糖糕给了蔺时远,“那用这个糖糕换殿下的果茶吧。” 蔺时远:“……” 微风习习,小船飘荡到一处阴凉,大片大片的桂花开得正盛,宛若日暮中的云霞,芳香馥馥,绵延数里。 蔺时远陪李楚仪在湖里一直玩到天幕渐深才上岸,蔺时远还有公务要处理便回了书房,李楚仪也回了寝殿继续跟小婉一起练瑜伽。 小婉挺聪明的,李楚仪教她,她一学就会。两个人正在房间里开心地锻炼身体,门外忽然传来仆人的禀告声。 “王妃。” 李楚仪眼神示意小婉,小婉便立刻起身跑到门外,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王妃,是皇后娘娘有赏,您快去谢恩。” 李楚仪挺纳闷儿。 她跟皇后总共就见了两次,也不是多么熟的交情,怎么就忽然给她赏赐?不过李楚仪也没多想。毕竟她现在是王妃,往亲了说,算是皇后的妯娌,皇后看在蔺时远的面子上对她好一些也无可厚非。 李楚仪便拉着小婉开开心心去了院子里准备领旨谢恩。 皇后那边派来的人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约摸四十岁左右,丹凤眼,面相有些刻薄。 李楚仪带着一众家仆跪在地上恭敬听着那个大宫女代表皇后说场面话,文绉绉地一套,李楚仪也没完全听明白,就只听到皇后赏了她一幅皇后亲书的字。 大宫女话毕。 李楚仪守着规矩叩首,“妾身叩谢皇后娘娘赏赐。” 大宫女随即端起那幅字轴交给小婉。 小婉连忙上前去接,全程规矩守礼,没有丝毫差错。 李楚仪给大宫女赏了钱,这是面子事儿,毕竟是皇后身边的人,处好了没坏处。 大宫女向李楚仪行礼,“那奴婢就不再打扰王妃了,这就告退。” 她话落规规矩矩地低着头往殿门外面退,礼术周全。 李楚仪等大宫女离开之后才将那幅字打开去看,一张白纸底子,上面就写了一个黑色的大字:恭。 李楚仪默了一秒,“什么意思?” 哪怕写个“福”呢,“恭”是个什么玩意儿? 李楚仪看向小婉,小婉也不明白,只摇了摇头。 李楚仪懒得深思,又把字轴给合上了。 不管怎么说,到底是皇后赏的东西,李楚仪必须得收好。 “放库房吧。” 李楚仪说着又顿了顿,“放库房合适吗?” 小婉依旧不敢随意说话。 李楚仪也拿不准,“要不你先收好,晚膳的时候我问问殿下。” 小婉这才把字轴双手接过去恭敬称是。 李楚仪随即便带着小婉去了内殿。 晚膳依旧是六十八道菜,菜上齐了之后,李楚仪便让小婉去书房请蔺时远。 李楚仪坐在内殿又把皇后赏的那幅字拿出来看了眼,怎么看都是一幅非常普通的字,半点名堂都没看出来。 她正研究着,门外渐渐近了一阵脚步声。李楚仪从字轴里抬眸,就看到了一身白玉色长袍的蔺时远。 李楚仪赶紧起身拿着字轴去给蔺时远看,“殿下,这是皇后娘娘刚才赏我的。” 蔺时远早就已经知道了。 王府里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向蔺时远汇报。 蔺时远目光所及那个“恭”字,面上没有任何波澜。 前些日子杨御史弹劾了皇后的兄长胡术在国丧期间招/妓,蔺时远便借此大做文章,联合卫国公、王廷尉以及镇南侯等人上奏皇帝,将胡术的辅政大臣之位给罢免了。 皇后是胡术的亲妹妹,这口气她自然是咽不下去。但皇后不敢直接敲打蔺时远,只能退而求其次敲打李楚仪。这个“恭”字,就是借敲打李楚仪来提醒蔺时远要恭谦。 蔺时远并不介意皇后这点小心思,现在大权都已经基本落在了他的手里,皇后就是写一百个“恭”,蔺时远不听她能怎么着? 蔺时远言简意赅,“收起来吧。” 李楚仪哦了声,这才放心把字轴交给小婉收进库房。 晚膳过后,蔺时远就继续去书房批阅奏折了,而李楚仪则回寝殿沐浴焚香。 李楚仪在穿书之前没有焚香的习惯,偶尔就是喷喷香水,但自从穿书之后便入乡随俗,也跟着习惯了焚香。 小婉特意给李楚仪调制了花香,区别了蔺时远的檀木香,花香更甜,也更适合女子。 沐浴过后,李楚仪就躺在床上一边看话本子一边等蔺时远。她现在手里的这个话本子已经看到了大结局,是一个双向奔赴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李楚仪起身把话本子放到柜子里,准备再找一本新的继续看。她目光所及话本子下面压着的几本书,随手就给抽了出来。 李楚仪都已经忘了,但这会儿重新看到,脸上又是一窘。是之前在邵洋街市买的那几本春宫图,当时买回府之后李楚仪就直接把它们压在了话本子下面,倒没成想这几本春宫图跟着话本子一起带回了京城…… 李楚仪随手打开翻了几页,都是些线条画,没什么大不了的,都不及电脑上随便跳出来的小广告。 她意兴阑珊看了会儿,翻到后面手忽然又顿住。 不是,她居然一边看春宫图一边等蔺时远?这什么性质?! 李楚仪“啪”地一声就把春宫图给合上了。 第19章 蔺时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哄了一句:“你睡。” 蔺时远回寝殿的时候李楚仪已经睡着了,蔺时远没吵她,也自顾自躺到床上睡去。 后半夜,有仆人在寝殿外面声音焦急地唤了声:“殿下。” 李楚仪也听到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蔺时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哄了一句:“你睡。” 他继而起身披了件外衣向外面走去。 秋末风凉,吹落的树叶有几片零散地落在寝殿外面的长廊。仆人见蔺时远从寝殿里出来,连忙双手呈上一封密信,“殿下,阳城八百里加急。” 蔺时远眼眸一沉,随即打开密信一目十行。路武丢了,赵将军身先士卒重新率军攻入路武,但不料一进城就被陈军困住。陈朝大将命人将着火的树干直接从城墙上往下扔,赵将军躲闪不及,被树干砸下马去活活烧死。 赵岩悲痛欲绝,率军硬闯要替父报仇,结果中了埋伏。晋军这边折损了两位将领才堪堪让赵岩捡回了一条命。 蔺时远脸色阴霾,密信被他攥在手中皱成一团,他继而大步往外走去,“请镇南侯来府中议事。” 仆人恭敬称是,连忙加快了脚步向外跑去。 李楚仪一连几天都没见到蔺时远,上一次这种情况,还是蔺时远要从邵洋发兵去淮城。 李楚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没有去打扰蔺时远,只在府里跟小婉玩。 京城下起了雨,不大,但淅淅沥沥的很凉。老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下完之后,气温也跟着断崖式地降了下来。 小婉从绣房给李楚仪拿了很多新衣服,都是加厚的秋款,穿在身上十分暖和。 李楚仪很满意这些新衣服,也让小婉挑几件穿。但小婉说什么都不敢收,因为古代的衣服也有等级分明,王妃的服饰,婢女绝对不能穿,否则就是以下犯上。 李楚仪没办法,只好把那些新衣服都自己收了起来。不过既然小婉不能穿她的新衣服,那李楚仪就单独带着小婉再出去买新的。 李楚仪跟小婉去了京城里的一家布店,那里的料子和花色都很好看,李楚仪挨着布料给小婉选,最后给小婉买了几匹颜色鲜艳活泼的加厚布料。 李楚仪知道像是她和蔺时远的衣服都是由绣房的绣娘来做,但不清楚小婉她们的衣服是由谁来做。 李楚仪问小婉,“这些布料要交给谁做衣服?” 小婉道:“王妃,奴婢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 李楚仪略意外,“你还会做衣服啊?” 小婉眉眼弯弯称是。 李楚仪想了想,她是要送小婉新衣服,但最后只给了人家布料还得让人家自己做,哪有这样送东西的? 李楚仪便做主,“要不让布店的老板给做吧,回头做好了你过来拿。” 小婉很感激伏身谢恩,“奴婢谢过王妃。” 李楚仪摆了摆手,“以后别动不动就谢,太见外了。” 小婉连忙道:“奴婢不敢僭越。” 李楚仪无奈摇了摇头。 京城的确很繁华,所有的街道都热闹非凡,且一眼望不到头。李楚仪带着小婉沿着最热闹地一条街道逛,什么卖小吃的、卖水果的,甚至还有街头卖艺的,总之应有尽有。 李楚仪还没见过古代街头卖艺的人,便带着小婉凑过去瞧了眼。其实就是杂耍,跟现代的马戏团感觉差不多,只不过这些杂耍的动物只有猴子。 李楚仪看了会儿觉得没意思,便吩咐小婉扔了几个赏钱便离开了。 再往南走是一条文玩街,有卖古董的,有卖字画的,李楚仪随机走进一家古董店,里面都是些瓶瓶罐罐,店老板绘声绘色地跟李楚仪描述,说这些东西都是几百年前出土的。 李楚仪莫名就想起以前在网上刷到的一条热点,说有考古学家挖到了夏朝之前的虞朝,结果虞朝出土的文物上面还写着:古人曰…… 李楚仪目光所及那些古董,所以,她现在是身在古代又买更古代的东西,总感觉哪里莫名有些喜感。 从古董店出来,李楚仪就继续接着往南走。但大概集市快走到了尽头,周围渐渐没什么人了。 李楚仪望了眼前面空荡荡的铺子,对小婉道:“我们回去吧。” 小婉恭敬称是。 两个人便转身按照原路再往回走,但走过一条街巷的时候,李楚仪隐约听到了好像有人在哭。 她脚步微顿,“小婉,是不是有人在哭?” 小婉闻言也立刻顿足仔细去听,“好像是。” 她说着下意识打量了四周一圈,就看到了一个小巷子,“王妃,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 李楚仪望了一眼那个巷子,“走,我们过去看看。” 小婉点头,然后便跟着李楚仪一起往巷子里面走去。 巷子很窄,走进去就能看到全貌。在巷子的墙角处,有三个男人正把一个小姑娘围在中间,因为离得远,李楚仪听不到那三个男人跟小姑娘说了什么,但从他们猥/琐的侧脸看过去,小姑娘蹲在地上害怕得直哭。 李楚仪顿时就火了,这不就是明晃晃地在欺负人? 李楚仪当即呵斥,“你们在做什么?!” 三个男人闻声回头,就看到了李楚仪和小婉。 其中一个方脸的男人就要呵斥李楚仪,但被另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及时拦住。 李楚仪这一身行头一看就不是平民百姓,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聪明,并不愿意招惹李楚仪。 他虚伪向李楚仪拱了拱手,“这位夫人可是走错了地方?” 李楚仪看向蹲在地上的小姑娘,质问那三个男人,“你们三个大男人围着人家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她顿了顿,又对小姑娘道:“你过来,不用怕。” 小姑娘闻言连忙止住哭就要向李楚仪跑过去,但她才一起身,就被那个方脸的男人拽了回去。 方脸男人呵斥李楚仪,“这是我妹妹,我管我妹妹跟你有什么关系?别多管闲事儿昂!” 小姑娘一听这话就又哭了,“夫人,他不是我哥哥!夫人救救我!” 方脸男人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小姑娘的脸上,“臭娘们儿!给脸不要脸啊?” 小姑娘受不住力,直接被男人这一巴掌打在地上。 李楚仪气不过直接上前将方脸男人推开,“你打她做什么?!” 方脸男人想跟李楚仪动手,但眼睛看到李楚仪这一身行头实在不像一般人,忍了又忍,终究没敢动手,“我再劝你一次,别多管闲事儿!” 李楚仪也来了脾气,“这闲事儿我还就管定了!” 方脸男人是个大老粗,这会儿也顾不上李楚仪是什么身份了,抬手就要去打。守在暗处的暗卫就要出手保护李楚仪,但就在这时,一队巡逻的官兵发现了巷子里的嘈杂。 “前面的!怎么回事?” 尖嘴猴腮的男人见状顿时嘴角一咧,这队巡逻的官兵他认识,平日里没少请他们喝酒。 尖嘴猴腮的男人立刻恶人先告状,“官爷,这位夫人不知何故在欺负这个小姑娘,我路过看不惯,正阻止呢!” 李楚仪:“?” 官兵立刻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个先看到了尖嘴猴腮的男人,紧接着就笑了,“原来是杨公子啊。” 尖嘴猴腮的男人立刻拱手,“官爷。” 官兵点了点头,再看了一眼李楚仪和倒在地上的小姑娘,也不再问,直接大声呵斥道:“好啊,无故打人,给我带走!” 李楚仪:“?” 小婉立刻就要上前护住李楚仪,“放肆!你们谁敢……” 她话未说完,李楚仪就把小婉拦住了。 李楚仪不卑不亢看向官兵,“不是我打人,是他们三个在欺负小姑娘,我路见不平。既然要去衙门,把他们也一起带上。” 那三个男人压根儿不怕去衙门,这种调/戏良家妇女的事儿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只要不闹出人命,为首的那个尖嘴猴腮的杨公子有的是钱摆平。 官兵冷笑,“那就都带走!” 大街上人来人往不好徇私枉法,带到衙门之后,是非黑白可就是他们说了算了。 京兆府通判才刚起床,一听到官兵带回来几个人,还一肚子起床气。他打着呵欠穿上官服去升堂,一眼瞧见堂下跪着的杨公子,心里就有数了。 通判直接略过杨公子看向李楚仪,“你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李楚仪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她的身份说出来,门外忽然跑进来一个衙役,“大大大……大人,瑞瑞瑞瑞王殿下来了!” 通判顿时脸色一白,也不困了,眼睛睁得老大。 谁?瑞王?! 通判就要出去迎接,但蔺时远已经先一步走进了公堂。 通判入眼就是蔺时远身上的绯红色金丝蟒袍,他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臣京兆府通判左成文拜见瑞王殿下!” 蔺时远神色阴霾扫过通判。 通判不知蔺时远为何前来,开始在心里仔细复盘,最近好像也没干什么事儿能惊动瑞王啊! 通判结结巴巴的,“臣……臣……不知瑞王殿下……是是是为何前来……” 蔺时远语气无波,“本王听说王妃被京兆府的官兵带走了,所以过来看看。” 通判:“?!!” 带李楚仪来衙门的官兵:“?!!” 三个欺负小姑娘的男人:“?!!” 第20章 “殿下,新年礼物。” 偌大的公堂顿时安静得可怕, 落针可闻。 通判此刻人都麻了。 人不该,至少不该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吧…… 蔺时远言简意赅,“左大人, 这是你的公堂,该怎么审就怎么审。” 通判咽了口唾沫,“是, 臣……” 他目光所及堂上的椅子, 连忙又道:“殿下您上座。” 蔺时远说不必。 这时有侍卫给蔺时远搬来了椅子, 蔺时远就坐在堂下, “左大人, 升堂审案吧。” 通判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才如坐针毡地坐到堂上。 他稳了稳情绪,这回再一开口,直接略过李楚仪,转而责问杨公子,“大胆刁民!还不从实招来!!” 杨公子早就已经吓破了胆, 这会儿通判一声责问,他便一股脑儿地全招了,“回禀大人, 是是是……是小人在路上看到这姑娘生的美貌,一时……一时起了贪念,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通判一拍醒木,大声怒斥, “大胆刁民!光天化日, 朗朗乾坤, 你居然敢调/戏良家妇女!来人!把堂下这三人拉出去重责五十大板!!” 杨公子以及他的两个狗/腿/子顿时都面如死灰,但当今的瑞王坐在这, 他们连喊个求饶不都不敢,直接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其中一个胆小,更是惊惧过度,直接晕了过去。 衙役很快就上前把人拖出公堂,一时之间,公堂里只能听到小姑娘低低地抽泣声。 通判小心翼翼看向蔺时远,“殿下,您觉得这样处置行吗?” 蔺时远没言语。 通判拿不准,又扭头去问李楚仪,“王妃,您觉得……” 李楚仪才不管那三个人的死活,她只是担心这个小姑娘,“今日之事,往后这位姑娘不会遭到报复吧?” 通判连忙道:“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他说着,又连忙对小姑娘道:“姑娘,日后若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直接来找本府。” 小姑娘垂着头,声音很低,“谢大人。” 李楚仪还是不放心,又嘱咐了小姑娘一句,“往后要是有什么事,你也可以来王府找我。” 小姑娘这才红着眼睛抬起头,又重重给李楚仪叩首,“民女谢过王妃!” 案子审到这里就算是结案了,说到底也不过就是纨绔子弟对良家妇女见色起意,并没涉及人命,五十大板也算中规中矩,但蔺时远始终都没言语。 通判拿不准,又抬手擦了擦冷汗,“殿下,您看……” 蔺时远语气无波,“刚才那三个人叫什么名字?家里是做什么的?” 通判连忙回道:“回殿下的话,刚才中间那个瘦的,是城南杨员外家的小公子,旁边那两个,方脸的叫大武,窄脸的叫小六,是杨公子的两个仆人。” 蔺时远又道:“刚才本王进来的时候,是已经审了一会儿了?” 通判连忙恭敬说不是,“臣刚要升堂,您就来了。若是臣已经开始审问,怎么能无知冒犯了王妃。” 蔺时远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姑娘,但话却依旧是在问通判,“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家里是做什么的?” 通判一时语塞,“这……” 蔺时远的眼眸诲暗不明,“左大人并未审讯,不知堂下这位姑娘的姓名家世,倒是对另外三人的身份清清楚楚,甚至还知道中间那个是主子,旁边两个是仆人。左大人,你似乎与那三个罪人交情匪浅。” 通判懵了。 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蔺时远居然在套他的话! 蔺时远冷了声音,“身为京兆府通判,私下勾结如此刁民,该当何罪?” 通判顿时腿上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臣……臣……” 蔺时远依旧面无波澜,“传本王口谕,京兆府通判左成文为官不正,行为不检,即日起革去京兆府通判一职,收监查办。” 周围的侍卫闻言立刻恭敬称是。 京兆府通判这会儿面上一僵,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蔺时远继而起身,“张全、张广,送这位姑娘回家。” 张全张广是王府里的侍卫,闻言立刻恭敬称是。 跪在地上的小姑娘再次叩首拜谢,“民女谢过瑞王殿下,谢过王妃。” 李楚仪赶紧将人扶起来,“别怕,没事了。” 小姑娘重重点了点头。 蔺时远走近李楚仪,“我们走吧。” 李楚仪眉眼弯弯,“好。” 两个人一路出了衙门,直到坐上马车,衙门里的所有衙役在门口跪了一地,拜送瑞王的马车离开。 马车上,李楚仪好奇问蔺时远:“殿下,你怎么看出通判跟那三个男人是一伙的?” 蔺时远言简意赅,“就是看出来了。” 他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地朝堂之争,这点破事儿哪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李楚仪抿了抿唇,“不过殿下你刚才好威风呀!” 蔺时远:“……” “让你出来玩,倒是学会路见不平了。” 李楚仪抱住蔺时远的胳膊,“但那个小姑娘真的很可怜,如果不是碰巧遇到我,还不知道会怎样。” 蔺时远不可置否。 他知道李楚仪并没有做错。 “那就按律奖赏你见义勇为。” 李楚仪顿时来了兴趣,“奖赏?什么奖赏?元宝吗?从哪领?” 蔺时远:“……” 李楚仪嘟嘴,“干什么?不会因为我是王妃就奖励减半吧?” 蔺时远说不会,“晋国律法,见义勇为奖赏二十五贯钱到二十两白银不等,你这个不属于抓到了一等强盗,所以奖赏不了二十两白银。这样,本王给你补齐,回府后,让小婉去库房领二十两白银。” 李楚仪撒娇倒在蔺时远怀里,“说来说去,还得从王府的库房里领啊?左口袋换右口袋呗?” 蔺时远无声弯了下嘴角,“要不要?不要算了。” 李楚仪连忙道:“要要要!” 二十两白银呢,虽然并不多,但人哪有嫌白送的钱少? 李楚仪出了趟门,见义勇为帮了个小姑娘,顺便办了京兆府通判,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传的人尽皆知。 皇后亲自派了宫女来问候李楚仪,表面上是关心,但话里暗藏训斥。李楚仪身为王妃却抛头露面,行为不端庄,皇后觉得这样有失皇家体面。 李楚仪听懂了宫女话里有话,只守着规矩恭敬称是。 小婉看在眼里怕李楚仪心里难受,连忙安慰道:“王妃,您做的是好事,皇后娘娘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李楚仪连忙让小婉小点声,她眼瞅着宫女离开走远了,才又大咧咧地道:“我当然知道我做的是好事,才不会听皇后娘娘……” 她原本是想说,她才不会听皇后王/八念经,但这个话李楚仪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宣之于口比较好。 李楚仪又拉着小婉往偏殿的方向走,“我们继续去练瑜伽!” 小婉眉眼弯弯,“是。” 蔺时远因为路武那边的战事一直都很忙,李楚仪知趣没去打扰,平日里,要么带着小婉出去逛街,要么在府里练瑜伽。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进入十二月之后,京城迎来了第一场雪,大风刮着,阵阵雪花被寒风卷起,纵横了皇城和街道。大街上到处都张灯结彩,染满了浓郁地喜庆气氛。瑞王府自然也不例外,李楚仪作为王妃一大早就开始张罗着布置王府,什么大红灯笼、喜庆的窗花,每一样都没有落下。 去年的这个时候李楚仪跟蔺时远在淮河的军营里跟众将士们一起过了个年,但今年在京城,李楚仪作为王妃少不得还得进宫去参加宫宴。 李楚仪只要一想到要见皇后就怵头,她恹恹地问小婉,“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不用去参加宫宴?装病行吗?” 小婉连忙道:“王妃不可乱说,怎么能说自己病了,这个太忌讳了。” 李楚仪拿着窗花百无聊赖地在手里把玩,“那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不用去参加宫宴?” 小婉也不知道,只摇了摇头。 李楚仪无奈叹了口气,“罢了。” 只盼望着她能当个背景板,不会引起皇后的注意。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李楚仪到底还是陪着蔺时远一起入宫了。满朝文武都在,唯独丞相缺席。李楚仪听说丞相病了,病体不宜在宴席上扰驾,故而没来。 李楚仪自言自语,“还真能称病不来啊?” 蔺时远轻责了声。 李楚仪意识到不妥,立刻就怂怂地闭嘴了。 进了内殿,李楚仪依旧是先跟着宫女去给皇后问安,但好在皇后没为难,问完安就打发李楚仪走了。 李楚仪又跟着宫女往内殿的方向走,途径长廊看到了蔺时远,但并不是蔺时远一个人,他旁边还站了一个年纪约摸四十多岁的中年官员。 李楚仪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官,但她想了想,觉得蔺时远既然在跟官员说话,自己过去打扰也不太好,便留在了长廊赏灯。 宫里的这次宫宴比中秋那回还要隆重,布置上也更为喜庆。李楚仪站在长廊上望着一盏宫灯出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句幽幽地男音。 “又想把宫灯摘下来?” 李楚仪吓了一跳,她转身去看,就看到了蔺时远。 李楚仪撇了撇嘴,“殿下走路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蔺时远瞧着她,“怎么一个人站在这?” 李楚仪实话实说,“刚才看到殿下好像在谈事情,就没敢打扰。” 蔺时远没言语。 李楚仪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地木头盒子递给蔺时远,“殿下,新年礼物。” 蔺时远略意外。 这是让他见着回头钱了。 蔺时远问李楚仪,“是什么?” 李楚仪说:“一条帕子,我绣的。” 李楚仪一开始想送蔺时远些贵重的东西,但挑来挑去都觉得不太合适。蔺时远是藩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能稀罕李楚仪从大街上买的。 蔺时远没来由就想起李楚仪那不怎么样的女红,盯着盒子若有所思,“这次又绣了什么?” 李楚仪顿时有些心虚,“就绣了个简单的竹子。” 竹是君子,配蔺时远。 她顿了顿,又找补了一句:“蟒太难绣了,都给殿下绣香囊了,就不再费那个功夫了。” 蔺时远:“……” “还好意思说,你那是绣得蟒?跟狗头铡一样。” 李楚仪:“……” 蔺时远继而把盒子打开,一条青色的帕子上面绣了几根竹子,长得像极了筷子。 蔺时远:“……” 他就知道不应该对李楚仪的女红抱有太高期望,但该说不说,这次的绣功明显比之前进步了很多,能看出来李楚仪是用心了。 蔺时远将帕子收好,“勉勉强强吧,难为王妃一片心,本王收下了。” 李楚仪眉眼弯弯,“那我的新年礼物呢?” 蔺时远就知道还有这一茬儿,也拿出一个精致地木头盒子递给李楚仪。 李楚仪问蔺时远:“是什么?” 蔺时远直接点题,“很贵。” 李楚仪“噗嗤”一声就笑了,“殿下,你越来越了解我了。”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毕竟有人从年二十五就开始暗示本王,说什么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一开始蔺时远还没弄明白什么叫做“打笔巨款”,后来蔺时远懂了,就是贵的。 李楚仪喜滋滋把盒子打开,入目是一支牡丹花造型的金步摇,但不仅仅是金子做的,上面还镶嵌了玛瑙、珍珠、琥珀、玉石等值钱的宝贝,可谓是价值连城。 李楚仪的眼睛都看花了。 蔺时远将那支步摇拿起来戴在李楚仪头上。 李楚仪小声问:“殿下,我带着这支步摇会不会抢了皇后娘娘的风头?” 她刚才去给皇后问安,皇后那些珠翠虽然也很华贵,但都没有这支步摇值钱。 蔺时远言简意赅,“不用管她。” 他话落,握住了他的小财迷王妃的手,“走了,宫宴要开始了。” 第21章 “殿下,我们一起散散步吧?” 月明星稀, 豪华的宫墙上挂着一排又一排地华贵宫灯,一串串的宫灯明亮艳红,把整个皇宫都照得格外喜庆。 李楚仪与蔺时远途径正阳殿外, 忽然听到一个女音的训斥,因为离得远,女子训斥了什么并未听清, 只看到女子一身华丽地宫装, 仰着头, 不可一世地睨着眼前半弓着身子赔罪的官服男子。 是皇后的妹妹。 自从上次皇后想把自己的妹妹嫁给蔺时远失败之后, 便又转移目标, 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平国公。 也不知道皇后是跟谁学的招,为了给自己笼络势力,就给所有她觉得有用的官员和亲贵硬塞媳妇儿。 一则是耳目网,二则也是攀亲。 但这的确太过荒唐。 之前有个赵郡侯,夫人就是皇后娘家的族女。但那个赵郡侯与夫人关系不睦,夫人就去皇后那里告虚状, 说赵郡侯不满皇后干政,如今太后死了,皇后要是不知收敛, 族人早晚都会受其牵连不得善终。 皇后听完之后勃然大怒,即刻就联系了她那位辅政的大哥, 两人一合计,打着小皇帝的旗号下旨召赵郡侯入京, 然后将其软禁起来, 不让人给他送饭, 最终把赵郡侯活活饿死。 但这样的荒唐事儿还不止一件,第二任赵郡侯也是娶了皇后娘家的族女, 但这位族女比上一位还霸道。听说娶进府的第二天,这位皇后娘家的族女就把赵郡侯的其他侍妾全杀了。 没错,不是赶出门,是直接全杀了。第二任赵郡侯得知自己的妾室全死了之后,怒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自己也给活活气死。 这还不算完。 前面两任赵郡侯都死了之后,皇后又和她大哥以小皇帝的名义下旨封了第三任赵郡侯,但刚一受封完,第三位赵郡侯一听说皇后也要给他赐婚一位皇后娘家的族女,他自己在接到旨意的当天晚上就悬梁自/尽了。 人人都笑,也不知道是“赵郡侯”这个位子不吉利,还是皇后娘家的族女们催命。连民间的婆子吓唬小男孩,都说你要是不听话,将来就娶皇后娘家的姑娘做媳妇儿。 李楚仪不着痕迹看了眼蔺时远,当初蔺时远若是真娶了皇后的妹妹,一个冷面王,一个火药桶,不知道谁的战斗力更高一些。 蔺时远察觉李楚仪的目光,轻啧了声,“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楚仪:“……” “没什么……” 蔺时远:“……” 两个人一起进了正阳殿,依旧是中秋宫宴时的座次,蔺时远和李楚仪坐在小皇帝这边,皇后的大哥定北侯以及夫人坐在对面。 如今,皇后娘家的两个辅政大臣就剩了定北侯一个,论朝中势力早就已经不及蔺时远。此时见面,定北侯即便心里不情愿,还是主动先向蔺时远问了安。 李楚仪冷眼瞧着皇后的这位兄长,年纪约摸三十五岁左右,国字脸,长得一般,但挺儒雅。 李楚仪也守着规矩向他问安,“侯爷安好。” 对方挺客气,向李楚仪回了个虚礼,算是走完了这个过场。 宫宴宏开,宾客言笑旦旦,觥筹交错,歌姬旋舞如蝶,琵琶女含羞轻弹,舞伎击鼓,热闹而又喜庆。 雕花的桌面上依旧摆放着浓香四溢、色泽亮丽地山珍海味,李楚仪中午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正好饿了,拿起筷子就要去夹,却被蔺时远又把手给按了回去。 李楚仪不解抬眸。 主位上的小皇帝恰在这时开了口。 他说的是一些冠冕堂皇地新年贺词,大抵依旧是有人教,但小皇帝没把台词背熟,说得有些磕绊。 李楚仪默了一秒。 她都忘了新年晚会领导要致贺词。 小皇帝背完了开场白之后,所有大臣以及家眷都跪到地上向小皇帝行礼,“臣等恭祝陛下新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稚嫩地声音在大殿内响起,“诸位爱卿不必多礼。” “谢陛下!” 走完这套流程,宫宴才算是正式开始。 蔺时远主动给李楚仪夹了一筷子雪蛤,“吃吧。” 李楚仪眉眼弯弯很小声,“谢殿下。” 其实,像这样的宫宴都有宫女伺候,但蔺时远依旧会帮李楚仪夹菜。 酒过三巡,李楚仪的腿有点坐麻了。古代就是有这种坏处,像这种宫宴的场合,即便是在吃饭,也得坐的笔挺端庄。但这样的坐姿坐一会儿还行,一直保持这么坐着一两个时辰,李楚仪这样的现代人根本就吃不消。 李楚仪不着痕迹在桌子底下伸了伸腿,她的腿长,桌子短,她脚尖无意识踢到桌子腿上的镂空花纹,一下子就卡住了。 李楚仪:“……” 她下意识往回收脚,但脚尖卡得紧,她一动,桌子也紧跟着一晃。 蔺时远看向李楚仪,“怎么了?” 李楚仪半分犹豫,“殿下,我的脚好像卡进桌子腿里了。” 蔺时远:“……” 李楚仪很小声,“怎么办?” 蔺时远不着痕迹用手按住了桌面,看似只是把手搭在那里,但实则暗暗用力将桌子固定,“往回抽。” 李楚仪连忙用力去抽脚,她抽出脚来的同时,身子惯性向后一歪。蔺时远及时扶住李楚仪的腰,动作轻盈,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李楚仪轻轻舒了口气,“殿下,你坐这么久腿都不麻吗?” 蔺时远说不。 他从小受的就是这样的皇家教育,早就已经习惯了。 李楚仪有些乏,“殿下,这个宫宴还有多久才结束?” 蔺时远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你不喜欢?” 李楚仪很小声应了下。 太约束了,超级没意思。 蔺时远道:“快了,一会儿烟花宴,本王带你走。” 李楚仪眼睛亮了亮,“真的?” 蔺时远嗯。 李楚仪顿时心情大好,她没想到古代的宫宴居然也可以早退。 蔺时远说了要带李楚仪提前离开便说到做到,烟花宴的时候,蔺时远向小皇帝借口不胜酒力便带着李楚仪先走了。 马车一路驶离皇宫,京城的街道也是一片灯火通明。今天是大年三十没有宵禁,百姓们也以自己的方式庆祝着新年。 李楚仪稍稍掀开马车窗户的帘子,外面不知何时开始飘起了雪花,不大,细细地飘落在夜色与大红灯笼之间。 李楚仪伸手去接,雪花落进她的掌心,很快便融化在其中。 马车停到瑞王府门口,早有仆人撑着伞在那里等候。 李楚仪穿着华丽复杂地宫装不方便下车,蔺时远亲自将她抱下来。仆人很赶眼神儿立刻撑着伞上前,李楚仪却伸手将伞拿了过去。 “你们都去休息吧,不必伺候。” 李楚仪吩咐仆人退下,连同等在瑞王府门口内的轿子也没有坐。 李楚仪抬高胳膊帮蔺时远撑伞,“殿下,我们一起散散步吧?” 蔺时远把伞拿过去,遮住了漫天飘雪,“地上滑,小心看路,摔倒了本王可不管。” 李楚仪顺势挽住蔺时远的胳膊,“那我就抱着殿下走,要是不小心滑了,殿下不管我,也得跟着我一起摔倒。” 蔺时远:“……” 雪花越飘越密,落在地上渐渐铺了雪白一层。李楚仪专挑那些雪白的地方走,蔺时远也只能跟着。两个人在雪地里慢步前行,留下两排长长地脚印,远远看去,大的脚印挨着小的脚印,偶尔交错,显得尤为亲昵。 李楚仪抬头去看空中飞舞地雪花,眼前忽然被什么东西遮住,她试图拂落却拂偏了。她略低头,蔺时远的指尖隔着一厘的距离,择掉粘在她睫毛上的红梅瓣。 李楚仪目光所及那片红梅,又抬头去看院子,红梅树都已经开了花,傲雪绽放,很是好看。 李楚仪问蔺时远,“殿下喜欢梅花吗?” 蔺时远说还可以。 李楚仪伸出手折了一支红梅,“我很喜欢梅花。” 蔺时远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梅花的风骨,他刚想开口赞赏两句,李楚仪却又道:“殿下知道红薯梅花饼吧?温水少许,红薯、白糖少许,搅拌成团上锅蒸,最后加入红梅点缀,入口甜糯,超级好吃。” 蔺时远:“……” 李楚仪将手里的红梅花在蔺时远眼前晃了晃,“等明天我给殿下做红薯梅花饼好不好?” 蔺时远的嘴角弯了下,“你还真是什么都能联想到吃。” 李楚仪不可置否,“民以食为天啊。” 她顿了顿,又问蔺时远,“殿下要不要吃红薯梅花饼,要是不想吃的话我就不做了。” 蔺时远扶着她迈上一阶落了雪的石阶,“那就尝尝你的手艺。” 李楚仪眉眼弯弯,“放心吧,超级好吃,包的。” 蔺时远没再言语,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深。 夜渐深,雪花自南向北熙熙攘攘。李楚仪冻得手冷,双手拱在一起凑到嘴边哈气。瑞王府的院子太大了,李楚仪没让仆人跟着,这会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她和蔺时远之外连个人影都没有,想再坐轿子也不行了。 蔺时远目光所及她的小脸,脸颊冻得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冷?” 李楚仪依旧在给双手哈气,“有一点。” 蔺时远换了左手撑伞,然后微微伏身,右胳膊环住李楚仪的臀,直接就将李楚仪单臂抱了起来。 李楚仪吓了一跳。 蔺时远言简意赅,“把手窝在胸口会暖和些。” 李楚仪惊讶于蔺时远的臂力。 她这一身行头再加上体重少说也有一百一十斤,蔺时远居然能像抱孩子一样单臂把她抱起来。 蔺时远察觉李楚仪那震惊地目光,问她:“怎么?” 李楚仪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没怎么。” 果然那句话诚不欺人,抱不动女人就是男人虚,而不是因为女人重。 第22章 “殿下准备亲自做吗?” 蔺时远一路将李楚仪抱回寝殿, 厚重的帘子掀开又放下,隔绝了外面寒冷地风雪。 小婉跟另外两个婢女以及两个仆人在偏殿值夜,他们见到蔺时远和李楚仪回来连忙上前行礼, “殿下,王妃。” 蔺时远吩咐道:“去拿姜汤和暖炉。” 其中一个婢女恭敬称是,然后一掀门帘跑去了后厨, 而小婉则快步去拿了暖炉回来。 蔺时远对李楚仪道:“先抱着暖炉暖暖手。” 走了这么一路, 虽然是被蔺时远抱着, 但到底寒冬腊月的天, 又下着雪, 李楚仪的确冻得不轻。 小婉目光所及李楚仪那双冻得通红的手,“王妃,您跟殿下没坐轿子吗?” 李楚仪把手里的红梅花给了小婉,又将暖炉仔细抱紧,“忽然想走走,谁知道走了一半路上好冷。” 她说话的功夫, 去后厨的婢女已经端了两碗姜汤快步走了回来。 “殿下、王妃,快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吧。” 李楚仪抱着暖炉没有手再去端姜汤,小婉很赶眼神儿, 连忙帮李楚仪端了姜汤喂到嘴边。 李楚仪低头喝了一大口,热乎乎地姜汤流进胃里, 整个人立刻就暖和不少。 蔺时远坐在一旁,也端起另外一碗姜汤喝了口, 他喝得十分文雅, 且喝得不多。 另外两个仆人及婢女在这会儿地功夫已经帮李楚仪和蔺时远放好了洗澡水。小婉见李楚仪也暖和得差不多了, 连忙又道:“王妃,奴婢伺候您沐浴吧。” 李楚仪看向蔺时远, “殿下,那我先去沐浴了。” 蔺时远简单嗯,也起身去了另一个偏殿沐浴。 因为冻了一下,李楚仪特意在浴池里多泡了会儿,等她洗完澡回到寝殿的时候,蔺时远早就已经坐在床上等着了。 他手里拿了一本书,李楚仪走近瞧了一眼,内容看不太懂,应该是本兵书。 李楚仪随即爬到床上,然后将湿漉漉地头发顺到一侧。 古代没有吹风机,头发洗完了不容易干。一般夏天还好,但到了冬天,尤其是寒冬腊月的天就更难干了。 蔺时远的头发也没完全干,但他已经在暖暖和和地寝殿里被暖炉烘了好久,不像李楚仪那么湿漉漉的。 头发不干睡觉对身体不好,李楚仪只能坐在床上等着,但这会儿已经是夜深,她真的有点困了。 李楚仪问蔺时远,“殿下,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头发快速变干?” 蔺时远头也没抬,依旧看着手里的书,“没有。” 李楚仪:“……” 早知道就不在院子里散步了,如果一回府就坐轿子的话,这会儿都已经进入梦乡了。 李楚仪用自己的手来回顺着长发,争取用物理方法增大头发与热空气的接触面积。 蔺时远抬眸瞧她一眼,“怎么这么着急把头发弄干?” 李楚仪困得两眼无神,“我想睡觉。” 蔺时远:“……” 他继而将手里的书放下,起身去外面拿了个暖手的小暖炉,小暖炉用了一块丝绸做的布子包裹住,看上去像极了一个绣球。 蔺时远拿着小暖炉坐回床上,“过来躺到我腿上。” 李楚仪微怔,“殿下要做什么?” 蔺时远道:“不是要把头发弄干?” 李楚仪看了眼蔺时远手里的小暖炉,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蔺时远可能是准备用暖炉给她烘头发。 李楚仪不太确信,“殿下是想要帮我烘干头发吗?” 蔺时远嗯。 李楚仪觉得她可能没点题,又问了一遍,“殿下准备亲自做吗?” 蔺时远不可置否,“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李楚仪哪敢使唤蔺时远,连忙道:“要不我自己来吧。” 蔺时远啧了声,一把将李楚仪圈过来按到他腿上,“别乱动,要是觉得烫就说。” 蔺时远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怕掌握不好分寸。 李楚仪的头发又长又厚,用暖炉一点点烘干非常麻烦。但好在屋里非常暖和,原本水分就蒸发地快,如今再加上暖炉,只是让水分蒸发地更快一点。 李楚仪起初还在琢磨着让蔺时远伺候自己是不是不太合适,还想着一会儿差不多就赶紧让蔺时远歇着,但也不知道是因为蔺时远弄得太舒服还是李楚仪真的太困了,没过多久,李楚仪就直接躺在蔺时远的腿上睡着了。 蔺时远目光所及李楚仪的睡颜,不说话的时候倒是很恬静,他仔细帮李楚仪把头发烘干,直到头发都被暖炉烘得热乎乎的,蔺时远才拉过枕头,把李楚仪放到床上躺平。 李楚仪这一觉睡得特别安稳,次日她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蔺时远早就已经不在寝殿了。 李楚仪诧异蔺时远居然连大年初一都没有睡懒觉,这么卷到底是图什么啊? 李楚仪坐在床上稍微有些怀疑人生,等小婉进来伺候她洗漱的时候,李楚仪忍不住问了句:“殿下今日也要上早朝吗?” 小婉说不是,“殿下这会儿正在前堂看礼单呢。” 新的一年,小皇帝按照规矩有赏,而且下面的那些官员也会给蔺时远送礼。 李楚仪默了一秒,她都忘了古代也有“走访”。 李楚仪洗漱之后就直接去了前堂,屋里已经站了好几排仆人,每个仆人手里都捧着一份礼品。李楚仪从那些礼品上一一略过,都是些非常值钱的宝贝,把李楚仪的眼睛都看花了。 蔺时远坐在主位瞧着李楚仪那挪不开腿的样子直接道:“喜欢什么就拿。” 李楚仪正好走到一个金子做的镇宅兽面前,“殿下,这只小羊好好玩。” 蔺时远:“……” “那是獬豸。” 李楚仪:“……” 明明做的像只羊。 李楚仪又把镇宅兽给放下了。再往后是一支人参,然后是墨狐皮做的大氅,还有玉如意、灵芝、古玩字画等等等等…… 蔺时远瞧着李楚仪一直在看却没有拿,直白问:“没有喜欢的?” 李楚仪摇头,都太贵重了,总觉得拿了不太合适,她继而转开话题,“殿下,你用早膳了吗?” 蔺时远说还没有。 李楚仪便吩咐小婉,“先上早膳吧。” 小婉连忙恭敬称是。 大年初一的菜式格外喜庆,后厨把每一道菜都用雕花摆了盘,还特意上了一道暖锅,也就是火锅。 李楚仪还是第一次在古代看到火锅,她历史知识匮乏,一直以为只有近现代才有火锅,没想到早就已经有了。 蔺时远见李楚仪一脸好奇地盯着火锅,随口问:“怎么了?” 李楚仪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蔺时远好奇心不重,也没追问。 菜品全部端上桌,李楚仪主动帮蔺时远夹了第一筷子菜,“殿下,祝你新年快乐!” 蔺时远弯了下唇角,也帮李楚仪夹了第一筷子菜,“也祝爱妃新年快乐。” 李楚仪眉眼弯弯,“殿下,等一会儿我们用完了早膳……” 她原本想说要出去玩,但话到嘴边想起蔺时远是个卷王,又顿了顿改口道:“一会儿殿下忙吗?” 蔺时远说不忙。 李楚仪这才又把想说的话说出来,“那我们一起出去逛逛街吧?换上常服,就像寻常人家那样出去逛街。” 蔺时远顿时有些怀疑,“你确定不用坐轿子?今天外面挺冷的。” 李楚仪:“……” 但昨天下了雪,今天结冰,外面是很冷。 李楚仪忽然也有些不确定了。 在王府也就罢了,但在外面,李楚仪总不能因为她怕冷,就让蔺时远再把她抱回来。 李楚仪思量着,“要不……改天暖和些再出去吧。” 蔺时远又帮李楚仪夹了一筷子菜,“是有什么想买的吗?” 李楚仪说不是,“就是觉得闷,想出去玩。” 蔺时远想了想,“那一会儿带你去茶楼,那里人多热闹,而且很暖和。” 李楚仪顿时又高兴了,“好啊!那就去茶楼!” 李楚仪还没有去过茶楼,这会儿蔺时远愿意带她去,她刚好去长长见识。 早膳过后,李楚仪和蔺时远便换了常服,然后一起坐着轿子出了府。 京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轿子途径之处都是洪亮热闹的叫卖吆喝声。因为是大年初一,所有人不管是商贩还是百姓都露出愉快和气的笑容,彼此问候祝福着。 李楚仪坐在轿子里掀开窗帘的一角去瞧那热闹地景象,嘴角也跟着不由自主微微上扬。 轿子一路去了京城里面最有名的那家听泉居。李楚仪和蔺时远一踏进茶楼,立刻就有店小二热情地过来招待。 “二位客官,您们里面请~” 茶楼分了两层,面积挺大。李楚仪抬头看了眼茶楼的高台,那里站了一位说书先生,约摸四十多岁的年纪,瓜子脸,人很瘦,正绘声绘色地说着故事。 李楚仪目光所及二楼的栏杆位置,对蔺时远道:“殿下,我想去那里。” 蔺时远还未答话,一旁的店小二已经热情地道:“夫人好眼力,那个位置听说书最好。” 蔺时远也抬眸看了眼那个位置,直接迈步向楼梯走去。 店小二紧跟在他们二人身后,待他们一落座,连忙把菜单呈了上来。 茶楼里的茶并没什么好喝的,最贵的那种也比不上瑞王府的茶,蔺时远随手勾了两杯最贵的,又勾了几道茶点,然后淡淡吩咐了一句:“其中一杯加奶。” 店小二连忙应着是,“您们二位稍等。” 等茶和茶点的功夫,李楚仪就开始去听说书了。从前她只从app上听过说书,现场版的说书还是第一次听。 李楚仪起初没听明白那位说书先生讲的是什么故事,但听着听着忽然就觉得有点耳熟。 李楚仪下意识看向蔺时远,“殿下,他是不是在说阳城之战?” 蔺时远简单嗯。 李楚仪默了片刻,还真是。 不过也许是说书先生为了增加故事的吸引力,就把故事讲的非常夸张。 李楚仪越听越离谱,但又不太确定。终于在说书先生讲到攻城那一段的时候,李楚仪忍不住问了蔺时远,“殿下,你真的一掌劈断了一座桥吗?” 蔺时远:“……” 说书先生说的是蔺时远当初率军攻下阳城之后进城的那一段,那里的确是有一座桥,桥也的确是断了,但不是蔺时远一掌劈断的,而是让士兵把桥拆了。蔺时远再怎么骁勇善战也不可能一掌劈断一座桥,他又不是神仙。 蔺时远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语气无波,“故事听听即可,不必当真。” 李楚仪:“……” 第23章 此刻她的背上傲雪红梅,一眼望过去很是惊艳。 说书先生一说就是半个多时辰, 窗外日光明媚,光线透过窗户落进来,仿佛给茶楼里面镀了一层金。 李楚仪的茶喝的也差不多了, 这会儿便透过窗户往外面的街道上瞧。 茶楼正对面的铺子是一家蜜饯店,李楚仪一眼望见那摆在外面的盐津梅子,忽然又想起昨天晚上答应了蔺时远要给他做红薯梅花饼。 李楚仪把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放, 然后对蔺时远道:“殿下, 我们回府吧。” 蔺时远略意外, 他还以为李楚仪喝完茶会再到街上稍微逛逛, 但没成想她这么快就要回去。 蔺时远问她:“怎么不再去别的铺子了?” 李楚仪道:“因为忽然想起来要给殿下做红薯梅花饼。” 蔺时远:“……” 他都已经忘了那茬事儿, 但李楚仪想做给他吃,他便也将手里的茶杯放下了,“好,那我们回府吧。” 两个人一起起身下楼,踏出茶楼的时候,有屋檐地冰雪融化成水滴落下来, 恰巧落在李楚仪的脸上。李楚仪感受到那一丝凉意下意识闭了闭眼睛,蔺时远察觉,伸手将落在李楚仪脸上的那滴水擦掉了。 “小心地面滑。” 蔺时远说着, 伸手扶住了李楚仪的胳膊。 李楚仪小心翼翼迈下茶楼的台阶。 轿子就在茶楼门口等着,两个人坐进去, 便又一起返回王府。 李楚仪回到王府后就直奔后厨。 小婉紧紧跟着她,一脸好奇地问:“王妃, 您来后厨做什么?” 李楚仪也没瞒着, “我要给殿下做红薯梅花饼, 我昨天晚上答应他了。” 小婉连忙道:“那我帮王妃打下手。” 李楚仪眉眼弯弯将一个红薯递给小婉,“那就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红薯去皮, 谢谢。” 小婉顿时脸上一红,“帮王妃做事是奴婢的本分,怎么能让王妃称谢。” 李楚仪拿了白糖倒进温水里,“以后不要再说什么本分不本分的了,在外人面前也就罢了,但私底下我们不要那么生分。” 自从李楚仪穿进书里,是小婉一直在照顾她,李楚仪从心里对小婉非常感激。李楚仪知道封建制度等级森严,外人面前没办法,总不能让人议论小婉没规矩,但私底下,李楚仪根本没把小婉当仆人。 小婉知道李楚仪对她好,但她毕竟是奴婢,所以李楚仪的话,小婉还是守着规矩没敢应。 李楚仪又将一个碗递过去,“红薯去皮放在碗里就好了。” 小婉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红薯梅花饼并不难做,红薯加水加糖揉成团上锅蒸一会儿就行,难就难在做造型上。从前李楚仪可以用模具叩一下就出成品,但现在没有模具了,李楚仪只能用刀去把红薯团子雕刻成梅花。但这样的事情对于李楚仪来说着实有些难度,她鼓捣了半天,最后也只能看出来是雕了朵花,但至于是不是梅花就很难说了。 李楚仪本着“中吃不中看”地原则把红薯梅花饼装了盘,最后又将新鲜折来的红梅瓣撒在上面做点缀。 为了保险起见,李楚仪先在后厨尝了一块,确保味道正常之后,才端着其他的红薯梅花饼去给蔺时远吃。 殿门打开,蔺时远正坐在软榻上看书,他抬眸瞧见李楚仪端了糕点进来,便将手里的书放到一边。 李楚仪献宝似的将红薯梅花饼端到蔺时远面前,“殿下尝尝,超级好吃!” 蔺时远看了眼红薯梅花饼,形状怪怪的,但碍于李楚仪那热切期盼地眼神儿,蔺时远还是拿了一块慢条斯理地尝了口。 味道也就那样吧,蔺时远吃遍了各种山珍海味,区区一块红薯梅花饼自然谈不上惊艳,但蔺时远还是赞了一句:“可。” 李楚仪也不跟蔺时远客气,自顾自也拿了一块,她从小就喜欢吃糕点,咸的甜的都爱吃。 红薯梅花饼吃起来有些噎,蔺时远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顺手也给李楚仪倒了一杯。 他目光所及李楚仪的唇角,那里残留一片殷红的红梅瓣,他伸手择掉,指间触及李楚仪的唇,软软的。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暧昧。 李楚仪察觉,连咬梅花饼都变得小口了。 蔺时远将这一细微尽收眼底,“又没外人,不必这么文雅。” 李楚仪:“……” 她把梅花饼放回盘子里,“不吃了,吃饱了。” 蔺时远也刚好吃完最后一口,他吩咐周围的仆人,“都下去。” 仆人们闻言立刻恭敬称是,然后退出殿外。 李楚仪不解,“怎么都让人下去了?” 蔺时远道:“你给本王做了红薯梅花饼,本王也回送给你一件礼物。” 李楚仪顿时来了兴致,“是什么?” 蔺时远起身去桌案上拿了笔墨,“送你一副梅花图。” 李楚仪看着蔺时远拿着笔墨向她走过来,但没拿宣纸,不禁有些疑问,“殿下,你要在哪里画?” 蔺时远目光所及李楚仪的身子。 李楚仪顿时脸上一红。 难怪让仆人们都退下了。 李楚仪知道这是夫妻之间的闺房之乐,但真要大白天的面对面坦诚相待,她也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蔺时远毛笔轻敲在李楚仪的脑袋,“想什么呢?画后背。” 李楚仪:“……” 但她转念又一想,“画后背我怎么看得见?” 蔺时远一本正经顺话接话,“那王妃的意思是画前面?” 李楚仪:“……” “那还是画后背吧,一会儿画完了用镜子照给我看。” 蔺时远弯了下唇角,“去软榻上坐好。” 画后背也得脱了衣服,只不过是从蔺时远的角度,该看的都看不见而已。 蔺时远的画技很好,他从小就文武双全,只不过身在乱世,武的方面用得多,文的方面很少展露。 作画的时候,李楚仪看不到蔺时远画的梅花,只能感觉到后背痒痒的。她手指把玩着褪下来的衣服角,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殿下,这个墨水好清洗吗?” 蔺时远嗯,“这不是寻常的墨水,是本王命人特制的,遇水就掉。” 李楚仪哦了声,但随即又反应过来,“殿下,你是不是早就想在我身上画画了?” 要不然让人特制这种墨水做什么? 蔺时远无声弯了下嘴角,但没言语。 李楚仪脸上又是一红。 到底是谁在说古人保守啊! 蔺时远调了颜色,先用黑色墨水画了树干,又用红色墨水去画梅花。 李楚仪的皮肤晶莹雪白,梅花画在上面,仿佛是落在了雪地里。 蔺时远画的仔细,笔落之处,仿佛是真正的红梅绽放了一般。他一点一点勾勒,最后落笔时,李楚仪的后背已经染了一副栩栩如生地傲雪红梅图。 蔺时远将笔放下,然后起身去拿了两面镜子,一面放在李楚仪面前,一面照在李楚仪的后背,“看看喜不喜欢。” 李楚仪目光落在眼前的铜镜,里面映出她那雪白地后背,此刻她的背上傲雪红梅,一眼望过去很是惊艳。 李楚仪不由自主发出一声赞叹,“好漂亮!” 蔺时远道:“喜欢以后再给你画。” 李楚仪扭头就在蔺时远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蔺时远的眼眸微动,“这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李楚仪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但蔺时远已经把她抱进怀里。 青天白日的…… 李楚仪窝在蔺时远怀里小声跟他商量,“殿下,他们在外面都能听到。” 蔺时远嗯,却直接将人抱到腿上,“那你一会儿小点声。” 李楚仪:“……” 房间内的光线暗淡下来,厚重的屏风阻隔了窗外明媚地阳光,只有微弱地光线透过缝隙印照在进来,忽明忽暗。 李楚仪如莲花般清嫩娇柔的面容上泛起潮红,蔺时远那白色的衣摆被她的小手紧紧抓着,纵多了深深浅浅的折子,远远看上去,近乎攥成了一块破布。 房间里被暖炉烘得太热了,他们贴得密不容针,李楚仪想要躲避那份灼热,但奈何肩膀被身后的男人紧紧按住,动弹不得分毫。 如此反反复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色一点点变暗,然后全部漆黑。 李楚仪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戌时。窗外的夜色正浓,房间里亦是昏暗。她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寝殿。 李楚仪躺在床上稍微一动身子,腰部立刻就传来一阵酸痛。她默了一秒,忽然觉得她真的很有必要跟蔺时远谈谈条件。 似有风过,门被人推开,李楚仪抬眸去看,就看到已经换了一身墨青色锦缎长衣的蔺时远。 他从桌上倒了杯水,“渴不渴?” 李楚仪的嗓子异常干燥,“渴。” 蔺时远端着杯子走到床前停下,黯淡的烛火下,隐约还能看到李楚仪身上残留的痕迹。 蔺时远稍稍移开眼眸将杯子递到李楚仪嘴边,李楚仪低头,一连喝了好几口。 蔺时远道:“慢点喝,别呛着。” 他话落李楚仪就呛着了。 蔺时远:“……” 他赶紧去帮李楚仪顺后背。 李楚仪又喝了一口。 水杯见底,蔺时远问她:“还喝吗?” 李楚仪摇头,“不喝了。” 蔺时远将杯子放回桌案,“待会儿先用晚膳,然后本王陪你去沐浴。” 李楚仪:“殿下……要……陪我沐浴?” 蔺时远:“……” “纯沐浴。” 李楚仪脸上一红,继而超小声:“那让小婉帮我就好了。” 蔺时远言简意赅,“你确定要让她看到你后背的红梅图?” 李楚仪:“……” 第24章 而不远处的李楚仪思思量量举起了手,“那个……我……” 两个人先一起在寝殿用了晚膳, 李楚仪当真是饿了,直接炫了好几道菜。 用完晚膳后,李楚仪便跟蔺时远一起去了偏殿沐浴。水声流淌过椭圆形的白玉池内, 氤氲着缠绵雾气,蔺时远说了不做,但忍到最后还是做了一次。 李楚仪是后半夜才回到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次日中午。 蔺时远没在寝殿也没在府里, 听小婉说, 蔺时远一大早就进宫了。 算算日子今天也才大年初二, 李楚仪不禁有些纳闷儿, “殿下今日进宫做什么?” 小婉也不很清楚,只听说是好事,“早上阳城传来捷报,殿下很高兴,换了朝服就走了。” 李楚仪对这些军事方面、朝政方面的事情不感兴趣,但既然是好事, 李楚仪也为蔺时远感到开心。 李楚仪穿好衣服就从床上站了起来,“那准备用膳吧,我饿了。” 小婉眉眼弯弯,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 早膳, 确切的说应该是午膳,很快便被婢女们都端上了桌。李楚仪瞧着那些美味食指大动, 先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暖胃, 然后才开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她正吃着, 一个婢女从殿外匆匆跑了进来,“王妃, 定北侯夫人来拜访您了。” 李楚仪一愣,脑海里没对应出来定北侯夫人是谁。 小婉察觉,连忙小声提醒李楚仪:“是皇后娘娘的长嫂。” 李楚仪懂了。 但她跟这位定北侯夫人完全不熟,不,不止是不熟,几乎就是陌生人。但人家都上门拜年了,她也不能躲着不见。 李楚仪放下筷子对来报信儿的婢女道:“请定北侯夫人在前堂稍等,我换身衣服就去。” 婢女恭敬称是,然后转身离开。 李楚仪想了想自己是王妃,定北侯夫人的地位应该比她低一些,便没穿太隆重地宫装出去见客。但为了不显得怠慢,李楚仪也还是把自己好好拾掇了一番。 李楚仪带着小婉去前堂的时候,定北侯夫人已经等在里面。那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妇人,皮肤很白,人很丰腴,长得也很美。 她见到李楚仪进来,连忙起身行礼,“拜见王妃。” 现在除了皇后之外,李楚仪的身份最为尊贵。虽说还有康王妃和齐王妃,但到底康王和齐王已经死了,两位王妃也就是空有个头衔。 李楚仪连忙虚扶了定北侯夫人一把,“夫人不必多礼,快请坐。” 定北侯夫人客气称是。 她这次登门瑞王府其实也是迫不得已,早些年太后做的太过了,如今蔺时远大权在握,定北侯虽然也是辅政大臣但却不争气,皇后暗中授意定北侯夫人先去跟李楚仪低头示好。总归女人之间有了交情,男人抹不开面子的事儿,女人一样也能说。何况李楚仪是宠妃,她的一句枕边风,可抵得上旁人一万句。 定北侯夫人随即命随行的婢女把礼品都呈上来,“王妃,一点薄礼,您别嫌弃。” 李楚仪目光所及那些礼品,一水地值钱宝贝,根本不薄。 李楚仪心里没底。 这算不算行贿受贿啊? 她轻了轻嗓子,“那什么,夫人太客气了。” 她说着,示意王府的婢女把礼品都收下,然后又小声吩咐小婉,“去库房准备些礼品回赠夫人,只准比这些多,不能比这些少。” 小婉应着,然后恭敬退出殿外。 定北侯夫人注意到小婉,知道这是李楚仪的贴身婢女便顺嘴夸了句,“这丫头看着倒是很好。” 李楚仪附和说是。 定北侯夫人端起茶杯浅品了一口,“原本早就应该来拜访王妃了,但一直怕叨扰了王妃,故而才借新年迟来拜访,王妃不怪妾身吧?” 李楚仪客套微笑,“怎么会怪夫人。” 定北侯夫人也笑得挺客套。 她跟李楚仪不熟,根本也没什么体己话可以说,但她来都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尬聊两句。 李楚仪就陪着她尬聊,全程面带微笑,脸都要笑僵了。 定北侯夫人尬聊了一圈客套话,等快到晚膳的时候才起身离开。 李楚仪礼貌性地挽留定北侯夫人留下用膳,但被定北侯夫人又礼貌性地婉拒了。 李楚仪守着规矩继续客套,“那我送送夫人。” 定北侯夫人说不必了,“王妃请留步吧。” 她话落就往外面走去。 李楚仪赶紧提醒小婉,“别忘了给夫人回礼。” 小婉连忙应着,也紧接着跟了出去。 定北侯夫人没成想小婉会紧接着出来送礼,她目光落在那些送出来的礼品上,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有劳姑娘替我谢过王妃。” 小婉连忙恭敬称是。 定北侯夫人继而坐进轿子里离开。 蔺时远回到王府是在戌时,李楚仪正在内殿用晚膳。虽然蔺时远不在,但依旧是六十八道菜,李楚仪自己吃得不亦乐乎。 蔺时远走进内殿就瞧见了那旁边摆了一桌子的礼品,他微微蹙眉,“谁送的?” 李楚仪把一个虾仁球嚼碎了咽下去,“是定北侯夫人,不过我怕殿下你无功受禄,就让小婉去库房选了更贵的送还给了人家。” 蔺时远:“……” 他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他“无功受禄”。 蔺时远一回来,李楚仪那一桌子还没吃完的菜就全部都撤了下去,然后没过了一会儿,仆人又重新端上来了新的菜。 在外面守城、打仗的时候不算,但只要在瑞王府里,蔺时远用膳就必须是六十八道全新的、完整的菜。 蔺时远夹了一筷子清蒸鱼给李楚仪放到碗里,“她来说了什么?” 李楚仪道:“也没什么,就是寻常唠家常。” 蔺时远没言语。 李楚仪问蔺时远,“殿下,我要再去定北侯府中拜访定北侯夫人吗?” 蔺时远言简意赅,“不必,你是王妃,按照规矩就应该她来拜见你。” 李楚仪哦了声,转而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蹙眉,“那定北侯夫人会不会隔三差五就来拜见我?” 蔺时远说不会。 官场上的交情都是大面子上过得去即可,尤其是女眷,来往多了反而平添麻烦。 李楚仪便放心了,她最怕跟人虚与委蛇。在李楚仪看来,人与人交往图的就是开心。 蔺时远一眼就看穿了李楚仪的心思,语气无波,“不必迁就别人,若是不想见的人,直接命婢女打发了便是。” 李楚仪:“!” 还能这样? 她咬着筷子头,“但是,如果我直接把人打发了,会不会太失礼了?” 蔺时远言简意赅,“不会。” 他继而又帮李楚仪夹了一筷子菜,“吃饭吧,菜要凉了。” 李楚仪点了点头,然后眉眼弯弯说好。 窗外下起了雪,起初不大,渐渐鹅毛。 蔺时远用过晚膳之后就回了书房,李楚仪闲着没事儿就带着小婉坐在窗户旁赏雪。 雪花厚重铺满了整个地面,夜色下白茫茫地一片,显得尤为明亮。 李楚仪看了一会儿扭头问小婉:“你想不想出去打雪仗?” 小婉正是爱玩的年纪,当即就点头如捣蒜。 李楚仪笑,然后站起身来,“那你再去找几个人,我们一起出去玩。” 小婉连忙应着,然后起身先把大氅给李楚仪拿过来披上。 李楚仪已经很久没打雪仗了,上一次打雪仗还是在她小的时候。李楚仪在穿书之前是网络时代,人手一部手机,一到过年,刷剧的刷剧,拍小视频的拍小视频,打游戏的打游戏,连小孩子都懒得出门。 但现在不一样了。 没有了手机和互联网,原本最朴实的娱乐活动便重新搬上台面。 小婉一共喊来五个婢女,连同李楚仪一起一共六个人,她们聚在后院,由李楚仪先说了规则,然后便开始团雪球的团雪球,占位置的占位置。 李楚仪从来没把这些婢女们当下人看,玩起来自然也不端着架子,但这些婢女们却不敢不把李楚仪当王妃尊着。 李楚仪打了几个回合,忽然后知后觉那些婢女们都不敢打她,要么只是她们之间互相打,要么只是让李楚仪打她们。 李楚仪:“……” “你们不能这样玩啊!” 婢女们嘴上都称着是,但毕竟李楚仪是王妃,再开始扔雪球的时候,婢女们还是不敢打李楚仪。 李楚仪后知后觉她就是个多余的。 她直接喊了停,“我现在跟大家重新说一下游戏规则,打雪仗呢,就是要你来我往,不能说只有我打你们,但你们不打我,或者,只是你们互相打不带我玩,明白了吗?” 婢女们都乖巧称是。 李楚仪又道:“那从现在开始,我扔你们雪球,你们也要扔我哦!” 婢女们依旧乖巧称是。 李楚仪这才又攥了个雪球,眼眸狡黠撇着小婉。 李楚仪是这样想的,她若扔小婉的话,小婉肯定会向后面的长廊上躲,所以,李楚仪就直接把手里的雪球对准了小婉身后的长廊,这样保准能一击而中。 但李楚仪不曾想,小婉“预判”了她的预判。李楚仪这个雪球扔出去,小婉居然闭着眼睛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就等着李楚仪的雪球砸她。结果雪球蹭着小婉的耳朵略过小婉就直直砸向了长廊,然后“砰”地一声,雪球砸到了一身墨色长袍的上面。 “大胆!” 是一个侍卫的声音。 院子里的婢女们全部转身去看,就看到刚好走到长廊上的蔺时远。 婢女们立刻伏身行礼,“殿下。” 夜色暗,侍卫没注意到李楚仪,还以为只是一群婢女在外面打雪仗,他声色严厉,“没规矩,谁扔的?” 婢女们顿时都不敢吱声了。 而不远处的李楚仪思思量量举起了手,“那个……我……” 侍卫:“……” 第25章 “既然实在睡不着,那我们做些别的事。” 蔺时远迈步走下长廊, 李楚仪目光所及蔺时远墨色长袍上粘着的雪渍,一秒就怂了。 “殿下恕罪,我不是故意的……” 蔺时远没言语。 李楚仪摸不准蔺时远有没有生气, 毕竟是当众挨了一记雪球,又连忙补了句:“要不然殿下打回来。” 蔺时远:“……” 他垂眸看到李楚仪的手,因为打雪仗而冻得通红, “冷不冷?” 李楚仪说冷啊, “本来不冷, 但殿下一说就觉得冷了。” 蔺时远:“……” 他继而伸手握住李楚仪的手, 他的手温厚有力, 李楚仪的手娇柔微凉,一冷一热之间,温度都交融在了一起。 蔺时远领着李楚仪往寝殿的方向走,婢女们见状都很识趣地散了。 时辰还早,并没有到要睡觉的时候。 李楚仪问蔺时远,“殿下, 我们现在就回寝殿吗?” 蔺时远嗯。 李楚仪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眼那满地的白雪,她都还没玩尽兴呢。 蔺时远察觉,又问她, “还想打雪仗?” 李楚仪摇头,“算了, 她们都不舍得打我,玩的不尽兴。” 蔺时远言简意赅, “你是王妃, 她们自然不敢以下犯上。” 李楚仪嘴善如流, “那如果我跟殿下打雪仗,是不是只能殿下打我呀?” 蔺时远:“……” 李楚仪又眉眼弯弯, “不过,我猜殿下应该也舍不得打我。” 蔺时远:“……” “好好走路,别蹦蹦跳跳的。” 李楚仪就不。 蔺时远默了一秒,也只好由着她。 两个人一路回到寝殿,屋里的暖炉烧得极旺,与屋外的冰天雪地天壤之别。 李楚仪脱了大氅挂到一边,蔺时远则走到软榻前坐下。那里的桌案上放了很多瓜果零食,蔺时远拿了核桃用小锤子敲开,“过来,给你敲核桃吃。” 一般吃核桃都会有仆人伺候,但蔺时远更喜欢跟李楚仪独处。 李楚仪一溜烟儿跑过去坐好,然后从盘子里挑了个最大的核桃递给蔺时远,“殿下敲这个,这个大。” 蔺时远:“……” 但蔺时远还是帮李楚仪敲了那个大核桃,核桃皮敲开,蔺时远仔细取了核桃仁放进李楚仪手里。 李楚仪尝了一块,发现是五香的,又把剩下的那些核桃仁都还给了蔺时远,“这个不好吃,我要吃甜的。” 蔺时远:“……” 核桃一共买了三种口味,原味、五香、甜的,但核桃皮的颜色深,单从外表不太好分辨,每拿一个都像在开盲盒。 李楚仪把核桃放在鼻尖闻了闻,也不知道制作核桃的人是怎么把味道腌进去的,气味极淡,也并不好判断。 蔺时远随手又拿了一个核桃用小锤敲开,他先尝了一块,发现依旧是五香的,便先放到一边,随即又拿了一个新的。 蔺时远依次敲了三个,第三个终于开了个甜的。蔺时远把核桃仁剥出来递到李楚仪手里,“甜的。” 李楚仪喜滋滋接过来,“殿下你真好。” 蔺时远没搭理她,只继续敲核桃,甜的就给李楚仪,五香的或原味的就放在一边。 李楚仪眼瞅着蔺时远那边五香、原味的核桃堆积得越来越高,又问蔺时远,“殿下,那些给谁吃啊?” 蔺时远不知道,“放着吧。” 反正也只是敲了一半,发现不是甜的就没再剥皮,并没费多少功夫。 李楚仪想了想,“送到后厨熬粥或炒菜好不好?” 蔺时远说:“可。” 李楚仪又拿了一把花生,结果剥开一个发现也是五香的,就没再吃。 窗外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起了雪,从窗户看出去白茫茫地一片,大雪混淆了能见度,院子里的景象都变得有些模糊。 李楚仪捧着手里的热茶吐槽,“雪下这么大,出行都不方便了。” 蔺时远也看了眼窗外的落雪,“想出去玩?” 李楚仪点头,“想再去茶楼听说书。” 蔺时远:“……” 蔺时远并不喜欢听说书,虽然很有戏剧性,但故事内容过于夸张没什么意思。但李楚仪喜欢听,也无不可。 “既然不方便出门,就让说书先生来府里单独给你讲。” 李楚仪:“……” “殿下,听说书是需要氛围的,单独给我讲多尴尬。” 蔺时远眼皮子都没抬,“那就让全府的婢女都过来陪你听。” 李楚仪:“……” 有权利就是好啊哈。 李楚仪想了想,“要不还是算了,还是等化雪之后去茶楼吧,我喜欢茶楼的气氛。” 蔺时远简单嗯,“也可,随你高兴。” 李楚仪和蔺时远在窗户旁又坐了会儿,夜就渐渐深了。李楚仪招来婢女伺候了洗漱,然后便跟蔺时远一起躺到床上。 李楚仪不太困,睁着眼睛看床顶。 蔺时远察觉,问她:“怎么不睡?” 李楚仪侧过身面朝着蔺时远,“殿下,一般你睡不着的时候都做什么?” 蔺时远:“……” 他不答反问,“你不困?” 李楚仪唔了一唔,“可能是刚才茶水喝多了。” 蔺时远:“……” 李楚仪把一只胳膊枕到头底下,“所以,殿下一般睡不着的时候都做什么?” 蔺时远言简意赅,“看书,批奏折。” 李楚仪默了一秒。 这跟睡不着就起来学习、办公有什么区别啊? 蔺时远偏头,“你呢?睡不着想做什么?” 李楚仪不知道。 她从前要是晚上睡不着就起来刷会儿手机或者打把游戏,但现在她只能望着床顶发呆。 李楚仪问蔺时远,“殿下,你以前在外面带兵打仗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什么有趣的事?” 这是准备让蔺时远给她讲睡前故事。 蔺时远还真就认真想了想,“没有。” 李楚仪:“……” 但真的是没有。 打仗是生死攸关的事,怎么会有有趣的故事。 蔺时远察觉李楚仪眼眸中一闪而过地失望,又连忙改了口:“也不是完全没有。” 李楚仪:“?” 她顿时半撑起身子手托腮,“那是什么有趣的故事?” 蔺时远就开始编,“你知道襄陵城的郊外有一座破庙吗?” 李楚仪摇头,她连襄陵城在哪都不知道。 蔺时远铺垫了一句废话,“那现在我告诉你,襄陵城的郊外有一座破庙。” 李楚仪:“……” 蔺时远这辈子就没编过故事哄人,这会儿cpu都要烧干了,但好在他当年在襄陵城御敌的时候还真听说书先生说过一段书,只不过那会儿蔺时远是为了在茶楼中体察民情,故事的内容也早就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蔺时远略略回忆半晌,然后勉勉强强给李楚仪讲了一段话本子上非常非常常见的俗套故事。 李楚仪知道蔺时远是为了哄她开心,也没有吐槽故事俗套。等蔺时远讲完之后,李楚仪立刻很捧场地点评了一二。 蔺时远偏头看向李楚仪,“现在困了吗?” 李楚仪摇头,她躺回床上,目光所及的床顶,是复杂繁琐地花纹,“早知道晚上就不喝那么多茶水了。” 她说着,软绵绵又靠在蔺时远的肩头,“殿下要是困了就先睡吧,我自己玩一会儿。” 蔺时远:“……” 他伸手将李楚仪抱进怀里,“既然实在睡不着,那我们做些别的事。” 他话落便低头吻了李楚仪的唇。 床幔落下,很快便有细细地呜咽声蔓延出来,一阵夜风拂过,窗外红色的梅花飘飘映落在交缠不休的影子上,霎时惊艳。 雪下了整整一夜,密集覆盖了整个王府,冰天雪地间一片模糊。 李楚仪次日醒来的时候蔺时远已经走了,她躺在床上艰难挪动了下腰肢,后知后觉昨天晚上她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早膳过后,小婉带着几个婢女捧着好几套衣服来给李楚仪过目。有平日里穿的外衣,也有睡觉时穿的里衣,最显眼的是一套华贵的宫装。 小婉道:“王妃,这些都是宫里绣房新做的衣服,请您过目。” 宫里的绣房每年都会按照规矩给皇帝、皇后、各宫娘娘以及藩王、王妃等够资格的皇室宗亲做新年的专属宫装。 之前李楚仪跟着蔺时远在外面过年不知道有这回事,今年在京城,倒是让她长见识了。 李楚仪仔细看过那件华贵的宫装,做工精细,布料极好,若放到二十一世纪,妥妥的高定,搞不好还是限量版。 李楚仪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有钱就是香,然后喜滋滋地收下了。 今天是初三,再往后十来天就是元宵佳节。 李楚仪问小婉,“往年王府里都吃什么馅儿的汤圆?” 李楚仪犹记得在她没穿书之前有过著名地南北方的“甜咸之争”。去年这个时候正赶上蔺时远在打阳城,所以,什么节不节的也顾不上过,但今年不一样了,李楚仪得先搞清楚汤圆的馅儿是个什么情况。 小婉连忙答:“往年就是芝麻、花生、猪肉、牛肉之类的都有,但殿下不喜欢吃汤圆,所以府里的人也很少吃。” 李楚仪哦了声,那就是咸的甜的都有。 小婉问李楚仪,“王妃,您喜欢吃什么馅儿呀?奴婢让后厨提前准备着。” 李楚仪想说她喜欢吃奥利奥和芋泥的,但古代好像没有这两种馅儿。但李楚仪转念又一想,奥利奥是铁定没有的,但芋泥好像能做哎。 李楚仪问小婉,“后厨有芋头吗?” 小婉说有。 李楚仪点头,“那好,我要亲自去做芋泥馅儿的!” 小婉“啊?”了一声。 李楚仪已经向后厨的方向蹦蹦跳跳跑去,“别愣着呀!快点过来帮我的忙!” 第26章 “殿下你真好!真厉害!” 李楚仪带着小婉一同去了后厨。依旧是分工合作, 小婉帮李楚仪把芋头去皮,李楚仪用牛奶加糖调味。 芋泥的制作方法其实很简单,如果有搅拌机的话, 把蒸熟的芋头和紫薯加奶加糖搅拌出来就是。但可惜古代没有搅拌机,也没有紫薯,只能人工把芋头捣碎, 只加奶加糖。 李楚仪和小婉两个人轮着来捣芋头, 捣了半个多时辰, 把胳膊都给捣酸了。不过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最后好歹是给做成功了。 李楚仪不会做汤圆的外皮, 便吩咐了厨子做接下来的工作。 “这个是芋泥馅儿,一会儿你给做成汤圆,中午吃。” 厨子恭敬应着,“是,王妃。” 李楚仪这才带着小婉又离开了后厨。 小婉对李楚仪道:“王妃,您回内殿让奴婢给您捏捏胳膊吧, 刚才做那个芋泥馅儿太累了。” 李楚仪摆了摆手,“不用,我没那么娇气。” 她们途径长廊, 忽然远远看到王彻手里拿了本奏折正急匆匆向蔺时远书房的方向走去。 李楚仪脚步一顿,多看了王彻一眼, 但没言语。 小婉问李楚仪,“怎么了?王妃。” 李楚仪摇头, “没什么, 我们回去吧。” 宣城八百里加急, 西月族四位可汗率大军进犯宣城,宣城以及相邻的邵洋连接被抢。折子一经递到京城, 立刻就报到了蔺时远这里。 蔺时远瞧着手中的急报,思忖片刻,“江之靖能挡得住吗?” 江之靖是邵洋太守,邵洋有五千将士守城,目前都归江之靖统帅。 王彻犹豫了下,“难说。” 蔺时远将急报扔到一边,“那就让定北侯率军去平叛。” 王彻略迟疑,“定北侯……恐怕不肯吧。” 蔺时远的语气有些凉:“当初本王都能去邵洋守城,他怎么去不得?就让王廷尉他们上奏陛下,请定北侯为国出征。” 王彻恭敬称是。 他顿了顿,又道:“丞相最近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病,非要让蔺术袭康王的爵位。康王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他们俩走的那么近。” 蔺术就是康王的长子。 当初康王被太后亲自下旨赐死,属于削爵,按道理讲,他的儿子没有资格再世袭爵位。 蔺时远的语气平和无波,“其他大臣怎么说?” 王彻道:“文臣基本都同意,武将这边分了两派,站殿下您的自然都反对,另外,段将军保持中立。” 蔺时远的眼眸诲暗不明,“丞相这是要跟本王用制衡权术,那就给蔺术一个爵位。” 王彻一双不解的眼睛望过来。 蔺时远言简意赅,“丞相年纪大了,没必要让他整日惴惴不安,显得本王好像对陛下有不臣之心。” 王彻哑了哑,“殿下说哪里话,陛下年幼,若非有殿下坐镇,各路诸侯早就反了。” 蔺时远听得眉头微皱。 王彻也反应过来失言,连忙改了口,“臣的意思是,殿下一心忠于陛下。” 这种虚话蔺时远并不爱听,是否忠心他自己心里清楚。 日头渐高,王彻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午时,有婢女来请蔺时远,脸上的笑意极浓。 “殿下,您快去内殿用午膳吧,王妃亲手做了芋泥汤圆,可好吃了。” 蔺时远默了一秒。 芋泥汤圆? 他淡淡一句:“知道了。” 李楚仪已经在内殿里面忙活儿着。隔着门板,蔺时远老远就听到了李楚仪那喜滋滋地声音。 “好吃吧?人人都有份,待会儿去后厨自己盛哈!” 婢女们:“谢王妃!” 李楚仪:“不客气哒,不客气哒!” 已经走到门口的蔺时远:“……” 他迈步入内,李楚仪听到脚步声一回头,便看到了一身墨色长袍的蔺时远。 李楚仪连忙去拉蔺时远的手,“殿下,我今天做了芋泥汤圆。芋泥就是用芋头加奶加糖调制成的馅儿,可好吃了。” 蔺时远扫了眼桌子上碗里的那些白白胖胖的汤圆,“芋泥,你自己研究的?” 李楚仪唔了声,“也不是。” 但她也不知道芋泥到底是谁第一个发明的,只好赶紧转开话题。 “殿下快坐下尝尝,看好不好吃。” 李楚仪知道蔺时远不喜欢吃甜,所以芋泥馅儿主打牛奶调味,没加太多糖。 蔺时远舀了一个汤圆慢条斯理尝了口,软糯浓香,既有芋头的香味,也有牛奶的香味,味道的确不错。 蔺时远赞了句,“可。” 李楚仪眉眼弯弯,“好吃殿下就多吃点,我做了好多。” 蔺时远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汤圆,“还不到十五,怎么就想起吃汤圆了?” 李楚仪嘴善如流,“吃东西还分什么初一十五啊?想吃就吃呗。” 蔺时远:“……” 李楚仪也舀了个汤圆放在嘴里,纯天然的食材果然比化学元素周期表强多了。 李楚仪咀嚼着,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殿下,元宵节不会也有宫宴吧?” 蔺时远嗯。 李楚仪忽然就觉得嘴里的汤圆不香了。 她是真的怵头去宫里吃饭。 蔺时远将李楚仪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语气无波,“元宵节那天我们晚点进宫,用完晚膳就走。” 李楚仪的眼睛顿时亮了亮,“可以吗?我不用早去给皇后娘娘问安吗?” 蔺时远依旧简单嗯。 估计那个时候皇后应该也不怎么想看到李楚仪,毕竟蔺时远暗中操作让王廷尉上奏请定北侯出征,皇后心里该不舒服了。 蔺时远帮李楚仪夹了一筷子菜,“别总吃汤圆,虽然好吃,但吃多了不消化。” 李楚仪手里的勺子根本没停,又继续舀了一个汤圆送进嘴里,“没关系,等我下午多活动活动就行了。” 蔺时远:“……” “冰天雪地路滑,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别摔着。” 李楚仪说没事儿,“我跟小婉她们都说好了,我们下午在院子里滑雪。” 蔺时远微微蹙眉。 李楚仪道:“我让小婉她们弄了个木板子,再在上面盖上张小被子,正好院子里面结冰了,人坐在木板子上可以在冰面上滑着玩。” 蔺时远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顿时有些怀疑,“会不会太危险了?” 李楚仪说:“不会啊,木板子上铺了被子可厚了,即便碰一下也不会觉得疼。” 蔺时远便没再阻拦,只吩咐了小婉,“照顾好王妃。” 小婉立刻恭敬应着,“是,奴婢知道了。” 午膳过后,蔺时远就继续去忙政务了,而李楚仪则带着小婉以及五六个婢女一起去了后院。 自从上次打雪仗婢女们不带李楚仪玩之后,李楚仪就学聪明了。在这个等级制度森严的封建社会,主人不能跟仆人一起玩带有攻击性的游戏,所以,李楚仪决定选择团队合作的游戏。 李楚仪站在“雪橇”前跟婢女们讲规则,“一会儿我们就轮着来,一个人坐在木板子上,其他的人来推。” 婢女们都乖巧称是。 李楚仪便第一个坐到了木板子上,小婉和另外一个婢女从后面推她。白雪铺满的地面要化不化的,这种时候最容易滑冰了。 李楚仪被婢女们推着在院子直线滑行,北风呼呼地从她脸上刮过,又凉又过瘾。 李楚仪滑完了是小婉,但小婉不敢让李楚仪来推,李楚仪只好换人让另外两个婢女推。 就这么一个接一个,小婉滑完了是别的婢女,再然后依次往下排。但每一个婢女都不敢让李楚仪去推,结果轮了一圈下来,婢女们都玩的不亦乐乎,李楚仪又成了在旁边看着的那个。 李楚仪:“……” 李楚仪忽然觉得她仿佛进入某种“独处模式”,往上融不进贵妇圈,往下融不进婢女圈,唯一能跟她相融的好像就只有蔺时远一个人。 李楚仪这样想着,眼眸没来由就往蔺时远书房的方向扫了扫,但蔺时远太忙了,又没空陪她玩。 小婉第一时间发现了李楚仪的心不在焉,立刻跑到李楚仪的身边关心道:“王妃,您是不是累了?” 李楚仪心说累倒是不累,就是你们不跟我玩啊。但这样的话李楚仪不能宣之于口,否则,这些婢女们立刻就得跪下来请她恕罪,李楚仪不喜欢那样。 她闷闷应了声,“有点累了,要不你们在这继续玩吧,我先回屋了。” 小婉哪能让李楚仪自己走,连忙道:“奴婢陪您回去。” 李楚仪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 主仆二人便一起回了内殿,因为实在没什么事情可做,李楚仪便随手拿了本话本子翻着看。她现在认识的字越来越多了,话本子也从以前的带图话本子升级为了纯文字话本。 李楚仪一直在内殿看话本子看到申时,蔺时远迈进内殿的时候,李楚仪一本书都快看完了。 蔺时远是从后院转悠过来的,他原本还以为李楚仪那疯玩的性子保准得玩到用晚膳的时候才行,但不成想才申时,李楚仪就已经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了。 蔺时远走到李楚仪对面坐下,小婉赶紧给蔺时远倒了杯茶。蔺时远端起茶杯喝了口,然后才问李楚仪,“怎么不在外面玩滑雪了?” 李楚仪嘴角向下撇了撇,“不好玩,累了。” 蔺时远心知肚明肯定是李楚仪没跟婢女们玩到一起,但没揭穿,只淡淡道:“我没玩过滑雪,怎么玩?” 李楚仪顿时就从话本子里抬起脑袋,“殿下要玩滑雪吗?” 蔺时远不可置否。 李楚仪直接把手里的话本子往旁边一扔,“走走走,我们去玩滑雪!” 蔺时远:“……” 刚才是谁说滑雪不好玩? 李楚仪拉着蔺时远便去了后院。 小婉很赶眼神儿,已经去拿了那个滑雪的木板子。 李楚仪接过木板子往地上一放,然后对蔺时远道:“我先跟殿下讲讲游戏规则,就是一个人坐在木板子上,另外的人在后面推,我们从这头滑到那头,再滑回来算一次。” 蔺时远点头,“好。” 李楚仪也不跟蔺时远客气,自顾自先坐到了木板子上,“来来来,殿下先推我。” 蔺时远垂眸睨了眼已经坐好的李楚仪,然后伸手放在她的后背,轻轻往前一推。 雪地这会儿比中午的时候更滑了,蔺时远没怎么用力,木板子就唰唰地往前滑去。 但李楚仪仍嫌蔺时远推的慢,“殿下,你要跑起来推才行,不要跟散步一样。” 蔺时远:“……” 跑起来推是不可能的,蔺时远从来没做过如此不稳重的事。 他直接将李楚仪按停,“想要快的这样不行,你起来。” 李楚仪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站了起来。 蔺时远随即招来几个侍卫,“去把库房的长榻拿来,然后牵两匹马,拿几根缰绳。” 侍卫立刻恭敬称是。 长榻是很长的椅子,大约两米长,中间有软垫。 李楚仪不知道蔺时远想做什么。 蔺时远又吩咐侍卫,“用缰绳把长榻和马套在一起,弄结实点。” 侍卫又恭敬称是,然后两个侍卫搬着长榻,两个侍卫去套马鞍,另外两个侍卫固定缰绳。 李楚仪看得目瞪口呆,不一会儿地功夫,一个“马匹雪橇”就做好了,猛地一看,特别像圣诞老人坐的那种雪橇,只不过这个拉雪橇的是马不是鹿,而后面的那个座位不是小沙发,而是金丝楠木的长榻。 蔺时远牵着李楚仪的手坐到长榻上,“不是要快吗?这个才够快。” 瑞王府的后院大到一眼望不到头,用这种“马匹雪橇”玩滑雪可真是太带劲儿了。 蔺时远让两个侍卫骑马保持方向,而他和李楚仪则坐在后面的长榻上享受滑雪带来的刺激。 李楚仪这辈子还没玩过这么好玩的滑雪,一时兴奋,也没顾及是在外面,直接在蔺时远的脸上亲了下,“殿下你真好!你真厉害!” 蔺时远目光所及周围悄悄看热闹的婢女和仆人,唬着脸轻责,“不准没规矩。” 李楚仪眉眼弯弯称是。 但在“马匹雪橇”跑起来之后,她又以飞快地速度在蔺时远的脸上亲了下。 “殿下你真好!真厉害!” 蔺时远:“……” 第27章 “那我们拉勾。” 之后的两天, 不管蔺时远有多忙都会抽出时间来陪李楚仪玩滑雪,第三天地上的雪面渐渐化薄了,这个“马匹雪橇”的游戏才算是告一段落。 转瞬元宵佳节, 蔺时远果然如他承诺的那样,没带着李楚仪早早进宫,也没让李楚仪单独去给皇后问安, 就只是在宫里吃了顿晚膳, 然后就回府了。 李楚仪冷眼瞧着, 皇后看蔺时远的眼神变得越发不太友善, 倒是蔺时远一派云淡风轻, 面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李楚仪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很明显的一点是,皇后代表的外戚派与蔺时远代表的宗亲派关系渐僵。 元宵节过后,晋国便迎来了三年一次的科考。这个事儿原本是由皇帝亲自主持,但皇帝年幼,这事儿就落到了蔺时远身上。 李楚仪还挺好奇这个科考是怎么回事, 但打听了半天碍于文化水平有限,也没把事情给打听明白。只隐约知道好像是有什么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总之非常复杂。 而现在在京城举行的这个是会试, 由礼部主持,选出前三百名, 一个月后再参加殿试。 殿试就是由蔺时远亲自主持了,考试晋级成功的p就是传说中的状元, 然后是榜眼和探花。 京城里渐渐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毕竟天南海北的学子都赶赴京城准备考试, 京城里的人一下子就变多了。 李楚仪让小婉去买了两身男装,李楚仪一身, 小婉一身,这样穿着出门到处晃悠也方便。 但小婉胆子小,从没做过这样没规矩的事,犹犹豫豫问李楚仪,“王妃,这样行吗?殿下会不会生气?” 李楚仪嘴善如流,“殿下现在不仅要忙国事,还要忙科考,哪有闲工夫管我们。” 小婉一想也是。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喜滋滋地手拉着手一起出门了。 在古代穿男装出门的确要比穿女装方便很多,尤其是逛个茶楼什么的,至少不会招来一些暗戳戳地目光。 当然,即便李楚仪和小婉是穿了男装出门,但王府的暗卫也依旧会跟在暗处保护着以防万一。 李楚仪带着小婉就去了茶楼。 现在的茶楼更热闹了,不仅有说书先生,还有很多备考的学子在茶楼吟诗作对,展示自己的才华。 李楚仪当然听不懂他们吟的那些诗,也听不懂他们的高谈阔论,但人多热闹,主打一个乐呵。 小婉跟李楚仪八卦,说京城乐绮坊的花魁看上了一个书生,只等着书生金榜题名,就要给花魁赎身。 李楚仪嗑着瓜子,“还有这种事儿?” 小婉点头,“不止呢,听说还有些长得俊俏的书生天天在丞相府门前晃悠,希望丞相的千金能看上他,这样他就能直接高升了。” 李楚仪笑,“那丞相的千金看上哪个没?” 小婉吐槽,“看上什么啊?人家相府千金又不傻。” 她说着,又帮李楚仪倒了杯茶,“不过也有好的,听说在东街那边有个替人写信的书生,他家里穷,进京的路费都是亲戚朋友给凑的。如今到了京城,他便自力更生,靠替人写信挣一些盘缠。” 李楚仪想了想,把手里的瓜子一放,“那我们去东街瞧瞧。” 东街与西街不同,西街都是些娱乐消遣,东街卖菜卖水果的多些。 李楚仪与小婉一边走一边买了两串糖葫芦,但走完了一整条街也没看到那个替人写信的书生。 李楚仪原本是想做点好人好事,想着书生既然这么困难,就资助他点银两,但既然没看到人,李楚仪也只好作罢。 李楚仪与小婉回府的时候已经是酉时,迎面刚好跟蔺时远回府的轿子走了个迎碰头。 李楚仪眼皮一跳,连忙就拉着小婉要躲开。结果步子迈出去还没站稳,身后便传来蔺时远的声音。 “站住。” 李楚仪:“……” 古代等级制度森严,李楚仪可以跟蔺时远使小性子装看不见,但小婉可不敢。蔺时远一说站住,小婉立刻就慌了。 “奴婢拜见殿下。” 李楚仪:“……” 蔺时远略过小婉径直走向李楚仪,李楚仪这会儿也有点怂了,低着头,极小声地尊了句:“殿下,您回来了。” 蔺时远捕捉到了那个“您”字默了一秒,又睨着李楚仪打量,“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李楚仪思量着措辞,“呃……就……出行方便些。” 蔺时远:“……” 李楚仪极速转开话题,“殿下,您饿不饿?” 蔺时远:“别岔开话题。” 李楚仪:“……” “那我想出去玩,又觉得穿女装不太方便……” 蔺时远:“……” 蔺时远从小是按照最严格、最得体的皇族教育培养出来的皇子,所以对李楚仪这样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举动着实不能苟同。但李楚仪是王妃,蔺时远总不好当着仆人的面说她。 蔺时远没再追究,“在外面都听了些什么趣事?” 李楚仪见蔺时远这是不准备责怪了,才松了口气,又大胆起来抱住蔺时远的胳膊,“也没什么,就是听说好像有很多书生都想给丞相当上门女婿。” 蔺时远:“……” 他就不该放任她出门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最近京城人多,治安不稳,不准再出去了。” 李楚仪“啊?”了声。 蔺时远扫她一眼。 李楚仪立刻就怂了。 之后的几天,李楚仪便老老实实待在府里继续跟小婉一起练瑜伽。听说会试进行的很顺利,讨论度也很高,但很可惜李楚仪参与不了,只能偶尔听出府采购的仆人们随口说上两句。 李楚仪闷极了就去找蔺时远,走到书房门口驻足了半晌,抬手想敲门,但顿了顿又把手放下了。 要不还是别进去了,蔺时远那么忙,她就因为闷得慌便去烦他好像也不太合适。 李楚仪这么想着,转身就要准备离开,但她才一转身,额头就猛地撞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李楚仪吓了一跳有些惊慌抬眸,却见站在她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蔺时远。 李楚仪也不知道蔺时远在她身后站了多久,被这么一吓,面子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殿下你怎么一点声都没有!” 蔺时远居高临下睨着李楚仪,“一会儿要敲门,一会儿又要走,找本王什么事?” 李楚仪:“……” “也没什么,我就溜达溜达,正好溜达到这里了。” 蔺时远:“……” “进来吧。” 蔺时远心知肚明李楚仪就是闷了,她那么爱玩的性子把她憋在府里也实在是委屈,但京城现在的人太杂了,蔺时远是真的担心李楚仪在外面会出事。 前两天就刚刚出了一件命案,一个考生大抵是压力太大,在客栈里读着读着书忽然就疯了。店老板也没及时发现,结果让那个书生拿着刀把另一个住店的客人给捅/死了。 这样的事情虽然只是概率事件,但蔺时远不允许李楚仪处在任何有危险的地方,哪怕这个危险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行。 李楚仪跟着蔺时远一起走进书房,迎面就看到蔺时远桌案上摞在一起的文书。李楚仪不是故意去看,只是走近时不经意看到了几句话,好像是下面的官员递上来的奏折,上面涉及到了有人泄题。 李楚仪一时好奇多看了两眼。 蔺时远察觉并没有阻止。 这些事情虽然是机密,但蔺时远知道李楚仪不会乱说。 的确是有人泄题,确切的说,应该是有人卖题。但这件事情可能涉及到了定北侯,下面的官员不敢追查,只能上报给蔺时远。 蔺时远并不奇怪定北侯会干出这样的事儿,他贪图名声又贪财,借着科考卖题敛财实属常规操作。 但蔺时远并未立刻发难定北侯。 一则定北侯如今带兵去了邵洋御敌,人不在京城,一旦把事情闹大,定北侯完全可以把自己脱的干干净净。 二则定北侯是皇后的亲哥哥,区区卖个考题最多问个小罪,不痛不痒的也没什么意思。 蔺时远要给定北侯把罪名都攒着,等到有合适的机会,再让定北侯数罪并罚。 蔺时远从一旁的木箱里拿了两瓶梨花酒递给李楚仪,这梨花酒是早上有官员送给蔺时远的地方特产。不贵重,但是一份心意。 蔺时远瞧着梨花酒给李楚仪喝刚刚好,甜甜的,度数又不高。 李楚仪果然很稀罕地把梨花酒接过去看了眼,瓶子是瓷的,小小的很精致地一瓶,上面画了梨花树,很是好看。 李楚仪眉眼弯弯,“殿下,这是给我喝的吗?” 蔺时远嗯。 李楚仪便打开盖子尝了口,香香甜甜,有点像梨花味的没有气泡的rio。 李楚仪赞了句:“好好喝!” 蔺时远目光所及装梨花酒的木头箱子,“喜欢喝都给你了。” 李楚仪连忙起身去看那个木头箱子,里面还躺了十瓶,加上她手里的两瓶一共十二瓶。 李楚仪问蔺时远,“殿下要不要也喝一瓶?” 蔺时远说不了。 这种梨花酒对蔺时远来说就是糖水,没什么意思。 李楚仪便又自顾自地抱着酒瓶子喝。 蔺时远道:“这两天闷在府里是不是不开心?” 李楚仪唔了声,“也没有,就是稍微有一点闷。” 但李楚仪知道蔺时远是为了她好,京城人多了治安肯定会变差。而她是王妃,万一有点什么事,不知道要惊动多少人。 蔺时远随手把玩着一支毛笔,“等我忙完这阵子,就陪你一起出去玩。” 李楚仪抿了抿唇,“我知道殿下很忙,不用特意抽空来陪我。” 李楚仪虽然往上融不进贵妇圈往下融不进婢女圈,闷极了也想来缠着蔺时远,但仔细想想,她还不至于红颜祸水到腻着蔺时远去耽误朝政。 蔺时远把手里的毛笔放到一边,“本王既然答应了会陪你玩,就一定会抽出时间来陪你。你不必自责是你缠着本王,是本王自己愿意陪着你。” 李楚仪眉眼弯弯,“那我们拉勾。”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然后伸出自己的小拇指与李楚仪的小拇指轻轻勾了一下。 第28章 “以后我会经常研究美食,争取让殿下把没吃过的美食都尝一遍。” 之后的一段日子, 李楚仪依旧窝在府里跟小婉一起练瑜伽。李楚仪听说殿试那天出了笑话,小皇帝被丞相怂恿着亲自去主持殿试,结果可能是日头太好暖暖和和的, 小皇帝又只是坐在龙椅上当吉祥物,所以时间一长,小皇帝直接坐在龙椅上睡着了。 但这当真是离谱。 毕竟皇帝再小也是皇帝, 殿试这么重要的场合, 小皇帝当众睡着了着实有损天子威严。 李楚仪听说丞相大人的脸都气绿了。 因为原本用不着小皇帝亲自去主持, 是丞相一再坚持非要让小皇帝去, 结果却闹了个没脸。 李楚仪没过多关注这些事情, 因为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她现在开辟了一条解闷儿的新赛道,就是研究美食。 李楚仪让后厨准备了地瓜粉、黑糖、芋头、牛奶等原材料,然后准备打造古代版“芋泥波波奶茶”。 小婉跟着李楚仪忙得不亦乐乎,一边搅拌着地瓜粉做珍珠一边聊天。 小婉对李楚仪道:“王妃,不知道今年的探花郎长什么样子呢。” 对于闺阁的姑娘来说,探花郎的热度远比状元郎更高。因为评选探花的其中一个标准就是帅。 李楚仪搅拌着地瓜粉跟小婉打趣, “你好奇呀?要不我去跟殿下说说,给你找个好位置让你去瞧瞧。” 小婉顿时脸上一红,“奴婢可没说要去看。” 李楚仪笑, 然后又道:“一般像是状元、探花、榜眼之类的,会不会被选为驸马?” 小婉说:“之前文先帝那会儿的锦华公主就选了状元郎当驸马, 但是本朝没有公主,估计会被世家千金选去吧。” 晋先帝一共就生了五个儿子, 但偏偏没有女儿。公主之下是郡主, 但李楚仪也不太清楚都有哪些郡主, 只听说丞相的女儿国色天香还待字闺中。 李楚仪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讨论,又拿了黑糖递给小婉, “喜欢甜就多加点,一会儿我单独分出一份不加糖的给殿下留着。” 小婉连忙把黑糖接过去喜滋滋称是。 李楚仪和小婉在后厨一鼓捣就是一个时辰,但终于把芋泥波波奶茶给做好了。李楚仪先尝了一口,跟奶茶店做的味道不太一样,但也很好喝。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少了塑料吸管这件灵魂伴侣,吃珍珠的时候只能用勺子舀。 小婉也尝了尝,她是第一次喝这种东西,满脸都是惊喜,“王妃,您做的这种粥太好喝了。” 李楚仪认认真真纠正她,“这个不是粥,这是芋泥波波奶茶。” 小婉没太听明白。 李楚仪也不跟她解释了,反正能喝就行,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 李楚仪单独给蔺时远盛了一碗不甜的,区别在于珍珠没放糖,奶茶的汤底也没放糖。 李楚仪端着蔺时远那碗芋泥波波奶茶对小婉道:“你回去歇着吧,我去给殿下送一碗尝尝。” 小婉恭敬称是。 李楚仪端着奶茶就去了书房。 这会儿蔺时远正在书房里翻阅前三甲的卷子,李楚仪敲门进来,蔺时远就闻到了一股奶香。他抬头去看,李楚仪端着一碗奶茶走了过来。 “殿下,我做了芋泥波波奶茶,你尝尝。” 蔺时远目光所及那碗奶茶,里面有上次包汤圆的芋泥馅儿,还有一些小圆团子。 蔺时远微微蹙眉,“这个芋泥……” 李楚仪连忙接话道:“芋泥波波奶茶!” 蔺时远:“……” “这个奶茶你自己做的?” 李楚仪眉眼弯弯嗯,然后跟蔺时远仔细介绍,“这个汤底是茶水加奶,白色的是芋头蒸熟做的泥,那些小圆团子是地瓜粉做的。” 蔺时远:“……” “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李楚仪略思量,“就是……自己闲的没事儿琢磨出来的。” 她说着便舀了一勺亲自喂到蔺时远嘴边,“殿下尝尝,可好喝了。” 蔺时远其实不太看好这个所谓的芋泥波波奶茶,主要是卖相不太行,但李楚仪亲自喂他,蔺时远还是尝了一口。 李楚仪的眼睛亮亮的,“怎么样?好喝吗?” 蔺时远点头,“可。” 李楚仪顿时就开心了,“以后我会经常研究美食,争取让殿下把没吃过的美食都尝一遍。” 蔺时远瞧着她,“你这是准备跟后厨抢活儿?” 李楚仪说:“也不算是,后厨做后厨的,我负责研究新奇的美食。” 蔺时远没阻拦,“随你高兴吧。” 反正李楚仪是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在王府里面,她想做什么都行。 蔺时远又拿了一张卷子,李楚仪看到,连忙也凑了过去。 “殿下,这些就是考卷吗?” 蔺时远嗯。 李楚仪顿时来了兴趣,“哪一张是状元的?” 蔺时远言简意赅,“还没选出来。” 他说着,把其中三份卷子递给了李楚仪,“你看这三张哪个好?” 李楚仪哪看得懂? “这……殿下抬举我了。” 蔺时远并不是要让李楚仪拍板,涉及国家的人才库,蔺时远不会草率荒唐,他之所以给李楚仪看,只是知道李楚仪好奇想看而已。 蔺时远道:“这三张里面有一个是状元,本王还在考虑。” 李楚仪一听这话立刻就接过那三张卷子去看,结果每一张都让李楚仪叹为观止。如果不是在古代,李楚仪几乎要怀疑这三张卷子是电脑打印出来的。不仅字写的好看,而且卷面整洁,连一处涂改的地方都没有。这事儿要是换成李楚仪,别说现场写了,抄都抄不了这么仔细。 李楚仪不禁赞道:“殿下,这也太厉害了!好漂亮的卷子!” 蔺时远不置可否。 能进入殿试的已经是顶级人才,殿试中的前三甲更是顶级人才中的人才。而卷面整洁这种事情,那都是基本操作。 李楚仪把三张卷子放在手里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没能分出个高低,“太难选了,我选不出来。状元的名额就一个啊?要不今年设三个吧。” 蔺时远啧了声,“胡闹。” 李楚仪抿了抿唇,又把三张卷子小心翼翼还给了蔺时远,“我听小婉说,文先帝那会儿的锦华公主曾招了状元郎当驸马,本朝没有公主,那状元郎会娶哪位贵女呀?” 蔺时远微微蹙眉,“科考是为了给国家选拔有才干有本事,能为国为民做事的栋梁,又不是给京城的贵女选夫君。” 李楚仪哦了声,“殿下说的对,是我等小女子肤浅了。” 蔺时远:“……” 他又将那三张卷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把其中一张卷子拿出来单独放到了一边。 李楚仪目光所及那张卷子,心里清楚那应该就是状元郎了。 李楚仪又问蔺时远,“殿下,什么时候放榜啊?” 蔺时远道:“三天后。” 李楚仪想了想,“那……所有考生都会去看榜吧?” 蔺时远抬眸,“你又想做什么?” 李楚仪向蔺时远凑近了些,“放榜那天,探花郎是不是最显眼的?” 蔺时远眼皮子都没抬,“你想看探花郎?” 李楚仪嘴善如流,“对啊!听说探花郎长得俊!” 她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连忙又画蛇添足补了句:“也不是只想看探花郎,也顺便看看状元、榜眼什么的。” 蔺时远:“……” 李楚仪超小声,“行不行呀殿下。” 蔺时远:“不行。” 李楚仪:“……” 她鼓了鼓脸颊,“殿下真小气,晚上的芋泥波波奶茶不给殿下留了。” 她说完就转身一溜烟儿从书房跑了出去,蔺时远隔着门板听着李楚仪越发远去的轻快脚步声,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了弯。 放榜那天,李楚仪没能给小婉放假去看探花郎,主仆二人便继续窝在后厨里面研究吃的。 李楚仪都已经想好了,她要充分利用一切可利用资源,把现代的那些美食都尽可能的搬到古代。 李楚仪今天准备做的是蛋糕,但因为只有普通面粉,做出来的蛋糕口感一般,不松软,也不太好吃。 李楚仪正琢磨着怎么才能把普通面粉升级改进一下,门外忽然跑过来一个婢女,说定北侯夫人来了。 李楚仪抱着面粉袋子头也没抬,“去回了夫人,就说我病了,不便见客。” 婢女恭敬称是,然后又转身一溜烟儿跑了。 李楚仪才不要见定北侯夫人,因为她心知肚明没什么好事儿。 十天前定北侯回京了,但却不是因为定北侯在邵洋打了胜仗,而是犯了大错。 西月族当时兵分两路攻打邵洋,定北侯率领三千骑兵准备从后方包抄,结果离谱的是,定北侯走着走着给走迷路了。三千骑兵不仅没包抄西月族,反而被西月族的人马反包围,最后全军覆没,除了定北侯之外,无一人生还。 定北侯身为主帅,迷路失职是其一,但更严重的是,三千骑兵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这种事情无论发生在哪里都是杀头的死罪。 碍于定北侯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又正值京城科考,蔺时远与丞相、廷尉等大臣商议之后,决定先把定北侯关进大牢,等科考之后再说。 一开始,皇后和定北侯夫人都暗中联系了部分大臣为定北侯说情,以为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不成想蔺时远是铁了心要严格按照军法处置定北侯,皇后和定北侯夫人这才慌了手脚。 三千骑兵,三千条人命。 如果是正常打仗为国捐躯战死也就罢了,但只是因为主帅迷路而落入敌军的陷阱导致全军覆没,把定北侯拉出去砍一百次都算是便宜他了。 李楚仪知道定北侯夫人此番是来替定北侯求情,指望着李楚仪能帮定北侯在蔺时远那里说两句好话,但李楚仪才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第29章 “殿下大白天的做什么欺负人?” 蔺时远回府的时候是在下午, 李楚仪还跟小婉在后厨里研究该怎么制作又好吃又松软的蛋糕。 有仆人来请,“王妃,殿下请您去一趟书房。” 李楚仪从面粉袋子里抬起头, 脸颊、眉毛上都沾了面粉,但她自己看不见,所以并不知情。 李楚仪哦了声, 把手里的面粉团子放到一边, 然后跟仆人一路顺着长廊去往书房。 蔺时远坐在书房里听见脚步声一抬头, 就看到小脸上沾了面粉的李楚仪。 蔺时远:“……” “你这是在后厨跟面粉打架吗?” 李楚仪:“……” 蔺时远的书房没有镜子, 李楚仪想照一照都不行。 蔺时远向她伸出手, “过来。” 李楚仪这才小步凑过去坐到蔺时远的腿上,“殿下,我的脸上很多面粉吗?” 蔺时远嗯,然后拿出一块帕子帮李楚仪擦脸,“跟只小花猫一样。” 李楚仪:“……” 蔺时远擦的仔细,但他手粗, 怕弄疼了李楚仪,所以擦的很慢。 李楚仪坐在蔺时远腿上问他,“殿下找我做什么呀?” 蔺时远扬下巴示意桌案上摆放的三个画轴。 李楚仪抬眸去看, 顿时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蔺时远言简意赅, “不是有人想看探花郎?” 李楚仪:“……” 她当时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蔺时远还真把她玩笑的话放在了心上。 李楚仪继而拿起一个画轴打开去看, 第一张的画像是个方脸书生, 长得一般, 但五官透着一股子正气,看上去很是沉稳干练。 李楚仪瞧了眼画像旁边的小字, 写的是:状元。 李楚仪默了一秒,又打开第二幅画轴。这张画像是个瘦长脸的书生,长得还可以,看上去文绉绉的。李楚仪又瞧了眼旁边的小字,写的是:榜眼。 那剩下的这个没打开的画轴就是探花郎了。 李楚仪还稍微有那么一点期待。 她继而又将第三幅画轴打开,入眼眉清目秀的一个书生,虽然古代的画像比较抽象,但还是可以看出来这个书生长得很好。 李楚仪赞了句:“果然探花郎是这里面最好看的。” 蔺时远没做评价。 李楚仪问蔺时远,“殿下特意让人画了画像给我看呀?” 蔺时远嗯,“省的有些人说本王小气。” 李楚仪:“……” “那今天晚上请殿下吃蛋糕。” 虽然做的不算成功,但好歹也能吃。 蔺时远蹙眉,“蛋糕又是什么?” 李楚仪嘴善如流,“就是一种糕点。” 蔺时远已经习惯了李楚仪整天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便柔声应了句:“好。”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个侍卫,“殿下,阳城八百里加急。” 蔺时远继而起身走到门口,侍卫立刻双手将密信呈给蔺时远,蔺时远打开密信一目十行,紧接着弯了下嘴角。 李楚仪瞧见蔺时远的表情,连忙道:“是好消息吗?” 蔺时远嗯,“镇南侯和赵岩重新攻下路武了。” 之前路武丢了,蔺时远派镇南侯带兵去援,并且下令镇南侯绕过路武攻打乌州,现在,镇南侯与赵岩不仅攻下了乌州,又通过乌州打回了路武,的确是好事。 李楚仪眉眼弯弯,“恭喜殿下。” 蔺时远将密信收好,“你去玩吧,我写几份文书。” 李楚仪点头,“那殿下也不要太累了。” 蔺时远说好。 李楚仪这才转身离开书房。 蔺时远一直忙到晚上,晚膳也没去用。李楚仪知道这会儿蔺时远因为路武的战事根本顾不上,便自己用了。 用完晚膳之后,李楚仪又跟小婉去一起去后厨研究了一会儿该如何升级改造面粉。 但各种方法都试了试,没有一个成功的。 李楚仪:“……” “算了,今天先不弄了。” 小婉道:“那奴婢伺候王妃去沐浴。” 李楚仪嗯。 李楚仪估计今天晚上蔺时远也许会在书房待上一夜或者是待到后半夜,所以她自己洗香香了之后,便一个人趴在床上看话本子。 这是柜子里面最后一本还没看的话本子,等这本看完之后,就该让小婉去买新的了。 话本子的故事很精彩,李楚仪看得入迷,不知不觉就到了夜深。 蔺时远果然没有回来,李楚仪把话本子往床头一放便自己睡了。 隔天李楚仪睡到巳时才醒,她睡得晚,自然醒的也晚。小婉进来伺候她穿衣洗漱,用早膳的时候,小婉悄悄告诉李楚仪,说段将军一大早为了定北侯的事情来找殿下,但被殿下几句话给挡了回去。 李楚仪略微有些意外。 段将军是两朝元老,曾经跟着晋先帝南征北战,妻子是晋先帝的妹妹,也就是蔺时远的姑姑。若按辈分,蔺时远还得尊段将军一声姑父。 这样咖位的人物,皇后居然也有办法疏通。 李楚仪没再多问,只自顾自继续用早膳了。 早膳过后,李楚仪便继续带着小婉去后厨研究她昨天没制作成功的蛋糕。李楚仪其实并不太擅长制作美食,为数不多制作成功的都是因为比较简单。而现在这个蛋糕,李楚仪怎么都想不明白该如何才能让它变得松软,但又没有手机可以查,只能按照想象中的理论一点一点实验。 午膳的时候蔺时远也没有回府,李楚仪自己用了午膳,外加一块依旧不太成功的小蛋糕。 午膳之后,李楚仪就去歇晌了。 她原本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但在古代的娱乐活动实在是太少了,李楚仪便也渐渐习惯了睡午觉。 天气进入五月就开始变暖和了,李楚仪的里衣不再穿棉制的,而是换成了一种薄款的料子。这种料子比棉质更加柔软,而且也不厚重。 李楚仪换好了里衣连被子都没盖就那么直接躺在床上睡了。蔺时远回来时,隔着一小段距离就看到李楚仪躺在床上,宽松的里衣散散地铺着,一双莲藕一样地小白腿露在外面,雪白粉嫩。 蔺时远喝了点酒。 今日是皇帝设宴给金榜题名的学子庆功,蔺时远作为辅政大臣以及殿试的负责人自然也在宴席。 酒后犯困,蔺时远也褪去外衣躺到了床上。 天气燥热,但偏偏他的小王妃还穿的这么清凉躺在旁边。蔺时远闭着眼睛歇了会儿,越发不困了。 他偏头,眼前是李楚仪软软的睡颜。蔺时远略犹豫,还是伸出手把人抱进了怀里。 床幔落下,雕花的锦账内两个身影很快便交缠不休。她睡梦中下意识要推开他,但他仿佛故意不让她好受,反而贴得更紧。 李楚仪这个“午休”一直休到了太阳落山才醒,但人是醒了,身子一动便腰酸背痛。 蔺时远抱着她吻她的脸颊。 李楚仪用脚踢他,“殿下大白天的做什么欺负人?”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不言语,却只又亲了她一下。 李楚仪在蔺时远的怀里翻了个身。 蔺时远又从她身后重新把她抱住,“蛋糕我吃了,挺好吃的。” 午膳的时候蔺时远没回府,李楚仪也没管,因为李楚仪知道蔺时远若回府吃饭,下面的仆人立刻就会给他重新准备六十八道菜,根本用不着李楚仪操心。 但李楚仪没成想蔺时远会吃蛋糕,因为那些蛋糕都已经凉了。 李楚仪嘴善如流,“殿下吃的凉蛋糕吗?” 蔺时远说不是,“我吩咐后厨把蛋糕热了热。” 李楚仪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后厨把蛋糕放在锅里又蒸了一遍,那还能吃吗? 李楚仪:“……” “那下次我给殿下做新鲜的蛋糕吃。” 蔺时远嗯,“饿不饿?我们起床用膳吧?” 差不多该用晚膳了,李楚仪也是真的饿了。 她很小声应了句:“好。” 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去了偏殿,一般用膳都是在内殿,但蔺时远跟李楚仪都懒得挪地方了,便将就在偏殿用。 蔺时远吩咐婢女:“把膳食挪到偏殿来。” 婢女连忙恭敬称是。 依旧是六十八道菜,很快就全部摆上桌。 李楚仪拿起筷子便开始低头炫饭。 他们正吃着,门外忽然有婢女来报,“殿下,皇后娘娘派人来问候王妃。” 李楚仪一口菜入口差点噎到。 蔺时远扫她一眼,又帮李楚仪倒了杯水,才平和对婢女道:“让人进来。” 婢女恭敬称是。 不一会儿的功夫,婢女便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宫女走了进来,她是皇后的陪嫁婢女,身份非同一般。 宫女面带规矩地笑容向蔺时远和李楚仪行礼,“奴婢拜见瑞王殿下,拜见王妃。” 蔺时远看向她,“起来回话。” 宫女恭敬称是。 “奴婢回禀殿下的话,前几日襄陵进贡了一柄上好的玉如意,皇后娘娘瞧着极好,便想着送与王妃。” 她说着稍微侧身,身后便有其他宫女捧着一柄玉如意走上前来。 蔺时远淡漠扫了一眼,没言语。 宫女又恭敬地道:“今日早上定北侯夫人来拜见王妃,但听说王妃身体不适。定北侯夫人进宫拜见皇后娘娘的时候特意提及此事,皇后娘娘听闻之甚是担心,特意命奴婢前来问王妃安。 蔺时远闻言扫向李楚仪。 李楚仪吩咐了小婉不管谁来见她都说她身体不适,但其实半点毛病没有。 蔺时远一眼就看穿了李楚仪的小心思,语气无波对宫女道:“有劳皇后娘娘记挂。” 宫女依旧面带规矩地笑容行礼,“王妃身体不适,皇后娘娘特意送了人参给王妃安神。” 她说着,又侧身让出身后捧着人参的其他宫女。 蔺时远的语气依旧无波,“替本王和王妃谢过皇后娘娘。” 宫女恭敬称是,“如此,奴婢就不再打扰殿下与王妃用膳了。” 她说罢,再次规规矩矩行礼,低着头,小步往门外退,直到退出门口,才又伏身离开,全程得体得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李楚仪看得叹为观止。 不愧是皇后的陪嫁婢女,这规矩学的就是跟旁人不一样。 蔺时远瞧着李楚仪,“在看什么?” 李楚仪唔了声,“没什么。” 皇后这是真没办法了,蔺时远连段将军的面子都不给,皇后最后只能寄希望于亲情,希望蔺时远能看在都是一家人的面子上放定北侯一马。但蔺时远跟她有什么亲情?涉及皇权之争,连亲父子都能撕破脸。 蔺时远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李楚仪的碟子里,“继续吃饭吧。” 李楚仪哦了声。 一旁的婢女捧着那支皇后送来的人参恭敬问蔺时远,“殿下,这支人参……” 蔺时远言简意赅,“既然皇后说了给王妃安神,熬了汤给王妃喝。” 李楚仪:“……” 第30章 真好看,晋国第一美男子。 用完晚膳之后, 李楚仪和蔺时远又一起从偏殿拐弯回了寝殿。 李楚仪原本还以为蔺时远会去书房批奏折,但没想到蔺时远让仆人把奏折都搬来了寝殿。 李楚仪闲得没事儿可做,就坐在一旁看蔺时远批奏折。 蔺时远:“……” “挡光了。” 李楚仪哦了声, 起身挪了半寸,然后又坐下继续看。 蔺时远:“……” 他继而随手把那些已经批完的奏折推到李楚仪面前,“喜欢看, 看吧。” 李楚仪顿时有些意外。 虽说李楚仪也不是第一次看奏折, 但偷偷瞄两眼和直接拿在手里光明正大地看, 这不是一个概念。 李楚仪思思量量的, “呃……不是说, 妇人不得干政?” 蔺时远眼皮子都没抬,“只是让你看着玩,没让你发表意见,不算干政。” 李楚仪:“……” 好吧,是蔺时远让她看的,可不是她自己非要看。 李楚仪就近拿起一本奏折打开一目十行, 是襄陵太守上奏的请求朝廷拨款的折子。 连年战乱,襄陵又是边界城池,各家各户的青壮男人都去当兵了, 家里的田地便荒了一片。 那些农活儿都是要出力气的,交给女人和老人难免吃力。这样恶性循环, 渐渐的没人种庄稼,家里的存粮吃没了就开始闹饥荒。 李楚仪第一道折子就看到这样的事情难免有些郁闷, 她没忍住问蔺时远, “殿下, 征兵的时候,每家不留一个青壮劳动力吗?” 蔺时远执笔将手里的折子批示完合上放到一边, 又拿了一本新的,“怎么?” 李楚仪道:“襄陵城那边明明每家都有地,但却因为没人种地而吃不上饭,这也太荒唐了。” 蔺时远没言语。 其实晋国的征兵政策非常完善,每家每户只征一个青壮年,如果这个家中只有一个可以劳作的劳动力,那么,这一户人家的青壮男人甚至可以不用去当兵。 但政策归政策,执行起来是两个概念。 比如,今年朝廷要求征兵五万。文书下放到地方,地方按照政策每家每户留一个劳动力,但征不够五万怎么办? 地方完不成朝廷的任务就会被问责,那么,地方的官员为了不被问责就只能强征。 朝廷对这样的事情心知肚明,但也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因为层层政令颁布下去,到了地方具体会怎么实施非常难掌控。 这也就是为什么上层政策难以真正惠及百姓的原因。 李楚仪迟迟没等到蔺时远给她解答,向下撇了撇嘴,把奏折合上放到了一边。 蔺时远察觉,言简意赅解释了一句,“有些事情非常复杂,只看表面没有用。” 李楚仪并未听懂,但也没有再问,只是哦了声,然后又从那一堆奏折里面扒拉了另外一本新的奏折打开去看。 这本是春州太守上奏的民生汇报。春州与京城相邻,经济方面富得流油,百姓安居乐业,而且娱乐活动也颇为丰富。 李楚仪看着奏折上的内容又好奇问蔺时远,“殿下,珍品宴是什么?” 蔺时远抬眸扫了一眼李楚仪手里的那本奏折,“就是把一些宝物聚集在一起出售,价高者得。” 李楚仪想了想,那不就是拍卖会? 她把奏折合上,一时有些向往,“那一定很热闹吧。” 蔺时远批阅奏折的手微顿,“想去?” 李楚仪不敢说。 她的确是想去,但蔺时远那么忙,她总不能让蔺时远耽误朝政陪她出去玩。 蔺时远淡淡道:“珍品宴是在五月十五举行,你若想去,我可以陪你去。” 李楚仪顿时有些兴奋,“真的吗?会不会耽误朝政?” 蔺时远说不会,“春州与京城相邻,三五天就回来了。” 李楚仪眉眼弯弯,继而起身喜滋滋在蔺时远的脸上亲了下,“奖励殿下!” 蔺时远:“……” 李楚仪把手里的奏折放回去,随机又挑了第三本奏折打开去看,依旧是地方太守汇报的民生问题,李楚仪觉得无聊,没看完就直接放下了。 之后的几本折子都大差不差,不是民生问题就是财政问题。李楚仪忽然有些佩服蔺时远,这些奏折若是换成她来批阅,且不说能不能解决奏折上提出来的问题,单就是阅览一遍都觉得很烦。 李楚仪问蔺时远,“殿下,你每天都在处理这些琐碎的事情吗?” 蔺时远嗯。 其实一个国家就像是一个大家庭,六部以及文武大臣和各地太守报上来的折子,也大多都是围绕着民生、经济、科考、工程建设之类的事情,偶尔有战事之类的属于急报,而那些什么惊心动魄地皇权之争、宫廷政变,谋反啊、清君侧之类的都属于概率事件。 毕竟一个正常运行的国家,不会每天上演这种“重头戏”。而且,即便是真的准备上演,也不会把事情写进奏折里。 李楚仪不想再看这些枯燥的奏折,便趴在桌子上继续看蔺时远。 月色朦胧,月光透过窗户落进来与屋内的烛火摇曳,映衬得蔺时远更加英俊出尘。 李楚仪没来由傻傻笑了一声。 蔺时远问她,“傻笑什么?” 李楚仪道:“殿下,你长的真好看。” 蔺时远:“……” 但蔺时远是真的很好看。 之前有个京城贵女之间的闺阁排名,蔺时远被她们全票通过选为晋国第一美男子。但又因为蔺时远的性子太冷了,京城的贵女们觉得让蔺时远当夫君,日子可能不太好过,所以,在蔺时远当选晋国第一美男子的同时,也当选了晋国最不适合当夫君的第一名。 蔺时远瞧着李楚仪实在没事可做,便拿了张白纸和毛笔一同递给了李楚仪,“画画玩吧。” 李楚仪:“……” “殿下要我画什么?” 蔺时远道:“随便。” 李楚仪抿了抿嘴,然后一只手拿起毛笔,另一只手托腮。 她其实不会画画,真要论起来,也就会点初级简笔画。 李楚仪拿着毛笔在白纸上随意画了个圆圈,想了想,又在圆圈里画了个最简单的颜文字表情,就是两个向上的^^,然后在^^下面加了一道横线当嘴巴。 李楚仪看着她画的小圆脑袋觉得可爱,又再接再厉给小圆脑袋画上身子。但也不是什么复杂的画法,只是非常简单的四条线,一条往左,一条往右,分别代表两条胳膊,下面直接竖着画了两道竖线,分别代表两条腿。 李楚仪越画越上头,一时画的不亦乐乎,她画完了一个小人又在旁边画了个新的,但这个新的小人比刚才那个高大一些,只不过依旧是圆圈头,四条线的身子,但脸上的表情换成了三条横线,上面两条是眼睛,下面一条是嘴巴。 蔺时远批阅奏折蘸墨汁时无意间一瞥,然后就看到李楚仪的那幅小人儿图,一个小人儿的表情这样:^_^,另一个小人儿的表情这样:—_—。 蔺时远:“……” “你这画的是什么?” 李楚仪嘴善如流,“我和殿下呀。” 蔺时远:“……” 李楚仪主动给蔺时远介绍,“这个—_—是殿下,这个^_^是我。” 蔺时远:“……” “别画了,还是去看话本子吧。” 李楚仪鼓了鼓脸颊,“殿下嫌弃我画的不好。” 蔺时远说没有,“只不过你画的这个有点像制作扎小人的图纸。” 李楚仪:“……” 蔺时远不说李楚仪还没往那方面想,蔺时远一说,李楚仪越看越像了…… 李楚仪把她画的简笔小人儿图攥成团丢到一边,“殿下,皇宫里真的有扎小人这种事吗?” 蔺时远嗯。 之前晋先帝有个薛嫔就因为嫉妒当时的胡贵妃盛宠,从而弄了个胡贵妃的小人扎满了针。后来被胡贵妃发现后告到晋先帝那里,晋先帝一怒之下把薛嫔打入了冷宫。 李楚仪又问蔺时远,“殿下,你信这些吗?” 蔺时远蹙眉,“信什么?扎小人能害死人?” 李楚仪点头。 蔺时远无奈,“真要这么管用,还用百万将士出征做什么?都在家里扎小人,敌国不一会儿就灭亡了。” 李楚仪噗嗤笑。 蔺时远将所有批阅完的奏折都整理了一遍。 李楚仪看到,连忙又帮蔺时远把还没批阅的奏折推了过去。 蔺时远:“……” 他原本没打算今天晚上把所有奏折都看完。 李楚仪看着蔺时远没有动作,不解问:“殿下怎么不看了?” 蔺时远默了片刻,“没什么。” 既然王妃都给他推过来了,继续干活儿吧。 蔺时远抬手又从李楚仪推过来的那些奏折里面按顺序拿了第一本。 李楚仪便继续趴在桌子上看蔺时远批阅奏折。 真好看,晋国第一美男子。 蔺时远批阅奏折一直批阅到夜深,起初李楚仪还挺精神,毕竟下午的时候睡了整整一下午觉,但渐渐就困了。等蔺时远把所有奏折都批阅完之后,李楚仪早就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蔺时远起身将李楚仪打横抱起,然后走到床边又把李楚仪轻轻放到了床上。 次日李楚仪醒来的时候蔺时远已经去上早朝了,李楚仪招来小婉伺候洗漱,然后自己用了早膳。 中午外面传来消息,说定北侯已经被判了死罪,于三日后在午门外问斩。 小婉跟李楚仪说:“王妃您不知道,刚才定北侯被囚车压着从街道走,百姓们都拿着鸡蛋和烂菜打他,场面可吓人了。” 李楚仪丝毫不意外百姓们会是这种反应。 毕竟是三千条人命,那些将士也是娘生爹养,是家里爹娘的儿子,是家里妻子的丈夫,是家里孩子的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就这样白白葬/送了性命,百姓们肯定会愤怒。 李楚仪吩咐小婉,“以后别再说定北侯的事了。” 小婉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第31章 “喜欢就买,不用在意银钱。” 转瞬五月十五, 蔺时远答应了李楚仪要陪她去春州的珍品宴便说到做到,但这一次出行是微服,没有人知道蔺时远和李楚仪的真实身份。 主要是为了出去玩, 蔺时远没必要让春州的大小官员跪一地来迎接,更不想扰民。 李楚仪问蔺时远,“殿下, 既然我们是微服, 我可不可以穿男装?要不然你带着我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出门, 万一遇到劫色的怎么办?” 蔺时远:“……” 李楚仪是长得很好看, 但蔺时远不认为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劫色。蔺时远心知肚明李楚仪就是爱玩, 最近受科考的影响,李楚仪特别喜欢装翩翩公子。 蔺时远没扫她的兴,反正带李楚仪去春州的目的也是为了哄她开心。 蔺时远言简意赅,“穿吧。” 李楚仪喜滋滋抱住蔺时远的胳膊,“谢殿下。” 马车是在一大清早就驶离了瑞王府,沿着京城的主干道走到头便出了城门, 郊外是一片苍翠的山林,马蹄在山林间达达的响个不停,很快便又从山林走到了城外郊区的辅路。 李楚仪坐在马车上掀开窗帘去看, 城外郊区的辅路上人不多,主要都是些赶路运货的商旅。 李楚仪又把窗帘放下, 蔺时远这会儿正靠在马车的软垫上看书。 李楚仪问他,“殿下, 我们多久能到春州?” 蔺时远说中午, “到了之后先找个地方吃饭, 珍品宴是在下午申时举行,吃完饭之后可以先带你在春州逛逛。” 李楚仪眉眼弯弯, 顺势躺到蔺时远怀里。 蔺时远拿着书顾她一眼,“坐好。” 李楚仪就不,“我喜欢躺着,躺着舒服。再说到了春州又要吃饭又要逛街又要去珍品宴,我得保存体力。” 蔺时远:“……” “既然怕累,那就吃完饭后在客栈里休息,别出去逛了。” 李楚仪连忙道:“谁说我怕累了,好不容易去一趟春州,不到处逛逛怎么行?” 蔺时远:“……” 马车一路行驶的快且平稳,驾驶马车的不是普通王府里的仆人,而是侍卫。虽然蔺时远与李楚仪是微服出行,但安全还是要放在第一位。除了驾驶马车的两个侍卫之外,还有一队暗卫也一同随行。 蔺时远说中午能到春州便果然是在中午到了。他们先去了一家酒楼,李楚仪正好也饿了,饭菜端上来之后,李楚仪便开始炫饭。 春州这边的菜跟京城的菜口味差不多,但没有京城大酒楼做的那么细致,当然,也没有京城大酒楼卖的那么贵。 但李楚仪已经吃惯了瑞王府的菜,再吃外面的这些美食,不管是京城大酒楼还是春州的菜馆,味道也就那样吧,并没有感到惊艳。 李楚仪和蔺时远吃饱之后就一起去逛街了。 春州这边的街道也跟京城差不多,一条多娱乐消遣,一条多卖瓜果蔬菜。李楚仪和蔺时远从酒楼里出来,就是先走在了那条多娱乐消遣的街道。 李楚仪东张西望地看着那些铺子,什么茶楼、客栈、钱庄、乐坊,并没有什么特别新奇的地方。 他们途径一个店面,有浓重地脂粉香气散发出来,李楚仪正好奇这家店是卖什么的,忽然一条软软地手帕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就落在了李楚仪和蔺时远的脚边。 李楚仪目光所及那条手帕,又下意识抬眸去看,只见一个穿着妖娆华丽地美貌女子正坐在二楼的围栏处顾着她和蔺时远。 李楚仪隐约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刚要问蔺时远,蔺时远已经目不斜视绕过地上的那条手帕走了。 李楚仪:“……” 李楚仪也只好赶紧跟上,等两个人走远一些后,李楚仪才问蔺时远,“殿下,刚才那个是青/楼吗?” 蔺时远:“……” 李楚仪忽然有些好奇,“殿下,你去过青/楼吗?” 蔺时远责了声。 李楚仪顿时就怂怂地把嘴巴闭上了。 不让问就不问。 但蔺时远倒真没去过青/楼。一则没什么兴趣,二则,他是藩王,若真好色,什么样的女人抬不进王府?还用得着去青/楼? 两个人从这条街道走到另外一条,逛着逛着就快到了申时。 蔺时远道:“走吧,我们去珍品宴。” 李楚仪眉眼弯弯,“好啊好啊!” 珍品宴的会场是在一家大酒楼,酒楼一共三层,珍品宴的主席台是在一楼的正中央,周围的座位是环形结构,当要出售的宝物摆上台时,正好可以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展示。 李楚仪跟着蔺时远去了二楼,这样的角度正好能够俯视那些宝物,而且又离得不算远。 李楚仪环顾四周流动的人群,每个人身上的衣服料子都很好,看得出来都是一些非富即贵的人家。 李楚仪喝了口茶问蔺时远,“不知道一会儿会有什么宝物出售。” 蔺时远言简意赅,“不管是什么,只要喜欢就买。” 李楚仪喜滋滋笑,“有个有钱的夫君就是好呀!” 蔺时远:“……” 珍品宴在申时准时开始举行,主持人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他挺有台风,上台之后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没什么用的开场白。 李楚仪默了一秒,原来从古代开始,主持人就已经这么啰嗦了。她继而抓了一把瓜子剥着吃,因为没带婢女出门,李楚仪特别狗/腿地把剥好的瓜子仁往蔺时远面前推了推。 蔺时远扫了一眼那些瓜子仁,语气无波,“你自己吃。” 李楚仪:“……” 不吃拉倒。 李楚仪又将那些瓜子仁给圈了回来。 这时台上已经陆续开始展示今天所要出售的珍宝。第一件是一支玉簪,它一被捧到台上,立刻就引发了一阵赞叹。 李楚仪搭眼去瞧,玉质算是上乘,但也就那样吧,比起瑞王府的玉簪差了十万八千里。 李楚仪兴致缺缺,看着宾客一个接一个的竞价,最后那支玉簪被一位年轻的富家公子买了去。 第二件是陈朝那边的胭脂,听台上的人介绍,说这胭脂是陈朝贵女们最爱用的上品。 李楚仪依旧不感兴趣。 瑞王府的胭脂水粉不知道要比这个好几百倍,李楚仪都不怎么稀罕。 第三件、第四件、第五件依然都是些普通宝物,放在民间尚可,但对于李楚仪这样已经在瑞王府里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的人来说,这些所谓的宝物就着实有些拿不上台面了。 李楚仪放下手里的瓜子又改为去拿桂花糕,春州的桂花糕做的比京城甜,李楚仪吃了一口觉得腻,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蔺时远拿起茶壶主动给李楚仪倒了杯茶。 李楚仪:“……” “殿下好像知道这里的桂花糕很腻。” 蔺时远不置可否,“春州的桂花糕比京城做的多了一道浇蜜水。” 李楚仪嫌弃地将手里的桂花糕放回碟子,“怪不得,太甜了。” 这时台下忽然传来一阵激烈地竞价声,一个高喊三百两,另一个高喊三百二十两,紧接着之前的那个喊了声三百五十两,后者也不甘示弱,直接把价格抬到了四百两。 李楚仪顿时来了兴趣,她以为是有什么好东西摆上来了,结果眼睛往台子上一扫,发现居然只是一幅字画。 李楚仪微微蹙眉,“殿下,那是谁的字画这么抢手?” 蔺时远抬眼皮一扫,“不知道。” 李楚仪:“……” 不过也是,能让蔺时远知道的名家字画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售卖。 李楚仪莫名就想起皇后赐给她的那个“恭”字,也不知道能买多少钱。 台上的字画最后以四百两的价格卖给了一位中年方脸的男人,男人大抵真的很喜欢字画,拿到手里后都是小心翼翼的。 珍品宴已经进行了一半,宝物也卖了一半,但李楚仪一件都没买。这倒不是李楚仪故意帮蔺时远省钱,只不过珍品宴的这些“宝物”实在是让李楚仪不感兴趣。 李楚仪微微有些感慨,“跟殿下在一起久了,连眼光都变高了。” 蔺时远:“……” 这时台上又传来一阵哒哒声,李楚仪扭头去看,原本没抱什么期望,结果一眼看过去,李楚仪的眼睛都亮了。 是一头小马驹,枣红色的毛,乖乖巧巧的模样,很是可爱。 台上的男人向众人介绍,“这头小马驹是匹千里马,非常难得,别看它现在还小,长大了价格能翻一翻。各位客官,不管您是想自己养着玩还是将来卖钱,这匹小马驹绝对不亏!今天是个好日子,小马驹又喜庆,底价一百五两,买到赚到!绝对不亏啊!” 他话落,台下便立刻一片议论纷纷。 虽然主持人说的天花乱坠,但一匹战马才八十两,而且还是成年的雄壮马匹。如今这头小马驹,虽然挂了个千里马的头衔,但一百五十两也着实太贵了些。 李楚仪问蔺时远,“殿下,那真的是千里马吗?” 蔺时远说:“看不出来。” 其实他看出来了,那匹小马驹虽然长得很漂亮,但却并不是千里马。马看四蹄,好的马匹必然会有坚实强大的四肢,肌肉明显且健硕,即便只是一个小马驹,也能看出个大概。但台上的那个小马驹,乖乖巧巧的模样,四肢不长,肌肉也不明显,反倒是憨憨的。 蔺时远只道:“喜欢就买。” 李楚仪略微有点纠结,但其他人已经开始竞价,一百六十两、一百六十五两、一百七十两…… 大抵其他人也都看出了猫腻,竞价的时候都是五两五两的往上加。但在坐的宾客毕竟都不差钱,花个一二百两买匹漂亮的小马驹即便不是千里马其实也无所谓。 李楚仪也心动了,她很喜欢那匹小马驹,太可爱了。 李楚仪喊了一声:“二百两!” 台上的主持人立刻就向李楚仪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位小公子出二百两!有没有更高的了?” 台下一位年轻的富家公子立刻又喊了一声:“二百一十两!” 李楚仪:“二百一十五两!” 蔺时远:“……” 他这辈子都没干过五两五两加钱的事儿。 年轻的富家公子大抵也非常中意那匹小马驹,直接一口气抬价,“三百两!” 全场顿时一片哗然,毕竟三百两都能买四匹战马了。这个价格买一匹小马驹,是不是千里马都封顶了。 台上的主持人乐呵呵笑,“秦公子果然阔绰!” 李楚仪气鼓鼓瞥了一眼那个年轻的富家公子,居然肯花三百两买匹小马驹。 而就在这时,蔺时远的声音不高不低响起,“一千两。” 全场顿时一惊,每个人都安静下来。 众人循着声音仰头去看,便见一位身穿墨色长袍,神色淡然的男子,手里端着一个茶杯,不怒自威地王者风范,淡淡的看着台下。 众人反应过来后一片惊呼。 “一千两?那位公子居然出一千两?” “那是谁家的公子?没见过啊?” “不知道,没见过,但这也太阔绰了。” 那位年轻的富家公子顿时一脸不敢置信,想竞价,但又有点犹豫。 站在台上的主持人也懵了,有点不太确定思思量量地看向蔺时远,“这位公子,您说的可是一千两?您确定吗?” 蔺时远身旁的侍卫立刻厉声呵斥道:“放肆!我家公子说一千两便是一千两,岂有怀疑之理!” 台上的主持人立刻恭敬称是,“不敢!不敢!” 他陪着笑朝蔺时远做个拱手礼,眼珠又往四下望了一圈,“那还有没有人高过一千两的?有没有人?” 这回整个茶楼再没了动静。 台上的主持人一锤定音,“那么,这匹小马驹就归这位公子所有了!” 李楚仪顿时有些惊喜,“殿下,你真的买给我?一千两呢!” 蔺时远云淡风轻嗯,“喜欢就买,不用在意银钱。” 第32章 “那我握着殿下的手睡觉总可以吧?” 一场珍品宴, 李楚仪就只买了一匹小马驹,但李楚仪是真的很喜欢这匹小马驹,牵到手里后又顺毛又拍头, 亲昵地不得了。 珍品宴结束之后,李楚仪和蔺时远便牵着小马驹回客栈了。但李楚仪和蔺时远前脚才进门,后脚春州太守便到了。 春州太守做梦也没想到蔺时远会微服春州, 但他不知道蔺时远是为了陪李楚仪出来玩, 还以为是春州的地界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惊动了蔺时远, 蔺时远这才亲自微服私访。 春州太守心里忐忑不安地把这两年春州所有发生的事情都理顺一遍, 结果发现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惊动瑞王, 但眼下他心里没底,便早早等在了蔺时远下榻的客栈,只等蔺时远回来,他便赶紧上前跪拜。 “臣春州太守郭文拜见瑞王殿下!” 蔺时远:“……” 他这趟出行虽然是微服,但因为只是为了陪李楚仪出来玩,并未特别严格地进行保密, 所以地方官能打探到他的行踪也不奇怪。只不过这些地方官就是死脑筋,蔺时远有理由相信春州太守也清楚他去了珍品宴,但既然如此, 地方官就推测不出他出行并非是为了公事么? 蔺时远语气极淡,“起来吧。” 春州太守这才恭恭敬敬站起来, 他垂着眼眸,并不敢直视蔺时远, “殿下恕臣死罪, 不知殿下微服春州, 臣未能及时迎接,让殿下受累了。” 蔺时远不愿听这些官面话, 言简意赅,“行了,本王既然是微服,自然不用你们迎接,不必自责了。” 春州太守恭敬谢恩,“殿下,臣已经在太守府收拾好了房间,客栈简陋,请殿下移步太守府吧。” 蔺时远说不用,“本王住客栈就好,你不必兴师动众,更不准惊扰百姓。” 春州太守顿时有些为难,“这……殿下万金之躯,住在客栈是否有些……” 蔺时远不耐烦掀眼皮。 春州太守擅长察言观色,连忙便改了口,“是,臣领命。” 蔺时远对他抬了下手,“退下吧。” 春州太守再次恭敬行礼,然后才缓步退出房间。但他并未离开客栈,而是吩咐身边的仆人,“去让店家给我开间客房。” 仆人不解,“老爷,您不回府了?” 春州太守瞪仆人一眼,“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瑞王住在客栈,他一个地方太守敢住在府里?不知情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他肯定得侍奉在瑞王左右。 仆人挨了训,连忙称是一溜烟儿往楼下跑去了。 李楚仪与蔺时远在客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继续出门了。但与昨天逛街参加珍品宴不同,这次出门,蔺时远带着李楚仪去了百姓们生活居住的街道逛了逛。 春州太守因为蔺时远是微服出行,所以他自己也没穿官服,只穿了一件再简朴不过的棉布常服,一路不远不近地跟在李楚仪和蔺时远身后。 李楚仪是走了一段路才察觉有人一直跟着他们,她悄悄回头看了眼,又小声问蔺时远,“殿下,那个胖胖的男人是谁?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 蔺时远言简意赅,“春州太守。” 李楚仪略微有些意外,“殿下,他们这么快就知道你来春州了?” 蔺时远嗯。 李楚仪又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春州太守。 春州太守心知肚明那位看他的“小公子”是王妃,连忙恭敬施礼。 李楚仪尴尬一笑,又把视线收了回来。 李楚仪和蔺时远一路走在街坊的小道,目光所及,有坐在一起聊天唠嗑的妇人,有坐在一起下棋的老者,还有吵吵闹闹追逐嬉戏的孩子。 李楚仪看着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不禁向蔺时远道:“春州这边的百姓看上去过得很好。” 蔺时远不置可否。 他们走过一条小巷,又途径一个学堂,里面传出来一阵朗朗的读书声,蔺时远脚步微顿。 跟在后面的春州太守见状连忙上前,他知道蔺时远注重民生,连忙恭敬地道:“殿下,这是去年新建的学堂,目前在读的孩子有十二个,夫子有一人。” 蔺时远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座学堂的教室,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那些孩子们稚嫩的侧脸。 蔺时远问春州太守,“可有家里困难的孩子?” 春州太守说有,“南边街坊的韩家,早些年死了儿子,家里就老婆子和媳妇儿两个女人,收入微薄。去年韩家孙子到了适学年龄,家里拿不出束脩,咱们按照规定给他们家免了。” 春州太守说着望了一眼学堂的教室,然后轻轻指了下一个身穿灰色麻布衣服的小男孩,“殿下,那个孩子就是韩家的孙子。孩子挺聪明,功课也好,夫子很喜欢他。” 蔺时远寻着春州太守指引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个小男孩正在认认真真地读书。 蔺时远点了点头,“不管什么情况,一定要让孩子们读书。” 春州太守闻言恭敬称是。 蔺时远便继续跟李楚仪一起往前走,夏日天热,沿路的铺子大多都开着门纳凉。有卖米卖面的,有做衣服的,还有铁匠铺子、修鞋的,以及医药馆。 蔺时远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铺子,跟在他身后的春州太守不禁在心里暗道,果然是来微服体察民情,也亏的他平日里还算得上是一个好官,把民生都治理的不错,瑞王应该也挑不出毛病。 已近中午,街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从外面回来准备吃饭的年轻人,也有下课的孩子。 李楚仪和蔺时远走在这些百姓之间简直鹤立鸡群,尤其是蔺时远,那过分英俊的面容引起好多过往路人的窥视。 春州太守见状特狗/腿地上前恭敬道:“殿下,人多难免拥挤,臣去把马车赶过来吧。” 蔺时远蹙眉,“你觉得在这么窄的路上行驶马车方便吗?” 路不宽,若是行驶进来一辆马车,周围的百姓都得贴着墙走。 春州太守只是想在蔺时远面前买好,但又想起蔺时远说了不准惊扰百姓,只得悻悻闭嘴。 他们又走过一座桥,桥下是潺潺流水,春州太守见蔺时远站在桥上驻足往桥下看,便又连忙恭敬道:“殿下,这座桥是去年刚修的。之前没有桥的时候,百姓们反应溪水太急,尤其是孩子们,过溪不方便,就修了这座桥。” 蔺时远站在桥上依旧看着桥下的溪水,语气无波,“这种事情,你们身为地方官应该先想到,而不是等百姓们反应。” 春州太守:“……是。” 过了桥就算是离开了百姓们的居住区,蔺时远问李楚仪,“饿不饿?” 李楚仪点头。 蔺时远刚要再言。 春州太守已经又立刻上前恭敬道:“殿下,请殿下与王妃移步太守府吧,臣已经让府里准备好了午膳。” 这是春州太守第二次请蔺时远去太守府了,蔺时远也不好再拂他的面子。 一行人离开街坊后便坐马车去了春州太守府,一进门,太守府里的所有人已经跪了一地,只等着蔺时远和李楚仪进门便开始恭敬行礼。 “拜见瑞王殿下!拜见王妃!” 蔺时远扫了众人一眼,每个人都穿着朴素,甚至包括太守的家眷,身上几乎都没有首饰。 蔺时远语气很淡,“都起来吧。” “谢瑞王殿下!” 春州太守亲自带路请蔺时远与李楚仪去了内殿,偌大的雕花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而在桌子旁边还站了几个婢女,是伺候布菜的。 蔺时远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看得出来春州太守用心了。这些菜虽然做的色泽诱人,但食材却都非常普通,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这就从侧面告诉了蔺时远,食材普通说明了春州太守过得很朴实,但做的色泽诱人又说明了春州太守在尽心招待蔺时远。 蔺时远忽然觉得春州太守的确很“会”做官,一颗心把上意揣摩得透透的,但是又因为揣摩得太透了,反而让人觉得假。 蔺时远没点破。 毕竟人之常情,哪个做下属的不愿意讨好上面?但只要他能把本职工作做好,不徇私枉法,不欺压百姓,单纯只是想买个好,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李楚仪与蔺时远在春州太守府用了顿午膳,下午就启程回京了。春州太守一路跟着马车送李楚仪和蔺时远出了城门,再往城郊走的时候,李楚仪才很小声问蔺时远,“殿下,你觉得春州太守是个好官吗?” 蔺时远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李楚仪想了想,“我感觉还行。” 蔺时远嗯,“没什么大问题。” 除了稍微喜欢作秀之外,倒也还算是个好官。 蔺时远继而拍了拍他身旁的软榻,“躺下休息一会儿,晚上才能到京城。” 李楚仪没躺在软榻直接躺进蔺时远的怀里,“殿下,我这样休息好不好?” 蔺时远:“……” 夏天燥热,温香软玉,蔺时远根本经不起李楚仪这么撒娇。 他闭了闭眼,“要么躺在软榻,要么坐好。” 李楚仪嘟了嘟嘴,“殿下真小气。” 她继而起身又移到软榻上躺下,“殿下,你要不要也躺下休息一会儿?” 马车宽敞,即便躺两个人也没有问题。 蔺时远却伸手去拿了本书,“不了,睡你的。” 李楚仪只好哦了声。 她目光所及蔺时远那只没拿书的空闲的手,又将那手拉过来握住了,“那我握着殿下的手睡觉总可以吧?” 蔺时远垂眸顾了李楚仪一眼,一秒又移开,“可。” 第33章 “本王正在告诉你好不好看。” 马车抵达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戌时, 小婉早就已经等在王府门口,她一看到李楚仪和蔺时远从马车上下来便连忙跑过去伏身行礼,“殿下, 王妃。” 李楚仪喜滋滋跟小婉招手,“快来看快来看,殿下给我买了一匹小千里马。” 小婉寻着李楚仪指的方向看过去, 就看到了一匹很漂亮很可爱的枣红色小马驹。 “呀!这匹小马驹真好看!” 李楚仪更开心了, “是吧!” 她顿了顿, 压低了声音悄悄对小婉道:“殿下花了一千两呢。” 小婉顿时睁大了眼睛, “一千两?!这么贵啊?” 李楚仪点头点头再点头。 主仆二人一边牵着小马驹, 一边叽叽喳喳地往王府里面走。 而站在马车旁边被主仆二人议论的蔺时远:“……” 这时王彻向蔺时远这边走过来,他先尊了声:“殿下。” 蔺时远淡淡嗯。 王彻才继续道:“殿下,昨日陛下在正阳殿发脾气,打砸了好多东西,似乎是因为不满殿下只准陛下批阅问安折子而动怒了。今日早朝,陛下又无故杖责了杨侍中二十大板。” 蔺时远眉头微皱, “无故杖责?” 王彻说是,“陛下的原话,说他不高兴, 让人先把杨侍中打了再说。” 蔺时远:“……” 自从蔺时远担任辅政大臣之后,便基本上架空了小皇帝。平日里大臣们的奏折都不需要给小皇帝过目, 而能交到小皇帝手里的折子都是些问安折子,小皇帝这两年批阅回复最多的两个字就是:朕安。 小皇帝今年已经十一岁了, 这个年纪说大不大, 但说小也不小。尤其是小皇帝坐在那个位置上难免早熟。再加之有人故意撺掇, 小皇帝对蔺时远逐渐产生敌意并不奇怪。 蔺时远心知肚明小皇帝杖责杨侍中并非是无故杖责,而是因为杨侍中是蔺时远的党羽, 小皇帝趁蔺时远这两日不在京城,拿杨侍中泄恨罢了。 蔺时远语气无波,“带上些补品和药材替本王去探望一下杨侍中,就说,本王知道他受苦了。” 王彻立刻恭敬称是,“另外,陛下今日早朝还特意奖赏了何侍郎。起因是陛下宫里养的鱼不知为何长出了红鳞,何侍郎说,这是国泰民安的象征,陛下大喜,赞赏何侍郎会说话。” 蔺时远闻言冷了声音,“荒唐,鱼长红鳞就是国泰民安,难道长了黑鳞就要天下大乱么?这种溜须拍马之言也值得奖赏?” 王彻附和称是,“但何侍郎擅长说陛下爱听的话,陛下现在都快离不开他了。” 何侍郎就是黄门侍郎何忠,别的本事没有,但人长得不错,弹了一手好琵琶,且性子圆滑,擅长阿谀奉承。早些年是定北侯的幕僚之一,后得宠于皇后,皇后暗中操作让小皇帝给了何忠一个黄门侍郎的官职,如今又巴结上了小皇帝。 蔺时远没再言语。 晚风乍起,吹落起片片飞花在半空中幽幽飞舞。已经走出很远的李楚仪又调头向蔺时远跑过来,她跑得快,额头上都渗了些细密地薄汗。 蔺时远轻责,“跑什么?” 李楚仪跑到蔺时远身边,“殿下,我刚才跟小婉说起马棚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小马驹这么小,它会不会被马棚里的其他马欺负?” 蔺时远语气无波:“不一定。” 马到底是畜牲,即便训练的再好也有野性,而且尤其是公马,天生带着攻击性。 李楚仪摇蔺时远的胳膊,“那怎么办?小马驹要住在哪里?” 蔺时远顿时有些怀疑,“你想单独给小马驹盖个马棚?” 李楚仪试探性反问:“可以吗?” 蔺时远:“……” “马是群居动物,长时间单独让它自己生活性情会变得不好。你把小马驹交给马房的仆人,他们会照顾好。” 李楚仪不太放心,“真的吗?” 蔺时远嗯。 李楚仪这才犹犹豫豫的,“那好吧。” 蔺时远又道:“方才在路上不是嚷嚷着饿了?走吧,先去内殿用膳。” 李楚仪眉眼弯弯说好。 两个人便一同坐轿子先去了内殿。 用完晚膳后,李楚仪和蔺时远便一起回寝殿歇着了。李楚仪先去洗了澡,蔺时远在寝殿看了会儿奏折,等李楚仪洗完了之后,他才又去偏殿洗澡。 李楚仪闲着没事儿就坐在床上一边等头发晾干,一边等蔺时远。 夏天天热,头发没一会儿就全部都干了。等蔺时远洗完澡回寝殿的时候,李楚仪已经闲着没事儿给她自己研究了一个新盘发。 古代就是有这种好处,头发长,很多盘发都可以尝试。 李楚仪的这个盘发是根据她记忆里从前在手机上看到的一个盘发教程,当然,具体细节已经记不清了,只大概记得是从左边开始梳麻花,一直梳到右边,然后在后面盘一个发包再把麻花辫缠绕上去。 蔺时远瞧着李楚仪的盘发,他没见过这种发型,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李楚仪喜滋滋问蔺时远,“殿下,这个盘发好看吗?” 蔺时远言简意赅,“可。” 他对女人的这些发型不感兴趣,也认不那么清楚,但李楚仪长得美,什么发型都能驾驭。 蔺时远坐到床上随手拿了本书,“过段时间,我们会跟陛下一起去行宫避暑。” 李楚仪坐在铜镜前拆她刚编好的盘发,“就只有我和殿下随行吗?可不可以带婢女?” 蔺时远说可以。 虽说行宫那边有的是宫女伺候,但李楚仪想带一两个王府的婢女过去也行。 李楚仪道:“那我带着小婉就好了。” 她顿了顿,又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殿下,别的大臣会去吗?” 蔺时远言简意赅,“重要的文武大臣可携家眷同去。” 李楚仪顿时就放心了。 她就怕只有她和蔺时远伴驾,蔺时远倒无所谓,但要她一天到晚独自面对着皇后,那她高低得想个办法不去才行。 李楚仪已经把盘发全部拆开,如墨地青丝便重新铺在肩头。她顺手从梳妆台上拿了一张新的唇脂,然后抿在唇上试了试颜色。 唇脂就是古代的口红。 李楚仪也是穿进书里才知道,原来古代的口红也有很多色号。不过古代的色号没有现代那么夸张,至少没有什么黑色、蓝色、棕色之类的。古代的口红都是红色,只不过有的深一些,有的浅一些。 李楚仪的一大爱好就是口红试色,她皮肤白,其实什么色号基本都能驾驭,但总的来说,李楚仪还是偏爱粉一点的颜色。 李楚仪将唇脂抿匀之后在铜镜里照了照,虽然铜镜里照出来的镜像稍微有点色差,但也大差不差。 李楚仪挺满意她这款新的唇脂,又扭头看向坐在床上的蔺时远,“殿下,你看我这款新唇脂的颜色好看吗?” 蔺时远抬眸,就先看到李楚仪那双晶莹剔透,不染瑕疵的清莹眸子,然后雪白地脸上一点朱唇。 蔺时远怔住了。 李楚仪丝毫没察觉蔺时远的变化,还在问他,“好不好看?” 蔺时远放下手里的书,“你过来我告诉你。” 李楚仪不解,“为什么要过去才告诉我?” 蔺时远半真半假,“你过来就知道了。” 李楚仪没多想,起身走到床上坐下。 但她才一坐好,蔺时远便忽然俯身靠近。突如其来地男性气息混合着淡淡地檀木香将李楚仪包围得无处可逃。蔺时远俯身就轻咬住了李楚仪的唇,不是吻,而是撩拨,像极了一种引逗。 红唇因这突如其来地极尽缠绵而不由自主微微张开,李楚仪要推开,力气却不及蔺时远。 蔺时远有理有据,“你不是要问唇脂好不好看吗?本王正在告诉你好不好看。” 他说着,并不满足于只在唇角的缠绵,那只修长的手已经趁机探入她的裙底。 窗外夜色更深,月光透过窗户落进来,落在红罗帐内纠缠地身影上,只将里面的旖旎之色涂抹的更加瑰丽。 之后的几天,李楚仪就开始准备跟随帝后去行宫避暑的事儿了。 小婉帮李楚仪打听到了女眷这边,皇后的妹妹平国公夫人会去,丞相夫人以及千金会去,另外还有几位侯爷、国公的夫人以及千金也会去。 李楚仪粗略算了算女眷的人数,大概有十几个,这样她最多也就每天随大流去给皇后问个安,其余时间,那些夫人和千金们自然会去陪着皇后,就用不着她再去刷存在感了。 李楚仪觉得这样甚好,便安心吩咐了小婉准备准备,然后跟她同去。 去行宫避暑是在六月初十,李楚仪与蔺时远同座一辆马车跟随帝后的马车一同前往行宫。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文武大臣的马车随行,整个队伍动用了三万护卫军,浩浩荡荡宛如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抵达行宫后,李楚仪和蔺时远被安排住在了玉华堂,这是仅次于帝后居住的最大的宫殿。 李楚仪带着小婉在宫殿里面溜达了一圈,环境非常优雅,空气也很新鲜。在宫殿里有一个小型院子,院子里面有个水池,这会儿荷花开的正盛,一眼望过去粉粉的一片很是好看。 李楚仪瞧着那个池子,从宽度到深度,忽然觉得这个池子用来种荷花养鱼可惜了。如果古代能接受比基尼的话,这个池子应该弄成个游泳池,毕竟夏天泡在水里多舒服啊! 李楚仪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小婉连忙道:“王妃,您怎么了?” 李楚仪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 这时一个宫女匆匆走过来对李楚仪恭敬行礼,“启禀王妃,平国公夫人、卫国公夫人、云安郡主特来拜见王妃。” 李楚仪:“?” 小婉见状连忙小声道:“王妃,按照规矩,这些夫人贵女拜见过皇后娘娘之后是要来拜见您的。” 李楚仪顿时懵了。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如果说这些夫人贵女是已经拜见过皇后才来拜见她,那是不是说明,她漏了去拜见皇后这个流程? 李楚仪一直以为到了行宫之后,组团去拜见皇后都是有宫女提醒的,也没人跟她说这事儿全靠自觉啊! 李楚仪:“……” 完辣…… 第34章 “这意思是,如果我要是闯了祸,殿下给我撑腰呀?” 李楚仪匆匆忙忙就要往外面走, “先不见那些夫人们了,我先去给皇后娘娘问安。” 小婉连忙将李楚仪拉住,“不行的王妃, 夫人们都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您怎么能不见呢!” 李楚仪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那皇后娘娘那边怎么办……” 总不能来行宫的第一天就先把大领导给得罪了吧? 小婉无奈道:“先见夫人们吧, 皇后娘娘那边反正已经晚了。” 小婉这话只说了半句, 但李楚仪已经听懂了。小婉的意思是, 总不能得罪了皇后再得罪这些夫人贵女们, 那李楚仪在行宫的日子就真的彻底不好过了。 李楚仪麻了。 小婉赶紧扶着李楚仪往前堂走, “皇后娘娘心胸宽广,定不会怪罪您的。” 李楚仪:“……” 她跟着小婉往前堂走,前堂里面已经坐了三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李楚仪一眼就看到平国公夫人和云安郡主。这两个人八成是特意精心打扮过得,艳丽得如同两朵绽放的牡丹花。 但这两个人并不是特意来跟李楚仪显摆,而是两个人互相显摆。 平国公夫人和云安郡主从小就不对付,什么事情都要争个高低。不过这也不奇怪, 平国公夫人是皇后的妹妹,云安郡主虽然只是段将军的女儿,但其母是晋先帝的妹妹, 蔺时远的姑姑,也就是正儿八经的公主。所以, 云安郡主的身份从小便尊贵无比。 两个顶级贵女碰面,想不比较都难。 小婉说前几日平国公夫人还因为一个男宠跟云安郡主扯头花, 这事儿惊动了皇后, 最后是皇后派人暗地里把那个男宠弄死了才算解决了这一荒唐的争端。 李楚仪听得一愣一愣的, 没想到两个顶级贵女居然会为了一个男宠扯头花。她一路走到前堂,坐在前堂喝茶的三个人听到脚步声抬眸, 然后就看到了迎面走进前堂的李楚仪。三个人立刻起身齐齐向李楚仪伏身行礼,“妾身拜见王妃。” 李楚仪赶紧道:“都别多礼了,坐吧。” 三个人又道:“谢王妃。” 李楚仪其实跟这三个人不熟,充其量只能是认脸。如今她们齐刷刷来拜见,李楚仪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们聊天。 李楚仪坐在主位上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最后憋出一句:“大家看上去气色都挺好的。” 平国公夫人、卫国公夫人以及云安郡主:“是。” 李楚仪:“……” 她闷着头又想了想,“大家热吗?要是热的话,我让人再加些冰过来。” 平国公夫人和云安郡主都没吭声,只有卫国公夫人亲切地道:“王妃这里很凉爽,妾身并未觉得热。” 李楚仪忽然觉得她好像找到了突破口,这个卫国公夫人看上去很好说话。 卫国公夫人也看出了李楚仪不擅长社交,主动打开了话题,“王妃今日这个发式很不错,妾身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发式。” 卫国公夫人这话一出,平国公夫人和云安郡主也都抬眸看向李楚仪的头发。这是李楚仪自己研究的盘发,古代人肯定没见过。 平国公夫人和云安郡主的年纪与李楚仪相当,都是爱美的时候,这会儿看到李楚仪的盘发顿时都来了兴趣。 云安郡主道:“这好像不是我们晋国的发式。” 李楚仪也没瞒着,“这是我自己盘的,大家想学吗?我可以教给大家。” 平国公夫人与卫国公夫人对视一眼有些犹豫,毕竟梳头这种事情都是由婢女来做,像她们这样的贵夫人,这辈子都不会自己梳头。 倒是云安郡主爽朗,直接道了句:“好啊,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王妃教我盘一个呗!” 她说着就起身走到李楚仪身边,并唤来了她的贴身婢女,“彩云,你帮我把头发散开。” 被换作彩云的婢女连忙恭敬称是,然后轻轻拿下云安郡主头上的珠翠,云安郡主的青丝便立刻铺满了肩头。 李楚仪这个人的性子就是别人跟她自来熟,她也跟别人自来熟,云安郡主这么爽朗大方,李楚仪也不再端着王妃的架子。 两个人抛开身份不论,就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孩,一个想学盘发,一个愿意教,两个人很快就热络起来。 一旁的卫国公夫人年纪比她们都长,觉得这样始终不合规矩,便坐在座位上没动。 平国公夫人倒是也想学了,但她跟云安郡主不对付,这会儿瞧着云安郡主跟李楚仪玩的好,她原本想学也不愿意了。 李楚仪很快就教云安郡主盘好了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发式,小婉机灵,早早就已经拿了铜镜站在一旁等着,这会儿云安郡主盘好了头发,小婉便立刻恭敬将铜镜举到云安郡主的面前。 云安郡主往铜镜里面瞧了眼,她长得美,又是鹅蛋脸,这款盘发简直像是给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云安郡主特高兴,再看向李楚仪的时候,眼神都变亲切了,“真好看!以后王妃要是再研究了新发式,可记得再跟我说。” 李楚仪喜滋滋道:“好啊好啊!等回头郡主有空,我们再一起盘发。” 云安郡主跟李楚仪变得亲近,平国公夫人就有些破防了。她板着一张脸起身,“王妃,妾身忽然觉得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李楚仪愣了下,但对方是皇后的妹妹,李楚仪也只能赶紧关心道:“夫人没事吧?要不要宣医官?” 平国公夫人冷着声音,“妾身无事,就是有点累了。” 李楚仪:“……” “那夫人就先回去休息吧。” 平国公夫人敷衍地向李楚仪伏了下身,然后转身就走了。 李楚仪:“……” 云安郡主特瞧不上平国公夫人那臭脾气,白了她的背影一眼,“甭搭理她,她就那德行。” 李楚仪:“……” 卫国公夫人见状连忙起身,“王妃,时辰不早了,妾身就不再打扰王妃了。” 卫国公夫人心知肚明平国公夫人和云安郡主不对付,但人家两边都是顶级贵女,有资本任性,她小门小户的若是掺和进去只能给人家当炮灰。 卫国公夫人冷眼瞧着李楚仪与云安郡主的关系变好,便认为李楚仪是站队了云安郡主,这会儿她若再留在这里,保不齐会让平国公夫人记恨。 李楚仪并不知道这里面居然有这么多道道,见卫国公夫人也要告辞,只连忙应允,“那夫人回去休息吧。” 卫国公夫人恭敬伏身行礼,“是,妾身告退。” 云安郡主这会儿一见人都要走光了,忽然也觉得自己留下来没什么意思,反正头发都已经盘好了,她刚好可以出去再显摆显摆。 云安郡主对李楚仪道:“既然卫国公夫人要回去,那我也不再打扰王妃了,正好跟卫国公夫人顺路做个伴儿。” 卫国公夫人:“……” 李楚仪连忙应着好,“既然如此,今日大家就都先回去歇着吧。” 卫国公夫人以及云安郡主:“是,妾身告退。” 她们话落便一起往殿外走去,李楚仪保持微笑坐在主位上目送她们,等她们二人的身影完全看不见后,李楚仪才“蹭”地一下拉住了小婉的手,“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婉道:“回王妃,已经快到午时了。” 李楚仪从主位上站起来,“走走走,陪我再去给皇后娘娘问安。” 李楚仪话落就拉着小婉往殿外跑去,她跑得急,也没顾上看路,在拐过一个长廊时,刚好与回来的蔺时远撞了个花满怀。 蔺时远眼疾手快将李楚仪扶住,“跑什么?” 李楚仪可算是见到了救命稻草,她拉着蔺时远的胳膊晃了晃,“殿下怎么办,我忘了去给皇后娘娘问安了。” 蔺时远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语气无波,“忘了便忘了吧,现在日头高,出去一趟再中暑,等明日一起去。” 李楚仪有些犹豫,“但……如果我今日不去给皇后娘娘问安,皇后娘娘会不会因此生气而迁怒殿下?” 蔺时远说不会,“只是问安而已,她迁怒不到本王。” 李楚仪顿了顿,“那……那皇后娘娘会不会因此惩罚我?” 蔺时远:“……” 他有理由相信皇后不会惩罚李楚仪,但难保不会说她两句。 蔺时远言简意赅,“她说她的,你不听就是了。” 李楚仪:“……” 蔺时远拉着李楚仪的手往回走,“反正你现在去了她也会说你,还不如等明天让她一起说两句算了,还省的你顶着日头再跑一趟。” 李楚仪:“……” 说来说去,她还是得挨顿训。 李楚仪的嘴角向下撇了撇,“殿下,要是皇后娘娘责罚我,你可要去救我。” 蔺时远:“……” “她不会责罚你,最多说两句,没什么大不了的。” 甚至,皇后都不会说李楚仪,因为蔺时远现在大权在握,皇后根本没必要去触蔺时远的眉头。 李楚仪这才哦了声,“那好吧。” 她顿了顿,又道:“今日平国公夫人、卫国公夫人还有云安郡主来了,云安郡主的性格特别爽朗大方,我还教她盘发了呢。” 蔺时远下意识扫了一眼李楚仪的头发,又想了想他那个刁蛮任性的表妹,没言语。 李楚仪道:“殿下,来到行宫之后我少不了要跟这些夫人们相处,有没有需要我注意的地方?” 毕竟这些夫人贵女的娘家夫家都联系着朝堂,李楚仪得掌握好分寸。 蔺时远言简意赅,“正常相处即可,而且你是王妃,凡事不必过分迁就别人委屈自己。” 李楚仪弯了弯眉眼,“这意思是,如果我要是闯了祸,殿下给我撑腰呀?” 蔺时远嗯。 李楚仪喜滋滋笑,“殿下,你知道平国公夫人和云安郡主不对付吗?” 蔺时远说不知道。 他整日忙于朝政,哪知道女人之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李楚仪神神秘秘跟蔺时远八卦,“我听小婉说,前几日平国公夫人跟云安郡主为了一个男宠吵起来了,都惊动皇后娘娘了呢。” 蔺时远:“……” 两个人一路走回内殿,这会儿也差不多该用午膳了。李楚仪目光所及宫女们端着菜盘鱼贯而入,很快就把桌面上摆的满满当当。 夏天热,行宫的菜式也加了好几道凉拌菜,李楚仪拿着筷子把那些凉拌菜都尝了一遍,入口鲜咸凉爽,很是惊艳。 李楚仪赞了一句:“殿下,这些凉拌菜好好吃!” 蔺时远嗯,“好吃也不要贪凉,对身体不好。” 李楚仪哦了声。 蔺时远主动帮李楚仪夹了一筷子菜,“吃吧,吃完去睡一会儿,下午还会有别的女眷过来。” 李楚仪一愣,“还有啊?” 蔺时远不置可否。 这是规矩,初到行宫,所有女眷除了要去拜见皇后之外,还必须来拜见李楚仪。 李楚仪越想越不是个事儿,“那等会儿用完午膳,我还是去给皇后娘娘问安吧。” 蔺时远啧了声,“非得顶着个大太阳出去热一下?” 李楚仪咬着筷子头,“那别人也是顶着大太阳来看我啊。” 蔺时远:“……” “那就等太阳落山之后再去。” 李楚仪顿时有些怀疑,“可那些夫人们会不会也是等太阳落山之后再来看我?” 那样她岂不是又走不了? 蔺时远:“……” “随你高兴吧。” 第35章 “殿下对我真好!” 李楚仪最后还是决定要去给皇后问安, 她不怕热,确切地说,即便她怕热也得去。这既然是规矩, 她就没道理仗着蔺时远的宠爱搞特殊,那样传出去对蔺时远的名声也不好。 李楚仪原本就帮不上蔺时远什么忙,但至少, 她不能再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给蔺时远招来非议。 用过午膳之后, 李楚仪就坐着轿子去给皇后问安了。 一路上, 李楚仪把扇子摇的飞快, 只恨自己出门的时候没抱着盆冰。 到了皇后的宫殿, 小婉先上前禀告守在门口的宫女,“瑞王妃特来拜见皇后娘娘。” 宫女闻言连忙恭敬称是,然后一溜烟儿转身进了内殿。但没过一会儿,皇后的陪嫁婢女亲自出来了。 她大方得体走到李楚仪面前伏身行礼,“回禀王妃,皇后娘娘正在午休, 奴婢会替王妃转告皇后娘娘您来过了,但日头热,王妃您还是先请回吧。” 李楚仪:“……” 行吧, 是皇后不见她,不是她不来啊。 李楚仪保持微笑, “那就有劳姑娘了。” 宫女又恭敬伏身行礼。 李楚仪向小婉递了个眼神儿,小婉会意, 连忙吩咐抬轿的宫人, “回玉华堂。” 宫人称着是, 这才又把轿子抬起来,晃晃悠悠向玉华堂走去。 这一来一去就是半个时辰, 李楚仪出了一身汗,回了玉华堂就先去洗了个澡。 下午太阳落山之后,那些夫人、贵女们果然又陆续组团来给李楚仪问安。李楚仪一连接待了三波,脸都快要笑僵了。 李楚仪问小婉,“她们不会每天都来问一次安吧?” 小婉说不会,“只是初到行宫来问候王妃以表礼数,往后只会每日去皇后娘娘那里问安。” 李楚仪这才松了口气。 她不怕人多热闹,就怕人多冷场还得尬聊。 小婉又道:“估计皇后娘娘也不会让诸位夫人每日去问安,毕竟天热,皇后娘娘肯定会体恤各位夫人。” 李楚仪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样就最好不过了,她也不想每天往皇后宫里跑,整得跟上班打卡一样。 李楚仪坐在内殿喝了会儿奶茶,等到了晚膳时间,她也不用挪地方了,就直接坐在内殿等着开饭。 蔺时远没回来,李楚仪让小婉去探了探消息,然后得知蔺时远在北苑教小皇帝批阅奏折,没空回来。 李楚仪便自己把晚膳用了。 蔺时远回到玉华堂是在戌时,一回来就去了书房,身边还跟着王彻。 今日议政,以丞相为首的部分大臣要求蔺时远把奏折拿给小皇帝批阅,说小皇帝已经十一岁了,也是时候学习朝政之事,不能整天看些问安折子。 这个要求提的合情合理,蔺时远作为辅政大臣也没理由拒绝,但蔺时远不可能就这么任人摆布,便立刻提出要由他亲自教小皇帝该如何批阅奏折,这样,他还是可以在最大程度上把小皇帝架空。因为小皇帝不懂朝政,让蔺时远去教,蔺时远说什么是什么。 蔺时远与王彻一同走进书房,一进门,王彻就忍不住道:“如今陛下受丞相挑唆,难免会对殿下您产生敌意,殿下,您可要早做打算。” 王彻这话说的隐晦,但蔺时远听懂了。 小皇帝这会儿还没亲政就跟蔺时远不对付,那等将来小皇帝亲政之后,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蔺时远。 自古权臣与皇帝就没有和睦的,要么权臣死,要么皇帝死。这是一道单选题,只能留一个。 蔺时远也算是看着小皇帝长大的,这孩子从小就性格懦弱,犹记得当初小皇帝登基那日,群臣跪在大殿之下向小皇帝行礼叩拜,小皇帝坐在龙椅上吓得哇哇大哭,嘴里不停喊着要母后。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朝里的大臣们就开始各怀心思了。 因为皇帝如此不堪,就等于没有了任何威慑力,所有手中掌权的大臣都会变得野心勃勃。 蔺时远心知肚明丞相打得什么算盘,就如他现在是权臣,丞相未必就不想当这个权臣。而且,甚至包括段将军在内的很多表面上保持中立的大臣,都有可能会有当权臣的念头。而这样一来,蔺时远这个当政的权臣就会成为他们共同的敌人。 蔺时远的眼眸诲暗不明,“镇南侯与赵岩那边的战事如何?” 他指的是攻打益城。 镇南侯与赵岩攻下乌州又夺回路武之后,蔺时远便继续下令让他们往南进攻益城,但如今三个多月过去了,战事却毫无进展。 王彻愁眉,“听说益城的两位守城大将非常厉害,镇南侯与小赵将军几次与之交锋都没讨到便宜,如今只能在益城外面安营扎寨对峙着。” 打仗最忌讳持久战,时间拖的越长,将士们就会越感到疲乏,而将士们一旦感到疲乏,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 蔺时远拿起笔写了一封信,要求镇南侯与赵岩率军退回乌州休养。正值夏日酷暑,既然打不赢,也没必要让将士们在外面受罪。而退回乌州休养一段时间,一则能提高将士们的战斗力,二则也能让陈朝那边放松警惕。 蔺时远写完之后就将密信交给了王彻,“八百里加急送往乌州。” 王彻恭敬称是。 蔺时远又道:“这段日子你要与王廷尉、杨侍中他们准备着,本王有可能会去亲征陈朝。” 王彻并不意外,他一早就给蔺时远献过计策灭陈,如今也不过是按照计划行事罢了。 王彻道:“殿下放心,朝中有臣和王廷尉等大臣效忠殿下,定不会让丞相作乱。” 蔺时远并不担心丞相。 丞相是文臣,撑死了耍耍嘴皮子,他最担心的是手握兵权的段将军。 蔺时远吩咐王彻,“让王廷尉他们找个理由,由丞相出面,派段将军去打西月族。” 蔺时远如果要亲征陈朝,段将军也不能留在朝中。否则,一旦段将军与丞相联手,那就真是要文有文,要武有武了。 蔺时远继而道:“之前定北侯出征西月族不利,武将这边,段将军有义务也有责任出兵。” 王彻称是,“但……由丞相出面上奏,丞相未必肯吧?” 蔺时远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桌面,“你放心让王廷尉去劝,丞相他一定肯做。” 现在丞相与段将军并不是一个阵营,丞相想当权臣,必然也会防着手握兵权的段将军。如此一来,蔺时远给丞相递个方案把段将军支离京城,丞相只会求之不得。 王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蔺时远的想法,连忙点头,“是,臣知道了。” 窗外夜色已深,王彻走后,蔺时远又自己在书房里面坐了会儿。他回想起下午在北苑教小皇帝批阅奏折,小皇帝就故意跟他唱反调。蔺时远并不介意小皇帝的任性和敌意,他不想学更好,蔺时远也没想过要认真教。只不过小皇帝如今听信丞相之言,很多事情蔺时远想再独裁就很难了。 蔺时远走出书房时下起了雨,起初不大,转瞬倾盆。有宫人给蔺时远撑了伞,蔺时远迈步步入雨中,然后径直回了寝殿。 李楚仪还没睡,蔺时远走进寝殿的时候,李楚仪正趴在桌子上画图。 蔺时远走近瞧了眼,是一些发型的样式。 蔺时远问她:“画这个做什么?” 李楚仪把最后一笔画完才抬起头来,“我答应了云安郡主要教她新盘发,但我脑子不好使怕忘了,就把能想到的样式先画出来,这样再教云安郡主的时候就忘不了了。” 蔺时远没言语。 李楚仪将那几张画了新发型的纸收好,“殿下,你到了行宫也这么忙啊?” 蔺时远淡淡嗯。 李楚仪起身走到床上躺到蔺时远身边,“我还以为殿下到了行宫之后工作量会减少。” 蔺时远:“……” “在行宫闷了?” 蔺时远知道李楚仪跟那些夫人贵女们玩不到一起,下面的宫女、婢女们又守着规矩不敢僭越,也只有他能陪着李楚仪玩,但偏偏他却又有太多正事儿需要处理。 李楚仪唔了声,“也不是,行宫的环境挺好的,而且还有小婉在我身边陪着,也不是很闷。” 她说着顿了顿,又扭头看向蔺时远,“殿下,行宫的后厨我可以去吗?” 蔺时远顿时就想到了芋泥波波奶茶、蛋糕以及香芋汤圆。 蔺时远默了一秒,“先别去,等我上奏陛下单独在玉华堂这边弄个小厨房,你在小厨房里玩。” 行宫的膳食都是统一做的,然后分给各个宫殿,所以,行宫的后厨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地方,一般闲杂人等能不去就不去。毕竟那是给皇帝皇后做饭的地方,万一有点什么事儿,谁去了谁脱不了干系。 再者,李楚仪弄得那些食物,不管好坏,蔺时远都可以包容,但外面的人未必觉得那些食物得体。 李楚仪道:“单独弄个小厨房合适吗?会不会让人说殿下搞特殊?” 蔺时远说不会,“一个厨房而已,没人敢说闲话。” 毕竟蔺时远是藩王,皇帝的亲哥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单独弄个厨房算什么? 李楚仪眉眼弯弯抱住蔺时远的胳膊,“殿下对我真好!” 蔺时远顺势握住李楚仪的手放到嘴边轻轻亲了下,“时辰不早了,睡吧。” 第36章 本王想着你不胜酒力,特意过来接你。 李楚仪这一觉睡得并不太安稳, 因为她心里装着事儿,打算明天早起去给皇后问安。 结果她这一不安稳,睡眠就变浅了, 蔺时远卯时起床准备去上早朝的时候,李楚仪也跟着醒了。 蔺时远有些意外,“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身体不舒服吗?” 李楚仪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 “不是, 我打算早点去给皇后娘娘问安。” 蔺时远:“……” 这也太早了。 蔺时远又把人按回床上, “再睡一会儿, 巳时再去也不迟。” 李楚仪嘴上应着好, 但人躺在床上,还是睡得不踏实,生怕给睡过了头。 李楚仪闭着眼睛又躺了会儿,终于在辰时忍不住坐起来叫了小婉。 小婉甚至都是刚刚才醒,她特诧异看着李楚仪,“王妃, 您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李楚仪捂着嘴打哈欠,“一会儿得去给皇后娘娘问安,我怕睡过头。” 小婉:“……” 皇后其实也是个爱睡懒觉的主儿, 而且不止是皇后,那些夫人贵女们都爱睡懒觉。所以, 李楚仪这么早就起床,即便她去了皇后宫里, 皇后都未必起床。 李楚仪当然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 但去给皇后问安基本都是组团去的, 李楚仪想蹲点顺上一个夫人或贵女同去,自然要早起掌握情况。 李楚仪洗漱后就直接去用早膳了, 她吩咐小婉在大门外盯着,若有夫人或贵女从门前走就赶紧来叫她。 小婉在门外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大约快到巳时的时候,小婉终于远远望见了云安郡主的轿子。 小婉赶紧一溜烟儿跑回内殿,“王妃,云安郡主正往门口这边走着呢!” 李楚仪一听是云安郡主,心里顿时一喜。若是别的夫人或贵女,李楚仪还得跟人家尬聊,但云安郡主昨天都已经有话题可聊了,今天必然不会尴尬。 李楚仪赶忙也坐上轿子,“走走走,快,跟云安郡主一起。” 抬轿子的宫人闻言立刻恭敬称是,抬起轿子就大步出了玉华堂的门。 可巧,李楚仪的轿子才一出门,云安郡主的轿子也刚好走到玉华堂门口。 李楚仪坐在轿子上特热情跟云安郡主招手,“郡主!郡主!” 云安郡主:“……” 李楚仪又连忙道:“郡主也要去给皇后娘娘问安吧?我们一起呀!” 云安郡主默了一秒,顿时有点怀疑李楚仪是不是在故意蹲她。 云安郡主道:“那好吧,我们一起。” 两个人的轿子便并排向皇后的宫中走去。 路上,李楚仪献宝一样把自己昨天晚上认认真真画的新发型图拿给云安郡主看,“郡主,这是我昨天晚上想到的新盘发,郡主你看看喜不喜欢?要是喜欢,等郡主有空的时候,我再教郡主呀。” 云安郡主瞧着李楚仪手里的那张盘发图,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种新式盘发。 云安郡主有些意外。 因为她平日里交往的夫人贵女们很少有这么实在的,昨日云安郡主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要再约李楚仪一起盘发,出了门她自己都忘了,但不成想李楚仪居然这么认真地又画了这么多盘发的样式。 云安郡主心里微暖,“有劳王妃费心了。” 李楚仪连忙摆手,“没关系的,郡主喜欢就好。” 云安郡主很喜欢,然后仔细将盘发图收好交给了她的贴身婢女。 两个人一路往皇后的宫里走,有说有笑聊了好几个话题。 等到了皇后宫里,小婉与云安郡主的婢女前去通报,没过一会儿的功夫,皇后的陪嫁婢女便出来亲自请李楚仪和云安郡主入内。 李楚仪守着规矩与云安郡主一同给皇后行礼,皇后并未因为昨日李楚仪晚来给她问安而怪罪,反倒是很客气让李楚仪和云安郡主一同落座。 皇后高坐在主位,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没用的官话,李楚仪和云安郡主只恭敬应着是,或者是妾身知道了。 等皇后把官话都说完了一遍,她才话锋一转继而又道:“天热,往后就不必再来问安了,各自回宫里歇着吧。” 李楚仪摸不准这是皇后在跟她们客套还是真心不用她们来了,只余光瞄着云安郡主的反应。见云安郡主起身谢恩之后,李楚仪也才连忙起身跟着谢恩。 从皇后宫里出来,云安郡主主动邀请李楚仪,“王妃若不嫌弃,午膳在我那用吧。” 李楚仪很开心说:“好啊!” 李楚仪很喜欢交朋友,现在人家主动跟她示好,她自然不会拒绝。 两个人又并排着轿子往云安郡主住的云清堂走去。 这次行宫避暑是云安郡主一个人来的,她夫君没来。云安郡主和她夫君属于政治联姻,听说没什么感情,但两个人都挺有默契,云安郡主在郡主府里养了一堆面首,而她的夫君则在仪宾府里养了一堆侍妾。两个人谁也不管谁,一年到头见不着两三回,但各玩各的非常潇洒。 轿子一路晃晃悠悠去了云清堂,云安郡主主动请李楚仪入内。 云清堂的面积也很大,但远不及李楚仪和蔺时远住的玉华堂。李楚仪一路走着细细打量,只觉得云清堂这个名字虽然清雅,但它的装潢莫名有一种“花开富贵”的感觉。 云安郡主一路请李楚仪进了内殿,然后请李楚仪上座。李楚仪觉得不妥,眼神询问小婉,见小婉轻轻对她点头,李楚仪这才坐下。 李楚仪入座后,云安郡主便吩咐上菜。 郡主的地位不及藩王,菜式自然也少,但李楚仪不介意这些,她原本也不是讲究排场的人。 饭菜很快就全部上齐,李楚仪刚要准备说两句客套话,云安郡主却忽然一拍手,“都进来!” 她话落,顿时从殿外整齐有序地走进来五个英俊的男人,他们齐刷刷站成一排,然后恭恭敬敬跪下给李楚仪行礼,“拜见王妃!” 李楚仪:“?” 云安郡主得意扫了那五个男人一眼。这可是她亲自挑选的上等货,她自己都还没尝鲜呢,能送给李楚仪也算是好大面子了。 云安郡主言简意赅,“王妃,这些都是妾身选来的极品。王妃若是喜欢,就留下他们来伺候。” 李沉华:“?” 就……不是,那什么……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云安郡主乐呵呵地道:“王妃放心,他们都是调/教好的,都很懂规矩。” 话说到这份上,李楚仪就是再笨也听明白了。敢情云安郡主这是在给她送男宠! 李楚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她目光依次扫过那跪在地上的五个男人。五个男人五种类型,什么俊美的、阳刚的、柔弱的、漂亮的,对,的确是漂亮的,其中一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要漂亮。 李楚仪又把嘴给闭上了。 那五个男人并不敢直视李楚仪,只恭敬地跪在那里,低着头,一副任她蹂/躏的样子。 云安郡主是个敞亮的人,在她看来,李楚仪对她好,她自然也会对李楚仪好。但她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男宠。云安郡主觉得谁能不为男色动心呢?虽说她表哥蔺时远是晋国第一美男子,但家花开的再艳哪有野花香? 云安郡主吩咐那五个男人,“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伺候王妃!” 五个男人闻言立刻恭敬称是,起身就要往李楚仪身边靠过去。 李楚仪懵了,“不是,等等……等会儿!” 五个男人见状又立刻顿足在原地,守着规矩不再靠近。 云安郡主蹙眉,“王妃莫不是瞧不上他们?” 李楚仪咽了口唾沫,“那什么,郡主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要不我们先用膳吧,让他们也先下去用膳。” 云安郡主没多想,权当李楚仪跟她还不熟放不开,便一挥手让那五个男人先跪到一边等着。 但既然是宴席,没有歌舞怎么能行?云安郡主又一拍手,很快便有十几个美男子穿着半露不露的衣服走了进来,他们每个人都有胸肌,有腹肌,有公/狗/腰,然后开始为李楚仪和云安郡主献舞。 李楚仪:“……” 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 云安郡主向李楚仪敬酒,“王妃,妾身敬你一杯。” 李楚仪也连忙把酒杯拿起来回敬云安郡主,但李楚仪一早就知道皇家的酒容易上头,便只是浅浅抿了一口,没敢多喝。 云安郡主随口问了句,“表哥最近都忙什么呢?” 李楚仪实话实说:“殿下整天不是在书房就是在议事殿,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云安郡主便没再问。 一顿饭,李楚仪跟云安郡主聊了些天南地北的趣事儿。两个人都是性格开朗,年纪又相仿,话题一波接一波,根本停不下来。 用完午膳后,李楚仪差不多也该准备起身告辞了。李楚仪是真的很喜欢云安郡主,抛开这些男宠不论,云安郡主性格很好,人又敞亮,真的很适合做朋友。 云安郡主亲自把李楚仪送到云清堂门口,后面还跟着那五个男宠。毕竟是先说好了要送给李楚仪,没道理人家婉拒一次就不送了。 云安郡主继续对李楚仪推销,“王妃若是喜欢就留下吧。” 李楚仪刚要再开口婉拒,忽然抬眸看到不远处缓缓而来的轿子,她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就打结了。 是玉华堂的轿子。 轿子一路直行,然后在云清堂门前稳稳停下。李楚仪看着轿子的门帘被仆人恭敬掀开,一身墨色长袍的蔺时远便从轿子里面走了下来。 李楚仪:“……” 云安郡主大方得体跟蔺时远打招呼,“表哥。” 蔺时远慢步走过来,他目光所及李楚仪,然后是云安郡主,最后是云安郡主身后站着的五个男宠。 李楚仪忽然有一种被捉那什么的错觉,连忙对蔺时远道:“殿下怎么来了?” 蔺时远言简意赅,“午膳你不在,婢女说你去了云清堂赴宴。本王想着你不胜酒力,特意过来接你。” 李楚仪:“……” 云安郡主调侃笑,“表哥真是粘人,一会儿见不到还得来接。” 蔺时远不置可否。 云安郡主才不吃别人的狗粮,“那既然表哥来接,我就不再送了。” 蔺时远点头。 他目光落在云安郡主身上一秒钟,又不着痕迹落在那五个男宠的身上一秒钟。 五个男宠差点吓破胆。 蔺时远继而对李楚仪道:“走吧,回去了。” 李楚仪哦了声,然后跟云安郡主挥了挥手,才跟着蔺时远一同坐进了轿子里。 第37章 蔺时远言简意赅,“被你带坏了。” 回玉华堂的路上, 蔺时远问李楚仪:“在云清堂玩的开心吗?” 李楚仪点头。 是真的很开心,云安郡主对她很好。但李楚仪没说男宠的事儿,也没说那些小鲜肉跳舞的事儿, 就只说了些她跟云安郡主聊天的话题。 蔺时远挺喜欢看到李楚仪开心的样子,尽管他对云安郡主的某些作风不太认同,但云安郡主从小就会玩, 肯定能让李楚仪开心。 李楚仪抱着蔺时远的胳膊, “殿下, 我可不可以请云安郡主来玉华堂玩呀?她请我去赴宴, 按道理讲, 我也应该请她一次对不对?” 蔺时远嗯,“等我有空,再邀请她来。” 李楚仪顿时有些纳闷儿,“殿下,女眷的宴席,殿下为什么要参加?” 蔺时远没答, 只言简意赅,“那就连仪宾一起邀请。” 李楚仪:“……” “那好吧,那就由殿下安排好了。” 她说着, 继而撒娇躺在蔺时远怀里,蔺时远也由着她躺。这么近的距离, 李楚仪能非常非常清晰地看到蔺时远的五官,果然是晋国第一美男子, 比那些跳舞的小鲜肉和面首都要好看。而且蔺时远也有胸肌、有腹肌, 还比他们的都要结实。 李楚仪傻傻笑了声。 蔺时远垂眸顾她, “想什么都把自己的脸给想红了?” 李楚仪下意识抬手去摸自己的脸,是有一点热。 她超小声狡辩, “没想什么……” 蔺时远能看穿李楚仪的心思但没点破,继而道:“小厨房帮你弄好了。” 李楚仪:“!”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蔺时远上奏了小皇帝,小皇帝当场就准了。 玉华堂里有数不清的房间,随便挑一个当厨房就行。剩下的就是宫人们把一些食材搬运过来,再调一个厨子。 蔺时远想到李楚仪弄得那些稀奇古怪的食物,特意吩咐调了一位厨娘。蔺时远是想着如果李楚仪有需要,厨娘是女人更方便李楚仪询问。 蔺时远对李楚仪道:“以后你想研究什么就在小厨房里研究,但做出来之后只准给自己人吃,不准拿出去送给那些夫人和贵女。” 李楚仪问:“那送给云安郡主也不行吗?” 蔺时远嗯。 李楚仪不解,“为什么?” 蔺时远不知道该怎么跟李楚仪解释才比较好。 云安郡主的父亲是段将军,段将军与蔺时远不是一个政治阵营,甚至是敌对关系。李楚仪可以跟云安郡主正常走动,但李楚仪做的那些食物太过奇怪,蔺时远不愿意因此招惹是非。 涉及到皇权之争,很多事情性质就变了。 云安郡主可能不会针对李楚仪,但难保其他人不会借此大做文章。而李楚仪又太过单纯,她的每一句无心的话,每一件善意的事,都很有可能会因为她是瑞王妃而被人过分解读和利用。 蔺时远并不怕别人针对他,但他不希望李楚仪会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蔺时远语气淡淡的,“听话,做来我们自己吃就好。” 李楚仪这才认真点了点头,“那我知道了。” 轿子一路抵达玉华堂,蔺时远亲自陪着李楚仪去看了看小厨房。 厨娘一早就已经等在那里,见到蔺时远和李楚仪后便立刻恭敬行礼,“奴婢拜见殿下!拜见王妃!” 蔺时远道:“起来吧。” 厨娘又恭敬伏身,“谢殿下,谢王妃。” 李楚仪瞧着厨娘,人很干净,年纪约摸在四十岁左右,慈眉善目的。 厨娘立刻主动回禀,“奴婢姓王,擅长糕点,奴婢听闻王妃喜欢吃糕点,特意做了些糕点请王妃品尝。” 她说着就对李楚仪做了个请的手势,李楚仪顺着手势看去,就看到桌案上已经摆了好几道刚刚做好的糕点。 李楚仪惊喜走过去拿了一块桃花酥品尝,入口香甜,但又不腻。 李楚仪赞道:“好好吃!” 厨娘连忙谢恩,“谢王妃夸奖!” 李楚仪又拿了一块糯米糕,虽然没有馅儿,但软软糯糯的口感极佳。 李楚仪问厨娘,“以后玉华堂的膳食也归你做吗?” 厨娘恭敬称是,“奴婢已经知晓殿下与王妃的口味,希望做出来的膳食能让殿下与王妃满意。” 李楚仪眉眼弯弯,“你的糕点做的这么好吃,膳食肯定也错不了,今天晚上就尝尝你的手艺了。” 厨娘立刻道:“奴婢一定会尽心为殿下和王妃制作膳食,奴婢谢过王妃夸奖。” 李楚仪又拿了一块糯米糕递给蔺时远,“殿下也尝尝!” 蔺时远没接,而是拿了李楚仪手里那块她已经吃了一半的糯米糕尝了口。 李楚仪道:“这块我都已经咬了。” 蔺时远嗯,“很甜。” 李楚仪脸上微红。 一旁的小婉和厨娘都偷偷掩唇笑。 李楚仪拉着蔺时远就往小厨房外面走,“殿下平日里总唬我要守规矩,自己怎么不守?” 蔺时远言简意赅,“被你带坏了。” 李楚仪:“……” 她娇恼踩了蔺时远一脚,蔺时远能躲开,但却没有躲。 晚膳就是王娘子做的,李楚仪和蔺时远尝了尝,果然手艺很不错。 用过晚膳,蔺时远就去了书房。 李楚仪便又带着小婉去小厨房里溜达了一圈,她现在琢磨着从明天开始要鼓捣些什么。她目光落在那些食材上,然后对小婉道:“我们明天先开始做黄油。” 李楚仪觉得黄油是很多糕点的必备品之一,之前做蛋糕不成功很可能就是少了黄油。但现在她不想吃蛋糕了,她准备把黄油做好之后再研究蛋挞。 小婉一脸懵,“王妃,黄油是什么?” 李楚仪想了想,“一种奶制品。” 小婉还是听不懂。 李楚仪也解释不清,“总之,明天你看了就知道了。” 小婉这才又点头。 李楚仪拍了拍手,“走吧,时辰不早了,先去沐浴。” 小婉连忙恭敬称是。 夏天热,虽然有冰可以纳凉,但还是泡在水里最舒服。李楚仪洗澡洗了半个多时辰,与其说是洗澡,倒不如说就是想泡在水里玩。 李楚仪突然觉得浴池从某种程度上讲也可以当做游泳池用,毕竟浴池挺大的,只是不够深,没法游而已。 蔺时远在书房没待多久便回了寝殿,得知李楚仪在偏殿沐浴,蔺时远便随手拿了本书边看边等李楚仪。 蔺时远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但李楚仪还没洗完。 蔺时远走到殿外问宫女,“王妃还再沐浴?” 宫女恭敬答:“回殿下的话,小婉陪着王妃在偏殿一直没有出来。” 蔺时远蹙眉,然后迈步往偏殿走去。他只是担心李楚仪,结果走进偏殿才发现,李楚仪早就已经洗完了。这会儿已经换了干净的水,正在水里玩的不亦乐乎。 蔺时远:“……” 小婉先看到了蔺时远,赶紧起身给蔺时远行礼,“殿下。” 蔺时远嗯了声,然后淡淡道:“下去吧。” 小婉立刻恭敬称是。 李楚仪窝在水里往下缩了缩身子,毕竟她没穿衣服,水清,蔺时远一眼就能看到底。 蔺时远注意到这一细节,止步在门口便没再往里面走。 他言简意赅,“穿好衣服出来。” 李楚仪哦了声,她悄悄看了眼站在门口的蔺时远,见他已经把身子背了过去,李楚仪才从浴池中站起来,然后麻溜跑到屏风处拿下里衣仔细穿好。 蔺时远站在门口等了会儿,听到脚步声后才偏头去看,就看到已经穿好了里衣的李楚仪。 蔺时远伸手去牵李楚仪的手,“走吧,回寝殿。” 李楚仪眉眼弯弯嗯。 两个人一起从偏殿离开径直向寝殿的方向走去。 回到寝殿,李楚仪便直接躺到床上歇着了,蔺时远也褪去外衣躺到了床上。 蔺时远其实想提前跟李楚仪说说出征的事,但一时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李楚仪察觉到蔺时远在想事情,主动凑过去抱住蔺时远的胳膊,“殿下,你在想什么?” 蔺时远顾她一眼,“没什么。” 李楚仪抿了抿唇,“明明就是在想事情。” 蔺时远:“……” 李楚仪又把蔺时远的胳膊抱紧了些,“殿下,明天我就要在小厨房里制作美食了,殿下期待吗?” 说实话蔺时远不是特别期待,但他又不愿扫李楚仪的兴,只哄道:“期待,做好了拿来给我尝尝。” 李楚仪一听这话就是敷衍,嘴角向下不开心。 蔺时远实在不擅长哄女人,直接把人抱进怀里低头亲了下。他原本只是想单纯地亲一下,但李楚仪偏不让他亲,她一推,小手推在蔺时远胸口,莫名就撩起一层火。 蔺时远直接把人禁锢,不仅亲了,还又把人压在了身下。 窗外夜风吹拂入室,拂过床上那两道纠缠不休的身影,烛火摇曳,花香馥馥幽幽。 蔺时远一直折腾到后半夜,他深埋哑声,“如果本王要出征,你真的要跟着去吗?” 李楚仪这会儿根本没有自主意识,只能感觉到身体的酥麻和沉落。 蔺时远便不再言语,只让李楚仪往更深的地方坠落。 蔺时远已经上奏了小皇帝要准备亲征陈朝,小皇帝也已经准了。但其实蔺时远原本并不想这么快就去,但丞相上奏请段将军北征西月族,段将军并不太情愿。 蔺时远能担忧如果他离朝之后丞相会跟段将军联手,段将军自然也会担忧他离朝之后丞相会跟蔺时远联手。 蔺时远和段将军都不担心丞相,毕竟丞相是文官,正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只有丞相一个人的话,没什么可忌惮,但蔺时远和段将军都彼此忌惮。 所以,段将军要去打西月族可以,但蔺时远不能留在朝中。 蔺时远心知肚明段将军的想法,便干脆提前上奏小皇帝去打陈朝,这样,不管是蔺时远还是段将军,两个手握兵权的武将都不在朝中,谁也不用忌惮谁了。 蔺时远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带着李楚仪一起出征,虽然李楚仪孩子气般地跟他又闹又拉勾,但打仗毕竟是打仗,不是游山玩水。蔺时远从心底里还是希望李楚仪能够安安稳稳地留在京城。 第38章 “放心,会带你一起去。” 之后的几天, 蔺时远便一直在准备出征的事,但蔺时远暂时没把这件事告诉李楚仪,所以李楚仪也不知情。 李楚仪拉着小婉在小厨房里研究成功了黄油, 然后又研究成功了蛋挞。蛋挞的口味和质感非常不错,只是古代没有烤箱,李楚仪只能人工夹着用火烤, 部分外皮烤得稍微有点糊, 但剔除之后影响不大。 李楚仪不禁有些感慨, 黄油果然是制作糕点的必备品之一。 李楚仪和小婉在小厨房里一人分了两个小蛋挞吃, 小婉是第一次吃蛋挞, 开心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 小婉对李楚仪道:“王妃,这个鸡蛋羹真的好好吃!” 李楚仪咬了一口蛋挞再次纠正小婉,“这个不是鸡蛋羹,这个叫蛋挞。” 小婉还是理解不了,“但这个不是塔呀。” 小婉想象中的“挞”是宝塔的样子,而蛋挞矮矮圆圆胖胖的, 根本与宝塔不沾边。 李楚仪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婉解释,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取名蛋挞,她当初也只知道往嘴里炫, 哪管那么多美食背后的文化。 李楚仪把手里最后一小块蛋挞炫进嘴里,“好吧, 你说是鸡蛋羹就是鸡蛋羹吧。” 小婉又仔细端详了一番手里的小蛋挞,“它的样子像盆, 要不我们叫它蛋盆?” 李楚仪“噗”地一声差点噎到, “算了算了, 还是叫鸡蛋羹吧。” 蛋盆,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 李楚仪吃完蛋挞之后又给蔺时远做了两个, 想到蔺时远那么讲究,李楚仪特意给蔺时远弄了个摆盘,除了放上蛋挞之外,还用花瓣做了点缀。 小婉在一旁不停地夸赞,“王妃,您的手艺真棒!” 李楚仪有些不好意思,“还行吧。” 其实也就是还行吧,比起面包店里做的那些蛋挞,李楚仪做的这个粗糙多了。 李楚仪端着蛋挞就去了书房。 蔺时远今日不知道为什么没去上早朝,早膳过后,就一直待在书房里不知道忙什么了。 李楚仪端着蛋挞在书房外面甜甜唤了声:“殿下。” 蔺时远写文书的手微顿,然后抬眸看向门口,“进来。” 李楚仪这才端着蛋挞走进书房。 这是在行宫,所以李楚仪的规矩多了些。若换成在王府,李楚仪早就端着蛋挞直接往书房里面走了。 蔺时远从来不避讳李楚仪,书房、议事殿,王府的各个地方,李楚仪都可以随便去。但如今在行宫人太杂,保不齐会有李楚仪不熟悉的人来找蔺时远议事,李楚仪就不敢再随便进书房之类的地方。 李楚仪喜滋滋把点缀了花瓣的蛋挞送到蔺时远面前,然后开始介绍,“殿下,这个叫做蛋挞,是用鸡蛋、面粉以及黄油做的美食,你尝尝。” 蔺时远捕捉到“黄油”两个字,他没听说过这种东西,抬眸看向李楚仪,“黄油是什么?” 李楚仪道:“一种奶制品。” 蔺时远了解了,又垂眸看了眼蛋挞,“蛋挞,哪两个字?” 李楚仪嘴善如流,“鸡蛋的蛋,挞……” 李楚仪顿了顿,她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挞。 “就……一个提手旁,一个走之,一个大。” 蔺时远:“……” “挞伐的挞?” 李楚仪呆萌萌地“啊……”了声,“大概……可能吧……” 李楚仪对挞伐什么的没概念,她就知道蛋挞。 蔺时远蹙眉瞧着蛋挞,看上去萌萌胖胖的挺可爱,为什么要带一个“挞”?在汉语中,挞通常用来指做用鞭子或棍子打人,实在跟这个萌萌胖胖的形象不搭边。 蔺时远问李楚仪,“谁给它取的名字?” 李楚仪摇头,“不知道。” 蔺时远:“……” 李楚仪莫名想起小婉叫它“蛋盆”,思思量量问:“要不,殿下若不喜欢蛋挞这个名字,我们就叫它蛋盆?” 蔺时远:“……” “还是叫蛋挞吧。” 蔺时远继而拿起一个送到嘴里尝了口,外面的皮很酥,里面的鸡蛋很软很滑还有点甜。 蔺时远的确觉得这次李楚仪做的糕点味道不错,赞了一句:“可。” 李楚仪就知道蔺时远永远都是这一个字的评价,嘟了嘟嘴,“就一个可啊?我在小厨房里忙活儿整整一上午呢!” 蔺时远微不可查弯了下嘴角,“的确很好吃。” 李楚仪这下满意了,“好吃以后我再给殿下做呀!” 蔺时远微顿,手里剩下的半截蛋挞没再吃。 李楚仪察觉,有些不解地问:“怎么了?” 蔺时远觉得也没必要再瞒着李楚仪了,便直接道:“过段时间我要去乌州,亲征陈朝。” 蔺时远想过了,其实带着李楚仪也挺好。李楚仪这么爱玩的性子如果让她闷在王府,怎么想都有点可怜。如果把李楚仪带在身边,不管怎么说,他有空的时候还能带着李楚仪到处去玩。 李楚仪不确定试探蔺时远,“那……” 蔺时远知道李楚仪想问什么,直接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放心,会带你一起去。” 李楚仪顿时就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真的?” 蔺时远嗯。 李楚仪继而道:“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吗?要不要穿戎装?带上红缨枪?” 蔺时远:“……” “你这是准备挂帅吗?” 李楚仪:“……” 蔺时远言简意赅,“让小婉帮你准备就好,至于你,把身体养好,长途跋涉会很累。” 李楚仪连连点头,“殿下放心吧,我不怕累。” 蔺时远这才又把手里剩下的半截蛋挞吃完,“好了,去跟小婉玩吧,我要忙了。” 李楚仪乖巧点头,然后端着空盘子离开了书房。 小婉还在小厨房里打鸡蛋,李楚仪原本想再尝试做一次蛋糕,但这会儿没心思做了。 蔺时远要出征,她总觉得自己得准备准备。 李楚仪拿着空盘子去了小厨房,小婉见李楚仪走进来,连忙把手里的鸡蛋液给李楚仪看。 “王妃,您看看这样行吗?” 李楚仪直接把鸡蛋液接过去放到一边,“先不弄了,晚点让王娘子把鸡蛋液倒进面粉里蒸馒头吧。” 小婉哦了声,又问李楚仪,“王妃怎么不做蛋糕了?是累了吗?” 李楚仪说不是,“殿下要准备出征了,但具体日子还没定,回头你帮我收拾收拾东西。” 小婉连忙恭敬称是。 李楚仪又问小婉,“殿下出征的话,我要不要去拜别皇后娘娘?” 小婉点头,“这是肯定要的,但陛下应该会给殿下举办送行宴,这样的话,王妃您就不必单独去拜别皇后娘娘了。” 李楚仪稍微松了口气,她就是怵头见皇后。如果是送行宴,凡事都有蔺时远在,也轮不到她刷存在感。 李楚仪望了眼窗外的日头,今天是多云,阳光不足,虽然气温高,但并不晒。 李楚仪想了想,“行宫有马吗?” 小婉说有,“在御马苑。” 李楚仪一听“御马”两个字就顿时有些打退堂鼓,她问小婉,“那些马只能供陛下骑吗?” 小婉摇头,“其他人也可以骑,像是殿下、段将军他们都可以。” 李楚仪思量着,“那女眷可以骑吗?” 小婉说:“好像也可以,但夫人们大多都不会骑马,所以,也没见有谁去骑过。” 小婉说着顿了顿,又道:“王妃,您想骑马吗?” 李楚仪唔了声。 她是想练练。 自从上次蔺时远在王府教会她骑马之后,她已经好久都没骑了。但如今蔺时远要出征,虽然李楚仪可以坐马车,但学会骑马,能熟练地骑马,感觉多少会方便一些。 小婉帮李楚仪出主意,“要不,王妃您去问问殿下?” 李楚仪摇头,“算了,殿下那么忙,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儿再去打扰他。” 反正还没有确定具体出征的日子,如果是立秋之后再去,李楚仪完全可以等回王府后再骑。但如果是没到立秋就要走,大不了就坐着马车去乌州,等到了乌州,她有的是时间可以骑。 李楚仪没来由又想到蔺时远给她买的那匹小马驹,可惜太小了,要是大一些,李楚仪完全可以骑着小马驹一起走。 李楚仪去拉小婉的手,“走吧,我们出去逛逛,反正今天没太阳,也不晒。” 小婉眉眼弯弯笑,“是。” 王彻来书房找蔺时远的时候,蔺时远正在写文书。 王彻先恭敬尊了声,“殿下。” 蔺时远将手里的笔放到一边,抬眸,“何事?” 王彻将一本奏折恭敬呈到蔺时远面前,“殿下,您看看这个。” 蔺时远接过奏折打开一目十行,是段将军给小皇帝的奏折,写的冠冕堂皇,但总结来说就是一句话:他要跟蔺时远一同离京。 蔺时远面无表情将奏折扔到一边,“段将军上了年纪,疑心病更重了。” 这是怕蔺时远在段将军离京之后又变卦不肯再去打陈朝。 王彻略迟疑,“殿下您的意思是……” 蔺时远言简意赅,“段将军什么时候离京,本王陪着就是。” 一个向北,一个向南,同时走,都踏实。 王彻点头,“那臣这就吩咐下面去做准备。” 蔺时远又吩咐了一句:“这次出征,本王会带王妃一起去。” 王彻微怔,“殿下您要带王妃一起去?” 蔺时远嗯。 王彻顿时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劝上两句,毕竟这是去打仗,又不是去玩,带着王妃会有诸多不便。但王彻又想到蔺时远那么宠爱李楚仪,到了嘴边的话又全部都咽了回去。 王彻继而恭敬道:“是,臣明白了。” 第39章 蔺时远只当李楚仪想去凑热闹,点了点头,“可以。” 这之后, 段将军那边上奏了小皇帝,说于十日之后离京,蔺时远自然也跟着十日之后离京。 李楚仪还以为会像小婉说的那样有个送行宴, 结果小皇帝不按套路出牌,只是将蔺时远和段将军都叫到北苑,然后一人赐了一杯御酒敷衍了事。 李楚仪没办法, 只好硬着头皮单独去拜别皇后。皇后听闻李楚仪也要跟着出征有些意外, 不过好在皇后并没为难, 只是说了一堆官话便把李楚仪给打发走了。 因为要出征, 所以李楚仪便跟着蔺时远提前离开行宫回了王府。蔺时远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李楚仪没事可做,就跟小婉一起在王府的后院练习骑马。 小婉不会骑马,李楚仪教了她三天,好歹算是敢坐在马背上慢慢走了。 小婉不解问李楚仪,“王妃,您明明可以坐马车, 为什么非要学骑马?” 李楚仪道:“马车太笨重了,哪有骑马利索。” 小婉点了点头,“那王妃您是准备跟殿下一起骑马去乌州吗?” 李楚仪默了一秒。 从京城到乌州距离一千三百多公里, 骑马颠簸,她不敢保证她能有那份体力。 李楚仪道:“再说吧, 能骑马就骑马,骑不了就坐马车。” 小婉拍手, “那奴婢也要陪着王妃骑马。” 李楚仪看了眼坐在马背上都不怎么稳当的小婉摇了摇头, “你才学了三天, 骑着在王府里转一圈都费劲儿,怎么跟我一起骑马去乌州?” 小婉顿时脸上一红, “奴婢……” 李楚仪拍了拍她的手,“我不是嫌弃你,我是为了你好,你以为骑马舒服呀?其实殿下也未必会让我骑马,保不齐你还得陪我一起坐马车。” 小婉哦了一声,“那奴婢就陪着王妃一起坐马车。” 李楚仪说好,她顿了顿,又道:“下来吧,日头高了,我们回屋里避暑去。” 小婉恭敬称是,然后在李楚仪的帮助下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兵发乌州是在这之后的第五天,小皇帝给了蔺时远和段将军一人三万将士,但段将军有了这三万人手上就是三万,而蔺时远在乌州还有七万兵力,再加上这三万,蔺时远的手上便有了十万将士。 出发那天,蔺时远果然没准李楚仪骑马,李楚仪便老老实实回马车上待着了。他们的行军速度并不快,因为乌州那边现在也只是在修整,并没有打仗,所以,蔺时远为了特意照顾李楚仪,每到一座城池都会停下来休息几天。 一路顺风,从北向南的行军浩浩荡荡。李楚仪熬过酷暑最后的那半个月,天气便慢慢开始转凉。 大军行至淮城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初,淮城太守一早得到消息,带着几个家仆在城门外面迎接。他远远看到大军行近的队伍,连忙带着家仆跪地叩首,“臣淮城太守杨惠拜见瑞王殿下!” 蔺时远骑在高头大马上睨着淮城太守,“起来回话。” “是!” 李楚仪听到声音在马车上掀开窗帘的一角,入眼就是那熟悉的类似陈朝街景的城池。 李楚仪对小婉道:“我们又到淮城了。” 小婉眉眼弯弯,“是呀王妃,我们又到淮城了呢!” 这时队伍又开始往城里面走,李楚仪坐在马车里看着那条热闹的街道,跟记忆里的差不多,变化并不太大。 李楚仪转而又把窗帘放下了。 大军一路行至淮城太守府,李楚仪带着小婉一起下了马车,太守府的所有人已经跪在地上等候,蔺时远和李楚仪一进门,所有人便齐声叩拜。 “拜见瑞王殿下!拜见王妃!” 蔺时远言简意赅,“都起来吧。” “是,谢殿下!谢王妃!” 李楚仪目光所及太守夫人,她还是从前的模样,只是眼角眉梢更多了几分忧愁。李楚仪还纳闷儿这是怎么了,又搭眼一瞧跪在太守夫人后面的那个美貌侍妾,她弯不下腰,小腹鼓鼓的,很明显是怀孕了。 李楚仪斜眼瞧向淮城太守,眼神儿已经没方才那么友善了。 一行人继而进了内殿,正值午膳时间,淮城太守一早就安排了后厨,这会儿蔺时远和李楚仪一到,太守府里的婢女们便跟蝴蝶一样端着美味佳肴陆续走了进来。 淮城太守连忙请蔺时远和李楚仪坐到主位,两个人坐下之后,其他人也依旧没敢坐。 蔺时远的语气淡淡的,“都坐吧。” 其他人这才恭敬称是,“谢殿下!” 李楚仪是真饿了,蔺时远动了第一筷子之后,她便紧接着开始炫饭。也没人规定饭桌上不能说话,但蔺时远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吱声。 午膳过后,蔺时远便带着淮城太守以及两个将领去了议事殿,而李楚仪则在太守夫人和小婉的陪同下去了后花园游园。 太守夫人依旧是小心谨慎的性子,从前李楚仪只是蔺时远的侍妾,太守夫人都得恭敬伺候,现在李楚仪变成了王妃,那就更不必说了。 一行人途径后花园的长廊,上面装饰了很多喜庆的红布。李楚仪瞧着这些装饰嘴善如流问太守夫人,“这是要办喜事吗?” 太守夫人连忙恭敬道:“回王妃的话,是妾身的小女要嫁人了。” 李楚仪略意外,然后真心道:“恭喜夫人了。” 太守夫人又连忙伏身行礼,“妾身谢过王妃。” 李楚仪伸手虚扶她一把。 太守夫人有些犹豫,“不知道妾身的小女有没有这份荣幸,能请殿下和王妃喝杯喜酒。” 李楚仪闻言微顿。 她做不了蔺时远的主。 “那我回头问问殿下。” 太守夫人连忙伏身谢恩称是。 李楚仪继而往花园里面走去,太守夫人一直陪在左右,一会儿跟李楚仪说说花园里的那些菊花,一会儿又说起了她即将出嫁的女儿。 太守夫人的女儿是远嫁,嫁给了隔壁城池唐州太守的儿子。这个唐州太守与淮城太守是同窗,从前唐州太守还没调任到唐州的时候,曾在淮城任官。所以淮城太守的女儿与唐州太守的儿子算是青梅竹马。 原本,如果唐州太守不调任去唐州,这倒也是门好亲事,毕竟两家知根知底也门当户对。但如今唐州太守带着全家在唐州,再要结亲,太守夫人就有些舍不得女儿了。 太守夫人叹气道:“女儿嫁那么远,夫家要待她好还好,若不好,她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 太守夫人的爱女之心,让李楚仪有些动容。 太守夫人又道:“妾身不受宠,虽然担了个正室的名头,但夫君不爱,子女也跟着受累。王妃若能与瑞王殿下喝小女一杯喜酒,待小女嫁去唐州,多少也能有些倚仗。” 李楚仪这会儿才明白太守夫人的意思,她之所以希望蔺时远与李楚仪能喝她女儿一杯喜酒,就是想要蔺时远与李楚仪以瑞王和瑞王妃的身份帮她女儿撑撑门面。毕竟这样一来,瑞王和瑞王妃就是淮城太守女儿娘家的坐上宾,那么,她女儿嫁到唐州之后,夫家就得掂量一下妻子娘家的势力,就不一定敢给妻子委屈受了。 李楚仪安慰太守夫人:“我一定会帮夫人劝殿下来喝杯喜酒,夫人也别太担心了,毕竟唐州太守的公子与令爱是青梅竹马,肯定会对令爱好的。” 太守夫人闻言却脸色微僵,只勉强笑道:“那就借王妃吉言了。” 李楚仪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等又逛了会儿花园等与太守夫人分开之后,小婉才小声跟李楚仪道:“王妃,奴婢听说太守夫人与淮城太守也是青梅竹马。” 李楚仪:“……” 好吧。 李楚仪继而与小婉一起回了客房,蔺时远还没回来,小婉就陪着李楚仪一起看了会儿话本子。 晚膳依旧是淮城太守一家子陪着用,李楚仪特别留意了太守夫人的女儿。白白净净很秀气的一张脸,坐在那里文文静静的,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用完晚膳之后,李楚仪就与蔺时远一同回客房了,她在路上问蔺时远,“殿下,我们什么时候渡江?” 要去乌州,就必须先从淮城渡江到阳城,然后才能继续骑马从阳城到乌州。 蔺时远言简意赅,“三日之后。” 李楚仪想了想,“那还来得及。” 蔺时远问李楚仪,“什么来得及?” 李楚仪也没瞒着,“太守夫人的女儿后天出嫁,想请我和殿下去喝杯喜酒。” 蔺时远垂眸顾着李楚仪,“你想去?” 李楚仪不知道该不该把太守夫人的担忧说给蔺时远听,只是道:“可以吗?” 蔺时远只当李楚仪想去凑热闹,点了点头,“可以。” 反正也不会耽误渡江,而且他和李楚仪在太守府也要吃饭,无非就是单独吃与喝杯喜酒的区别。 李楚仪又想了想,“殿下,我们是不是也得随礼?” 蔺时远不置可否,“你都去喝人家喜酒了,哪能空着手去?” 李楚仪嘴善如流,“那得随多少合适?” 蔺时远道:“按照晋国律法,淮城太守这个官职,随三百两即可。” 李楚仪不确定,“那是……一个人三百还是两个人三百?”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当然是一个人。” 李楚仪:“!” “那我跟殿下岂不是要随六百两?” 蔺时远嗯。 李楚仪超小声嘟囔着,“好贵……” 蔺时远刚想说不喜欢就不去了,结果李楚仪又自顾自补了一句,“那我们在喜宴上多吃点贵的菜找补一下好了。” 蔺时远:“……” 第40章 “那你一会儿也别出声。” 之后的两天, 李楚仪没再让太守夫人陪着她游玩。毕竟太守夫人的女儿要出嫁,太守夫人作为母亲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 李楚仪吩咐小婉到喜宴那天给淮城太守随六百两的份子钱,小婉恭敬应着是, 又对李楚仪道:“听说新妇的喜轿一大早就得从淮城往唐州走,王妃您要不要早起去看个热闹?” 李楚仪问:“必须得捧场吗?” 小婉摇头,“当然不是, 您跟殿下也可以只去吃席。” 李楚仪哦了声, “那就只去吃席吧, 太早了我起不来。” 李楚仪是害怕她这个王妃的身份去凑热闹会给人家带来不便, 毕竟淮城太守这边得迁就着李楚仪, 李楚仪又啥也不懂,万一弄错了就不好了。 小婉恭敬应着是。 主仆二人又窝在房间里看了一整天的话本子。 次日卯时,天才刚蒙蒙亮,李楚仪就被外面一阵噼里啪啦地鞭炮声给吵醒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很困,双眼无神地看着雕花的床顶。 蔺时远也被吵醒, 不过他比李楚仪的状态好多了,毕竟蔺时远常年要上早朝,早起都是家常便饭。 蔺时远躺在床上偏头问李楚仪, “还睡吗?” 李楚仪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她没回话又闭上眼睛, 但外面紧接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地鞭炮声。 李楚仪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一头倒在蔺时远怀里。外面的鞭炮声还在继续, 李楚仪拉起蔺时远的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蔺时远莫名觉得好笑, 但还是任由李楚仪连头一起埋在他胸口继续睡了。 李楚仪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她趴在床上问蔺时远,“殿下, 我们今天是去吃早席,还是午席,还是晚席?” 蔺时远言简意赅:“午席。” 李楚仪哦了声,“那我就再躺一会儿。” 蔺时远有些不解。 起初蔺时远以为李楚仪要参加喜宴是想凑热闹,但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他轻轻拍了拍李楚仪的肩膀,“是太守夫人邀请你参加喜宴的?” 李楚仪闭着眼睛嗯,然后把太守夫人担心女儿远嫁的事情跟蔺时远说了一遍。 蔺时远没言语。 李楚仪又睁开眼睛,“怎么了?” 蔺时远说没什么。 其实蔺时远也能理解太守夫人的心情,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当母亲的不疼谁还会疼? 李楚仪靠在蔺时远怀里,“殿下,你知道太守夫人和太守是青梅竹马吗?” 蔺时远说不知道。 李楚仪开始吐槽,“亏着是青梅竹马,太守还纳了三个侍妾,真是太薄情了。” 蔺时远:“……” 李楚仪又抬头,“殿下,你以后也会纳妾吗?” 蔺时远言简意赅,“后院有你一个就足够聒噪了。” 李楚仪:“……” “殿下嫌我聒噪。” 蔺时远:“你不聒噪吗?” 李楚仪:“……” “殿下教训的是,那我以后再也不跟殿下说话了。” 蔺时远:“……” “想当小哑巴?” 李楚仪不说话。 蔺时远直接把她压在身下,“那你一会儿也别出声。” 大清早的,蔺时远折腾了三回。起初李楚仪还能忍着不出声,到最后只有哭着求饶的份。 李楚仪受累又睡了一个回笼,等再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 蔺时远一直躺在床上陪着她,见她醒了,才把胳膊从她的脑袋下面抽出来,“起床了。” 李楚仪揉了揉眼睛,“殿下,什么时辰了?” 蔺时远道:“巳时,一会儿正好去吃席。” 李楚仪:“……” 蔺时远已经穿好了外衣,“饿不饿?要不让仆人先送点膳食过来?” 李楚仪摇头,“等一会儿直接去吃席吧。” 蔺时远说好。 李楚仪这才磨磨蹭蹭地起来把衣服穿上。 离中午开席还有一段时间,蔺时远最后还是吩咐仆人送了些早膳来客房。 是淮城太守亲自带着仆人送过来的,一进门,淮城太守就向蔺时远赔礼,“殿下恕臣招待不周。” 蔺时远倒没介意。 一则淮城太守并未耽误正事,二则,人家女儿原本就定了今日出嫁的良辰吉日,总不能因为蔺时远的大军刚好抵达淮城就不嫁了。 蔺时远语气淡淡的,“太守无需自责,本王还未恭喜令爱大婚。” 淮城太守连忙跪地谢恩,“臣有幸能请殿下喝小女一杯喜酒,这实在是臣和小女的福气,臣叩谢殿下!” 蔺时远伸手将淮城太守扶起来,“去忙吧。” 淮城太守恭敬称是,然后才退出客房。 早膳一共是八道菜,比起王府的标准是差了许多,但对于一个地方太守来说,这个规格也不低了。 李楚仪与蔺时远随便吃了些,早膳过后,两个人就在客房里面玩了会儿五子棋。 淮城太守有他需要应酬的客人,但也没敢怠慢蔺时远。他掐着时间,一到午席的吉时,便又携夫人一起来请。 宴席是分了男席女席,出了客房的门,李楚仪和蔺时远就分开了。女席这边自然是以李楚仪为尊,太守夫人亲自请李楚仪上座,然后带着所有女眷给李楚仪行礼。 “妾身等拜见王妃!” 李楚仪赶紧请她们起来,“都别拘束了,坐吧。” “谢王妃!” 李楚仪可太喜欢这样的热闹了,主要是也没人压着她,她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别人的身份地位都不如她高,即便她说错了话也不会有人斥责。 李楚仪喜滋滋听着太守夫人给她介绍了一圈在坐的女眷,都是太守夫人的娘家人和大姑子、小姑子。当然女眷不止这几个,但另外的那些女眷级别不够,太守夫人不会把她们安排到李楚仪这一桌。 女席这边由李楚仪动第一筷子,然后其他人才开始陆续用膳。李楚仪原本心疼那六百两的份子钱打算多吃些贵的菜找补找补,结果饭桌上那道杏仁酥实在是做的太好吃了。李楚仪两块杏仁酥下了肚,差不多就已经吃饱了。 李楚仪:“……” 这一幕似曾相识,李楚仪没来由就想到从前她去吃自助餐。进门前说好了只吃海鲜,结果进去之后吃了两块蛋糕。 李楚仪这一边的女眷其乐融融,话题也是一波接一波的不间断。但蔺时远那边的气氛就没李楚仪这边热闹了。男席都是些男人,守着规矩不敢跟蔺时远玩笑。一顿饭除了说几句场面话和敬酒之外,根本没人敢吱声。 午席过后,蔺时远吩咐一个仆人去隔壁女席询问情况,仆人一溜小跑跑到女席门口把话传给了守在门外的小婉。 小婉扭头望了眼室内,李楚仪已经跟女眷打成一片,此时正特八卦地听一个三十多岁的夫人讲述着他们夫妻俩之间吵架的事儿。 “当时我就骂上他了!但你们猜怎么着?他居然还不爱听!当着我的面居然还敢往屋里走,进屋就进屋,还把我给关门外面了!我能受他那个气?我当时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我就冲他吼,你关什么门?你关什么门?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周围的女眷都在笑,其中一个附和着,“二姐你做的对,男人不能惯着。当初我小妹就是太软弱,才让我妹夫一直欺负。” 等在外面的仆人:“……” 小婉对仆人道:“要不你去回禀殿下,就说王妃还没吃好。” 仆人连忙恭敬称是:“小的这就去回禀殿下。” 蔺时远得知李楚仪还在吃席便没打扰,继而直接离开太守府去巡军了。 明日就要渡江去阳城,阳城之后便可直达乌州。蔺时远这几日一直在考虑到达乌州后该怎么攻打益城。蔺时远跟段将军不同,段将军去打西月族是为了晋国,而蔺时远攻打益城是为了他自己。所以,蔺时远必须把战争的伤害降到最低,最好能够兵不血刃。 根据蔺时远目前掌握的情报,益城守军的主帅一共有两位,一个叫王勤,一个叫马靖,都是陈朝赫赫有名的大将。镇南侯与赵岩率军与之多次交锋,但却半点便宜都没有占到。 蔺时远并不认为他去了之后就一定能占据优势,但如果不能硬打,便只能智取。 蔺时远站在江边看着滚滚而去的混浊江水,脸色严肃,眼底诲暗不明。而就在这时,蔺时远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步子很轻,像是故意放慢了步伐。蔺时远站在原地没动,下一秒,一双小手就从他的身后捂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身后的人故意改变了声音。 蔺时远的嘴角浅浅弯了下。 根本就不用猜,除了李楚仪,谁敢来捂住蔺时远的眼睛? 蔺时远轻责,“不准胡闹。” 李楚仪撇了撇嘴把手放下来,“殿下,你一早就吃完席了?” 蔺时远简单嗯。 李楚仪又道:“殿下那一桌怎么吃的那么快?” 蔺时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自顾自将话题转开,“你吃饱了吗?” 李楚仪点头,“吃饱了,席间有一道杏仁酥超级好吃,一盘六个,我自己吃了三个。” 蔺时远:“……” 李楚仪又道:“殿下,你站在江边做什么?” 蔺时远说没什么,“随便走走。” 他不可能把战略上的事情跟李楚仪讨论。 蔺时远垂眸,他目光所及李楚仪的小脸,是粉粉的颜色。 蔺时远问李楚仪,“喝酒了?” 李楚仪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只喝了两小杯。” 太守夫人以及其他女眷都不敢劝李楚仪酒,是李楚仪自己觉得这种场合不喝点酒好像不太合适。 李楚仪道:“我知道明天一大早就要渡江,所以我很有分寸,不会让自己喝醉酒起不来床的。” 蔺时远捕捉到“很有分寸”这四个字默了一秒,“本王觉得,你明天能不能早起跟喝不喝酒没太多关系。” 李楚仪:“……” “殿下,你总是这么揭我短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蔺时远没言语,只是浅笑。他垂眸顾着李楚仪气鼓鼓的小脸,然后从怀里拿出一颗小石头递给她。 李楚仪看向那颗小石头,“这是什么?” 蔺时远言简意赅,“长江福石。” 长江有石头不奇怪,但这块石头奇就奇在上面有字。确切的说应该是石头自然形成的花纹,但这些花纹纵横交错,愣是凑成了一个“福”字。 长江福石,一下子就价值连城了。 淮城太守不敢私藏,就把这块带着福字的石头献给了蔺时远。当然,不止是献,还顺道拍了马屁,说蔺时远一到淮城就出现了福石,意味着蔺时远福泽深厚。 蔺时远对这些奉承之言不感兴趣,但对这颗石头倒是很喜欢。乖乖巧巧的也不大,花纹还是红色,正好可以送给李楚仪玩。 李楚仪接过那颗石头看了眼,很快就发现了上面的福字,她问蔺时远,“殿下,这上面的花纹是个福字吗?” 蔺时远嗯。 李楚仪很诧异,“居然还有这样的小石头,好可爱!” 蔺时远道:“喜欢就送你了,拿着玩吧。” 李楚仪立刻眉眼弯弯,“殿下你真好!” 蔺时远继而转身往回走,“太阳要落山了,我们回去吧。” 李楚仪赶紧跑了两步抱住蔺时远的胳膊,“殿下我好累,你抱我呀。” 蔺时远责了声。 李楚仪嘟了嘟嘴,“好不好,我好累,你抱着我走。” 蔺时远顾她一眼,但最后还是单臂把她抱了起来。 第41章 “赢不赢都会奖励你。” 次日李楚仪果然没有靠自己早起, 是小婉把她叫醒的。李楚仪在床上翻了个身,脑子里隐约知道得起床了,但眼皮子根本睁不开。 小婉把李楚仪从床上拉起来然后拿了衣服往她身上套, 李楚仪闭着眼睛任由小婉又拉胳膊又给她抬脚,简直像个木偶娃娃。 小婉道:“王妃,您可不能再睡了, 殿下说一会儿就得渡江。” 李楚仪迷迷糊糊嗯, 然后小婉转身去给李楚仪拿鞋的功夫, 李楚仪“砰”地一声又倒床上了。 小婉:“……” 早膳依旧是八个菜, 是李楚仪自己用的。蔺时远一大早就去巡军了, 根本就顾不上李楚仪。 用过早膳之后,李楚仪便和小婉一起坐马车从太守府去了江边。那里已经停了乌泱泱地一片战船,远远望过去很是震撼。 负责保护李楚仪的侍卫请李楚仪上船,李楚仪全程没看到蔺时远,嘴善如流问了句,“殿下呢?” 侍卫恭敬答:“回禀王妃, 殿下在跟两位副将军议事。” 李楚仪点了点头,便没再多问,直接带着小婉去了船舱。 大军在辰时正式渡江, 蔺时远安排完正事儿之后便也回了船舱。 李楚仪正趴在桌案上画画,一旁的纸笔扔了满桌。她听到门外侍卫的行礼声就知道是蔺时远回来了, 但她现在还有几行字没写完,所以头也没抬, 依旧在奋笔疾书。 蔺时远慢条斯理走过去, 微微侧眸就看清楚了李楚仪在写的东西, 似乎是一条路线图,但李楚仪宽大的华服袖子遮挡住了一部分字, 蔺时远看不全。 李楚仪埋着头一气呵成,然后把笔随便一扔,“殿下你看,这是陈朝的舆图。” 蔺时远垂眸睨着李楚仪,小脸被墨水画了两道,又滑稽又可爱。 蔺时远:“又想做什么?” 李楚仪把舆图指给蔺时远看,“这个游戏叫大富翁,简单来说,就是拿两颗小石头比赛,用骰子掷点数在舆图上前进,看谁先到达终点。” 蔺时远:“……” 刚才一进门看到李楚仪在陈朝舆图上画路线图,蔺时远还以为李楚仪准备跟他说说战略方面的建议,如今看来,是他想多了。 李楚仪喜滋滋地道:“渡江要好长时间呢,反正也很无聊,我们一起玩游戏呀。” 蔺时远垂眸顾了眼那张被李楚仪画的乱七八糟的陈朝舆图,然后坐到软榻上,“怎么玩?用骰子掷点数?” 李楚仪点头,“殿下掷一次我掷一次,我们循环着来。” 蔺时远目光所及舆图上终点的位置,是陈朝最南边的岭城,他又看了眼起始的位置,是陈朝最北边的阳城。 蔺时远拿起骰子在手中把玩,“赢了有什么奖励?” 李楚仪没想到奖励这块,她原本就是单纯想打发时间。 蔺时远道:“没有奖励赢了也没意思。” 李楚仪想了想,“那殿下想要什么奖励?” 蔺时远不答反问,“你呢,你想要什么?” 李楚仪眉眼弯弯,“那就一个金元宝。”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好。” 他继而将骰子递给李楚仪,“你先来。” 蔺时远一直陪着李楚仪,李楚仪偶尔耍赖,蔺时远也愿意装看不见给她放水。 时间悄无声息流走,大约快到中午的时候,门外忽然有侍卫禀告。 “殿下,船已靠岸。” 蔺时远语气淡淡的,“知道了。” 游戏还未分出胜负,但蔺时远只得起身,“不能陪你玩了。”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金元宝递给李楚仪,“奖励你的。” 李楚仪的眼睛亮了亮,但没伸手去接,“可是,我还没赢啊。” 蔺时远言简意赅,“赢不赢都会奖励你。” 他原本就是为了哄李楚仪才肯陪着玩游戏,赢不赢根本不重要。 蔺时远直接将金元宝塞进李楚仪手里,“我要去忙了。” 他话落便转身往外面走去,李楚仪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追了几步,“殿下。” 蔺时远顿足,“怎么了?” 李楚仪跑过去抱住蔺时远的胳膊,然后踮起脚尖在蔺时远的脸颊上飞快亲了一口,“那我也奖励殿下。” 蔺时远垂眸,下一秒,忽然又俯身亲了李楚仪的唇,蜻蜓点水。 蔺时远继而跟着侍卫离开,李楚仪拿着金元宝站在原地,眉眼弯弯像掉进了米缸里的小仓鼠。 大军很快便在岸边陆续下船,蔺时远吩咐在阳城修整一天,然后便马不停蹄前往乌州。 李楚仪是第一次来到乌州,这已经算是地地道道的南方城池了。 大军行近,乌州太守亲自出城迎接,除了他之外,身后还跟了一个身穿红色戎装的年青男人。 李楚仪坐在马车上就注意到了那个男人,晋国尚红,在朝的官员基本也都爱穿红,但红色过于艳丽,大部分男人穿着比较违和。乌州太守身后的那个青年,是除了蔺时远之外,李楚仪见过的穿红色最好看的男人。 乌州太守与那个年轻男人同时跪地行礼,“臣乌州太守程广拜见瑞王殿下!拜见王妃!” 蔺时远言简意赅,“起来吧。” “谢殿下!” 乌州太守紧接着向蔺时远介绍,“殿下,这是犬子程君。” 蔺时远目光落在程君身上,仪表堂堂一身正气的青年,很是不错,“你就是当初救下赵岩的程君?” 程君恭敬称是。 当初赵将军战死,赵岩有很长一段时间悲痛欲绝。在攻打路武的时候,赵岩因为状态不好被敌军将领打落马下,千钧一发之际,就是程君百步穿杨,一箭射/死了正要举刀砍向赵岩的敌军。 蔺时远赞了一声:“好。” 大军继而向乌州城内行进,沿途有百姓围观,但都守着规矩并不上前。大约又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大军在乌州太守府门前停下,小婉扶着李楚仪走下马车,然后跟随蔺时远一同入府。 蔺时远问乌州太守,“镇南侯与赵岩呢?” 乌州太守恭敬道:“侯爷与小赵将军率领五千骑兵在城外郊区扎营,说是防止陈朝偷袭。” 蔺时远点头。 这是对的。 虽然蔺时远之前在信里吩咐镇南侯和赵岩率军返回乌州修整,但也不可不防着陈朝偷袭。 一行人进了内殿便也到了晚膳时间,用过晚膳之后,小婉便陪着李楚仪在一个婢女的引领下去了客房。 小婉悄悄告诉李楚仪,“王妃,奴婢打听到这个乌州太守府里没有女眷。据说当年乌州太守的夫人难产去世,乌州太守悲痛欲绝,便再未续弦,只一心教养程公子。” 李楚仪顿时有些惊讶,“真的?” 小婉点头。 李楚仪忽然有点感慨:“那这个乌州太守真是一个好男人。” 小婉也附和称是,“乌州太守非常疼爱程公子,从文从武都请了师父用心去教。程公子也很争气,当年是武试第一呢!” 李楚仪想起程君那张眉眼干练的脸,“这么厉害?” 小婉点头,“而且,程公子现在在侯爷手底下当副将,除了小赵将军之外,就属程公子最年轻了。” 她说着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跟李楚仪讲,“王妃,你猜程公子最常用的兵器是什么?” 李楚仪之前听说程君在战场上百步穿杨救下赵岩,便嘴善如流,“弓箭?” 小婉摇头,“不是,程公子最常用的兵器是红缨枪。” 李楚仪:“……” 好吧,虽然她也曾多多少少练习过一段时间的红缨枪,但好像也不至于像小婉这么神神秘秘的,好像她的红缨枪能跟人家程君相提并论一样。 李楚仪吐槽,“别提红缨枪了,那简直就是我的黑历史。” 练习红缨枪的那段时间,李楚仪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简直往事不堪回首。 小婉问李楚仪,“王妃,什么是黑历史?” 李楚仪便跟小婉科普,“就是不美好的心路历程。” 小婉:“……” 李楚仪又道:“不过没关系,殿下说了,每个人擅长的领域不同,这并不丢人。就比如说我吧,虽然不擅长红缨枪,但我擅长研究美食呀!对吧?” 小婉立刻眉眼弯弯称是,“而且王妃做的美食超级好吃!” 李楚仪喜滋滋道:“等我有空再给你做。” 小婉开心说好。 两个人继而去了偏殿,小婉帮李楚仪沐浴。一路舟车劳顿,李楚仪在浴池里泡了好久才肯出来。 再回到寝殿时,蔺时远已经回来了。此时正坐在床头一边等李楚仪一边看舆图。 李楚仪小步跑过去扑进蔺时远怀里,蔺时远目光所及是李楚仪那双白白/嫩/嫩的小脚丫。 蔺时远连忙扯过被子帮李楚仪把脚盖住,“天凉了,光着脚容易受寒。” 李楚仪调皮,又把脚从被子里面伸出来。 蔺时远轻责了声。 李楚仪窝在蔺时远怀里撒娇,“刚沐浴完不冷。” 蔺时远才不听李楚仪的,又把被子扯过来把李楚仪的小脚丫盖住了。 李楚仪搂着蔺时远的脖子,“殿下,你忙完了?” 蔺时远嗯。 李楚仪又道:“那我们这次要在乌州待多久呀?” 蔺时远说不一定,“要根据战事的情况,如果能早日攻陷益城,就会继续往南走。” 李楚仪似懂非懂哦了声。 蔺时远继而抱着她躺到床上,“乌州这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回头让太守府的婢女带着你和小婉出去逛逛。” 李楚仪眉眼弯弯抱住蔺时远的胳膊说好,“殿下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会玩的很开心!”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 他倒真不担心李楚仪会玩得不开心,就李楚仪这个疯玩的性子,不叫她都不回家。 第42章 他垂眸顾她,一双圆圆地大眼睛里面满是依赖。 之后的几天, 李楚仪就带着小婉以及一个太守府的婢女出去玩了。而蔺时远则专心研究该如何攻打益城。 他派了探子去调查益城两位守城主帅的情况,其中王勤为人忠厚老实,马靖生性多疑。 蔺时远便吩咐镇南侯, 假借议和为名,请王勤作为陈朝的议和代表来谈判。 消息传到陈军大营,王勤立刻就将这事儿上报给了陈朝皇帝。陈朝皇帝原本就头疼晋军铁骑的侵犯, 现在晋国忽然要议和, 他肯定是求之不得。 陈朝皇帝下令王勤作为使臣去与晋国谈判, 王勤也没多想, 就直接一个人去了镇南侯的军营。 但王勤来到镇南侯的军营之后, 镇南侯却什么议和的话也不说,只是热情款待,好吃好喝地供着。 王勤一连三天都是好吃好喝,说什么客套话都行,但一提议和的事儿,镇南侯就立刻借口离开。 王勤渐渐察觉到不对劲儿, 于是在第四天的夜里趁夜逃回益城。 王勤回到益城后,另外一位守城大将马靖就问王勤跟镇南侯谈的怎么样。王勤忠厚老实,就把他在镇南侯军营里所有的事情都照实说了一遍。 “也不知道镇南侯想做什么, 我这三日在他营帐好吃好喝,说什么都行, 就是一提议和,他人就躲了。” 马靖生性多疑, 根本不相信王勤的话。 晋国说要议和, 去了又什么都不谈, 这是可能的事儿吗? 马靖怀疑晋国议和是假,招降陈朝的将帅才是真。马靖是个急脾气, 当即就把心里话质问出来,“该不会是那个镇南侯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跟他里应外合攻打益城?!” 王勤一听这话就急了,但他嘴笨,只是一味地强调他没有叛国之心,就只是在镇南侯的军营里住了三天,什么都没谈。 两个守城大将在军营中吵了起来,这事儿很快就传到镇南侯的耳朵里。 镇南侯向蔺时远汇报,“殿下好计谋,这一招离间计,成功让这两个人离心离德。探子来报,说马靖昨天夜里悄悄给他们陈朝皇帝写了密信,应该是告了王勤一状。” 蔺时远面无波澜,“侯爷这两天回去之后可以准备整军了,等王勤一死,本王亲自率军攻城。” 镇南侯微怔,“殿下的意思是,陈朝皇帝会杀了王勤?” 蔺时远嗯,“陈朝皇帝懦弱无能且没有主见,马靖这封密信送回去,陈朝皇帝必杀王勤。” 镇南侯顿时对蔺时远佩服得五体投地,离间计、借刀杀/人、动摇敌军军心,蔺时远这一套组合兵法那叫一个行云流水。而且,如果王勤真死了,只有区区一个马靖守城,益城几乎就等于是晋国大军的囊中之物。 镇南侯恭敬告退。 蔺时远又一个人在书房看了会儿舆图。 益城如果能顺利攻下,那么下一个城池就是许城。蔺时远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然后拿起笔在许城的位置画了一个圆圈。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快地脚步声,蔺时远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果不其然脚步渐近,一个脑袋悄悄从口门探进来,蔺时远就看到了东张西望不知道在看什么的李楚仪。 蔺时远轻责一声,“探头探脑的做什么?” 李楚仪眉眼弯弯,“我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在跟殿下议事,要是有的话,我待会儿再来。” 蔺时远:“……” “进来吧。” 李楚仪这才哦了声,然后一手拿着油纸包裹的羊肉串,一手拿着糯米纸包裹的冰糖葫芦走了进来。 蔺时远刚才就闻到了羊肉串的香味儿,这会儿李楚仪走近,香味儿更浓。 李楚仪献宝一样将羊肉串和糖葫芦摆到蔺时远的面前,“殿下你尝尝,没想到南方的羊肉也这么嫩。” 北方多牛羊,所以小羊羔什么的都很常见,但南方的牛羊相对少一些,所以小羊羔也少。 蔺时远拿了一串品尝,味道也就那样吧,并没有李楚仪说的那么好吃,但蔺时远不愿扫兴,还是赞了句:“不错。” 李楚仪又喜滋滋给蔺时远拿了一串糖葫芦,“殿下,这个糖葫芦是我跟店老板共同研究的。” 蔺时远没听懂,“共同研究?” 李楚仪点头点头再点头,“殿下你看这个糖葫芦跟别的糖葫芦有什么不同?” 蔺时远瞧了眼,“扁的?” 李楚仪开心嗯,“我让店老板把山楂煮熟了之后压扁的。” 蔺时远:“……” 李楚仪抱着蔺时远的胳膊,“殿下你别瞧不起这么小小的一个改进,糖葫芦的味道可是提升了好几层口感!这个生山楂口感比较酸涩,煮熟了之后就变软糯了,这样再裹上糖来调味,酸甜适中,口感顺滑。” 李楚仪说着,亲自拿起糖葫芦喂到蔺时远嘴边,“不信殿下尝尝。” 蔺时远其实不爱吃这些零嘴,但他的小王妃都喂到他嘴边了,他也愿意尝一口。不过还真如李楚仪所说,煮熟后的山楂的确比生山楂要好吃很多。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不错。” 李楚仪又搂住蔺时远的脖子开心地道:“殿下你知道吗?我把这个秘方告诉店老板之后,这几串糖葫芦店老板没问我要钱。” 蔺时远:“……” 没收钱就能开心成这样,但也不想想她这个秘方能给店老板带来多少收入。不过也无所谓了,他的小王妃又不需要摆摊讨生活,什么秘方不秘方的,告诉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他的小王妃开心。 蔺时远又咬了一口糖葫芦,“那你这回赚了。” 李楚仪也开心地跟蔺时远一起吃糖葫芦。夫妻两个一人一口,很快一串糖葫芦就只剩了最后一颗。 蔺时远道:“你吃吧。” 李楚仪把最后一颗糖葫芦递到蔺时远嘴边,“我们一人一半呀。” 蔺时远示意李楚仪先咬,李楚仪低头咬住,而就在李楚仪咬住的同时,蔺时远也低头咬住了糖葫芦的另外一半。糖葫芦是扁的,两个人同时咬住,嘴唇便贴在了一起。 李楚仪脸上一红,她就要咬下来松口,但蔺时远提前扶住了李楚仪的后脑勺不让她离开。 蔺时远直接把竹签抽掉,没了竹签的阻碍,蔺时远直接探进李楚仪的唇。原本只是吃个糖葫芦,但很快便亲得纠缠不清。 蔺时远并不满足只是这样,他把人往怀里一提,紧接着便撞了进去。 李楚仪再醒来时已经是酉时,她躺在书房的软榻上,前面挡了屏风。李楚仪稍微一动,领口处的衣服就滑落下来,她顿时一张小脸都烧起来了。 蔺时远太心急了,把她的衣服从领口处往下撕坏了一大截。李楚仪又羞又恼,从屏风边沿处探出半个小脑袋。 蔺时远一早就听到了动静,李楚仪把脑袋探出来的同时,他的手刚好拿着衣服递到李楚仪眼前。 李楚仪:“……” 蔺时远的语气缓且柔,“新的。” 李楚仪烧红了一张小脸抢过新衣服,然后一秒又缩回屏风后面。 她以后再也不要给蔺时远送糖葫芦吃了! 李楚仪把撕坏的衣服脱掉,又把新衣服穿好,但李楚仪眼瞅着那件被蔺时远撕坏的衣服犯了愁,要怎么处理掉呢?这要是被太守府的婢女们看到,她还要不要继续在太守府里住了? 李楚仪抱着那件撕坏的衣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然后一把将衣服塞进蔺时远手里,“殿下处理掉,要悄悄的,不要让别人发现。” 蔺时远:“……” “下面的人都懂规矩。” 李楚仪不管,只小脸红红的。 蔺时远越发瞧着他的小王妃可爱,便哄道:“好,本王处理掉,保证不让任何人知道。” 李楚仪这才唔了一声。 蔺时远单臂把李楚仪抱起来,“饿不饿?我们去用晚膳。” 李楚仪搂着蔺时远的脖子,“晚膳吃什么呀?” 蔺时远耐着性子给李楚仪报了几个菜名,都是南方城池的特色菜。 李楚仪眉眼弯弯,“南方的菜偏甜,好像更符合我的口味。” 蔺时远嗯,“那就多吃点。” 太守府没有女眷,太守以及程君都是男人不便多见李楚仪,所以每次用膳如果蔺时远不忙都是他陪着李楚仪。 蔺时远抱着李楚仪回了客房偏殿,早有婢女在那里等候,她老远瞧见蔺时远和李楚仪往这边走,连忙便跑去后厨吩咐上菜。 用过晚膳后,蔺时远没再去书房,而是留在寝殿里陪李楚仪。不过也只是象征性地陪着,人虽然坐在这里,但并未跟李楚仪聊天,而是拿着张舆图在研究。 李楚仪很懂事没去打扰,自己拿了鱼食在一边喂鱼缸里的鱼。 都是些不值钱的小鱼,平日里仆人们也不太上心,想起来就喂一喂,忘了也就算了。反正这些鱼饿一两顿也没什么事儿,而且退一步讲,就算饿死了,仆人也有能力再买两条补上。 但李楚仪住到太守府之后,这些小鱼的泼天富贵就来了。李楚仪每天都会给它们喂食,而且毫不吝啬,鱼食就跟不要钱一样往鱼缸里面撒。小鱼们都肉眼可见地圆润许多,变成了小胖胖鱼。 蔺时远研究完该如何攻打益城后不经意间抬眸,就看到李楚仪正把鱼食盒子一个倒扣,小半盒子鱼食就全都倒进了鱼缸里。 蔺时远:“……” “你这是打算把它们从观赏鱼养成食用鱼?” 李楚仪:“……” 观赏鱼多大都是小巧可爱,而食用鱼则多肥美。李楚仪瞅了眼鱼缸里被她养的日渐胖胖的小鱼,好像是有点往食用鱼的方向发展。 李楚仪顿时有些怀疑,“这些小鱼过两天不会让厨子炖了吧?” 蔺时远语气无波,“难说。” 就李楚仪现在养胖的这些小鱼,三条够熬一锅汤了。 李楚仪默了一秒,“那再饿它们几天,让它们减减肥?”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不用那么麻烦,只要吩咐一声不准动这些小鱼,没人敢碰。” 李楚仪这才又放下心来。 她几步走到蔺时远身旁坐下,“殿下你忙完了吗?” 蔺时远嗯,“过两天我要去军营,你在太守府等我回来。” 李楚仪不开心嘴角向下,“不能带我一起去吗?我保证不给殿下添乱。我可以顿顿吃包子,素的也行。” 蔺时远眸水温和,“这么好养活?素的也行?” 李楚仪认认真真点头。 蔺时远垂眸,静了一会儿。 李楚仪小手拉着蔺时远的衣袖,“殿下,我不想跟你分开,求你了好不好。” 李楚仪的声音在撒娇,听得蔺时远心里软软的。 他垂眸顾她,一双圆圆地大眼睛里面满是依赖。 蔺时远低头亲了下李楚仪,“好,带你一起去。” 第43章 这很难不让李楚仪这个家眷感到骄傲。 李楚仪跟随蔺时远一起离开乌州率领大军安营扎寨在益城外面的郊区, 李楚仪不懂军事,每天就看到蔺时远早出晚归,或者直接不归。 但李楚仪很懂事, 没在这个时候去打扰蔺时远。蔺时远没空陪她,她就跟小婉窝在军帐中玩大富翁或者下五子棋。 陈朝那边,马靖密信告了王勤一状, 陈朝皇帝大怒, 当即就下令夺去王勤的军权, 然后将王勤斩首示众。 阵前换将尚且是大忌, 何况是阵前斩将。 益城的守军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而蔺时远一接到王勤被斩首的消息,便立刻发兵攻打益城。 益城大乱,蔺时远率军杀进益城的时候,陈朝军队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丢盔弃甲,逃的逃, 死的死,连军/旗都不要了。 蔺时远一路率军杀进益城中央,另一个将领马靖也在乱军之中被蔺时远所杀, 晋军大获全胜,随即占领益城。 捷报传回, 李楚仪还跟小婉窝在军帐中看话本子。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就是铁骑踏过土地的隆隆声。 李楚仪和小婉对视一眼, 是小婉先起身去门帘那里探了半个脑袋向外面看, 紧接着便又跑回帐中。 “王妃!是殿下打了胜仗!益城攻下来了!” 李楚仪心里一喜, “真的?!” 她随即拉着小婉的手一起往军帐外面走,然后就看到浩浩荡荡的铁骑乌泱泱地向军营行近, 而蔺时远骑着高头大马在队伍中央,他一身红色戎装,气势逼人。 李楚仪满眼都是欢喜和崇拜,镇南侯和小赵将军僵持了三个多月的益城,蔺时远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攻下来了!这很难不让李楚仪这个家眷感到骄傲。 小婉也是一脸兴奋,“王妃,殿下真厉害!” 李楚仪跟小婉站在军帐门口看了会儿,然后就悄悄拉着小婉的手回了军帐。 李楚仪知道现在蔺时远顾不上她,她不能因为高兴就去打扰蔺时远。反正她和蔺时远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也不急这一时。 益城攻下之后,再往南便是许城,但这一次蔺时远却并不打算率军攻打。 这个许城的守城主帅是陈泽,就是之前蔺时远在攻打阳城时生擒的陈朝大将陈成的儿子。 陈泽是个大孝子,蔺时远就抓住这一点,亲自给陈泽写了一封信。很简短的一封信,只有短短四句话。 第一句话:陈将军,你的父亲还活着。(言外之意,你不用来报仇。) 第二句话:陈将军的父亲在晋国过得很好,锦衣玉食。(所以,你不用担心你父亲的健康情况。) 第三句话:但陈将军的父亲不是本王的父亲,所以,本王没有义务一直替陈老将军养老。(这句话是威胁,暗示陈泽如果不想个办法赶紧把他父亲弄回去,那往后他父亲还能不能这么舒坦就不一定了。) 最后一句话:请陈将军自己看着办。 这封信蔺时远下令赵岩亲自带去许城交给陈泽,陈泽看后可谓是蛇打七寸,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举城投降了蔺时远,而陈泽唯一的条件是把他的父亲陈成还回来。 蔺时远当然很同意用一个老将换一座城池,怎么看都很合算。不仅如此,蔺时远办事还很妥帖。他知道陈泽这一投降在陈朝是待不下去了,所以,他非常诚恳地邀请陈泽来晋国为官,把陈泽的后路也一并都给铺好了。 就这样,蔺时远仅用了一封四句话的信,兵不血刃又拿下了一座陈朝的城池,堪称奇功。 这之后,蔺时远把军队又驻扎在南州与许城之间的郊外,但他并未直接进攻南州,而是让手底下的将士们原地休整。做完这一切,蔺时远又吩咐程君和陈泽,程君回益城安抚百姓,做好战后工作,而陈泽原本就是许城的守城主帅,蔺时远让他改做许城太守。 立下赫赫战功,蔺时远并未第一时间把捷报传回京城。毕竟现在由丞相辅政,丞相知道的越多对蔺时远越没好处。所以,蔺时远要仔细琢磨琢磨这个捷报该怎么回传才合适。 晚膳的时候,蔺时远终于回主帐陪李楚仪用膳了。这是出征以来蔺时远第一次陪李楚仪用晚膳,蔺时远进来的时候,李楚仪都已经吃了一半。 小婉赶紧帮蔺时远添了双筷子,饭菜不多,两素一荤一汤,但李楚仪自己一个人吃足够了。 虽然李楚仪说了愿意顿顿吃包子,但蔺时远哪舍得真让李楚仪那么吃。还是按照之前的规矩,单独给李楚仪调了个厨子,就负责给李楚仪一个人做饭。 李楚仪压根儿没想到蔺时远会来,顿时有些惊喜,“殿下,你都忙完了吗?” 蔺时远嗯。 他继而夹了一筷子小炒肉尝了尝,又问李楚仪,“听说你最近在钓鱼?” 李楚仪眉眼弯弯,“钓了一条红色的鲤鱼。”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大概这么大。” 南方城池就是有这种好处,水多。李楚仪闲的没事儿可做,就带着小婉去钓鱼。但之前几天都没有收获,鲤鱼是今天钓上来的。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那就让后厨给你炖鱼汤喝。” 李楚仪啊了声,“殿下你要吃了它?” 蔺时远:“……” “不然还养着它?” 李楚仪思量着要不要点头。 蔺时远忽然意识到李楚仪是真的想养,又改口道:“那我让人在军帐外面挖个小水池,把鱼放在里面养。” 李楚仪想了想,“但是,如果放在外面的话,万一有不知情的把它炖了怎么办?” 蔺时远:“……” 这意思还得拿到军帐里面养? 李楚仪的声音软软的,“殿下,可以吗?” 军帐里面养鱼严格来说是不太合适,这是在外打仗,又不是出来露营。但如果只是李楚仪自己想解闷儿,似乎也不是不行。 蔺时远道:“你把鱼放哪了?” 李楚仪小手一指。 蔺时远寻着李楚仪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在木盆里面游着一尾红色鲤鱼。但木盆太矮,面积不大,盛水不多,鲤鱼在里面游不开,看上去恹恹的。 蔺时远言简意赅,“等我抽空给你做个木桶,你把鱼放在木桶里面养。” 李楚仪顿时一喜,“真的?谢殿下!” 蔺时远继而给李楚仪夹了一筷子菜,“吃吧,要凉了。” 李楚仪开心嗯,然后与蔺时远一起用了一顿晚膳。 晚膳过后,蔺时远便褪下戎装坐到软榻上休息。李楚仪见状连忙跑过去帮蔺时远揉肩。 蔺时远闭着眼睛,“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殷勤?” 李楚仪嘴善如流,“当然是要感谢殿下帮我的小鲤鱼做木桶啊!” 蔺时远:“……” 敢情他被自己的小王妃伺候一下还是沾了鲤鱼的光? 李楚仪也意识到这一点,连忙改口补救道:“我是说殿下您打仗辛苦了,伺候您是我应该做的。” 蔺时远:“……” 他随即把人拉过来抱在腿上,“真想伺候,一会儿不准哭。” 他话落便低头亲了李楚仪的唇。她措不及防,只感觉到男人手指所经之处,处处酥麻。 蔺时远让李楚仪适应了一会儿才缓缓进入,慑人的战栗从体内漾起,很快便传遍全身。 李楚仪目光所及是营帐的布料,入夜火把点燃,将外面巡逻的士兵斜影晃动。她看不清楚,但知道外面有很多人,只要有人掀门帘进来,就能看到这旖旎的风光。 李楚仪呜咽求蔺时远,“殿下,你……你把蜡烛……熄了……” 蔺时远哑声,“他们看不到。” 李楚仪小脸通红不相信就要躲开,却又被蔺时远按回怀里。 但真的是看不到,有屏风挡着,李楚仪没注意。 夜色很快便虚无了一切,像一道朦胧的幻影,连同帐内的春光,在烛火熄灭时缠绵不绝。 之后的几天,蔺时远便一直在军帐中陪着李楚仪玩。因为暂时不准备继续攻打南州,所以眼下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休整。 李楚仪从出征那天起就想骑马,但蔺时远一直没同意,现在既然是休整,蔺时远便带着李楚仪去了军营后面的树林里跑马。 清幽寂静的郊外,微风习习,大片大片的桂花开得正是茂盛,金灿灿的宛若日暮中的云霞。 在桂花林中,李楚仪一身红色的衣衫骑在马上,她骑的不快,也不敢骑快,只是任凭马儿慢悠悠地往前走。 蔺时远骑着另外一匹马跟在李楚仪身旁,他穿了一身蓝色的滚金长袍,正好跟李楚仪的红色衣衫相称。 是李楚仪跟蔺时远说,自古红蓝出cp。蔺时远一开始不知道cp是什么意思,后来李楚仪跟他科普,说是夫妻的意思。于是,蔺时远便由着李楚仪帮他挑了一件与她红色衣衫相称的蓝色长袍。 李楚仪一跑马便想起了王府里的那匹小马驹,她扭头问蔺时远,“殿下,小红枣应该这么高了吧?” 小红枣是李楚仪给小马驹起的名字,名字的含义很简单,因为小马驹的毛是枣红色。 蔺时远瞧了眼李楚仪比划的高度,差不多有一米,他语气淡淡的,“比这还要高一些。” 李楚仪很惊讶,“小红枣能长这么快吗?” 蔺时远嗯,“六个月大的小马驹就差不多快跟成熟的马一样高了,而小红枣现在都已经八个多月了。” 马这种动物长得很快,一般长到一岁左右下肢便基本已经完成发育,除非马有残疾,或者先天性不足才长不大。 李楚仪顿时有些期待,“那等小红枣长大了,我就骑着它日行千里!” 蔺时远并没有告诉李楚仪,其实她的小红枣并不是千里马。不过也无所谓了,就李楚仪这个骑马的水平,真给她一匹千里马她也驾驭不了。 第44章 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李楚仪的后背,像哄孩子一般。 两个人顺着桂花树林往深处走, 渐渐的桂花树就变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别的自然生长的树木。 李楚仪问蔺时远:“殿下,为什么这些桂花树好像都是扎堆长的?” 仿佛有一条分界线, 桂花树在分界线的左边,而其他树木则在桂花树的右边,泾渭分明的感觉。 蔺时远言简意赅, “这里的桂花树都是人工移栽过来的, 所以只有外面一小片。” 李楚仪嘴善如流, “为什么要移栽桂花树?” 蔺时远说不知道。 李楚仪:“……” 但蔺时远是真的不知道。这是之前陈朝政府办的事儿, 出于什么目的自然不会跟蔺时远这样的晋国臣子说。当然, 蔺时远也不会去调查这种没什么用处的小事儿。 李楚仪和蔺时远骑着马在树林里晃悠,蔺时远不经意间看到地上的一簇紫色小花,然后翻身下马将小花拔了出来。 李楚仪看到后心里微甜,她以为蔺时远是要给她送花,虽然土了点,但毕竟是那么份心意。 李楚仪都准备好说谢谢殿下了, 结果就看到蔺时远把那簇紫色小花自己收了起来。 李楚仪:“……” “殿下你摘花做什么?” 蔺时远言简意赅,“这种紫色的小花叫小蓟,生长于夏秋两季, 有止血的功效。” 李楚仪:“……” 您是好领导,出来陪老婆跑马还没忘了给下属带草药。 李楚仪嘴角向下撇了撇。 蔺时远察觉, 问她:“怎么了?” 李楚仪说没怎么。 她总不能告诉蔺时远,她刚才自作多情以为蔺时远要给她送花。 李楚仪骑在马背上在周围巡视了一圈, 但并未再发现有开着紫色花朵的植物。 李楚仪干脆也翻身下马。 蔺时远都准备重新上马了, 看到李楚仪翻身下马连忙过去扶了下, “说了多少次,下马的时候慢一点。” 李楚仪大咧咧地道:“没事的, 摔不了,我有数的。” 蔺时远才不信她有数,但也没追究,只又问她,“下马做什么?” 李楚仪道:“帮将士们找草药呀!” 李楚仪虽然有点气蔺时远不解风情,但一码归一码。将士们陪着蔺时远征战沙场那是卖命的活儿,她作为王妃虽然不能上战场帮忙,但如果能帮将士们采摘些草药也是好的。 李楚仪一路弯着腰在草丛里扒拉,但还没走几步就被蔺时远给拉起来了。 蔺时远道:“这里的杂草很锋利,你这样会割伤手。” 李楚仪闻言立刻缩了缩自己的小手,“那怎么办?也没带手套。” 蔺时远拍了拍李楚仪小手上沾染的尘土,“军营里的草药足够用,不必特意出来寻找,刚才我也不过是正好看到了,所以才拔出来带走。” 蔺时远说的是实话,出来打仗如果连最基本的药物都不够用,那还打个锤子?而且退一万步讲,即便真的不够用,蔺时远也不可能让李楚仪出来找草药。 蔺时远道:“走吧,我们继续跑马。” 李楚仪哦了声,但还是有些恋恋不舍地望着草丛,她不是耍嘴皮子,她是真的想要力所能及地帮将士们做点事。 蔺时远一眼就看穿了李楚仪的心思,声音软了些,“照顾好你自己,我才能专心带着将士们打仗。仗打赢了,他们会论功行赏。所以,如果你真想为将士们做点什么,那就把自己照顾好。” 李楚仪的眼睛亮亮的,“只要把我自己照顾好就行了吗?” 蔺时远嗯。 他继而将李楚仪抱上马背,“坐稳了,我松手了。” 李楚仪拉紧缰绳,“松手吧,我坐稳啦!”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他继而将手松开,但并未立刻离远,而是直到确认李楚仪是真的坐稳了,才又走回自己的马利落翻身上马。 两个人继续骑着马在树林里面晃悠,途径一条小溪,蔺时远折了树枝帮李楚仪叉了两条鱼。 已是中午,两个人都饿了,正好野餐。 蔺时远去捡了些树枝堆在一起然后用火折子生火,他们才坐下,忽然一只野鸡“蹭”地一下从草丛里面钻出来,又立刻重新钻进来了草丛。 李楚仪看到惊喜跟蔺时远道:“殿下,是野鸡!” 蔺时远将手里叉着鱼的树枝交给李楚仪,“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那只野鸡给你打回来。” 李楚仪立刻点头点头再点头。 蔺时远随即就起身去打野鸡了。他的武艺好,又有狩猎的本事,打只野鸡不过是顺手的事儿。 蔺时远拎着野鸡去了溪边,先用匕首割开野鸡的脖子放血,然后又仔细将野鸡的鸡毛都拔了,最后把野鸡的内脏处理干净。 蔺时远把野鸡全部处理好之后才拎着野鸡回了火堆旁,他依旧把野鸡插到一根树枝上,然后又将野鸡先交给了李楚仪。 蔺时远折了几根粗树枝搭了一个简易烤架,这样鸡和鱼就不用人工拿着烤了,放在架子上面正好。 李楚仪就在一旁乖巧看着,一张小脸上都写满了:哇,殿下好厉害! 蔺时远搭完架子就把野鸡和鱼都放了上去,他临出门前带了香料,就是为了要跟李楚仪在外面野餐。这会儿蔺时远把香料均匀撒在野鸡和鱼的身上,火苗一舔,香味儿便溢了出来。 李楚仪直接给看饿了,一连咽了好几次口水。 蔺时远为了保持火堆不灭,又起身去捡了些树枝,他捡树枝的同时还不忘关注着架子上的食物,然后吩咐坐在火堆旁的李楚仪,“翻一下。” 李楚仪满脑子里都是什么时候才能炫饭,蔺时远这一吩咐,她没反应过来,只“啊?”了一声。 蔺时远言简意赅,“鱼,下面要烤糊了。” 李楚仪这才连忙应着好,然后把两条鱼都在架子上面翻了个身。 食物很快便熟,但架在火上很烫,李楚仪不太敢拿。 蔺时远帮李楚仪撕了一根鸡腿,但没立刻给她,而是蔺时远拿在手里等鸡腿不那么烫了之后,才又将鸡腿递给了李楚仪。 “慢点吃。” 李楚仪喜滋滋应着好。 鸡腿是蔺时远用匕首一刀刀割开撒进香料入味了,外皮酥脆,内里的鸡肉又很鲜嫩。 李楚仪眉眼弯弯像极了一只小仓鼠,吃得格外满足,“殿下,烤鸡腿真的好好吃呀!” 蔺时远浅浅笑,又把插着树枝的烤鱼也拿起来递给了李楚仪,“再尝尝烤鱼。” 李楚仪开心说好,然后一手拿着烤鱼,一手拿着烤鸡腿,一口鸡一口鱼。 蔺时远也自己撕了一根鸡腿吃,他经常行军打仗,在外面吃这种野餐也算是常态,所以并没觉得特别惊艳,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李楚仪和蔺时远将一只野鸡和两条鱼都吃了,酒足饭饱后,两个人又坐在草地上休息了会儿。 天空很蓝,万里无云。蔺时远继而躺到草地上,李楚仪躺在蔺时远怀里。 蔺时远问她,“困不困?困了可以睡一会儿。” 李楚仪软软地撒娇,“那殿下可要守着我哦,不要让我被狼叼走。” 蔺时远弯了下嘴角,“好,等你睡醒了我们再回去。” 李楚仪继而闭上眼睛。 她是真的有点困了,她就是有这个毛病,吃太饱就想睡觉…… 蔺时远将李楚仪抱在怀里,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李楚仪的后背,像哄孩子一般。 李楚仪这一觉睡了半个时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未时。两个人从草地上坐起来,李楚仪刚醒,整个人都还没怎么有精神。蔺时远让她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直到李楚仪完全有精神了,蔺时远才又将李楚仪从地上扶起来。 李楚仪不想骑马了,拉着缰绳对蔺时远道:“殿下,我们散散步好吗?” 蔺时远说好,“不过也别太累,走时间长了容易腿疼。” 蔺时远这身板无所谓,从树林里走回军营都可以,但这一段路程对于李楚仪来说可能有点远。 李楚仪蹦蹦跳跳的,“没关系呀,我体力很好的!” 蔺时远轻责了声,“好好走路,一会儿摔倒了就把你自己留在树林里。” 李楚仪知道蔺时远是故意吓唬她,才不害怕,只一蹦一跳地继续牵着马往前走了。 蔺时远紧紧跟在李楚仪身旁,偶尔遇到路不平的地方,他都不着痕迹扶李楚仪一下。 两个人一直沿着树林里的小土路走到树林边缘,忽然一阵急促地马蹄声由远及近。 李楚仪好奇,“殿下,是我们的人在跑马吗?” 蔺时远却下意识一把捂住了李楚仪的嘴。 李楚仪听不出马蹄声音的方向感,但蔺时远却能。这些马蹄声很明显不是从许城的方向传来,而是要向南州的方向去。 晋军的军营在许城城外,也就是说在南州以北,如果是晋国的军队,方向一定是从北向南。而现在这些人马的方向是从南向北,所以,这些人马一定不是晋军。 蔺时远拉紧缰绳调转马头带着李楚仪躲回树林里,借着日光,李楚仪和蔺时远清楚地看到那一队奔腾而去的黑色铁蹄,是陈朝的军队。 蔺时远眼眸微沉。 李楚仪小声问蔺时远,“殿下,怎么这么多陈朝大军?” 蔺时远言简意赅,“是陈朝皇帝派来支援南州的援军。” 他说着顿了顿,又紧接着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但这些军事方面的事情蔺时远没有必要跟李楚仪讨论,只淡淡道:“我们回军营吧。” 李楚仪点头。 蔺时远把李楚仪扶上马,然后调转方向跟李楚仪一起骑马向军营走去。 第45章 “那殿下可要快点来接我,我们拉勾勾。” 两个人骑马回到军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 赵岩正等在军帐外面,他一见到蔺时远回来,连忙上前道:“殿下, 益城那边……” 蔺时远手微抬,制止了赵岩还未说完的话,“等会儿再说。” 赵岩这才发现蔺时远旁边还跟着李楚仪, 连忙恭敬称是先退下了。 李楚仪对蔺时远道:“殿下, 你去忙吧, 不用管我。” 蔺时远说不急这一会儿, “我先送你回去。” 其实到了军营就已经非常安全了, 但蔺时远还是把李楚仪先送回了军帐里才离开。 益城告急,陈朝的平远侯率五万大军绕过许城突袭益城。守在益城的程君下令关城门,但益城的守军不多,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赵岩有些担忧,“殿下,让我去解益城之困吧!” 蔺时远说不必, “这是陈朝的调虎离山之计。刚才本王在路上遇到了陈朝向南州的援军,只要我们一离开许城,陈朝就会从南州发兵大举进攻许城。” 赵岩一愣, “那……” 蔺时远言简意赅,“本王会亲率五千骑兵回益城, 你与镇南侯就守在这里,决不能把许城丢了。” 赵岩恭敬称是。 入夜, 蔺时远亲点五千骑兵带着李楚仪一起疾行去了益城。一路奔波, 李楚仪只能睡在马车里, 但睡也睡不好,马车一晃就醒了。 小婉心疼李楚仪, 但又没有办法,只能安慰道:“王妃,等我们到了益城就好了。” 李楚仪并不介意受苦。是她自己非要跟着蔺时远出征,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没有资格矫情。 李楚仪握了握小婉的手,“你累不累?” 小婉摇头,“奴婢不累。” 李楚仪对小婉道:“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小婉立刻道:“王妃说哪里话,王妃疼爱奴婢,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奴婢一点都不苦!” 李楚仪拉着小婉的手摇了摇,“那我们不说这些生分的话了,等到了益城,我带你去买好吃的!” 小婉连忙点头,“要吃益城的金丝桂花糕!” 李楚仪也被小婉勾起了馋虫,下意识舔了下嘴唇,“还有益城的大碗酱肉面和小肉包!” 小婉拍手,“再加上甜茶水和蜂蜜奶!” 两个女孩子说着就笑做一团,虽然没睡觉,但一点也不困了。 大军在疾行了三天后于第三天的凌晨到达了益城城外,早有轻骑前去报信,守在益城的益城太守一听说是瑞王的援军,连忙二话不说就飞奔出城前去迎接。 时隔一月再回到益城已经是大不相同。之前益城还算安定,但是现在因为战乱,很多老百姓的房子都被陈朝军队射过来的火箭给烧毁了。 李楚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她记忆里的益城吗? 李楚仪跟随蔺时远打过好几次仗,每一次都是不扰民,争取把百姓们的伤害降到最低。但这个陈朝的平远侯真不是个东西,攻不开城门就命人往城里射带火的箭,根本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和财产。 但其实,像平远侯这样的打仗的将领并不在少数,只能说,像蔺时远这样不扰民,不凌/辱战俘,尤其是不凌/辱女战俘的将领才是少数。 益城太守向蔺时远诉苦,“殿下,您可算是来了。这几日百姓们人心惶惶,都不敢出门了。” 蔺时远眉头微皱,“程君呢?” 益城太守叹了口气:“程将军受苦了,之前陈朝的平远侯命人往城里射箭,程将军亲自上城门守城,但不慎被平远侯一箭射穿了左肺,现在正在太守府里养伤。” 蔺时远眼眸微敛,“带本王去城头看看。” 益城太守恭敬称是,随即便带着蔺时远登上城头。 李楚仪紧紧跟在蔺时远身边。 东方翻出一线鱼肚白,晨曦正从无边夜色中慢慢挣脱开来,已是秋天,早晨的寒风一吹,寒意便迎面扑来。 李楚仪跟在蔺时远身后走上城头,正对面的远处乌泱泱一片,正是兵临城下的陈朝军队。 平远侯不在队伍之中,是平远侯的长子姜平挂帅,这会儿他正让一个副将带头叫骂,说蔺时远是个缩头乌龟,不敢出来一战。 蔺时远听到了那些叫骂的话,但并未介意。 毕竟,如果任凭谁骂两句,蔺时远都冲出去跟人拼命,这会儿早就已经死了不知道几百回了。 蔺时远继而看向陈朝队伍中央的男人,又问益城太守,“那个是平远侯的长子姜平?” 益城太守连忙恭敬回道:“是,那人正是平远侯的长子。” 天色刚亮,又有薄雾,光线不是很清楚,从城头的位置看过去,也只能模糊看到一个人影。 蔺时远对益城太守伸出手,“拿弓箭来。” 益城太守不解,但还是立刻把最好的弓箭拿了过来。 这是要准备射杀姜平? 但从城头到姜平的距离少说也有一百五米,即便蔺时远臂力不凡,目力极佳,但弓箭的有效射程最多一百二十米,因为再远了,即便能射过去,但因为力度不够,根本就刺不破铠甲。 陈朝大军那边很快便发现了许城城头上的蔺时远,有人立刻向姜平报告:“小侯爷,益城城头上有弓箭手。” 姜平一听这话都笑了,这个射程,他不信晋国有如此臂力和目力的神射手,即便是蔺时远也不可能。因为姜平曾跟蔺时远交过手,蔺时远什么实力他一清二楚。 有陈军向姜平道:“小侯爷,您要不要先躲一躲?” 姜平大手一挥,“老子就在这里等着他,老子不信他能把箭射过来,不信他的箭能射穿老子的铠甲。” 的确,如果要在一百五十米开外射穿姜平的铠甲是不可能的,但蔺时远根本没打算一箭射死姜平。 他只是持弓对准姜平,然后蓄力拉弓,那箭瞬间脱弦而出,刺破长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中姜平的右眼! 陈军顿时都看得目瞪口呆。 陈朝的头盔几乎是全密闭的,就只剩了两只眼睛露在外面。但两只眼睛的空隙极窄,蔺时远能在一百五十米开外的薄雾天气下精准地射过来,不能不让人震惊。 姜平更是一脸不可置信,但他再不相信也来不及了。只见姜平身子一软,然后就那么捂着眼睛直冲冲地跌落马下! 陈军一时大乱,不断有人叫喊着:“快!救小侯爷!!快!!!” 而益城城头这边,蔺时远慢条斯理将弓箭还给了益城太守,“告诉平远侯,就说这一箭,是本王送给他的见面礼。” 益城太守连忙恭敬称是。 蔺时远射瞎了平远侯的长子姜平,晋军这边顿时士气大涨。 益城太守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这会儿也安稳了,连忙对蔺时远道:“殿下何不趁机开城门突袭平远侯?” 蔺时远摇头,“现在平远侯的长子受伤,平远侯必定气势汹汹来战,此时我们若出去迎战并没有优势。你去吩咐将士们把城门加固,只守不攻。” 益城太守立刻就明白了蔺时远的意思,他不敢耽误片刻,立刻转身向守城的将士们走去。 清晨的地面泛着潮湿的水腥气,蔺时远扶着李楚仪慢步走下城头,然后一路去了益城太守府。 这三日的疾行消耗了大量体力,说不累都是假的。 李楚仪和蔺时远用完早膳之后,就在太守府安排的房间里面休息了。 如蔺时远所料,平远侯因为长子被射瞎了眼睛而怒火攻心,他直接下令发兵攻城。但益城这边早就已经把城门加固,又派了弓箭手在城头射箭,陈军一时无法靠近,便只能也派弓箭手还击。晋军按照蔺时远的吩咐,只要陈军不上前攻城就不必去管,随他们的弓箭手射个够,结果这么一来,陈军对着益城射了半天,胳膊都射酸了,益城这边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平远侯气得直骂/娘,又派了副将开始在城下叫骂蔺时远是缩头乌龟。 益城这边的侍卫立刻将这事儿回禀了蔺时远。 蔺时远一派云淡风轻,“转告平远侯,让他的副将骂的时候大点声,不然本王在太守府里睡觉听不见。” 这话一传回陈军大营,平远侯当场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给活活气死。 入夜,蔺时远坐在桌案前看舆图,李楚仪就跟小猫一样趴在他旁边陪他。 李楚仪不懂蔺时远的那些作战计划,只知道明天晚上她得跟随城里的百姓往乌州的方向撤离出益城。 一直僵持不战并非长久之计,蔺时远打算让百姓们全部撤离之后,再让士兵扮成百姓的样子,等平远侯攻城进来的时候再一举拿下。 正所谓,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李楚仪很担心蔺时远,“殿下,你不撤离吗?” 蔺时远顾李楚仪一眼,“本王撤离了谁来守城?” 李楚仪也知道她问了句废话,但她就是担心啊。 蔺时远道:“我派了人保护你,你就当去郊外玩两天,我很快就去接你。” 李楚仪只好点头,“那殿下可要快点来接我,我们拉勾勾。”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然后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跟李楚仪的小拇指轻轻勾了下。 这之后的第二天,李楚仪就跟随益城的百姓一起撤离了。 事实如蔺时远预料的分毫不差,平远侯多日攻城不下,果然气急败坏开始派重兵强攻。 益城太守匆匆跑来询问蔺时远:“殿下,我们要不要直接开城门放平远侯进来?” 蔺时远说不行,“平远侯多疑,如果轻易让他进城,他肯定会疑心城中有诈。我们必须要做出一副尽全力防御的样子,但最后无奈被他攻破,才能让他放下戒备。” 益城太守闻言点了点头,“还是殿下考虑周全。” 第46章 但跟自己的小王妃一起吃月饼就是很甜。 果不其然, 平远侯重兵攻城之后直接杀红了眼,城门被撞开的一瞬间,平远侯根本没多想就身先士卒挥舞着大刀冲了进来。 蔺时远并不着急关城门, 而是任由平远侯率军往益城里面跑。假扮成老百姓的士兵也很配合,一边假装抱头鼠窜,一边往房子里面躲。 平远侯还以为是他攻破了益城, 一路策马直冲城中央, 而就在这时, 蔺时远忽然下令关城门, 包括正门、侧门在内的所有城门一起关闭, 硬生生就把平远侯所有的退路都给堵住了。 蔺时远下令关了城门,左右副将也直接抽刀开始冲锋,所有假扮成百姓的士兵这会儿也不装了,直接都拿起兵器开始与陈军厮杀。 平远侯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中计,他大惊失色,但奈何已经跑到城中心, 且所有城门都已经关闭,他根本就是插翅难飞! 蔺时远站在城头,就那么居高临下看着平远侯被围困。跟平远侯一起进来的士兵并不算太多, 大部分都被挡在了城外,这会儿平远侯敌众我寡,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一路被士兵保护着企图再撞门逃离益城, 但蔺时远早就已经持弓在城头上等着他。只等平远侯策马向城门的方向跑来之时, 蔺时远站在城头之上, 在乱军之中,一箭射穿了平远侯的头颅。 主帅毙命, 陈军大乱。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被晋军全部诛杀。 蔺时远趁热打铁,亲自披挂上阵,率军冲出益城杀出一条血路,陈军守在益城城外的五万之众,顿时逃的逃、死的死,连军旗都被晋军踩在脚下,几乎全军覆没。 捷报很快便传到李楚仪那里,所有人都在感慨,蔺时远是真的骁勇。 李楚仪每天都跟小婉站在门口等蔺时远,老远瞧过去,像极了一个小望夫石娃娃。 但蔺时远说了很快来接李楚仪便说到做到,这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李楚仪正跟小婉在外面玩,是小婉先看到了行军队伍,领头的是程君,蔺时远则在队伍中央。 小婉惊喜对李楚仪道:“王妃,是殿下!” 李楚仪闻言起身回头去看,就看到蔺时远一身红色戎装,从马背上利落翻身下来。 李楚仪迈开步子就向蔺时远跑了过去,她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衫,跑起来轻盈,像极了一只红色的小蝴蝶。 “殿下!” 李楚仪一把扑进蔺时远的怀里,蔺时远身后的骑兵都立刻很有默契地移开了目光。 蔺时远唬着脸轻责,“不准没规矩。” 李楚仪才不管那么多,她踮起脚尖就在蔺时远的脸颊上吧唧亲了好几下,“殿下,我可想你了!你想我了吗?” 蔺时远被李楚仪亲的浅浅弯了下嘴角,语气柔缓,“想,很想。” 之后的几天,蔺时远就开始陆续安排战后的安抚工作。他派了人帮百姓们重新盖房子,还自掏腰包把百姓们的经济损失都给按比例给补偿了。 但其实像这种补偿款应该向朝廷申请,可皇帝年幼,朝中代理主事的人是丞相,蔺时远不愿意因为这点钱被丞相拿去大做文章,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楚仪每天就待在蔺时远身边看他写文书,除了有外人在的时候李楚仪会回避,其他时候都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蔺时远。 日子一天天过去,临近中秋的时候,蔺时远恩惠益城所有百姓都可以来太守府登记领月饼,按人头计算,一个人领一份。 李楚仪闲的没事儿干,便跟小婉一起去帮忙分发月饼。益城太守一开始不敢让李楚仪去帮忙,但李楚仪想为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蔺时远也同意了,益城太守这才安排李楚仪去做登记工作。 李楚仪:“……” 按道理讲,登记工作是比较轻松的,坐在那里写写字就行。但李楚仪那把歪歪扭扭地狗爬字实在是拿不出手。 李楚仪对小婉道:“你去做登记吧,我去发月饼。” 小婉“啊?”了声。 李楚仪把毛笔塞进小婉手里,“给你个轻快活儿还不乐意呀?” 小婉:“……” 蔺时远忙完了正事儿也顺便去了太守府门口,李楚仪正跟百姓们聊得不亦乐乎。 有百姓领到月饼来跟李楚仪道谢,李楚仪大咧咧地道:“够吃吗?不够再领一份!” 小婉就在后面戳李楚仪的腰,然后超小声,“王妃,是按人头领,一人就一份。” 李楚仪:“……” 蔺时远浅笑走近,“多送出去多少?” 李楚仪:“……” “我看月饼做了挺多的……” 蔺时远并没在意,大不了就让后厨继续做,反正所有的月饼都是蔺时远掏钱,总不能不给他的小王妃面子。 夫妻两个便开始合作分发月饼,一个拿一个递。 李楚仪是个小馋猫,让她做这种工作,诱惑性可太大了。 李楚仪思思量量对蔺时远道:“殿下,这些月饼闻起来好香……” 蔺时远心知肚明李楚仪想的什么,直接道:“想吃就吃,没事。” 李楚仪的眼睛顿时亮了亮,“可以吗?” 蔺时远不置可否,“月饼做出来不就是给人吃的?” 李楚仪这才喜滋滋去挑了个枣泥馅儿的,咬了一口,软糯香甜,甜而不腻。 李楚仪超满足,“殿下,这个月饼好好吃!” 蔺时远示意李楚仪手里的月饼,“我尝尝。” 李楚仪连忙把自己手里的月饼递到蔺时远嘴边,蔺时远沿着李楚仪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味道还可以,中规中矩并不惊艳,但跟自己的小王妃一起吃月饼就是很甜。 夫妻两个一起吃了一个枣泥的,然后李楚仪又挑了一个豆沙的。但她原本想吃红豆沙,结果咬开才发现是绿豆沙。 李楚仪鼓了鼓脸颊,“殿下,你喜不喜欢吃绿豆?” 蔺时远一听李楚仪这语气就知道她不爱吃,直接伸手将李楚仪只咬了一口的绿豆沙月饼拿了过去,“再挑你喜欢吃的,这个我替你吃了。” 李楚仪眉眼弯弯,“殿下你真好!” 她继而又挑了一个核桃的,但咬开之后发现里面不止有核桃,还有李楚仪最不喜欢吃的冰糖。 李楚仪:“……” “殿下,你喜欢吃冰糖吗?” 蔺时远:“……” 李楚仪连忙道:“要不还是我自己吃吧。” 蔺时远嗯。 李楚仪嘴角向下撇了撇,一边咬月饼,一边又趁人不注意,悄悄把冰糖给扣掉了。 分发月饼持续了一整天,益城里的所有百姓都领到了。有极个别年纪大的出不了门,益城太守亲自派人把月饼送到了家里。 晚膳的时候,李楚仪望着一桌子菜愣是没动筷子。 蔺时远问她:“怎么了?不合口味?” 李楚仪不着痕迹摸了摸她的小肚皮,“也不是,就是……今天月饼好像吃的有点撑。” 蔺时远:“……” “一会儿让后厨给你做碗酸梅汤。” 李楚仪道:“好像酸梅汤也喝不下了,好撑啊殿下。” 蔺时远:“……” 他继而放下筷子起身,“走吧,先陪你出去散散步。” 蔺时远陪着李楚仪去了益城外面的街道。这个时间正值晚膳,百姓们大多都在家里吃饭,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 李楚仪问蔺时远,“殿下,你知道鱼水桥吗?” 蔺时远嗯。 那是益城的一座桥,位于益城的西郊,算是一道风景打卡点。 李楚仪道:“那我们去鱼水桥好不好?” 蔺时远有些不太确定,“走着去?” 西郊距离太守府差不多三公里,这个距离并不算近。蔺时远倒无所谓,但他担心李楚仪会累。 李楚仪抱着蔺时远的胳膊,“没关系,正好活动活动。” 蔺时远这才说好。 两个人便一起步行往西郊走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街道上的灯笼一盏盏亮起,从南向北,自西向东,连接成无数道明亮的光线,把整个益城都照得灯火通明。 蔺时远道:“如果累了就说,别硬撑。” 李楚仪才不累,区区三公里路算什么呀?根本就是小case! 李楚仪蹦蹦跳跳往前走,“殿下放心吧,累不着我。”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他的小王妃是真的很有活力。 他紧走了几步跟上,“好好走路,别绊倒。” 李楚仪眉眼弯弯,“不会的,这条石子路修得多平整,不会绊倒。” 蔺时远便由着她继续跑跳。 他们途径一户人家,院子里种的橘子树翻出了墙头。橘子都熟了,此时黄澄澄地挂在枝头很是好看。 李楚仪顿足抬头去看那些橘子,“殿下,这些橘子一定很甜吧?” 蔺时远问她,“想吃?” 李楚仪望着那黄澄澄的橘子点了点头,她走了这一路是有点渴了。 蔺时远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隔着围墙扔进橘子树家的院子里,然后才对李楚仪道:“想吃就摘两个。” 李楚仪开心举起手来去摘橘子,但橘子树太高了,她根本就够不到。李楚仪又要跳起来去摘,结果下一秒,她的腿被蔺时远抱住,整个人都坐到了蔺时远的肩膀上。 李楚仪微惊。 蔺时远言简意赅,“摘那个大的。” 李楚仪开心应了声好,然后一伸手,就把枝头那个最大的橘子摘了下来。她摘完最大的那个又挑了一个相对较大的也一起摘下来。 蔺时远见李楚仪摘好了,这才慢慢把人放到地上。 李楚仪把最大的那个橘子递给蔺时远,“殿下,这个给你。” 蔺时远没接,“吃你的,我不渴。” 李楚仪哦了声,又收回手来准备剥橘子,但她手里还拿着另外一个橘子没法剥皮,便又重新把那个小一些的橘子递给了蔺时远。 “殿下,你帮我拿一会儿。” 蔺时远顺手将橘子接过去。 李楚仪这才开始给橘子剥皮,“殿下,南方的橘子好像比北方的橘子皮薄。” 蔺时远嗯,“南方的气候温暖湿润,相对于北方而言,更适合橘子生长。因此,南方的橘子比北方的橘子皮薄,而且多汁,口感更甜。” 李楚仪已经把橘子剥好,又掰了一瓣橘瓣放进嘴里品尝,果然如蔺时远所言,南方的橘子更加多汁且甜。 李楚仪赞道:“真的好好吃!殿下,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再去摘几个好不好?” 蔺时远道:“不用这么麻烦,你若想吃橘子,吩咐仆人去买一筐回来即可。” 李楚仪喜滋滋嗯,“那就多买几筐,这个橘子真的好甜!” 蔺时远:“……” “好吃也不能吃太多,吃多了容易伤肝、伤胃,每天最多吃两个即可。” 李楚仪:“……” 两个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第47章 “都给你了。” 李楚仪吃着橘子又对蔺时远道:“殿下, 我发现你年纪轻轻的就已经开始养生了。” 蔺时远:“……” 李楚仪又掰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胡吃海喝。” 蔺时远:“……以后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养生。” 李楚仪在脑海里想了想那个画面,这个不能多吃, 那个也不能多吃…… 她下意识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管不住自己的嘴。” 蔺时远:“……” 两个人已经走了一半的路, 距离鱼水桥还有一段距离。蔺时远目光所及河面上的小船, 又问李楚仪:“要不要坐船?” 这条河是流经鱼水桥的, 如果坐船的话刚好顺路。 李楚仪眉眼弯弯, “好啊!那就坐船!” 她说着便拉住蔺时远的手一起往小船的方向走去。 来往的小船都是载客的, 十文钱一个人,河里随便走,愿意到哪都行。 蔺时远给撑船的船家一锭银子,“这条船不要再接别的客人。” 船家连忙称着是,“二位客官船上请!您们想去哪?” 蔺时远言简意赅,“鱼水桥, 不用太快,沿河看看风景。” 船家又称着是,然后便开始划船。 李楚仪特意坐到船头, 她没有过这样江南游船的经历,一时觉得特别新鲜。 这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岸边的两条街道都是红彤彤的灯笼。灯火洋洋洒洒汇聚一簇,笼罩着面如冠玉的蔺时远, 他一身月牙白的锦缎长袍, 形容不出的优雅风流。 李楚仪一回头就看到灯火斑驳映衬下的蔺时远, 一时看呆了几秒。 蔺时远察觉抬眸。 李楚仪撒娇靠到蔺时远怀里。 蔺时远问她:“怎么了?” 李楚仪超小声:“没怎么,就是想靠着殿下。” 蔺时远:“……”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 也顺便帮李楚仪倒了一杯,“饿了吗?如果饿了,一会儿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李楚仪摇头,“还没感觉到饿,只能算是不撑了。” 蔺时远:“……” “你今天下午到底吃了多少个月饼?” 李楚仪想了想,“三个半。” 蔺时远蹙眉,“怎么还有半个?” 李楚仪嘴善如流,“不是有一个枣泥的分了殿下一半。” 蔺时远便没再言语。 李楚仪目光所及船边的河水,“殿下,这河里应该有鱼吧?” 蔺时远顿时有些怀疑,“你想钓鱼?” 李楚仪略微有些思量,“晚上可以钓鱼吗?” 钓当然是能钓,但晚上光线暗,河水看不太清楚。而且船是移动的,鱼基本不会上钩。但蔺时远并不介意这些问题,李楚仪既然想钓鱼,那就让她钓着玩。 蔺时远问船家,“有鱼竿吗?” 船家憨厚笑着,“这个真没有,平日里也没有客人在船上钓鱼。” 蔺时远只得对李楚仪哄道:“等过两天我带你去岸边钓鱼。” 李楚仪抱住蔺时远的胳膊,“好啊!我们一起去钓漂亮的小红鲤鱼!” 蔺时远说好。 鱼水桥很快便近了,远远望过去是很大的一座石桥。船家将小船靠岸,蔺时远先下了船,然后把李楚仪直接抱下来。 这会儿已经过了晚膳时间,街道的人多了,桥上的人也多。 益城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事,但战事过后,老百姓的日子该过还得继续过。桥上有很多卖东西的摊位,但都是一些最基本的吃食,并没有什么娱乐消遣。 李楚仪稍微有一点失望,因为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吃的东西…… 两个人在鱼水桥上逛了会儿就走到了桥头,因为不饿,李楚仪什么都没买。但其实也无所谓,因为李楚仪原本也不是为了买东西才出来,她只是因为吃撑了出来走走消食。 这时天空朦朦胧胧飘起了小雨,蔺时远从桥边的店铺里买了把伞撑开举过两个人的头顶。 李楚仪鼓了鼓脸颊,“南方真是爱下雨。” 蔺时远不置可否。 天边漂浮的流云之上依然有浅淡的月色,只是月色被雨雾稀释,变得非常朦胧。 蔺时远问李楚仪:“还逛吗?” 李楚仪摇头,“路不好走,不逛了。” 蔺时远又道:“那我们还是坐船回去。” 李楚仪说好。 两个人依旧是包船,一锭银子,不准再坐别的客人。小船从鱼水桥往太守府的方向走,但这条河并不流经太守府附近,只到了西街就会拐弯,而太守府在东边。 蔺时远和李楚仪在西街下了船,然后继续撑着伞步行往东边走。 雨不大,却很缠绵。李楚仪伸出手去接那绵绵细雨,雨水打湿了她的手心,又从指缝中悄悄流走。 蔺时远问她:“冷不冷?” 李楚仪摇头。 蔺时远又道:“回府之后喝两碗姜汤。” 李楚仪把接雨水的手收回来,声音软软甜甜,“好呀,那我们一起喝。”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然后撑着伞继续跟李楚仪往太守府的方向走去。 这之后的第三天,京城那边传来消息,是王彻写给蔺时远的密信,段将军在邵洋那边击退了西月族,正准备班师回京。 蔺时远看完密信之后便安排了镇南侯与赵岩以及程君、陈泽继续留守,而他自己则带着李楚仪以及五千骑兵准备启程回京。 蔺时远与段将军就跟约好了一样,同时离京,又差不多时间同时回京。两个人心照不宣,其实都是忌惮手握兵权的彼此单独留在京城。 李楚仪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只好奇问蔺时远,“殿下,我们这次才出征不久,为什么要这么匆忙回京?” 蔺时远当然不会跟李楚仪说那些见不得光的朝堂之争,只不答反问:“怎么?你不想回京?” 李楚仪说:“有一点。” 蔺时远蹙眉问:“为什么?” 李楚仪抱着蔺时远的胳膊超小声,“回京后又要有很多约束,我不太喜欢。” 蔺时远没法改变京城里面那些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刚想安慰几句,李楚仪却又自己想开了,“不过,王府里面每顿饭可以吃六十八道菜,夏天有冰,冬天有地龙,还可以在后厨里面研究美食,好像也还不错!” 蔺时远:“……” 因为这趟回京并没有什么要紧事,所以蔺时远没走官道,而是带着李楚仪游山玩水,慢悠悠地往京城的方向走。 他们途径郊外就搭起帐篷过夜,虽然已是深秋,但南方比北方冷的晚,温度还算适宜。 李楚仪每天都很开心,白天游玩采了花,晚上就在帐篷里鼓捣插花。 但蔺时远就没这么闲了,他天生卷王,即便是游山玩水,每天晚上也会看看书,或者去议事的帐篷跟手下的将领开开会,总结总结年终报告啥的。 一路顺风,临近京城时,蔺时远也从骑马改坐马车,倒不是累了,只不过就是想陪陪他的小王妃。 蔺时远坐在马车里的软榻上问李楚仪,“回京后差不多就要过年了,有没有想要的?” 李楚仪摇头。 蔺时远又道:“你不喜欢宫宴,那我们今年不进宫过年了好不好?” 李楚仪顿时有些惊喜,“真的吗?真的可以不进宫过年吗?” 蔺时远嗯。 李楚仪抱住蔺时远的胳膊,“那我不想进宫过年,我想跟殿下在王府里过年。” 蔺时远说好,“都依你。” 李楚仪心里微暖。 她是现代人,尽管她已经在古代待了很久,但还是不能适应那些规矩。她只希望跟蔺时远做一对寻常夫妻,想做什么做什么,不受约束,不必给谁问安,不必与谁虚与委蛇。 抵达京城是在三日后,刚好年二十五。李楚仪和蔺时远在瑞王府门口下了马车,然后又一起坐轿子去了内殿,一到内殿门口,李楚仪顿时就惊呆了。 毫不夸张地说,十人一排,整整六排宫人站在那里,每个宫人的手上都捧了一件宝物。 为首的宫人向蔺时远宣读圣旨,圣旨上面一通官话,但总结来说就是因为蔺时远征战有功,所以小皇帝大行封赏。 蔺时远面无表情地听着,而李楚仪则偷偷抬眸去瞅那一排一排地宝物,虽说蔺时远是“销冠”,但这年终奖也太豪了吧! 宫人宣读完圣旨,李楚仪守着规矩跟蔺时远一起叩首谢恩。 宫人连忙向蔺时远阿谀奉承,“殿下一举拿下了益城和许城,真可谓是奇功啊!” 蔺时远没什么表情,语气冷冷淡淡,“本王为陛下征战四方,不敢居功。” 宫人碰了个软钉子,站在那里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把嘴巴闭上,悻悻领了赏钱离开了。 李楚仪的目光一直粘在那些赏赐上不肯移开,蔺时远瞧见,言简意赅,“都给你了。” 李楚仪:“!!!” “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呢。” 蔺时远:“……” “那就别要了。” 李楚仪:“……” “以后再也不理殿下了!”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先用晚膳,等用完晚膳,让人把这些赏赐都拿到寝殿,你抱着睡觉都可以。” 李楚仪这才眉眼弯弯抱住蔺时远的胳膊,“殿下你真好。” 晚膳过后,蔺时远就先去了书房,王彻有一堆事情等着跟蔺时远汇报,一早就已经在等候了。 这次蔺时远和段将军同时出征不在京城,丞相可谓是上蹿下跳。他先是包揽了批阅奏折的大权,又给小皇帝进言,把禁军的四大首领都给撤了。 这四大首领有一个是蔺时远的人,有一个是段将军的人,丞相这么一撤,相当于把蔺时远和段将军安排在小皇帝身边的人给弄没了。 王彻有心想阻止,但官职比不得丞相,只能等蔺时远回京再说。毕竟,禁军的首领能撤就能再封,也不是多重要。 王彻询问蔺时远,“殿下,您看这事儿……” 蔺时远语气阴冷,“不用管。” 区区一个禁军首领而已,闹起来不合适。丞相老奸巨猾,搞不好反咬一口弹劾蔺时远有不臣之心。 蔺时远深谋远虑,从不意气用事。眼下还不是跟小皇帝撕破脸的时候,所以,一些不涉及底线的事情,蔺时远都可以当做没发生。 王彻心知肚明蔺时远的想法,连忙恭敬称是。 夜已深,蔺时远回到寝殿的时李楚仪已经睡了。他看到李楚仪抱着夜明珠躺在床上,睡梦里脸上都还挂着笑。 蔺时远继而走近拉过被子帮李楚仪盖好,然后才又扫了眼寝殿里其他的那些赏赐。 蔺时远从小就是皇子,自然不稀罕这些东西,但如果这些东西能让李楚仪高兴,那么它们就有价值。 蔺时远继而褪去外衣也躺到床上,然后伸手将李楚仪抱进怀里。舟车劳顿,一夜沉睡。次日蔺时远就给小皇帝上了一道折子,说他年底不进宫去参加宫宴了,想在府里休息。小皇帝没敢不同意,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准了。 蔺时远让李楚仪按照自己的心意装扮王府,装扮成什么样子都行。但李楚仪现在也知道分寸了,虽然她有一肚子新奇古怪的点子,但蔺时远毕竟是藩王,瑞王府毕竟代表的是蔺时远的门面。很多李楚仪以现代人的思想能接受的事情,古代人未必会觉得体统。所以,李楚仪今年倒是中规中矩,只吩咐了仆人和婢女按照风俗去采购喜庆的装饰品,然后规规矩矩地把瑞王府装饰了一番。 蔺时远刚刚回京,又正值年下,小皇帝特别恩准蔺时远连早朝也不必去了,在府里一直休养到过完元宵佳节再说。 蔺时远也有心想要陪着李楚仪,便与李楚仪一起待在王府里准备忙年。 第48章 “殿下,你到底有多少钱?” 李楚仪吩咐了婢女们去剪窗花, 而她和蔺时远则负责在屋里写春联。大红烫金的纸铺在桌面,李楚仪提笔就开始写恭喜发财。 蔺时远瞧着李楚仪那歪歪扭扭的字欲言又止,“你这字……” 李楚仪嘴善如流, “怎么了?” 蔺时远顿了顿,“挺可爱的。” 李楚仪:“……” 李楚仪写完恭喜发财便又拿了一张新的大红烫金的纸继续写。蔺时远也在写,李楚仪忙里抽闲瞅了一眼蔺时远写的春联, 很有文化的两句贺新春的诗, 而她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写的春联…… 上联:我吃不长胖, 下联:荷包胖胖胖, 横批:对对对。 李楚仪:“……” “殿下, 一会儿我写的春联就贴在我们寝殿,外面贴殿下写的春联。” 蔺时远头也没抬,“寝殿哪有贴春联的。” 李楚仪默默又看向自己写的春联,虽然但是,总感觉把这样的春联贴在瑞王府的大门口好像不太合适。 蔺时远也扫了一眼李楚仪写的春联,“……” “你这是从哪里学的?” 李楚仪微窘, 紧接着就要把她写的春联丢掉,蔺时远却先一步将春联拿了过去,“贴我们寝殿吧。” 李楚仪道:“殿下不是说寝殿不贴春联吗?” 蔺时远嗯, “但严格的说,你这也算不上是春联。” 李楚仪:“……” 两个人在屋里一连写了好几张春联, 李楚仪的都留下来单独贴在寝殿,而蔺时远写的那些则吩咐仆人贴到外面去了。 写完春联后, 李楚仪就开始坐在软榻上剪窗花, 蔺时远手粗, 做不来剪窗花这种细致的活儿,便在一旁帮李楚仪敲核桃吃。 有了去年的经验, 今年王府买的核桃全部都是甜的。蔺时远把核桃敲开剥皮,见李楚仪一手拿着红纸,一手拿着剪刀,便直接把核桃仁喂到李楚仪的嘴里。 李楚仪也不跟蔺时远客气,一边喜滋滋地让蔺时远喂她吃核桃仁,一边又道:“殿下,元宵节我们也不用进宫吧?” 蔺时远嗯。 既然请一回假,自然是除夕和元宵节一起。 李楚仪想了想,“那我们元宵节去春州看花灯好不好?” 蔺时远蹙眉,“跑那么远做什么?京城也有花灯。” 李楚仪嘴善如流,“殿下上奏陛下是因为舟车劳顿才不进宫赴宴,按理说我们应该在府里休息。但如果让人看见我们在京城里面看花灯,那样反而不太好。春州离得远,我们悄悄出去,别人就不知道了。” 蔺时远:“……” 他并不认为他带着王妃大过年的跑到春州去会没人知道。 蔺时远语气淡淡的,“既然是因为这个原因,那我们就在王府里面看。” 李楚仪:“!” 蔺时远言简意赅,“现在离元宵节还早,本王会吩咐仆人把整个王府都挂上花灯。包括你喜欢的那些小动物的花灯,一并让人搬到后院。” 李楚仪震惊了,“那得花多少钱啊?” 瑞王府一眼望不到头,全部装饰上花灯差不多就等于是花灯会了。但外面的花灯会是供应全城的百姓们观赏,而瑞王府全部挂上花灯只为了给李楚仪看,这也太烧钱了! 蔺时远并不在乎,“花灯而已,费不了多少银两。” 这些钱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是个天文数字,但对于蔺时远这样的藩王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 蔺时远是有封地的,所以,除了朝廷给予的基本俸禄之外,封地每年上缴的钱也属于蔺时远所有。 李楚仪忽然特好奇看向蔺时远,“殿下,你到底有多少钱?” 蔺时远:“……” “没仔细算过。” 李楚仪:“……” 她也好希望有一天别人问她,你有多少存款?她能潇洒地说一句:谁知道呢?多的数不清了。 蔺时远又剥了一个核桃仁喂给李楚仪,李楚仪目光落在坚果盘子里,又对蔺时远道:“殿下,我要吃松子。” 蔺时远应了声,非常顺手地放下核桃又去帮李楚仪剥松子。 李楚仪便继续剪窗花,但她不会剪复杂的花样,只能剪出一个简简单单的小花。但这样的小花贴出去也不太合适,李楚仪鼓了鼓脸颊,把小花放到一边,“殿下,我剪的窗花也贴在我们寝殿吧,外面的就贴小婉她们剪的。” 蔺时远这才瞧了一眼李楚仪剪的窗花,勉勉强强算朵花吧,比狗啃的稍微强点。 蔺时远:“……” “那就贴在寝殿吧。” 李楚仪感受到蔺时远的嫌弃,嘴角向下,“殿下是不是觉得我剪的不好?” 蔺时远哪会承认,“没,挺好的。” 李楚仪道:“明明就是嫌弃。” 蔺时远连忙哄道:“没有,真挺好的。” 李楚仪不信。 蔺时远又将一粒松子仁塞进李楚仪嘴里,“一会儿让她们把你剪的窗花贴出去,不贴她们剪的。” 李楚仪想了想,又看了眼她那张比狗啃的稍微强一点的小窗花,“还是算了,贴小婉她们剪的吧,总感觉我剪的这些贴出去一定会丢人。” 蔺时远道:“没关系,本王不介意。” 李楚仪:“我介意。” 蔺时远:“……” 这时小婉端着水盆进来加水,冬天天气干燥,屋里的地龙又烧的热,水盆一天要加好几次才能勉强保持空气的湿度。 李楚仪问小婉,“大红花做好了吗?” 之前李楚仪让小婉帮忙做一个绸缎的大红花给小红枣,毕竟过年了,她的小马驹也要漂漂亮亮的。 小婉连忙道:“已经做好了,奴婢去拿来给王妃看看?” 李楚仪开心点头,“好啊好啊,顺便把小红枣也牵过来。” 小婉眉眼弯弯应着,“是。” 李楚仪放下手里的窗花就要跑去门口等着,蔺时远先一步将她叫住,“外面冷,把大氅披上。” 李楚仪哦了声,又转身披上大氅重新往门口走去。 小婉很是麻利,没一会儿功夫就拿着绸缎大红花牵着小红枣走了过来。 李楚仪喜滋滋就要往外面跑,但她跑得急,左脚下台阶时绊住了,紧接着重心不稳“咚”地一声就摔到了地上。 李楚仪:“……” 小婉连忙跑过来,“王妃!” 坐在屋里还在给李楚仪剥松子的蔺时远听到声音立刻起身出门去看,就看到李楚仪已经坐在地上正苦着一张小脸揉着自己的膝盖。 蔺时远一步迈过去将李楚仪从地上抱起来然后快步抱回屋里放到软榻上,小婉也赶紧跟在后面。 她问蔺时远,“殿下,要不要帮王妃宣医官?” 蔺时远轻轻将李楚仪的裤腿挽起来查看,膝盖磕肿了,但并没有伤到骨头。 蔺时远吩咐小婉,“不用宣医官了,去把药箱拿过来。” 小婉连忙恭敬称是。 蔺时远随之将手掌覆盖上李楚仪那红肿起来的膝盖揉搓着。 李楚仪炸毛直喊疼。 蔺时远道:“要把淤血揉散,一会儿上药的效果才会好。” 他说着,将李楚仪直接抱到他的腿上,才继续慢慢地揉搓着她的膝盖。 这时小婉拿了药箱跑回来,蔺时远打开从里面拿了个小白瓷瓶,然后将里面的粉末状药物轻轻倒在了李楚仪的膝盖上。 李楚仪感受到那白色的粉末微凉,但膝盖的确没有刚才那么疼了。 李楚仪嘴角向下,“殿下,我今年不会一瘸一拐的过年吧……” 蔺时远好笑说不会,“只是碰肿了膝盖,又没伤筋动骨,明天就好了。” 李楚仪这才哦了声。 蔺时远道:“今天就老老实实坐着,别走动了。” 李楚仪超小声:“那……那我想去净房怎么办……” 蔺时远抬眸,“什么时候想去?我抱你。” 李楚仪顿时脸上一红,“也……也不用,几步路而已,我可以自己去……” 蔺时远的目光从李楚仪的膝盖移到脸上,“我抱你到门口,没打算一起进去。” 李楚仪:“……” “我也没以为殿下会一起进去!” 蔺时远嗯了声。 李楚仪脸上更红,“真的!我真没以为殿下会一起进去!” 蔺时远依旧嗯,但浅浅弯了下嘴角。 李楚仪:“……” 蔺时远目光所及小婉放在一旁的绸缎大红花,“这是给小红枣的吗?” 李楚仪点头点头再点头。 蔺时远拿起那朵绸缎大红花放进李楚仪手里,“走,本王抱你去给小红枣戴上。” 他话落就单臂抱起李楚仪往外面走去,小红枣依旧乖巧站在原地,一双萌萌的大眼睛望着李楚仪,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蔺时远抱着李楚仪走近小红枣。 李楚仪被小红枣萌萌又傻傻地样子逗笑,她拿着大红花,然后轻轻系在小红枣的脖子上,大红花喜庆,小红枣也立刻变得喜庆起来。 小红枣似乎很喜欢这朵绸缎做的大红花,小小的脑袋左右晃了晃,又蹭了蹭李楚仪的手心。 李楚仪的心都要被小红枣萌化了,她对蔺时远道:“殿下,它好可爱啊!” 蔺时远嗯,“宠物随主人,自然是可爱。” 李楚仪又搂住蔺时远的脖子,“殿下这是在借小红枣夸我吗?” 蔺时远弯了下嘴角,“不是夸,是事实。” 转瞬大年三十,因为不用去宫里赴宴,所以李楚仪没早起,睡了个自然醒。蔺时远早就醒了,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但醒了却没起床,一直躺在床上陪李楚仪。 李楚仪醒来的时候发现蔺时远居然还躺在床上,眉眼弯弯翻身将蔺时远抱住,“真是难得,一睁眼就能看到殿下。” 蔺时远:“……” 不过李楚仪说的也是实话,平日里蔺时远要去早朝,等李楚仪睡醒的时候,蔺时远早就已经走了。 第49章 “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蔺时远从床头拿过两个盒子递给李楚仪, “新年礼物。” 李楚仪顿时有些惊讶,“两份呀?” 蔺时远嗯。 李楚仪将盒子接过来,先把那个方形的盒子打开, 是一条华贵无比的珍珠项链。整整九十二颗顶级粉色珍珠串在一起,中间还镶嵌着六枚金扣、四颗水晶吊坠,以及一颗红宝石吊坠。 李楚仪看花了眼, “这也太漂亮了!” 蔺时远道:“再看看另一份。” 李楚仪眉眼弯弯说好。 她继而又小心翼翼将另外一个长条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幅画, 卷轴镶了金边。 李楚仪还以为是蔺时远给她画的新年大元宝, 结果打开一看就惊艳了。 居然是她的画像。 背景是在内殿, 李楚仪可可爱爱地坐在软榻上剪窗花。 古代没有照相机,只能靠画画记录留念,李楚仪没想到蔺时远会把她画下来。 她脸上微红,“殿下什么时候偷偷画的?” 蔺时远道:“前天。” 前天李楚仪跟着小婉她们去贴窗花,蔺时远便在书房靠着回忆画了这么一幅画。 李楚仪又小心翼翼将画收好,“殿下这么用心, 我该送殿下什么礼物才好?” 蔺时远并不介意李楚仪会送他什么,因为他什么都不缺。 李楚仪抿了抿唇,“殿下, 我给你包水饺吃好吗?” 蔺时远点头,“那就包白菜猪肉的。” 李楚仪有些意外, “那不是我最喜欢吃的馅儿吗?殿下也喜欢吗?” 蔺时远嗯。 其实蔺时远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皇家的教育就是不能让别人察觉到你的喜好。但蔺时远知道李楚仪喜欢吃什么, 那么, 从今往后, 李楚仪喜欢的食物,他便也会喜欢。 李楚仪开开心心从床上站起来, “那我现在就去后厨准备食材!” 蔺时远将她拉住,“急什么?晚膳才吃水饺,现在连早膳都还没用,先用早膳。” 李楚仪哦了声,“那好吧。” 李楚仪继而唤来婢女,穿衣洗漱,然后才又跟着蔺时远一起去了内殿。 早膳非常丰盛,但李楚仪惦记着要快点去后厨准备食材,所以没吃几口就不吃了。 蔺时远看穿李楚仪的小心思知道她根本没有吃饱,又把李楚仪按回座位,端了碗海鲜粥给她,“喝完了再去。” 李楚仪只好又以最快的速度炫了一碗海鲜粥。 今天是大年三十,后厨因为要给李楚仪和蔺时远准备年夜饭而忙得不可开交。李楚仪不好意思因为包几个水饺就在后厨给人家添乱,又小步跑回内殿问蔺时远,“殿下,我能把包水饺的食材搬到内殿来吗?” 这样不合规矩。 王府虽然大,但每一个地方该做什么都有明确的规定,内殿不是后厨,在内殿包水饺按规矩讲是不行的,但蔺时远愿意宠着李楚仪就无所谓。 “可以,你是王妃,王府是你家,你想在哪里做什么都可以。” 李楚仪这才开心地道:“谢殿下!” 她随即吩咐了几个婢女帮她搬东西,有的抬面板子,有的拎面粉,有的拿白菜和肉馅儿。 李楚仪对婢女们道:“把东西放到内殿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 婢女们都恭敬称是。 李楚仪就看着婢女们帮她把面板子摆好,食材放好,剩下的就都是李楚仪的活儿了。 李楚仪很会包水饺,和面、调馅儿、擀皮,所有步骤都行云流水。只是她大咧咧的性格不够仔细,把衣袖和桌面都弄满了一层白花花的面粉。 蔺时远走近看了会儿。 李楚仪道:“殿下站远些,一会儿该弄一身面粉了。” 蔺时远:“……” 他第一次觉得包水饺也可以用“风风火火”来形容。 蔺时远道:“你教我,我也试试。” 李楚仪有些惊讶,“殿下要亲自包水饺吗?” 蔺时远嗯。 李楚仪说:“可是,我答应了要给殿下包水饺吃,如果殿下也包的话,那我这个新年礼物还能算礼物吗?” 蔺时远言简意赅,“你我夫妻,不必在礼物上计较的这么清楚。你给我包水饺,我自然也想给你包。” 李楚仪撒娇抱住蔺时远的胳膊,“殿下你真好。” 蔺时远目光所及李楚仪抱着他的那只胳膊,已经沾满了一层薄薄地面粉。 蔺时远:“……” 李楚仪后知后觉看到蔺时远被面粉弄脏的衣服笑出声,“现在殿下也跟我一样是面粉人了。” 她说着,干脆使坏又捏了一些面粉撒到蔺时远身上,蔺时远轻责了声,也捏了面粉撒回去。 李楚仪要躲没躲开,娇恼道:“殿下你欺负人!” 蔺时远有理有据,“你先欺负我的。” 李楚仪又拿面粉撒他,蔺时远能躲开,但却没有躲。 两个人都弄了一身面,水饺倒是没包几个,但也无所谓了。过年吃水饺就是图个形式,又不用吃到饱。 李楚仪仔仔细细将包好的水饺放到面板子上,一半是她包的,还算中规中矩,另一半是蔺时远包的,有点一言难尽。 李楚仪笑:“原来殿下也有不擅长的事。” 蔺时远:“……” 李楚仪继而招来婢女,“水饺端到后厨放着吧,晚上吃。” 婢女恭敬称是。 已是午膳时间,李楚仪和蔺时远分别去沐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去用膳。用完午膳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蔺时远便陪着李楚仪去歇晌。 两个人褪去外衣躺到床上,李楚仪靠在蔺时远的胸膛。他的身体炙热,触及便会染上温度。蔺时远忽然低头亲了李楚仪的唇,毫无预兆。李楚仪没躲,拉着蔺时远一起躲进被子里,连头一起盖住。 床幔落下,将一切隔绝。窗外飘起了雪,不大,但很缠绵。雪光越过窗户透进来落在床幔上,如温玉般皎洁而柔和。 李楚仪这一觉睡了很久。 蔺时远早就醒了但没吵她,而是去了偏殿看书。有仆人来请示蔺时远什么时候准备上年夜饭,蔺时远瞧着寝殿里毫无醒来征兆的李楚仪,吩咐仆人再等一会儿。 蔺时远原本没想大中午的累她,但她把他拉进被子里,蔺时远就有些把持不住了。 他继而垂眸去看手里的书,但心思聚不拢,脑海里总是想起李楚仪那会儿娇娇软软的声音。 蔺时远无声弯了下嘴角,他的王妃胆子变大了,不过他很喜欢。 李楚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戌时,小婉守在外面听到声音连忙进去伺候。 “王妃,您醒了?” 李楚仪问小婉:“什么时辰了?” 小婉道:“已经是戌时了,您饿不饿?殿下吩咐了只要您醒了就立刻上年夜饭。” 李楚仪摸了摸她的小肚皮,扁扁的。她的确是饿了,而且很饿。 李楚仪道:“那先打水帮我洗漱。” 小婉眉眼弯弯,“是,奴婢这就去打水。” 年夜饭是一百零八道菜,换了大桌,摆的满满当当。李楚仪看着那一桌子山珍海味感慨了一秒,如果不是有婢女帮忙布菜,她都够不到桌子另外一边的菜。 李楚仪问蔺时远,“就我和殿下两个人吃吗?” 蔺时远嗯。 李楚仪顿时有些怀疑,“会不会太浪费了?” 蔺时远说不会,“年夜饭原本就是要‘年年有余’,而且,剩下的饭菜会赏给下人。” 李楚仪这才哦了声。 蔺时远亲自夹了一个水饺放到李楚仪的碟子里,“尝尝我的手艺。” 李楚仪开心笑,也亲自夹了一个水饺放到蔺时远的碟子里,“殿下也尝尝我的手艺。” 蔺时远嗯,“王妃,新年快乐。” 李楚仪也开心地道:“殿下,新年快乐!” 一顿饭吃的开开心心,饭后蔺时远就带着李楚仪去后院放鞭炮了。确切的说应该叫爆竹,是由竹子制作成的外壳,然后填充了一些金属粉末。这些爆竹在燃烧时会产生巨大的爆炸声和火花,跟现代的那种鞭炮并不太一样。 古人放爆竹跟现代人放鞭炮不同,现代人主要就是图个喜庆乐呵,但古人放爆竹并不仅仅是为了热闹,它还有着深刻的寓意。 在古人看来,爆竹能震慑邪灵,避免疫病、灾难等不幸的降临,是一道非常有意义的活动。 李楚仪是第一次过年放爆竹。 前两次过年,一次在外面打仗,什么节日相关的事情都没有。另外一次在宫里赴宴,没等到烟花宴,她就跟着蔺时远回王府了。 李楚仪好奇看着那些爆竹,“殿下,这个要从哪里开始点燃?” 蔺时远道:“不需要你亲自点,太危险了,一会儿只要站在远处看着即可。” 李楚仪乖巧哦了声。 蔺时远随即吩咐几个仆人去放爆竹,李楚仪对爆竹的声音没概念,还以为跟现代的鞭炮声差不多,结果爆竹一响“砰”地一声,李楚仪下意识就吓得躲到了蔺时远怀里。 蔺时远连忙捂住李楚仪的耳朵,“害怕?” 但爆竹声太响了,李楚仪听不清蔺时远说的什么。 蔺时远只好把李楚仪抱进怀里,让她的脑袋躲在他的胸口继续去听爆竹。 爆竹声噼里啪啦响了很久,仿佛真的驱散了黑夜中所有的不美好,只留下一片向往新春的新意。 爆竹声后,王府里所有的仆人和婢女们都来叩拜李楚仪和蔺时远,“恭贺殿下新春!恭贺王妃新春!” 蔺时远赞了声:“赏。” 仆人和婢女们又异口同声,“谢殿下!谢王妃!” 李楚仪窝在蔺时远胸口,声音甜甜的,“殿下,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三个新年了。” 蔺时远嗯,“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个新年。” 李楚仪踮起脚尖在蔺时远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那我要永远跟殿下在一起!”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第50章 你只需要想着一天能挣六个元宝即可。 大年初一的早上, 李楚仪跟着蔺时远进宫去给小皇帝和皇后问安了。 虽然蔺时远请了假不必进宫赴宴,但在外征战这么久,回京后不进宫问一次安也不太合适。 李楚仪没见到皇后, 因为皇后感染了风寒不便见客,所以,李楚仪只跟着蔺时远去拜见了小皇帝。 再次见到小皇帝, 比李楚仪的记忆里明显长高了许多, 虽然五官依然很是好看, 但眉眼之间却多了几分戾气。 李楚仪守着规矩跟在蔺时远身后向小皇帝行礼, “臣、妾身拜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高坐在龙椅上端着威严,“皇兄、皇嫂请起。” 李楚仪与蔺时远又异口同声,“谢陛下!” 小皇帝的目光一直都落在蔺时远身上,打从他记事起,他就对蔺时远这位兄长印象深刻。 晋先帝还在位时,蔺时远是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人, 但小皇帝有一位受宠的母妃,所以,子凭母贵, 当初年仅九岁的他被力排众议立为太子。 后来,晋先帝去世, 小太子升级为小皇帝,蔺时远则被他母后发配到邵洋守城。彼时小皇帝还小, 其中一些事情他并不是很清楚, 只记得他母后临终前留下遗言, 让他可以暂时利用蔺时远帮他守江山,帮他制衡段将军, 但在他亲政之后,就要立刻将蔺时远除掉。 小皇帝其实一开始对蔺时远没有太多敌意,毕竟也没什么交集,但渐渐的,包括丞相在内的很多人都不断在他耳边絮叨,说蔺时远功高盖主掌兵权,不得不防。 小皇帝耳根子软,又没有主见,便总拿自己跟蔺时远暗暗比较,结果比较来比较去,小皇帝破防了,因为他发现他哪哪都不如他的这位皇兄。 小皇帝的手在宽大的龙袍袖子里面攥了下,心里虽然不待见蔺时远,但表面还是端着客套,“皇兄此番南征陈朝辛苦了,朕听闻皇兄曾深入敌阵,但此番实在太过危险,朕着实为皇兄感到担忧。” 蔺时远语气无波,“臣为陛下征战乃本分,臣谢陛下牵挂。” 小皇帝便又道:“皇兄是朕的骨肉至亲,每次皇兄出征,朕都非常不忍。这段日子,朕与丞相商议了一件事,想着跟皇兄也说说。” 蔺时远闻言抬眸看向小皇帝,但只是这一眼,小皇帝就有些慌了。 丞相向小皇帝进言削弱武将的兵权,原本这事儿是应该借着蔺时远今日入宫由小皇帝亲口告知,但蔺时远的气场太强,小皇帝话到嘴边又有些不敢说了。 如今,以蔺时远、段将军为首的武将兵权太重,而自古以来,臣子的兵权重,皇帝的兵权就会相对削弱。但政权都是靠枪杆子来维系,皇帝一旦手里没有了兵权,那么皇帝就危险了。 这个道理小皇帝能理解,但他理解了也没有用。蔺时远和段将军都是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没道理人家一打完仗回来就卸磨杀驴。而且也未必能杀的了,就拿蔺时远来说,如果让蔺时远交出兵权但蔺时远就是不交,小皇帝能拿蔺时远怎么着?真逼急了的后果很有可能就是让蔺时远造反。 小皇帝并不认为他真的能有本事压得住蔺时远,但如果压不住,一旦与蔺时远撕破脸,那就是你死我亡。 小皇帝垂眸,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蔺时远依旧语气无波,“不知陛下想跟臣说何事?” 小皇帝咽了口唾沫,“是丞相向朕进言,说是想要……” 小皇帝起了个话头,却因为太过紧张,一时把丞相之前教给他说的那段话给忘了。 小皇帝:“……” “要不还是让丞相跟皇兄说吧。” 蔺时远:“……” 蔺时远知道小皇帝没出息,但没想到居然没出息到这种程度。蔺时远在来之前都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说辞,但如今看来,是他抬举小皇帝了。 蔺时远并未追问,只与李楚仪一同起身,“臣今日来拜见陛下,特恭贺陛下新春,但臣不敢多做打扰,请陛下容臣与王妃先行告退。” 小皇帝正怵头跟蔺时远说话,这会儿见蔺时远要走,他简直求之不得,“皇兄为朕征战四方,又舟车劳顿奔波回京辛苦了。不必多礼,早些与皇嫂回去休息吧。” 蔺时远这才又与李楚仪一同向小皇帝行礼,“是,臣、妾身先行告退。” 出了正阳殿,早有轿子在外面等候。李楚仪先坐了进去,蔺时远刚要走近轿门又顿住。 不远处,一个抱着琵琶的官服男人正匆匆往正阳殿的方向走来,蔺时远面无表情瞧着那个官服男人,然后问一旁跟出来伺候的宫人,“何侍郎经常来正阳殿教陛下弹琵琶?” 宫人连忙恭敬称是,“何大人技艺超群,陛下很是欣赏。” 蔺时远便没再言语,继而坐进了轿子里。 李楚仪也听到了蔺时远与宫人的对话,这会儿她透过轿子的窗户向外看去,就看到一个长相有些娘的官服男人抱着一把琵琶走进了正阳殿。 李楚仪顿时有些怀疑,“陛下居然喜欢弹琵琶?” 蔺时远嗯。 李楚仪:“……” 如果小皇帝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也就罢了,弹弹琵琶还能陶冶陶冶情操,但小皇帝是一国之君啊,身为皇帝,不好好读书,不努力习武,不关心天下大事和民生问题,喜欢弹琵琶??? 李楚仪默了一秒,是不是有点荒谬? 蔺时远一眼便看穿了李楚仪的心中所想,语气淡淡的,“不用理会这些事。” 李楚仪哦了声。 她才不理会,她只是觉得稍微有一点不合理。 轿子一路往正南门的方向走,李楚仪撒娇躺到蔺时远腿上。 蔺时远垂眸顾她,“怎么了?” 李楚仪道:“可能今天早上起太早了,有点困。” 蔺时远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先别睡,一会儿换马车睡着了会着凉。” 李楚仪软软应了声好,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上下眼皮发沉,有点睁不开。 李楚仪勉强撑到回王府,蔺时远也察觉到李楚仪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儿,蔺时远下意识抬手试了下她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热。 这段时间京城内感染风寒的人数很多,即便是在皇宫里的人也没能避免。蔺时远就是知道这一层才想着快点拜见完小皇帝就带着李楚仪走,但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蔺时远将李楚仪抱回寝殿,一边走一边吩咐婢女,“宣医官。” 婢女连忙恭敬称是,然后一溜儿小跑跑出门外。 蔺时远一直陪在床边,李楚仪浑身发冷,即便屋里的地龙烧的极旺,棉被也厚,但李楚仪还是止不住地打寒颤。 医官很快便到。 蔺时远赶紧让开位置让医官帮李楚仪把脉,情况跟蔺时远估计得差不多,的确是感染了风寒,不过是风寒初期。 医官立刻给李楚仪开了药,然后恭敬对蔺时远道:“殿下,这回京城的风寒病来势汹汹,主要症状是发热和嗜睡,但只要好好修养按时用药,这个病好的也很快。” 他说着,将药方双手呈给蔺时远,“殿下,这个药一日三次给王妃饭后服用,要想办法让王妃发汗,多喝水,千万不能再受凉。” 蔺时远说好。 医官继而恭敬退下。 蔺时远随即招来小婉,“按方子去给王妃熬药,王妃不爱吃苦,记得熬好了加些蜂蜜。” 小婉恭敬称是,拿着方子便快步去了后厨。 李楚仪一直在睡,脑子里面昏沉沉的,蔺时远就一直陪在床边寸步不离。 快到中午的时候,婢女来询问蔺时远是否需要用膳,蔺时远没心情吃,只吩咐婢女去端一碗粥过来。 婢女随即便小跑去端来了一碗粥。 蔺时远将李楚仪扶起来,他坐到床上,让李楚仪靠在他的怀里,然后将粥喂给李楚仪吃。 李楚仪听到蔺时远的声音了,但她困得睁不开眼睛。 蔺时远端着粥碗舀了一小勺吹温了喂到李楚仪嘴里,但李楚仪根本不吃,更不往下咽。 蔺时远便没再喂她,因为李楚仪这种状态,喂不好很容易让食物卡到喉咙里引起窒息。 蔺时远重新让李楚仪躺平,然后将被子裹紧。屋里的地龙已经很热了,但蔺时远还是吩咐婢女又在屋里加了三个暖炉。 李楚仪的脸色一直很苍白,但渐渐的,因为屋里的温度高,李楚仪的脸色慢慢有了些红润。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李楚仪的额头上终于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蔺时远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医官说了,只要能发汗,病情就不会严重。 李楚仪因为发了汗,身上顿时轻了很多,但紧接着便觉着热了。她梦中仿佛是到了三伏天,胳膊无意识地就要往被子外面伸。 蔺时远连忙又把她的胳膊拿进被子里,但李楚仪偏偏不老实,蔺时远才把她的胳膊拿进来,李楚仪的脚又把被子给踢了。 蔺时远:“……” 他直接用被子将李楚仪裹成一个蚕蛹。 蔺时远也出了一身汗,毕竟这么热的房间,差不多跟夏天一样。 蔺时远招来小婉继续照看着李楚仪,然后起身去偏殿洗了个澡。 李楚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酉时,确切的说,她是饿醒的。她午膳没吃,睡着了倒不觉得饿,但这会儿好转之后便觉得饿了。 她一睁开眼睛便看到坐在床边的蔺时远,这会儿蔺时远已经洗完了澡,且换了一身干净的墨蓝色长袍。 李楚仪要从被子里面伸出手来,但才一伸胳膊,却发现被子包裹得那叫一个紧。 李楚仪:“……” 蔺时远一秒将李楚仪按住,“别乱动,会着凉。” 李楚仪的声音软软的,“殿下,我是不是病了?” 蔺时远嗯,“只是风寒,不要紧。” 李楚仪倒是不害怕风寒,说白了就是流感,都算不得病,只是身上没劲儿,怪难受的。 这时婢女端着粥碗进来,蔺时远问李楚仪,“饿不饿?” 李楚仪点头。 蔺时远继而把被包成蚕蛹的李楚仪抱到腿上,“别乱动,我喂你吃。” 他随即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拿着勺子舀了一小勺粥吹温了喂到李楚仪嘴边。李楚仪只需要张嘴,温粥入口,软软糯糯,但没什么味道。 李楚仪蹙眉,“好难喝。” 蔺时远耐着性子跟她解释,“医官说要吃些清淡的,你先将就着喝,等病好了再吃你喜欢的。” 李楚仪嘴角向下,“殿下,我想吃小肉包。” 蔺时远:“……” 李楚仪可怜巴巴的,“不行吗?” 蔺时远默了片刻,又吩咐婢女,“吩咐后厨给王妃做肉包。” 婢女连忙恭敬称是。 蔺时远又将粥碗端起来,“先喝一点垫垫胃。” 李楚仪这才点头。 蔺时远一勺一勺喂了李楚仪小半碗粥,喝粥的功夫,婢女已经把肉包给李楚仪端了过来。 后厨常年准备着现成的食材,随时想吃什么立刻就能有。 李楚仪这会儿是真的想吃面食和肉,也不知道是谁最先规定了病人最好吃清淡的流食,但李楚仪总感觉她只要身体不好就格外想吃面和肉。 依旧是蔺时远喂她,肉包拿在蔺时远的手里,小小的,李楚仪两口能吃一个。 蔺时远忽然有点感慨,他的王妃是真好养活…… 吃完了肉包,李楚仪的身上有了些力气,人看上去也精神不少。 小婉这时从后厨端来了药,是一碗深褐色的中药,还没端近就闻到了浓浓的苦味儿。 李楚仪瞬间皱巴巴着一张小脸,“殿下,这一碗都是我的?” 蔺时远反问:“这里还有第二个人生病吗?” 李楚仪:“……” 蔺时远从小婉手里接过药,用勺子舀了一小勺送到李楚仪嘴边,“加蜂蜜了,应该不算太苦。” 李楚仪丝毫不信。 不是不信加了蜂蜜,而是就这份量的药,即便加了蜂蜜也不可能不苦。 蔺时远道:“一碗药一个金元宝。” 李楚仪:“!” 蔺时远瞧着李楚仪的态度,又加价,“两个?” 李楚仪被逗笑,“殿下,喝药还有奖励啊?” 蔺时远不置可否。 李楚仪目光所及那碗中药,“殿下,你别用勺子喂我了,长痛不如短痛,我一口喝了。” 蔺时远顿时有些怀疑:“你确定?” 李楚仪点头。 蔺时远继而把勺子放到一边,直接端着碗送到李楚仪嘴边,李楚仪眼一闭心一横,一口把药给干了。 蔺时远很是诧异,他没想到李楚仪还真能一口把药干了。他继而将空碗递给小婉,“把晚上的药熬上。” 小婉恭敬称是。 李楚仪:“?” “还有晚上的?” 蔺时远言简意赅,“一日三次。” 李楚仪:“!!” 蔺时远拿了帕子帮李楚仪擦嘴,“不必去想那三碗药,你只需要想着一天能挣六个元宝即可。” 李楚仪:“……” 第51章 “殿下,谢谢你帮我沐浴呀。” 喝完了药, 蔺时远又让李楚仪躺下休息一会儿。但李楚仪睡了一整天,这会儿根本睡不着了。 李楚仪躺在床上问蔺时远,“殿下, 我出了好多汗,可不可以去沐浴?” 蔺时远说不行,“沐浴容易着凉, 你身子虚弱, 明日再沐浴吧。” 李楚仪嘴角向下, “但是, 不沐浴的话, 身上很不舒服……” 蔺时远顾李楚仪一眼,后者可怜巴巴的,像只恹恹的小猫。 他这才吩咐小婉,“去搬五个暖炉放到偏殿。” 小婉恭敬称是。 李楚仪欲言又止。 偏殿也有地龙,再加上五个暖炉,这是让她洗桑拿吗? 李楚仪超小声, “殿下,再加五个暖炉会不会太热了?” 蔺时远不松口,“热一点也总比着凉强。” 李楚仪:“可是……” 蔺时远:“不洗就明日。” 李楚仪:“……” 小婉很快便吩咐仆人跟她一起将五个暖炉搬到偏殿, 做完这一切后,小婉才又小步跑回寝殿, “殿下,暖炉都已经放好了, 现在就让王妃去沐浴吗?” 蔺时远嗯, 然后又对小婉道:“你不必伺候, 本王亲自帮王妃洗,你把干净衣服帮王妃准备好。” 小婉恭敬称是。 李楚仪脸上一红, “还是让小婉帮我洗吧……” 蔺时远顾着李楚仪,“别乱想,你身子虚弱,偏殿闷热,万一沐浴晕倒,小婉扶不住你。” 李楚仪微窘,超小声,“谁乱想了……” 蔺时远无声弯了下嘴角。 他继而将李楚仪打横抱起直接去了偏殿。 浴池里面已经放好了热水,地龙加上暖炉把内殿烘得跟夏天一样。蔺时远帮李楚仪脱掉衣服然后抱进浴池,他自己自然也跟着一起进去。 雾气缭绕,热扑扑地落在脸上,很快让李楚仪那原本有些苍白的小脸红润起来。李楚仪难为情与蔺时远面对面,便背对着他。 蔺时远又把人给掰正,“背对着我怎么帮你洗?” 李楚仪道:“我……我其实也可以自己洗。” 她只是感染了风寒,并没到了不能自理的程度。 蔺时远已经握着李楚仪的一只胳膊撩水轻轻洒在上面,“省点力气吧。” 李楚仪扭头,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蔺时远的胸膛,上面有很多伤疤,最长的一道差不多有五公分。 李楚仪微怔,她从来没这么仔细地看过蔺时远的身体,从前在床笫之间,她都是害羞地闭着眼睛。唯一一次在邵洋泡温泉,她也没敢仔细看。 蔺时远察觉李楚仪的目光,语气淡淡的,“吓到了?” 女孩子大多胆小,而蔺时远身上的伤疤有几道很是狰狞。那些都是在战场上被刀剑所伤,有些几乎深可见骨,即便愈合了也很不好看。 李楚仪伸手触及其中一道伤疤,虽然早就已经痊愈,但李楚仪还是触碰得很轻,仿佛那道伤疤还会疼。 蔺时远已经帮李楚仪洗完了一只胳膊,又顺手换了另外一只。李楚仪还在看蔺时远身上的伤疤,把蔺时远看得一身燥热。 蔺时远直接把李楚仪的身子背了过去。 李楚仪:“……” 蔺时远言简意赅,“先帮你洗后背。” 李楚仪:“……” 李楚仪背对着蔺时远便只能看到浴池对面的暖炉,她把玩着自己的一缕青丝,“殿下,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蔺时远的那双眸子深黑如墨,“也不算。” 人在高位,就要承担同样多的责任和压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没必要抱怨什么。 李楚仪没来由又想到了小皇帝,同样是身居高位,但小皇帝明显就很不靠谱。李楚仪目光所及浴池里的雾气,脑海里忽然产生一个念头,为什么蔺时远不能当皇帝呢?但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一秒钟便烟消云散。毕竟在古代,造反就是乱臣贼子,是杀头的死罪。李楚仪可不想蔺时远因为造反被杀,而且,当个藩王其实也挺好的。 蔺时远已经帮李楚仪洗好了后背,又问她:“累不累?” 李楚仪摇头。 她没什么都没做,怎么会累呢? 只是蔺时远担心李楚仪身子虚弱,长时间待在这样闷热的环境里会体力不支。 蔺时远将李楚仪的身子又掰正,准备帮她洗前面。李楚仪后知后觉顿时又红了脸,“不……不洗了吧,我好像有点累了……” 蔺时远:“……” 刚才谁说不累? 李楚仪实在难为情让蔺时远帮她洗前面,她其实就是出了汗,用水简单冲一下就好,没必要洗得那么彻底。 蔺时远一时拿不准李楚仪是真累了还是不好意思,却见李楚仪已经抱住蔺时远的胳膊,“殿下,谢谢你帮我沐浴呀。” 蔺时远这样的身份,一辈子也不可能伺候别人沐浴,但李楚仪是个例外。 蔺时远拿着布子又帮李楚仪擦了擦手,“你我夫妻,不必说这么生分的话。” 李楚仪抬头亲了下蔺时远的脸颊,“殿下你真好。” 蔺时远刚压下去的燥热又烧了起来,“别乱动。” 李楚仪没多想,又亲了一下。 蔺时远按住她的肩膀将她禁锢,语气加重了些,“别乱动。” 李楚仪微怔,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张小脸简直像红透了的苹果。 蔺时远声音微哑,“你身体不舒服,本王不会乱来,但你也老实点。” 李楚仪:“……” 她使坏调侃蔺时远,“殿下连这点耐力都没有呀?” 蔺时远不置可否,“本王又不是柳下惠。” 更何况眼前还是他心爱的王妃。 李楚仪还要再说,蔺时远却忽然低头亲了下李楚仪的唇,但只是蜻蜓点水便离开。 李楚仪的脸彻底红透了。 她身体虚弱,但撩拨起来两个人都难受。 李楚仪娇恼,“殿下就知道欺负人。” 蔺时远面不改色,“说别人坏话的时候小点声。” 李楚仪果然把声音压到如同蚊音,“殿下就知道欺负人。” 蔺时远:“再小点声,我能听到。” 李楚仪干脆只剩口型,“殿下就知道欺负人。” 蔺时远:“……” 洗完澡后,蔺时远并没有立刻抱着李楚仪离开偏殿,他吩咐小婉又递进来一个用绸缎包裹的小暖炉,然后将李楚仪的头发一点点全部烘干。 偏殿暖和没有关系,但如果头发没干就离开偏殿,很容易二次感染风寒。 李楚仪躺在蔺时远的腿上,好像记忆里也有过这么一次让蔺时远帮她烘干头发。 蔺时远的语气很柔和,“要是觉得烫就说,我把暖炉拿远一些。” 李楚仪眉眼弯弯,“一点也不烫,殿下放心吧。” 蔺时远:“……” 头发烘干大约用了半个多时辰,大抵李楚仪的身子还是太过虚弱,她躺在蔺时远的腿上,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蔺时远不时用手轻抚在李楚仪的额头,但好在李楚仪只是困了,并没有再次发热。 李楚仪这一觉便又睡到夜深,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寝殿的床上。她抬眸,然后就看到蔺时远正坐在床边一边守着她一边看折子。 段将军前天也回京了,与蔺时远一样,段将军也听说了丞相上奏小皇帝要削弱武将兵权的事。但段将军自己没表态,而是授意手底下的一个武将去闹事。 昨晚大年三十宫宴,段将军指使武将借着醉酒跟礼部尚书找茬,两个人吵起来之后,武将一拳打在礼部尚书的脸上,礼部尚书这一倒下就没能再站起来,直接被武将给打晕了。 礼部尚书是丞相的党羽,丞相心知肚明,武将这一拳不是要打礼部尚书而是要向他示威。所以,丞相也不服软,直接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又上奏了小皇帝,非要让小皇帝出面,下旨让武将给礼部尚书登门赔礼。 蔺时远觉得丞相是老糊涂了,看着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但其实根本就算不明白。他上奏小皇帝有什么用?小皇帝都没有亲政,能做的了谁的主? 蔺时远继而把奏折合上,然后一抬眸,就看到李楚仪躺在床上,一双大大圆圆地眼睛人畜无害地看着他,也不吱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 蔺时远:“……” “什么时候醒了?” 李楚仪眨眼睛:“刚才。” 蔺时远继而给李楚仪又窝了窝被角,“感觉身上好些没?” 李楚仪嗯,“好多了。” 蔺时远又问:“饿不饿?” 李楚仪摇头,“殿下,我嘴里好苦。” 蔺时远道:“那我让人去拿些蜜饯过来吃?” 李楚仪又点头,“要金丝蜜枣。” 蔺时远说好。 他继而起身向外走去,守夜的婢女听到脚步声连忙起身行礼。 “殿下。” 蔺时远道:“去拿些金丝蜜枣。” 婢女恭敬称是,然后转身一路小跑去了后厨。 蔺时远回到寝殿帮李楚仪倒了杯温白水,然后端着杯子送到李楚仪嘴边,“喝水,医官说要让你多喝水。” 李楚仪哦了声,然后乖巧低头喝了满满一杯。 这时婢女已经端了金丝蜜枣回来,但外面天寒地冻,她身上染了寒气不敢进入寝殿,只守着规矩在寝殿门口恭敬道:“殿下。” 蔺时远又起身走到门口拿了金丝蜜枣,但才一接过来就发现蜜枣被外面的寒风冻得有些凉。 蔺时远继而将蜜枣端进屋里放到暖炉上烤了一会儿。蜜枣只是受到寒风吹冷的,这会儿一放到暖炉上,马上就变温热了。 但蔺时远依旧没立刻把蜜枣给李楚仪吃,而是自己先尝了一个,确定蜜枣里面外面都不凉了,才又端着盘子走到床边。 蔺时远亲自将金丝蜜枣喂到李楚仪嘴边,蜜枣没有核,李楚仪一口一个。 蔺时远问她,“甜吗?” 李楚仪点头点头再点头。 蔺时远又喂了她一颗。 李楚仪也伸出小手拿了一颗喂给蔺时远,“殿下也尝尝。” 蔺时远说好。 李楚仪又对蔺时远道:“殿下,等我病好了,我们在后院种枣树吧?” 蔺时远不解:“种枣树做什么?” 李楚仪嘴善如流,“吃啊!” 蔺时远:“……” “枣树从种植到结果一般需要3—5年,你确定要等3—5年才吃?” 李楚仪:“……” “那还是买吧。” 蔺时远:“……” 他又拿了一颗金丝蜜枣喂给李楚仪,“你若喜欢枣树,我让人去御花园给你挪一棵已经长好的过来。” 李楚仪顿时睁大眼睛,“御花园?” 蔺时远嗯。 李楚仪不太确定,“御花园的树可以随便挪吗?” 按道理当然不行,毕竟是皇家园林,但蔺时远是藩王,挪一棵枣树能怎么着? 蔺时远言简意赅,“无妨。” 第52章 “那我还要殿下喂我吃。” 李楚仪一连在寝殿休养了五天, 第六天的时候,她终于可以穿的暖暖和和的出去透透气了。 因为蔺时远答应了李楚仪要在府里弄一个灯会,所以府里的仆人们现在就已经开始忙活起来。 李楚仪站在院子里看到那些仆人一趟一趟又一趟地往后院里面抬花灯, 不由得问小婉,“这得需要抬多少花灯?” 小婉早就已经做好了功课,连忙道:“王府的花灯全部布置完毕, 一共需要大灯六百盏, 小灯一万八千盏。” 李楚仪:“!!!” “你说多少?!” 小婉又重复了一遍, “一共需要大灯六百盏, 小灯一万八千盏。” 李楚仪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结果发现她根本就想象不出来。李楚仪忽然觉得那句话说的对极了,贫穷的确能限制人的想象力…… 小婉继而道:“王妃您累不累?不累的话,我们要不要去后院看看?” 李楚仪摇头。 还是不去了,她这个王妃的身份,去了像是去监工一样。 她又问小婉,“殿下呢?” 小婉道:“殿下进宫了, 听说是陛下召见。” 李楚仪哦了声,便没再言语。 蔺时远并不是一个人进宫,与他一起被召见的还有段将军。此番小皇帝虽然是打着给蔺时远和段将军一起洗尘的幌子把二人召进宫来, 但实则就是让丞相说一下那个削弱武将兵权的事儿。 丞相给小皇帝洗脑,说不必惧怕削弱兵权会让蔺时远和段将军造反, 因为造反的成本太高,且风险极大。现在蔺时远和段将军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会轻易动这种念头。因为不造反, 他们荣华富贵要什么有什么, 但造反了,一则成功很难, 二则失败了就是一无所有,根本没有必要。 小皇帝耳根子软且没有主见,丞相说什么是什么,丝毫没察觉丞相这些话有任何不妥。但实际上,丞相办的这件事风险极大,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单是这道政令一出,就能得罪一大批武将。 但丞相不管那么多,因为权利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在丞相看来,有个像小皇帝这样的庸君在位,只要没了蔺时远和段将军,他就会成为第一权臣。换句话讲,这天下就是他的了。而反之,不管是蔺时远还是段将军,只要他们有一个人横在中间,丞相永远就只能是一个普通臣子。 蔺时远并没把丞相这个政策放在心里,因为他心知肚明,段将军比他还要着急。退一万步讲,蔺时远就是真没了兵权也还是藩王,而段将军要是没了兵权就啥也不是了。 小皇帝要不要杀他们是后话,但眼下,论谁更需要兵权,显然段将军比蔺时远弱势。 蔺时远心平气和在宫里吃了顿席,跟段将军的脸色铁青不同,蔺时远离开皇宫的时候,甚至还和和气气地跟丞相拜了个晚年。 两个人一路寒暄着离开皇宫,然后分别坐上马车,一南一北分道扬镳。 蔺时远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李楚仪正跟小婉在内殿里面玩大富翁。依旧是掷骰子走步数,只不过这次把陈朝的舆图换成了晋国的。 是小婉先看到了蔺时远,连忙起身行礼,“殿下。” 蔺时远嗯,然后走近看了眼那张被李楚仪画的乱七八糟的晋国舆图。蔺时远还以为李楚仪只是赢不了他,结果没想到连小婉也赢不了,差不多落了人家半张舆图的距离。 蔺时远“……” “输几局了?” 李楚仪:“……” “这才第一局。” 蔺时远没拆台,给李楚仪留了点面子。 李楚仪赶紧把舆图收起来放到一边,“殿下今日进宫赴宴了?” 她闻到了蔺时远身上淡淡的酒味儿。 蔺时远道:“熏到你了?那我先去沐浴。” 李楚仪又将蔺时远拉住,“没关系,不熏。” 只是酒味,而且很淡,并不难以接受。 小婉帮蔺时远倒了杯茶,蔺时远端起来喝了口,“也不只是为了进宫赴宴,已经帮你把枣树挪过来了。” 李楚仪:“!” “殿下还真去御花园里挖树了?” 蔺时远不置可否。 李楚仪想了想那个画面,又问蔺时远,“陛下他同意吗?” 蔺时远说同意。 小皇帝并不稀罕几棵枣树,全挖走了也无所谓,倒是丞相和段将军有些郁闷。 当时蔺时远要上奏的时候,丞相以为蔺时远要说削弱兵权的事儿,段将军也觉得是这么个事儿,结果蔺时远一开口就对小皇帝说,王妃想要几棵枣树,请小皇帝准许他从御花园里移栽。 丞相和段将军:“……” 李楚仪眉眼弯弯,“那我要去后院看看!”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好。” 两个人便又一起牵着手溜达着去了后院。 红枣一般是在农历的八月才成熟,现在是初春,枣树光秃秃的,没有叶子也没有果实,只有褐色的枝条在寒风中摇曳。 李楚仪之前没见过枣树,又加之时节不对,这么一看难免有点失望。她不禁问蔺时远,“殿下,就这么把树挪过来能养活吗?” 蔺时远说能,“等过段时间天气转暖会发新芽,到了六月左右会开花。” 李楚仪没见过枣花,嘴善如流,“殿下,枣花是什么样子?” 蔺时远想了想,“黄绿色,很小,有清热解毒和镇定安神的作用。” 李楚仪有些惊讶,“殿下你知道的真多!” 蔺时远:“……” “等枣树开了花,可以让婢女摘一些放到寝殿。” 蔺时远说着,继而伸手帮李楚仪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大氅,“回去了,身体刚好,别在外面待太久。” 李楚仪点头,然后又撒娇抱住蔺时远的胳膊,“那殿下抱我回去呀。” 蔺时远垂眸顾她一眼,然后单臂把她抱了起来。 有蔺时远抱着,李楚仪便不必看路。途径一棵柳树发了嫩芽,李楚仪顺手折了一支在手里把玩。 蔺时远没把李楚仪抱去内殿,而是直接抱着去了寝殿。等李楚仪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寝殿里面了。 李楚仪:“殿下怎么来寝殿了?” 蔺时远没说话,只眼眸落在李楚仪胸口露出的那片雪白。 李楚仪后知后觉,顿时脸上一红。 这几天李楚仪病了,蔺时远便一直素着。但他没把人放到床上,而是就那么抱在怀里。 李楚仪不确定蔺时远又要玩什么新花样,心里没底,“殿下,我们去床上好不好?” 蔺时远说不好。 他话落就低头亲了李楚仪的唇,人抱在怀里走到墙边,然后让李楚仪面对着墙壁站着。 李楚仪哪有那份体力,起初还能堪堪承受,但越往后越站不住,只能紧紧扶着墙去借力。 蔺时远这才又抱住她把她翻过来面对着他。 李楚仪都要哭了,小声跟蔺时远求饶。 但蔺时远却不依不饶。 几度缠绵,李楚仪体力不支在蔺时远的怀里深埋,蔺时远这才终于肯把她抱回床上。 李楚仪这一觉睡了很久,等再醒来时已是入夜,窗外天色昏暗,悄无声息地无边蔓延。她稍微一动,手腕碰到床边,忽然被硌了一下。 李楚仪下意识垂眸去看,然后就发现她的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红色的翡翠镯子。 李楚仪顿时诧异睁大了眼睛。 她知道有红色翡翠,但现实中还是第一次见到。只见这只镯子颜色鲜艳,是纯正的鸡血红,质地细腻,透明度强,几乎没有任何杂质,一看就价值不菲。 李楚仪小心翼翼把带着镯子的手腕抬到眼前,还未再仔细看看,寝殿的门被人推开,李楚仪抬眸,就看到了一身墨色长袍的蔺时远。 “镯子喜欢吗?” 李楚仪开心点头,“喜欢!” 蔺时远弯了下嘴角走到床边,“饿不饿?我让仆人把晚膳送到偏殿,我们在偏殿吃。” 李楚仪不想动,“殿下,我们在寝殿吃行不行呀?” 把膳食送到寝殿用膳属于没规矩了,但蔺时远愿意迁就李楚仪,哪怕躺床上吃都行。 蔺时远说好。 李楚仪继续撒娇:“那我还要殿下喂我吃。” 蔺时远把人抱在怀里依旧说好。 仆人很快便把晚膳全部送到寝殿,蔺时远亲自拿了筷子和碗,李楚仪喜欢吃什么,蔺时远就把什么喂到李楚仪的嘴边,李楚仪全程只需要张嘴就行。 晚膳过后,两个人便坐在窗户旁边赏月。 还不到十五,但月亮已经接近满月,很大而且很亮,还有满天繁星。 李楚仪发现古代的月亮尤其明亮,以前她在现代的时候,不知道是城市的霓虹太过闪耀还是空气质量不好,总之月亮看起来都是朦朦胧胧的,并不是特别亮。 李楚仪望着那已经很圆的月亮问蔺时远,“殿下,你喜欢月亮吗?” 蔺时远语气无波,“还可以。” 李楚仪又道:“那殿下喜欢星星吗?” 蔺时远依旧语气无波,“也还可以。” 李楚仪:“……” “殿下就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蔺时远嗯。 李楚仪剥了个糖花生放到嘴里,“我跟殿下正好相反,我有好多喜欢的东西。” 蔺时远主动拿起糖花生替李楚仪剥皮。 李楚仪又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殿下,你知道嫦娥吗?” 蔺时远将剥好的花生米放进李楚仪手里,“那个传说故事?” 李楚仪嗯,“但其实月亮上根本就没有嫦娥。” 蔺时远:“……” 李楚仪又自顾自指着天边的星星对蔺时远道:“殿下你看,那个勺子形状的星星是北斗七星。” 第53章 “没怎么,就是想抱着殿下。” 蔺时远也抬眸看了眼。 天空泼墨, 群星璀璨。 蔺时远问李楚仪:“你喜欢北斗七星?” 李楚仪嗯,“那么大一个勺子,肯定能盛很多好吃的。” 蔺时远:“……” “北斗七星的贪狼星象征着权利和财富, 而文曲星则象征着文运,都是吉星。” 李楚仪又吃了一粒糖花生,“殿下, 哪一颗是文曲星呀?” 蔺时远指了下“勺子”与“勺柄”接连位置的那颗星星。 李楚仪顺着蔺时远指的方向看去, 文曲星在北斗七星里面并不算最亮的。 李楚仪手托腮, “传说状元郎就是文曲星下凡, 那么三年一科考, 一共有多少文曲星啊?” 蔺时远:“……” “吃花生,换个话题。” 李楚仪:“……” “那殿下换个话题,不要总是让我来说。” 蔺时远想了想,“我让后厨准备了土豆,明天尝试着给你炸薯片。” 李楚仪:“!” 前两天她生病了忽然想吃薯片,就告诉蔺时远, 说要把土豆切的像纸一样薄,然后放在油锅里炸,炸完了再撒上盐, 超级好吃。 蔺时远当时没同意让后厨做,因为医官叮嘱了李楚仪病中忌油腻。但现在李楚仪已经好了, 蔺时远便吩咐后厨把土豆准备好,然后练习着切的像纸一样薄, 再炸了撒上盐。 李楚仪开心搂住蔺时远的脖子, “殿下真的让后厨给我炸薯片吗?” 蔺时远嗯。 李楚仪眉眼弯弯。 太幸福了!她居然能在古代吃上薯片!! 蔺时远道:“但也不能多吃, 总感觉你说的这道菜太过油腻。” 李楚仪给蔺时远翘了下大拇指,“殿下真是什么都懂, 博学多才。” 蔺时远:“……” 虽然蔺时远是第一次听说薯片,但一听这个做法会觉得油腻实属正常反应,并不能算是博学多才。 窗外有风吹过,吹落了无数盛开的梅花。李楚仪惊喜将窗户打开,但才看了一眼,下一秒就被迫把眼睛闭上了。 蔺时远察觉问她:“怎么了?” 李楚仪抬手挡风,“殿下,有沙子吹进我眼睛里了。” 蔺时远连忙起身去看,他扼住她的手腕从她的颧骨处轻轻抽离,然后尝试撩开眼皮朝最娇嫩的眼睑反复吹拂,“现在呢?” 李楚仪慢慢睁开眼,蔺时远的薄唇刚好从眼皮上方移开,蒙蒙水雾将他变得模糊不清。 蔺时远问李楚仪:“好些了吗?” 李楚仪点头。 蔺时远继而把窗户重新关上,“春天风大,不要直接迎风。” 李楚仪撒娇躺到蔺时远怀里,蔺时远顺势又喂了她一粒糖花生,李楚仪抱着蔺时远不撒手。 蔺时远顾着她,“又怎么了?” 李楚仪小猫一样,“没怎么,就是想抱着殿下。”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好,抱着吧。” 两个人赏了半宿的月亮,直到后半夜才又回到床上睡去。因为睡得晚,李楚仪一直睡到次日快中午的时候才醒来,而且还不是自然醒,是被小婉叫醒的。 皇后听闻李楚仪感染了风寒,派人赏赐了李楚仪一大堆补品,小婉来喊李楚仪出去谢恩。 李楚仪睡得迷迷糊糊,衣服都是小婉帮忙套上的。她简单洗了把脸,脑子都还没完全清醒,人已经被抬到殿外谢恩了。 李楚仪目光所及那些补品,什么灵芝、人参的送了一大堆,知道的是她感染了风寒,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快不行了。皇后送的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跟不要钱一样。 李楚仪默了一秒,“怎么送这么多?” 小婉超小声道:“会不会是因为殿下立了战功,皇后娘娘想跟您示好?” 李楚仪:“……” “算了,都收起来吧。” 小婉恭敬称是。 李楚仪继而去了内殿,她还没用早膳,结果刚坐下没多久,蔺时远也进来了。 李楚仪顿时有些意外,“殿下,你也还没用早膳吗?” 蔺时远言简意赅,“是准备用午膳了。” 李楚仪:“……” 饭菜依次被婢女端上桌,李楚仪把刚才皇后赏给她一堆补品的事儿告诉了蔺时远。 “殿下,皇后娘娘第一次赏我这么多补品,我要不要再进宫谢恩?” 蔺时远没什么表情,“不必。” 小皇帝联合丞相要削弱武将的军权,皇后肯定也知情。但这事儿不好落实,估计皇后想在妯娌之间做做表面文章,配合丞相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蔺时远帮李楚仪夹了一筷子鸡翅,“不必在意皇后那边,她赏你补品,你留着用即可。” 李楚仪哦了声,但脑海里又没来由想起那一堆补品,“但皇后娘娘赏赐的也太多了,根本吃不完。” 蔺时远:“……” “吃不完就慢慢吃。” 这时有婢女端着一个盘子走进来,李楚仪远远望过去,就看到了一盘黄澄澄的薯片。 李楚仪的眼睛都亮了,“炸的这么好啊!” 李楚仪原本以为古代人都不知道薯片是个什么东西,所以也没抱太高期望。但她没想到大厨就是大厨,这刀工这火候,简直比从超市里买的还要好! 李楚仪忽然觉得她之前自己在后厨里鼓捣美食真是走错路了,早知道是这样,她就应该把她的想法告诉厨子,让厨子做给她吃。 婢女恭恭敬敬把薯片端到李楚仪面前放好。 蔺时远道:“尝尝吧,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味道。” 李楚仪连忙点头。 她继而夹了一片薯片,真的如纸一样薄,金黄金黄的颜色,甚至有些透明。 李楚仪咬了一口品尝,酥酥脆脆并不油腻,而且盐撒的刚刚好,不太咸,又有滋味儿。 李楚仪简直开心得想跺脚,“殿下,这个薯片做的也太好吃了!!”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他也去夹了一片薯片品尝,这是蔺时远第一次吃这种东西,味道和口感的确都很不错。 “想吃以后再让后厨做。” 李楚仪点头点头再点头。 蔺时远又帮李楚仪夹了一筷子菜,“薯片一会儿再吃,先吃饭。” 李楚仪喜滋滋嗯。 蔺时远又道:“元宵节想吃什么馅儿的汤圆?还想吃芋泥汤圆吗?” 李楚仪摇头。 去年她已经吃过芋泥汤圆了,虽然味道挺不错,但比起在现代超市里买到的正宗芋泥汤圆还是差了很多,毕竟古代食材匮乏,想要1:1还原是不可能的。 李楚仪咬着筷子头,“殿下往年都吃什么馅儿的汤圆?” 蔺时远说:“不记得了,什么馅儿的都可。” 李楚仪:“……” 但蔺时远并没说谎。他不爱吃汤圆,过节也就只吃一两个走走流程。蔺时远吃汤圆最多的一次就是去年李楚仪做的芋泥汤圆,他吃了三个。但不是因为有多好吃,而是为了哄李楚仪开心。 李楚仪道:“我也不知道想吃什么馅儿的。” 蔺时远言简意赅,“那就让后厨把所有口味的汤圆都做一遍。” 李楚仪:“!” “会不会太浪费了?” 蔺时远说不会,“一共也没几种馅儿,一样做两个,吃不完赏给下人。” 李楚仪抱住蔺时远的胳膊,“殿下你真好!” 用过午膳后,蔺时远难得没去书房。两个人在内殿喝了会儿茶,然后又一起回了寝殿。 自从回到王府后,李楚仪就开始中午歇晌了。蔺时远不忙的时候就陪她一起睡会儿,忙的时候另说。 两个人走进寝殿,有五个婢女正捧着十几件里衣等在寝殿门外。 蔺时远早就已经忘了这茬事儿,现在看见这些里衣又想起来了。 蔺时远道:“前两天陛下赏了几匹布料,是番州今年上贡的,我瞧着不适合外穿,便让绣房给你做了几件里衣。” 李楚仪还以为是花色太艳或者是太素了才不适合外穿,所以也没多想。 蔺时远又道:“穿上试试吧,反正也要歇晌。” 李楚仪开心说好,然后喜滋滋被婢女伺候着去换了新衣服。她着急给蔺时远看,换完了就从偏殿跑回了寝殿。 李楚仪对着蔺时远转了个圈,“殿下,好看吗?” 蔺时远的目光热了几分。 李楚仪又连忙往蔺时远跟前走近,但才迈了一步,目光忽然落在小腿处的薄纱,李楚仪一秒就顿住了。 刚才没注意也没多想,但这会儿李楚仪才发现这个料子做的里衣极薄,穿在身上清透,整个身子都是若隐若现。 李楚仪顿时脸上一红。 这哪是里衣,这根本就是古代版的情/趣睡衣。 李楚仪顿时有点怀疑蔺时远是故意的。 蔺时远揣着明白装糊涂,“挺好看的。” 李楚仪娇恼扑进蔺时远的怀里就咬了他的肩头。 蔺时远没言语,直接将人抱到床上又压在身下。 这个歇晌一直歇到太阳落山,后厨派人来问了两遍什么时候用晚膳,但都被守在寝殿外面的婢女给打发了。 蔺时远最近特别有兴致,因为不必上朝,又加之过年没什么事儿做,床笫就成了打发时间的最好去处。 两个人躺在床上,醒了也不起床,就窝在被子里说悄悄话。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悄悄话,无非就是李楚仪撒娇,蔺时远哄。然后哄着哄着,又甜甜蜜蜜地纠缠到一起。 蔺时远是在入夜才终于传了晚膳,依旧是送到寝殿。但李楚仪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碗海鲜粥。 蔺时远瞧见问她,“饭菜不合口味?” 李楚仪摇头。 原本过年零食吃的就比往常多,又加上蔺时远折腾人,李楚仪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一大半是躺在床上,哪来的胃口? 李楚仪放下筷子又把自己卷着被子滚到床上,蔺时远伸手去扯被子,“再起来吃一点。” 第54章 李楚仪从未见过这样绚烂到极致的灯火,只为哄她一人而在夜色下夺目绽放。 李楚仪不吃。 她抓着被子角, 蔺时远抓着被子面,但蔺时远没用力,李楚仪用力把被子往床上一扯, 蔺时远也跟着歪了下身子。 蔺时远干脆连被子一起抱了过来,把李楚仪卷的跟个蚕蛹一样。 “不想吃饭就再喝碗粥,胃里没东西怎么行?” 李楚仪只从被子里露出一个脑袋, 手都被卷在了被子里面。但蔺时远也用不着李楚仪端碗, 直接亲自端着碗送到李楚仪嘴边, 李楚仪张嘴就行。 用完晚膳, 蔺时远吩咐婢女把床单被罩以及枕头全部都换了新的。婢女很是麻利, 没一会儿功夫就把床铺焕然一新。李楚仪重新躺到床上,被子很香,床单很香,枕头也很香。 蔺时远也跟着一起躺下,两个人说会儿话,说着说着李楚仪就睡着了。蔺时远偏头看向李楚仪的睡颜, 然后轻轻亲了下她的唇。 之后的几天,蔺时远基本上都陪着李楚仪,毕竟也就这么几天年假, 平日里要想多陪陪他的王妃也没时间。 十五那天,蔺时远真的把瑞王府布置成了灯会。李楚仪一开始还以为只是看灯, 结果没想到蔺时远大手笔把京城的灯会一条街都给缩小复制了。包括但不限于那些卖东西的小商贩,不过不是让真正的百姓来王府里卖东西, 而是让王府里的仆人cosplay。 蔺时远知道李楚仪爱玩, 就干脆弄得有意思些, 反正瑞王府足够大,装扮成灯会一条街的样子也完全没有问题。 李楚仪开心瞧着那些装扮成小商贩的仆人和婢女们, 有卖糖葫芦的、有卖烤肉串的,甚至还有街头的套圈小游戏。 李楚仪抱着蔺时远的胳膊,“殿下,你这是把灯会的街市都装扮进王府了?” 蔺时远不置可否,“喜欢吗?” 李楚仪眉眼弯弯,“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呢?这是蔺时远对她的一片心呀! 李楚仪拉着蔺时远的手走进“街市”,南北两处吊着两盏巨型的大红灯笼,灯笼底部拖着长长的穗子,穗尖儿拂过第一排摊位,而摊主正是小婉cosplay的小商贩。 李楚仪没忍住笑出声,“你这个摊子是卖什么呀?” 小婉装扮得有模有样,“回禀王妃,有山楂糖葫芦、橘子糖葫芦、还有葡萄糖葫芦。” 李楚仪扭头对蔺时远道:“殿下,我要橘子糖葫芦。” 蔺时远说好,然后一锭银子放到小婉的摊位上。 一般来说,一串糖葫芦也就一文钱,但节日图喜庆,蔺时远不会白让这些仆人婢女们哄李楚仪开心,但凡李楚仪买过的摊位,不管什么东西都赏一锭银子。而李楚仪没光顾的摊位也有赏,等灯会结束,全府都有赏。 小婉得了一锭银子就自己喜滋滋地揣腰包了,其他装扮成小商贩的仆人婢女们都开始卖力招呼李楚仪来光顾。毕竟一锭银子呢,谁不喜欢钱? 李楚仪又继续在那些摊位上找吃的,什么羊肉串、桃花酥、桂花糕还有各种蜜饯,李楚仪把所有喜欢的都买了一遍,而蔺时远就跟在后面付钱。 不卖小吃的摊位也不甘落后,连忙卖力招呼着李楚仪来玩小游戏。李楚仪便去了那个套圈的摊位。这个套圈摊位跟外面的套圈可不一样,外面套圈的东西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而这里的都是从王府库房里面拿出来的宝贝,每一样都非常值钱。 李楚仪要套圈,婢女们都围过来凑热闹。李楚仪平日里亲切,婢女们也都没有那么怕她,几个婢女围在一起指着那些摆在地上的宝贝开始起哄,“王妃,套那个大的!套那个大的呀!” 李楚仪目光所及婢女们指的宝贝,是一柄玉如意,李楚仪笑:“那个玉如意是不是太大了?好套吗?” 婢女们纷纷笑,“套一下试试呀!不是说套到一个角就算吗?” 李楚仪扭头问套圈摊位的仆人,“套到一个角就算吗?” 仆人哪敢说不算?他巴不得说只要圆环蹭到了就算。 李楚仪开心道:“那我试试啦!” 套圈摊位的仆人随即给了李楚仪十个圆环,但李楚仪的技术欠佳,尽管玉如意摆放的位置已经是放水了,但李楚仪十个圆环扔出去居然一个都没中。 李楚仪:“……” 看热闹的婢女们:“……” 套圈摊位的仆人见状就要悄悄地把玉如意再往前推推,李楚仪瞧见了连忙制止,“不准挪位置!就放在那里!” 她知道仆人是想哄她开心,但套圈就是套圈,挪了位置还有什么趣儿? 蔺时远对仆人道:“拿一百个圈给王妃。” 仆人连忙恭敬称是,但一百个太多了,仆人拿不了,便直接把圆环都搬到了李楚仪面前。 李楚仪:“……” “殿下,我的技术有这么差吗?” 蔺时远随手拿起十个圆环递给李楚仪,“不是要让你扔一百次,而是十个十个的扔,总能中一个。” 李楚仪:“!” 好家伙,套圈都用上数学和物理了。 不过蔺时远说的很对,十个圆环一起扔出去,概率一下子就多了十倍。圆环的重量叠加保证了在一定程度上圆环不会乱飞,所以一次性扔十个圆环去套圈就容易多了。 果不其然,这次李楚仪一次性成功,十个圆环有三个都挂在了那柄玉如意上。 周围的婢女都拍手叫好。 李楚仪也喜滋滋的。 蔺时远浅浅笑,“再套别的,把所有喜欢的都套回去。” 李楚仪眉眼弯弯说好。 她继而又去套了玉手镯、黄金步摇、宝石项链、黄金小锁,每次都是十个圆环十个圆环的扔,命中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 李楚仪开心清点了一下她的战利品,忽然又笑出声,“殿下,这个摊位要赔钱了。” 这些玉手镯之类的都价值不菲,只给摊位一锭银子的“费用”,连本钱都不够。 蔺时远直接赏了这个套圈摊位一个小金元宝。 装扮成套圈小商贩的仆人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后面了,连忙恭敬谢恩,“谢殿下赏赐!谢王妃赏赐!” 李楚仪又开开心心拉着蔺时远去逛别的摊位,走到拐角的位置时,连小红枣都出来营业了。 李楚仪好奇瞧着小红枣,“怎么还有你呀?” 一旁的仆人连忙恭敬道:“回禀王妃,元宵佳节,小红枣给殿下、王妃送吉祥了!” 仆人说着,连忙诱哄小红枣去蹭一蹭李楚仪,结果小红枣一脸“我是谁?”、“我在哪?”、“你们想干啥?”的呆萌表情,把李楚仪逗得哈哈大笑。 蔺时远见李楚仪笑得开心,也直接赏了照顾小红枣的仆人一个小金元宝。 仆人连忙恭敬谢恩,“谢殿下赏赐!谢王妃赏赐!” 这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负责点灯的仆人们立刻开始忙碌着去点灯。李楚仪不经意间抬头,王府的花灯绵延数里,从南向北,自西向东,一朵朵灯火璀璨,熠熠生辉。 李楚仪从未见过这样绚烂到极致的灯火,只为哄她一人而在夜色下夺目绽放。 李楚仪抬眸去看蔺时远,灯火迷离的尽头是一双温柔的眼睛。 李楚仪超小声,“殿下,你真好。” 蔺时远嗯,然后握住李楚仪的手,“开心吗?” 李楚仪点头,“开心!” 蔺时远轻声,“开心就好。” 这一夜的瑞王府灯火通明,直到次日太阳升起,才将那份独属于夜色的灯火接替。 因为睡得晚,次日李楚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过完了元宵佳节,蔺时远的年假也结束了,他又开始去上早朝,一清早,李楚仪身旁的位置就空了。 李楚仪忽然还有点不太适应,毕竟她已经连续半个月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蔺时远了。 李楚仪不太开心在床上又躺了会儿,然后才唤来小婉洗漱穿衣,又一个人去了内殿用早膳。 用完早膳后,一个婢女从门外匆匆跑进来向李楚仪禀告,“王妃,方才皇后娘娘派了宫女来转告王妃,说是要请王妃一起写祈雨的祭文。” 李楚仪一愣。 她作为一个现代人对祈雨这方面完全没有概念,但今年京城的确少雨雪,小皇帝的意思是,包括皇后在内,以及一众皇族宗亲都要手抄祈雨的祭文,祈求上天降福晋国,降福百姓。 李楚仪默了一秒。 虽然但是,她那把狗爬的字…… 李楚仪问小婉,“殿下平时有不太重要的文书之类的吗?” 小婉“啊?”了声。 李楚仪就知道小婉没听懂,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我那个意思是,我想先练练字。” 李楚仪那把狗爬字是万万不能送到皇后面前,否则皇后八成会以为李楚仪有不臣之心。但李楚仪想练字又没有字帖,只能临时抱佛脚去模仿蔺时远的字。 蔺时远的字写的那是相当漂亮,虽然李楚仪模仿不来十成十,但能模仿一点也总比她自己的那把狗爬字强。 小婉顿时有些怀疑,“王妃,您不会是想模仿殿下的字吧?” 李楚仪萌萌点头。 小婉整个人都慌了,“这不行的王妃!” 自古以来,像是皇帝、藩王等人字都不能随便模仿,虽然一些重要的文书都会加盖公印,但皇帝亲笔、藩王亲笔,甚至包括太后、皇后的亲笔,都具有一定的权威性。 蔺时远虽然宠爱李楚仪,但放在古代这个大框架里,李楚仪不可能跟蔺时远平起平坐。李楚仪模仿蔺时远的字,属于大不敬。 李楚仪哪知道这些,她默了片刻问小婉,“那我怎么练字……” 小婉还未答话,门外忽然传来婢女的拜见声,李楚仪抬眸去看,就看到一身蟒袍刚下朝回府的蔺时远。 第55章 “殿下要教我练字呀。” 主仆二人都不吱声了。 蔺时远刚才走到门口时就听到主仆二人在屋里叽叽喳喳, 结果他一进门两个人就忽然都安静了。 蔺时远:“……” “怎么了?” 小婉可不敢说李楚仪要模仿蔺时远写字。 李楚仪倒不是不敢说,只不过她觉得既然不能模仿蔺时远的字,那也没必要再吱声。 李楚仪继而道:“殿下, 我想练字。” 蔺时远坐到李楚仪旁边,小婉赶紧给蔺时远倒了杯茶,蔺时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问李楚仪, “怎么忽然想练字?” 李楚仪道:“皇后娘娘不是说要抄写祈雨的祭文, 我那把字, 怕皇后娘娘怪我大不敬。” 蔺时远:“……” 但该说不说, 李楚仪的字是应该练练。 蔺时远将手里的茶杯放到一边, “练字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练好的,这次的祈雨祭文本王先替你抄。” 李楚仪:“!” 还能这样? “但如果殿下帮我写的话,皇后娘娘会不会不高兴?” 蔺时远说不会,“你我夫妻,瑞王府写了就行,没那么多规矩。你若实在觉得不合适, 就说你手受伤了,不方便写。” 李楚仪:“……” “殿下,你相信祈雨管用吗?” 蔺时远语气无波, “安抚百姓的手段罢了。” 李楚仪略微有些意外。 原来不是所有的古代人都封建。 她继而手托腮,“那既然殿下愿意帮我写, 我这次就不写了。” 她说着顿了顿,又扭头看向小婉, “帮我去拿笔墨纸砚。” 小婉恭敬称是, 然后就要转身去拿。 李楚仪又将小婉叫住, “顺便拿本书,我比着抄。” 小婉又恭敬称是。 蔺时远:“……” “练字需要抄书吗?” 李楚仪一脸茫然, “不需要吗?” 蔺时远:“……” “练字是先讲究握笔的方式,其次是下笔的力度,跟抄书没有关系。” 李楚仪:“……” 小婉犹犹豫豫的:“王妃,还拿书吗?” 李楚仪:“……那先不拿了。” 小婉应着是,然后转身一掀门帘走了出去。 李楚仪跟蔺时远撒娇,“殿下要教我练字呀。”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 李楚仪亲了蔺时远一下,“但也别太严格。” 蔺时远:“……” 小婉很快便拿来了笔墨纸砚,宣纸铺开在桌面,小婉主动站在一旁帮李楚仪研磨。 蔺时远走近将墨锭接过去,“退下吧。” 小婉称是,然后离开时还顺便将门关上,又守在门口不让别人来打扰。 李楚仪拿着毛笔想了想,“写什么呢?写小红枣?” 蔺时远:“……” 李楚仪就要开开心心落笔,结果下一秒手就被蔺时远握住了。 “你这握笔的姿势不对,笔要稍微倾斜,不要直上直下,还有不要捏得太用力,轻轻捏住即可。” 李楚仪原本还能捏住笔,结果被蔺时远这么一教,她忽然又不太会了。她尝试着将笔倾斜,又放松了捏着笔杆的力度,结果“啪嗒”一声,笔掉了…… 李楚仪:“……” 蔺时远:“……” “紧张什么?” 李楚仪超小声,“谁紧张了。” 蔺时远拾起笔捏在手里给李楚仪做了个样子,“食指与拇指之间的掌虚要有一些距离,不要直接贴在笔杆上。” 李楚仪哦了声,然后学着蔺时远握笔的姿势将笔握住。 蔺时远看了眼,点头,“写吧。” 李楚仪这才开始落笔写字,“小……红……枣……” 李楚仪每一个字都写的很慢很认真,但写出来就是很不好看。 李楚仪:“……” 蔺时远又重新将李楚仪的手握住,“写字的时候要注意力度,比如这个‘小’字,落笔时要重,抬勾时要轻。” 蔺时远握着李楚仪的手重新写了一个“小”字,一笔一划非常板正,跟电脑打印的一样。 李楚仪不禁惊叹,“殿下你写的字真好看!” 蔺时远嗯。 李楚仪忽然又道:“但是殿下,你这样教我,我练出来的字会不会跟你写的一个样?” 蔺时远没听明白。 李楚仪又道:“不是说,不能模仿殿下写的字吗?” 蔺时远语气温和,“你是王妃,没关系。” 别人当然不能模仿,但他的王妃可以。 蔺时远又握着李楚仪的手写了个“红”,李楚仪目光所及蔺时远修长的手指,骨节匀称,白皙有力。 蔺时远睨着李楚仪,“看哪里呢?” 李楚仪脸上一红,连忙又把视线转移到宣纸上。 蔺时远道:“方才的‘红’字看清楚怎么写了吗?” 李楚仪:“……没。” 蔺时远:“……” “那我再写一遍。” 李楚仪连忙点头点头再点头。 蔺时远继而握着李楚仪的手,“先落笔撇,沿着尾端向下,再与第一道撇的下方落笔,沿着尾端向上,落笔点点,左下方的三个点不要超出上半部分。右边起笔画横,竖略有弧度,最后一笔用力提勾。” 蔺时远握着李楚仪的手在宣纸上写了一个板板正正地“红”字,李楚仪感觉她的脑子和眼睛都会了,但手会不会另说。 蔺时远松开李楚仪的手,“自己写一下试试。” 李楚仪思思量量握着笔,学着蔺时远刚才的样子,“先落笔撇,沿着尾端向下……” 李楚仪:“……” 完了,向下那笔好像画长了。 蔺时远:“……” “不要着急,重新写。” 李楚仪哦了声,又挪了块空白的地方重新开始,“先落笔撇,沿着尾端向下,再与第一道撇的下方落笔,沿着尾端向上……” 李楚仪写的极为认真,虽然依旧写的不好看,但好歹一笔一划,算是有了点样子。 蔺时远就在一旁看着李楚仪写,两个人半个时辰就只练了一个字:红,最后把李楚仪练的都快不认识这个字了。 李楚仪揉了揉酸胀的手腕,“殿下,你当年也是这么练字吗?” 蔺时远说差不多。 但其实蔺时远比李楚仪苦多了。 蔺时远上书房那会儿,每天除了读书、习武之外就是在练字,区区半个时辰等于还没开始练。 蔺时远瞧着李楚仪揉手腕,终究是舍不得,“歇会儿吧,等用完午膳歇晌后再继续练。” 李楚仪赶紧把笔放下。 蔺时远拉着李楚仪的手让李楚仪坐到他腿上,然后帮李楚仪揉了揉手腕。蔺时远揉的还挺地道,不一会儿的功夫李楚仪的手腕就不酸了。 李楚仪撒娇冲蔺时远眨眼睛,“殿下,我一天需要练几个时辰呀?” 蔺时远语气淡淡的,“你想练几个时辰?” 李楚仪:“……” 她根本就不想练,要不是她这把字还得拿出去用,她甚至觉得她这字好不好看的其实也无所谓。 蔺时远一眼就看穿了李楚仪的想法,“实在累就不练了,其实你现在写的字也挺可爱。” 李楚仪:“……” “算了,我还是练练吧,不然要给殿下丢人了。” 蔺时远倒没觉得丢人,他从来也不是会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李楚仪搂住蔺时远的脖子,“殿下要一直教我呀。” 练字是一件很枯燥的事儿,但有蔺时远在,起码会多一点乐趣。 蔺时远嗯。 他就这么抱着李楚仪,李楚仪一动,蓬松的发丝就会拂到蔺时远的脸上,有淡淡的花香。 李楚仪贴在蔺时远耳边,“殿下,一会儿要用午膳了。” 蔺时远嗯,“饿了?” 李楚仪嘴善如流说不饿,毕竟她用早膳的时候都快中午了。 李楚仪道:“我的意思是,一会儿殿下自己去用午膳,我要继续练字。” 蔺时远顾着她,“练字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好,不必这么着急。” 李楚仪想了想,“那我下午再练?” 蔺时远嗯。 这时后厨的人来询问什么时候用午膳,小婉做不了主,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门,“殿下,王妃,要用午膳吗?” 李楚仪连忙回应,“好啊好啊,传膳吧!” 小婉恭敬称是。 蔺时远继而把李楚仪抱起来往餐桌的方向走,“我们先去用午膳。” 依旧是六十八道菜,另外还多了两道御赐的糕点。来送糕点的宫人说,是小皇帝中午用膳尝着这两道糕点不错,所以特意赏给蔺时远和李楚仪一起尝尝。 李楚仪没来由有点不太适应。好像自从她和蔺时远这次回京之后,小皇帝和皇后就对他们特别好。尤其是小皇帝,先是批准蔺时远休假休到正月十五,然后挖他御花园的枣树也不吱声,现在连吃个饭都要赏蔺时远一起吃。 李楚仪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她隐约记得当初没离京之前,小皇帝挺讨厌蔺时远的,蔺时远教小皇帝看奏折,小皇帝都给蔺时远甩脸子。 李楚仪想了想,难不成还真是因为蔺时远立下赫赫战功让小皇帝崇拜了? 蔺时远瞧着李楚仪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舒眉,语气有些无奈,“又再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楚仪唔了声,“殿下,你有没有发现,最近陛下和皇后娘娘好像对我们特别好?” 蔺时远嗯。 李楚仪不解问:“为什么?” 蔺时远道:“不好吗?” 李楚仪说不上来,“总感觉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儿一样。” 蔺时远:“……” 猜的还挺准。 他继而给李楚仪夹了一筷子菜,“吃饭吧,别琢磨了。” 李楚仪哦了声,然后便开始炫饭。但其实李楚仪也没吃几口,倒不是因为饭菜不合口味,只不过她早膳都是快到中午才用的,午膳自然就不太饿。 用完午膳,蔺时远就去书房了。李楚仪并不想歇晌,便又自己拿了宣纸和毛笔开始练字。 小婉从外面走进来时一脸的不高兴,进门也没吱声。 李楚仪纳闷儿瞧了她一眼,“怎么了?” 第56章 因为蔺时远非常清楚的知道,他从一开始喜欢的就只是李楚仪这个人 小婉这才愤愤不平地跟李楚仪道:“王妃, 平国公夫人设了个品茶宴,请了所有的夫人和贵女们。” 平国公夫人就是皇后的妹妹,当初差点被皇后指婚给蔺时远的那位。 李楚仪没听出这事儿有什么问题。 小婉道:“王妃, 她没请您呀!她这不是不尊重您!” 李楚仪:“……” 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没请就没请呗,反正李楚仪跟平国公夫人也不熟, 去了也是尬聊。 李楚仪又拿起笔开始练字, “人家设宴, 愿意请谁是人家的自由, 没请就不去呗, 生什么气?” 小婉还是愤愤不平,“但她请了所有的夫人和贵女。” 李楚仪哦了声。 小婉:“……” “王妃,您不觉得平国公夫人在针对您吗?” 李楚仪想了想,“但我好像也跟她没什么交集,她针对我做什么?” 小婉语塞。 李楚仪安抚道:“算了,反正我也不经常跟她们走动, 不来往倒也省了麻烦。” 小婉闷闷哦了声,只得不再言语。 李楚仪也没再吭声,但心里其实是感觉有点奇怪。 前两天李楚仪给云安郡主递了帖子, 主要是迁就着之前在行宫避暑时,云安郡主曾宴请过她一次, 但不巧当时蔺时远要出征,这事儿便耽搁了。如今李楚仪跟随蔺时远回京, 原本想把这份人情答复一下, 但帖子递出去, 云安郡主却借口身体不适给婉拒了。 李楚仪一开始也没多想,但这才过了两天, 平国公夫人就设宴请了所有的夫人和贵女,却没有请她。 李楚仪心思单纯,但也不是傻子。先是云安郡主婉拒她的宴请,再是平国公夫人设宴不邀请她,这里面肯定有事儿。但李楚仪想不明白会是什么事儿,毕竟于私于公,李楚仪都没有得罪过她们,甚至,在跟随蔺时远出征之前,李楚仪觉得她跟云安郡主的关系还不错。 李楚仪想不明白便没再去想,反正别人的心思不好猜,她过好自己的日子但求问心无愧即可。 平国公夫人设宴请了除李楚仪之外的所有夫人和贵女,以及云安郡主婉拒李楚仪邀请的事儿很快便传进了蔺时远的耳朵。 李楚仪不明白缘由,但蔺时远却闷儿清。 小皇帝和丞相最近在主张削弱武将的兵权事儿,首当其冲要针对的就是蔺时远和段将军。 平国公夫人是皇后的妹妹,自然站队小皇帝和皇后,但她看不清这局里的水有多深,只单纯以为蔺时远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小皇帝收拾,所以她没必要再巴结李楚仪这个王妃,索性连表面文章都不做了。 而云安郡主婉拒李楚仪纯属是因为她的父亲段将军与蔺时远阵营不同但又同时被针对,所以她不便跟李楚仪走的太近。因为她一旦与李楚仪来往密切,很容易被别人误以为是蔺时远跟段将军走的近。而两个手握兵权的武将走的近,就会遭到严重弹劾。 涉及皇权之争,云安郡主再把李楚仪当朋友也没用,该保持分寸的时候,她会非常理智。 蔺时远把奏折扔到一边,“丞相最近安稳不少。” 王彻附和称是,“殿下您对削弱兵权的事儿不吭声,丞相心里没底。” 蔺时远语气无波,“他心里有没有底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该做的事儿,他一样没少做。” 王彻拿不准蔺时远的心思,“殿下的意思是……” 蔺时远言简意赅,“无妨,随他们去。” 王彻恭敬称是。 他顿了顿,又道:“皇后娘娘不知道为何,最近在暗中派人寻找云娘。” 蔺时远脸色微变,“云娘?” 王彻称是。 云娘是李楚仪的乳母,当初太后问罪李家,男的全杀,女的充奴,云娘这样的罪臣奴仆被安排到哪里根本没人关心。皇后这会儿突然找人,肯定是有事。 蔺时远的眼底诲暗不明,“在皇后之前找到云娘,杀。” 王彻微惊,但还是立刻恭敬称是。 蔺时远只反应了一秒就立刻猜到了皇后应该是对李楚仪的身份起疑了,但这并不奇怪。李楚仪无论是从学识还是规矩,都不像是一个名门望族培养出来的贵女,引起别人对她身份的怀疑是早晚的事。蔺时远心思缜密,李楚仪又是他的枕边人,他其实一早就猜到了李楚仪并不是真正的李家贵女,但即便如此,蔺时远也并没有在意。 因为蔺时远非常清楚的知道,他从一开始喜欢的就只是李楚仪这个人,所以,她是谁,什么身份,不重要。 但是,这件事情不能让皇后知晓,至少,不能让皇后拿到证据。因为晋先帝曾向李家允诺过一个皇后之位,但后来李家被太后问罪。如果蔺时远只是单纯看上李家贵女的美貌,那么,他以藩王的身份娶一个罪臣之女回府为妾为妃倒也无所谓。但如果被皇后发现李楚仪是个冒牌货,那么,就坐实了蔺时远对小皇帝有不臣之心。 蔺时远冷了声音,“皇后的心思倒是很细。” 丞相只是一味地在蔺时远身上找突破口,皇后倒是能把突破口转移到李楚仪身上。 王彻并不知道李楚仪的真实身份,所以,他没听懂蔺时远的意思。 蔺时远也没解释,只言简意赅,“一直被动等时机恐怕会有变数,你这几日通过王廷尉向陛下进言,就说,可以派本王去乌州守城,且永不回京。” 王彻不太确定,“殿下,您是想……” 蔺时远嗯。 之前王彻给蔺时远献计灭陈,其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蔺时远若想称帝属于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才要以长江为界,时机好的话就一统南北,若不好,蔺时远就在江南称帝。 但这个计划需要很长的时间。 因为灭陈不是一件小事,不是说灭就灭。但现在,皇后对李楚仪的身份起疑,就等于给蔺时远这边增加了一个非常不稳定地恶劣因素。换句话说,蔺时远等不起那么长时间了。因为一旦让皇后拿到证据坐实了李楚仪是个冒牌货,那么,蔺时远为了保护李楚仪,就只能造反。 但是,段将军还未除掉,丞相一党也很难对付,蔺时远若冒然起兵造反,其实胜算很小。 蔺时远道:“就让段将军和丞相在京城争权,本王退到乌州,他们两个必定会鱼死网破。” 王彻这才明白蔺时远是什么意思。 现在京城的局面,蔺时远、段将军、丞相三足鼎立,如果蔺时远主动服软退出,那么三足鼎立就变成了两虎相争。 涉及皇权,段将军和丞相谁都不会让步,一旦争斗到一定程度,段将军和丞相必须死一个才能罢休。而他们两个斗得你死我活,谁还有闲工夫去理会蔺时远?蔺时远正好就在乌州养精蓄锐,等着段将军和丞相两败俱伤或者死一个之后,他再起兵就容易多了。 王彻面色严肃地道:“殿下放心,臣一定办好此事。” 蔺时远没什么不放心的。 丞相巴不得蔺时远和段将军能有一个先滚蛋,毕竟,两个敌人不好对付,但只剩了一个就好说多了。 王彻走后,蔺时远又在书房里面坐了会儿,等到快用晚膳时,蔺时远才起身去了内殿。 李楚仪还在练字,她听到脚步声抬头,然后就看到一身月牙白长袍的蔺时远。 李楚仪连忙拿起满是“小红枣”的宣纸给蔺时远看,“殿下,你看我写的字有进步了吗?” 蔺时远扫了一眼,跟没练字之前没什么区别,就是稍微板正了些。但这实属正常,因为练字是个功夫活儿,李楚仪才练了一天能好到哪去? 但蔺时远还是表扬了一句:“有进步。” 李楚仪喜滋滋笑,“我都已经想好了,等我的字变漂亮之后,我就写几句喜欢的诗词裱起来。” 蔺时远:“……” 能达到裱起来的程度,李楚仪这字差不多得练十年起步,但蔺时远没吐槽她,只又道:“你现在写几句喜欢的诗词裱起来也可以。” 李楚仪摇头,“现在还是算了,让人看见了笑话。” 蔺时远将李楚仪拉到身边,“你是王妃,没人敢笑你。” 李楚仪还是摇头,“别人只是表面不敢,但心里肯定还是会笑。” 蔺时远:“……” 李楚仪又把那张写满“小红枣”的宣纸拿起来看了眼,“不过没关系,我会努力的!”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好,那我们先去用膳,等用完膳再努力。” 李楚仪点头点头再点头。 她继而把宣纸放下,“殿下,我听小婉说,今天晚膳加了一道暖锅?” 蔺时远嗯,“襄陵上贡的羊羔肉,还有牛肉丸子。” 襄陵位置偏僻并不富裕,但是靠近西月族。这次段将军率军攻打西月族,抢了一万多头牛羊分给襄陵城的百姓。当然,其中一些也被段将军带回了京城。 京城不缺这口吃的,但西月族的牛羊肉的确别有一番风味。其肉质鲜美,比京城饲养的牛羊要好很多。 李楚仪拍手,“那蘸料要加辣椒油和麻汁。” 蔺时远说好。 李楚仪想了想,“葱花也要加一点,要小葱,只要葱叶,一点点就好。” 蔺时远依旧由着她,“那花生呢?花生还加不加?” 李楚仪摇头,“这次不加了,上次没嚼碎差点呛到。” 蔺时远:“……” 两个人说着话就走到了内殿,早有仆人把饭菜都摆上桌。虽然加了一道暖锅,但王府规矩的六十八道菜依旧是雷打不动。有的时候李楚仪都会想,这六十八道菜也许不是为了吃,纯粹是图吉利。六八六八的,差不多最吉利的两个数字就是它们了。 第57章 “喜欢吃就吃,天天吃都可以。” 李楚仪和蔺时远随即一起入座, 婢女们赶紧上前布菜。暖锅这东西吃起来最麻烦,汤汤水水的,还带着蘸料。每次都要由婢女们把食材放进锅里, 等熟了再夹起来放到碗里。 李楚仪就盯着那咕噜咕噜冒泡的锅子,食材一放进去,阵阵飘香。 蔺时远道:“喜欢吃, 明天再吃。” 李楚仪顿时有些惊喜, “可以吗?” 蔺时远嗯。 但其实不可以, 因为一般像是皇帝、藩王的用膳, 每天不能重样, 即便这道菜再好吃也不能重样,主打一个让旁人猜不出喜好。 蔺时远从前愿意守着这些规矩无非是因为他原本也没什么喜好,但现在他不愿意因为这些破规矩而让李楚仪连吃个饭都不尽兴。 蔺时远道:“喜欢吃就吃,天天吃都可以。” 李楚仪扭头就亲了蔺时远一口,“殿下你真好!”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吃吧, 羊肉熟了。” 李楚仪喜滋滋嗯,然后便开始大口炫饭。 一顿饭吃的超级满足,李楚仪的小肚皮都吃鼓了。用完晚膳后, 李楚仪和蔺时远在内殿里面喝了会儿茶,然后便去后花园溜达着消食。 京城今年一整个冬天都没怎么冷, 反倒是开春之后气温骤降,西北风呼呼地刮。李楚仪披了一件红色大氅, 连头一起盖着, 但还是被西北风吹得小脸通红。 蔺时远目光所及李楚仪的小脸, 大抵冬天不怎么活动,又吃的多, 李楚仪的小脸圆润了些,再加之被西北风这么一吹,脸颊红扑扑的,像个水蜜桃娃娃一样。 蔺时远浅笑,“是不是胖了?” 李楚仪下意识用小手摸自己的脸,肉肉嫩嫩的,是圆润了不少。 李楚仪:“!” 古代没有电子秤,李楚仪也不好控制体重,但眼瞅着这趋势,肯定是胖了。 李楚仪不开心嘴角向下,“那明天不吃暖锅了,吃两天素吧。” 蔺时远:“……” “本王说你胖了不是嫌弃,是觉得你更可爱了。而且胖瘦是其次,身体好才是最重要的。” 李楚仪嘟嘴,“真的吗?” 蔺时远点头,“胖点才有福气,看着喜庆。” 李楚仪:“……” 蔺时远又道:“冷不冷?冷的话就不走了,我们坐轿子回去。” 李楚仪摇头。 但其实是有点冷,只不过李楚仪就想跟蔺时远一起走走。 李楚仪抬眸,“殿下怕冷吗?” 蔺时远说:“还行。” 但其实根本不怕,当年蔺时远跟随赵将军率军攻打西月族的时候,为了埋伏,曾在雪地里一动不动趴了半个多时辰。 李楚仪去拉蔺时远的手,“殿下要是怕冷,我给殿下暖暖。” 结果李楚仪的手一碰到蔺时远的手才发现,蔺时远的手比她的手暖和多了。 李楚仪:“……” 蔺时远又反向握住李楚仪的手,“还是我帮你暖暖吧。” 小手冻得跟冰块一样。 李楚仪眉眼弯弯,“那等下次再遛弯儿的时候,我们抱个小暖炉出来。” 蔺时远说好。 两个人一路溜达着往寝殿的方向走,但瑞王府实在是太大了,走了一半路,最后还是坐轿子回了寝殿。 屋里的地龙烧的极旺,与外面的寒风简直是两个世界。婢女伺候着李楚仪和蔺时远脱掉大氅,然后又打热水给两个人净手。 离睡觉的时间还早,两个人就坐在软榻上歇着,李楚仪还想练字,便对婢女吩咐道:“去把纸墨笔砚拿来。” 婢女恭敬称是。 蔺时远道:“晚上别练字了,伤眼。” 李楚仪哦了声。 婢女见状连忙又恭敬退出寝殿。 李楚仪想起皇后要求抄写的祈雨祭文,问蔺时远,“殿下,那个祈雨的祭文你抄了吗?” 蔺时远说还没,“不着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抽空抄就好。” 李楚仪想了想,“那殿下抄好之后,是由殿下拿给皇后娘娘还是我去送?” 蔺时远言简意赅,“你的那份要由你去送给皇后。” 后宫那地方,蔺时远不方便去。 李楚仪有点怵头见皇后,但也没办法,“那殿下赶紧抽空抄了,我早点给皇后娘娘送去,还能留下个好印象。” 蔺时远:“……” 李楚仪自顾自把婢女切好的苹果块拿过来吃,但第一块是面的,李楚仪皱巴巴着小脸硬咽下去了,再挑第二块的时候,李楚仪观察了许久才找到一块脆的。 李楚仪问蔺时远,“殿下,你喜欢吃脆苹果还是面苹果?” 蔺时远说都可。 李楚仪就知道蔺时远会是这个回答,她随机叉了一块苹果在蔺时远面前晃了晃,“既然殿下都喜欢吃,那我挑到面的就给殿下,脆的我自己吃。” 蔺时远:“……” 这时有仆人搬着奏折走到寝殿门外尊了一声:“殿下。” 蔺时远说进来。 仆人这才规规矩矩搬着奏折走进寝殿,他垂着眼眸丝毫不敢到处乱看,只把奏折放到桌案上之后便赶紧退下了。 李楚仪看着那一堆奏折不解问蔺时远,“殿下,现在不是由陛下亲自批阅奏折了吗?” 蔺时远耐着性子跟李楚仪解释,“陛下现在还未亲政,只是在学习,并不会亲自处理相关政务。” 李楚仪哦了声,“那陛下什么时候亲政?” 蔺时远道:“十六岁。” 李楚仪算了算时间,今年小皇帝十二岁了,距离十六岁还有四年,她手托腮,“殿下还要再辛苦四年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蔺时远没言语。 因为他压根儿就不会让小皇帝亲政。 两个人一个看奏折,一个吃苹果,就这么聊着天到了夜深。李楚仪早就已经困了,但蔺时远这个卷王一开始工作就废寝忘食,李楚仪不好打扰,自己趴在桌子上原本想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但眼睛一闭上却直接睡着了。 蔺时远是批完襄陵那边的一本奏折才发现已经睡着了的李楚仪,他继而把奏折合上放到一边,然后起身将李楚仪抱到了床上。 第二天,蔺时远照旧一大早去上早朝。 小皇帝在早朝上下旨,加封段将军为中书令。但这个中书令听上去官职很大,其实一点实权都没有。丞相到底是老谋深算,知道从这些武将手里硬夺兵权是不行的,于是就准备让他们弃武转文。就比如段将军来说,中书令是文官,丞相进言小皇帝以段将军年纪大了不宜再征战沙场为由,让段将军从武将转为文官,这样表面上看官职更大,俸禄更高,但实际上什么权利都没有。 但段将军也不傻,他混迹官场这么多年,哪头轻哪头重还是分的清楚。单官职大俸禄高有什么用?到时候手里没了实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段将军没应承中书令这个职位,当然也不是直接抗旨,只是说了一堆漂亮话,比如他即便是老了也要替小皇帝征战四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甚至开始打亲情牌,把自己那个公主妻子都搬出来了,说论私论辈分,他是小皇帝的姑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一定会对小皇帝忠心耿耿。 小皇帝没有脑子,段将军这么一忽悠,小皇帝就把中书令的事儿给搁浅了,气得堂下的丞相直叹气。 蔺时远全程当背景板,不言不语不发表任何意见。 下朝之后,蔺时远就直接回了王府。李楚仪没在府里,听婢女说,李楚仪用完早膳就跟小婉出去逛街了。 蔺时远继而去了书房,然后拿了祈雨祭文抄写了两份。虽然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该做还得做。 李楚仪回府的时候,蔺时远刚刚把两份祈雨祭文抄完。李楚仪从书房门口探了半个脑袋往里面瞅,蔺时远连眼皮子都没抬,语气淡淡的,“别东张西望,进来。” 李楚仪这才抱着一份蜜饯走进书房。 蔺时远把其中一份祈雨祭文递给李楚仪,“你的。” 李楚仪连忙接过来看了眼,字迹工整的一份祈雨祭文,一个错别字和修改的地方都没有,简直完美的像是电脑打印。 李楚仪没忍住赞了句:“殿下你也太厉害了!怎么能写的这么好!” 蔺时远没言语。 他从小就接受最严格最高等的教育,字面工整漂亮都是基本操作。 李楚仪又道:“殿下,我什么时候给皇后娘娘送去比较好?” 蔺时远言简意赅,“随你,如果不想进宫,让婢女送去也行。” 李楚仪想想还是算了。 原本皇后是吩咐了让李楚仪写,李楚仪自己不写也就罢了,还不肯自己去送,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李楚仪不尊重皇后。 李楚仪小心翼翼将祈雨祭文收好,“那我下午就去给皇后娘娘送去。” 蔺时远嗯,“都好。” 这时婢女来询问蔺时远和李楚仪要不要现在用午膳,李楚仪正好也饿了,便与蔺时远又一同去了内殿。 午膳过后,李楚仪换了一身华丽的宫装带着小婉就一起进宫了。依旧是小婉先通报,然后没过一会儿,有宫女出来请李楚仪入内。 李楚仪守着规矩给皇后行礼,“妾身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高坐在主位,语气无波,“起来吧。” 李楚仪又伏身一拜,“谢皇后娘娘。” 李楚仪继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然后开始编,“启禀皇后娘娘,妾身前几日不小心扭到手,故而抄写祈雨祭文的事情便由瑞王殿下代劳了,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蔺时远之前跟李楚仪说了,让她放心编,因为皇后压根儿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找李楚仪的麻烦。 第58章 全世界最好的瑞王殿下! 果不其然, 皇后并不在意,“祈雨是为了降福百姓,瑞王府有这份心就行了。” 李楚仪连忙恭敬称是。 这时有宫女给李楚仪上茶, 李楚仪下意识看了宫女一眼,年纪挺大了,面生。 自从上次行宫避暑之后, 李楚仪对皇后宫里的几个大宫女都混了个脸熟, 虽然叫不上名字, 但认脸还是能对上人, 而眼前这个宫女明显不是皇后跟前伺候的大宫女。 李楚仪端起茶杯象征性地喝了口茶。 皇后道:“这个宫女泡茶的手艺极好, 是平国公夫人推荐给本宫的,王妃尝着这茶还行吗?” 李楚仪哪敢说不行,连忙道:“娘娘宫里的茶自然是最好的。” 皇后得体笑,“泡茶是有讲究的,同样的茶,会泡茶的人泡出来的茶要更好喝一些。” 李楚仪恭敬称是。 皇后随即指了下那个宫女, “既然王妃也能看得上这宫女的手艺,本宫就把这个宫女赏给王妃了。” 李楚仪这才又抬眸看了眼那个宫女,但她才不想要皇后的人, 把皇后的人放在王府,岂不是给王府安装了个人/肉监控器? 李楚仪连忙跪拜婉拒, “妾身谢皇后娘娘厚爱,只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妾身实在不敢夺爱。” 皇后依旧得体笑, 但眼底还是不着痕迹闪过一丝不悦, “起来吧,你我妯娌, 别动不动就跪。” 李楚仪再次恭敬称是。 皇后也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她跟李楚仪没什么共同话题,便只又客套了几句官话就把李楚仪给打发了。 李楚仪继而坐着轿子一路晃晃悠悠回了王府,蔺时远正准备往内殿的方向走。两个人在长廊遇到,李楚仪一路小跑扑进蔺时远怀里。 “殿下,我成功回来啦!” 蔺时远:“……” “站好,不准没规矩。” 李楚仪就不,她抱着蔺时远不撒手,“殿下不知道,我可紧张了,我生怕皇后娘娘会怪罪我没有亲手抄写祈雨祭文。”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饿不饿?一会儿我们出去吃?” 李楚仪的眼睛亮了亮,“今天怎么出去吃?” 蔺时远道:“今天是二月二,听说西街那边有庙会。” 李楚仪连忙道:“好啊好啊!我们出去吃!” 她说着就要往外跑,结果才迈了一步又被蔺时远拉住,“你打算穿着宫装去逛庙会?” 李楚仪唔了声,这才反应过来她身上还穿着一身华丽繁琐的宫装。 李楚仪道:“那殿下等我一会儿,我去换件衣服。” 蔺时远嗯。 李楚仪连忙又招呼小婉,“走走走,快点陪我去换衣服。” 小婉眉眼弯弯称是。 主仆二人手拉着手又一起往寝殿的方向走去。 因为是节日,李楚仪换了件红色常服,喜庆又可爱,远远看过去,像极了一个福娃娃。 蔺时远就在王府门口等她,他老远瞧见李楚仪欢快地往这边跑,嘴角又浅浅弯了下。 李楚仪跑到蔺时远跟前,“殿下,我们坐马车去还是走着去?” 蔺时远道:“坐马车,等到了庙会再逛。” 李楚仪连连点头。 两个人又一起坐进马车里,马车直奔西街庙会,行驶得平稳又快。 二月二在古代也算是个大节日,天还没完全暗下来,庙会一条街就已经熙熙攘攘了。 李楚仪站在庙会入口处张望了会儿,“殿下,好热闹啊!” 蔺时远嗯,“喜欢什么就买。” 李楚仪望着那些摊位,最后目光落在庙会入口的第一个摊位上,“那就先给我买个面具!” 庙会入口的第一个摊位就是卖面具的,有各种脸谱面具,小动物面具、彩绘面具,有整张脸的,也有半张脸的。 李楚仪跑过去左挑右选,最后选了一张小狐狸的半张脸面具,就是只遮住眼睛,但鼻子和嘴巴都露在外面。 李楚仪直接将面具带到脸上,然后问蔺时远,“殿下,好看吗?” 蔺时远说:“好看。” 李楚仪又很开心帮蔺时远也挑了张,依旧是半张脸的面具,只不过不是小动物的,而是画了竹子,“殿下,这个给你。” 蔺时远略微有点犹豫,“我也要戴?” 李楚仪嗯,“当然要戴。” 她说着,直接上手把面具戴到蔺时远的脸上。 蔺时远原本就帅,戴上面具之后更增添了一丝神秘感。 李楚仪不禁感慨,“殿下,你戴上面具之后真好看!” 被王妃夸奖的瑞王殿下很麻利地把面具钱给付了。 李楚仪又拉着蔺时远往庙会里面走。 之后的好几个摊位都是卖小吃,虽然闻起来很香,看起来也很好吃,但李楚仪现在还不饿,所以直接把这些小吃摊位给屏蔽了。 他们一路走到庙会中央,有一个射击赢奖品的摊位。就是隔着大约两米左右的距离,拿着一把小弓箭射对面的靶子。如果射中了红心就是头等奖,射中了外圈便根据外圈的位置以此类推,离红心越远奖品越低,脱靶不算。 这样的游戏如果让蔺时远来做纯粹就是欺负人了,所以李楚仪亲自出马,买了十支小弓箭,然后开始射着玩。 李楚仪当初跟随蔺时远出征阳城的时候经常在军营里射箭打发时间,这会儿玩射箭小游戏对她来说非常轻松。 李楚仪一连十箭都射中了靶子,虽然没有射中红心,但也没有脱靶。 摊位老板见李楚仪一个女子居然有如此射箭功底也是连连点头,连忙侧身让出摊位上的奖品让李楚仪挑。 其实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李楚仪挑来挑去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最后只拿了一只小红灯笼,提在手里还能照明。 李楚仪很得意问蔺时远,“殿下,我刚才很厉害吧!” 蔺时远垂眸顾着她。 蔺时远是带兵打仗的将帅,什么样的弓箭手没见过,就李楚仪这射箭水平根本不够看。 但即便如此,蔺时远还是愿意哄着李楚仪,“很厉害,培养一下能当神射手了。” 李楚仪眉眼弯弯笑。 她知道蔺时远只是在哄她,但她要的也只是有人愿意哄她而已。 李楚仪抱住蔺时远的胳膊,“我这么厉害的射箭是谁教的呀?” 蔺时远浅浅笑。 李楚仪继而踮起脚尖在蔺时远的脸颊上亲了下,“是殿下!” 全世界最好的瑞王殿下! 蔺时远脸上的笑容更浓,他握住李楚仪的手,“走吧,我们再去看看别的。” 李楚仪开心嗯。 两个人便继续往庙会里面走,他们途径一个卖书的摊子,但不止是卖书,还卖字画,以及那种画了风景画的油纸伞。 李楚仪瞧着那些伞很是好看,便小步跑过去挑选了一把画着竹子的伞。 “殿下,我想要这把伞。” 蔺时远说好。 他目光所及伞上的图案,又问李楚仪,“你喜欢竹子?” 刚才给他买面具,李楚仪也选了竹子的图案。 李楚仪点头,“竹子很好看呀,而且竹子是君子,殿下也是君子。” 她说着顿了顿,又神神秘秘凑到蔺时远身边超小声,“我只告诉殿下你一个人哦,其实,我的幸运色是绿色。” 蔺时远重复了一遍,“幸运色?” 李楚仪嗯,“就是穿绿色的衣服,戴绿色的首饰,会给我带来好运。” 蔺时远下意识扫了眼一身红衣的李楚仪。 李楚仪:“……” “就是图个吉利,也不是说每天都要穿绿色。” 蔺时远:“……” 他的声音没来由柔软下来,“那我记下了,以后再送你礼物,就选绿色的。” 李楚仪眉眼弯弯,“其实金色的我也很喜欢,红色的珠宝也可以。” 蔺时远:“……” “小财迷。” 李楚仪抱住蔺时远的胳膊,“殿下,我们再去别的摊位看看吧。” 蔺时远嗯,又帮李楚仪拍了拍身上不小心沾到的土,“饿了吗?” 李楚仪摸了摸她的小肚皮,“好像有一点。” 蔺时远道:“那我们先去吃饭。” 李楚仪很开心点头,“买肉串和糕点拿着吃好不好?我不想去酒楼。” 蔺时远愿意依着她,“好,喜欢什么就买,拿不了我帮你拿。” 李楚仪拍手,然后转身先去了一个烤羊肉串的摊位。新鲜出炉的烤羊肉串,撒上调料,闻着味道就馋。 李楚仪对摊位老板道:“请给我五串纯瘦的!不要辣!” 摊位老板和气地笑着,“好嘞!五串纯瘦的不要辣!” 蔺时远便在一旁付钱。 李楚仪对蔺时远道:“殿下,一会儿你吃三串我吃两串。” 蔺时远顿时有点怀疑,“两串够吗?” 李楚仪嘴善如流,“不够呀,但我还要留着肚子吃别的。” 蔺时远:“……” 从羊肉串摊位离开,两个人又去买了桂花糕和糯米糕,途径一个茶水铺子,李楚仪又去买了两杯花茶。 两个人的手里都拿的满满当当,李楚仪胃口不大,两串烤羊肉外加两块糕点就基本上吃饱了。 李楚仪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殿下,外面的饭虽然不精致,但贵在气氛,也别有一番风味儿。” 蔺时远弯了下嘴角没做评价。 这时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蔺时远撑开那把画着竹子的油纸伞,然后举过两个人的头顶。 李楚仪道:“殿下,这把伞还真是买对了,说用就用上了。” 第59章 什么规矩不规矩,体统不体统,都远不如让他的王妃开心重要。 蔺时远不置可否。 李楚仪忽然突发奇想, “殿下,我们一起淋雨吧?” 蔺时远:“?” 李楚仪道:“这样的小雨淋了也不会生病,而且像这样的小雨, 就是要淋着才有趣啊!” 蔺时远默了片刻,“不行。” 淋雨太不成体统,而且不管雨大不大, 总归是凉。 李楚仪嘴角向下, “但是别人也没撑伞呀。” 来往的百姓都不介意这点小雨, 他们平日里糙惯了, 这点雨不仅不凉, 还更添了一些节日气氛。 李楚仪说着就已经往伞外跑去。 蔺时远想拉住她却又将手顿住。 此时万家灯火朦胧细雨,蔺时远目光所及,是如同小蝴蝶般欢快自由的王妃。 蔺时远到底还是收了伞。 什么规矩不规矩,体统不体统,都远不如让他的王妃开心重要。 李楚仪见蔺时远收了伞,又欢快地跑回来, “殿下,是不是不凉?” 蔺时远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言简意赅, “回府后喝两碗姜汤。” 李楚仪喜滋滋拉了拉蔺时远手,“知道啦!” 她话落又欢快地往前面跑去, 蔺时远大步紧跟在后面,月牙白色的锦缎长袍犹如明净山水清隽夺目, 与这缠绵细雨相融, 可堪入画。 蔺时远一直陪着李楚仪玩到庙会快结束才坐马车回府, 李楚仪在马车里扔了一大堆没什么用的“战利品”。什么小红灯笼、棉布手作,都是李楚仪一时兴起买的, 但其实扭头就忘,根本不玩,还得让仆人当垃圾再扔出王府。 但蔺时远就是愿意宠着李楚仪,即便只是一时兴起,但只要这些东西能让李楚仪开心,哪怕只有那么一小会儿被李楚仪感兴趣,它们就有被买的价值。 之后的几天,蔺时远破天荒没去上早朝,而且一直在府里陪着李楚仪玩,连奏折也不看了。 李楚仪还在纳闷儿蔺时远为什么忽然不卷了,小皇帝忽然传来旨意,派蔺时远去乌州守城,但因蔺时远征战陈朝有功,特恩准将乌州、益城、许城三地划为蔺时远的封地,无诏不得回京。 李楚仪不是特别明白这道圣旨的意思,她只知道自古藩王都是有封地的,而且一般情况来说,藩王都必须生活在自己的封地。但蔺时远情况特殊,之前因为攻陈去带兵,后来又因为辅政大臣之位留在京城。自始至终,蔺时远都没有去过自己的封地。 李楚仪问蔺时远,“殿下,陛下这是让你回自己的封地吗?” 蔺时远嗯,“差不多。” 李楚仪又问:“那以后谁辅政呀?” 小皇帝才十二岁,远不到亲政的年纪。 蔺时远云淡风轻,“也许是丞相,也许是段将军,各凭本事。” 李楚仪这回听懂了,“所以,殿下你是被陛下罢官了吗?” 蔺时远:“……” 李楚仪超小声,“殿下,我以后绝对不再乱花钱了,到了乌州后,我可以住小房子,也可以一顿饭只吃一个菜。” 蔺时远:“……” “本王只是替陛下去乌州守城,又不是被抄家了,还不至于养不起你。” 李楚仪:“?” 蔺时远言简意赅,“你以为陛下为什么要把乌州、许城和益城赏给本王?就是因为本王把在京城的权利交出来了,所以,这三个城池才会成为补偿。以后,在瑞王府怎么生活,到了乌州不会降低,只会更好。” 蔺时远以前的封地就有三个城池,现在又加了三个,六个城池的封地给他上贡,有的是钱。 李楚仪的眼睛都亮了,还能这么玩?这就是传说中的权/钱/交易吗?! 蔺时远瞧着李楚仪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舒眉,轻轻捏了捏她软软肉肉的小脸颊,“别想些乱七八糟的。” 李楚仪哦了声。 蔺时远又道:“你是王妃,这几天安排一下府里的下人,准备一同前往乌州。” 李楚仪开心道:“好啊好啊!” 这不就是顺便组团出去旅游?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往后去了封地,本王就不会这么忙了,我们可以天天出去玩,想做什么都可以。” 李楚仪开心地差点跳起来,“这么好的事,殿下你怎么不早点把权利交出去?” 蔺时远:“……” 算了,跟他的王妃说不明白,而且,蔺时远也不希望他的王妃明白。 李楚仪开开心心地往内殿走,一边走一边打算今后的日子。从前蔺时远只有三个封地给他上贡就这么有钱,现在有六个封地了,生活质量能再翻一翻。 李楚仪没来由就想到了那一顿饭六十八道菜,往后去了乌州,一顿饭不会一百三十六道菜吧? 李楚仪:“!” 算了,要真一顿饭吃一百多道菜也太奢侈了,该节约还得节约,至少不能浪费。 小婉老远就瞧见李楚仪一边往内殿这边走,一边又点头又摇头。小婉一脸懵,连忙紧走几步走到李楚仪面前,“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李楚仪还沉浸在自己的“规划”中,忽然听到小婉问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啊?怎么了?” 小婉道:“您看上去心事很重的样子。” 李楚仪:“……” “这怎么能叫心事呢?这是在规划一下未来的美好生活。” 李楚仪说着就把小婉拉进内殿,“过几天我们就要跟随殿下去乌州了,你帮我安排一下府里的其他人,该收拾的收拾,该准备的准备,我们一路游山玩水,开开心心地去乌州呀!” 小婉眉眼弯弯,“是,奴婢一会儿就去把府里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吩咐一下。” 李楚仪开心嗯,“对了,还有小红枣……” 她说着顿了顿,“但是小红枣还小,它能走那么远的路吗?” 小婉原本想说肯定能啊,毕竟马这种动物生下来就是运动细胞发达,但碍于李楚仪特别宠爱小红枣,小婉也思量了。 “应该……能吧……” 李楚仪想了想,“让小红枣坐马车?” 小婉“啊?”了声。 李楚仪也忽然觉得不太合适,“要不就让小红枣先自己走,实在不行再让它坐马车。” 小婉:“……” 五日后,蔺时远准时带着李楚仪以及王府的仆人和护卫军离京了。没有任何官员来送,倒是小皇帝派了一个宫人来说了两句场面话。 但这根本不是小皇帝的意思,小皇帝哪有那个脑子,整天除了弹琵琶就是听戏唱曲儿。宫人是皇后派来的,一则走走过场,再做一下表面文章。二则,也是为了看看蔺时远有没有异动。 虽说这次向小皇帝进言主张蔺时远去乌州守城的人是王廷尉,但皇后心里总感觉没底。这个王廷尉是中立派,不站队小皇帝和皇后,也不站队段将军,更不站队蔺时远。按理说,这个中立派的进言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但皇后说不上来,总感觉让蔺时远退到乌州去守城有些过于顺利。 毕竟,皇后和丞相联手想出给段将军一个中书令的官职以文代武都没有成功,蔺时远根本没道理因为一个老臣的进言就愿意退到乌州且永不进京。 但眼下的事实却是,蔺时远的确心甘情愿地接旨了。 皇后只能暂且认为蔺时远的确没有造反的心思,因为蔺时远的确也从未表现出过对削弱武将兵权的任何不满,自始至终,也只有段将军在上蹿下跳。 李楚仪和蔺时远一起坐进马车,在宫人的目送下率领着王府众人离开京城。 李楚仪悄悄从马车窗户往外看了眼,她目光所及,宫人还站在瑞王府门口没有离开。 蔺时远问她:“看什么?” 李楚仪收回目光,“没什么,总感觉那个宫人像是在监督我们。” 蔺时远:“……” 李楚仪继而抱住蔺时远的胳膊,“殿下,这次我们去乌州就再也不回来了对吗?” 蔺时远不答反问:“你喜欢乌州吗?” 李楚仪想了想,“还行吧,乌州的汤面很好吃。” 蔺时远:“……” 李楚仪又道:“殿下,我们这次去乌州是要建一座新府邸吗?” 蔺时远嗯。 李楚仪算了算日子,“但现在开始施工的话,等我们过去能建好吗?” 蔺时远说能,“也不是完全建新的,有从前乌州的府邸,改建扩建。” 李楚仪哦了声,“那会跟瑞王府那么大吗?” 蔺时远道:“差不多。” 李楚仪鼓了鼓脸颊。 蔺时远问:“怎么了?” 李楚仪超小声,“没什么,就是府邸太大容易迷路。” 蔺时远:“……” 队伍从北向南,离开了京城的第一站就是春州。李楚仪原本以为会像之前出征的时候,到一座城池就在一座城池的太守府里休息,结果蔺时远却下令王府其他人自己去找客栈,而他和李楚仪也住到了客栈里。 李楚仪不明白为什么要住客栈,但也没有多问。 春州太守第一时间就收到了蔺时远抵达春州的消息,他换了官服恭恭敬敬去客栈拜见蔺时远,但蔺时远并没有见他,只是让护卫军把春州太守打发了。 春州太守身旁的随从不解问他,“老爷,小的听说瑞王殿下这次去乌州守城是交权了,而且无诏不得回京,您不得跟瑞王殿下划清界限?” 第60章 不太情愿的语气,酸酸的。 春州太守一巴掌呼在随从的脑袋上, “混账东西!瑞王殿下交权也是瑞王殿下,我有几个脑袋跟瑞王殿下划清界限?而且上面的事儿谁又能说的清楚?” 随从捂着脑袋,眼珠子转了转, “老爷的意思是……” 春州太守不敢说,更不敢随便乱猜,只又一巴掌呼过去, “少说话, 少琢磨, 不知道好奇害死猫!” 随从被打的呲牙咧嘴, 连忙恭敬称着是, “小的知道了,您放心,小的绝对不敢多嘴。” 春州太守叹了口气,“你在这里守着,要是瑞王殿下有什么需要,你就赶紧派人来告诉我。” 随从连忙恭敬称是, “小的明白,老爷您放心,保准不给您耽误事儿。” 春州太守这才犹犹豫豫地离开客栈。 李楚仪与蔺时远已经在客房里用晚膳了。简单点了几道李楚仪喜欢吃的菜, 又在店小二的推荐下买了一瓶春州特产的桂花酒。 李楚仪特别喜欢喝这种带一点点酒精又甜甜的饮料酒,但蔺时远不喜欢喝, 李楚仪就自己一个人喝完了一整瓶。 晚膳过后,李楚仪就准备去洗澡了。但她走到木桶旁才发现, 洗澡这件事儿她可能一个人办不了。 刚到春州, 李楚仪就给小婉放了假, 让她跟府里的婢女们去逛夜市了,但李楚仪忘了一个问题, 小婉不在她身边,很多事情她就得自己来。 客栈不比王府,没有豪华且宽敞的浴池,能用的只有木桶,但是用木桶洗澡需要不断地往里面加热水才能保证水温。也就是说,要么有人伺候,不断地往木桶里面加水,要么自己洗一会儿再从木桶里面出来,然后搬起外面的小木盆往里面加水。 李楚仪:“……” 算了。 李楚仪一边脱衣服一边思念着她曾经用过的那些热水器,但凡古代能有个热水器,她也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 李楚仪把脱掉的衣服挂到屏风上,然后小心翼翼迈进木桶里。还好木桶里的水是客栈准备好的,不用李楚仪自己往里面倒,否则就这半木桶水,李楚仪也得倒好一会儿。 水温很热,李楚仪泡得皮肤微红,身子泡软之后,人就越发不想动了。李楚仪正琢磨着要不一会儿就直接擦一下出去算了,她实在是不想泡的这么暖暖和和又因为要加水而出去挨冻。 她正这么想着,背后忽然有水从高处流淌下来。李楚仪吓了一跳,再回头看去,却见蔺时远已经帮她拎起一旁的小木盆往木桶里面倒了水。 李楚仪有些意外,“殿下,你怎么进来了?” 蔺时远言简意赅,“沐浴。” 李楚仪:“?!” 蔺时远已经脱掉衣服,直接迈进了木桶里面。 木桶原本挺大的,李楚仪坐在里面都能把腿伸开,结果蔺时远一坐进来,李楚仪一秒就把腿缩起来了。 李楚仪以防蔺时远这种皇族不知道在客栈里面洗澡需要不断地加水,连忙提醒道:“殿下,没有人伺候我们,这个得自己加水。” 蔺时远嗯,“知道。” 李楚仪:“?” 结果李楚仪就看到蔺时远结实修长地手臂往木桶外面一捞,另外一个装满水的木盆就被他稳稳拎起来又倒进了木桶里。 李楚仪:“!” 臂力强且手臂长可以不必跑出去挨冻。这事儿如果换成李楚仪来做,先不说她能不能一伸手就够到外面的小木盆,就那装满热水的小木盆的重量,李楚仪起码也得两只手才能将小木盆端起来。 解决完了客观问题,李楚仪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跟蔺时远坦诚相见了。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共浴,但就这么面对面的,李楚仪的小脸还是有些烧。 蔺时远在水中轻轻拉李楚仪的手,水热,蔺时远的手更热。李楚仪下意识把手往回缩,但又被蔺时远握紧。 蔺时远抚摸着李楚仪的手指,“躲什么?” 热气氤氲,滚烫的呼吸交错。 蔺时远原本没想那些事儿,他只是想着小婉不在,李楚仪自己洗澡可能不太方便,但人进到木桶里,根本就不受控制。 李楚仪的双颊都红透了,她被蔺时远在水中抱住,上身只能被迫伏在蔺时远的身上。她目光所及是屏风外面摇曳的烛火,有过堂风拂过肩身,李楚仪微颤,木桶里的水声不断,波纹一层层荡开。 洗完澡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人是被蔺时远抱出来的,没穿衣服,直接拿被子一裹又抱到床上。 李楚仪搂着蔺时远的脖子,“殿下,我们要在春州待多久?” 蔺时远顾着李楚仪,“你想待多久?” 李楚仪不知道,她就是想如果时间富裕的话,她想逛逛。 蔺时远亲了下李楚仪的脸颊,“两天吧。” 春州的街市,两天足够逛一圈了。 李楚仪眉眼弯弯,“殿下你真好!”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蔺时远陪着李楚仪在春州逛了逛,两天后才又继续启程。 下一站是江城,再往后是樊州,过了樊州途径一片山地,蔺时远下令在野外搭了帐篷。 京城传来密信,是王彻写给蔺时远的,蔺时远打开密信一目十行,辅政大臣之位被丞相拿到了,段将军表面上没发作,但已经称病罢朝了好几天。 蔺时远将密信置于烛火上烧掉,眼底诲暗不明。他心知肚明段将军没病,之所以不上朝,一则向丞相示威,二则,恐怕是要密谋造反。毕竟现在蔺时远不在朝中,能制约段将军的军事力量根本没有。 李楚仪从帐篷外面跑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蔺时远将密信烧掉,她好奇瞅了眼那些灰,嘴善如流,“殿下,你烧的什么呀?” 蔺时远说没什么。 他目光所及李楚仪手里捧得土豆,“哪里来的?” 李楚仪开心地道:“挖的呀,前面不远处有个村庄,村民在地里挖土豆,我跟小婉好奇看了会儿,挖土豆的老伯伯说想吃可以自己挖,我和小婉就一人挖了两个。” 蔺时远:“……” 他目光继而向下,果不其然,李楚仪的衣服都因为挖土豆给弄脏了。 蔺时远伸手帮李楚仪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想吃可以让仆人去买,用不着自己挖。” 李楚仪摇头,“那不一样,自己挖的多有成就感。一会儿我让王娘子架锅煮牛肉土豆汤好不好?” 蔺时远说好。 李楚仪便又抱着她挖的两个小土豆蹦蹦跳跳跑出了帐篷。 小婉正在帐篷外面的不远处用水洗萝卜,但萝卜不是挖的,而是从村民手里买的。李楚仪抱着小土豆走过去,也舀了一盆水开始洗土豆。 小婉连忙道:“王妃,您放着我洗吧。” 李楚仪大咧咧的,“没关系,我洗就可以。我刚才跟殿下说了,中午让王娘子架锅煮牛肉土豆汤。” 小婉开心笑着,“好啊,我最喜欢喝牛肉土豆汤了!” 李楚仪跟小婉一起把萝卜和土豆洗好,剩下的工作就是王娘子的了。 王娘子是当初在行宫避暑时,蔺时远安排在玉华堂的厨娘,因为手艺好人品也好,李楚仪就把王娘子带回了瑞王府。如今蔺时远要去乌州,王娘子也一路同行。 在野外露营不比在王府,至少在吃的方面没那么讲究。六十八道菜是甭想了,但野外大锅做出来的饭也别有一番风味儿。 王娘子在熬汤的时候,李楚仪和小婉就蹲在一旁看着。大锅的水煮沸,牛肉先下锅煮到七分熟,再把土豆切片扔进去,最后调料一加,简直十里飘香。 李楚仪和小婉馋得直咽口水。 王娘子笑道:“一会儿熟了先给王妃您盛一碗。” 李楚仪拍手,“好啊好啊!” 小婉委屈巴巴的,“王姐姐,还有我呢……” 王娘子笑意更浓,“好好好,也给我们的小婉姑娘盛一碗。” 小婉连忙点头点头再点头。 王娘子有些感慨,她从二十岁就开始入行宫后厨,见识过各种各样的贵人,但只有李楚仪会这样宠着自己身边的奴婢,其他的,即便是陪嫁婢女也不敢这么放肆。王娘子是感慨自己命好,能跟着这样亲切的主子,连带平日里干活儿也不必总是绷着根弦,生怕哪里做不好就会换来一顿打骂。 牛肉土豆汤很快就熟,王娘子先给李楚仪盛了一碗,又给小婉盛了一碗,两个人就蹲在那里捧着热乎乎地汤喝,一边喝一边开心地聊天。 蔺时远一般不在外面吃饭,王娘子单独给蔺时远盛了一碗端向帐篷。 蔺时远隔着门帘闻到牛肉土豆汤的香味儿抬眸,他还以为是李楚仪来给他送汤,结果门外的人一说话却是王娘子。蔺时远喝汤的兴致顿时就减了一半。 王娘子把汤端进帐篷,恭敬道:“殿下,您趁热喝。” 蔺时远简单嗯,“王妃呢?” 王娘子道:“王妃跟小婉姑娘在外面喝,两个人聊得可开心了。” 蔺时远没言语。 从前他忙于政事,很少能陪着李楚仪玩,所以也不觉得李楚仪陪伴他的时间少,但现在他几乎没什么事情可做,李楚仪却还是整天跟小婉在一起,就让蔺时远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王娘子擅长察言观色,连忙又恭敬道:“殿下,需要奴婢去请王妃吗?” 蔺时远道:“不用了,让王妃在外面玩吧。” 不太情愿的语气,酸酸的。 王娘子心里就有数了。 她恭敬退出帐篷,连忙小跑几步跑到李楚仪和小婉面前,她话是对小婉说的,“小婉姑娘,一会儿我还得炒个青菜,能劳烦你帮我摘菜吗?” 小婉没多想,直接点头说好,然后就跟着王娘子走了。 李楚仪一个人蹲在原地又喝了口汤,但没人跟她玩了,她只好端着汤碗向蔺时远的帐篷走去。 第61章 那个时候她是自己一个人,而现在,她的身边有蔺时远了。 蔺时远并没有在帐篷里喝汤, 李楚仪走进帐篷的时候,满满一碗牛肉土豆汤放在桌案旁边一口都没动。 李楚仪走近,“殿下, 你怎么没喝呀?” 蔺时远不答反问,“怎么不在外面玩了?” 李楚仪嘟嘴,“王娘子把小婉叫走去摘菜了, 我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没意思。” 蔺时远:“……” 在外面没意思才来找他, 并不是想陪他一起用膳才进来。 李楚仪继而把蔺时远的那碗牛肉土豆汤端到自己面前, “殿下不喜欢喝的话, 我帮殿下喝。” 蔺时远伸手又把他的汤碗端回去, “谁说本王不喝。” 李楚仪:“……”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殿下一口都没动。” 蔺时远言简意赅,“那是要凉一会儿,省的烫。” 李楚仪:“……” 蔺时远继而舀了一勺子汤送到嘴边,吹温了入口,牛肉和土豆都炖烂了,很是入味儿。 李楚仪瞅了眼蔺时远那满满的一碗, 又瞅了眼自己还剩的半碗,然后举着小勺从蔺时远的碗里舀了块牛肉。 蔺时远:“……” “我自己能吃完。” 他话落,又用勺子从李楚仪的碗里把牛肉舀了回来。 李楚仪:“……” “殿下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蔺时远不置可否。 李楚仪鼓了鼓脸颊, 又用勺子从蔺时远的碗里一连舀了好几块牛肉。 蔺时远:“……” 但其实蔺时远能挡住,但却没挡, 故意放水让李楚仪把他碗里的牛肉都舀走了。 蔺时远自己喝汤吃土豆,牛肉都给了李楚仪, 李楚仪一吃东西就把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像极了一只可爱地小仓鼠。 李楚仪问蔺时远, “殿下,再往南走, 下一个城池是哪里?” 蔺时远道:“淮城。” 李楚仪的眼睛顿时亮了亮,“淮城?” 蔺时远嗯,“怎么?有想去的地方?” 李楚仪点头点头再点头,“淮城北大街那家老字号的油酥饼超级好吃!” 蔺时远:“……” 他发现李楚仪跟他出征这几次,别的事儿没干,倒是把哪里有好吃的都给考察清楚了。 李楚仪抱住蔺时远的胳膊,“殿下,我们到淮城之后去吃油酥饼吧!要加里脊肉,抹上辣椒酱!” 蔺时远正喝着汤,李楚仪忽然抱过来,差点把他呛到,“别晃,坐好。” 李楚仪就不,“行不行呀殿下!” 蔺时远能说不行吗? “坐好了就带你去。” 李楚仪一秒坐好,坐的跟军姿一样端正。 蔺时远:“……” “吃饭吧。” 李楚仪眉眼弯弯,然后用勺子从她的碗里舀了一块牛肉放回蔺时远的碗里,“奖励殿下。” 蔺时远:“……” 之后的几天都是在郊外度过的,等抵达淮城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淮城太守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连忙换了官服出城迎接,结果蔺时远没走正门,从靠近老字号油酥饼店铺的淮城北门进城了。 淮城太守:“……” 不过蔺时远知道淮城太守在城门口等候,所以特意派了一个王府的仆人去告诉淮城太守,此番路过淮城不会住到太守府,所以让淮城太守不必忙碌。 淮城太守心里没底,毕竟蔺时远是瑞王,没道理到了他的一亩三分地,他不招待。但蔺时远不来,淮城太守也没办法。 淮城太守打听到蔺时远落脚的客栈,然后跟当初的春州太守一样,也在客栈附近候着。万一蔺时远有什么需要,他能随叫随到。但蔺时远是真没召见他,蔺时远只是带着李楚仪去吃了老字号油酥饼,然后又在客栈休息了两天,便带着王府的一众人马渡江了。从头到尾,淮城太守连蔺时远的影子都没见着。 这次渡江,蔺时远没动用地方官船,而是自己花钱包了客船渡江。毕竟动用地方官船要有军务或政务在身,当然,像蔺时远这种身份地位,没什么军务、政务想用官船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蔺时远现在都已经把京城的权利交出去了,他没必要因为用个船再让丞相和皇后他们觉得他还在惦记着权利。 李楚仪心思单纯,她不懂什么官船客船的,在李楚仪看来,不管什么船,只要舒服就行。 蔺时远一共包了六条客船,李楚仪和蔺时远以及几个负责伺候的仆人婢女单独一条,其他的船都是坐满为止。 长江不宽,所以渡江的时间也不长。李楚仪不想闷在船舱里,就拉着蔺时远一起站到船头去看风景。 李楚仪问蔺时远,“殿下,你能游过长江吗?” 蔺时远嗯。 这点距离,不用说蔺时远,普通士兵都能游过去。 李楚仪手托腮,“那游过长江需要多长时间?” 蔺时远不确定,“大概……半个时辰。” 蔺时远虽然根据距离判断出他有足够的体力能游过长江,但却没有真正下过水,所以,具体需要多长时间也只能靠估计。 李楚仪想了想,可惜她没有这份体力,不然的话,她还挺想跟蔺时远一起游一游长江。 李楚仪目光所及长江的水面,跟书上描述的水流湍急不同,反倒是相对平和,可能是因为淮城与阳城之间的这段地势没有那么险峻。她正这么想着,忽然一条黑乎乎的大鱼从水里面冒了下头。李楚仪吓了一跳躲进蔺时远怀里,后知后觉发现没有危险,才反应过来刚才那是什么。 李楚仪心里一喜,连忙伸手指着那条大鱼对蔺时远道:“殿下,是江豚!” 蔺时远也看到了那只胖胖的小江豚,它一点也不怕人,看到李楚仪指它,反而在水里更欢了。 李楚仪被江豚逗笑,“殿下,它好胖啊!” 蔺时远嗯,浅浅弯了下嘴角。 李楚仪忽然没来由地道:“真好。” 蔺时远偏头,“什么?” 李楚仪眉眼弯弯,“我说现在真好。” 曾几何时,李楚仪去长江旅游的时候也曾有幸遇见过一次江豚,但那个时候她是自己一个人,而现在,她的身边有蔺时远了。 抛开一切不论,有一个爱你的人在你身边,陪你一起吃饭,陪你一起睡觉,陪你走过四季,陪你看山看海,这原本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李楚仪靠在蔺时远怀里看江豚,小家伙跟着船游了一阵子就跟他们byebye了。李楚仪有些不舍望着小家伙游走的背影,蔺时远察觉,问她:“喜欢?” 李楚仪嗯。 蔺时远道:“那本王……” 李楚仪连忙捂住蔺时远的嘴,“我喜欢看它自由自在地样子。” 蔺时远亲了下李楚仪的指尖,“好。” 客船很快便靠岸,下了船就是阳城。李楚仪原本以为蔺时远依旧会避开太守府去住客栈,但不成想蔺时远却与来城外迎接他的阳城太守一起去了太守府。 阳城、路武、乌州、许城、益城都是蔺时远亲自攻下来的,这五个城池的官员也都是蔺时远亲自任命的。换句话说,这五个城池的官员表面上属于晋国朝廷,但实际上都是蔺时远的人。 之前蔺时远之所以要避开每一个城池的太守就是不想招惹是非,毕竟段将军也就罢了,但丞相和皇后并未真正对蔺时远放心。如果蔺时远每到一个城池都接受太守招待,很容易让人弹劾他结党营私。 蔺时远已经交出了京城的权利,在他渡过长江抵达阳城之前,他的处境是最危险的。所以,他必须把姿态放到最低。而到了阳城之后就无所谓了。阳城、路武、乌州、益城、许城都是蔺时远的势力范围,属于到了自己的地盘,在自己的地盘上,蔺时远还装什么低姿态?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太守府,阳城太守有事情要跟蔺时远汇报,李楚仪便与小婉先去了客房。 舟车劳顿,李楚仪也有点累了。小婉先伺候李楚仪去洗了个澡,然后便陪李楚仪一起用了晚膳。 晚膳过后,蔺时远还没回来,小婉便继续陪着李楚仪在客房里面玩。 李楚仪做了一个古代版的书签,是一朵迎春花书签。用透明的浆糊把迎春花铺平粘在木板子上,木板子很薄很小,方方正正的一个,夹在话本子里刚刚好。 但小婉不知道李楚仪是要做书签,便好奇问她,“王妃,您为什么要把迎春花粘在木板子上?” 李楚仪言简意赅,“当书签呀,这样看不完的话本子就不用折角了,夹一片书签在里面,下回看的时候一翻就到。” 小婉这才点了点头。 李楚仪将做好的书签交给小婉,“这个送你啦!” 小婉顿时有些惊喜,“谢谢王妃!” 李楚仪大咧咧地摆了摆手,“不客气,我做了好多呢。” 小婉又道:“王妃,那个绿色的是什么叶子呀?” 李楚仪说不知道。 她前两天在郊外露营采摘迎春花的时候顺手折的,因为她觉得给蔺时远做花式书签不太合适,就准备做一个叶子的,但这片叶子是什么植物她也不认识。 李楚仪一边做绿叶书签一边吐槽蔺时远,“还说离开京城后就不忙了,这不又开始忙了。” 小婉笑道:“也许是阳城太守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殿下说,殿下之前都是避开那些太守们专心陪着您呢。” 李楚仪想想也是,“那就姑且先原谅他。” 小婉闻言笑出声。 李楚仪也跟着笑。 李楚仪继而把手里新做好的绿叶书签放到一边晾干,“什么时辰了?” 小婉道:“刚到亥时。” 李楚仪打了个哈欠,“那不等殿下了,我有点困了。” 小婉连忙应着是:“那奴婢帮您铺床。” 李楚仪眉眼弯弯嗯。 小婉很是麻利,没一会儿地功夫就把床给铺好了。 小婉又对李楚仪道:“王妃,您可以休息了。” 李楚仪说好,然后起身走到床边。 小婉又伺候着李楚仪换了衣服,这才恭恭敬敬退出房间。 第62章 王妃盛宠,果然名不虚传。 蔺时远是在后半夜才回了客房, 李楚仪早就已经睡熟了。蔺时远没点灯,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看到桌子上放了一枚绿叶做的木片书签。 蔺时远走近将那枚书签拿起来看了眼, 在绿叶的旁边写了一行小字:殿下万福!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又将书签放回桌面。 蔺时远并没有在阳城多待,次日便又启程向乌州行近。阳城和乌州距离不远, 马车走了三日便到。 乌州太守率领家仆出城迎接, 都是自己人, 蔺时远并未说些官面上的客套话, 而是直接问了问乌州这边的情况。 乌州太守是蔺时远一手提拔, 连唯一的儿子程君都效力于蔺时远麾下,所以,他对蔺时远可谓是忠心耿耿。 乌州太守也没讲客套话,实事求是从民生到军防都跟蔺时远简单说了一遍。乌州太守是个好官,一心为民,百姓们都安居乐业。军防也不必担心, 虽然陈朝时不时地还惦记着乌州这些城池,但毕竟陈朝的皇帝不中用,而且镇南侯和小赵将军还在许城外面重兵防守, 陈朝一点办法都没有。 乌州太守问蔺时远:“殿下,您这回亲自镇守乌州, 还准备继续往南打吗?” 蔺时远说不。 再往南就快打到陈朝的都城了,陈朝一定会倾国抵抗, 没必要。 乌州太守心知肚明蔺时远的最终目标其实是在晋国的都城, 所以也没再多言, 只是恭敬称是。 蔺时远半真半假,“既然陛下让本王镇守乌州, 又将许城和益城封给本王,那本王就将这三个城池治理好即可。” 他说着顿了顿,语气之间染了几分柔,“再者,本王也想多陪陪王妃。” 乌州太守的脑海里闪过李楚仪那张甜甜地笑脸,然后恭敬称了声是。 蔺时远没有带着李楚仪去乌州太守府,而是直接去了他们在乌州新建的府邸。府邸是半个月前才建好,这会儿蔺时远他们抵达,刚好可以直接入住。 蔺时远将李楚仪从马车上抱下来。 李楚仪目光所及高门深院,眼眸一亮,“这么气派!” 蔺时远道:“进去看看。” 李楚仪眉眼弯弯,“好啊!” 两个人便一起进了门。 乌州的府邸与京城的府邸差不多大,因为李楚仪喜欢花,蔺时远便一早吩咐了要把王府里面栽满各种各样的花卉。他们沿着石子路往后院的方向走,途径路过几棵枣树,蔺时远顿步道:“这是枣树,等过几个月结了果子,让后厨给你做金丝蜜枣。” 李楚仪没来由就想起蔺时远当初在御花园里移栽到京城王府里的那几棵枣树,“早知道要来乌州,当初就不从御花园里挖枣树了。” 蔺时远说无妨。 李楚仪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殿下,我们来乌州之后,京城的王府还有人照看吗?我是说,比如给那些花草树木浇浇水之类的。” 蔺时远说有,“会有人照看那些花草树木,也会有人打扫。” 李楚仪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不然那些花草树木枯了也太可惜了。” 蔺时远继而握着李楚仪的小手往前面走,“去前面看看,有个湖。” 李楚仪开心说好。 两个人便又沿着石子路踩着台阶走上长廊,长廊的尽头右拐就是一个很大的人工湖。 蔺时远跟李楚仪走到湖边,湖面上有很多荷叶,等到夏天的时候会开满荷花。 蔺时远道:“我让人在湖里养了很多鱼,你不是喜欢钓鱼,等有空我们就来钓鱼。” 李楚仪探着脑袋往湖里面瞅,“殿下,湖里面是观赏鱼还是食用鱼啊?” 一般贵族都喜欢在湖里养观赏鱼,什么金色的、红色的图个吉利,但是这种鱼大多中看不中吃,乱刺也多。 蔺时远道:“应该都有。” 李楚仪蹲下身子仔细去瞅,水很深,偶尔有几条鱼一闪而过,有红色的和金色的,也有黑色的和银白色的。红色的和金色的自然是观赏鱼,那些黑色的和银白色的明显就是食用鱼了。 李楚仪道:“那我们钓鱼的时候就只钓食用鱼,如果钓到观赏鱼就放回去。” 蔺时远嗯。 李楚仪继而起身,“殿下,我们再去看哪里?” 蔺时远伸手招来几个抬轿子的仆人,然后与李楚仪一起坐进轿子里,“去寝殿和内殿看看。” 寝殿和内殿距离湖边相对较远,还是坐轿子更省事儿。 李楚仪抱住蔺时远的胳膊,“殿下,你现在已经到乌州了,往后要做些什么工作?” 蔺时远不答反问,“怎么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李楚仪道:“随便问问呀。” 蔺时远言简意赅,“都是些民生问题,挺琐碎的。” 现在不打仗了,主要是让老百姓们安居乐业。其次,蔺时远需要粮草。他之所以要退到乌州就是要进可攻退可守,军队是一方面,五个城池的百姓是另外一方面。 军队需要粮草,粮草从哪里来,肯定是要老百姓们种地。但蔺时远不是那种强征强收的军阀,他之所以要亲自坐镇乌州,就是要以乌州为中心,向四周的许城、益城、路武、阳城等四个城池大力发展经济。他要在保证军队粮草的同时,也保证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 轿子晃晃悠悠便到了内殿门口,李楚仪和蔺时远先看了外面的偏殿,又看了内殿,最后溜达着去看了寝殿。 蔺时远有钱,府邸的房间里到处都透露着“豪华”二字。李楚仪目光所及寝殿的布局,几乎跟京城王府的寝殿一模一样。 李楚仪有些意外,“殿下,这里的寝殿跟京城那边的寝殿好像啊。” 蔺时远不置可否。 两个人看完了内殿、偏殿、寝殿,又一起顺道去看了眼蔺时远办公的议事殿和书房。议事殿中规中矩,也跟京城王府那边的议事殿没什么区别,倒是书房变样了。 李楚仪看到在蔺时远办公的桌子旁边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也放了纸墨笔砚,甚至还放了几本话本子。 李楚仪顿时有些怀疑,“殿下,这张桌子不会是我的吧?” 蔺时远嗯,“本王处理事务的时候,你可以坐在这里看话本子。” 李楚仪:“!” 虽然她说了以后蔺时远不忙,她要天天粘着蔺时远,但没想到蔺时远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李楚仪看了眼属于她的那张桌子,又看了眼蔺时远的那张桌子,“殿下,怎么感觉这个布局那么像学堂?” 蔺时远是夫子,李楚仪是学生,还是1v1的那种。 蔺时远:“……” 李楚仪在桌子前坐下,然后又顺手翻了翻桌案上的话本子,话本子都是新的,李楚仪一本也没看过。她手托腮,“真好,不过,我坐在这里离殿下这么近,会打扰殿下处理公务吗?” 蔺时远说不会。 李楚仪又起身走到蔺时远的那张桌子前坐下,她才一坐下,在门口守着的仆人脸都吓白了。 这不合规矩,李楚仪坐到蔺时远的位子上属于大不敬。 但蔺时远不仅没生气,还哄着李楚仪,“喜欢哪个位子?” 李楚仪仔细试了试蔺时远椅子上的软垫,又起身跑回去重新试了试自己椅子上的软垫,“好像差不多哎。” 蔺时远道:“一样的材质。” 李楚仪:“那就随便坐吧,想坐这边的时候就坐这边,想坐殿下那边的时候就坐殿下那边。” 蔺时远说好。 门外的仆人:“!” 王妃盛宠,果然名不虚传。 李楚仪和蔺时远看完了书房又坐着轿子去了后厨,但厨房这种地方没什么可看的,就是一屋子锅碗瓢盆。要不是李楚仪没事儿就喜欢鼓捣点美食,蔺时远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进厨房。 想到美食,蔺时远后知后觉好像李楚仪已经很久都没有亲自做那些奇奇怪怪的食物了,他偏头看向李楚仪,“这段日子怎么没见你研究那些奇怪的食谱?” 李楚仪嘴善如流,“因为我发现与其让我自己做,不如把想法告诉王娘子,让王娘子来做。” 蔺时远:“……” 但这倒不是因为李楚仪懒了,而是自从李楚仪尝过专业大厨做的薯片之后,她才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专业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 蔺时远道:“那后厨不进去看了。” 李楚仪连忙拉住蔺时远的手,“别呀,来都来了。” 蔺时远:“……” 李楚仪继而欢快地走进后厨。 她其实还是蛮喜欢厨房这样的地方,毕竟民以食为天,有粮食的地方总会让人有一种没来由地满足感。 距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后厨里的仆人正在王娘子的带领下洗菜顺菜。他们一见到蔺时远和李楚仪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恭敬行礼,“拜见殿下,拜见王妃。” 李楚仪大咧咧的,“快起来快起来,不必多礼,我和殿下就是随便过来看看。” 蔺时远:“……” 王娘子以及五个仆人:“是。” 李楚仪虽然亲切,但毕竟是王妃,王娘子和仆人们都不敢怠慢。 王娘子知道李楚仪喜欢吃糕点,连忙道:“王妃,刚刚出锅的栗子糕,您尝尝吗?” 李楚仪开心道:“好啊好啊!” 王娘子赶紧拿碗给李楚仪盛了一块栗子糕,“王妃,您小心烫。” 李楚仪哦了声,然后小心翼翼接过盛着栗子糕的碗。栗子糕还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李楚仪沿着栗子糕的边缘轻轻咬了一口,大抵加了糯米,软糯香甜,口感极佳。 李楚仪眉眼弯弯,“好好吃!” 王娘子赶忙恭敬道:“谢王妃称赞。” 李楚仪扭头问蔺时远:“殿下,你要不要尝一口?” 第63章 “除了你,本王不会伺候任何人。” 蔺时远说好。 李楚仪又将栗子糕递到蔺时远唇边, 味道也就那样,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瑞王殿下并没有感觉特别惊艳。 蔺时远对李楚仪道:“要不要再去看看别的地方?” 李楚仪有点累了,“不去了吧。” 王府太大了, 挨着逛一遍天都要黑了。而且剩下的那些地方其实也没什么可逛的,休闲娱乐如乐曲楼、百禽园,招待宾客的地方如正殿, 收藏东西的地方如库房等等等等。李楚仪觉得, 应该跟京城的王府都大差不差。 蔺时远道:“那我们回内殿休息。” 李楚仪端着栗子糕点头, “好啊, 正好可以在路上吃。” 蔺时远的目光落在栗子糕上, “一直吃这个不渴吗?” 他说着,又对王娘子道:“倒一碗茶,加奶。” 王娘子连忙恭敬称是。 李楚仪道:“可是我一手端着栗子糕一手端着茶还怎么吃啊?” 蔺时远言简意赅,“我帮你端茶。” 李楚仪眉眼弯弯,“殿下你真好。” 王娘子很快便把茶端来,为了方便蔺时远拿, 王娘子特意在茶碗上加了个盖子。 蔺时远将茶碗接过去又对李楚仪道:“走吧。” 李楚仪嗯,然后端着她的栗子糕欢快地往后厨外面走去。 依旧是坐轿子,从后厨到内殿, 不算短的一段距离,蔺时远特意吩咐了抬轿子的仆人, “抬稳些。” 仆人们连忙恭敬称是。 李楚仪便坐在轿子里吃她的栗子糕,渴了就喝蔺时远帮她端的茶。栗子糕不大, 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空碗递给蔺时远, 李楚仪又自己捧着茶喝。 抵达内殿时已经是酉时,内殿里面有几个婢女正在打扫卫生, 婢女们看到李楚仪和蔺时远走进来,连忙恭敬行礼:“拜见殿下,拜见王妃。” 蔺时远语气无波,“起。” 婢女们又恭敬伏身,“谢殿下,谢王妃。” 李楚仪走到软榻上坐下,软榻旁边的桌子上摆满了瓜果蜜饯和坚果,李楚仪扫了一眼那些吃食,然后伸手去拿了一块香瓜。 蔺时远坐到软榻的另一边,但他不喜欢吃这些零食,只是喝了口茶。 香瓜很甜,水分也多,李楚仪吃的超满足,她继而又从盘子里拿了一块,但还没等吃,蔺时远便先声道:“一会儿用晚膳了,别吃那么多。” 李楚仪哦了声,嘟嘴把手里的那块香瓜放回盘子里,“饭前不能吃凉,伤胃,对不对呀?超会养生的瑞王殿下。” 蔺时远:“……” 李楚仪自顾自又拿了一小把花生,“吃这个总行了吧?” 蔺时远:“……” 李楚仪仔细将花生剥皮,然后将花生米递给蔺时远,“殿下也吃一个。” 蔺时远不想吃。 李楚仪不高兴嘟嘴。 蔺时远只能将李楚仪递过来的花生米吃掉。 李楚仪这才眉眼弯弯,“好吃吧?甜的呢!” 蔺时远嗯,“可。” 李楚仪便不管蔺时远了,只自顾自剥花生。 蔺时远瞧见,伸手将李楚仪手里的花生全部拿过去,然后帮李楚仪剥,“花生皮硬,我来吧。” 李楚仪手托腮,“殿下,我看上去那么娇弱吗?” 连个花生都剥不了? 蔺时远头也没抬,“有人伺候不好吗?” 李楚仪喜滋滋笑,“当然好啦!尤其是让殿下伺候最好啦!” 她说着顿了顿,开始掰手指,“能让殿下伺候的人不多吧?陛下算一个,皇后娘娘……” 李楚仪不确定,但按照级别来看,皇后应该也能使唤蔺时远。 蔺时远把剥好的第一把花生米递到李楚仪手里,“除了你,本王不会伺候任何人。” 李楚仪:“!” 但蔺时远并没说大话。 他是藩王,虽说跟皇帝是君臣,但如果皇帝有实权也就罢了,但一个没什么出息的小孩子,蔺时远怎么可能放在眼里?至于皇后,蔺时远连小皇帝都没放眼里,小皇帝的老婆就更不用说了。 蔺时远又将剥好的第二把花生米递给李楚仪,“吃完这些就别吃了,一会儿用晚膳了。” 李楚仪哦了声,连忙把一双小手都伸过去接花生米。她特别喜欢吃零食,尤其是甜的。 李楚仪一口一个,等她把这些花生米都吃完,后厨也准备开始上菜了。 依旧是按照京城王府的规格,六十八道菜。李楚仪悄悄数了数盘子,她还以为蔺时远现在有六个封地,菜式的数量会翻一翻,但现在看来,菜式的数量跟封地的数量好像没什么关系。 蔺时远察觉李楚仪的小动作好笑问:“你数盘子做什么?” 李楚仪:“……” “殿下怎么知道我在数盘子?” 她又没出声。 蔺时远道:“下次数的时候在心里数,小嘴一张一合的,谁看不见?” 李楚仪:“……” 蔺时远继而帮李楚仪夹了第一筷子菜,“这是我们在新家第一次用膳,尝尝看吃不吃的惯。” 李楚仪笑道:“当然吃的惯,在吃这方面,我可是一点都不挑的。” 蔺时远浅笑,“那你为什么不吃五香核桃?” 李楚仪:“……” 蔺时远:“还有月饼里的冰糖。” 李楚仪:“……” 蔺时远:“还有……” 李楚仪连忙捂住蔺时远的嘴,“不准殿下说了。” 李楚仪的小手贴在蔺时远的唇上香香软软,蔺时远顾着她,李楚仪察觉到气氛暧昧,脸上一红,连忙又把手抽了回来。 一旁负责布菜的两个婢女都掩唇轻笑。 李楚仪娇恼,在饭桌下面偷偷踩了下蔺时远的脚。 之后的几天,蔺时远便带着李楚仪出去玩了。但说是出去玩,其实也算是捎带着办公。 蔺时远下令以乌州为中心,包括阳城、路武、益城、许城这四个城池在内,所有士兵除了每日的基本训练之外,都要下地劳作。 蔺时远深知只依靠百姓种地缴粮草是不行的,所以他颁布了分田制。即每个士兵都能分到一定数量的土地,士兵自己开荒自己种地,每个士兵按照规定上缴一定数量的粮食作为军用储备粮,剩下的粮食属于士兵自己的私有财产,士兵可以根据情况来处理这些粮食是自己留用还是卖给政府。 蔺时远有钱,只要士兵卖粮,他就会让各个城池的太守收粮。这样一来,士兵就可以以飞钱的形式把钱寄给自己家乡的亲人。 李楚仪跟着蔺时远一连去了好几个田间地头,那些土地都是些考察样本,所谓方案提出来,如何实施、能不能顺利实施还需要实地考察。 但李楚仪不懂这些,她跟着蔺时远出来,充其量就是跟着出来玩。 蔺时远蹲在地上抓了把土,李楚仪也立刻有样学样跟着抓了一把。 蔺时远:“……” “你抓土做什么?” 李楚仪:“那殿下抓土做什么?” 蔺时远言简意赅,“我在看土壤的情况。” 李楚仪哦了声,然后默默把自己手里的土放下了。 蔺时远:“……” 他继而随手拾起一块小石头塞进李楚仪手里,“拿着玩吧。” 李楚仪:“……” 蔺时远察看完土壤的情况,又起身目测了一下分封土地的面积。他正察看着,忽然有几个四五岁的孩子追逐嬉戏地从田间跑过。 其中一个小女孩大抵是因为年纪小追不上那些大孩子,她跑得急,小腿撇不开,在跑到蔺时远面前时一下子就要往前栽去。 蔺时远眼疾手快赶紧将小女孩抱住,但孩子年纪太小了,也就三岁的样子,她这一栽虽然没有摔倒,但却依然吓了一跳,随即就在蔺时远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蔺时远将小女孩抱起,然后抱着她走到路边卖糖的老伯面前,他拿起老伯摊位上的一根麦芽糖递到小女孩手里,小女孩果然止住了哭,大大圆圆地眼睛看看糖又看看蔺时远,明显想吃又不敢。 蔺时远的声音很是柔和,“吃吧。” 小女孩这才把小胖手伸出来将糖握住,然后送到嘴边咬了一大口。 其他的孩子看到蔺时远给小女孩买糖,立刻就一窝蜂地跑了过来。他们将蔺时远团团围住,都拉着蔺时远的衣服吵:“我也要!我也要!” 蔺时远将一锭银子放到卖糖老伯的摊位上,然后对孩子们道:“去拿吧。” 孩子们这才又一窝蜂跑到卖糖老伯的身边,然后一人拿了一根麦芽糖。 蔺时远也拿了一根,但却不是给孩子们,而是转身递给了李楚仪。 李楚仪顿时脸上一红,超小声,“我又不是小孩子……” 蔺时远言简意赅,“也没说只有小孩子才能吃糖,你不是喜欢吃甜?” 李楚仪这才喜滋滋将麦芽糖接过去。 老祖/宗的古法手艺,把糖做的又甜又香,还没有添加化学元素周期表。李楚仪咬了一口就惊艳了。 “殿下,这个糖好好吃!”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又伸手从卖糖老伯的摊位上拿了一根递给李楚仪,“好吃就多吃一份。” 李楚仪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小朋友才吃一份,我吃两份好吗?” 蔺时远依旧言简意赅,“也没有规定年龄大的不能多吃。” 他说着,直接把麦芽糖塞进李楚仪手里,“吃吧,想吃多少都可以。” 李楚仪开心笑,“谢谢殿下!” 蔺时远继而将小女孩放到地上,然后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去玩吧,但是要跑慢点。” 小女孩似懂非懂点头,这才又去跟那些大孩子们一起玩了。 蔺时远偏头看向李楚仪,“走吧,我们再去前面看看。” 李楚仪咬着糖抱住蔺时远的胳膊,然后眉眼弯弯说好。 第64章 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再往前走是一条小河, 有很多百姓正站在河边从小船里面往外卸木头。 李楚仪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一时好奇就多看了会儿。 木材都是河流上游的树木,木制很好很结实, 既能打家具,也能造纸。 李楚仪扭头问蔺时远,“殿下, 我们用的桌子就是用这样的木头打造的吧?” 蔺时远说差不多。 但其实差多了, 王府里用的木头都是上等极品, 像这种普通的木材并不会使用。 蔺时远握着李楚仪的手, “水很深, 别靠那么近。” 李楚仪哦了声,然后退了两步只远远瞧着。 蔺时远原本是想看看引水灌溉的事,因为要给士兵们分荒地就得考虑到水源,但百姓们都在河边忙工,蔺时远不想过去刷存在感。 蔺时远继而对李楚仪道:“走吧,我们回去了。” 李楚仪抬眸, “这就回府吗?” 蔺时远嗯。 两个人又原路返回,途径街市,百姓们都在摆摊做生意, 一派欣欣向荣。 李楚仪从一家蜜饯店里买了一份金丝蜜枣和杏脯,店老板认出李楚仪是王妃, 说什么也不肯收钱。 李楚仪扭头看向蔺时远。 蔺时远道:“拿着吧。” 他说着,不着痕迹在店老板的摊位角落里放了一锭银子。 李楚仪抱着蜜饯与蔺时远一起离开店铺, 走在路上忽然又有点感慨, “殿下, 百姓们都很喜欢你。” 蔺时远没言语。 为官者,惠及庇护百姓是最基本的, 官对百姓好,百姓自然也会拥护为官者。 李楚仪和蔺时远回到王府时,赵岩以及镇南侯麾下的贺将军已经在王府等候了。他们是从许城那边赶过来的,特意来向蔺时远汇报陈朝那边的动向。 陈朝皇帝被蔺时远打怕了,这次蔺时远一到乌州,陈朝皇帝还以为蔺时远要继续往南打,连忙派了十万大军增援南州,生怕南州也被蔺时远攻破。 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局势变了,蔺时远没心思继续锤陈朝,所以特意吩咐了赵岩,等让他回许城之后,派个人去跟陈朝皇帝议和。 现在蔺时远一门心思都在晋国都城那边,陈朝必须要好好安抚。否则等他带兵攻回晋国都城的时候,陈朝很可能会趁机攻打许城和益城。 蔺时远做了两手准备,一,如果陈朝皇帝是个怂包最好,那就没什么后患了。二,如果陈朝皇帝还有点脑子敢趁蔺时远率军回京时攻打益城和许城,那么,就先放弃益城和许城,等来日事成再跟陈朝算总账。 赵岩与贺将军来到王府,蔺时远自然是设宴款待。赵岩就不必说了,蔺时远一手提拔的心腹,贺将军虽然是镇南侯的人,但贺将军与镇南侯都是蔺时远的党羽,也不是外人。 一行人在正殿用膳,李楚仪也参加了。她是王妃,蔺时远不会让她回避。而且李楚仪也认识赵岩与贺将军。 两个人都对李楚仪非常尊敬,见到李楚仪连忙起身行礼,“臣等拜见王妃!” 李楚仪赶紧让两位将军请起。 李楚仪其实不太适应这样的饭局,主要是跟两位将军没什么共同话题。饭局一开始,李楚仪就只一味地炫饭,当个饭桌吉祥物。 蔺时远跟两位将军谈论了一会儿军事问题,但慢慢地两杯酒下肚,大家就都开始说些别的了。 贺将军没什么文化,性格也豪爽,他特瞧不起陈朝皇帝的龟缩做派,先是骂了陈朝皇帝两句,又想起当初攻下许城后陈朝皇帝想议和的事儿,一张嘴吧啦吧啦的,“那个陈朝皇帝也不是个东西,为了议和连自己妹子都不要了,还想把妹子嫁给咱们殿下。” 贺将军又哈哈笑,“但咱们殿下不愿意娶他妹子,他不没办法了?不过要我说,娶个公主也不错,那公主生的挺美……” 他未说完,赵岩赶紧一把捂住了贺将军的嘴,“将军喝多了,少说两句吧。” 贺将军微愣。 赵岩不着痕迹眼神儿示意李楚仪的方向。 贺将军:“?” 怎么这事儿王妃不知道? 赵岩不动声色点头。 贺将军:“……” 李楚仪斜了蔺时远一眼。 蔺时远默了片刻,“我当时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所以就觉得这事儿也没必要说。” 李楚仪拖着尾音哦了声。 蔺时远:“……” 一顿饭吃完,蔺时远吩咐仆人帮赵岩与贺将军安排了客房,然后便陪李楚仪一起回寝殿。 在回寝殿的轿子里,蔺时远问李楚仪,“生气了?” 李楚仪很茫然“啊?”了声。 蔺时远:“……” 李楚仪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蔺时远指的是陈朝皇帝要把妹妹嫁给蔺时远和亲这件事。 李楚仪噗嗤笑,“殿下,我有那么不通情达理吗?” 该说不说,这件事根本就没什么值得生气的地方。首先,蔺时远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就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其次,是陈朝皇帝要把自己的妹妹嫁给蔺时远,又不是蔺时远主动求娶,她有什么可生气的? 蔺时远握住李楚仪的手,“你放心,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李楚仪心里微甜,然后窝进蔺时远的怀里,“殿下也放心,我也只喜欢殿下一个人。”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好,那我们永远都只喜欢彼此。” 李楚仪伸出小拇指去勾蔺时远的小拇指,“殿下,拉勾勾。” 蔺时远嗯,然后轻轻跟李楚仪的小拇指勾了下。 之后的一段日子,蔺时远便一边陪李楚仪玩一边把分田制给落实了。士兵们都非常喜欢这个分田制,毕竟只需要劳作就能又挣钱又得粮,比上战场舒服多了,而且还没有生命危险。 各地太守都积极配合,从士兵的个人信息到分配土地全部记录清楚,为日后的收粮工作做好基础准备。 这些事情都不需要蔺时远亲自去做,但各地太守把资料汇总之后,还是要出一个统一的数据给蔺时远过目。 李楚仪也在一旁看那些数据表,就是好几本账簿,厚厚的,密密麻麻的小字,把所有情况都写的清清楚楚。 李楚仪翻了两页就犯困了,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枯燥,而且李楚仪也看不太懂,她只是出于好奇才拿过来看看。 蔺时远随手将李楚仪的那本数据表拿走,“去看话本子吧。” 李楚仪:“……” 蔺时远道:“这些东西是很枯燥,其实我也不喜欢看。” 李楚仪顿时有些意外,“殿下也不喜欢吗?” 蔺时远嗯。 李楚仪嘴善如流,“我还以为殿下很喜欢呢,每次都看的那么认真。” 蔺时远:“……” 李楚仪拿起话本子翻了两页,想了想又放下了,“我还是练字吧。” 她说着,便拿了宣纸和毛笔。 李楚仪一直在坚持练字,虽然现在的字也没多好看,但总算不再歪歪扭扭的了。 蔺时远从账簿中抬眸扫了李楚仪一眼,后者乖乖巧巧地握着毛笔,像小孩子初学写字一样,一笔一划地往宣纸上描。 蔺时远没来由被李楚仪可爱到,他继而起身走近,然后就发现李楚仪居然在写他的名字,整张纸都是“蔺时远”。 蔺时远默了片刻。 藩王的名字不能随便写,除了当初的晋先帝和蔺时远的嫡母以及生母之外,包括现在的小皇帝都不会直接写蔺时远的名字。于私,小皇帝可以写皇兄,于公,小皇帝可以写瑞王,但绝不会写“蔺时远”这三个字。而李楚仪只是蔺时远的王妃,放到古代这个大框架里,李楚仪写蔺时远的名字属于大不敬。 蔺时远默默看了会儿。 结果李楚仪一抬头,一双大大圆圆地眼睛人畜无害地望着蔺时远,“殿下,我把你的名字写的很好看吧?” 蔺时远心里一软,然后点了点头,“好看。” 规不规矩的算什么?他的王妃开心最重要。 得到表扬的李楚仪便继续去写蔺时远的名字,每一笔每一划都写的非常认真,即便李楚仪的字还实在算不上名品,但在蔺时远的眼里,就是写的很好看啊。 蔺时远看了一会儿便又回到自己的桌子前继续看数据表了,夫妻两个一个办公,一个练字,岁月静好,可堪入画。 两个人一直在书房里面待到傍晚,外面下起了雨,雨水缀在墨绿的树叶上一颤一抖无声坠落,然后落在湿漉漉的地面消失不见。 李楚仪放下毛笔走到窗台前看雨,窗户是开着的,空气随风扑进来,湿润且夹杂着泥土的味道,微凉。 蔺时远坐在椅子上一边翻阅账簿一边对李楚仪道:“不准跑出去玩。” 李楚仪:“……” 她有那么傻吗?这么大的雨还出去,她都是淋小毛毛雨。 蔺时远无声弯了下嘴角,“好像也不太聪明。” 李楚仪:“……” 蔺时远合上账簿,然后起身走到李楚仪旁边,他也看向外面的落雨,风不大,雨势倒不小,“你种在后院的菜,好几天都用不着浇了。” 蔺时远对士兵们颁布了分田制,李楚仪也非要在后院种菜。蔺时远宠她,便特意让仆人单独给李楚仪在后院开了一小块地,然后在那块地里种了些好养活地大白菜。 自从种了白菜,李楚仪一天能去看好几回,但她不会种地,就只知道给白菜浇水。不过也无所谓,别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施肥之类的,都会有仆人来做。所以,李楚仪的大白菜依旧长势喜人。 李楚仪想起她那块地里的大白菜,都还处于幼苗时期,她顿时有些怀疑,“殿下,雨下这么大,会不会把我的白菜苗都冲倒了?” 第65章 李楚仪紧紧抓着蔺时远那湿漉漉的衣服,又害怕但又觉得甜蜜。 蔺时远说不会, “它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弱。” 李楚仪这才放下心来,“殿下,我们去看看那些白菜苗吧?” 蔺时远说好。 他继而吩咐守在门外的仆人拿伞, 仆人守着规矩主动帮李楚仪和蔺时远撑伞,但蔺时远先行把雨伞接了过去,“不必伺候。” 仆人恭敬称是退下了。 蔺时远将伞撑开举过两个人的头顶, 然后对李楚仪道:“下雨路滑, 我们走慢点, 你抱住我胳膊。” 李楚仪眉眼弯弯嗯。 两个人继而同时慢步走进雨中。 后院离书房不算远, 走过石子路右拐就是。李楚仪的那块地也不算大, 五个平方左右,纯粹是种着玩。 如蔺时远所说,白菜苗并没有被雨水冲倒,反而还挺支棱。在雨水的冲洗下,白菜苗绿油油的又干净又可爱。 李楚仪蹲下身摸了摸那些白菜苗,“殿下, 它们什么时候能长大?” 蔺时远道:“差不多还要再等两个月。” 李楚仪:“那到时候给殿下包白菜猪肉水饺。” 蔺时远说好。 他说着,把李楚仪扶了起来。 已经快到晚膳时间,两个人便又一起往内殿的方向走。他们途径湖边, 雨势瞬间转大,简直像从天上拿了个大盆往下泼水一样。雨伞不大, 即便蔺时远第一时间把雨伞全部倾斜到李楚仪那边,但还是挡不住这瓢泼大雨。 蔺时远只好拉着李楚仪快步躲进湖面停靠的船上, 船是那种带船舱的小游船, 船舱两头带着竹子做的门帘, 人坐在里面正好可以遮风挡雨。 蔺时远浑身都湿透了,李楚仪稍微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春末衣服都换薄了, 被雨水这么浇下来,若隐若现呈半透明状态。 蔺时远不自然移开视线。 李楚仪脸上一红。 其实蔺时远的衣服也透,只不过蔺时远的衣服颜色深,没有李楚仪透的那么清晰。 蔺时远言简意赅,“一会儿吩咐从这里路过的婢女去拿新衣服即可。” 李楚仪听着船舱外面噼里啪啦地落雨声顿时有些怀疑,“会有婢女从这里路过吗?” 蔺时远:“……” 平时也就罢了,但雨下这么大,哪个仆人或婢女会到湖边来? 蔺时远拉着李楚仪坐下,“等雨停吧。” 李楚仪哦了声。 身上的衣服湿答答的,两个人一坐到软榻上就立刻湿了一片。他们挨得近,因为衣服都紧紧地贴在皮肤上,两个人的体温便一下子交错了。 蔺时远喉头滚了滚,忽然伸手把李楚仪抱到他的腿上。 李楚仪微惊。 蔺时远不等她说任何话就已经亲了她的唇,“没人敢来打扰。” 外面是夹风落雨,竹子做的门帘被风吹起一角但又不会完全被风吹开。李楚仪紧紧抓着蔺时远那湿漉漉的衣服,又害怕但又觉得甜蜜。 李楚仪不敢出声,虽然可能不会有婢女或仆人在下雨天从湖边路过,但李楚仪还是害怕万一。但蔺时远故意轻一下重一下,李楚仪还是没忍住娇声在他耳边。 风雨停歇时,李楚仪的身上已经完全湿透了,但这一次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已经全部都混成一片。 这时有脚步声从船舱外面传来,蔺时远抱着李楚仪走到门帘处,但门帘挡住了李楚仪,只有蔺时远半探出身子。 路过的两个婢女察觉船上的动静抬眸去看,然后就看到了从船舱里面探出一半身子的蔺时远。 两个婢女连忙守着规矩垂眸行礼,“殿下。” 蔺时远嗯,“本王与王妃的衣服被雨淋湿了,去拿两件干净的衣服。” 两个婢女恭敬称是,她们全程都没敢抬起眼眸,就那么垂着眼快步离开湖边。 蔺时远抱着李楚仪又在船舱里等了会儿。 两个婢女很快便拿了衣服回来,一件李楚仪的,一件蔺时远的。蔺时远先帮李楚仪将衣服换好,然后才又自己换了衣服。蔺时远继而抱着李楚仪一起离开船舱,岸边早就已经停了轿子在等候。 蔺时远与李楚仪一起坐进轿子里,蔺时远言简意赅,“回寝殿,晚膳也送到寝殿。” 抬轿子的仆人和取衣服的婢女同时恭敬称是,轿子随即晃晃悠悠朝着寝殿的方向走去。 这之后的第二天,雨依旧在下,京城传来密信,丞相跟段将军闹翻了,小皇帝听信丞相之言,将段将军封为冀北刺史,即刻离京。 冀北苦寒且偏远,段将军等于被贬。蔺时远有理由相信,段将军一旦离京必定造反。 主少国疑,各路诸侯早就已经蠢蠢欲动,只不过涉及杀头的死罪,没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罢了。而如今段将军被贬,所有人都会等着看段将军如何处理,一旦段将军造反杀进京城,恐怕各路诸侯也就都坐不住了。 蔺时远眼眸微沉,丞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沉不住气,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夜长梦多。 蔺时远继而将密信置于烛火之上,火苗舔过信纸一角逐渐将其吞噬,然后全部化为灰烬。 这时书房外面就传来一阵轻快地脚步声,蔺时远不用抬头去看就知道是李楚仪。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功夫,李楚仪就抱着几个小瓷罐子走了进来。 蔺时远的目光落在那几个小瓷罐子上,“抱的什么?” 李楚仪正准备跟蔺时远说,她先把那些小瓷罐子都放到桌案上,然后一一将它们的盖子打开,“殿下,这是制香室今年新制作的香粉,你过来闻闻看哪个好闻。” 春末夏初,很多花都开了,王府里的制香室也开始忙碌起来。制香室是负责研究香粉的地方,古代没有香水,只有那种燃烧的熏香,但熏香也有很多种,比如檀香、花香、果香、混合香等等。从前蔺时远没成亲,制香室主要就是制作檀木香和薄荷香,后来李楚仪入府,制香室才开始制作花香和果香以及混合香。 刚才在偏殿,小婉抱了一堆制香室今年新制作的香粉样品给李楚仪闻,结果两个人闻了半天也没选出哪一个最好,李楚仪懒得选了,便对小婉说等她把这些香粉样品都抱到书房让蔺时远选。 蔺时远默了一秒。 他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对于他来说,只要不是特别浓艳的香气都可以接受。但李楚仪让他选,他还是走过去把每一罐香粉都闻了闻。 李楚仪眨眼睛看着蔺时远,蔺时远闻过之后选了其中两罐香气非常清淡的香粉递给李楚仪。 “这两罐还不错。” 李楚仪连忙也凑上去闻了闻,其中一罐应该是加了橘子皮,在淡淡地花香里面隐藏着一丝若隐若现地橘香。另一罐就很大众了,简简单单地茉莉香,不算出众但也不会踩雷。 蔺时远问李楚仪,“你喜欢哪一罐?” 李楚仪嘟嘴,“就是因为选不出来才问殿下呀。” 其实李楚仪也挺喜欢那罐带橘香的香粉,甜甜的但不腻。她继而把那一罐带橘香的香粉挑出来,“那就选它吧,以后把我的衣服都熏成这个香香!” 蔺时远道:“如果选不出来最喜欢的,可以把所有觉得好闻的香粉都留下。衣服那么多,可以把不同的衣服熏成不一样的香味。” 李楚仪:“!” 还能这样? “会不会太麻烦了?” 蔺时远言简意赅,“不麻烦,这是制香室份内的事。” 李楚仪手托腮,“那我还是选这个带橘子味的香粉吧,我喜欢这个。” 她不喜欢折腾,明明有些香粉并不怎么喜欢,没必要非让下面的人忙成一锅粥。 蔺时远嗯,“都可以,高兴就好。” 李楚仪喜滋滋把那些其他的香粉又抱起来放到一边,只留了那罐带着橘子味的香粉拿在手里研究。 蔺时远目光所及那罐带着橘子味的香粉,“要点这个香吗?” 李楚仪顿时有点期待,“可以吗?” 蔺时远嗯,“只要你喜欢,什么时候都可以。” 李楚仪连忙点头,“好啊好啊!点上再闻闻看!” 蔺时远继而吩咐婢女把那罐带着橘子味的香粉放到香炉里,香粉的质量很好,才一放进香炉,就立刻飘出了淡淡地香味儿。 李楚仪守着香炉闻了闻,跟直接闻香粉的感觉不太一样,好像放到香炉里面更好闻了。 蔺时远问李楚仪,“喜欢吗?” 李楚仪开心点头,“喜欢!”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水透过窗户梢进来,淋湿了一片窗台。 蔺时远继而起身走到窗户前将窗户关闭,隔绝了外面的风雨。 李楚仪问蔺时远:“殿下,是不是到连阴天了?” 蔺时远嗯。 李楚仪是想到了她种的那些大白菜。 雨下一两天是好事,还省得她浇水,但连续不间断地下雨,大白菜非涝了不可。 蔺时远知道李楚仪的心思,言简意赅,“仆人会把菜园打理好,不必担心。” 李楚仪嘟嘴,“明明是我的小菜园,但什么事情都要别人帮忙,感觉我也应该做点什么。” 蔺时远顾她一眼,“等雨过天晴,你继续浇水即可。” 李楚仪:“……” 蔺时远继而抬眸望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空,看了许久。 李楚仪察觉,好奇问他,“殿下,你在看什么?” 蔺时远道:“我在想,如果雨一直这么下,会不会引起洪涝。” 李楚仪不懂这些,但如果一直下暴雨,的确是会有引起洪涝的可能。 李楚仪不确定问蔺时远:“殿下是想组织提前布置防洪吗?” 蔺时远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淡淡道:“看情况而定。” 布置防洪也需要人力物力,如果情况可控,没必要劳民耗财,但反之,如果情况不佳,蔺时远既然镇守乌州,自然要保证老百姓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 第66章 “没什么,我就是想让你在我身边。” 之后的几天雨一直未停, 时大时小,连绵不绝。蔺时远亲自带领乌州太守以及官兵按照雨势以及地势的情况,冒雨在河边盖了石墙, 并帮助百姓们做好一系列的防洪措施。 石墙盖好的第六天,集中性地降雨造成了河水水量迅速增长,上游的河水咆哮而下, 直接冲向河边的村庄, 但所幸石墙很高且结实, 洪水冲击下来撞到石墙上又硬生生被石墙挡了回去。 连阴天过后, 河边四千多户村民因为防洪措施到位, 无一人受伤,更没有受到任何财产损失。 蔺时远又亲自带着乌州太守去察看河流情况,他想到地里的庄稼会在一定程度上受到这种恶劣天气的影响造成减产,当即就下令免除包括乌州、许城以及益城和其他三个所属蔺时远封地的本年度赋税。 但因为蔺时远只能有权利免除自己封地的赋税,所以,对于阳城和路武这两个离蔺时远比较近的城池, 蔺时远便按照比例发放补贴福利给百姓,以求能够相对减少损失。但再远一些的城池就没有这种福利待遇了。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传的尽人皆知。其他城池的百姓们都开始羡慕蔺时远封地的百姓, 但羡慕也没用,他们不归蔺时远管, 蔺时远不可能跨过朝廷去帮助他们。因为这里面涉及到皇权,不是蔺时远愿不愿意帮的问题, 而是蔺时远压根儿就不能管。 百姓们安居乐业, 粮食也不愁了。 蔺时远又开始琢磨着发展商业, 他亲自派人与陈朝皇帝签署了停战协议,并开放城池贸易, 以陈朝的南州等城池与蔺时远的封地许城、益城、乌州等城池做贸易往来,包括但不限于各种各样的丝绸、陶瓷等产品。这样一下子就能把纺织业、蚕桑业、制造业等各个行业都带动起来。 李楚仪闲着没事儿,就跟在蔺时远身旁看他做经济规划。从前李楚仪总觉得蔺时远太过奢侈,但现在她忽然发现,还真真是应了那句话,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蔺时远有本事让他封地的百姓们日富一日,那么他作为封地之主,自然也是富得流油。 端午那天,蔺时远下令所有封地的太守府惠及百姓,按人头领粽子,一人一份。李楚仪也没闲着,跟着蔺时远一起去了太守府帮忙。但这次李楚仪没做发粽子的活儿,而是主动拿着毛笔去做登记工作。 现在李楚仪的字已经算是能拿的出手了,所以她必须显摆显摆,不然她整天练来练去没人看,那她的字不白练了?于是夫妻两个一个人登记,一个人发放,忙得不亦乐乎。 蔺时远:“城西王忠。” 李楚仪写写写。 “城西崔军。” 李楚仪写写写。 “城南刘大伟。” 李楚仪:“……殿下你说慢点,我跟不上。” 蔺时远:“……” “也不必写这么板正,登记而已。” 李楚仪:“……” 那她写的不板正怎么证明她练字有进步啊? 蔺时远看穿李楚仪的心思,不着痕迹放慢了发放粽子的速度。但这样的速度太影响百姓们领粽子了,蔺时远又吩咐乌州太守,“再加几个人一起发放粽子。” 乌州太守连忙恭敬称是,随即又在太守府门口摆了几张桌子。 百姓们都知道蔺时远和李楚仪是瑞王和瑞王妃,所以更愿意从他们手里领粽子,但渐渐的,他们发现李楚仪和蔺时远这个队伍太慢了,又悄悄开始往别的队伍里面挪。 李楚仪:“……” 蔺时远:“……” 李楚仪:“要不殿下还是快点发吧,我也写快点。” 字写的好不好看再说,总不能耽误百姓们领粽子。 蔺时远简单嗯,然后加快了发放粽子的速度,李楚仪也不一笔一划了,把字写得跟乱草一样,只求登记清楚了就行。 于是,百姓们又发现李楚仪和蔺时远的这个队伍发放速度变快了,又悄悄开始往回挪。 乌州太守以及其他发放粽子的仆人们:“……” 粽子发完,天也黑了。跟上次发放月饼时不同,李楚仪这次可是一个粽子都没吃。蔺时远让李楚仪挑了几个爱吃的馅儿,两个人拿着粽子,一边吃一边溜达着回王府。 送信的驿使与李楚仪和蔺时远一前一后抵达王府,是京城传来的信。段将军在江城起兵造反,甚至都没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而是直接把矛头对准了小皇帝。 段将军在江城喊话各路诸侯,说他们为了晋国出生入死,结果到头来却被皇帝卸磨杀驴。皇帝对不起武将,不配为君。 段将军这口号一出,随即就有两个侯爷响应。他们与段将军成南北夹击之势,起兵同时杀向京城。 小皇帝得知段将军以及两个侯爷一起造反,吓得躲到寝殿里哇哇大哭。倒是皇后沉稳,召集诸位大臣商议该如何处理。 但诸位大臣也不是傻子。 当时主张削弱武将兵权的是丞相,如今捅了篓子,自然是谁惹得祸谁就想办法解决。但丞相一个文臣能怎么解决?总不能让他去挂帅出征。于是,丞相想来想去想了个馊主意,让小皇帝御驾亲征。 丞相是这样想的,现在武将反抗情绪很高,轻易指挥不动,但如果由小皇帝御驾亲征,总能以天子的身份压得住阵。 可惜小皇帝不干。 小皇帝只是没有脑子治理国家,但不代表他傻。战场那种地方刀剑无眼,能不能活全靠真本事,但偏偏小皇帝他没有真本事。 小皇帝当即就跟丞相骂了起来,他质问丞相,“你让朕御驾亲征,你这个老匹夫怎么不挂帅?!” 丞相有苦难言,但也只能忍气吞声。 王廷尉就是在这个时候轻描淡写了一句:“陛下,如今这形势,可以召瑞王回京。” 那就是勤王了。 自古以来,天子的统治地位一旦受到威胁而动摇时,藩王就有义务发兵护驾。 小皇帝当即就要说好,但丞相连忙阻止道:“陛下,召瑞王回京无异于引狼入室!一旦瑞王击退了反贼,那么,瑞王的威望就要越过陛下了!” 小皇帝耳根子软,丞相这么一说,他又动摇了。 信上就写了这些内容,小皇帝最终也没下定决心让蔺时远回京勤王。但蔺时远并不介意,因为他有十成十的把握,小皇帝一定会召他回京,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李楚仪一边吃粽子一边踮起脚尖看了眼那封信,“殿下,信上写了什么?” 蔺时远言简意赅,“段将军造反了。” 李楚仪:“?!” 李楚仪不明白,段将军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为什么造反啊? 蔺时远没跟李楚仪讲那么细,只牵着她的手继续往王府里面走,“不用管那些事,我们在乌州好好过日子即可。” 李楚仪点头点头再点头。 她才不想管,也根本管不着,只要小皇帝别来霍霍蔺时远就行。 段将军造反之后,晋国大致分为了四种局面。一,段将军以及其党羽愤怒发兵。二,小皇帝及丞相瑟瑟发抖,骂人、想办法,骂人、再想办法。三,各路诸侯在线吃瓜。四,蔺时远继续带领封地的百姓们日富一日,以及跟他的王妃开开心心、甜甜蜜蜜。 六月底,段将军率军在南口杀了前来平叛的丞相之子韩越,且率领叛军直逼晋国都城。小皇帝大惊,他再顾不得许多,直接下令在乌州守城的瑞王蔺时远回京勤王。 圣旨传到乌州的时候,李楚仪和蔺时远正在后院收白菜,圣旨来得及,李楚仪和蔺时远都没来得及去换身衣服就直接去接旨了。 小皇帝下令封蔺时远为护国大将军,特召回京城平叛。 李楚仪一听这圣旨就郁闷了,京城那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到底还是来霍霍蔺时远了。 蔺时远倒是很淡然,从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仿佛他早就已经料到了小皇帝要让他回京勤王,眼角眉梢一派平静。 蔺时远随即吩咐仆人,“去请乌州太守来府中议事。” 仆人恭敬称是,然后一溜烟儿向王府外面跑去。 蔺时远随即有条不紊地安排了粮草调动以及军队调动。为了防止陈朝趁机撕毁停战协议突袭许城,蔺时远依旧把镇南侯、赵岩以及五万大军都留在了许城。这之后,蔺时远又安排了三万人驻扎在乌州和益城,这部分人由程君统帅,前可听令支援蔺时远,后可随机配合镇南侯。而蔺时远则只点兵两万,不慌不忙地带着李楚仪启程回京。 李楚仪没想到蔺时远会带着她一起回京,因为这次不是出征打仗,而是去平叛,等平叛结束,蔺时远还是要返回乌州继续守城。 李楚仪心里没底,“殿下,你带着我一起回京平叛合适吗?” 蔺时远道:“平日里出征,不带着你都不高兴,怎么这次不想跟着了?” 李楚仪抿了抿唇,“我当然想跟着殿下,只不过……” 只不过平叛还带老婆,难免会让小皇帝觉得蔺时远护驾不够真心。毕竟那头都火烧眉毛了,蔺时远应该以日行百里的速度赶回京城才是,但带着李楚仪,明显达不到那样的疾行速度。 李楚仪不希望蔺时远因为迁就她而被小皇帝猜疑,那可是要命的事儿。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这次回京,我们就不回乌州了,我自然要把你带在身边。” 李楚仪顿时有些意外,“不回乌州了吗?但圣旨上没说呀。” 难不成小皇帝还给蔺时远密信了? 蔺时远却不解释,只握住李楚仪的手,“以后……” 他起了个话头,却又顿住,“没什么,我就是想让你在我身边。” 第67章 或许,只有像蔺时远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帝王二字。 启程回京是在三天之后, 但蔺时远并不着急,行军也是慢慢悠悠。因为蔺时远要给段将军留出足够的时间让他攻破京城,否则, 蔺时远这趟勤王将没有任何意义。 乌州的百姓们听说蔺时远要走纷纷赶来送行,他们舍不得蔺时远,毕竟是因为蔺时远镇守在乌州, 他们才能过得平安富足。 李楚仪窝在马车里不忍心去看那些送行的百姓, 她心肠软, 见不得别人抹眼泪。 蔺时远轻轻握了握李楚仪的手, “百姓们以后会过得更好。” 李楚仪不知道蔺时远的计划, 只眼巴巴望着蔺时远,“殿下,我们真的不回乌州了吗?我挺喜欢乌州的。” 蔺时远沉默片刻,“以后如果有时间……” 他顿了顿,但没把话再说下去。 如果事成,恐怕很难再有机会来乌州了。 李楚仪迟迟没等到蔺时远的话, 不解问道:“以后如果有时间,殿下还带我来乌州吗?” 蔺时远说:“我尽量。” 李楚仪抱住蔺时远的胳膊,“那好吧。” 大军继而从乌州出发, 走官道,一路向京城行近。路上不断有消息传到蔺时远这里, 比如段将军放出话去,说只要沿路城池的官员不予抵抗, 他也不与这些官员为难。有些官员见段将军来势汹汹, 小皇帝未必能抵挡得住, 还真就打开城门给段将军行方便,直接让段将军过去了。 蔺时远把那些给段将军行方便开城门的地方官都记在心里, 因为这些人都不能留,自古贪生怕死之辈,从来都是祸端。 大军一路向北,行至春州时,段将军已经攻破了京城。蔺时远得到密信,说小皇帝在几个宫人的掩护下逃离了皇宫,连皇后都没带,就自己跑了。 段将军得知小皇帝逃跑,亲自率军去追。 蔺时远问探子,“段将军带来多少人马去追陛下?” 探子道:“大概,两千人左右。” 蔺时远便懂了。 两千人,那就是段将军的亲军了。段将军带着这么点人去追小皇帝,安的什么心思几乎不言而喻。 蔺时远不慌不忙点兵。 他先是安排两万将士配合京城的护卫军将京城全部围住,并且警告各路诸侯,谁敢无诏入京,杀无赦。 蔺时远又将李楚仪安排在春州太守府,并单独召见了春州太守。 “王妃在你府上,不准有任何闪失,否则,整个春州太守府都要陪葬。” 春州太守连忙惊恐恭敬跪地叩首,“殿下放心,臣等誓死保护王妃周全!” 蔺时远亲自将春州太守扶起来,“好。” 但为了防止万一,蔺时远还是留了一个副将以及两千将士配合太守府的护卫军一同留在太守府保护李楚仪。 安排好这一切,蔺时远又点了一千轻骑兵,以日行百里的速度,向京城外的山谷追去。 这时的段将军已经追上了小皇帝,小皇帝逃得匆忙,身边就只带了十几个宫人。他原本是想带上禁军一路护驾,但宫人向他进言,说要把禁军留在皇宫抵抗段将军,这样小皇帝才能逃得远。但不成想,段将军压根儿就没杀进皇宫,他一听说小皇帝跑了,便立刻调头去追。 毕竟,皇宫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皇帝得死。 小皇帝没想到段将军居然这么快就能追上他,他连滚带爬躲到宫人身后,命令宫人将段将军挡住。 但段将军是征战沙场的武将,几个弱不禁风的宫人怎么可能挡得住? 段将军一刀一个,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保护小皇帝的那十几个宫人便全部都死了。 小皇帝吓破了胆,他不断后退,段将军进一步,他就退一步,最后退无可退,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你不要杀朕!你不要杀朕!” 段将军的脸色顿时有些复杂。 这就是他一直拥护的皇帝吗?如果此时此刻,小皇帝能像个男人一样站在那里不惧生死,段将军都不会觉得他这辈子窝囊。 他这辈子为了晋国,打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仗。向北抵御过西月族,向南征战过陈朝,他多少次出生入死,但到头来,他所拥护的晋国皇帝就是这么个德行。 段将军高举起手中的大刀,然而就在他要手起刀落之时,忽然一支飞箭蹭过段将军的头盔,直接射中了正要抬刀砍向小皇帝头颅的手。 段将军吃痛大惊,再抬眸看去,山谷之中,有一红衣铠甲的骑士率领一千晋军正风驰电掣般地向山谷这边冲来! 段将军这边的将士们顿时也发现了那一千骑兵,其中有人认出为首的红衣铠甲骑士,连忙惊慌道:“是瑞王!” 段将军亦定睛去看,果然,那带着一千骑兵赶来救驾的,正是瑞王蔺时远! 好一个瑞王蔺时远! 段将军忽然就笑了。 英雄惜英雄,只可惜,终其一生,他们都只能是敌对关系。 段将军将手里的大刀一挥,“谁都不准上前,让老夫来领教一下瑞王殿下的本事!” 他说着,毫不犹豫就冲着蔺时远杀了过去,但段将军毕竟年纪大了,他与蔺时远在山谷中兵刃相交,但只交战了几个回合就逐渐落了下风。 段将军的将士们见状立刻就要杀过去保护段将军,但蔺时远的人马也不是吃素的,很多段将军的将士甚至都没近到段将军身边就已经被蔺时远这边的将士所杀。 一时之间,双方人马在山谷中相遇即混战。段将军这边十几位冲过去的将士无一幸免,全部被蔺时远的人马斩于马下。 蔺时远的两个副将随即冲锋,他们见人就砍、见人就杀,刺目地鲜血染在铠甲,染红了整片天地。无数士兵被砍成两段,有的是没了头颅,有的是拦腰截断,有的是刺破了胸膛,内脏和肠子流了一地,把原本风景秀丽的山谷变成了人间炼狱。 小皇帝趁乱连忙躲到了山石后面,他听到了那些嘶喊声,但他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只将自己的身体藏得更低。 混战之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保护段将军!……” 但他话未说完,就被蔺时远的人斩杀于马下。 蔺时远已经在乱军之中冲到了段将军面前。 段将军的左右将领高喊:“保护将军!!保护将军!!!” 但却为时已晚。 蔺时远气势汹汹,段将军的左将领当即被他斩去了头颅倒落马下,段将军趁机回砍蔺时远,但却被蔺时远轻松躲开。 段将军还未来得及喘息,蔺时远又是一刀砍来,段将军躲闪不及,右肩硬生生被砍了一道血口! 段将军顾不上剧痛,一刻也不敢停歇地继续厮杀。 他的右将领已经被蔺时远的人马团团包围,在右将领斩杀一个士兵后,他的背后被人偷袭,他吃痛怒吼将背后偷袭的士兵斩杀,却没有防住另一个方向的士兵,被拦腰砍断跌落马去! 段将军甚至都顾不上多看右将领的尸首一眼,只能且战且退。但他也已经被蔺时远的人马包围,肩膀、手臂、后背几乎全被砍伤,鲜血不断涌溅出来,整个人像泡在血池里捞出来一般。 段将军只能高喊撤退! 但蔺时远哪能那么轻易就让段将军跑掉?他随即加快了速度,率骑兵继续追击。 在这期间,蔺时远直接将手里的刀扔向段将军的马腿,战马吃痛嘶鸣,疯狂向前冲了数米便直接将段将军甩到马下。 蔺时远心知肚明如果他把刀扔向段将军,以段将军的身手肯定能躲开,所以,他不扔段将军,反而去扔马腿,马是畜牲,躲不开刀就直接废了,这跟把段将军打下马的效果也差不多。 主帅落马,段将军的将士们顿时军心大乱,他们一边高喊着:“保护段将军!!”,一边飞快地冲着蔺时远的人马杀了过去! 但这无疑就是去送死。杀回去的几百个将士很快便被蔺时远的人全部杀光。 段将军这时的神志已经有些模糊,他被蔺时远砍了好几刀,血流不止,身体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他没撑住跌倒在地,一口殷红的鲜血吐出溅红了灰色的土地。 蔺时远直接杀到段将军面前,他举起手里的大刀就要向段将军砍去,段将军完全是出于求生的本能,用尽全身力气从地上捡起一杆枪与蔺时远的刀撞在一起。它们的枪头与刀刃相交,双方的手都被这一撞击给震麻了。 蔺时远随即又向段将军挥刀,段将军依旧拿枪抵挡,但这一次距离近,蔺时远直接单手抢过段将军手里的枪,他借力打力甩出枪头,十几斤的杀伤力砸在段将军的身上,段将军受不住,硬生生就被这一击打破了头颅! 主帅死,胜负已定。 段将军的人马纷纷丢盔卸甲,如潮水一般溃散而逃。 蔺时远并没有亲自去追,而是让副将带着人象征性地追了几里路。 小皇帝一直躲在巨石下面曲倦着身子,他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大颗大颗眼泪从他的眼睛里面夺眶而出,毫无帝王尊严。 他一动不动埋着头,听到脚步声立刻就大声求饶,“别杀朕!别杀朕!都是丞相那个老匹夫!不是朕的主意!不是朕的主意!” 蔺时远在小皇帝面前顿步,小皇帝等了很久没有听到声响,这才悄悄抬起眼眸去看。 蔺时远的身上全是血,血水顺着铠甲往下淌。那些血大部分都是别人的,但也混合了蔺时远自己的。 小皇帝一时看失了神,阳光下,身穿血水流淌铠甲的蔺时远犹如战神。 他喃喃:“皇兄……” 在这一刻,小皇帝才隐约意识到,或许,只有像蔺时远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帝王二字。 小皇帝不甘心,“皇兄,难道你也是来杀朕的吗?” 蔺时远没否认。 小皇帝绝望了,他又开始哭,嚎啕大哭。 蔺时远手起刀落,只是刹那间,那毫无尊严地哭声便在山谷中戛然而止。 春州城内的太守府里,小婉担忧地看着李楚仪,“王妃,您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呢?” 李楚仪问小婉,“殿下走多久了?” 小婉道:“今天是第十二天了。” 李楚仪哦了声,但没再言语。 段将军什么咖位李楚仪是清楚的,李楚仪不确定蔺时远只带着一千多个人去救驾能不能成。 小婉把桂花糕端到李楚仪面前,“王妃,您吃点东西吧。” 可李楚仪真的没有胃口。 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李楚仪和小婉对视一眼,是小婉先声道:“会不会是殿下回来了?” 李楚仪“蹭”地一下站起来,三步并两步就往门外跑去。 来人却不是蔺时远而是两排禁军,春州太守规规矩矩地跟在禁军后面,为首的禁军首领走到李楚仪面前,忽然就率领众人给李楚仪行了最高规格的君臣大礼。 “臣等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68章 正文完结 李楚仪懵了。 不是, 蔺时远不是去勤王吗?这什么情况??? 李楚仪下意识看向小婉,但小婉哪见过这种阵仗,这会儿也懵了。 李楚仪不太确定问禁军首领, “是瑞王殿下让你们来的吗?” 禁军首领连忙恭敬道:“回娘娘的话,您现在不能再称呼瑞王殿下,而是应该改口称陛下。” 李楚仪:“!!!” 禁军首领又道:“请娘娘移步, 随臣进宫, 具体的事情经过, 臣会在路上向娘娘回禀。” 李楚仪张了张嘴, 欲言又止, 止又欲言,最后也没组织好语言,默默又把小嘴巴给闭上了。 在去京城的路上,禁军首领才开始跟李楚仪讲,他说当时蔺时远追到京城外的山谷时,反贼段将军已经把小皇帝给杀了。蔺时远平叛之后, 只带着小皇帝的尸体返回了皇宫。以王廷尉为首的文武百官称国不可一日无君,故拥立瑞王蔺时远为新君。至于丞相一党,早就在段将军杀进京城时被段将军的手下给杀得一干二净。 蔺时远全票通过, 但依旧行了三让之礼。最后,蔺时远在王廷尉等重臣的拥护下同意登基称帝。蔺时远成了皇帝, 李楚仪自然就是皇后,所以, 蔺时远这才命禁军来春州太守府迎接李楚仪。 李楚仪听得云里雾里, 她拉了拉小婉的手, “你听懂了吗?” 小婉思思量量地点头。 小婉听懂了,是瑞王殿下登基称帝了, 但这种事情,她一个婢女听着发慌。 李楚仪的cpu高速运转消化着这件事。曾几何时,她也想过以蔺时远的能力是可以当皇帝的,但想归想,她没当真。这就好比,每个人几乎都会幻想自己能中彩票,但真中了大奖,换谁谁懵。 李楚仪摇了摇头。 不对,蔺时远能当皇帝不算是中了大奖,她当皇后才是。 小婉看着李楚仪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紧张地握住李楚仪的手,“王妃,您没事儿吧?” 李楚仪没事儿,她就是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 禁军首领听见小婉还称李楚仪为王妃,连忙纠正道:“姑娘,咱们马上就要进京了,你可得改口称娘娘。” 小婉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一个劲儿地点头。 李楚仪丝毫不介意小婉没改口,别说小婉,她自己都觉得“娘娘”这两个字跟她不沾边。 队伍一路前行,在抵达皇宫门口时忽然停下。小婉悄悄掀开门帘去看,就看到了一身龙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蔺时远。 小婉震惊了,真的是身穿龙袍啊! 她随即就拉着李楚仪道:“王妃……不,娘娘,是陛下!” 李楚仪也已经看到了蔺时远,跟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但又完全不一样。一样的是,蔺时远仿佛天生就应该穿着龙袍,气度不凡,君临天下的气势。但不一样的是,她以为蔺时远当了皇帝,就是真正地遥不可及、高高在上了,但她不成想,蔺时远还是跟从前一样,会亲自来接她。 蔺时远已经翻身下马走到李楚仪的马车前,他向她伸出手,然后一把将李楚仪抱下马车,“傻傻的,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怀抱,一下子把李楚仪从刚才懵懵的状态拉回了现实。 李楚仪悄悄抬眸,超小声,“你是殿下吗?” 蔺时远嗯。 李楚仪赶紧捂住她的小嘴,她说错话了,应该改口称陛下。 蔺时远眸水温柔顾着李楚仪,“不会变。” 他说着顿了顿,语气温和却又不容置疑,“不管是什么身份,我都是你的夫君。” 蔺时远将李楚仪抱上马背,他自己也随即翻身上马,夫妻两个共乘一匹,然后一起向皇宫行去。 晋国有规矩,皇宫内禁止跑马,但蔺时远知道李楚仪不喜欢规矩,又爱玩,所以,他愿意带着李楚仪一路跑马自由自在地走进他们的未来。 毕竟,他现在是皇帝,所有的规矩,他说了算。 之后的几天,有好几个宫女来教李楚仪登基大典时所需要注意的事项。但并不多,毕竟李楚仪是皇后,现在只有别人跪她的份,没有她跪别人的说法。要说非要跪哪些,也就是晋国那些列祖列宗的牌位。但那些也不是天天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李楚仪学得挺快,倒也不是注意事项少,主要是蔺时远吩咐了一切从简。蔺时远不是讲排场的人,李楚仪就更不讲排场了,最重要的是,讲排场事儿就多,李楚仪不喜欢。 李楚仪学礼仪的时候,蔺时远就在一旁看着,李楚仪稍微有点不想学,蔺时远就直接下令把这条礼仪给免了。 宫人们:“……” 最后李楚仪学了半天,直接学成了一个吉祥物,礼仪基本都被蔺时远免得差不多了,只需要李楚仪在登基大典那天坐在那里就行。 蔺时远问李楚仪,“累不累?” 李楚仪摇头。 是真的不累,她学了半天等于啥也没学,能累什么? 蔺时远继而吩咐传膳。 现在蔺时远是皇帝了,虽然还没举行登基大典,但所有的规格已经按照皇帝的标准来。 午膳一共一百零八道菜,长长的一条桌子,从头摆到尾。 李楚仪:“!” “陛下,以后我们每天都这么吃吗?” 蔺时远嗯。 李楚仪:“……” 好吧,既然如此,开炫。 蔺时远亲自给李楚仪剥了一个虾,“尝尝御膳房的手艺。” 李楚仪只张嘴。 蔺时远浅浅笑,还真就给李楚仪喂到了嘴里。 一旁伺候的宫女们:“!!!” 从前在王府就伺候过的宫女们:常规操作。 用完午膳后,蔺时远就陪着李楚仪去歇晌了。跟从前在王府时一样,两个人盖着被子说悄悄话,说累了,李楚仪也就睡着了,蔺时远又把人抱进怀里。 一切都没变,除了蔺时远的身份从藩王变成了皇帝,他依旧还是那个宠她爱她的夫君。 新君的登基大典是在十五日之后,李楚仪作为皇后,自然要全程跟随在蔺时远左右。不过李楚仪不是主角,用不着说场面话,只需要坐在那里接受朝贺即可。 一套流程下来其实并不繁琐,但耐不住时间长。等全部结束之后,李楚仪还是累麻了。 蔺时远陪着李楚仪回寝殿,李楚仪穿着华贵的凤袍迈不开腿,走路其实不太方便。蔺时远察觉,然后将李楚仪打横抱了起来。 李楚仪难为情被那么多人看着,连忙小声道:“要不我们还是坐轿子吧……” 蔺时远却没吩咐宫人抬轿。 这么好的天气,这么美的夜色,坐在轿子里岂不是可惜。 蔺时远继而吩咐宫人,“不必跟着。” 宫人们顿时都一脸为难,“陛下,您和娘娘……” 谁敢让皇帝和皇后单独走啊? 蔺时远却依旧道:“退下。” 宫人们只得恭敬称是。 夜风习习,吹得长草窣窣作响。蔺时远垂眸顾着李楚仪,因为晚宴喝了点酒,这会儿肉肉地小脸颊粉扑扑的,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蔺时远忽然改了主意,“先不回寝殿,我带你去个地方。” 李楚仪好奇,“去哪?” 蔺时远道:“揽月楼。” 揽月楼是皇宫里面最高的一座宫殿,建造于晋国的开国皇帝晋高皇帝时期,人站在揽月楼上,可以俯瞰整个皇城的景象。 晋高皇帝曾有旨意,揽月楼只有历代皇帝可以登临,皇后都不可以,意味着皇权的至高无上。 但蔺时远不在意这些。 在蔺时远看来,他所能到达的高处,就应该有李楚仪的身影,因为李楚仪是他的妻子。 蔺时远抱着李楚仪一步一步迈上揽月楼的台阶,越往上走,周围的景色就越好。 李楚仪不由得被那些景色所吸引,直到抵达揽月楼的最顶端,李楚仪目光所及整个皇城的盛景,顿时惊艳得眼睛都睁大了。 “这里好漂亮!” 蔺时远不置可否。 李楚仪就要从蔺时远的怀里下去。 蔺时远小心翼翼扶着她,“慢点。” 李楚仪走到揽月楼的围栏处,从这个角度看出去,夜幕下的宫灯连成一片,星星点点划成一条银河,绵延不绝仿若永无止境。 李楚仪又回身抱住蔺时远的胳膊,“皇宫里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地方!” 蔺时远浅浅弯了下嘴角,“喜欢吗?喜欢我常带你来。” 李楚仪点头点头再点头,“喜欢!” 她超级喜欢! 但李楚仪并不知道,这样的盛景,除了晋国历代的帝王之外,她还是第一个看到的人。 蔺时远握住李楚仪的手,“喜欢就好。” 李楚仪跟蔺时远撒娇,“你会一直陪着我,一直这么喜欢我,一直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呀?” 蔺时远嗯。 李楚仪继而伸出小拇指去勾蔺时远的小拇指,“拉勾勾,骗人是小狗。” 蔺时远:“……” 普天之下,敢跟皇帝说骗人是小狗的估计也就只有李楚仪了,但自己的妻子还能怎么办? 蔺时远宠溺笑,然后用小拇指勾住了李楚仪的小拇指。 就以此为约定,永远喜欢你,永远陪着你,永远对你好,永远不会变。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