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反派他妈》来自www.wshlou.com 本书名称:我是反派他妈 本书作者:摸金胡桃 本书简介: 那一天张婉如突然意识到,自己生活在某本言情小说中,她是小说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色,作为小说中反派的背景板存在。 大反派肖楚戎,幼年时被母亲抛弃,受尽周围人的奚落和嘲笑,导致他性格自卑内向,随着长大心理越来越扭曲。成年后更是阴狠乖戾,手段狠辣,凡是惹到他都会遭来他极端可怕的报复,小说中的主角团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而张婉如就是那个在反派幼年时抛弃他的母亲。 张婉如在看到小说中对肖楚戎残忍手段的描述和他成长时期经历的那些痛苦时,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没想到她的离开会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而现在是1995年,未来心狠手辣的大反派肖楚戎还是个五岁大的孩子,为了挽救这个孩子,也为了挽救未来惨遭他毒手的那些无辜者,张婉如回到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足的地方。 还记得那一天天清气朗,她见到了年幼的肖楚戎和……那个男人。 五岁的肖楚戎还是个白嫩小团子,颤抖着小手试探着触碰她的脸,小心翼翼询问:“你回来了吗?” 张婉如跟本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孩子是未来那个淡淡一笑就能吓得人心肝乱颤的反派。 小时候的他这么可爱。 想着他未来罪恶又可悲的一生,她心痛而又内疚。 她握住他的小手,第一次对他露出笑容。 “嗯,我回来了。” * 张婉如和肖秉文认识但不熟,如果不是那场意外,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跟肖秉文有任何交集。 因为这场意外她怀上了肖秉文的孩子,可他们之间并没有感情,所以生下孩子后她果断离开,彻底跟这对父子断绝关系。 此刻男人坐在她对面,就在方才她提出要回来和他们一起生活。 肖秉文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茶杯,没什么情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并不强烈,可他从容不迫的气势自带一股压迫感,她拽着裙角,手心因为紧张出了一层汗。 本以为他会拒绝,不想他却嘴角轻勾一抹浅笑,轻飘飘丢来一句,“好啊。” 他竟答应了。 张婉如悄悄松了一口气,缓了缓面对男人时僵硬的身体。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看似淡定从容喝着茶的男人,那藏在桌下的一只手早已因为克制泛起了青筋。 内容标签:甜文 穿书 爽文 年代文 主角:张婉如 肖秉文 一句话简介:如何拯救反派父子 立意:爱能治愈一切 第1章 窗外的梧桐树枝繁叶茂,掩藏在树叶中的鸟儿偶尔传来一声清脆鸟鸣。天空湛蓝,晴朗明媚,静谧的阳光从窗户落进来,光线斑驳,像是在地面上铺了一层水光。 不同于窗外的生机勃勃,简陋杂乱的房间却寂静而沉闷。这是90年代的工厂宿舍,阴暗潮湿,空间狭小。墙上腻子脱落了大片,露出斑驳的墙面,窗户玻璃破了一角,用报纸糊住,大风又将报纸吹了个洞,呼呼往里面漏着风。 八人间的寝室,平日里闹哄哄的,此时大家都去上钟,屋子里就只剩了张婉如一人。 张婉如坐在床上大喘着气,她做了个噩梦。 她梦到她活在某本小说中,她所生活的世界,她周围的一切都是小说作者笔下虚构的。不过在小说中她是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色,只为了衬托反派的身世背景存在。 小说里有个阴狠毒辣的反派,他杀人无数,手上沾满鲜血。当然,小说最后,反派被正义的主角团联合抓捕送上法庭,作恶多端的反派也迎来了正义的审判。 不过在反派被正法之后,小说中却有一段关于他背景的描写。这个差点让主角团团灭,作恶了大半本书的人却有一段不幸的童年。 他在幼年时被亲生母亲抛弃,因为这个,他从小长大受尽了别人的 冷眼和嘲笑,性格也变得内向自卑。被母亲抛弃的伤痛和对爱的极端渴望让他心理逐渐扭曲,直到后来拿起屠刀,成了背负数条人命的杀人魔。 而她,就是那个在反派幼年时抛弃他的母亲,在小说中关于她的描写很少,而她却是造成反派悲剧人生的关键人物。 在噩梦中,她时而会像旁观者一样看着小说情节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时而会作为小说中的一个角色经历着属于她的人生。 就比如噩梦最后的画面,已经背上数条人命的反派被押送到审判台上,她是看台下的一员。周围人声鼎沸,不少人痛骂他的罪行,法官宣布了对他的最终判决,询问他最后还有什么话讲。 回应法官的是他低沉的笑声,像是某种魔咒,笑容在他脸上扩散,可他眼中却冷得毫无温度,一双杀人无数噙满了鲜血的眼睛,将他的笑声染上了毛骨悚然。 笑声却没有持续太久。他从审判开始就好似一个局外人一般一脸无所谓,面对死刑,即便到了现在他也没有一丝畏惧之心。死亡对他来说似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可是现在,在他脸上那冰冷笑容定格的一刻,全程无所谓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几条裂痕。无法判断他脸上究竟是什么情绪,他只是微低着头说了一句。 “如果可以选择,我不想被生下来。” 冷血无情的反派身上难得流露出无奈和凄然,周围人诧异又不明所以,这么一个大坏蛋临终遗言竟然是这句话,然而坐在人群中的张婉如却早已泣不成声。 张婉如从噩梦中回神,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一场梦,也不知道梦中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有她真的生活在某本小说里面吗?可梦中的某些场景却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 张婉如起床去了洗脸台,很长的一条台子,上面一排水龙头,平日里这里总热闹非凡,这会儿众人都已经去了厂房,张婉如在洗脸台上洗了把脸,窗外的太阳落在她身上,在身后照出一条长长的影子,落在静悄悄的地面上。 没有热水,冬天是噩梦,夏天洗着倒是不算凉。洗脸台上有一块缺了角的镜子,张婉如撑在水槽边看着镜子里的人。 镜子里的女孩一点妆都没化,皮肤倒是不错,五官也算精致。柳眉杏眼,小巧的鼻子和嘴,一头长发随意披散,点缀出一张清丽漂亮的脸蛋,标准的南方人长相。 谁也不会想到这么年轻的她其实已经有一个五岁的孩子。 生下他真的是一场意外,那一年的她才十八岁,应付高考,哪里来的时间结婚生子。可是一场意外却打乱了她的脚步,她被人绑架,一同被绑架的还有那个男人。在那个黑暗的房间里,他们被锁起来,那个变态给他们喂了药,一边用相机拍照一边兴奋大叫。 十几岁的少女哪里经历过那些,那段经历成为了她人生中抹不去的一段阴影。后来他们逃了出来,她以为只要不再见面,不再回忆,这段过去就会在时间里淡化,她依旧好好上学,好好毕业,依旧可以实现她上大学的梦。 可意外又接踵而至,她怀孕了。她想过打掉,却查出严重贫血,无法做堕胎手术,连命运都在捉弄她。 她不得已将孩子生了下来,她错过了高考,错过了大学。那段屈辱黑暗的经历却迫使她想要逃离这一切,她憎恨所有带给她屈辱改变她命运的人,那个绑架犯,那个男人,还有这个孩子。 而她所能做的就是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见。 今年她24岁,在一家制衣厂工作,距离她离开已经四年多了。 洗完脸换上工服她才去了厂房,厂房挺大的,红砖墙面,东西两侧的墙壁,分别写着“想要壮志凌云,干要脚踏实地”和“守时诚信,勤奋踏实”两则标语。偌大的厂房被密密麻麻的缝纫机填满,此刻已经有不少女孩坐在缝纫机前开始工作。 坐在张婉如工位旁边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烫着羊毛卷,穿着一件雪纺短袖,一条喇叭裤。 两人工位挨在一起,又在同一个宿舍,关系还不错。见她来羊毛卷女孩小声冲她道:“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晚?我一直叫你都不醒,我就只得先过来了,幸好主管还没来。你怎么回事啊,平日里从来不迟到的?” 张婉如并没有解释太多,只道:“可能是昨晚太累,睡过头了。” 羊毛卷话多,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跟她聊厂里的八卦,张婉如却没心思听。她一直想着昨日的那个噩梦,想着那本小说。 她真的生活在那本小说中吗?那个孩子未来真的会长成身背多条人命的大反派吗?还有那一段段她作为旁观者所看到的小说中关于反派的描写。 他被人嘲笑没有妈妈,独自一人靠在冰冷的墙角,握紧拳头,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还有一段关于他看到家境美满的主角的描写。小说里面形容他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暗处窥探着别人的幸福,一股可怕的嫉妒和自卑在他心底作祟,他有一股想撕毁一切美好的冲动,而他并不想承认这股冲动是源自他疯狂的嫉妒心。 还有她坐在看台下如真实经历过的一幕,听着他在审判台上说下那句话。 “如果可以选择,我不想被出生。” 张婉如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一场梦,而且生活在一本小说中也太匪夷所思了,可噩梦却又那么真实。 如果是真的呢?如果他未来真的会变成沾满鲜血人人得而诛之的反派呢? 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她,狠心抛弃了幼年反派的母亲。 她从未想过她的离开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和创伤。她以为她的离开,只会让他关于妈妈的记忆淡化,他不会知道他的妈妈是谁,未来他们也只会像陌路人一样。他会有他自己的人生,只是他的人生中不会有她的存在,因为从小就分开,妈妈这个身份对他来说也可有可无。 她对这个孩子她的感情很复杂,他是她那段屈辱历史的证明,也是因为他,她错过了高考错过了大学,她的命运随之改变。 可是他说得对,是她选择要生下他的,如果他能选择,他也不愿意被生下。 说到底,这个孩子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不是吗? 如果造成这一切的人是她,那么能改变这一切的也只能是她。 现在是1995年,那个孩子才五岁,他心里的裂痕还没有扩散,他还不是未来沾满鲜血的反派,而她还有机会能改变他的命运。 而她,愿意去改变吗?那一年,她像逃避瘟疫一样从柳城离开,离开时便决定此生再也不会踏足那里,她愿意为了那场不知到底会不会发生的噩梦再次回到那个地方吗? 噩梦中的一幕幕又在脑海中浮现。 被人嘲笑没有妈妈,气得发抖却只能靠在墙角无能反驳的小小身影。 躲在暗处像一只阴暗的老鼠窥探着别人的幸福,可怕的嫉妒心折磨着他。 站在审判台上,一脸凄怆在一句“不想被出生”落下他这一生的帷幕。 随着噩梦一帧帧如电影般在她脑海中闪过,在所有画面落幕那一刻,她突然下定决心。 羊毛卷女孩还在喋喋不休八卦,见她突然起身离开工位,羊毛卷诧异道:“张婉如你要去哪儿?” “去写辞职信。” “啊?你要辞职?你要去哪儿?” “我要回柳城。” 她要回去,回到那个孩子身边。 第2章 肖记是扎根柳城多年的一家本土企业,原本是一家小小的酱油作坊,历经了战乱和几十年的岁月,到现在已经是一家有规模的酱油厂,而几乎每一个柳城人家里都有一瓶肖记家的酱油。 肖记的创始人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他依旧还住在肖家的老宅里。这里原本是柳城的老城,由一家小小的门房不断扩张,最后修成占地三百多平的祖宅。房子四合,大门进去是一个门厅,经过门厅是一个天井,天井下面修着龙吸水的排水方井,门厅对面是一个巨大的会客厅。 肖老爷子七十多岁了身体还不错,经过肖家几代人的努力,他已不再是那个挑着扁担沿街叫卖酱油的小货郎,而是肖记酱油厂的老厂长。不过他老人家节俭惯了,即便如 今家底丰厚,衣着依旧朴素。一件洗旧的中山装,一双布鞋,头发已经花白,面貌却精神。 方桌旁边摆着两把椅子,肖老爷子坐了一把,他的大儿子肖老大坐了另一把。肖老大四五十岁的人了,长相斯斯文文的,戴了一副眼睛,穿着条纹的短袖polo衫和西裤,皮带上挂着一个时下流星的bb机。 两人喝着盖碗茶,肖老大冲肖老爷子道:“秉文从国外弄了一批机器回来,这事儿有人跟您说过的吧?” 肖老爷子一听这话眉头就皱了皱,肖秉文是肖家老三的独子,从小父母双亡,是肖老爷子亲自养大的,也是肖老爷子最看重的一个孙子。他聪明睿智反应灵敏,啃吃苦有干劲,最像年轻时候的他。不过跟他不一样的是,这个孙子不听话,难管束,很多时候不按常理出牌,让他颇为头疼。 就比如他希望他高中毕业之后去上个大学回来帮着家里的生意,他偏偏要去参军。参军回来都二十出头了,他让他安安分分留在家中打理家里的生意,他偏偏要去学老外资本家那一套。 要扩建厂,要买机器,要将酱油量产,只有量厂才能扩大销量,还说什么生产酱油太单一,要投入研发一些别的调味品。 虽然肖记现在已经是有规模的厂了,可是酱油的酿造依然采用古法纯手工,肖老爷子一直觉得只有纯人工酿造出来的酱油,口感,味道,浓度才是最佳的,是机器不能比的。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肖老爷子不太相信老美资本家那一套。 肖老爷子希望肖秉文踏实一点,肖秉文却觉得他古板迂腐不懂变通,他说现在已经是工业时代了,不投入机器,肖记就永远走不出柳城。 爷孙两人因此意见不合,肖秉文干脆就自己新开了一个厂,他从小耳濡目染也懂酱油酿造,只是名字不叫肖记,他自己取了个名,叫和盛味业。 肖老大说的新弄一批机器,就是肖秉文给自己厂弄的。虽然肖老爷子不太赞同肖秉文的做法,不过这小子倒还是有点本事的,他的和盛味业确实发展得还不错。他不仅酿造酱油还投入生产其他调味品,比如香醋,味精等等。以他的话说就是产品多了可以做风险对冲,反正他也不太懂,他自有他的那一套,不过在肖老爷子看来能赚钱就行。 肖秉文退伍之后就回来开了厂,如今快七年了,开厂的成本基本已经赚回来。肖老爷子虽眉头紧锁,不过心里倒是欣慰,他最看重的孩子当然不会差的。 “前几天你们不是给他安排相亲了吗?怎么样了?”肖老爷子转了个话题。 “说是没看上。” 啪!盖碗茶被重重砸在桌上,茶水洒出了一大片,肖老大急忙拿了帕子给他擦,口上劝道:“您先消消气。” “他到底要个什么样的?这也不合适那也不合适,都二十九岁的人了!” “现在的孩子跟我们不一样的,他们有自己的想法。” “他父母不在了,你这个当大伯的也多上上心。” 这话听得肖老大有些不安,他忙道:“是是是,您放心,我和他大伯母也都操心着呢。”说到此处肖老大顿了顿说道:“只不过秉文一直没看得上的,我和他伯母就猜着,会不会是还没放下小戎的妈妈。” 肖老大说完还偷偷看了老爷子一眼,果然老爷子听到这话面色就沉了沉,他哼了一声道:“那丫头都跑了那么多年了,他还想着干什么?” “说是这样说,毕竟是孩子妈妈,又是秉文唯一交过的女朋友。” …… 和盛酱味业虽然已经办了七年,工厂运作已经成熟,不过肖秉文作为老板,除了处理一些订单和行政事务外,没事也会去厂房里帮帮忙,修修机器,搬搬酱渣。 大袋酱渣会被搬到厂房门口,等会儿有卡车来拉走。 梁文凤顺着门卫的指引来到厂房外面时,正好看到肖秉文混迹在一群搬酱渣的工人里面,他个子高,长相又俊俏,在一众工人里面很显眼。 来厂房干苦力,他穿得也随意,一件迷彩短袖迷彩短裤,肩上扛了一袋,手上又提了一袋,卸下酱渣,他撩起短袖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 肖秉文在军队里呆过几年,身材练得很结实,露出的手臂和小腿紧致有力,没有过分健壮,但却也有明显的肌肉线条,看着就很有力量感。此刻他撩起衣服擦汗,被汗水湿润的腹肌在阳光下被照成小麦色,一块块很明显。 肖秉文被旁边人提醒,他这才看到她,梁文凤冲他笑着点点头示意。肖秉文走过来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梁文凤和肖秉文有点沾亲带故的,肖秉文的大伯母是她的姑姑。 两人很小就认识,不过梁文凤对他印象最深的还是他高中的时候,那时候的他身上有一股浑劲,总是懒洋洋的,看人的时候眼皮耷拉着,给人一种不拿正眼看人的年少轻狂。后来去了军队,在里面经过一番洗礼,他现在腰背挺了,目光也坚定了,可身上那股浑劲还在。明明那宽阔的肩膀和紧实的身体看着就很可靠,可那张俊朗的脸和隐隐透着的浑劲又让人觉得他很危险。 说到来这里的目的梁文凤有些尴尬,她道:“就……我大伯母没有跟你说过吗?她要安排我们见面,不过你太忙了,那只能我来找你了,她应该跟你说过我会来的吧?” 家里老给他安排相亲,他也不上心,他大伯母好像真跟他说过梁文凤要来找他见一面。 “不好意思啊,现在厂里有点忙,我让秘书带你下去休息一会儿。” “唉我们好歹从小就认识,这么多年没见了,都不能劳烦你肖厂长的大驾接待我一下?” “忙。” “……” 肖秉文说完叫了一声,只见一个瘦高个的年轻男人屁颠颠跑过来。 “肖经理,有什么安排?” “带这位梁小姐去休息一下,好茶好水招待着啊。” “那个……” 梁文凤想说什么,不过肖秉文已经转身离开了,他腿长步子也大,三两步就进了厂房不见了人,梁文凤没办法,只能先跟秘书离开。 下午肖老太太的电话就气势汹汹打了过来,一接通,就听到老太太夹枪带棒的质问,别说这老太太一把年纪了,声音还中气十足的。 “今天文凤是不是来找过你了?” “来了啊。” “人家女孩子主动来找你,你就把人家晾了一下午?这么就算了,人家走你也不送一下?” “我这不太忙了吧?” “你就忙得一句话都跟人家说不上?你成心的吧你?那可是你大伯母的侄女,别人就算了,你大伯母把自己亲侄女都介绍给你了,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我不是早跟你们说过,别老给我介绍对象,你们非要自作主张。” “还怪我自作主张是吧?你看看你都二十九快三十岁的人了,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小戎考虑吧,他还那么小,身边没个妈妈照顾着,像什么话?”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吧,人家梁文凤那么优秀,你们让人来当后妈,不是埋汰别人吗?” “你——” 老太太气结,直接砸了电话。 肖秉文点了一支烟,他手肘撑在膝盖上微微弓着身体,一手夹着烟一手捏了捏眉心,他也觉得烦,他是真的不想结婚。老爷子和老太太一直逼问他为什么不想,甚至还问过是不是忘不掉那丫头,其实也不是忘不掉谁,但就是不想。 第二天一早肖秉文来到厂里,刚准备洗脸秘书就急匆匆跑来告诉他,说是厂子外面有人找他。 “是个女的。”秘书一脸意味深长冲他道。 昨天老太太气得不轻,他觉得这样也挺好,最起码短时间之内他们不会再想着安排他相亲了。 没想到才隔了一天,又给他来这套,看来还是不死心啊。 肖秉文烦得要死,直接冲秘书道:“就说我忙,把人打发走。” 秘书点点头,并不意外,来找过老板的女孩挺多的,几乎不出意外每个都坐冷板凳,这位大概也不例外。 秘书为那姑娘遗憾,想着那姑娘温温柔柔的,还叫他一声大哥,虽然没啥用,但他觉得好歹也该让老板知道人家名字,所以在离开前他随口说了一句:“那 姑娘说她叫张婉如。” 肖秉文端着个瓷盆正在洗脸,听到这话,他动作一顿,随即一双犀利的眼睛就向秘书扫过来,语气紧得发沉,“你刚刚说她叫什么名字?” 秘书被老板这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小心翼翼道:“她……她说她叫张婉如。” 五月的早晨,临近夏日,太阳出来得早。工厂地处偏僻,两侧是荒地,不远处是一条河,河对岸还有着农田,工厂外面的公路还没铺水泥,因为经常有大卡车进出,石子路被压得很紧实。 工厂门口两边种着芭蕉树,他一出门就看到了那个站在芭蕉树下面的女人。 她的长发用一根发簪束在脑后,穿一件雪纺衬衣和一条百褶裙。五官清秀灵动,一张脸白皙干净,清清爽爽往那边一站,绿油油的芭蕉树也淡了几分颜色。 肖秉文一眼就认出了她,几乎是不受控制,急促的脚步瞬间顿住。 第3章 肖秉文稍稍回神,他微眯着眼睛打量着她,声音透着不确定,“张婉如?” 张婉如知道肖家老宅的地址,孩子出生前她也曾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不过她不确定肖秉文和孩子是不是还住那里。不过肖秉文开的厂她知道,肖秉文作为老板,肯定能在这里找到他。 她跟门卫报了名字,但不确定肖秉文愿不愿意见她,毕竟当年两人分开得并不融洽。 张婉如想过,两人再见面气氛不会太好,即便没有剑拔弩张,但也不会太和谐。然而肖秉文看向她的眼神里除了淡淡的疑惑外别无所有。 张婉如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冲他点了点头,他注视了她片刻,也没多问什么,说道:“进来吧。” 肖秉文将张婉如带到他的办公室给她泡了一杯茶,随后两人就各坐了一个沙发,静静喝着茶,气氛有些尴尬。 肖秉文不去厂房干活的时候穿得倒是挺周正的,头发剪得很清爽,一件白色衬衣,一条黑色西裤,脚上一双皮鞋。他腿太长了,坐下时大敞着分开在茶几两侧,再加上有过多年行军经历,这一坐便有一股大马金刀的气势。 “你这些年去哪里了?” 肖秉文喝了一口茶,先开了口。 其实肖秉文的疑惑有很多很多,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回来。 他还记得她离开那一天,她告诉他,和他经历过的一切对她来说是一种屈辱,是她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她不想再触及,而他如果真想补偿就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当日她冰冷的话和冰冷的眼神依旧历历在目,离开时的背影也透着誓不回头的决绝,她走得这些年也是音讯全无,所以他很奇怪她为什么突然来找他。 张婉如缓缓将茶杯放下,她道:“我去了增城。” “怎么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张婉如却没回答,她道:“楚戎还好吗?” “……” 肖秉文微眯的目光中透着几许疑惑,他记得她离开那天,楚戎才五个月大,都还没断奶。他试图说服她留下,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孩追上离开的她。 而她却看都不看孩子一一眼,对他说了一番冰冷的话就直接走了,别说回来看一眼,就连问候的话也没有一句。他也找过她,但这个年代,信息不发达,要找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所以此番回来是看望小孩的?肖秉文喝了一口茶,面色缓和了一些,虽然当年说走就走,一走这么多年音讯全无,确实够狠心,还以为她再也不回来了,不过现在看来还不至于狠心到那种地步,最起码还是记挂着孩子的。 “他挺好的,上幼儿园了。” 张婉如点点头,又沉默下来。 肖秉文打量了她一眼,她那么远回来,再怎么也得要跟孩子见一面的,他也不着急,等着她提出要见孩子。 慢条斯理喝了几口茶之后,果然对面的张婉如开口了。 “当年我去增城后进了一家工厂,工作这些年也有了一定的积蓄。我离开时因为还年少,许多问题没想明白,也担不起责任。如今年纪上来了,明白了很多道理,也知道我对小戎有太多亏欠。如今我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我就想着能不能把小戎接到我身边一起生活。我离开这些年,他一直缺少母亲陪伴,我现在条件好了些,想尽我所能弥补。” 肖秉文听到这话,方才缓和了一些的面色沉了下来,原来这趟回来不是简单要见一下孩子,是想把孩子带走的啊。 肖秉文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笑的是好歹她还没狠心到那个地步,知道要回来看看孩子,气的是,他独自抚养孩子这么多年,她倒好,一回来就想把孩子带走。 当过军人的男人,目光冷一些便显得格外锋利,张婉如顶着他的眼神竟莫名有些紧张。 不过肖秉文说话的语气倒还是平静的,“你说你离开让他缺少妈妈的陪伴,要弥补他,所以你弥补他的方式就是让他离开我从此少了爸爸的陪伴?” 张婉如知道这个提议肖秉文肯定不会答应,她也有心理准备,不过她已经决定要陪伴在孩子身边,肖秉文不同意这个,那她还有另一个提议。 她斟酌了片刻后说道:“如果你和孩子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回来跟你们一起生活。” 这话说得挺不要脸的,毕竟她当年离开的时候对人把话说得那么绝,说和他在一起是她的屈辱,说看到他就会想起那噩梦一样的阴影,还让他和孩子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一走就是好几年,这么多年来也没联系别人一下,现在说回来就回来,还厚着脸皮要跟人一起住。 当年她那些话放任何人身上都挺伤自尊的,尤其肖秉文这种从小家境优渥的,骨子里更是骄傲。现在她厚着脸皮回来,还恬不知耻提出这种要求,她想着肯定少不了要被冷嘲热讽一番,而她这个头是必须要低的,毕竟有求于别人,所以也做好了被男人冷嘲热讽的准备。 她不知道的是,肖秉文听着她这些话却很意外,甚至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竟然说要回来跟他们一起生活。 她想带孩子离开他其实能理解的,她再怎么恨,这个孩子也是她生的,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但他很清楚她对他的憎恶,其实在发生那场意外前他们就认识了,两人多少还沾着点亲戚关系,严格算起来,这丫头还是他的晚辈。 不过这丫头自来就不喜欢他,大概是因为她的后母,她后母跟他们家有点亲戚关系。后来又发生绑架的事情。她一个女孩子遇到那种事情,肯定是又委屈又痛苦的,原本就不太喜欢他,发生这事,那就是恨了,即便两人有了孩子还是消不了恨。 在肖家待产的时候别说搭理他了,连冷眼都懒得给他,每天能不跟他见面就不跟他见面,即便见面了也要跟他保持距离。对她来说跟他生活在一起是一种折磨,所以她才逃得远远的。 有时候他也在想,如果不是因为他,她恐怕也不会这么不喜欢小戎,要是换一个男人,她对小戎也不会这么狠,他的小戎也不会这么可怜,从小没有妈妈。因为不喜欢他,连带着他的孩子也不喜欢。 而现在,她却说要回来跟他们一起住,肖秉文想着,她指不准是遇上什么事了,不然他不明白张婉如为什么突然做出这个决定。不过她不说,他也不问。 肖秉文一直没开口,她开始不安起来。她偷偷打量他的表情,他脸上其实也没什么表情,可这人没表情的时候,那双眼睛就比平日里锋利一些,一点眼风落在人身上都让人招架不住。张婉如拽着一侧的裙摆,手心出了层汗。 屋中的氛围有些压抑,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肖秉文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考虑好了?” 他面色依旧没变化,张婉如也不太清楚这句“你考虑好了”究竟隐藏着什么意思,她如实点了点头。 张婉如向他看去,此刻他靠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大敞着,手上端着茶杯,修长的手指在杯沿上慢条斯理划拉着。 他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有些深,让人看不太懂其中藏着的情绪。可出乎她意料的,他对上她看过来的视线,就那么毫无预兆的,嘴角轻轻勾了勾,一抹淡淡的笑意浮在脸 上,张婉如愣了一下,拿不准他这抹笑是什么意思。 随即就听他丢来一句。 “好啊,我同意了。” 说话的语气就和他抚摸在杯沿上的动作般慢条斯理。 张婉如不敢相信,没有嘲讽,没有为难,他竟然这么干脆的就答应了。 “你答应了?” 他抿了一口茶,语气从容不迫,“当然。” 张婉如松了一口气,拽着裙摆的手指渐渐松开。虽然挺意外肖秉文如此轻而易举就答应,但对她来说总归算是一件好事。 不想肖秉文语气一转又说道:“不过我答应了不代表小戎就答应了,你还得去征得他的同意。” 听到这话张婉如心沉了一下,她想到那个才五个月她就离开的孩子,那时候他还那么小,从小长大没有妈妈在身边,他恐怕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不过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她自然也不会退缩,她道:“我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带我去见见他。” 肖秉文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手指在表盘上轻点了两下,说道:“他今天不去幼儿园,我现在正好有空可以带你去。” “现在?” 那三菱越野车开出工厂大门时,有不少工人正趴在厂房的窗户上看热闹。 工人一号:“你说这上半年来找肖老板的女人也不下十个了吧,哪个不是花枝招展地来垂头丧气地走,能把肖老板拐着一起走的就只有这一个,不简单啊!” 工人二号:“有没有可能,这女的跟肖老板真能成啊?” 工人三号,“不一定,肖老板是什么人啊,整天跟我们这帮工人混一起,连养的狗都是公的,就跟个和尚一样断情绝爱。来来回回找他那么多女人,哪个不是大美女,你看他动摇了吗?” 肖秉文开的车,张婉如坐在副驾驶座,两人一路无话。坐在车上的张婉如有些不安,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和孩子见面。她离开那会儿孩子才五个月大,大概人都不认识,只记得离开那天肖秉文抱着她想让她留下,她坚决要走,孩子哇哇大哭,目光一直盯着她的方向,连妈妈都不会叫。这么多年她都没出现过,再站在他面前,他恐怕都不知道她是谁。 肖秉文开着车,时而用余光看她一眼,就见她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车子路过一家玩具店的时候张婉如一直低垂的头抬了起来,她让肖秉文将车停下。 肖秉文用眼神询问,张婉如道:“我回来得着急,没来得及给孩子准备见面礼,我去给他买个玩具。” 张婉如下车进了玩具店,琳琅满目的玩具却让她无处下手,她忘了问一下肖秉文孩子喜欢什么。她又折回到车边,拉开车门问肖秉文:“小戎喜欢什么玩具啊?能麻烦你帮我参考一下吗?” 肖秉文盯着她没说话,这一次见面张婉如的表现着实让他惊讶。一走这么多年连个问候都没有,连他都怀疑她是不是早将他们忘了。她却突然回来提出要回来跟他们一起住,还这么热情要给孩子买玩具,甚至还跟他客客气气说话。 要知道她对他的态度要多冷就有多冷,从来都是能有多远躲多远,即便碰面了,对他也是一脸冷然,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跟他说。 此刻这般客气,甚至还说着“麻烦你”这几个字,态度好得让人诧异。 他很纳闷,她究竟是什么情况? 张婉如被他眼神盯得挺不自在的,好在他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太久,他推开车门长腿一迈下了车,随她进了玩具店。 第4章 肖秉文目光在玩具店里扫了一眼,其实他也挺无措,那小子好像没什么喜欢的玩具,带他出去问他想要什么他也摇头。有时候他觉得他沉闷得不像个孩子,别的小孩喜欢吵吵闹闹,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安静呆着,唯一跟别的小孩一样的爱好就是看动画片。 不过他要是说他也不知道小戎喜欢什么,显得他这个当爹的挺不靠谱,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都不了解他的喜好,不过给孩子买玩具这事儿他确实也没什么经验。肖秉文想到孩子堂伯上次给他买了一辆玩具车,他便向玩具车上指了一下说道:“这个吧,他有一辆黑色的,可以给他买个其他颜色。” 张婉如便挑了一辆红色的。 肖秉文早已带着孩子搬出了肖家老宅,肖家老宅人多照顾人也方便,当然不好的也是因为人多。人多嘴就杂,孩子从小没妈,肖秉文不太喜欢有人动不动就在孩子跟前提他妈的事,干脆直接在外面买了套房带子孩子出来住。 今天是周六,幼儿园不上学,肖楚戎在家中,肖秉文请了个保姆照顾他。肖秉文还给他请了个家教老师,专门教他学英文。 家教老师姓王,叫王华丽,王华丽并不是正经的老师,不过她的祖母是个英国人,她从小跟着祖母学英文,会说一口流利的英文,读写更不是问题。所以请她当英文家教的人挺多的,王华丽成年后便靠着给人当英文家教谋生,收入也挺可观。 肖楚戎本来是她的学生之一,每次上课也就一两个小时左右,她一天能教好几个孩子英文,不过认识肖楚戎父子之后其他的家教她能推的都推了,就专门教肖楚戎。 她在肖楚戎身上是费了些心的,主要是这孩子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肖楚戎才五岁大,却没有这个年纪的孩子好动活泼的天性,整个人都闷闷的,也不太爱说话。王丽华也能理解,单亲家庭的孩子多少都跟正常孩子不一样。 不过孩子倒是挺乖,教他认单词他就乖乖认,教他怎么读他就怎么读,也能坐得住,这比教其他孩子轻松多了。已经读了快半个小时了他也没嚷累,这要是换个别的小孩早不耐烦了。 这么乖巧的孩子,王丽华也是打心眼里喜欢的,只是他不太爱说话,触及到学习之外的问题他就变得闷闷的。 “今天读得不错,有好几个之前读错的发音你都读对了,值得奖励。”王丽华拿出准备好的小礼物,一只铅笔和一个橡皮擦,她递到他跟前,“小戎选一个当奖励。” 肖楚戎指了一下铅笔,王丽华便将铅笔给他,“原来小戎喜欢铅笔啊,拿到喜欢的礼物开心吗?” 他没说话,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只拿过笔握着,又闷上了。 王丽华也习惯了,她又道:“你们幼儿园里面有没有玩交换秘密的游戏?”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王丽华又道:“那我教你,我们一起玩一玩好不好?” 他依旧没说话,没答应也没反对,王丽华也没生气,说道:“我先说一下我的秘密,小时候我不小心把我爸爸很喜欢的一幅画弄脏了,我怕挨打不敢承认,就骗我爸爸是家里的猫弄脏的,后来我家猫就替我挨了很大一顿打。” 听到这话他看向她的目光中似乎多了几分兴趣,王丽华见状心头一喜,这小模样总算是有一点跟人交流的苗头了,她又道:“你看,老师的秘密已经跟你分享了,你也分享一个你的秘密好不好?” 他沉默了下来,就在王丽华觉得他恐怕又开始闷的时候,小孩说道:“我没有秘密。” 王丽华觉得这番引导确实有效果的,她便冲他指了指他房间储物柜上一个小箱子,那小箱子上面有个锁孔,没有钥匙打不开。 “这个里面有小戎的秘密对吗?你看老师都将秘密告诉你了,小戎也给老师看看秘密好不好?” “不好。”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清脆了当的两个字。王丽华被堵了一下,倒也没生气,她无奈笑了笑,“好吧,那小戎记着你还欠我一个秘密的,以后想说了就告诉我。” 他没回答,王丽华很有耐心,她道:“没事,小戎先自己看一下书,老师去上个厕所。” 房间的门合上,肖楚戎却没有看书,他看了一眼那个箱子,随后想到什么,他爬到床上,从枕头的缝隙中摸出钥匙,垫着脚将箱子拿下来,把钥匙插进锁孔打开。一个大概两个巴掌大的箱子,里面却只装了小小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抱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他知道那个孩子是他,而那个抱着他的女人是他从未见过的妈妈。小小的手指头轻轻在女人面上扶过,这张照片是他偷偷藏起来的,连爸爸都不知道,这是他 的秘密,不会给任何人交换的秘密。 车子开到小区楼下,张婉如才知道肖秉文带着孩子搬出了老宅。 “小戎没去幼儿园,家里有人照顾他吗?”张婉如上楼时问道。 “赵阿姨照顾他,你应该还记得她吧?在老宅时她照顾过你。” 张婉如还记得,待产那段时间,她在肖家老宅住,当时就是赵阿姨照顾的她。印象中赵阿姨为人勤快本分,是个挺不错的人,小戎应该也能被她照顾得很好。 步梯楼房,肖秉文住的是四楼,房子挺新的,应该才修了没几年。肖秉文拿出钥匙开了门,房子挺大的,采光也不错,进门是玄关,跟玄关连着是大大的客厅,客厅里放着真皮沙发,对面崭新的电视柜上放着一台大彩电。 客厅旁边是一条走廊,走廊连着卧室,张婉如一进客厅就看到的走廊上的年轻女人,赵阿姨她认识,但这年轻女人明显不是。 听到声音,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从厨房出来,这位才是赵阿姨。赵阿姨看到进来的两人目光露出惊愕,看到肖秉文是惊愕于他今天这么早就回来,看到张婉如惊愕是因为她认出了她,她自然是知道张婉如身份的。 王华丽上完卫生间正要回房间就看到肖秉文带着个女人进来,不过她知道肖秉文没交女朋友,他也不是那种会把女人往家里带的类型。正疑惑于这女人的身份,就听到肖秉文轻描淡写介绍了一句,“这是小戎的妈妈,赵阿姨还记得吧?” 赵阿姨急忙应道:“记得记得。” 肖秉文又冲张婉如道:“赵阿姨就不用介绍了,你也认识,这位是小戎的家庭教师王老师,王老师,这是小戎的妈妈。” 张婉如冲王华丽微笑着点点头打招呼,王华丽一时却震惊于肖秉文的话。肖楚戎是单亲家庭,她给他当家教一年多了从未见过他妈妈。肖秉文从来不提起,肖楚戎也从未提过他妈,她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问。不过她从旁打听过关于肖楚戎妈妈的事,只知道她在肖楚戎很小的时候离开了,其他的便打听不到了。 总之肖楚戎的妈妈似乎让所有知道她的人都讳莫如深,她原本猜想着,会不会是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不然肖楚戎妈妈怎么会在他那么小的时候就离开,或许是夫妻二人互相憎恨,感情破裂,可看两人这状态虽没有多亲近,但又不像是互相憎恨的样子。 王华丽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急忙回过神来,冲张婉如笑着点了点头。 房间里的肖楚戎听到外面的声音,好像是爸爸回来了,他觉得奇怪,爸爸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他将箱子锁好放回原位,钥匙也在枕头底下藏好,这才从房间出来查看。第一眼看到了爸爸,随后便看到了跟在爸爸身边的女人,而他也一眼就认了出来。他每天都会看一眼她的照片,那个他只能在照片上见到的女人。 已临近初夏,小男孩穿着短袖短裤,长了一张白嫩嫩的脸,一双大眼睛,此刻睁着清澈无辜的双眼愣愣向她看过来。 不是她噩梦中那个站在审判台上,冷眼笑着让人头皮发麻的魔鬼。此刻小小年纪肉嘟嘟的脸上那双眼睛依旧带着童稚的天真,他还不是未来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恶魔。 原来小时候的他长得这么可爱啊。 肖秉文冲肖楚戎招招手,说道:“小戎,你过来。”小孩乖乖走过来靠在爸爸腿边,目光却依旧落在张婉如身上。 肖秉文看了张婉如一眼,说道:“是你自我介绍还是我帮你介绍?” 张婉如调整了一下呼吸,她蹲下和小孩拉近了一些距离,尽量让脸上的笑容显得不那么僵硬。 “小戎。”她轻声唤他,“我……我是……” 张婉如实在说不出那句我是你妈妈,毕竟这么多年来,她也没看过他一眼。他那么小她就离他而去,如今突然跑回来告诉人家,我是你妈,还指望着别人叫她一声妈吗?显得挺不要脸的。 小孩恨她妈?她不知道,小孩怨她吗,她也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她的离开给他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痛,这伤痛随着时间越来越深,最后把他撕裂成了一个魔鬼。 肖秉文在一旁见她犹犹豫豫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字,他看不下去了,直接说道:“她是你妈。” 张婉如:“……” 第5章 听到这话小男孩依旧没什么反应,目光落在张婉如身上,好像在好奇又好像没有,也没有叫人的意思,但对于张婉如他似乎也不抗拒。 肖秉文是知道自己孩子的性子的,有时候他觉得这孩子沉闷得不像个孩子,有人在他跟前说过,这小孩有点问题,是什么自闭症什么的,肖秉文听了之后挺不高兴的。他觉得每个人的性子都有不同,人跟人是不一样的,他并不觉得他的孩子有什么问题。 不过张婉如并不知道这孩子的性子,这孩子也不叫人,也不搭理她,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孩子不喜欢她,又或觉得他没把孩子教好。 肖秉文在孩子肩头轻轻拍了拍,提醒道:“小戎,不叫人吗?” 孩子依旧只是盯着张婉如没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尴尬。肖秉文想跟张婉如解释一句,小孩子他不太爱说话,不想张婉如似乎没太当回事,她递上给他买的礼物,那辆玩具车。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买了这个。” 小孩终于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落在玩具车上,沉默了一会儿他接过,很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这是他见到张婉如之后的第一句话,张婉如暗中松了一口气,小孩不叫她她能理解的,毕竟这么多年都不在,连认识都不认识,突然叫一个陌生人妈妈,哪个小孩乐意?不过看眼下这情景,小孩应该也不讨厌她的,最起码给他的礼物他也愿意要。她要回到他身边,想来也没她想的那么难。 “小戎,还有半节课没上完,我们去学剩下的单词好不好?”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有些古怪的氛围,张婉如想着,也不能耽误孩子上课,剩下的事情等孩子上完课再说,不想却听得肖秉文说道:“今天的课就不上了,这两天给他放个假吧,王老师明天好好休息。” 王华丽笑容有些尴尬,不过她当家教本来一切都是雇主说了算,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去房间收拾了东西出来,冲肖楚戎道:“小戎老师走咯,只有过两天再见了。” 肖楚戎虽然性子闷,不过每次离开时也会跟他礼貌道别,这次他的目光却被手上的玩具车吸引着,一直盯着玩具车看,似乎没听到她的话。 倒是肖秉文客气道了一句,“王老师慢走。” 王华丽便只能收回目光出了门。 肖秉文道:“你不是有话要跟孩子说吗,现在也没外人了。” 王老师走了,赵阿姨去了厨房忙碌,客厅里便只剩了他们三。严格来讲,虽然张婉如和肖秉文有个孩子,但在那之前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她还有点讨厌这个人,所以肖秉文这个没有外人听上去就怪怪的。 不过张婉如也没想那么多,她来是征得小孩同意的。张婉如斟酌了一下,觉得还是直接说比较好。 “小戎,我打算回来和你们一起住,我跟你爸爸商量过,他同意了。我来是想问问你同意我回来和你们一起住吗?” 清澈的带着疑惑的目光落在张婉如身上,有些稚嫩的声音小声问道:“你会住多久?” 张婉如道:“我会住很久,住到你长大为止。” 如果伤痕已经在了,那她就尽量修补,能修补成什么样她不敢保证,但她会尽她所能阻止他成为未来的魔鬼。 张婉如试探着又道:“所以,你同意我回来吗?” 小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张婉如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比她想象的要轻松,孩子好像并没有那么憎恨她,最起码她要回来他并不反感。 张婉如站起身,肖秉文便顺势问了一句,“小戎也同意你回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回来?” “看你们什么时候方便吧。” “我今天就挺方便的,没什么事,正好小戎也在家。” “……” 他神色如常,表情也挺坦荡,张婉如也没多想,或许正好今天他不忙,张婉如也干脆,说道:“那行, 我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就过来。” “我陪你过去,多个人快一点。” 张婉如想说其实她东西没那么多,并不麻烦的,不过都同意回来一起住了也没什么好扭捏,他有车确实要方便一点,便同意了。 “你在家等一会儿,我们很快就回来。”肖秉文离开前冲小戎说了一句。 小孩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张婉如不知道会在这里停留多久,就随便找了一家宾馆住,尽量选的便宜的。肖秉文将车子停在路边,这巷子车开不过去,下了车跟着她穿过几条巷子才到。走到宾馆门口时他的面色更凝重,这宾馆装修陈旧,走道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呕吐物的气味,不过他没说什么,跟在她身后上楼。 张婉如在一道门前停下开了门,里面的陈设也挺简陋,就一张小床,连张桌子都没有。床旁边摆了个不大的手提袋。 张婉如将床上的香皂和帕子装进手提袋中,肖秉文看了一圈没看到别的行李,他问道:“你就这么点东西?” “嗯。” “你这看上去也不像是要长住的。” “我东西本来就不多。” 肖秉文便也没多问,实际上他俩还没熟到那份上。 “走吧。” 张婉如正要将手提袋起来,一只手却先她一步。张婉如顿觉诧异,她这手提袋虽然不大,但东西装得扎实,挺沉的,她得两只手才提得动,不想他一只手就轻松提起来。 张婉如在楼下办了退房,肖秉文已将她的手提袋放到了后备箱。张婉如突然有些恍惚,她真的回来了,甚至马上就要跟肖秉文住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从未想过要再回来,更不可能想过还会跟他住一起。 这段时间她也时不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因为一场梦就回来,又要跟肖秉文有交集,又要重新面对那一辈子的阴影。 肖秉文上了车见她还没动,他透过车窗冲她说了一句,“还在犹豫什么?有东西忘拿了?” 张婉如回过神来,上了车,如果那不是梦呢,不管怎么样那孩子都是她的孩子,她不想他双手沾满鲜血,不想他变成一个魔鬼。 再回去时,肖楚戎正坐在沙发上看动画。房子是新的,家具也挺新,沙发是真皮沙发,前面是大方茶几,底座是大理石,上面是玻璃面,摆在前方的是一台大彩电。这个年代能买大彩电的人还不多,还是进口的,不过肖秉文家境富裕,他自己也开了厂,买台彩电对他来说并不难。 肖楚戎看着动画,目光却时不时向门口看一眼,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人,他又跑到窗边往楼下看。直到门打开,爸爸带着她走进来,小孩这才将身体完全窝进沙发里。 房子挺大的,看着应该有一百多平,客厅旁边是一条长走廊,走廊两侧是不同的房间,张婉如道:“我住哪个房间?” 肖秉文指了一间房说道:“这个是主卧,我在住,这间是小戎的,这间是赵阿姨的。” 张婉如等着他说下去,他的话却断在了这里,她疑惑道:“没别的房间了?” 肖秉文双手插进西裤口袋,也没说话,用一种带着几分深意的眼神看着她,“看你想住哪儿。” 他一身周正的衬衣西裤,可这会儿他身上的姿态却透着几分慵懒不羁,穿得这么正经也压不住。 张婉如顿时就尴尬起来了,她答应了回来住却没问清楚这边还有没有多余的房间,她觉得不用多问这都是默认的。 如果只有三间房,她跟谁睡都不合适。跟赵阿姨睡,她那间保姆房本来就小了,跟小孩睡,小孩子也需要自己的隐私,而且他们这么多年没见,还没那么熟悉。跟肖秉文睡那更是不可能,她和肖秉文要不是因为一场意外,两人跟陌生人差不多。 看着她尴尬无措的模样,肖秉文似乎觉得挺得劲,他勾唇笑了笑,也不再逗她,说道:“我话还没说完呢,那边还有一间客房。” 张婉如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好像在逗她? 第6章 不过她觉得他应该没那么无聊,便也没多想,去了房间放东西。 肖秉文回来时就看到原本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肖楚戎伸着脑袋往走廊处看,这个孩子平日里闷闷的,对什么都没兴趣的样子,如今多了个人他似乎活跃了一些。 肖秉文在他身边坐下,大掌揉了揉他的头,见他玩具车还放在他腿上,没拆封,他问道:“喜欢吗?” 小孩点点头,肖秉文道:“原来你喜欢玩具车啊?怎么你堂伯给你买的没见你玩?” 小孩没说话,肖秉文笑道:“是买的人不一样吗?” 小孩依旧没说话,但肖秉文已了然,笑了笑。 肖秉文的传呼机就在这时候响了,他拿起一看是熟悉的一串号码,知道是老宅那边打过来的,为了什么事他大概也猜到,他不想回电,不过没一会儿家里的座机就响了,没办法肖秉文只得接起电话。 打电话来的是肖老太太,电话一接通肖老太太就道:“你明天不去工厂是吧?” “明天休息。” “明天带着小戎回来吃个饭。” 工厂周末有一天休息,他偶尔会带小戎回去看看二老,所以那边没事也不会催着他们过去,想着老头老太太这些年挺热衷给他相亲,老太太特意叫他回去怕又是为了这事儿。 肖秉文说道:“明天不太方便。” “怎么不方便了?你明天不是休息吗?”老太太劈头盖脸说道,“我跟你说,你明天不管有什么事儿都给我推了。上次人家文凤去找你,你把人家晾一边,这事儿得好好给人赔个不是。人文凤正经大学毕业的,如今又进了银行,最关键的是人家也不嫌你带着个孩子。人主动去找你,你倒好还把人晾着,这事儿别说你伯母生气,我也生气。你明天来之前备个礼物来给人赔个礼。” 果然不出所料,这老太太又给他张罗相亲了,他以前没什么兴趣,现在更有理由不去了。 “真不方便。” “你到底有什么不方便?”老太太生气道,“你那边就是天塌了你明天也得给我过来!” 肖秉文也不瞒着,直接冲电话那头道:“小戎妈妈回来了。” 暴怒的老太太瞬间安静下来,沉默了大概有十来秒,老太太再开口语气平和了很多,“那丫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回来。” “走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回来?这次回来又是几个意思?” “说是要陪在小戎身边,跟我们住一起。” “住一起?住多久?不会住个一两天不合适了又跑了吧?” “听那意思,是要陪着小戎长大的。” “……” 老太太没说话了,不知在想些什么,再开口也不说给人赔礼的事情了,只道:“她既然回来了,那你明天带着她过来一起吃顿饭。” “这不太合适吧?您想让我当着她的面跟别人相……”肖秉文刚想说相亲,话到嘴边收了一些,说道:“跟别人见面?” “她来了自然就没那回事儿了,你是觉得我老糊涂了吗?当着小戎妈的面安排你跟别人相亲?” 肖秉文笑了笑,这挡箭牌果然好使,他道:“她想不想去还得先问一下她的意思。” 老太太不满道:“怎么?她作为晚辈来看一下我们这两个老骨头不应该?” “应该是应该的,但人刚回来不是吗?” 老太太沉默中透着几分不虞,不过倒也退了一步说道:“明天她要愿意来提前通知一声。” “好嘞。” 张婉如收拾完东西出来,肖秉文正好挂断电话,肖秉文便冲她道:“老太太打来的电话,我跟她提了一下你回来的事,说让我明天带你去吃个饭。不过我也跟她说了,这看你的意愿。” 张婉如点了点头,肖秉文口中的老太太是他奶奶。肖秉文父母早逝,他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她跟肖老爷子和肖老太太也短暂接触过,她待产那阵是在肖家老宅。肖老太太对她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大概是因为她怀了肖秉文孩子的缘故,她在肖家老宅时肖老太太也给了她些优待,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 张婉如思索片刻说道:“当小辈的回来了确实该去探望一下 他们。” 他们也都是小戎的家人,她往后想陪在小戎身边不可能不跟他们接触,能相处好一点自然更好。 张婉如的话却让肖秉文意外,张婉如在肖家住过一段时间,对肖家的一切都表现出一股冷漠排斥的态度。不太愿意和他接触,自然也不愿意跟肖家其他人接触,不将他当回事,肖家其他人她也不当回事。 这会儿却能把自己摆在小辈的立场提出去探望老人家,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丫头身上也有几分人情味。 这会儿父子两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真皮沙发,中间摆的一块长沙发坐三人,旁边一个两人位的一个一人位的,张婉如在其中一个两人位的沙发上坐下。 以后就要和这父子两同住一个屋檐下了,不过几人之间还是挺陌生的。氛围显得有些尴尬,张婉如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却见肖楚戎突然坐起身,将遥控器往张婉如那边挪了挪,张婉如疑惑看了一眼,肖秉文帮忙解释:“他让你想看什么自己调。” 这会儿电视上放的是动画片,小孩子爱看的,张婉如道:“没事,我看什么都可以。” 张婉如看着那推过来的遥控器心情有点复杂,小孩好像真的并不怨恨她。这么小她就离他而去,这个时候的他不知道有没有受过别人的冷眼,但没有妈妈陪伴的孩子跟别的孩子比起来肯定会有缺憾的。她想到了小说中他被人奚落没妈妈要,他靠在墙角浑身发抖双手握拳愤怒却无法反驳,那时候的他年纪应该也不大。 张婉如有点难过,她向小孩看了一眼,虽然今天才刚接触,但她能感觉到小孩似乎很内向也不爱说话,完全没有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活泼好动,她的离开对他还是有影响的。 张婉如觉得有些错误,既然犯下了,该坦诚的也该好好坦诚,该修正的也该好好修正。她起身走到小戎身边蹲下,想摸一下他的小手又觉得突兀。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小戎,我很抱歉,在你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你。” 小戎愣愣看着他,不知道这个年纪的他有没有理解她的话。肖秉文听到这话目光却沉了沉,当年她走得决绝,此刻她这话听着似乎是后悔了,这让他意外。 张婉如又接着道:“我知道我的离开给你造成了伤害,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 肖秉文目光更沉,小孩却一直没有言语,或许他这个年纪还不能完全理解她的话。不管她的选择究竟是不是错的,但她的离开给她造成了伤害,让他踏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那么这个罪魁祸首都是自己。不管孩子理不理解,她道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孩子一直没有说话,张婉如也不奢求他的原谅,她只是迈出了她修复他创伤的第一步,这么多年她的位置一直空缺,怎么可能一见面就母慈子孝呢,总得慢慢来。 张婉如也很有耐心,正打算在他身边坐下陪他看会儿电视,稍稍和他拉近一些距离,不想小戎突然开了口。 他道:“你离开是因为不喜欢我吗?” 张婉如被这话狠狠刺了一下,她对上他清澈的眸,他问得很认真,似乎真的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答案,微微闪烁的眸光似乎还藏着几分难过。 张婉如突然不理解自己,她知道当年自己离开是必然,她无法面对当时的处境,无法走出心中的阴影。可是这么多年来她竟像一只鸵鸟一样,丝毫没有想过这个被她抛弃的孩子。按照小说中的说法,她是真的没再回去看过他一眼,就当没有他存在一样。 如果不是那场梦,她或许还会这么狠心下去,而她无法理解就是自己竟能一鼓作气狠心下去,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能那般狠心下去的自己,在做完那场梦之后会想着回来弥补,在听到他问出这句话之后心里会这么刺痛。 眼底酸涩难受,她控制好情绪说道:“我离开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我那时候还很年轻,而我又经历过一些我无法处理的事情,所以我能做的选择就是逃避。我不是因为不喜欢你才离开,小戎你不要这么想好吗?” “不是因为不喜欢我吗?”他小声呢喃,有些不确定。 “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离开这么久?为什么没有来看过我?” “……” 话语间也没有责备,甚至问出这句话时声音压低了一些,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面对他的询问,张婉如心中难过却无言以对,她很惭愧又觉得自己可耻,这么多年的冷漠,现在突然出现又想证明自己的母爱。 她真的有母爱吗?如果有的话,为什么离开后就再也没看过他一眼,为什么这么冷漠从未想过这个孩子?但凡她稍微记挂他一下,他也不会因为被母亲抛弃的阴影伴随一生,从而心理扭曲看不得别人的幸福,就想出手毁掉。 如果她没有母爱,为什么在做了那场梦之后又会回来?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矛盾体,未来的那个她,小说中的那个她,和现在的那个她,这几个她之间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我没来看你是我不好。”张婉如说道:“我不为自己辩解什么,确实是我做得不够好。小戎不要难过,我现在回来了,我以后好好陪你好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眸光中闪烁的难过似乎淡了一些。 一切好像进行得很顺利,她走出了第一步,孩子好像也接纳了她,愿意给她机会,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不是滋味。 “那你什么时候和爸爸复婚?” “……” 小孩童稚的话语将她从沉重的心情中拉回神来,她对上孩子那双真挚的眼,却没反应过来复婚的意思。 她和肖秉文都没在一起过,更别说结婚,都没结婚又哪里来的复婚? 她下意识向肖秉文看去。 第7章 在母子俩说话时肖秉文一直没开口,他诧异于张婉如的态度,正在思索她会遇上什么事导致她突然变了想法,竟然会表现出惭愧和悔意,要知道当年她离开时那么冷漠决绝。 思索间猝不及防间就听到这句话,然后就对上张婉如看过来的眼神。 别看肖秉文年轻,人生经历算是挺丰富的,大大小小的问题遇到过不少,再加上生长环境的影响,遇事虽不至于每次都能迎刃而解从容不迫,可也不至于乱了手脚。而现在,面对张婉如的目光,竟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一时梗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张婉如倒心领神会了,本来她跟肖秉文就是一场意外,当年肖秉文也并未向家人说出那场意外,只说张婉如是他交的女朋友来解释两人未婚先孕。恐怕在孩子这里肖秉文也撒了个善意的谎言,以为爸爸妈妈是通过正常程序结了婚有了他后来离了婚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张婉如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回答会复婚,本来她跟肖秉文就没结婚,要是说实话,又不知道给小孩心里造成什么伤害。 正无措间,却见肖秉文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说道:“大人之间的事情大人会自己解决的,小孩子就考虑自己的事情就行。” 毕竟这慌是他撒的,也不好让张婉如为难。 小孩听出了肖秉文的言外之意,大概他们是不会复婚的,他有些失落点点头。 “你爸爸和继母知道你回来吗?”肖秉文顺势转移了话题,话是对张婉如说的。 听到这话张婉如神色淡了淡,“不知道。” 肖秉文便也没有再多问。 张婉如妈妈早逝,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她爸爸娶了现在的老婆,也就是她的继母。十六岁的时候继母生了个弟弟。一开始她对这个继母有一点淡淡的排斥,毕竟突然有个陌生人要来取代妈妈的位置,不过继母对她还算客气,她虽然排斥但也没表现得太明显,好歹维持着家庭和谐,不让爸爸为难。 不过后来她渐渐感觉到这个继母没那么喜欢她,就比如她偷听到继母让爸爸将她送到学校寄宿,说是这样方便学习,还说她学画画费钱,他们以后还要孩子,养孩子也是一笔开销,而且学画画也没什么前景,想让爸爸放弃让她学画画。 有句话说得好,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她爸爸还真就听了继母的建 议,将她送到学校寄宿,而她从小就学的画画也停了,她对这个爸爸也彻底失望。 从那以后她就不再喜欢这个继母,之后见面虽不至于争锋相对,却也在暗中较量,直到后来弟弟出生,她对这个家也越来越排斥。 尤其发生了那次意外之后,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她没敢说自己被绑架,自己被下药,还被人拍了照。她和肖秉文商议的是,只对外说他们在偷偷交往,可即便如此未婚先孕也是一件让人耻笑的事情,她的爸爸为此狠狠辱骂了她一顿。 张婉如的爸爸张国栋,曾做过下乡知青,返城后在一所中学任教,后来成为中学的校长,再后来进了教育局,目前是教育局的一个小领导。他是个老学究,又有着那个年代人的古板,当年她能学画画也是她奶奶坚持的,奶奶出生还不错,只是后来战乱家道中落,但小时候是读过一些书的,她看张婉如有画画天赋才让她去学画,后来离世之后也交待让张国栋继续让张婉如学画,只不过后来娶了媳妇,答应奶奶的话他也忘了。 事情发生之后张国栋觉得女儿的行为丢了他的脸。尤其张婉如和肖秉文还差了些辈分,就更让他觉得难堪。 张婉如后母的爸爸是肖秉文爷爷的干儿子,所以肖秉文和她的继母梁文秀是干姐弟关系,按照辈分来说,她还得叫肖秉文一声小舅舅。 张国栋骂张婉如,他辛苦送她读书,而她却不知礼义廉耻,既然如此,那以后也就别去读书了。 所以张婉如后来离开就再也没跟家里联系过,他们怎么样了,她也懒得过问。 晚上张婉如和父子两一起吃饭,菜色也没什么特别,都是一些家常菜,三菜一汤,小炒肉,炖排骨,红烧牛尾骨,一个炒青菜,有三个是肉菜,这对于在工厂干活长期沾不上荤腥的张婉如来说已经算得上是盛宴了。一口排骨下去,她竟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已经好久没这么吃过肉了。 赵阿姨手艺好,这排骨做得真不错,张婉如吃饭间抬头,就见坐在对面的小戎正看着她,被她目光对上他又低头吃饭,没过一会儿又抬头偷偷看着她。 大概对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妈妈既陌生又好奇,张婉如也能理解,便也由着他打量,满足他的好奇心。不想小孩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将那碗炖排骨往她跟前推了推。 张婉如有些诧异,她向小孩看去,他却低头扒饭,就仿若刚刚把菜推到她跟前的动作不是他做的。 张婉如望着那盘被推过来的菜,想着白天时被推到她跟前的遥控器,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小孩这是在向她示好。 他并没有排斥他,她有些激动,自然不会辜负他的好意,她便夹了一筷子排骨,在小孩抬头又向她看过来时她冲他笑了笑。 对上她的笑容,小戎愣了愣,随即便立刻低头,似有些害羞。 他虽性格内向,却也有着小孩子的可爱。是呢,现在的他真的好可爱啊,他还不是未来的魔鬼,一切都还来得及的,而她也会尽她所能,让他将他这份可爱一直保留下去。 吃完饭张婉如回了房间,房间有一张一米五左右的床,家具挺简单,一个衣柜,一张写字桌,不过房间够大,灯光照下来只觉宽敞明亮,比工厂的八人宿舍要好太多了。 张婉如拿起桌上的一叠设计稿,这是她在工厂时没事自己画的,她有画画的基础,去了制衣厂便对设计有了兴趣,便趁着有空偷偷学了一下。这次回来也一并带回来了,这些是她为数不多的财富之一,以后或许也有用。 第二日一早张婉如便要跟肖秉文父子回肖家老宅,张婉如和肖楚戎一起坐在后座。座位离得并不近,毕竟这么多年没有陪伴在他身边,也不会像别的母子那般亲近。 张婉如却发现,就跟昨天一样,小孩时不时会看向她,她目光一旦看过去他又立刻低头。张婉如笑了笑,便主动同他说话。 “小戎上幼儿园了对吗?” “嗯。” “在幼儿园里有没有交新朋友啊?” 小孩摇摇头,张婉如担忧问道:“一个都没有吗?” “嗯。” 张婉如心里不是滋味。他出生没多久她就走了,这么多年没陪在他身边,对他也不是很了解,可是梦中的那本书里描写过他的性格,他从小因为家庭原因性格孤僻,家庭的什么原因,当然是被母亲抛弃。 创伤已经留下,自然是需要时间慢慢修复。 “不着急,以后会交到朋友的。”像是在对他说也像是在对自己。 车子在肖家老宅门口停下,此刻门口已经等了一个中年女人。女人身上穿着一件湖水蓝的杭绸旗袍,一头长发挽在头顶。个子有些小巧,气质却挺特别,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见几人从车上下来便露出一抹笑,整个人都透着和善可亲。 张婉如在老宅住过一段时间,自然认得她,她是肖秉文的姑姑。肖老爷子一共有三个孩子,老大是肖秉文大伯,老二是肖秉文姑姑,老三就是肖秉文的爸爸。肖秉文的二姑就嫁到本市,丈夫离开没多久就去世了,老太太心疼他们孤儿寡母的,就将母子俩接回了肖家居住。 “二姑。”肖秉文下车招呼了一句,张婉如出于礼貌也跟着喊了一声:“二姑。” 肖秉文下意识看了她一眼,目光透着几分意外,嘴角却不可察觉勾了勾。 二姑早得了消息,看到张婉如也没诧异,和蔼热情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不自然,她道:“你们可算回来了,你爷爷奶奶从早上就盼着了。”说完又笑看向张婉如说道:“奶奶知道你要回来,特意做了你爱吃的菜,豆腐丸子对吧,你以前在这儿住时就爱吃这个,老太太一直记着呢。” 一句话便拉近了张婉如和肖家的距离感,老太太并没有因为她当年突然离去就责备,还让人备好她爱吃的菜,不管是真的还是只是场面话,张婉如紧张的情绪多少缓解了一些。 肖家老宅进大门有个大院子,穿过院子才是正门,进了正门入眼就是一个四方天井,整座大宅绕着天井四合,穿过天井就到了会客厅,此刻会客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这老宅是肖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一点点修起来的,又经过多年的修和改善,却还保持着它原本的布局。会客厅挺大,一溜的红木家具,没装电视,偏厅倒是装了电视,不过老爷子和老太太平时也不看。老爷子有个收音机,平时就听听新闻和昆曲。屋檐外面挂着个鸟笼,里面养了几只鹦鹉,被眼下热闹的气氛感染,两只鹦鹉上蹿下跳学着人说话。 大厅的正上方墙壁上挂着一块巨大的方孔圆钱,圆钱上刻着“招财进宝,黄金万两”几个大字。而在圆钱下方的主位上坐着肖家老爷和肖老太太。 两人都七十多了,不过精神头看着还不错,肖老爷戴着一副老花镜,留着一头稀疏的头发,穿着一件中山装,做工精致,看着也挺崭新。张婉如在老宅住过,她见过的肖老太爷平日里穿着都很朴素,虽然家里生意做得挺大,但老人家节俭惯了,所以这一身应该算是盛装出席了。 老太太穿得是一件深绿色的盘扣唐装,上装下裙的样式,这颜色对于老年人来说也算得上鲜艳了。 主位一侧的位置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他是肖秉文的大伯肖家老大,肖老大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岁数看着跟肖秉文差不多,看到肖秉文进来还故意冲他挤了挤眼睛。 他是肖秉文的堂兄,名叫肖瑜,肖瑜是肖家老大和前妻所生,在肖家长辈眼中是个浪荡子,败家玩意儿,读书不行,做生意不行,干什么都不行。 年轻的时候肖老大想借人脉给他随便谋个职位,肖瑜嫌不够自由,非得要自己去开游戏厅做生意,没到一年赔本垮了,老太太便让他回家里酱油坊工作,去了几天嫌辛苦不去了,现在又开了几家台球厅,赚没赚钱不知道,几家台球厅好歹还活着。 肖秉文和肖瑜是两个极端,虽然两人性格里也有着不服管束的个性,但肖秉文做什么都能成,他也是肖家长辈眼里的骄傲,反观肖瑜干啥啥不行,一家子提起他都头疼。不过肖瑜和肖秉文这两堂兄弟关系却一直都不错。 肖秉文跟各位长辈打过招呼,张婉如在这里住过,对这里的人也都熟悉,也打了招呼。老太太 笑着冲肖楚戎招了招手,小孩乖乖走过去,老太太拉着他稀罕着,笑道:“好久没见你,又长高了。” “怎么都不知道叫人?”肖秉文沉声说了一句。 肖楚戎便小声叫道:“曾祖祖,曾祖母。” 二老听得欢喜,老太太瞪了肖秉文一眼说道:“小孩子慢慢学,你着急什么,动不动就冲孩子发火。” 肖秉文也习惯了二老对孩子的溺爱,冲张婉如示意了一下,带着她在旁边空位上坐下。 二老逗了一会儿小戎,又让人给他拿了糖果来吃,肖老太太这才看向张婉如,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张婉如道:“昨天回来的。” “这次回来又打算什么时候走?” 老太太问话时面色有些严肃,目光也没看向她这边,想来对于她当年突然离去也是有些怨念的。张婉如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肖老太太的态度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回答得也还算自然。 “我这次回来会一直陪在小戎身边。” 肖老太太的目光这才落在她身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道:“你现在是和秉文父子住一起吗?” “嗯,是住一起。” “这么说来,你和秉文是打算和好了,那就抽个时间你们把婚事办了吧。” “……” 第8章 关于她和肖秉文的感情问题张婉如想过或许这次来肖家会被问到,毕竟当年那场意外,为了保护她的声誉和隐私,她和肖秉文商议决定不打算对外说,只说他们在暗中交往不小心怀上孩子的。所以肖家人看来,她和肖秉文是正经谈过恋爱在一起过的,这次回来她又和父子两住在一起,他们会这么想也不奇怪。 本来她和肖秉文就没有感情,在发生意外之前跟陌生人差不多,而且因为肖秉文和她继母这层关系,她对他也有几分讨厌,跟她继母有关的人她都不太喜欢。发生了那场意外两人才有了交集,实际上因为这场意外她人生发生了巨变,她也曾憎恨这场意外里的所有人,虽然严格来说肖秉文也是受害者。 不过两人本来也不是那层关系,和好就更无从谈起,只不过因为孩子现在才聚拢到一起。她想弥补小戎,想阻止梦中的悲剧,将小戎带走肖秉文肯定不同意,目前也只能跟他们住在一起,或者等小戎大一点了,人格完整了,到时候再将真实情况跟他说了,小戎大概也能理解了。 张婉如道:“我回来只是想承担起作为母亲的责任,我打算和肖秉文共同抚养小戎,只不过目前住在那边方便一点我就住在那边。” 张婉如语气冷清,而且叫肖秉文也是直接连名带姓,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感。肖老太太也听出了她的意思,她面色沉了沉,旁边肖老爷子也是沉了脸问道:“这么说,你们是没有和好的打算了?”老爷子目光沉沉看向肖秉文,“秉文,你是怎么打算的?” 肖秉文下意识看了张婉如一眼,张婉如这些话其实也在他意料之中,这丫头本来就不喜欢他,甚至还算得上憎恨,如今能对他客客气气的已经不错了。 他道:“我和张丫头在她离开时就已经和平分手,又隔了这么多年,各自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小戎还小确实也需要母亲的陪伴,张丫头想回来照顾他陪伴他成长我自然没有立场阻止,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也就是肖秉文也赞成以这种方式和张婉如共同抚养小戎。 这话听得二老有些失望,肖秉文父母不在,他是二老看着长大的,对他自然也比对其他孙子上心。这两年也一直想给他安排相亲,希望他的亲事能定下来。老人家嘛,总觉得成了家人生才是完整的,只不过撮合了几次也不成功,这会儿听说小戎妈妈回来了,二老合计也不错,好歹是小戎的亲妈,又是肖秉文正经交过的女朋友,没人比她更适合留在肖秉文身边了。谁能想到这两人都没有和好的打算,二老本还以为家里快有喜事了,现在才发现白高兴一场。 “小辈们有小辈们自己的处事方式,您二老这么大年纪了就负责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其他的事情就甭操心了。”肖家老大也在一旁劝解,肖二姑也道:“您二老年轻时吃了那么多苦,如今儿孙们都大了,你们也别管那么多,该吃吃该喝喝,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们自个儿操心去吧。” 肖老太太哼了一声道:“一个个不省心,不操心怎么成啊?” 肖秉文笑道:“我都这么大了您要是还操心我那我就是罪过了,往后啊我怕是饭也不敢大口吃,水也不敢大口喝了。” 老太太被他这话给逗笑了,嗔了他一眼道:“就你浑!” 氛围好歹是好起来了,正说笑间门口有道清脆的声音传来,“我烫头回来听说秉文回来了,赶紧过来打声招呼。” 来的是个中年女人,最近港剧席卷内陆,港风潮流也在内陆火起来。女人烫着时下流行的港式卷发,涂着大红唇,穿一件无袖连衣裙。脸上保养得宜又抹着化妆品,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看着还和三十多岁差不多。 她是肖家老大现在的妻子,也是张婉如继母梁文秀的姑姑梁建英。 肖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参过军,是真扛过枪上过战场的,和梁家老爷子是战友关系。抗战结束之后肖家老爷子回了柳城家中,肖家祖上懂酿造酱油的手艺,肖老爷子便扛起了家里的酱油铺子,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如今也成了柳城响当当的人物。 而梁家老爷子则回到了乡下老家,生下一儿一女,儿女都还年幼便相继去世,无依无靠的梁家两兄妹便带着父亲的信找到了柳城投靠了肖老爷子。肖老爷子和梁老爷子在战场上可是有过命的交情,便认了这对兄妹为干儿女让他们在肖家长大,且将肖家老宅旁边的一处偏院给了兄妹中的哥哥娶妻生子。 兄妹中的哥哥叫梁建康,梁建康托了肖家的关系,目前在某机关单位做司机,老婆就在肖家老宅中帮些小忙赚些零用。夫妻两人生了三个孩子,大女儿梁文秀,也就是张婉如的继母,嫁给了张婉如的爸爸张国栋。二女儿梁文凤是几个孩子中最争气的,考上了正经的大学学的会计,大学毕业之后分配到柳城一家银行上班。三儿子梁文平是家中唯一的儿子,排行最小也最受宠爱,却不太争气,考了几年大学也考不上,不过这会儿有个高中文凭也不错了,家里让他考个文职,偏生也是几次都考不上,如今也没个工作,天天抱着书在家里啃,梦想着哪天能考上个公务员一飞冲天。 而兄妹中的妹妹叫梁建英,她嫁给了肖家老大,也就是肖秉文的大伯母。 梁建英身边还跟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是她跟肖老大所生的儿子,模样生得很清秀。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喜欢装大人,这少年也穿着一件衬衣短袖配一条西裤,虽然个子挺高这西裤和衬衣也能撑起来,不过脸上稚气未脱,依旧有一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违和感。 梁建英进来之后看了一眼肖秉文笑道:“还真是秉文回来了?” 肖秉文也招呼了一句:“大伯母今天没去打牌?” “本来是要去的,这不听到你回来了,立马就过来招呼一下。” 肖秉文笑容淡了一下,说道:“大伯母这么给我面子啊?” “那可不。”梁建英笑道,目光落在张婉如身上,顺势转了话题道:“哟,这位……这是婉如丫头吧?婉如丫头也回来了?这么多年没见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这些年你去哪儿了?当时一声不吭就走,这么多年连个书信电话都没有,你不知道你父母有多担心你。好歹养了你一场,不说让你时不时回来探望,偶尔报个平安让你父母安心也是好的啊。” 张婉如不太喜欢她的继母,连带着继母身边的人都觉得讨厌,就比如这位。一见面就是一副长辈训人的口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里暗里都在指她不懂事。 张婉如神色不变,她说话的语气也是平平静静的。 “当年我怀孕生子,我父亲和继母说我丢人现眼,辱了他们的面子,要跟我断绝关系。我之所以这么多年不联系,就是怕我的一点消息又惹了他 们不快。他们年纪也大了,总不能让他们因为看到我的消息就时时生气,我也得为他们考虑。” 张婉如五官玲珑,气质也是平淡温和,整个人看着就给人一种乖巧温顺好拿捏的感觉。然而这丫头身上却长着看不见的刺,这刺收放自如,让人不易察觉,猝不及防间就被她给扎一下,生疼。 就比如现在,一句话就弄得梁建英下不来台,作为父母觉得自己女儿未婚先孕辱没自己的面子旁人听着倒是没什么,可偏偏她未婚先孕的对象是肖秉文,而这话又是当着肖秉文家人的面说出口的。 这话听着就好像她爸妈有点瞧不上肖家,觉得她和肖秉文在一起丢了他们的脸,说她爸就算了,还加了个妈,她的妈现在是谁,当然是梁建英的侄女梁文秀了。 果然肖老爷子肖老太太肖秉文的面色都不太好看了。 梁建英尴尬笑了笑说道:“这不说得都是气话吗?做女儿的怎么还跟父母计较这些?这不你妈妈前两天还念叨你呢,要是知道你回来了,她比谁都高兴。”她尽量把话圆了回来,说罢叹了口气说道:“你一走就这么多年,音讯全文,你妈妈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一想到这个啊她就整夜整夜愁,不过也别怪你妈妈想法这么消极,主要是这么多年你一点音信都没有,甚至连我们都没想过你还会再回来。这不,前两天本来我和老爷老太太还安排着秉文和文秀相亲呢。谁知道才安排上你就回来了,这就巧了吗不是?” 肖秉文和梁文秀相亲?这个张婉如确实不知道。 她下意识向肖秉文看去。 在肖秉文看来相亲只是家里人的安排,他跟梁文秀八字都还没一撇,不过对上张婉如的眼神,他面色不禁凝重了几分。 虽然他跟张婉如发生的一切只是意外,可她毕竟是孩子妈妈,离开这么多年一回来就听说他在跟别人相亲,她会怎么想?会不会一转头又跑了? 一股火气涌上心头,肖秉文看向梁建英的眼神便不自觉带着几分冷。 第9章 梁建英作为肖家老大的媳妇,在肖家也有一定的话语权,所以在侄女梁文凤到了适婚年龄之后就想把她介绍给肖秉文。 肖秉文最受肖老爷子和肖老太太喜欢,也是肖家那一辈中最出色的一个,人长得有样有貌,个人能力也不错,当然唯一缺点就是有个孩子。 不过以肖秉文的能力和肖家在柳城的地位,即便有孩子配梁文秀也是绰绰有余。梁文秀又是上过大学的,肖家二老对她也满意。 可谁知道肖家和梁家正要撮合肖秉文和梁文凤相亲的时候张婉如突然回来了。还记得那一天梁建英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急匆匆赶回了哥哥家,将这消息带给众人,梁文凤的姐姐张婉如的后妈梁文秀也来了。 实际上作为供出个正经大学生出来的梁家夫妻目光也变高了,对于梁建英安排的这门亲事颇有微词,梁建英本来就去给人当后妈了,自己大女儿也是去给人当的后妈,自己考上大学的二女儿还去给人当后妈?合着她们梁家一屋子女人都是去给人当后妈的命?所以这夫妻有点看不上肖秉文,觉得他们女儿值得更好的。 可这会儿听说张婉如回来之后夫妻俩也是气得面色都变了。 梁建英问梁文秀,“这丫头怎么就突然回来了?这些年她给你们捎过信没有?” “没有。”梁文秀也挺烦,张婉如不在这几年他们家格外和谐,如今在亲妹妹和肖秉文的相亲关键时刻她又突然回来了。也不知道这次回来又要掀起什么波澜,这丫头别看平日里文文静静的,刺起人来的时候也生疼。她成为她继母这些年里,这丫头可没少给她找不痛快。没想到这扫把星又扫到她妹妹这里来了。 梁建英又道:“听老太太的意思,她这次回来是要长住了。” “她现在住哪儿?”这话是梁文凤问的。 梁文凤是梁文秀的亲妹妹,虽说她父母嫌弃肖秉文有孩子不想她给人当后妈,不过只有梁文凤最清楚,肖秉文即便有了孩子,也不一定就看得上她。她是从小就认识肖秉文的,肖秉文因为家境原因,虽然表面上没表现得太明显,不过给人的感觉总是目中无人,挺骄傲的。他们上学那会儿离开放也没几年,大家都还挺保守,不过在学校中却有不少女生明着暗着喜欢他。 可他一个都瞧不上,后来他进了军队,有一次探亲回来时一身军装往肖家院子里一站,一头寸发,皮肤也晒成小麦色,可莫名就有一股摄人心魄的味儿。那时候她就在想究竟什么样的女孩能入得了肖秉文的眼。 只是她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张婉如,这是个怎么都不可能的人,他们对外说他们偷偷交往,但她一点都不信,张婉如就不像是会拿得下肖秉文的女生。 她猜测多半是张婉如利用什么手段上了肖秉文的床怀了孕让生米煮成熟饭,毕竟在她姐姐的口中,这个继女也不是省油的灯。可后来发生的事情又推翻了她的猜测,张婉如生完孩子之后就跑了,跑得无影无踪。 要是她使了手段扒上肖秉文,她跑个什么,甚至她不能理解,都扒上肖秉文还有了孩子的,竟然不知道珍惜,竟然跑了? 这会儿她好歹也是正经大学毕业的,还有了不错的工作,这年代大学生还是稀有的,姑姑要将她介绍给肖秉文,肖老爷子和肖老太太也挺满意。她今年26,比肖秉文小了三岁,不过这年纪还没结婚已经算是大姑娘了,蹉跎了这么多年确实也没寻到心满意足的。大概也是因为她的年纪,父母虽然对当别人后妈颇有微词但还是同意了。 有肖家的撮合,梁文凤觉得她和肖秉文在一起也有一定的胜算,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肖秉文这人还是不拿正眼看人,她主动去找他,他直接让她坐冷板凳。梁文凤有些气,更多的是不甘心,不过肖家那边说了,要让肖秉文给她赔罪,大概率还是想再撮合他们。 梁文凤倒也心怀期待,还去百货商店买了身好看的衣服,甚至挑了几样进口的化妆品。就在她期盼着盛装赴宴接受肖秉文道歉的时候,肖家那边却传来消息,小戎那个妈,张婉如那丫头突然回来了。 这丫头这么多年没出现过,他们都快忘了这个人了,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死在了外面,没想到突然就回来了。 “还能住哪儿?”梁建英冷哼一声,“直接找上了秉文父子了。” 梁文凤蹙眉,“她和秉文他们住一起了?” “那不然呢?”梁建英哼了一声,“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真不要脸!”骂这句话的人是梁文平,他是梁文秀和梁文凤最小的弟弟,“一回来就只知道爬男人被窝,这不知廉耻的德行还真是一样,除了对男人卖勾子她还会什么?” 梁文凤面带不快看了弟弟一眼,虽然她也不太喜欢张婉如,甚至因为姐姐和肖秉文对她有些反感,但梁文平这话也有些难听了。 梁文凤没忍住说道:“你好歹也是读过几年书的,怎么开口就是这些脏话?” 梁文平撇撇嘴没搭腔,其他人倒没当回事。梁文秀叹了口气,说道:“那文凤和秉文这事儿……” 梁建英道:“大概率是黄了呗。” 梁文秀面色有些沉,她到:“老太太和老爷子那边怎么说?” “他们还能怎么说?”梁建英冷哼一声,“他们想给秉文找个伴,能有个人照顾着那父子两,最主要是小戎那么小,没个当妈的在身边也不太好。可那丫头毕竟是小戎的亲妈,谁能比得过亲妈啊?说不定那丫头回来,老爷子老太太觉得皆大欢喜呢!” 一屋子人面色都有些沉,很明显张婉如回来这事儿让这一家子都不太舒服了。 所以这会儿梁建英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肖秉文和梁文凤相亲的事情也是故意的,本来就是确有其事,她又没撒谎,老太爷和老太太也不可能把她怎么样。 张婉如听到这话也就诧异了一下,毕竟她和肖秉文又不是真的谈过恋爱,肖秉文和谁相亲或者跟谁结婚这事儿其实跟她关系不大。 不过梁建英不知道真实情况,以为说这话能给她添下堵,顺带再挑拨了一下她和肖老爷子和肖老 太太之间的感情——肖老太爷肖老太太给肖秉文安排相亲,也没见得把你张婉如当回事,别以为现在老爷老太太给你好脸你就能拿拿乔。 梁建英大概不知道她这是多此一举了,张婉如压根不在意,而且她这话还容易得罪肖家二老。 果然这话落下氛围就变得古怪尴尬起来,肖老爷子沉声道:“你这一进来就听你叭叭叭说个没完,也是时候歇会儿了。” 这话说得有点不给面子,梁建英笑容僵了一下,忙道:“是我的不是,扰了您二老的清净,这不是看到婉如丫头和秉文一起回来高兴嘛,就多说了两句。” 她说完在肖家大伯旁边坐下,又冲站在一旁的少年说道:“怎么都不知道喊人啊?这么大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把自己受的气转移到儿子身上了。 少年被母亲当众训斥并没有不快,他笑容坦然,乖巧礼貌向在做众人打了声招呼,从肖家二老开始,到肖家二姑到自己亲爸,再到肖瑜和肖秉文。 “大哥二哥好。”招呼完,目光落在张婉如身上,从容招呼道:“二嫂嫂好。” 别说这小孩年纪虽小,但挺通人情世故的,张婉如现在和肖秉文并没有在一起,严格按照辈分来讲,张婉如还是他的晚辈。可他一声二嫂嫂是按着肖家这边喊的,把自己的位置摆低了,既给了肖秉文面子,也给了张婉如面子。 肖秉文端过一碗茶,用茶盖撇了撇茶末子,喝了一口说道:“景翰今年初中毕业了吧,听说在考市一中,考上了没有?” 梁建英脸色闪过一丝不虞,当家长的最烦别人提孩子的成绩,尤其是自己孩子成绩偏偏不如人意的时候。 肖秉文明显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肖景翰倒没觉得尴尬,从容答道:“还差了十几分。” “差十几分啊?那有点遗憾了。”是不是真遗憾不知道,不过肖秉文说完这话微挑眉梢向梁建英看过来,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大伯母为景翰的学习操了不少心吧,每天除了烫头打牌就是监督景翰的学业。听大伯说想让景翰上市一中,这就差了十几分,大伯母怕也是觉得遗憾吧?不过考试这事儿也是讲缘分的,大伯母也别太责怪景翰了。” 好家伙,这话就只差直接说她每天只知道烫头打牌,自己没个正经工作不说还没把孩子教育好,学习差没考上理想的高中了。可偏偏话语间又是安慰,她也不能因此发火,显得她斤斤计较。 梁建英狠狠憋了一口气,勉强笑道:“没怪他,尽力就好了。” 不过梁建英心里门儿清,肖秉文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是在挤兑她,至于为什么挤兑她,梁建英向张婉如看了一眼,是因为方才她讽刺了这丫头几句还是她将肖秉文和文秀相亲的事情说出来? 不过不管是因为哪个,肖秉文此举都再明白不过了,他是在护短。 第10章 此刻张婉如却并未注意到肖秉文和梁建英的谈话,她的注意力落在梁建英身边那少年身上。 十五岁的少年身上还透着稚气,不过从进门开始他就一直气定神闲,不管是面对来自母亲转移的火气还是自己不尽人意的学习,他全程都从容不迫,小小年纪性格却已透出沉稳。 如果不是梦中的那本小说张婉如怎么都不可能对这个少年有太多的注意,他就是肖秉文的一门亲戚,或者会打照面,但也不会太熟悉。 可是看过梦里那本小说之后,她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那本小说的主角团成员之一,未来掌控整个肖家的人。肖家所有的一切都会落在他手中,包括肖秉文父子一手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 “子越什么时候回来?”肖老爷子问了一句。 肖二姑说道:“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是还有几个铺子的租金没收到,恐怕要等一会儿,没事,我们不用等他,先吃饭吧。” 目前肖家的酱油铺子都是肖二姑的儿子陈子越在管理,主要是除了他也没人能管了。肖家大伯从政,不方便参与这些,肖瑜又不争气,沉不下心来,倒是肖秉文能力出众,但他看不上家里那几个酱油铺子,自己出去开了工厂,而肖景翰呢年纪又太小。陈子越虽不姓肖,但母亲是肖老太太的亲女儿,自小也是在肖家长大的,肖家二老也信任他,就把酱油铺子的事情给了他管。 众人便移步去了餐厅,肖家餐厅挺大,一张大圆桌,足以坐下肖家十几口人。饭菜刚上桌陈子越就进来了,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女人,女人怀中抱着个两岁大的女孩。这是陈子越的老婆,大家叫她小琴,两人育有一个女儿。 几人进来和众人打过招呼,老太太说道:“还以为你们要晚点过来,这儿人多就没等你们了。” 陈子越道:“不用等不用等,是我手脚慢,我哪里好意思让大家等着我。” 陈子越的气质和肖二姑很像,热情随和,人看着也是温和老实。 老太太道:“回来得刚刚好,快坐吧。” 小琴怀中的小姑娘也甜糯糯和众人打招呼,招呼到张婉如的时候她明显不认识,张婉如离开的时候陈子越刚结婚不久都还没孩子,她自然不认识张婉如。 小琴便冲她说道:“遇到不认识的,年纪又和爸爸妈妈差不多大的要叫什么?” 小女孩便甜糯糯说道:“要叫阿姨,阿姨好。” “你好。”张婉如也应了一句。 目光也在小女孩身上多看了几眼,眼下这个才两岁大的小姑娘就是她梦中那本小说中的女主,整本书也是从她的视角书写肖家和肖家的各种人物。 如今的时间线还未发展到小说开始,三位主角团成员以及全书最大的反派都还年幼,也不知道出现了她这个bug之后小说的故事线还会不会按照原本的剧情发展。 不过……张婉如看着旁边五岁的小男孩,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他再成为未来的反派。 吃完饭之后肖老太太将张婉如叫走了,说是有话要对她说。老太太直接把她带到了自己的房间。肖老太太的房间挺宽敞的,她喜欢养兰花,窗台边养了一株宽叶兰,屋中放了几把椅子,上面铺着软垫,老太太招呼她坐下,张婉如便乖巧坐下,等着老太太开口。 老太太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直接开门见山冲她道:“你这次回来真的打算一直陪在小戎身边?” 张婉如点点头。老太太放了心,“小戎他还小,这些年你不在身边他是受了些委屈的,往后你能一直陪在他身边也是好事。他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好好教育,耐心一点。你和秉文还年轻,你们年轻人做事急躁,我最怕你们对孩子没耐心。” 肖老太太说这些话其实也是为了小戎好,张婉如自然明白,她道:“奶奶放心,小戎他是我的孩子,我定会全心全力教育好他。” “好,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你是他亲妈,也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在他身边。”老太太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关于秉文和文凤相亲的事情我想跟你说一声,也算给你一个解释。这些年你一直没回来,我们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回来之后跟秉文又是个什么情况。我和你爷爷年纪也大了,秉文一直单身我们也不放心,就想着他若是能有个贴心人在身边陪着也好。而且小戎还小,我们也希望有个人能以妈妈的身份照顾他。” “嗯,你们这么考虑是对的。”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见她态度自然,显然是没将这事放心上的。老太太跟她解释一句是怕她多心,可她真不在意她心里反而不得劲,这说明她确实不介意秉文相亲的事情,也证明她和秉文之间是真没戏的。 老宅中大人们凑在一起打牌,小孩子们各自拿了玩具玩。肖楚戎小朋友坐在椅子上,身体趴在桌面,桌上摆着棋盘,棋子做成小马形状,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阵营,他在棋盘上摆弄,丝毫不在意周围的吵闹声。 一个两岁的小姑娘抱着一个长耳朵兔子的玩偶,踩着软哒哒的还不是太稳的步子走到跟前,弯着头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肖楚戎。肖楚戎从臂弯下看到了一张肉嘟嘟的脸,小女孩对上他的视线呵呵笑起来,说道:“戎哥哥,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肖楚戎收回目光,继续摆弄棋盘,就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他喜欢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太喜欢被打扰。 小姑娘面对表哥的无视也没生气,抱着她毛茸茸的玩具想爬上肖楚戎旁边的椅子跟他坐在一起。 不过她个子小,爬得有些吃力,手上还抱着个玩偶更不方便,好不容易爬上去一条腿,正要爬另一条腿,不想重心没稳住直接就向椅子旁边栽去。 肖楚戎虽然注意力在棋盘上,不过反应却很快,在女孩栽下去时下意识抓了她一把,不过他毕竟也是个孩子,力气没那么大,小姑娘没抓起来,反而让自己被带着一起摔在地上。 手心被地面擦了一下有些疼,他却顾不上,先爬起来,准备去扶摔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女孩。 牌局已经开始了,桌子上很热闹,小孩的哭声大人并没有听到,不过小女孩的妈妈却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小女孩摔倒哭了,几个大步跑过来将她抱起。 肖楚戎要去扶的手便落了空,小琴抱着女儿给她擦掉眼泪,急忙哄道:“没事没事,摔倒了起来了就行。” “呜呜呜呜,兔兔。”小女孩却看了一眼玩偶兔子,见脏了一块,哭得更伤心了,“兔兔脏了。” “没事儿,脏了我们一会儿回去给洗干净好不好?”小琴抱着女儿坐在椅子上,大手给她擦干净眼泪,一边哄着,宝贝肉肉叫着,一边亲亲他的脸蛋。 小戎就在一旁看着,小琴只顾着哄女儿,并没有看到他。 张婉如从肖老太太房间出来时就看到这一幕,小戎呆呆站在一旁看着被妈妈抱在怀中又哄又亲的小姑娘,小小的身影显出几分无措。 小男孩性格内向,不太爱表达自己的情绪,此刻望着这一幕的小男孩眼底却露出几分羡慕。 张婉如突然想到了小说中对于肖楚戎这个反派的描写,说他像一只阴暗的老鼠站在角落里窥探别人的幸福。 曾经因为这段描述她心里被刺了一下,她无法想象究竟那究竟是怎样的场景,而现在看到这一幕,那场景瞬间具象化了。 张婉如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急忙走上前叫了他一声,“小戎。” 小戎回过神来向她看去,张婉如在他跟前蹲下,看到他膝盖上脏了一块,她问道:“小戎摔倒了吗?” 他没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沉浸在目睹别人的幸福中没回过神来,张婉如帮他将膝盖上的灰尘拍掉,又道:“疼不疼,有没有伤到哪里?” 她说着便又在他身上检查了一下,发现其他地方没脏,又拿起他的小手来看,这才看到他掌心被磨红了。 张婉如有些心疼,动作温柔帮他将掌心的灰尘拍掉,轻轻揉了揉那发红的掌心问他:“疼不疼啊?” 她的手很软,带着让人舒服的温热,是跟爸爸粗糙的手指完全不一样的。肖楚戎对上女人关切的目光,手心上是她温柔的爱抚,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 不再是隔着一张照片,他只能看着,只能看着被关在照片里的不真实的她。 被妈妈注视着,担忧着,被妈妈柔软温热的手包裹着,爱-抚着,原来妈妈在身边是这样的感觉,再也不想只隔着冷冰冰的照片看着她了。 张婉如见他不说话,越发担心了,“疼对不对?” “不疼。” 他却突然说了一句,随后他小小的柔软的手指弯了弯握住那轻轻在他掌心揉捏的拇指。 张婉如疑惑向他看去,他目光定定望着她说道:“你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 听到这话,张婉如只觉得一股酸涩感漫上眼眶,眼中瞬间就泛了红。望着他这模样,她很懊悔当初离开的决定,因为她的离开,他没有妈妈,不会有妈妈将他抱在怀中哄他安慰他,他小小的孤寂的身影眼巴巴看着别人有妈妈疼。 又想到了小说中他那可恶又可悲的人生。 张婉如将他小手包裹在手中,她摸了摸他的脸说道:“我不会再离开了。” 肖秉文回来时就看到这一幕,母子两人手握着手,张婉如一脸慈爱看着孩子,小孩的眼中满是对她的依恋。他甚至在一向内向的小戎身上看出他此刻的开心。 想到她离开时冷漠的态度,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他的脚步下意识顿住。 第11章 吃完饭本来肖秉文打算去跟张婉如解释一下相亲的事情,虽然张婉如不一定在意,但毕竟是莫须有的事情他还是该说清楚。不过张婉如被老太太叫走了,老太太给他打了个眼神,肖秉文了然,由老太太跟她解释也好。 肖瑜找过来,拉着他出去抽烟,正好趁机问问他情况。 “你跟你家婉如丫头真没打算和好?”肖瑜问道。 “人刚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 “啧啧。”肖瑜撇撇嘴,“你俩都没和好的意思往后还住一起,不觉得尴尬?” “有什么好尴尬的,都是为了孩子。”肖秉文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有孩子就懂了。” 肖瑜打了个哆嗦,“可别!我这辈子都不想有孩子,麻烦!” 两人就站在院子里那株海棠树下抽烟,初夏,海棠树枝繁叶茂,在两人脚边覆下一片浓烟似的阴影。 正说着话,就见有个人向两人走过来,来人是梁建英,走到两人跟前冲肖瑜说了一句“你爸找你呢,要问你西门那家台球室的事情。” 肖瑜耸了一下肩,冲肖秉文道:“我先去挨骂了。” 肖瑜离开了,这海棠树下就剩了梁建英和肖秉文两人,肖秉文单手插兜将烟屁股在地下踩灭,笑道:“大伯母找我有事?” 难怪都说肖秉文聪明呢,一眼就看出来她把肖瑜支开是有话跟他说。 梁建英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这婉如丫头突然回来,我作为长辈也该关心她一下。你说她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之前为什么一直无音讯,如今怎么又突然回来?这些你问过她没有?” “没有,她要愿意说她自然会说。” 梁建英深看了他一眼,确定他确实是不知道的,她又道:“想当初婉如那丫头走得那么决绝,给人感觉就是这一走就不回来的。这些年在外面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还想着她应该过得不差,如今再看却不像那么回事。她走的时候,那样子就跟所有人都欠了她一样,她要真过得好,她也不会回来了,如今突然回来恐怕也是混不下去了。”梁建英意有所指又加了一句:“也有可能是看你现在发展好了,有钱了,这才想着回来享享福,毕竟年轻小姑娘,谁不喜欢钱,别说年轻小姑娘,是个人都喜欢钱。” 梁建英一直观察着肖秉文的表情,一番话说完他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不过梁建英点到即止,再多说就显得她在故意说张婉如的不是,搞不好又引得肖秉文护下短,给她添添堵了。 “你二姑还等着我打牌,我先走了啊。” 梁建英离开之后肖秉文在海棠树下站了一会儿,肖秉文也觉得张婉如突然回来突然转了态度应该是遇到什么事儿了。不过他不好多问。 真是因为在外面混不下去了,看他发展好了钱多了才回来的?肖秉文突然想到那次陪她拿行李,她住的那宾馆又小又破旧,她的经济条件确实没那么好,这些年在外面或许也是吃了些苦头的。 要真是因为缺钱回来的那倒是好办了,钱这块对他来说没什么大问题。 时间差不多了,肖秉文进来找人,找了一圈才看到母子俩。他站在原地,目光就像被黏住般落在母子身上许久未动。 母子两人握着手,氛围是他从未想过的温馨。 她的离开带来了太多影响,就比如小戎从小没有妈妈性格一直内向,比如家庭的缺失导致家庭氛围的冰冷。 他工作太忙,太多时候无能为力,或许处理别的事情游刃有余,可他却无法处理家庭缺失带来的影响。 而现在她回来了,她不再那般冷漠伤人,她愿意回来当一个妈妈。 或许他和小戎以后的生活也会变得不一样了。 张婉如意识到身旁有人,她侧头看去,肖秉文回过神来,冲两人道:“该走了。” 回到家中,因 为今天的事情,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一些,张婉如打算多陪小戎一会儿。她去了小戎房间,房间不大,摆着书桌和一个小书架,靠墙放着一张小床,墙壁上有一些卡通贴纸,张婉如认出是他喜欢看的那部动画人物。 张婉如问道:“小戎要睡了吗?你有睡前听故事的习惯没有?” 小男孩摇摇头,张婉如看了一眼书架,上面放着一些儿童绘本和童话书,从上面随手取下一本儿童读物,她道:“那你要不要在睡前听听我给你读故事。” 他对故事不敢兴趣,可若是妈妈给他讲的话,他很乐意听。 小男孩点点头。 张婉如拉开被子冲他笑笑,“躺上来。” 书架旁边是一个小衣柜,小男孩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奶牛斑点花纹的睡衣,抱着睡衣却没动作,目光向她看过来,张婉如不解道:“怎么了?” “上床前要先换睡衣。” 张婉如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想到小家伙有些内向害羞,她试探着问道:“那我要先出去回避一下吗?” “不用。”他似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你转过头去。” 张婉如忍着笑,将头转到一边,过了一会儿问道:“好了吗?好了我回头咯。” “还没。”他有些急切说道。这小家伙平时话都很少,她第一次听到他用这么急切的声音说话,张婉如觉得可爱,过了一会儿又逗他:“现在呢?” “还要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又听得他说道:“现在好了。” 张婉如转回头,他已经将睡衣换好了,看样子肖秉文将他教得很好,这么小就能自己换衣服了。 小戎爬到床上躺下,盖上被子,眼巴巴望着她,等着她给他讲故事。张婉如在床边坐下,捧着故事书开始讲。张婉如高中的时候还参加过诗朗诵,读起故事来声音清悦,语气丰富。故事被她讲得很生动,小戎也听得很认真。 讲了两个故事,张婉如见他依旧眼巴巴看着她,她问道:“还没困吗?” 小戎摇摇头,张婉如便接着讲,讲了几个故事之后见他还没有要睡的意思,她自我感觉讲得很慢够催眠了啊,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张婉如道:“明天周一你得去幼儿园,你还不想睡吗?” 墙上有个挂钟,小戎看了一眼,说道:“应该睡了。” “那你睡吧,我给你唱首儿歌。” 他便乖乖闭上眼,张婉如搜寻了一首自己会唱的儿歌,选了一首小燕子。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儿歌很短,唱完了见他闭着眼,她小声问到:“睡着了吗?” 小戎没回答,张婉如便以为他睡着了,暗想着看来还是儿歌比较催眠,正要小心翼翼下床,手腕却骤然被一只小手抓住,张婉如回头,对上他一双闪着几许晶莹的双眼。 张婉如见状,心咯噔了一下,她道:“怎么了?” “你……你可以……”他却没说出口。 “我怎么?小戎有什么需要吗?” 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期待,那闪烁的晶莹又显得他可怜兮兮的。可他最终什么都没说,松开了她的手,小声道:“没什么。” 张婉如见他又重新闭上眼,她不明所以,不过这会儿确实不早了,怕影响到他睡觉她便先出了房间。张婉如去卫生间上了个厕所,出来路过客厅时看到客厅里亮着一盏落地台灯,落地台灯临窗,窗边站着个高大的人影,是肖秉文斜靠在窗边抽烟。 小戎和阿姨都已经睡了,客厅就他们二人,台灯不甚明亮的光让她看不清肖秉文的面色,烟雾笼罩着更让他神情显得莫测,她只觉得他的目光好像落在她身上。 或许是太过寂静的夜,他整个人和他的目光都显得那般有存在感。不知为何,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恐慌来,来自于多年前那场意外留下的阴影。 张婉如故作镇定,问道:“你还没睡吗?” 肖秉文做过军人,视力极佳,即便光线不甚明亮,她的表情神态还有肢体动作都分毫不差落进他眼中。她瑟缩的目光,还有她那下意识退半步的动作。 他想起那会儿她在老宅待产的时候也是这样,抗拒着他的靠近,甚至连眼神都不愿意给他。多年不见,好像稍微好了一些,最起码能正常跟他说话了,偶尔还挺客气,可她对他依旧保持着距离感。 肖秉文明白,他微低头,一手插进口袋,一手摁灭烟灰,说道:“马上睡了,小戎睡着了?” “嗯睡着了。” 张婉如见他没话说了便打算离开,肖秉文却突然叫住她,张婉如疑惑回头,肖秉文却向她走过来。 夜晚,宽敞的客厅里,这里是属于肖秉文的地盘,而且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 张婉如知道肖秉文或许并没有恶意,可身体就是控制不住抗拒。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想驱散开那股突然漫上来的阴影,然而他却越走越近,伴随着一股压迫感。 就在张婉如下意识想后退的时候,肖秉文却在相对安全的距离停下,随后冲她递来一样东西。 昏暗的灯光下,张婉如目光停留了一会儿才看清,那夹在在手指上的是一张存折。 张婉如一脸不解向他看去,“这个……什么意思?” “给你的,上面存了些钱,你拿去用。” 张婉如:“??????” 第12章 张婉如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我平日里工作很忙,你陪伴小戎会比我陪伴他更多,肯定有用钱的地方,这里面的钱你随便用,不够可以告诉我。” 原来如此。 不过想着他人性格就是这样,出手挺大方,张婉如想着那时候她在老宅待产时,吃穿用度他也没少过她。看他对小戎就知道,专门带他出来住,给他请保姆,还专门请了家教,跟在他身边的人就没有委屈了的。 张婉如知道这是他性格使然,也是他看在她是小戎妈妈份上才这么大方,便也没多想,她道:“你不用给我钱,钱我自己也有,而且我说过我会跟你共同抚养小戎,我也该出我自己的一份力,我给小戎花的钱都是我该给他花的。” 肖秉文道:“你不用跟我客气,我开的厂如今走上了正轨,在柳城的企业里虽不说数一数二,但也能排得上号,现在还扩展了海外渠道,来了不少海外订单。我这身家,在像我这么大岁数的企业家里也是独一份了,所以这些钱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你尽管用就是了。” 这话听得张婉如一头雾水,她诧异看了男人一眼,哪有人自负成这样,直接跟别人说他公司发展好,自己身价独一份。她跟肖秉文虽说不熟,好歹也接触过,他不是这种不低调的人。 张婉如道:“你赚得多那也是你的,而我给小戎花的钱该由我来赚,那是我的责任。” 张婉如说完这话就离开了,肖秉文夹着存折的手缓缓收回,他有些纳闷,他能察觉出这丫头经济条件不太好。都告诉她有钱了,她也没什么反应,这里面的钱是多少都不看一眼就不要? 难道不是因为见他条件好了才回来的? 周一小戎要去幼儿园,肖秉文也要去工厂,他会先将小戎送过去。张婉如起来时父子两人正准备出门。 “我跟你们一起吧,正好我也看看小戎的幼儿园在哪里。” 肖秉文道:“也好,你有空的时候也可以去接接他。” 小戎的幼儿园倒是不远,是一个机关单位的幼儿园,肖秉文大概是托了点关系将他送进去的。 车子停在幼儿园门口,张婉如跟他道别,她蹲在他跟前冲他道:“小戎在幼儿园要开心点好不好?” 小孩点点头,张婉如帮他整理了一下书包,随后想到什么,便将他拉到怀中抱了抱。 昨晚临睡前张婉如想着小戎那欲言又止的话,她猜测小戎是不是想让她抱抱他,实际上张婉如也想跟他多亲近,只是她毕竟离开这么多年,缺少了长久陪伴,怕突兀,怕不自然。不过凡事也总有开头,想着他昨日那晶莹的眼睛盛满期待,可最终却也没说出口,总不能次次都让孩子渴求。 当然她也不知道她猜的对不对,将他小小的身体搂进怀中时,她感觉他身体僵硬了一下,可随 即一颗小脑袋就靠上她的肩头,很慢很慢的,很轻很轻。一双嫩嫩的小手试探着攀上她的脖颈,像是有什么不确定,随后才像是下定决心般将她抱住,抱得有些紧,带着几许贪恋。 她想,这个拥抱小戎应该是喜欢的。 小戎也没想到她会主动抱他,她的身体香香的软软的,抱上来的时候一股温热袭上来,让他觉得很舒服很温暖。 原来这就是被妈妈抱着的感觉。 张婉如抱着他,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抱了一会儿两人才松开,小男孩有些害羞,怯怯收回手,低着头没看她。张婉如笑了笑站起身,说道:“你放学我来接你好吗?” 他抬头向她看来,目光生亮,满是期待,他问:“真的吗?” “当然。” 告别仪式完成,张婉如下意识向肖秉文看了一眼,就见肖秉文微颔首不知道在想什么,意识到她的目光,他看过来,问道:“怎么了?” “你不抱一下他吗?” “……” 肖秉文向小崽子看了一眼,这……需要抱吗他们父子之间不搞这些抱来抱去腻歪玩意儿。不过面对张婉如的注视,肖秉文还是蹲下身将小崽子搂在怀中抱了抱。 “要听老师的话知道吗?” “嗯。”小戎轻声应了一句。 看得出来父子两人拥抱的动作透着几分别扭和生硬,肖秉文也没抱多久,站起身轻咳一声说道:“进去吧。” 小戎向两人看了一眼,那一双眼睛依旧亮亮的,转身进去时小脚不自觉颠了一下,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直到看着他进门肖秉文才道:“我先送你回去。” “耽误吗?” “不耽误,没多远。” 张婉如便随他上了车,不想车才没开一会儿就听到他溢出几声笑,张婉如一脸疑惑向他看去,就看到他勾在脸上那没散去的笑容,意识到她的目光他稍微敛了敛。 张婉如觉得莫名其妙,也没多问,不想没一会儿又听他笑了一声,她又向他看去,这次没收敛,直接对着她勾着嘴角。 “你笑什么?”她终于没忍住问。 他就这般对着她,笑容渐浓,然而却淡淡应了一句,“没什么。” “……” 张婉如将头瞥向一边,心里暗想,不说算了。 车子将她送到小区门口,下车前肖秉文冲她说了一句:“你要是想出门就找赵阿姨拿个备用钥匙,以防赵阿姨没在家。” 不过张婉如回去之后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她确实是打算出门的,刚搬来这里,还得置办一些生活用品。 弄完已经是下午了,张婉如算了一下时间,去接小戎正好。 到了幼儿园,张婉如说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幼儿园老师之前没见过她,肯定不放心让她接走孩子,特意跟肖秉文打了个电话确认,挂断电话之后这才让她跟着去了教室外面。 这会儿已经是放学时间,教室里吵吵嚷嚷的,肖楚戎小朋友却安静坐在座位上,跟周围三三两两吵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肖楚戎,你妈妈来接你了。” 老师在门口说了一句,听到这话安静坐在座位上的小戎目光亮了一下,他急忙向门口望去,果然看到张婉如站在老师身后,见他望过来还冲他笑着招了招手。小戎便也不自觉回以一笑,内向的男孩,笑容也有些腼腆。 正在肖楚戎周围玩闹的几个孩子这会儿也向门外看了一眼,有个小男生问道:“肖楚戎,那个是你妈妈吗?” 旁边一个女孩子道:“肖楚戎你妈妈好漂亮啊。” 另一个男孩道:“是他妈妈吗?他不是没有妈妈吗?” 肖楚戎听到这话,看到张婉如出现亮堂起来的目光暗了一些,他冷冷瞟了一眼那男孩,沉声而坚定说道:“我有妈妈,她就是我妈妈。” 小戎背上书包向妈妈走去,张婉如在门外并没有听到小朋友之间的谈话,见到他便问了一句:“累不累啊?” 小戎摇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来了?” “当然啊,我不是答应过你的吗?” 说着便牵起他的小手,说道:“走吧,回家咯。” 柔软温暖的掌心包裹着他的小手,小戎不自觉笑了笑,小小的手指也拉住她的,他有妈妈的,他以后也有妈妈来接了。 第13章 走到幼儿园门口,迎面却遇到一个熟面孔,张婉如两天前见过的还记得,她是小戎的家庭教师。 王华丽看到张婉如也挺意外,“小戎妈妈?你来接小戎了?” “嗯,王老师也来接小戎吗?” “我给小戎上课的时间一般是下午,所以大多数都是我来接他。” 张婉如点了点头,暗想着这家教老师还挺有心的,会帮忙来接学生。 从这里回去还有两站路,几人便一起坐公交,上公交车时,王华丽动作自然将小戎抱起来,而小戎和张婉如牵在一起的手便因此松开了。 公交后排有座位,王华丽将他抱上公交之后便牵着他的手说道:“快走,后面有坐的。” 王华丽将他连拉带拖,小戎只能小跑着跟上,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张婉如跟上没。两人找了个座位坐下,小戎坐下便用目光寻找张婉如,正好后排有座位张婉如便在两人后面坐下。 回去的路上,王华丽一直在跟小戎聊天,看到窗外过了一辆车,王华丽问他:“还记得车子的英文怎么读吗?” “car。” “不错不错还记得。” 王华丽又指了指车窗,“窗户呢?” “window。” “非常棒。” 小戎下意识向后座上的张婉如看了一眼,张婉如也夸奖道:“小戎很厉害,知道这么多英文单词。” 被夸奖了的小戎抿唇笑了笑,这才回过头去。公交车在小区附近停下,几人一起下了车,一下车王华丽就发现小戎的鞋带松了,她蹲下帮他将鞋带系上。 “谢谢王老师。”小戎礼貌说了一句。 王华丽捏了捏他的脸,笑道:“不客气。” 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张婉如不禁有些羡慕,连家庭教师都能做到这么自然和孩子亲近,而她和孩子抱一抱都怕太突兀了。 不过这也怨不得别人,她这个当妈的毕竟缺失了这么多年。 来到门口,小戎摸了一下胸口,没摸到钥匙,他向张婉如看了一眼,张婉如也没钥匙,她想起肖秉文今早让她找赵阿姨拿一把备用钥匙,她给忘了。 张婉如道:“直接敲门吧,或许赵阿姨在家。” “不用。”王华丽说完,便如变戏法一般神秘兮兮摊开握紧的掌心,里面正躺着一把钥匙,她道:“我这里有。” 说完将门打开,张婉如却很纳闷,一个家庭教师居然还有雇主家家门的钥匙,看样子肖秉文很信任她。 进了屋王华丽便冲张婉如道:“我先去给小荣上课了。” “好。”张婉如应了一声又冲小戎道:“好好跟老师上课。” 小戎点点头,又看了她一眼才随着王华丽进了房间。张婉如回到房间,心底的疑惑却还没散,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王华丽作为一个家庭教师,不仅会帮雇主接孩子,还有雇主家家门的钥匙。虽说老师对学生照顾一点也没什么,但看她跟小戎的相处,却太过亲近了。 如果不说,她看上去倒更像是小戎的妈妈。 妈妈…… 不知为何,张婉如突然想到了她曾在肖秉文房间看到的一张合照。那时候她被接到肖家老宅养胎,睡的就是肖秉文的房间,在肖秉文房间中她看过一张合照。应该是肖秉文还在部队时候拍的,他一身军装,周围有好几个同他一样穿着军装的人,应该是他的战友。而最中间站着一个女孩,一身白色的长裙子,在一群军绿色的老爷们中间格外显眼。 女孩正好就站在肖秉文旁边,她不知道这女孩跟肖秉文是什么关系,当然也不关心,只是在看到照片的时候被照片上的女子惊艳了一下,她真的长得很漂亮,五官大气明媚那种漂亮。 肖秉文没交过女朋友,也没听他跟哪个女生在一起过,她唯一见过肖秉文跟异性站在一起就是这张合照。 而且这个女孩和王老师是同一种类型,王老师祖上有英国人血统,她身上也有些混血儿的特征,五官大气深邃,是那种一眼惊艳的美女。 如果当时那张合照上的女孩是肖秉文的女朋友的话,那么王老师这种身材长相的倒 是挺符合肖秉文审美的。 肖秉文对王老师这么信任,是不是因为两人在一起了?不过既然他俩在一起了,为什么肖秉文还同意她搬回来跟他们父子一起住,不觉得在一个屋檐下很尴尬吗? 上次看两人的状态好像又不太像,或许并没有在一起,但两人之间多少有点暧昧,只是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王华丽对小戎格外亲切,跟这个家庭联系的也过分紧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就不好再继续住在这里了,虽然在外人看来她跟肖秉文在一起过,但两人什么情况彼此都心知肚明。要是肖秉文有暧昧对象,那她得有自知之明一点。当初答应住一起也是因为她暂时没地方住,同时也想尽快弥补这些年离开对小戎的亏欠。如果知道具体情况,她肯定不好意思继续在这里住的。 张婉如打算抽个时间找肖秉文问一下,看看什么情况。 英文课上了一会儿,王华丽会给小戎安排休息时间,让他上上厕所,放松一下眼睛。小戎上完厕所回来,王华丽便故作闲聊问他:“小戎啊,你妈妈这次回来是要跟你们一起住吗?” 小戎点点头。王华丽又道:“你妈妈和爸爸要复合了?” 小戎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王华丽暗中松了一口气,又道:“所以你爸爸妈妈没有复合的打算?” 小戎沉默下来没说话,王华丽也不好问得太多,又道:“小戎从很小就没见过你妈妈吧?这么多年没见,你还记得她吗?” “嗯。”小戎轻声应了一句。 王华丽挺意外,“你还记得?她离开的时候你还小,应该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吧?” 小戎又沉默下来,王华丽便道:“你妈妈这么多年都没在你身边,小戎你有怪过她吗?” 小戎摇头,王华丽见状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小戎喜欢她吗?” “嗯。”小戎很坚定应了一句。 听到这话王华丽笑容淡了一些,不仅不怪他妈妈抛下他离开这么多年,竟然还喜欢他妈妈,王华丽确实挺诧异的。 不过她没再多问,说道:“好的,休息时间到了,我们继续上课。” 今日肖秉文回来得比平日里早一些,小戎的房间靠近客厅,肖秉文回来的动静他自然也听到了,王华丽便带着他出来跟肖秉文打了声招呼。 打完招呼两人又重新回了房间继续上课,肖秉文向走廊最尽头处看了一眼,张婉如的房门关着,不知道人在不在里面。 张婉如听到声音,猜测大概是肖秉文回来了,她一开门正好对上肖秉文看过来的目光。 “你回来了?” 虽然张婉如身上带刺,那刺还总扎得人疼,但其实她平日里说话的声音总是柔柔的。这句话自然也是柔柔的,柔得像春日里温润的溪水。 听着竟有些挠人。 肖秉文收回目光,神色如常应了一句,“嗯回来了。” 他将西装外套脱下,赵阿姨出来给他泡了杯茶,肖秉文打开电视看,声音调到最小,怕影响了小戎学习。 张婉如也走到客厅坐下,肖秉文喝着茶,不由诧异看了她一眼。这会儿客厅就他一个人,张婉茹却跑来跟他一起呆在客厅?还真是稀奇。 “我,有件事情想问你。”张婉如说道。 肖秉文了然,原来是找他有事,他就说嘛,平日里面对他都和他保持距离感的,怎么突然主动靠近了,不过他倒好奇得很,她找他会是什么事。 肖秉文道:“什么事?” 张婉如看了他一眼,便直接问道:“你跟王老师是在交往吗?” 肖秉文喝茶的动作顿住,微眯着眼睛向她看去。这问题太突兀了,而且显得莫名其妙,他和王老师?哪跟哪? 不过让肖秉文真正诧异的还不是这个,而是这问题明显涉及到他的隐私,张婉如什么时候对他的隐私感兴趣了? 肖秉文没有立刻回答,他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说道:“怎么这么问?” 张婉如道:“今天我去接小戎时,王老师也来接他,平日里也是王老师接小戎的吗?” 肖秉文带着几分打量的目光落在张婉如身上,说道:“王老师过来顺路,就顺便接一下小戎。” 张婉如又道:“我还发现王老师有这里的钥匙。” “王老师没有家里的钥匙,不过小戎有时候没收拾,大概就把钥匙放在王老师那里了。” “这样啊。” 肖秉文心下疑惑,他沉思片刻,眉梢渐渐挑出一抹笑意向她看去,“你就因为这个觉得我在跟王老师交往?” 张婉如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一个家庭教师还有雇主家的钥匙,我以为钥匙是你给她的,那证明你对她很信任,我就想着你们是不是在交往。如果是的话我住在这里就有点尴尬,所以我想先问清楚,决定要不要搬出去住。” 听到这话肖秉文挑在眉梢的笑意瞬间收敛,语气不自觉凝重了几分,“搬出去住?原来你是这么考虑的?” 第14章 倒是符合张婉如要跟他保持距离感的行事风格。 “王老师就只是小戎的家庭教师,跟我没什么关系。”肖秉文目光带着几分试探向她看去,“你现在知道了,还搬吗?” 张婉如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搬了。我也只是想问清楚,就比如后来我才知道你在跟梁文凤相亲,所以我以为你在跟王老师交往但没来记得说。” 肖秉文眉心沉了下来,怎么还扯到相亲的事情上了?不过看她的表情也不像是在嘲讽他,更不可能是计较他相亲的事儿,毕竟张婉如对他这个人都不在意。 虽然这事儿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而且张婉如大概率也不是想听他解释,老太太那边可能也跟她说过。 不过肖秉文还是说了一句,“跟梁文凤相亲的事情家里长辈确实提过,不过我没答应。王老师这事儿更是没影,我给钱她工作,就这么简单。” “好,我知道了。” 张婉如说完便起身离开了,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肖秉文莫名的有点来气,至于在气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张婉如生活用品置办得差不多了,她想再出趟门,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出来时肖秉文还坐在客厅看球赛。 肖秉文见她这模样是要出门的,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紧了紧,“你要出门?” “要出去一趟见个人,不过我要先打个电话?可以吗?” 她指了指摆在沙发旁边的座机,肖秉文想笑,怎么还客气成这样? “用吧。” 张婉如按照号码拨过去,电话拨过去没一会儿就接通了,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喂,哪位?” “是袁雯女士吗?我是张婉如。” “张婉如?”声音明显拨高了,带着惊喜,“真是张婉如?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你这个区号怎么是柳城……你来柳城了?” “嗯,我来柳城了,你有没有时间,我想跟你见个面。” 挂断电话张婉如还是对肖秉文说了一句:“我出去了。” 肖秉文本想问点什么,不过以他俩的现状也不该多问,便就只应了一声:“嗯。” 两人约定在一家茶楼见面,张婉如先到点了一杯素茶,大概过了十分钟袁雯也到了。袁雯个子高挑,剪着盖过耳朵的短发,穿一条高腰牛仔裤一件无领的衬衣短袖,短袖下摆在腰上系了个蝴蝶结。 袁雯在张婉如对面坐下,一脸惊喜说到:“真是你啊张婉如,你怎么回柳城了?我记得我上次想劝你回来你死活不肯。” 袁雯是一名服装设计师,这个年代学服装设计的不多,而且袁雯还是那种留过学在国外系统学习过服装设计的。张婉如在增城打工的服装厂是某服装公司的工厂,大概在一年前服装公司的老总打算高薪聘请袁雯来当设计师。 袁雯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提出先到工厂看一看,老板自然是答应了,还亲自带她来工厂参观。在参观工厂时袁雯认识了张婉如,之所以会认识张婉如还是无意间看到了张婉如工位上的设计图纸。 那时候袁雯觉得设计得不错,就简单跟张婉如聊了几句,张婉如也 没当回事,没想到过了两天袁雯找上她,说是跟服装公司的老板谈崩了,她打算自己开个公司,想挖张婉如过去做设计师。 也就是那时袁雯知道了张婉如是柳城人,她觉得更有缘分了。她们都是柳城的,可以一起回柳城发展。 那时候张婉如还怀着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柳城的想法,自然是拒绝了袁雯的提议。袁雯有些失望,在离开前留了她的号码,告诉她如果哪一天她改变主意了就联系她。张婉如随手将她的名片夹在了那堆设计稿中,好在这么久还没弄丢,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打这个电话的,没想到有一天还真用上了。 张婉如道:“因为家里有事所以就回来了。” “那你还回增城吗?以后就留在柳城发展?” “目前是打算留在柳城。” “你找工作了吗?你要是还没找工作的话,就来跟我一起干吧。” 袁雯态度热切,就像当时意图挖她去她公司那般,给张婉如一种跟着她混会有肉吃的感觉。张婉如这次来找她也是为了这事儿,她也不扭捏,说道:“我还没找工作,想先在你这边看看情况。” “我这边的情况很简单,就目前我公司还在发展阶段,你要是能加入就可以成为公司元老,将来公司做大做强了,你作为公司元老,分红肯定是少不了的。” 听上去好像挺诱惑的,不过张婉如更多的是考虑现实问题,她道:“那薪资和工作时间怎么算?” “薪资嘛……”袁雯喝了一口茶,犹豫了片刻说道:“你知道的嘛,公司刚发展,工资肯定不会太高的。” “大概能给多少?” 张婉如想着别比她在工厂低就行。 袁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目光公司还在发展阶段,还没走上正轨,不过我确实也挺看好你,你很有才华,设计有想法有灵性。这样吧,我给你300块一个月。当然这只是前期工资,后期公司发展平稳了,工资肯定是要涨的,到时候上千块几千块一个月也不是没有可能。” 张婉如在衣服厂上班,工资加上提成多的时候能有四百五十块,就算再低也没有低于三百五十块的,就算她把未来说得天花乱坠,但三百一个月确实太少了。 张婉如有些失望,不过她倒也没有立刻拒绝,虽说现阶段工资低,但也要参考一下前景再考虑,所以张婉如道:“我能去贵公司参观一下吗?” 袁雯犹豫了片刻,很快便又一脸爽快说道:“当然。” 袁雯开了一辆车来,是一辆桑塔纳,车子看着有些旧,不过再旧这也是一辆进口轿车。好歹还是有老板的派头,张婉如便放了些心。 车子开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进了柳城的老城区。一般来说公司都是往城郊建,张婉如有些疑惑,袁雯的公司怎么还开在老城区?而且车子直接从大路开进了一条小巷,两侧都是老城区低矮破旧的楼房,怎么还跑居民区来了? 车子七弯八拐地在巷子里转了几个弯,随后在稍微僻静一些的地方停下,老城区的房子好多都还是木质结构,有些人家又用了些砖头加固,砖头和木板相结合,显得不伦不类的。眼下她们就停在这样一排低矮的房屋前。却见袁雯下了车,走到那一排低矮的房屋前,将其中一间门打开,冲她示意了一句:“进来吧。” 张婉如怀着几分忐忑几分好奇进了房子,里面倒是很宽敞,两侧都有窗户,采光也还不错。地上打着三合土,墙面也简单粉刷了一下,倒没有外面看着那么旧。房子里七七八八放着几个塑料模特,模特身上穿着各式衣服,有一些衣服还没缝制完工。 正前方用几张方桌拼凑出一张大桌子,桌上凌乱摆放了些画纸和颜料还有各色布匹针线等,侧面有一台缝纫机,墙角处还堆了几个凌乱的颜料罐。 全部看下来,哪里有半点公司的样子啊,张婉如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这就是你的公司?” “是啊。”袁雯冲她指了指那拼凑的大桌子,“这是我的办公桌。”再指一下缝纫机和几个模特,“这是我的工作间。” “也就是说,你目前还没有自己的工厂?” “哪有那么快,我都说了公司还在起步阶段。” “那我冒昧问一下啊,现在公司有几名员工啊?” “原本就我一个,你要是加入的话,我们公司就有两个了。” “……” 张婉如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复杂看了她一眼,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在怀疑这个人是不是骗子。 袁雯双手抱胸,眉头一挑,“你这眼神该不会是在怀疑我是骗子吧。” “……” 张婉如小心思被戳穿,忙道:“没有。” “没事儿。”袁雯倒是挺大方,没太当回事,“本来之前还招过几个人的,不过大概也觉的我是骗子,没干两天就跑了。” 张婉如觉得跑才是正常人吧。 袁雯道:“反正呢,我公司什么样我给你看的就是怎么样,工资说多少也是多少,我觉得我态度也是挺真诚的了,你呢?你怎么想?” “我想先考虑一下。” 这话算是委婉的拒绝了,袁雯也明白,她道:“没事儿,你好好考虑,那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坐公交车就行。” 袁雯听到这便也没坚持送,这边公交车也好赶,现在是六点,回去正好可以赶上晚饭。 王华丽上完课之后便告辞离开了,正好这会儿是动画片时间,小戎坐在肖秉文身边,拿过遥控器调到少儿频道,动画片刚刚开始。 肖秉文球赛被打断了也没生气,这小子也就这点爱好了,他都由着他。他靠坐在沙发上,摸了摸他脑袋问道:“今天是你妈去接你的?” “嗯。” “开心吗?” “嗯。” 想着方才张婉如说的话,肖秉文沉默了一会儿,冲小戎问了一句:“王老师教了你两年了对吧?” 小戎点了点头,肖秉文又问:“王老师对你好吗?” 小戎又点头,肖秉文又问:“那你喜欢王老师吗?” 小戎想了想,点头,肖秉文道:“如果我把王老师辞退了,你会难过吗?” 小戎转头向他看过来,问了一句:“为什么?” 这惜字如金的儿子主动开口询问,看样子确实是喜欢王老师的。肖秉文用拇指和食指揉了揉眉心,想着该怎么跟儿子解释。思索片刻干脆还是实话实说,他道:“因为你妈妈好像误会了,误会我跟王老师在交往。” 对上儿子疑惑的目光,肖秉文道:“你能明白吗?” 小戎摇了摇头。 肖秉文又道:“那你知道交往是什么意思吧?” 小戎思索了片刻,他问:“妈妈为什么会误会?”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反正现在她是误会了。” 小戎沉默下来。 肖秉文又道:“所以现在得解开这个误会。” “要把王老师辞掉?” “嗯。” 小戎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如果妈妈误会你跟王老师在一起,是不是你们就不可能会复合了?” 肖秉文半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面对儿子真诚的目光,他有些心虚,说道:“嗯,可以这么说。” 小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听你的。” “嗯?你也同意我辞退王老师?” 小戎点头。 “你不会难过吗?” “有一点。”小戎如实说道,王老师确实对他很好,随后低头,小声说了一句,“可是我不想她再离开了。” 他口中的那个她肖秉文当然知道指的是谁,他揉了揉儿子的脑袋,说道:“放心,我不会再让她离开的。” 第15章 正好这会儿动画片中途插播广告,小戎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那个玩具车抱在怀中。 肖秉文瞟了一眼说道:“怎么还没拆封?要不要我帮你拆?” 玩具车被他抱得更紧,坚定拒绝,“不要。” “还宝贝成这样?” 小戎没说话。 肖秉文倒也没强求,不给拆就算了。 张婉如回去时正好赶上跟父子两一起吃晚饭,晚上张婉如依旧去给小戎读故事书给他唱催眠曲,不过短短几天相处,两人距离拉近了一些。小 戎听她讲故事时,身体会下意识往她身边靠靠,轻轻贴在她身上,动作间依旧还透着几分试探和小心翼翼,张婉如见状,直接将他往怀中一搂,把他小身板搂在怀中给他读。 小戎从她怀中探头看她,目光透着几分愉悦,几分惊喜,亮堂堂的。 第二日一早张婉如和肖秉文一起将小戎送到幼儿园,离开前张婉如照常是抱了抱他,抱完起身见肖秉文没动,就看了他一眼。 肖秉文反应过来,虽然觉得大老爷们儿之间抱来抱去的显得有些娘,但也不想显得不合群,便也蹲下,父子俩略显别扭抱了一下。随后张婉如上了肖秉文的车,肖秉文先将她送回家。 回去之后张婉如也没什么事可做,便打算出门找找工作。柳城是一个工业大市,化工类的厂倒是挺多的,服装厂却很少,张婉如去问了几家,工资都不高,而且上班时间还长,要接送孩子是不可能的。 虽说这个年代大学生还很稀缺,张婉如一个有高中文凭的也足够了,随便都可以去找个文员的工作,不过当文员工资太少,而且工作太死板,她也不太喜欢,做衣服好歹是手艺活,她也挺有兴趣。 思来想去她觉得可以去找袁雯谈谈,虽然工资低一点,但说不准能谈一下条件。张婉如找了个公用电话给袁雯打了个电话约她见面。两人见面的地点就在那间破旧的老房子,严格来说那是袁雯口中的公司。 张婉如也没废话,见面之后就说了一下自己的要求,她可以跟着她做,工资也能接受,但上班时间从早上九点半到下午三点,因为她早上送完孩子过去差不多九点半,下午三点半过去,三点半正好接孩子。中午给她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就可以。 袁雯听完之后思索了片刻,打了个响指,冲她伸出手,“欢迎加入其乐。” 袁雯公司名就叫其乐。张婉如跟她握了握手,试探着问:“那个……要签职工合同吗?” 袁雯道:“那当然,你别看我这地方简陋,我这可是正规公司,工商部门注册过的。” 张婉如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工作便算是妥了,她请袁雯吃了顿饭,袁雯也没客气。吃饭间袁雯便跟她说了一下公司的发展规划,例如,学习国外各大品牌发展体系,用自己制造自己销售的模式,要把公司打造成亚洲出色的服装品牌,成为东方香奶奶。 张婉如觉得她想得太远了,她道:“目前我们还没有工厂,就算有设计图纸有样板,还得先找合适的工厂代工,而且就算有成品了,还得找销售渠道,货品得能卖出去才有价值。” 袁雯听完赞同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婉真是个干实事的,我想得远,你着眼现实,咱两正好互补。” 小戎来到学校后就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等着老师上课。周围吵嚷得很,三三两两的小朋友聚集在一起玩,小戎没心思跟他们玩。 不想却有几个小朋友凑上前来找他说话,有个小女孩问道:“肖楚戎,昨天来接你的漂亮阿姨真的是你妈妈吗?” “嗯。”肖楚戎应了一句,有些冷淡,他也不太想跟他们说话。 小女孩又道:“以前怎么没有见过她啊?我们都以为你没有妈妈。” 这话听得肖楚戎越发不快,他冷声道:“她去外地工作了,不过她现在回来了以后也不会走。” 小女孩见他生气了,便热情伸出手,“肖楚戎你来跟我们一起玩吧。” 肖楚戎没应,目光有些冷,只是在无声拒绝。 小女孩虽然年纪小,但也是要面子的,见状便气哼哼说了一句,“哼,不玩算了!” 随后就拉着别的小朋友抛开不管他了。 下午张婉如去接孩子放学,出来时没看到王华丽,张婉如:“今天王老师不来接你吗?” “嗯。” 张婉如还以为是王老师家里有事耽搁,也没多问。两人回去是坐公交车,两站路就到,在公交车上找位置坐下,张婉如想到小戎说过在幼儿园没有朋友,她便问了一句:“小戎在幼儿园有说得上话的同学吗?” 小戎摇摇头,张婉如也能理解,小戎性格内向,不过她不希望孩子一直这么内向下去,她道:“没事的时候也可以跟同学说说话交流交流,如果有同学找你说话,就算你不喜欢也要大方回应一下人家,这是礼貌问题。这样有来有回,说不定就能交到朋友了。” 小戎不喜欢跟别人说话,是怕别人谈到他的妈妈,他们都有自己的妈妈,都会谈自己的妈妈,可是以前他没有。所以就习惯了一个人玩,久而久之也就不太喜欢跟人说话。 不过他没有跟妈妈这样说,只是点点头。张婉如也不着急,孩子的性格是长时间养成的,自然也需要时间去改变,她会慢慢引导。 将孩子接到家中之后张婉如问了小戎一句:“王老师今天什么时候来给你补课?” “不来了。”小戎回了一句。 “为什么?” 小戎犹豫了一会儿说道:“爸爸把王老师辞退了。” “啊?因为什么?” 小戎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虽说爸爸告诉过他是怕妈妈误会,但他聪明的小脑袋瓜知道不能直接跟妈妈这样说。 这消息还挺让张婉如震惊的,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辞退了?张婉如想到昨天找肖秉文说的那些话,问他是不是在跟王老师交往。昨天她才提过今天王老师就被辞了,有这么巧吗?不会就因为这些把王老师辞了吧?为什么呢?完全没有必要啊。 张婉如回过神来,又问小戎:“你爸爸还给你找新老师吗?” 小戎点点头,张婉如道:“行吧,在这之前里就好好玩,想玩什么我陪你。” 小戎将茶几抽屉里的玩具车拿出来,是她给他买的那辆,塑料封还没拆,张婉如道:“怎么还没拆封啊,要不要我帮你拆?” 小戎点点头,将玩具车向她递过去。正好这时候肖秉文回来了,小戎抬头见到来人,招呼道:“爸爸。” 张婉如也抬头看向他,招呼了一声,“回来了?” 肖秉文望着这一大一小两张脸,脚步不自觉在门口停顿了好几秒才点了点头走进来。 肖秉文在沙发上坐下,一眼就看到张婉如正在拆那玩具车塑料膜,小戎则在旁边看着,翘首以待。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想着,这臭小子竟然还区别对待,昨天他说给他拆他不乐意,原来是要留着让他妈帮他拆啊。 张婉如帮小戎将塑封拆掉,拿着车子上下看了一眼,车子不大,大约一个手掌大小,看着也没什么特别,不知道为什么卖这么贵。 张婉如问他:“你知道怎么玩吗?” 小戎摇头,张婉如便看了一下说明书,车子是上发条的,往后倒一下车就能上紧发条。张婉如便试着做了一下,倒一下车一放,果然车子一下就冲了出去。张婉如感叹,还真是高科技啊,怪不得卖那么贵,然而下一秒,好巧不巧的,车子直接撞在肖秉文脚上。 张婉如:“……” 张婉如向他看去,正好对上肖秉文询问的目光,张婉如忙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肖秉文微勾嘴角笑了笑,“没关系。”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总感觉肖秉文这抹笑带着几分深意,莫名让她觉得危险。 客厅挺大的,张婉如便拿着玩具车去了客厅开阔些的地方,冲小戎招招手说道:“我们在这边玩吧。” 小戎走上去,张婉如蹲下,他也跟着她蹲下,张婉如将玩具车给他,让他试一下。小戎学着她的动作,先倒车再放手,奇怪的是,玩了几次,车子都开不出直线。张婉如觉得奇怪,这玩具车怎么老喜欢拐弯跑啊。 “为什么开不了直线呢?”她接过车说道:“我再研究一下。” 她尽量将车子顺着直线往后倒,再放,这下车子跑得更弯,而且在路过茶几的时候撞了一下茶几的脚,改变了一下行车路线,下一刻便直挺挺撞在肖秉文脚上。 张婉如:“……” 肖秉文懒洋洋坐在沙发上,一手随意搭着沙发靠背,一手端着茶喝着,这会儿被车子撞了一下,耷拉着眼皮看了一眼车子,又看了一眼张婉如。 张婉如也觉得无语,什么死车啊, 连着两次了,他不会觉得她是故意的吧? 第16章 张婉如轻咳一声,挺正经道了个歉,“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 肖秉文慢悠悠将茶杯放桌上,嘴角勾着一抹浅浅的笑,“没事。” 张婉如有点尴尬,便将车子给小戎,“小戎你试一下呢,看看怎么开直线。” 小戎接过车,倒车上紧发帖,再松手,车子开出去还是拐了个弯,就那么不巧的,啪一下又撞肖秉文脚上。 三次。 肖秉文都在怀疑是不是这母子俩嫌他在这里多余了。小戎走上前将车子捡起来,肖秉文倒没生气,只说道:“该说什么?” “爸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肖秉文笑笑,用手背在他脸上轻轻弹了下,说道:“没关系的乖儿子。” 小戎抱着玩具车回到张婉如身边,张婉如问道:“动画要开始了,看动画还是玩玩具?” 小戎晃了晃玩具车,示意要继续玩,张婉如看了肖秉文一眼,“要不我们去别的房间玩吧?” 别又撞到肖秉文了,不是故意的都显得像故意的。 肖秉文当然清楚,这是顾忌着他呢,他道:“没关系,你们就在这儿玩,其他地方也没客厅宽敞,我不要紧。” 他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带着孩子去别的房间,显得像在躲着他。张婉如就尽量小心一点,仔细研究这玩具车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跑不了直线,研究得太投入了,母子俩竟就直接坐在地上,两颗脑袋瓜挨在一起在那车上捣鼓。 两人说话的声音,玩具汽车发条声和跑动的声音,其实挺吵的,动画片开始了也没人看。肖秉文又调到体育频道看球赛,声音太吵了他也没听清电视声音,不过他也没心思看。 之前张婉如没在时,这房子里住着他们父子和赵阿姨,三个人,人也不少,但也从未像现在这样闹哄哄的。 儿子内向不太爱说话,很安静,家里的氛围也静悄悄的,现在就多了一个人,整个家一下热闹起来。 肖秉文偶尔还往两人身上落一眼,虽然脚被撞了几下,这会儿还火辣辣的,不过他竟一点没生气,甚至在看到母子俩直接坐在地上研究时还很贴心想着要不干脆装个地毯。 最终张婉如研究的结果是,这玩具车就是有问题,怎么都跑不了直线,看样子得抽空去那家玩具店找老板问问。 晚上张婉如依旧给小戎讲睡前故事,不过小戎房间里的儿童读物不多,而且儿童读物都挺薄的,读了几天就没得读了。 张婉如道:“我明天去买几本书回来,你想听什么故事?” “你读什么我就听什么。”小戎道。 “那就西游记,三国演义怎么样?里面的故事挺适合小男孩的。” “西游记是不是有齐天大圣的?” “你知道啊?”张婉如挺意外,他才五岁竟然就知道四大名著的西游记。 “我看过动画片。” 原来如此。张婉如道:“西游记小说可比动画片精彩多了,我明天买了就给你读好不好?” “嗯。”小戎点点头,骤然想到什么,说道:“我爸爸书房就有西游记。” “那正好,不用买了,可以跟你爸爸借。” 小戎听到这话以为现在就要去借,掀开被子便打算爬起来,张婉如急忙道:“不着急,今天太晚了,我们明天再读。”她将被子给他拉上去盖住,“别着凉了。” 张婉如等他睡着了从房间出来,小戎房间对面就是肖秉文的书房,张婉如见门缝中漏出些灯光,肖秉文应该还在里面忙。 张婉如其实挺想问问王老师到底怎么回事的,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当着小戎的面她实在不好问。正好可以去找肖秉文借书,顺便问一下。只是准备敲门时张婉如又犹豫了,她其实不太愿意跟肖秉文单独呆在一起。 做了一会儿心理准备,张婉如在门上敲了敲,里面传来肖秉文低沉的声音,“进来。” 肖秉文以为是赵阿姨来给他送宵夜,一抬头才发现进来的人是张婉如。这倒是稀奇,她竟主动来找他,想着上次她主动来找他是为了王老师的事儿,不知道这次来找他又是为了什么。 肖秉文便拿过钢笔帽盖上,下意识拧了几下将钢笔放在一边,目光带着询问向她看过来,“找我有事?” 肖秉文的书房中一溜烟用的都是乌木家具,大气却显得沉闷。他坐在办公桌后面,那巨大的老板椅尊贵而威严,他高大的个子却也没被这老板椅压了气场。这肃穆的一切好似与他浑然一体,他看过来时,即便目光平静也带着几分审视的压迫感。 “我……本来给小戎读故事来着,小戎的故事书不多,今天正好都读完了,我打算买本西游记给他读,小戎说你这里有,不知道可不可以借一下。” 就这事儿啊。肖秉文起身从书架上将西游记取下来给她。 “谢谢。”张婉如接过却没走。 肖秉文站在她跟前,见状,双手插进西裤口袋,好整以暇看着她,问道:“还有事?” “那个……我听小戎说你把王老师辞退了,为什么啊?王老师是犯了什么错吗?” 听到这话肖秉文神色淡了淡,搞了半天,还是关于王老师的事,怎么尽是因为这不是事儿的事儿来找他。 肖秉文道:“王老师没犯什么错,只是我想调整一下小戎的课外课,这事我也跟小戎商量过,他也愿意调整,至于调整成什么样我们暂时还没讨论,所以英文这块就暂时不补了。” 原来如此,张婉如便放了些心,主要是太巧合了,她昨天刚问了肖秉文他和王老师的关系,今天王老师就被辞退,她怕是因为这个。不过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问了一句肖秉文就把人辞退,没那个必要。 “还有事没有?”肖秉文问她。 “没事,不打扰你了。” 张婉如说完便要离开,目光从他办公桌上扫过时,无意间看到堆在他办公桌上的信封。信封堆了厚厚的一沓,崭新的还没用过。张婉如瞟过的目光瞬间被定住,她下意识向他办公桌走过去,拿起最上面的一个信封,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仿若要黏在上面。 这个年代的信封式样有很多,眼前的信封信纸偏黄,信封边缘有着红线印出的凹凸纹样,右上角是贴邮票的虚线,虚线的颜色却是蓝色的,而左上角写邮编的几个方框却是红色的。 张婉如看了一眼背面,澧县津滨印刷厂,澧县并不在柳城,在一个叫惠市的地方,那个地方的印刷业挺出名的。 “怎么了?”肖秉文问道。 张婉如没回答,握着信封的手指却在微微发抖。她内心一片震动,一句话都没说就转身离开,离开时还带走了那个信封。 她回到房间,在自己从增城带回的行李口袋的夹层中翻出她保留的那个信封,仔细对比,不管是信封的大小还是花纹,以及背后的印刷厂都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她这个信封上面写了一行字,用遒劲的笔力写着一行收件地址。 当年她离开柳城之后并没有直接去增城,她先去了良安县。良安县在隔壁市,当年肖秉文要给她补偿,不过她没要,所以离开时她身上的钱并不多,那是她能到的最远地方了。 她在良安县落脚时受了些罪,那时候没什么社会经验,进厂被无良老板骗,还差点被人骗到灰色地带万劫不复。那段时间她过得胆战心惊,每天只能窝在廉价出租屋里,这种房子连张床都没有。 身上没钱,出门又怕被骗,她在出租屋里饥一顿饱一顿,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她会饿死在这里。 而收到这封信时正好就是在她人生最灰暗最艰难的时候,信里面并没有信纸,只塞了一沓钱。 她不知道这是谁寄给她的,是不是寄错了,但那时候的她饥寒交加,虽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有人给自己寄钱,但这笔钱对此刻的她来说无疑是救命稻草。而有了这笔钱她才能顺利去增城,顺利在增城生活下去。 此刻,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信封,一个不可思议的怀疑在她脑海中炸开。 或许当年给她那笔钱的人是肖秉文。 第17章 她从未想过这笔钱是来自肖秉文,离开时她对他说的话决绝又伤人,她想用这种方式斩断和他的一切联系,但她也 清楚这些话肯定是伤了他自尊的。 肖秉文这种出生优渥,走一步就被人夸一句的人,听了那些话怎么可能还寄钱给她? 可为什么这两个信封这么像?是巧合吗? 张婉如慢慢将心头的震动平息,她直接拿着信封又去敲响肖秉文书房的门。 “进来。” 进来的是张婉如。方才张婉如离开时行为有些奇怪,肖秉文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会儿天晚了他不好去她房间问她,怕吓到人,不想没一会儿她又返回,肖秉文有些意外。 此刻张婉如的面色却不太好,肖秉文疑惑道:“怎么了?” 张婉如走到他办公桌跟前,拿出两个信封,“这个信封是我刚在你桌上拿的,这个信封是我曾经收到过的,里面装了一笔钱。这两个信封几乎一模一样,我想知道,当年这笔钱是你寄给我的吗?” 肖秉文目光在那两个信封上扫了一眼,随后又落在她身上。从她的表情上他看不出来被她发现这件事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所以他暂时没有作答。 然而张婉如目光在他摊开在办公桌的文件上看了一眼,肖秉文方才就在上面写字,此刻已在文件纸上已写了一半。张婉如将信封上的字和他文件上的字对比了一下,一样的大气舒张的遒劲字体。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张婉如简直不敢相信。 肖秉文也知道事情瞒不住,她知道就知道吧,或许她会觉得他多管闲事,毕竟这丫头自尊心那么强,或许又会大吵一架,搞不好又把她给惹跑了。 肖秉文有些头疼,不过也如实承认道:“确实是我寄给你的。” 张婉如心情很复杂,即便方才已经平复过了,此刻却依旧控制不住心底掀起的惊涛骇浪,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 “为什么?”她真的很不解,“我离开的时候把话说得那么绝,为什么还要寄钱给我?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肖秉文道:“那时候你走得不远,要知道你在哪里还是很好查的,我在部队时认识了一个小弟,他是侦察兵出生,是他帮我查到的。” 不过后来她去了增城他就查不到了。 “至于为什么要给你这笔钱。”肖秉文靠坐在老板椅上,手指捏了捏眉心,随后目光向她看过来,嘴角勾着一抹笑,眼神中却透着几许无奈,他道,“你就当是我犯贱,多管闲事。” 张婉如还记得她离开那日,肖秉文抱着孩子追上她试图让她留下。 “你要走我不会勉强,我也承诺过会给你补偿,未来会保你衣食无忧,但能不能等小戎大一点,他还这么小,好歹等他断奶你再走。” 张婉如刚怀孕的时候想拿掉孩子,那时候在上高中身上没那么多钱,她只能去找肖秉文。 肖秉文当时劝过她留下孩子,说是生下来他抚养就行不用她操心,但张婉如坚持,后来肖秉文还是同意了,带她去了医院。 不过去医院却查出她有严重贫血没法做流产手术,肖秉文就劝她先养好身体,等养好了再考虑,后来没办法,她只能离开学校,去了肖家养身体。 在肖家她确实也被照顾得很好,身体慢慢养好了,想去做引产的时候肖秉文又说月份大了孩子都发育成熟了,引产孩子痛苦她也痛苦,劝她生下来,那时候已经是孕中期,她都能感受到胎动,确实也不忍心就答应生下来。 本打算生下来就走的,可他又说孩子太小,好歹等能加辅食,现在孩子能吃辅食了,她想走了,他又来劝他等断奶了再走。等断奶了是不是又要等他会说话会走路,等会说话会走路了是不是要等他再大一点能接受她离开? 她不想因为孩子拖住自己的一生,心里有太多的怨恨,那场意外也是她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每每看到肖秉文就会想到在那个废弃仓库里,她被喂了药,和肖秉文发生的不堪回首的一切,还有那个在不远处拿着相机拍照的变态。 为了孩子她没有再上学,虽然肖秉文承诺过如果她父母不愿意供她上学,他可以继续供她,但她实在不想跟肖秉文再扯上关系了。 为了让事情结束得彻底,她说的话也很决绝。 “如果你真的想补偿我,就不应该阻止我的选择。你根本不会明白,我每天面对着你,对我来说是怎样一种煎熬。曾经那场意外对我来说是人生中最屈辱的一段回忆,你要是真的心存愧疚,以后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触及那段回忆,所以我不想再看到你。我这次离开也不打算再回来了,希望我们就像没有认识过那样。” 还记得那天天气不太好,天空沉闷压抑,空气像是上了粘稠剂一样。听到这些话的肖秉文面沉如水,他良久无言。 她用“最屈辱的一段回忆”来形容,对于肖秉文来说确实也挺伤自尊的。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没有再劝,说道:“我明白了。” 所以,在她收到那笔钱的时候怎么都没想到是肖秉文给她的。 他为什么要给她钱呢?明明她都已经把话说成那样了他还要找她,在知道她困难时还要给她钱,她想不明白为什么。 “你就当是我犯贱,多管闲事。” 张婉如思绪翻动,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言语。那笔钱对她来说确实算得上是救命钱了,或许当初给她这笔钱时他也经过了考量,没有给太多让她不敢收,也没有太少,刚好能让她度过难关。 那信封她也一直留着,本以为是别人寄错了,或许哪一天那个人发现了会让她还钱,而她也一直做好了还钱的准备。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肖秉文。 说起来她讨厌肖秉文一直都出于自己的主观意识,一开始是因为她的继母,肖秉文和她继母沾点亲戚关系,因为这层关系她对肖秉文也有几分讨厌。后来是那场意外,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她对他已经不单单是讨厌了,更是害怕,恐惧。 可严格来说肖秉文也并未做什么令她讨厌的事情,就算是那场意外,他也是被绑架的人之一,他也被喂了药,他也是受害者。 而且他在军队那么多年,也曾为保家卫国立下军功,这样的人能坏到哪里去呢? 或许是看在她和他有过一个孩子的份上,他才让人寻找,得知她过得不好也出于情面给了些帮助,这都是出于他正直的人品,哪怕她曾对他说过那些话。 张婉如收回思绪,那个信封被她紧捏在手里,心情复杂难言,这件事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沉默了许久许久她才开口说道:“谢谢你。” 声音有些小,而且她的音色天生就很软,软绵绵的,像夏日清晨的一阵风,吹在人身上,带来刚刚好的舒适感。 短暂诧异了片刻,还以为她会怪他没事找事,不想竟跟他道谢了。一抹弧度在嘴角不可察觉勾了一下。 他道:“不用客气。” “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 张婉如回到房间,这一晚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有太多的疑惑,好像对肖秉文也有了新的了解。不过不管怎么样,她现在欠了肖秉文一个人情。 第二日一早,肖秉文父子起来时正好看到张婉如从厨房出来,她手上端了两碗面。 “你们起来得正好,来吃早餐。” 一大一小两碗面,面上还窝了个鸡蛋,小戎那个鸡蛋还弄成爱心的形状。张婉如从厨房又端了一碗出来,那是她自己的。她坐下一抬头就对上还站在旁边两脸懵逼的父子,张婉如道:“坐下吃啊,再不吃要坨了。” “你做的?”肖秉文疑惑。 “嗯,醒来得早没什么事就来做做吃的。你们尝尝看味道调得怎么样,味道不够再加。” 父子两坐下便夹起面尝起来,肖秉文道:“还行。”小戎也点点头,张婉如便放了些心。 肖秉文嗦着这碗张婉如给他做的面,不禁诧异,想着她在肖家老宅养胎那段时间,她对他能避就避,而现在竟主动给他做起早餐了? 张婉如意识到肖秉文的目光,她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是味道不对吗?” “没有,挺好的。” “那就好。” 她冲他笑了笑,笑意印在眼底,一双眼睛水润润的,没有以往的疏离客气,柔得不像话。 肖秉 文看得一愣。 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张婉如这是在向他示好? 第18章 张婉如对他示好这事儿就挺匪夷所思的,就算这次回来对他客气了很多,但也和他保持距离感,能不多说话就不多说话,更别说示好了。 想着昨日她柔声跟她道谢,是因为他曾给她的那笔钱?就那些钱? “对了。”面吃得差不多了张婉如又开口说道:“我找了个工作。” 话是对父子两说的,肖秉文目光扫过去,“嗯?” “不过并不耽误接送小戎。” 肖秉文点了下头,本想问她什么工作,但好像触及到她隐私了,和张婉如的接触让他习惯了话语间对她的顾忌,所以能保留就保留。 不想张婉如却主动向他说起,“在一家小公司做服装设计,我在工厂的时候学过一些,小时候也学过画画,正好用得上。工资虽然不高,不过时间挺自由的。” 肖秉文诧异看了她一眼,连工资不高这事儿也能对他说,这是在向他分享她的生活?果真是稀奇啊。 张婉如说完就对上肖秉文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似也带着几分深意,张婉如觉得莫名其妙,不过随即他就低头嗦了一口面,说道:“嗯,不错。” 张婉如倒也没多想。 两人将孩子送到学校,张婉如打算直接做公交去公司,正要跟肖秉文道别,肖秉文却问了一句:“你公司在哪儿,我送你过去。” “不用,挺远的,我打公交过去就行。” “没事,上车吧。” 张婉如便重新坐上车,肖秉文按照她给的地址将车子开到老城区的一条巷子入口,他看了一眼外面低矮的平房和有些杂乱的街道,问道:“你公司在这里?” 张婉如能明白他脸上的诧异,她第一次来这里时也挺诧异的。 “就这条巷子过去。” 肖秉文微拧眉心,“是正规公司吗?” 这话听着是在怀疑她被骗了,张婉如当时也觉得袁雯像个骗子,她道:“是正规公司,工商部门注册了的。我先进去了,谢谢你送我过来。” 肖秉文其实挺想跟过去看看的,但又怕她觉得自己多管闲事,虽然今天她对他态度好了一些,可终究两人还是有一些隔阂在,得适当保持距离。 他往巷子里看了一眼,什么都看不到,这会儿过来确实也耽误了一会儿,他便暂时没管,将车子倒出去了。 袁雯看到张婉如进来挺惊喜的,“啊呀还以为你不会来的。” “都签了合同怎么会不来?”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袁雯冲她指了指多出来的一架缝纫机,“你的工作间。” 张婉如笑了笑,做服装的有一台自己的缝纫机,相当于有一个能吃饭的碗。她试了一下还挺好用。 “喜欢吗?” “挺喜欢的。” “那行,我们来例行开个早会。” 参加早会的员工就她们两个,开早会的目的就是商讨一下接下来的工作计划。袁雯将收集的资料给了张婉如一份,这是袁雯挑选的各大品牌针对不同季节推出的不同服装系列,资料收集得很详细。 有现成的模版可以学习,他们可以依葫芦画瓢。而现在两人要做的就是对他们服装品牌的定位。 两人都定位在针对年轻时尚的女性,这点倒是挺有默契。定位做好了就要推出接下来的主打系列,这是决定一个品牌能不能立起来的关键。 两人针对系列这个问题却有不同的意见,最终两人决定保留各自的意见,并各自着手自己的系列设计出几套代表服装。 不过两人虽然讨论得挺激烈,但目前也只是纸上谈兵,实际操作起来每一项都需要资金。 小到设计图纸的颜料,大到服装量产时的费用,张婉如问她:“公司目前有多少可用的资金” 袁雯沉默了一会儿冲她伸出一个手指头,张婉如道:“一万?” 这个资金有点少了,她刚要说话,袁雯道:“一千。” “……” “没事儿,这钱够发你这个月工资。” “这不是工资不工资的事情啊,我们在这儿讨论了半天,你这一千块钱能做什么?” “我们可以去拉投资嘛,这几天我们就把所有计划都弄完善。我们的主打系列弄得精彩一点,还有公司的前景也往最大的方向设想,只要准备工作做好了,不愁找不到投资。” “问题是你去哪儿找投资啊?” “啊呀,慢慢找总能找到的嘛。” “……” 张婉如对于袁雯是欣赏的,她确实很有才华,不然当初也不会决定来跟着她做,她其实也想着来跟她学点东西。不过袁雯思考问题也确实不切实际,总习惯于把一且都想得太简单,对未来的设想太过理想,缺少了具体的规划。张婉如突然有些后悔,总感觉跟着她不太靠谱。 既来之则安之,张婉如想着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袁雯工作起来倒是挺认真的,她对时尚的把握也有一定的敏感度,可能也跟她在国外呆过有关。对公司未来的规划虽然太理想化了,但听着还是挺给人希望的。 总之第一天一起工作两人合作得还算愉快。 下午张婉如去接小戎,下了公交车,在进幼儿园之前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小戎妈妈”,张婉如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小戎”两个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再想着小戎妈妈不就是她吗?张婉如急忙回头看去,却见是小戎的家教王老师。 “王老师?你是来接小戎的吗?” 张婉如想着昨天小戎告诉她王老师被辞退的事情,今天王老师就来了,暗想着难道肖秉文改变主意了? “没有,我来等你的。”王老师笑容倒是挺客气,“方便说几句话吗?” 张婉如有些疑惑,她这几年都不在家,王老师找她有什么好聊的?不过她点点头,两人去了处人少的地方。 王老师说道:“我做小戎的家庭教师已经有一年了,这一年我和肖先生合作的挺愉快,也没发生过什么摩擦。小戎的英文也是由我给他启蒙的,他进步得很快,肖先生对我的工作也也满意,这一年大家合作默契,相安无事,可就在昨天,肖先生突然将我辞退了。”王老师说完目光深深看向她,“小戎妈妈,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张婉如听出了她的意思,虽然她没有明说,但王老师提到这一年都相安无事,肖秉文却突然将她辞退,偏偏就在她回来后不久,似乎是跟她有关系。张婉如觉得莫名其妙,她道:“肖秉文辞退你的时候应该跟你说过原因吧?” “他说他想给小戎更改一下课外辅导课的课程,英文这块暂时不用学了。” “你也知道我这些年没在家,小戎的事情都是由肖秉文决定的。肖秉文要更改小戎的辅导课只需要跟小戎商量就行,我其实是没法插手的。你要问我原因,肖秉文跟你说什么那应该就是什么了,其他的我并不知道。” 王老师没说话,仔细打量了一下张婉如的表情,看她也不像是说谎的,看样子是她想多了。不过她这话倒是给了她一些提醒,肖秉文辞退她这件事应该是经过小戎同意的。想着这一年多的相处,她在小戎身上确实费了一些心思,可那又怎么样,说辞退就辞退,这孩子也同意。 她突然有些愤怒,果然不是自己的孩子,费那么多心思又有什么用。 王老师点点头说道:“好了我明白了,不好意思打扰了你。” “没事,你要不要跟小戎见见面?我带他出来跟你打声招呼?” “不用了。”王老师有些失望,她来这里一来是想找张婉如问清楚,二来也是想跟小戎见一见,不过看这情况也没必要见面了。 张婉如看着王老师离开的背影,想着她问她的话。王老师为什么会怀疑是她回来的原因肖秉文才辞退她?不过想着她得知肖秉文辞退王老师时也怀疑过是不是她问了肖秉文她和王老师有没有在一起,但王老师并不知道她问过肖秉文关于他们之间的事情。 照目前的情形来看,肖秉文和王老师应该是没什么的,不然肖秉文 也不可能说辞退她就辞退她。可是她又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肖秉文那边没什么,但王老师这里呢? 张婉如摇摇头,想这些做什么,不管哪种情况都是肖秉文的私事,跟她没关系,她没必要过问。 张婉如的生活变得规律起来,早上送孩子,下午接孩子,晚上陪孩子读会儿故事书睡觉。 肖秉文平时睡得晚,工厂里事情挺多的,行政方面的事务现在基本都是他在处理。工厂越做越大,往后行政部还得扩展,最好行政大楼和工厂要分开,两边都要单独有人管,不然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门上响起敲门声,肖秉文应了一句,这个点赵阿姨应该已经睡了,肖秉文疑惑看了一眼,却见进来的人是张婉如。 最近她来找他有些频繁了,不过肯定又是为了些不是事儿的事儿,肖秉文也没什么期待,问道:“有事?” 果然张婉如走上前将信封递上来,是几年前他给她寄的那个,上面还有他亲笔写上的地址。不过信封被塞得很饱-满,不用想都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肖秉文靠坐在椅背上,手掌握着扶手椅的把手,目光似笑非笑向她看过来,“这是……” “当年你给了我两千块,算上这些年的利息,我该还你两千二。” 是来还钱的,肖秉文看着她递过来的信封,莫名有股气梗在心口,不过他知道这当然不是她的恶意,张婉如对他的态度一向都是如此不是吗? 前几天还觉得她在向他示好呢,原来她心里门清。 这感觉就像,她不想欠他人情,甚至连利息都算上,不占他一点便宜,要和他划清界限,不想跟他沾上一丁点关系。 第19章 肖秉文当初给她钱也没想过要她还,心里梗得不舒服,不过他在沉默片刻之后还是接过了信封,她要做什么,他就让她做什么好了,为了两千块钱推来推去的也麻烦。 果然看他接过她松了口气。 “谢谢你。”她再次说道。 肖秉文示意了一下信封,“你已经还给我了,所以不用谢。” “还是谢谢你。”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肖秉文将那信封丢在桌上,鬓角肌肉动了几下,随即摸出一根烟点燃,狠吸了几口,压那股火。 张婉如和袁雯对待工作都挺认真,在确定了公司的定位和各自负责的系列之后,两人便专心投入设计创作。不过做衣服需要材料,各种布料,不同颜色不同材料的线,两人都用得很节约,但做了两套衣服之后就发现不够用了。 没办法,资金的问题又在会议中提上日程,袁雯为此却没有太担心,她道:“钱这个问题去拉投资就好了。” 上次她就这么说了,张婉如道:“但是我们拉谁投资?或者我该问,有谁愿意为我们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公司投资?” “这个啊你就不用担心啦!”袁雯扬了一下下巴,又道:“我已经联系好了人,对方这个星期六会带个大老板来一起吃饭,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我们一起将公司的前景,还有各自负责的系列带给大老板看,再跟他谈谈我们对未来的规划,我相信他一定会心动的。” 张婉如也不明白为什么袁雯这么肯定那大老板一定会投资,而且他们公司连个店面都没有,自然也没有营业额,到时候人家投资肯定要看这些的,他们怎么给人看?不过这也算一次机会,去尝试一下也好。 所以为了这次饭局,两人也做了十足的准备,张婉如还专门买了个文件夹将各种资料分门别类。里面有两人各自负责的系列设计图纸,有他们个性的创意,还有公司未来的规划,虽然东西有点少,但该准备的也都准备了。 张婉如是单休,周六这天去吃饭袁雯算她是上班,周末可以给她休息。小戎的幼儿园是双休,张婉如和肖秉文都是单休,虽然在家中有赵阿姨照顾,不过肖秉文还是不太放心。以前周六会有家教来给小戎上课,现在家教被辞退了,肖秉文就给他找了一家教育机构,也是教英文的,将他送过去,下午再来接他。 周六这天张婉如带着准备好的东西怀着忐忑得心情赴宴了,去之前她有些不安,毕竟公司太小了,生怕自己资料准备得不够充分,不过到场之后张婉如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大老板姓杨,大家叫他杨经理,杨经理是做海鲜生意的,听说公司规模做得很大。张婉如听到是做海鲜生意的心里就更忐忑了,这跟服装设计一点不搭边。见到杨经理之后心更是沉到了底,感觉她们来错了地方。 杨经理人长得有些矮胖,个头还没袁雯高,头发秃光了,露出光溜溜的鹅蛋头,说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杨经理身边跟着的人叫王哥,王哥是个中间人,联络杨经理和袁雯的,将两人介绍了一下之后那杨经理就笑呵呵冲着袁雯说道:“袁小姐真是年轻有为啊,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又这么能干,来这杯我敬你。” 袁雯急忙捧起酒杯,“不敢不敢,杨经理过奖了,该我敬杨经理。” 喝完酒杨经理向袁雯身后的张婉如看了一眼,袁雯急忙说道:“这位是我的搭档,姓张。她是一名非常有才华的设计师,设计的衣服那是又有个性又漂亮,简直美得像艺术品,杨经理您真该看看。” 张婉如本来想顺着袁雯的话给杨经理看看他们设计的系列,以此来打开今天的话题,那杨经理却没什么兴趣,或者说对设计的兴趣远远没有对人的兴趣大。他将张婉如上下打量了一眼,笑道:“张小姐是吧,来来来,喝杯酒。” 张婉如眉头皱了皱,她不太会喝酒。袁雯笑道:“我这搭档不会喝酒,还是我陪杨经理喝吧,我喝酒可是厉害得很,杨经理可别喝不过我啊!” 杨经理见张婉如没动,本来有些不愉快,但听袁雯这么一说就来了兴趣,“那我倒要见识见识袁小姐的酒量了。” 袁雯便又陪杨经理喝了几杯,本来一直想把话题聊到公司上面的,旁边王哥也在帮腔,不过这杨经理显然对袁雯的兴趣比对公司的兴趣更大,一个劲和袁雯喝酒。喝完之后就开始动手动脚的,倒也不明目张胆,就是故作喝酒迷糊拉一下袁雯的手,说到激动处,拍一下袁雯大腿,趁机在上面捏捏。总之就是各种小心思占便宜。 一顿饭吃得张婉如有些窒息,尤其在看到杨经理捏袁雯大腿时,震惊和一股无法名状的恶心感袭来。 她甚至都有一股子冲动,想直接拉着袁雯走,她凑近袁雯想提醒一下她,袁雯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小声冲她道:“没事儿。来都来了,这顿饭怎么都要吃完。” 张婉如没想到饭局居然是这种场面,她们精心准备的资料,用崭新的文件夹规整夹在一起,来时她还担心准备得不够充分,看样子根本派不上用场。 佟源记是柳城一家特色饭店,几个招牌菜在柳城都是一绝。柳城人遇上聚会聊天,宴请亲朋都喜欢选这家店。 此刻,在佟源记一楼包厢中,肖秉文正默默抽着烟,他在等人。 没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来人穿着警=察制服,一进来肖秉文就调侃道:“秦队下班还穿着这身警服啊,你这一路过来,没把人给吓着?” “咱可是人民的公仆,为人民服务的,人民看着只觉得亲切,怎么会吓着?” 肖秉文笑了一声,将烟头摁灭。 秦良川在座位上坐下,问道:“肝腰合炒点了吗?” “点了。” “那就行。”肝腰合炒是佟源记的招牌菜,他们每次来必点。 两人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按照老一辈的俗话来说就是好到能穿一条开裆裤。肖秉文当年入伍的时候秦良川也跟着他一起去了,退伍之后肖秉文回家做生意,而秦良川则被分配到了柳城派出所,后来又去刑警队做了刑警。因为立了几次功,如今年纪轻轻就已经做了刑警队的队长。 长大了,各自的生活轨迹也不一样,见面的次数少,不过两人还是时不时聚一下聊一下最近的生活。 最近能聊的就是肖秉文孩子他妈回来这事儿,秦良川便问了一嘴。肖秉文对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他跟张婉如本来也不是那种关系,就随便回了一下。 随后又聊到当兵的事儿,两人的青葱岁月都是在军营度过的,有血有泪却丰富多 彩,虽然军营里每一天都不好过,但离开后反而时时怀念。 一说到当兵自然说到当兵时的战友,而跟两人关系最好的战友叫周鹏,不过几人一起出任务时,周鹏不幸牺牲,关键还是为了掩护队友牺牲的,而最关键的那个人就是肖秉文。所以周鹏对于肖秉文来说不仅有战友之情,更有救命之恩。 一聊到周鹏两人总忍不住叹息,而聊到周鹏肖秉文自然就会想到那个人,周鹏的哥哥。 “周福有下落了吗?”肖秉文问道。 “没。”秦良川还是那一句。 周福是周鹏的亲哥哥,当年周鹏牺牲之后,周福来带走弟弟的遗体时肖秉文和秦良川也因此认识了他。 后来肖秉文退伍回来做起了生意,周福找上他希望他能给安排个事做。周鹏对肖秉文有恩,又是出生入死的战友,肖秉文对他哥自然就跟自己亲哥一样。因为周福身体不太好,重活做不了,肖秉文就让他当了自己的司机。 而肖秉文不知道的是,周福和周鹏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周鹏重情重义,周福却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肖秉文当年被绑架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肖秉文参过军,拿过枪,身体素质过硬,普通人要绑架他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信任的人就不一样了。那天他接过周福递过来的茶,再醒来时人就已经被铁链子绑在了一间废弃仓库中。 身上的衣服被扒光了,而周福正拿着相机对他拍照。肖秉文不清楚周福绑架他的目的,他好像不是为了财,就纯粹想侮辱他折磨他,让曾经骄傲的肖秉文像一头牲口一样被拴着,供他参观,甚至试图让他为他表演。 肖秉文第一次被人这般折辱,却也没低头,而周福就给他喂药,肖秉文被铁链锁住了手脚动惮不得,也只能由着他。 再后来肖秉文醒来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她也被扒光了衣服,像牲口一样被丢在他身边,肖秉文认出了她,她是张婉如。 后来两人逃出来,周福失踪,当年经手他案件的老警察已经退休了,如今秦良川接手了继续查。 秦良川这些年一直在找周福的下落,但始终没找到。肖秉文一直觉得周福背后有帮手,他弄的那些药,他手上拿的价值不菲的相机,如果没有人帮他,他根本买不起。但是只有找到周福这件事才能水落石出,可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找到。 不过这个话题并没有持续多久,两人也不想被影响了心情,便聊起别的。 那杨经理跟袁雯喝了一会儿酒,目光又向张婉如看过来,随即冲她招招手,“张小姐也过来喝一杯。” 喝了酒,那杨经理看人的目光就更不藏着掖着了,张婉如看得直恶心,还没来得及拒绝,袁雯冲杨经理道:“她哪会喝什么酒啊,还是我陪杨经理喝。” “那可不一样啊,各喝各的,张小姐,你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这话落下,氛围就不太好了,袁雯要劝,那杨经理直接将杯子冲张婉如递过去,“张小姐,喝吗?” 同行的王哥也劝,不过杨经理不为所动,那杯子依旧递过来,铁了心要张婉如喝的。 张婉如肯定是不想喝的,甚至想马上从这里离开,可如果这样做袁雯今晚的牺牲就白费了。 她妥协叹了口气,正要站起身接过,旁边袁雯却啪一声一拍桌子站起来,直接冲那杨经理吼道:“妈的,你算什么狗东西啊?凭什么你要谁陪你喝酒谁就得陪你喝酒啊?我他妈陪你演了这么一场戏已经够恶心的了!真把自己当根葱是吧?我他妈已经忍你很久了,你个死秃头!” 说完端起桌上酒杯,刷一下整杯酒直接泼在那光溜溜的卤蛋头上,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震惊到了,那杨经理更是愣在当场,连张婉如也是懵的。 手上突然一暖,是袁雯握住她的手,张婉如还未反应过来,袁雯已经拉着她出了房间。身后杨经理后知后觉,顿时气得骂道:“婊子!妈的臭婊子!” 他追出来,冲着门口两个保镖说道:“给我拦着这两个臭婊子,她们今天要是能好好出这个门,我他妈就不姓杨!” 果然袁雯和张婉如一走出门,两个壮汉就拦了上来,外面吃饭的人看到这一幕也纷纷出来看,老板见事情不对,赶紧过来做和事老。 不过被泼了酒还被骂了一顿的杨经理怎么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 “今天这顿饭是两个婊子请的,妈的请老子来吃饭还敢泼老子的酒,今天不把话给我说清楚,谁都别想走。” 张婉如和袁雯对视一眼,袁雯耸耸肩,一脸无所谓,“酒是我泼的,人也是我骂的,你先走,这事儿我负责。” “不行!”张婉如握住她的手,“要走一起走,要不走大家都不走。” 袁雯望着眼前的人,顿觉诧异。张婉如给她的感觉,就是那种柔柔弱弱需要保护的小姑娘,长得也是温温婉婉,总感觉跟她说话大声了她都会哭出来,所以当她知道这杨经理目的不纯之后下意识就想保护她。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遇事竟一点都不退缩。柳条一样柔软的身体里居然能迸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袁雯着实没想到。 袁雯被她感染,拍了下胸口,说道:“行,一条命在这里,大不了弄死我。” 外面动静这么大,包厢里的人自然也被惊动了,秦良川是刑警,听到外面闹起来自然要出来看一眼,肖秉文也跟着他一块儿出来。 秦良川看到那被围着的几人,总感觉其中有个女孩看着有些眼熟。他跟肖秉文关系好,自然也是知道张婉如这个人的,她是肖秉文唯一承认过的女朋友,当年张婉如的行踪还是秦良川帮她找的。 再多看几眼他便认了出来,可不就是张婉如吗?肖秉文儿子他妈! 这会儿看到张婉如跟人起了争执,秦良川目光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向肖秉文看去,问道:“那不是小戎他妈么?” 肖秉文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张婉如。 秦良川轻咳一声,“来事儿了,我得过去看看,你呢?要管吗?” 肖秉文忽视朋友那调侃的视线,一脸理所当然说道:“我孩子妈的事儿,当然得管。” 第20章 “怎么回事儿啊?”秦良川走上前沉声说了一句。刑警队队长的气场一出,再加上还穿着制服,在场吵闹的人瞬间安静下来。 张婉如听到声音向来人看去,见他有些面熟,不过一时间没想起来,视线顺着来人身后瞟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跟过来的肖秉文。 杨经理做生意认识的人自然也不少,很多部门都会打一下交道,作为刑警队长的秦良川他自然也认识。他也没想到在这儿遇到刑警队长,顿觉有些晦气,不过面上却笑道:“秦队长,在这儿吃饭还是出任务啊?” 秦良川道:“来吃个饭,不过也可以顺道出下任务。”目光在在场几人面上扫过,他问道:“怎么回事儿?” 其他人还未开口,那杨经理就说道:“这秦队长可是我老熟人了,你们想好了再说话,不能隐瞒,也不能胡说八道。” 故意扯他和秦队长是老熟人,话里话外都有威胁警告的意思。 张婉如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肖秉文,而且还是在这种场合下,她有点尴尬。袁雯下意识看了张婉如一眼,见她低着头,一双手还局促不安交握在一起,给人一种小孩犯了错的感觉。袁雯有些不解,刚刚还梗着脖子要命一条的人怎么腌巴了?这刑警队的一来就把她给吓到了? 袁雯失笑,果然还是个小姑娘呢。她也没想那么多,也没怯场,冲那刑警队队长说道:“我们好心请这个人吃饭,想谈谈生意上的事情,谁知道这个老色鬼在饭桌上对我们动手动脚的不干净,我就泼了他一脸酒,带着我的同伴准备离开,他非不依不饶,就成这样了。” 动手动脚?秦良川在张婉如身上看了一眼,又看向跟过来的肖秉文。肖秉文眉头也有些沉,目光落在张婉如身上,他淡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张婉如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要出来吃饭的事儿提 前跟肖秉文打过招呼,她说的是老板带着她出去谈谈事,听上去挺高级的,没想到饭局却这么低级,遇到个猥琐男,谈事谈成这样了。 不过这事儿本来也不怪张婉如,她抬头对上肖秉文的目光,故作自然说道:“我们吃饭就在这儿吃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好巧。” 跟在秦队身边这男人个头挺高,模样也生得周正,袁雯见张婉如跟他说上话,便问张婉如:“你们认识?” “嗯。”张婉如低声应了一句。 肖家是植根于柳城的大家族,肖家的酱油在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作为肖家人的肖秉文自然也被人熟知。更何况肖秉文自己还有工厂,他手上的和盛味业在柳城也算得上是有名号的企业了。 杨经理很快认出了肖秉文,当即堆了笑脸打招呼,“肖总,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还真是有缘。”杨经理凑上去大方伸出手,肖秉文冷冷看了一眼没跟他握,杨经理有些尴尬,悻悻收回手来,目光忐忑向张婉如的方向看了一眼,依旧堆着笑脸问:“这位肖总认识啊?” 肖秉文没回答,是秦良川替他答的,“这是肖总孩子他妈妈。” 杨经理当即抽了一口凉气,肖秉文是柳城出了名的黄金单身汉,不过跟别的单身汉不同,他没结婚但有个儿子,只是没人知道这儿子的母亲是谁。 杨经理真是没想到,竟让他误打误撞将肖秉文孩子的妈给撞上了,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刚这位女士说她们好心请你吃饭,你还对人动手动脚,是不是真的?” 听到秦良川这话杨经理急忙回过神来,他跟秦良川认识但没啥交情,本来就想拿认识刑警队长这事儿压一下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女孩儿,没想这两个女孩里突然冒出个肖秉文儿子他妈,这肖秉文和秦良川的交情可不是他能比的。 杨经理表情有些僵硬却还维持着笑意,他道:“没那回事,饭桌上大家开开玩笑也正常,没那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啊!?”袁雯急忙反驳,在她听到张婉如是这位肖总孩子的妈时挺震惊的,虽然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过张婉如目前的身份明显对她们有利,所以她又接着道:“他还想让我们张婉如陪他喝酒呢!我不同意泼了他一杯酒拉着张婉如出来,他还不罢休,让人堵着我们不让我们走!” “陪酒?”肖秉文语气有些沉,简单两个字一出口就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杨经理的脸色就更不好了,说话都结巴起来,“没……没有的事儿,我开个玩笑而已,大家出来一起吃饭嘛,有时候开开玩笑也挺正常的。不让她们走更是没有的事儿,大家都是认识的朋友,我不可能这么不留情面啊,就是跟姑娘们开个玩笑而已。” “怎么没有啊?你刚刚不还叫嚣着,我们不跟你道歉今天别想走吗?一转眼又是开玩笑的?”袁雯声音挺大,呛得杨经理半天憋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刚刚的嚣张劲是一点都没有了。 秦良川说道:“我是刑警,民事纠纷不归我管,你们这事儿我也处理不了。不过我派出所有认识的朋友,我可以打电话让他们来处理。” 杨经理一听这话那还得了,他本来就是做生意的,眼下的情况明显对他不利,搞不好还弄个拘留什么的,这要有了黑底他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杨经理急忙赔笑道:“没,没那么严重的,可能是我玩笑没把握好分寸,让两个姑娘误会了。这样吧,我过两天备两份厚礼给两位女士赔礼道个歉,二位觉得如何?” 杨经理舔着个笑脸,那卤蛋头蹭亮蹭亮的,袁雯看了张婉如一眼,张婉如道:“你决定吧。” 今天受委屈最多的就是她了。 袁雯其实挺想让老色鬼吃吃瘪的,不过她也是个做生意的人,不能太得罪人。所谓做人留一线,真把这姓杨的逼急了,谁知道他会做什么。 袁雯想了想说道:“那杨经理的礼物可要仔细着挑啊,我可是出过国的,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你要送得不和我心意,我是不会要的。” 听到这话杨经理面容放松了一些,他道:“这是当然,这是当然。” 秦良川问道:“确定不用叫民警过来?” 袁雯看了又紧张起来的杨经理,觉得挺可笑,故意沉默了一会儿,直到那杨经理目光都带着恳求,她才说道:“算了,也没多大的事儿,我还等着杨经理的赔礼呢。” 杨经理松了一口气,“放心放心,过两天一定送到。” 秦良川正要开口,肖秉文却先他一步问道,“你呢?你什么意见?” 这话是对张婉如问的,这话落下,氛围又变得凝重起来,杨经理刚放松下来的神经立刻绷紧,那看张婉如的眼神就只差把姑奶奶喊出口了。 张婉如道:“我听她的。” 肖秉文便没再说什么,他问她:“要回去吗?” “嗯。”张婉如应了一声,冲袁雯道:“你怎么回去?” “我喝了酒开不了车,打车回去呗。”她目光意味深长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不过现在人多也不方便八卦,她挥挥手,“那下周见。” 一行人从饭店出来,肖秉文也跟秦良川告别,在告别前跟张婉如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位是秦良川,我战友,也是发小。” 张婉如目光在秦良川脸上看了片刻,总感觉他有点面熟,不过她没多问,跟人道了声好。 几人告别之后肖秉文将车子开过来,张婉如上了车,这才想起来她在哪里见过秦良川了。就当年她离开肖家去了良安县,在良安县出租屋里因为没钱差点饿死时有人给她送了个信封过来。当时她以为他是邮差,只是觉得他身上的气质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她就多看了两眼,这才记住了他的长相。 张婉如想到这里,她问肖秉文:“当年帮你送钱给我的就是秦良川?” “你认出来了?” “嗯。”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堂堂刑警队长竟然给肖秉文当邮差? “你们为什么会跟杨卫国吃饭?”肖秉文问道。 “我们公司资金紧缺,袁雯想拉投资,中间人帮她联系了杨卫国。” 张婉如没细说,但肖秉文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拉投资?他做海产的,对服装感兴趣?” “……” 张婉如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如今回看才发现她们的想法挺幼稚的。身处自己的行业,总觉得自己弄出来的东西很有意思,便以为能说动别人也觉得有意思。 而且两人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虽然想过拉投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来之前她还担心准备得不够,到了之后才发现这种不容易表现得更复杂。 她不愿意多说肖秉文也就没多问,不过他却想着,拉投资这事儿,她既然都能想到完全不相干的海产行业的老板,怎么就没想过他?他这身价可比杨卫国高多了,她们公司没钱她本可以向他提的。 转念又想,在张婉如看来,他们恐怕还没熟到那种地步,更不会因着这层关系就来找他。再想着几年前他给她的那笔钱她也连本带利还给他。 呵,跟他生疏着呢! 张婉如单休,本来周末要休息的,袁雯打来电话联系她去一趟公司,张婉如之前留过联系方式,留的就是家里的座机号。 刚走进公司就看到那拼着的几个大方桌上放着几个礼品盒子。 袁雯冲她道:“这杨卫国动作倒是快,赔礼已经送过来了,你看看喜欢吗?” 四个礼品盒,两个盒子里面装着国外进口的成套高档护肤品外加一瓶香水,另两个盒子里装着两条珍珠项链。 这礼物对女孩来说确实是送到心坎上的,这杨卫国还挺会送礼,而且还是费了些手笔的。 “还算有诚意吧。”袁雯说完,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张婉如身上,她道:“说起来,当时杨卫国那嚣张的样子,不把我们扒层皮下来是不罢休的,能低头给我们送礼还是看在你份上。” “这话可别乱说,我没那么大面子。” 袁雯撑着下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真看不出来你已经结婚有孩子了。不 过话说回来,你老公家庭条件那么好,什么好工作不能帮你找,你怎么还愿意到我这小作坊?” 张婉如想说她确实有个孩子但还没结婚,不过转念一想,这事儿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说起来就话长了,她便也懒得解释,只道:“我跟肖秉文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那样是哪样?你俩不是有孩子了吗?” 张婉如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袁雯倒是也没多问。 张婉如叹了口气,“拉投资这事儿怕是要黄了,经过这事儿我也发现了是我们把事情想得太单纯了。” 袁雯也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本来做好了准备,是要正经去谈工作的,谁知道这饭局上男人一看到女人想的便尽是**子那点事。我也不明白了,大家好好聊一下工作不行吗?能赚钱就投不能赚钱就撤,为啥非得做一些低级下流的事情?要遇上男的跟男的谈工作,还会这么猥琐下流吗?是不是就得正经谈工作了?为什么遇上女的,就没法好好谈呢?” 张婉如道:“要是对方老板是个女的,应该也不会想着那档子事,自然也能好好谈。” “那肯定啊,只可惜,女老板太少了。” “确实是少,不过……”张婉如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眼,说道:“你不就是吗?” 袁雯笑得一脸舒心,“这话我喜欢!放心吧,我未来要是成了拥有话语权的老板,定好好整顿一下这种风气,我看谁还敢对我动手动脚。” 张婉如点头,“拭目以待。” “不过话说回来,早知道你有这么好的资源,我怎么还会让人帮我牵上杨卫国这种下流猥琐男啊。” “资源?” “肖秉文啊!他不是你老公吗?” “他不是我老公,我们只是有个孩子,我和他的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啊?”袁雯听到这话还挺震惊,“你们没结婚,但有个孩子?” “嗯。” 在这个年代这种事情确实有点离经叛道了,袁雯道:“你们昨天是一起走的?所以你们住一起?” “是住一起,共同抚养孩子。” “……” 袁雯就更奇怪了,没结婚有孩子,听她的语气好像关系并不亲密,但又住一起。也难怪了,傍上肖秉文这课大树竟然还到她这小作坊上班,看样子里面的关系很复杂。 “要不你试试看?” “试试看?”张婉如不解,“试什么?” “找肖秉文拉投资啊,肖秉文可不是杨卫国这种级别可以比的。听说肖家很有钱,他自己办的厂也很赚钱。” 肖家有钱,肖秉文自己也能赚钱,这点张婉如知道,但她从未想过要去找肖秉文拉投资。她跟肖秉文虽然在同一个屋檐下,有共同的孩子,但她对他的态度比对其他人还要客气一点。因为曾经的事情,两人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感,这个距离感都得在一个让大家舒服的范围之内,她觉得肖秉文应该跟她的想法差不多。 所以当时袁雯说到拉投资的事情,她压根就没想过找肖秉文,她不想去打破这种距离感。 “我去找他,他也不一定投啊。”张婉如道。 “你都没找过你怎么知道?你去试试呗,看看他感不感兴趣?你想想我俩未来的规划,想想我们要打造亚洲的香奶奶。我们公司要是能起来,你作为元老之一,未来也是个大富婆了。” 什么亚洲香奶奶,什么大富婆,其实张婉如倒没想那么多。虽然跟袁雯一起工作的时间不长,但两人的工作氛围挺放松挺自由的,是工厂那种焦虑机械的工作没法比的,她很喜欢。自然也对的公司充满了期待,希望能发展得更好。 之前从未想过肖秉文,但袁雯这一说,她竟然打算尝试一下。投资不好拉,而且找的投资对象不一定靠谱,万一又找个杨卫国这样的?肖秉文好歹人品还过得去。 但要借着这一层便利的关系跟肖秉文谈这事儿她又觉得怪怪的。 今天周末肖秉文也不去公司,张婉如回来之后做了一下心理准备,抱着整理好的资料出现在肖秉文的书房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在门上敲了敲,里面很快传来肖秉文的声音。 “进来。” 张婉如怀中抱着个文件夹,肖秉文停下写字的动作,将钢笔笔帽盖上,问她:“有事?” “你……”张婉如酝酿了一下,“你对服装感兴趣吗?” 肖秉文大概猜到了她来的目的,他靠坐在椅背上,目光多了几分兴味。 嗯,终于想到他了。 第21章 肖秉文道:“服装这块没接触过,不过你可以跟我讲讲,我看看有没有兴趣。” “是这样的,这是我们公司的简单介绍,你可以先看看。”张婉如从文件夹中拿出几张资料放到他面前,肖秉文倒也给面子,拿起认真看起来。 “国内的服装发展缓慢,建国之后到现在几乎是停滞不前。近年来,受到港剧的影响,港剧里面新潮的港风衣着才给了内陆服装一些冲击。不过这些衣服都是一些服装厂模仿港剧制作,并没有系统的品牌。所以我和袁雯的想法就是成立一家专注时尚女装品牌的公司,我们了解过国外多个品牌的发展,尤其是那几个知名大牌,从里面学习经验,并设计出适合中式女性的穿衣风格。这些是我和她按照各自对服装的理解设计出的不同风格的图纸,你也可以看看。” 肖秉文便接过图纸看起来,不管他最后会不会投资,但最起码他在态度上是尊重的。 “是挺有想法的。” 张婉如听到这话目光亮了一下,她道:“现在国内并没有能叫得出名字的服装品牌,而国内的服装基本都是出自几大服装厂,但这些服装厂并没有太多创新,基本都是仿制,时间长了就会千篇一律,把握不了流行趋势。而我们的公司会聚焦时尚,争做创新,设计出更潮流更符合年轻人想法的衣服。我相信一旦由我们公司出手的系列上市,在创新和个性上,一定会受年轻人喜爱。” 这些话是将袁雯那吹得天花乱坠的侃侃而谈中和了一下,加上了自己的想法陈述出来的。有点自卖自夸,不过本来拉投资就应该这样,要让对方看到前景,看到有利可图,不然人家是大善人吗?投资又不是搞慈善。 肖秉文听完点了点头,他道:“想法是不错的,不过我有几个问题。” “你说。” “你们公司的营业报表有吗?” “……” 说实话他们公司也还没正式营业,袁雯创办这家公司也没几个月,哪里来的营业报表。 “现在营业额暂时为零。” “你们打算用什么样的销售渠道?” “我们打算学习国外大牌,以专卖店的形式销售。” “专卖店?你们有做过市场调研吗?专门店的销售模式适不适合当下的社会发展,毕竟我们跟国外的发展体制不同,能在国外生存发展的不一定就能在国内生存发展。” 这点她们确实没想到。 “还有,你们对你们品牌的定位是什么?定价区间又在多少,针对年轻人的时尚也分低端,普通,中端,高端,你们想好了自己的定位了吗?” “这个……”他其实语气挺平和的,但随着他一连串问题抛过来,张婉如却莫名感觉局促不安,额头也冒起了一层汗。 肖秉文将这堆资料重新推到她跟前,他道:“看样子,你们准备得还不够充分,营业额没有,市场调研也没有,甚至连自己的品牌定位都还没有,就只有一副花架子。我是生意人,如果我要投资,我得看到它能给我带来的利益。就像考试一样,你就带了一支笔,没有相应的知识储备,你觉得你能考得好吗?” 几句话问得张婉如越发汗颜,感觉在肖秉文的客观分析里,她们就跟玩似的。 “如果我要投资,我自然想看到让我满意的卷面,但以你们现在的能力,这个卷面我并不满意,如果我还投 资,那就是在冒险。” 张婉如彻底说不出话了,在肖秉文的一系列问题下,她和袁雯的想法就越发显得幼稚可笑。她们确实准备得没那么充分,就凭着一股脑热。 肖秉文望着站在办公桌对面良久沉默的人,突然想着他是不是太严肃了?虽然这些问题是她们必须得面对的,但他是不是说得太不留情面了一点?怎么还像是在开会现场,跟别人这么说没问题,跟张婉如也要公事公办吗? 又想着她的性格,会不会又把她身上的刺激得冒出来,本来之前她要拉投资也没想过来找他,如今来找他被他几句话怼得悻悻而归,说不准以后有事也不来找他了。 “其实……”肖秉文本打算说点鼓励的话安慰一下的,不想张婉如突然抬起头来,没有生气,甚至还肯定点点头,“你说得很对,我们确实还有许多地方做得不够,也谢谢你帮我们指出,我们一定会好好完善。” “……” 肖秉文盯着她的脸,柔柔弱弱却一身反骨的人,此刻说话的表情不像是在说反话,而且说感谢的时候还挺诚恳。 带刺的时候扎得人生疼让人恼火,倒没想到这丫头却也有洒脱的一面,拿得起放得下。 “那就先不打扰你了。” 张婉如说完将资料重新放在文件夹夹好,打算离开,肖秉文却叫住她。 “等一下。” 张婉如用眼神询问,肖秉文捏了捏眉心,“我可以给你们投资。” “??????” 张婉如的眼神从疑惑到震惊到喜悦再到疑惑,“你……你不是说这是在冒险吗?而且我们有很多地方不完善,写不出你想要的卷面。” “作为生意人来说,做这样的投资确实是在冒险,从投资者客观的角度来讲,我确实不该投。不过如果换一个立场,我可以投。” “换一个立场?什么立场?” “作为小戎爸爸的立场适当给与小戎的妈妈事业上的支持。” “……” 张婉如心情复杂,她今天是抱着正经谈生意的心态来跟肖秉文谈的。来谈之前她就知道肖秉文不一定会投。袁雯让她找肖秉文,说什么近水楼台,两人还有个孩子,他肯定会看在这份上多少投一些的。张婉如却不以为然,她跟肖秉文本来也没熟到那种地步,投资可不是小钱,肖秉文也不会看在这份上说投就投。 所以在肖秉文拒绝投资的时候她也没有太失落,本来就没抱多大期待。 但他没想到她会听到肖秉文这些话,站在小戎爸爸的立场给小戎的妈妈事业上的支持。竟然被袁雯说中了。 “这样吧……我给你投一百万怎么样?” 正心情复杂的张婉如听到这话被彻底惊到了,“一,一百万?!” 她工资才三百一个月,而他竟给她投一百万,在她和袁雯商议拉投资时,就没想过这么大的数,别人能投个几万十几万就很不得了了,肖秉文一开口却是一百万?! 而且一百万他还说得轻描淡写的,纯属就是看在她是小戎妈妈的份上给一点面子那种感觉。 她的面子居然有这么大?值一百万? “你觉得怎么样?”肖秉文又问。 “是,是不是有点多了?”一百万对于张婉如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了,而且她也深知她们公司的情况,这一百万很有可能血本无归,肖秉文大概也知道,但他还是投了。张婉如有点不忍心,总感觉不能这么坑他。 “多?”肖秉文笑了,“还有人会嫌投资多?” “毕竟我们公司刚发展,我们也容纳不下这么大的资金,要不你先投个十万吧,如果能盈利,你再投。” 肖秉文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吧,这一百万我先给你,至于你要怎么用到你们公司,你自己决定。” “不行!” 肖秉文用眼神询问,张婉如道:“你作为投资人是要跟公司签约的,我们会有正式的合同。” 哦,分这么清呢。 张婉如又道:“所以,你先投十万就好了。” 作为小戎妈妈的面子,能卖十万她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肖秉文也没强求,“行,我先投十万。” 张婉如笑了笑,“你放心,我们会有合同的,如果将来赚钱了,不会少了你的分红。” 肖秉文心里门清,他这十万块大概率是会打水漂,他也没想过会有什么回报,不过听到张婉如这话,他还是点点头,“好,我很期待。” 张婉如从肖秉文房里出来时感觉还有点懵,没想到跟肖秉文谈得这么顺利。不过肖秉文对她的态度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一来就给她一百万,大方到让人惊讶。 不过能拉到投资也是好事一桩,张婉如心头大石也落了地。 今天小戎不用去幼儿园,张婉如见他在客厅弄那辆玩具车,这才想起这玩具车有点问题开不了直线。张婉如一直想去那家玩具店问问这玩具车怎么回事,为什么开不了直线,不过太忙忘了,正好今天有空她可以带上小戎的一起去,如果能换的话,让小戎选一辆他喜欢的。 肖秉文出来时正好听到母子俩的谈话他道:“我送你们过去。” 张婉如觉得也行,有个车子来回也方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投资的事情,想到要跟肖秉文接触也没那么抗拒了,毕竟人家才帮了她大忙呢。 去了那家玩具店,老板看过车子之后也发现了问题,老板态度挺不错,当即表示可以给他们换一辆。 “小戎去选一下,当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个颜色,你现在去选个你喜欢的颜色。” 颜色有好几种,不过小戎最后拿的还是跟那辆颜色一样的,为了保险起见,老板先帮忙试了一下,见没问题才给他们装起来。 回去时路过一个公园,今天天气还不错,有许多人带着孩子在公园郊游,车子经过时,小戎好奇趴在车窗上看。张婉如问他:“下周如果天气不错的话我们也去郊游,小戎想不想去?” 小戎收回目光看向旁边的张婉如,经常听班上同学说郊游,可他从未去过,他也想去,和爸爸,还有妈妈。 所以听到这话他诚实点点头。 张婉如道:“那行,下周我们准备好了东西就去。” “爸爸也会一起吗?”小戎问道。 肖秉文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后座的小家伙,暗想着不愧是他带大的,真什么事都能想着他。肖秉文升起一股老父亲的欣慰感,不过孩子想着他是一回事,张婉如不一定会愿意。 张婉如看了一眼前面开车的肖秉文,说道:“如果你爸爸也有时间的话当然可以一起去啊。” 这是愿意他也跟着了?肖秉文稍稍压了压嘴角,就怕慢一步母子俩就变卦了似的,没带犹豫应了一句:“有时间。” ** 第二日上班,张婉如就告诉了袁雯肖秉文投资的消息,袁雯听完之后高兴得一下从座位上蹦起来。 “十万?你确定,他真会投十万?” “嗯,他答应的,应该不会赖账。” 张婉如没告诉他,其实一开始肖秉文想投一百万的,感觉袁雯会吓晕过去。袁雯激动地将张婉如的脸揉了揉,“天啊小婉婉,你可真是公司的大功臣啊,将来公司发达了,绝对少不了你的。” 这话张婉如当然是爱听的,不过她也将肖秉文提出的问题跟袁雯说了一下,袁雯神色收敛,也严肃了几分,她点点头,“不愧是大老板啊,想的比我们多多了。我们确实还有很多地方不足,不过慢慢改正嘛!慢慢学,慢慢成长,毕竟我们的实力在这里,我相信我们将来绝对会创造出一片属于我们自己的天地。” 对未来张婉如自然也抱着期待,如今有了投资,公司也能迈出第一步,只要步子是在往前走的,那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张婉如,你眼光挺不错啊,虽然不知道你跟肖秉文怎么回事,但你一开口他就能投十万块,看得出他对你还挺上心的。” “其实也不是吧,他只是看在我们有共同孩子的份上。” “不管是什么原因,但你眼光是真不错啊,挑男人挑得这么好。” 张婉如皱眉,一脸不解向袁雯看去,只听得袁雯接着道:“你看啊,肖秉文这 个人,个人能力强,家庭条件也不错,而且身材高挑还长得帅。这身上就没短板,这样的男人你怎么挑到的?” 张婉如想着她和肖秉文的曾经,要是袁雯知道实情,她大概就不会这么说了。不过过去的事情先不提,袁雯说他个人能力不错,家庭条件好,她没话说,但肖秉文长得帅吗? “你觉得肖秉文长得帅?” 袁雯惊讶,“不是吧?你觉得不帅?” “……” 她倒是没在肖秉文这方面关注过,他帅不帅,他身材怎么样,她好像也从未在意,因为都跟她无关。而且她对肖秉文也从未抱着欣赏的态度去看,所以她也没觉得他帅。 “真帅吗?”张婉如不解。 “不是,你这话的意思,你是真没觉得他帅?” “……” 肖秉文辞了英文家教之后没再给小戎请家教,暂时将他送到一个幼儿英语培训机构。本来要每天都送去的,但张婉如觉得有点辛苦,毕竟小朋友才五岁,就隔一天送一次,二,四,六,一周去三天。 下午放学后,小戎百无聊赖趴在桌上,一边玩着橡皮等着妈妈来接他。小戎的同桌是个小女孩,名叫胡美馨,她的人缘不错,一到下课时间就有不少小朋友围过来找她玩。所以小戎旁边总是吵吵嚷嚷的,他觉得有点烦,不过也没管,他们玩他们的,他发自己的呆,井水不犯河水。 那群小朋友正在那里讨论他们最近听到的故事,一个小朋友说道:“妈妈最近给我读白雪公主。” “是那个吃毒苹果的白雪公主吗?”另一个小朋友问。 之前说话的小朋友道:“嗯,就是这个,你妈妈也给你读过这个故事吗?” “早就给我读过了,我现在在听七仙女的故事,不是国外的,是我们自己国家的。” “好不好玩啊?你跟我们讲讲。”有小朋友提议。 说话的小女孩皱着小眉头,“我只听了一半,等我听完了我再给你们讲?” “为什么才听一半啊?你妈妈为什么不给你讲完?”有小朋友好奇道。 小女孩说道:“因为妈妈才讲了一半爸爸就把她抱走了,爸爸说太晚了该睡觉了。” “你没有跟你爸爸妈妈一起睡吗?”有个小朋友问。 “早没有了!我已经长大了,我自己一个人睡!” 问话的小朋友又问其他人,有人还在跟爸爸妈妈睡,有人已经自己一个人睡了。同桌小女孩突然转头问旁边的肖楚戎。 “肖楚戎,你是跟爸爸妈妈睡还是自己一个人睡?” 肖楚戎本来不想搭理的,但想到妈妈告诉她,如果有人主动找他说话要回人家,这是礼貌。 所以肖楚戎说道:“我自己一个人睡。” “那你妈妈会给你读故事吗?” 如果换做以前,这个问题会让他难受,因为妈妈没有在他身边,可是现在他可以很自豪说道:“当然,我妈妈每晚都给我读故事。” “你妈妈给你读什么故事?” “西游记。” “西游记?”有小朋友不太懂。 “讲齐天大圣的。” 这么一说其他人就懂了。 然后又七嘴八舌杂七杂八又说了一通,有个小朋友道:“那你听到关于黄风怪的故事没有?”有个小朋友问道。 肖楚戎道:“没有,妈妈还没有讲到这里。” “是不是你爸爸也会把你妈妈抱走?”有个男孩大概是想到方才小女孩说她爸爸把她妈妈抱走所以没讲完故事的事情,这般问了一句。 肖楚戎疑惑反问:“为什么爸爸要把妈妈抱走?” “因为他们要一起睡觉啊。” 小戎更不解了,“你们的爸爸妈妈要睡在一起吗?” “当然啊,我爸爸妈妈是睡在一起的。” “我的爸爸妈妈也睡在一起。” “我的也是啊,爸爸和妈妈当然要睡一起了。” “肖楚戎,你的爸爸妈妈不睡在一起吗?”同桌的小女孩好奇问道。 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睡一起,可是他的爸爸妈妈没有睡一起,小戎虽然还不太理解,但他下意识觉得这是不正常的,所以面对小朋友的询问他没有回答。 不过小朋友们又开始聊起别的话题,并没有固执等着答案,然而这个问题却在小戎心底生了根。 没一会儿小朋友们的家长就陆陆续续把孩子接走了,张婉如也来幼儿园接走了小戎。两人一般会坐公交回去,在等公交车的时候张婉如发现小戎一直盯着不远处的小商贩看。 幼儿园附近有一所小学,一到放学时间就有不少小摊贩在这里集结,整条街都弥漫着食物的香味,对于小朋友来说挺诱惑。小戎盯着小摊贩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张婉如见状便问道:“想吃吗?” 小戎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诚实点点头,今天不用去补课,张婉如道:“那行,我们去吃一点。” 小戎不确定,“可以吗?爸爸说这些不能吃,不健康。” “没事,偶尔吃一下。” 张婉如牵着他过了街,很长一条街都是美食,烟熏火燎的。张婉如问他:“你想吃哪个?” 小戎指了指某处,是个烤小蛋糕的,那种蜂窝状的小蛋糕,将调好的蛋糕液倒进密密麻麻的蜂窝状烤锅中盖上盖子上下烤,几分钟之后蛋糕就成了。 烤蛋糕的香味扑鼻而来,确实让人食指大动。 张婉如带着小戎走过去,要了一份,等着烤蛋糕的时候张婉如见他又盯着不远处的麻辣烫,问他:“这个也想吃?” 他有些不好意思,小幅度点了下头,张婉如道:“走吧,我们也去买一点。” 买好了麻辣烫,小蛋糕也烤好了,麻辣烫的摊位有小桌子,两人打算在这边吃完再走。小戎用牙签插了一块小蛋糕吃。 “好吃吗?” 小戎点点头,将包着小蛋糕的油纸推过去,“你也吃。” 张婉如便也吃了一块,蛋糕烤得很香脆,甜度刚刚好,能尝到甜味但不让人觉得腻,她点头,“确实不错。” 吃完小蛋糕两人又一起吃麻辣烫,小戎不小心将油弄到手上了,张婉如急忙拿了纸巾给他擦,见他嘴角也吃得油乎乎的,又给他擦了擦嘴。 小戎还不太习惯被妈妈这样照顾,妈妈会握着他的小手将他指缝间的油都擦掉,会很温柔给他擦嘴。 爸爸也会给他擦,但爸爸的动作没有这么柔。 手上还残留着妈妈掌心温热的体温,还有用纸巾擦过时柔软的触感,伸出去的小手就这么伸着,他一时没回过神来。 张婉如道:“怎么了?没擦干净吗?” “没有。”想让妈妈给他多擦几次,但觉得那样有点奇怪,他缩回小手,目光看着坐在旁边的妈妈,没有忍住,浅浅笑了笑。 小戎这孩子很内向的,很少看到他表达情绪,自然也很少看到他笑,张婉如见状也笑道:“很好吃?” “嗯。” 很好吃,和妈妈在一起吃的东西很好吃。 肖秉文今天回来得早,自从张婉如回来之后孩子一直由她负责接送。肖秉文直接将车开到幼儿园,想着能不能遇上,没想到真给他遇上了。 车子开到幼儿园会路过小学旁边那条摆满摊贩的街,他一眼就看到坐在街边小摊位下吃东西的母子两人。 肖秉文将车停好向两人走过去,小戎先看到他的,张婉如见他正吃得好好的突然停了动作,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才看到是肖秉文来了。 肖秉文走到两人跟前,目光在母子俩身上来回看了一眼。张婉如倒没什么,小戎却显得有些紧张,将吃得好好的麻辣烫重新放回去,看向肖秉文的目光也怯生生的,小小声唤道:“爸爸。” 肖秉文应了一声,在小桌前坐下,他人高马大的,一坐下本来就小的桌子越发显得逼仄起来。小戎低垂着头,小声道:“是我想吃妈妈才带我来吃 的。”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他会怪他妈妈一样,肖秉文下意识看了张婉如一眼,这小子还挺护妈。 本来带小戎吃路边摊也没什么,但不知道是不是肖秉文气场太强的缘故,他一坐下,张婉如就莫名有一种做错了事的感觉,她道:“偶尔吃一下也没什么的。” 肖秉文想着他还什么都没说呢,这母子俩一个比一个紧张的这是干什么,他有那么可怕吗?再见对面的小戎低垂着脑袋,他没来前他还吃得挺开心的。 “赶紧吃吧,别凉了。” 小戎抬头,疑惑看了他一眼,肖秉文冲他露了抹笑,“吃吧吃吧。” 小戎看到他的笑,这才放下心来,拿起麻辣烫继续吃。 张婉茹也松了一口气,生怕肖秉文觉得她不称职带小戎来吃这些东西,虽然她觉得没什么。 旁边有卖酸梅汁的,吃了辣的就想喝点东西,张婉如问小戎,“我想喝酸梅汁,你喝不喝?” 小戎没回答,先向肖秉文看了一眼,肖秉文下意识想蹙眉,又不想自己太严肃了适得其反,便轻咳一声,尽量柔声道:“想喝就喝,看我做什么?” 搞得好像他挺可怕。 小戎点了点头,张婉如打算起身去买,肖秉文却比她先一步站起来说道:“我去买吧。” 张婉如和小戎一起吃着麻辣烫,等着肖秉文买酸梅汁回来。张婉如无意间一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肖秉文。 整条街上人声鼎沸,那卖酸梅汁的摊位前也站着不少放学的学生和来接学生的家长,然而肖秉文就是那么有存在感,一下就能让她目光捕捉到。 要是换做往常,看到了就看到了,下一刻就礼貌移开目光,但张婉如想到了袁雯的话,不自觉就在他身上多看了两眼。 他身材挺拔,或许是因为他有过参军的经历,腰背笔直得像工匠用尺子量着精心打造过一样,再加上身高优越,在人群中便格外显眼。 他穿着衬衣和西裤,一条皮带勾勒在腰间,衬得他双腿修长腰肢劲瘦。皮带上别一个bb机,这个年代这种东西得条件好的人才用得上,一下就拉远了他和别人的距离感。 张婉如这是第一次这么观察肖秉文,以前从未关注过他这方面,这么看,好像身材确实不错。 买好了酸梅汁,老板给他拿了口袋装着,他提着口袋走过来。张婉如的目光便自然落在他脸上。 他头发剪得很清爽,额前的头发用了点发胶定型,他的脸跟他身材一样,没有一点多余的赘肉,棱角分明。眉毛浓密眉峰突出,眼睛挺大的,眸子在日光下带了点亮色,但严肃的时候会溢出丝丝寒意,用剑眉星眸来形容也不为过。 挺拔的鼻子有些凸出,不过也让五官显得越发立体,嘴唇不薄也不厚,形状也很好看,搭配整张脸看起来恰到好处。 好像确实长得挺帅。 肖秉文很快就注意到张婉如在盯着他看,他先是有些奇怪,她眼神在他身上停留的太久了。下意识怀疑是不是自己纽扣扣错了,低头一看,没扣错,可她目光还盯在他身上,他甚至还低头看了一下皮带扣子和裤缝,都好好的。 直到他在小桌前坐下她的目光才收回,肖秉文从袋子拿出三杯酸梅汁,一人一杯,他自己也买了一杯,不想显得不合群。 几人喝着酸梅汁,肖秉文也喝,没一会儿他又察觉到张婉如在盯着他看,他望过去,正好将她的眼神抓了个正着,她顿时有些尴尬,急忙收回目光,手指头摸了摸脸,捧着酸梅汁喝,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肖秉文实在奇怪,他没忍住问道:“我脸上是不是有东西?” “没,没有啊。” 偷看别人被抓包,张婉如尴尬地脚趾扣地,好在肖秉文没有继续问。 张婉如也觉得自己挺那个啥的,肖秉文身材好不好帅不帅说到底也跟她没关系,她看了又怎么样,不看又怎么样,所以也没必要那么好奇。 “资金你们什么时候要?” 肖秉文的话拉回她的思绪,张婉如道:“尽快吧,看你那边的安排。” “那明天吧,不过我明天要去外地出差,我会让人将投资款送过去。” “出差几天?” 听到这话肖秉文诧异看了她一眼,一般来说张婉如不会过多关注他的行踪,她竟然会关心他出差几天,不过肖秉文也没多想,他道:“三天左右。” “那签约怎么办?” “由秘书代替我签约就行。” 他好像确实挺不在意的,这十万块给她们要怎么用,能不能有回报,有多少回报都无所谓,钱让别人送过来,签约都可以让别人代签。 因为在外面吃过东西,回去之后肖秉文就交待赵阿姨晚上少做点菜。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注意到张婉如看他的眼神让肖秉文有了心理作用,晚上吃饭时他又感觉她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只是没有白天那么频繁。 肖秉文抬眼向她看去,就见她低头吃饭,他想,或许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正要移开目光,在小戎身上扫过时见他也盯着他看,看了他一会儿又看看他妈妈。 这母子俩在搞什么,怎么一个比一个不对劲。 “你看什么?”肖秉文问他。 小戎低头扒饭,“没什么。” “我不是教过你吗,有什么话就直说。”肖秉文又道。 小戎确实有自己的问题要问,但他又不知道这个问题该不该问,不过对着爸爸看过来的眼神,他最终还是开了口。 用天真无邪的语气抛过来一句,“你们为什么不睡一起?”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张婉如听到这话,差点被扒到口中的饭呛到,急忙将口里的饭咽下去,目光有些复杂看向小戎。 她不太明白孩子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又联想到今天几次三番打量肖秉文,对这个问题就越发敏感,竟感觉脸上在发烫。 肖秉文倒是比她淡定,他道:“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睡在一起。”他低头扒饭,声音小小的。 “其他小朋友?你们这群小屁孩没事儿还讨论爸妈睡不睡一起?” 小戎沉默,过了一会儿又固执问道:“你们为什么不睡一起?” 肖秉文:“……” 肖秉文被问住了。 他下意识看了张婉如一眼,就见她挑了片菜叶子搁那儿翻来捡去看,也不知道要找个什么出来,整个人都表现出一种尴尬状态,看样子这事儿还是得他来解释。 肖秉文道:“虽然爸爸妈妈现在住在一起,但我们的感情状态是分开的。爸爸这么说你明白吗?” 小戎懵懵懂懂的,“是因为你们还没复婚吗?是不是要复婚了才能睡在一起?” 肖秉文轻咳一声,“嗯,可以这么说。” “那你们会复婚吗?你们什么时候复婚?” “这是大人的事儿,爸爸不是说过吗,大人的事儿大人负责,小孩把自己的事情负责好就行。” “哦。”小戎低低应了一声,看上去有些失落。 肖秉文又下意识向张婉如看一眼,正好张婉如也在看他,两人目光对上,又很默契移开避免尴尬。 剩下的饭局很安静,小戎也没再提问。 第二天一早肖秉文送完小戎就去出差了,张婉如刚到公司不久肖秉文就派了人过来,张婉如看这个人挺眼熟,这才想起她好像见过,当初她去工厂找他时就是由这个秘书传的话。 秘书是代替肖秉文来签约的。 秘书现在也知道她的身份了,对她的态度挺客气,签约也很顺利。签约一完,钱就直接给她们,肖秉文给的是现金。 有了这笔钱,公司很快就能运转起来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公司推出的主打系列,还要找代工厂,专卖店也要选,她们好长一段时间都有的忙。 经过这事儿袁雯也 意识到,之前的想法确实太简单天真了一点,肖秉文的提议确实有用。她们并没有做过市场调研,也不知道什么样的销售模式才适合目前的社会体制。这笔钱她想用在刀刃上,所以在开专卖店之前,她得先搞清楚目前国内的专卖店经营模式。 袁雯在国外呆过,她知道国外的专卖店是靠什么样的营业模式存活的,但肖秉文说得对,国外和国内的国情不一样,国外的销售模式不一定适合国内。 而想要摸清国内的专卖店销售模式,就必须得进入专卖店。两人就商议着由一个人去专卖店做个一月左右的兼职,基本一个月就能摸清了。袁雯是老板,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要去联系代工厂什么的,张婉如没有她的人脉广,肯定是没法胜任的,这个去兼职的工作就交给了她。 这么一来,这一个月她就得辛苦一点了,上完了班接完孩子再去兼职。不过就一个月,张婉如也答应了,辛苦一点就辛苦一点。 很快袁雯就帮她联系了一家专卖店,他们正好要招个兼职上夜班,从下午六点上到晚上九点半商场关门,就上三个半小时,不过工资不会太高。张婉如去上兼职也不是专为赚钱,也能接受。 上班从下星期开始,肖秉文在周五前出差结束,他回来之后张婉如就将要上兼职的事情跟他说了一声。 肖秉文道:“那下午就让赵阿姨去接小戎吧,不然你跑来跑去的太麻烦了。” 张婉如本以为接完小戎再上班也不晚,不过兼职的那家商场并不顺路,这么一来她确实暂时没法接小戎了。 张婉如怕小戎失望,便冲他安慰道:“小戎,我就兼职一个月,这一个月先让赵阿姨接你,等下个月了我再接你好吗?” 张婉如挺内疚的,本打算这次回来好好陪他,没想到又因为别的事情耽搁。 小戎是有些失落的,却也点点头,应道:“好。” 这周末答应过小戎要带他去郊游,张婉如早早就做好了准备。郊游用的防水油布,垫子,装食材的篮子,还买了个风筝,可以带着小戎放风筝玩。 吃的喝的有一部分是赵阿姨准备的,有一部分是去超市按照各自的喜好买的。单独吃的就装了整整两篮子。几人选的是就近的一家公园,早上吃过饭肖秉文就开车带子母子俩去了。 下了车之后张婉如走到后车厢打算拿东西,不想肖秉文一个人就提完了,一只手提垫子和油布,另一只手提着装吃的两个篮子。张婉如才惊觉,他这手还真大啊,一下可以拿这么多东西。 这会儿还没到盛夏,天气也没那么热,几人找了个树荫下的阴凉处将油布和垫子铺好,又将吃的东西拿出来。小戎对风筝挺感兴趣的,想玩,张婉如便带他去放风筝。 小戎人小个子矮,跑了几圈风筝也没能放起来,张婉如便接过风筝帮他放起来再将线给他。两人拉着风筝往回走,张婉如也跑累了,在垫子上坐下,将小戎搂在怀中,握着他的手教他怎么收线放线。 母子俩也不是第一次这么抱着了,小戎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妈妈怀中,只是妈妈跟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他脸上,暖暖的痒痒的,很温暖很亲近,他还有些不习惯。 时而会有些疑惑向后面的人看一眼,似乎是在确认抱着他的人真的是妈妈。 赵阿姨给他们做了一份油焖大虾,要趁热吃,母子俩在玩风筝,肖秉文就戴着手套在一边剥虾。 张婉如教着孩子放风筝,无意间向肖秉文看了一眼。此刻他斜躺在垫子上,不上班他穿得挺休闲的,身上穿着军绿色的短裤,一件军绿色的条纹短袖,当过兵的人大概比较偏爱军绿色。 这一身穿着显得整个人挺精神,哪怕他这会儿懒洋洋斜躺在垫子上,百无聊赖将虾子的壳剥下来,也给人一种冲锋号一响他就能立刻站起来持枪上战场的感觉。 肖秉文意识到张婉如的目光,下意识向她那边看去,张婉如又故作不经意挪开,低头跟小戎说话。 又来。 这已经不是肖秉文第一次发现张婉如这么盯着他看了,不是那种偷窥似的看,倒更像是要在他身上找出点什么,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虾剥好了,趁热来吃。” 张婉如道:“风筝现在一时半会儿收不回来,等会再吃。” 算了,他亲自去伺候。 肖秉文直接端着剥好的虾过去,将虾仁递到小戎嘴边,小戎便借着他的手一口吃下,不忘说道:“谢谢。” 全神贯注都在他的风筝上,也没向他这个爸看一眼。 肖秉文拿了一颗虾递给张婉如,张婉如正要伸手接过,一伸手才发现方才放风筝的时候弄脏了手。 本来也可以放着等会儿吃的,但鬼使神差的,张婉如竟然就低头,学着小戎,就着他的手将虾吃进口中。 做完动作之后她自己都懵了,肖秉文也愣住,指间上还残留着方才她咬虾时,唇在上面蹭过的触感,微麻。 第22章 他向张婉如看去,却见她故作自然又低头跟小戎说话,应该是为了避免尴尬,肖秉文自然也一副没什么的态度,又问小戎:“还吃吗?” “嗯。” 可注意力还是在风筝身上,这是等着他这个爹给他投喂,肖秉文便又喂了一颗给他,看向张婉如,问她:“你呢?” “我,不吃了。” 神色躲闪,肖秉文确定了,张婉如最近确实有点奇怪。按照张婉如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绝对不可能做出就着他手指吃虾的事情,再加上她最近老盯着他看,他都在怀疑她是不是中邪了。 天气好,来公园游玩的人也挺多的,不远处有一对年轻男女在闲逛。女生有些不耐烦,她道:“这么热的天,干嘛带我来这种地方晒太阳?” “还好吧,今天也不是很热,你整天闷在家干嘛?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不好吗?” “找个地方坐吧,都走好一会儿了。” “不是一直在找吗。”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周围打量,目光很快就锁定了不远处的一家三口,笑道:“嘿,还真是巧了,秉文一家也在这儿。” 梁文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不远处张婉如抱着孩子放风筝,肖秉文拿着剥好的虾喂给那对母子吃。 梁文凤已经听到肖家那边的消息,本来她以为张婉如回来就是要跟肖秉文重归于好的,没想到这两人都表示没有和好的打算,住在一起只是为了共同抚养孩子。这话既然都在老太爷和老太太跟前说了,那就是真的不打算和好的。 这么一来她和肖秉文还有点希望,可老宅那边也没什么表示了,她又拉不下脸。 这两人为什么不打算和好,应该是分开这么多年没感情了,两人住一起大概率也是合租关系。但她没想到他们一家三口竟然会一起出来郊游,而且肖秉文还会喂张婉如吃虾,场面如此和谐,如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三口。 梁文凤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而肖瑜这个没眼力见的已经走了过去,没办法梁文凤只能跟上。 “我说呢,约你打牌不打,原来是有安排了。” 肖瑜的声音吸引了几人的注意,肖秉文抬头看到是他,正要问他为什么在这儿,看到肖瑜身后跟着的梁文凤,他眉心下意识沉了沉。 张婉如自然也看到了来人,她倒是客气打了声招呼,“肖瑜堂哥,文凤姨。” 小戎也招呼道:“大伯好,阿姨好。” 张婉如是依着她继母这层关系,梁文凤算她的长辈,不过小戎是依着肖秉文这边的关系,这称呼就显得有点尴尬。 “你们怎么也在这儿?”肖秉文问道。 肖瑜道:“嗐,我大伯母说文凤最近心情不太好,整天窝家里不出门,让我带她出来走走。” 身后梁文凤轻咳一声,肖瑜便收了话,说道:“真巧,在这儿碰上。” 肖秉文有些奇怪,这公园在他现在住的房子附近,距离老宅那边有些远。老宅那边也有别的公园可以逛,他们不就近选,怎么还跑这么远来? 不过肖秉文没多问,她 和梁文凤的关系有点尴尬,能不多问不多问,怕误会。 “这么多好吃的啊。”肖瑜挺不客气,抓起肖秉文手里的虾就吃了起来,肖秉文有点恶心,拍了一下他的手说道:“要吃戴手套。” “哎哟喂,这么多讲究。”肖瑜便戴上手套,连抓了几颗虾来吃。 肖秉文实在看不下去,这些虾可都是他辛苦剥的,直接拿过装虾的盒子盖上,说道:“这儿这么大,你们不去别处逛逛?” “听听,这是要赶我们走了。”肖瑜本已经在垫子上坐下了,说罢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再呆在这儿怕是要讨人嫌咯,行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三口了。” “一家三口”几个字,听得梁文凤更是不舒服,一时竟不想就这么直接走了,她看了张婉如一眼,冲她道:“婉如,你妈妈很惦念你,让我看到你就转告你几句话。” 她口中的“妈妈”自然指的是她继母,她继母能有什么话托她转告她的。张婉如猜测她大约是有话要跟她说,不过张婉如故作不知,她道:“她转告你说什么?” “你跟我来。” 没办法,张婉如便让小戎自己玩一会儿,她跟着梁文凤走远了些,直到确定那边几人都听不到了,梁文凤才停下。 梁文凤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她跟张婉如其实没什么过节,哪怕自己的姐姐不太喜欢她。不过她觉得吧,当人后妈本来就不好当,相处不好也没什么。但因为肖秉文的事儿,她对张婉如就没什么好印象了。 “你都回来这么久了,不回家看看你爸妈?” “我爸爸已经和我断绝关系了,我去看他不是讨他晦气吗?” “你爸爸养了你这么大,哪里是说断绝就断绝的,有时候父母说些气话是希望子女知错能改,哪能还跟他们置气呢?” “我继母让你带的话就是让我回去探望一下他们吗?” 张婉如显然是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梁文凤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应该知道在你回来前,我在跟肖秉文相亲。” 看样子她没猜错,梁文凤找她就是要谈肖秉文的事情,张婉如说道:“我知道。” “肖家那边也一直在积极撮合我们,他们觉得不管是我的学历还是工作都足以配得上肖秉文,如果不是你回来了,在肖家安排下我们大概已经订婚了。” 明着是在说她妨碍了他们相亲,暗着是在指她没学历没好工作。 说实话听到这些话张婉如并没有生气,她道:“你工作这么好还是正经大学毕业,何必上赶着去做人后妈呢?” 这话可把梁文凤气得够呛,“上赶着?是肖家上赶着让我做他们媳妇吧?” 张婉如道:“其实你不用跟我说这些,阻碍你和肖秉文相亲的人并不是我。我已经跟肖家长辈说清楚了,我和肖秉文没有和好的打算,我们住一起只是因为我暂时没地方住,也方便一起抚养孩子。也就是说我和肖秉文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和肖秉文还可以继续相亲,甚至定亲,等事情定了我自然会搬出去住。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阻碍你们相亲的人不是我。” 这话说得简直像是嘲弄,她这么在意跟肖秉文相亲这件事,而她张婉如压根都不稀罕,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还大方的表示他俩相亲她可以搬出去住。就只差直接说,是肖家不想再安排他们相亲,而肖秉文也对跟她相亲没一点兴趣,不然肖家那边怎么一点没动静。 果然她姐姐说得对,这小姑娘看着好拿捏,但处处带刺。这话也刺得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真显得她是上赶着。 张婉如也没多言,说完就走了。 回来之后继续带着小戎放风筝,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这边肖瑜也很有自知之明,告辞离开了。 肖瑜一走,张婉如的目光就向肖秉文扫去,不过跟之前观察似的眼神不同,这次看他的目光竟透着几分冷意,那股对他冷冷的疏离的劲儿又回来了。 或许是最近张婉如看他的眼神太过柔和了,再来这样的目光就让他觉得格外的不舒服,他便没忍住问张婉如:“梁文凤跟你说了什么?” 张婉如没说话,肖秉文猜她是碍着孩子在场,他冲小戎道:“你去那边自己玩会儿,风筝要跑起来才飞得远。” 小戎也乖乖听话,拉着风筝跑去玩,肖秉文又问道:“梁文凤跟你说了什么?” 张婉如也不瞒着,梁文凤是因为肖秉文才找她不痛快的,自然也该让肖秉文知道。她道:“她告诉我,肖家挺想让她做你太太的,她学历高工作又好,肖家对她很满意。如果不是我突然回来,你们早在肖家的撮合下相亲订婚了,她觉得是我阻碍了她。” 肖秉文听到这话面色也不好看了,也难怪张婉如生气,当年就是因为那场意外她才没能去上大学,梁文凤就捡她最痛的地方刺。 不过张婉如生气的点并不在这里,她生气的点连她都觉得奇怪,她只是想到这男人还挺会招桃花,之前那家教王老师也来问过她,现在梁文凤也来问她。到底是因为他招桃花这个点不舒服,还是因为他的事情导致她被不同的人询问而不舒服,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正是这种模糊她才觉得奇怪,因为按照常理来说,她不该因为肖秉文招桃花而生气,他魅力大其实跟她没关系。 肖秉文道:“家里长辈给我安排相亲并不是看在什么学历什么工作,除了梁文凤外,他们还给我安排过其他人。” 这么解释好像也不太对劲,肖秉文又补充道:“他们就是病急乱投医,生怕我孤独终老,看到谁觉得合适就安排了。不过我要带小戎,也没结婚的打算,我也怕娶个老婆回来对小戎不好,我都拒了的,至于梁文凤说的我和她相亲就能订婚的事那更是没影。” 张婉如没再说话,表情却也没见好,肖秉文其实能感觉到张婉如对他态度好了些,眼看着氛围也和谐了不少,但今天梁文凤一堆话,她大概率又要接着恨他了。 肖秉文顿时有些烦,他道:“这件事我会解决好,我不会再让别人因为我相亲的事情来让你困扰。” 张婉如依旧没说话,肖秉文便也没多言,这事儿他自会处理好。 虽然因为梁文凤的出现影响了心情,不过张婉如还是带着孩子玩到了下午才回去。肖秉文回去之后就联系了一下肖瑜,他并不知道梁文凤的联系方式,就给肖瑜打了个传呼,肖瑜回了电话过来,肖秉文让他帮忙联系一下梁文凤,他想跟她见一面。 见面地点在肖瑜开的一间台球室里。 晚上八点,台球室里人还挺多的,肖秉文到了之后就直接进了一间包厢,这是肖瑜专门为他准备的,肖瑜见他来忙道:“玩两局?” 肖秉文取了杆擦了巧粉,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玩! 肖瑜急忙叫来工作人员摆好球,两人先确定谁开球,肖秉文的主球离顶边较近,由他先开。 肖秉文台球玩得还不错,肖瑜天天混迹台球室,球技自然也不是盖的,两人你来我往几杆之后包厢门推开,是梁文凤来了。 梁文凤也不知道肖秉文大晚上找她干什么,不过她还是带着些期待的,特意打扮了一番。 “玩上了啊?” 正好轮到肖瑜拿到击球权,他一边俯身击球一边道:“玩了有一会儿了。” 这一球差一点进洞,肖瑜顿觉遗憾,换肖秉文击球,梁文凤问肖秉文:“我听肖瑜说你找我?” 肖秉文拿杆击球没回答,连续击进两个球,第三个球,主球先碰库再碰球,没有弹裤,轮到肖瑜。 梁文凤本以为他注意力在球上所以才没搭理她,如今轮到肖瑜了他也没回答她的意思,明显是在晾着她,她突然意识到肖秉文找她或许不是什么好事。 “你找我干嘛?”梁文凤又问了一句。 肖秉文握着杆擦了擦巧粉,肖瑜也意识到氛围不太对劲, 故意犯了下归,自然轮到肖秉文。肖秉文握杆,俯身,击球,动作一气呵成,啪嗒一声清脆的声响,一个弧度漂亮的跳球,主球直接击中目标球,不过遗憾的是目标球并未进洞。 两人都看出肖秉文这一击明显用了些力气,动作很大,两球相碰发出刺耳脆响,梁文凤一颗心跟着沉了沉。 不过肖秉文收杆时动作依旧慢条斯理,他这才开口问梁文凤:“你今天找张婉如说了什么?” 没有任何兴师问罪的语气,可梁文凤明显感受到了来自肖秉文身上那股阴沉沉的压迫感。 梁文凤深吸一口气,“跟她随便聊了聊。” “聊聊?聊你和我相亲?还聊我们会订婚?我们连相亲都没正式相过,哪里来的订婚?” 肖瑜察觉氛围越来越不对,他忙道:“什么情况啊?” 肖秉文的话真不给面子,梁文凤一张脸涨红了,她道:“我们两家长辈确实在撮合我们相亲,我也没说错。我说的是说不准会订婚,我也没说一定会订婚,这本来就是事实,我就是去跟她说了一下这件事而已?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实话当然能说,爷爷奶奶和我大伯母确实安排我们两个相亲,不过我没答应,至于要跟你订婚那更是不可能,我的态度不是明摆着吗?你脑袋这么聪明看不明白?”顿了顿,他接着道:“这才是实话,以后要跟人聊实话应该这样聊。” 肖秉文用着闲聊般的语气,可他这句话却足以呛死人,梁文凤一张脸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的。 肖瑜急忙劝道:“干什么干什么呢,都是自家亲戚,从小一起长大的,有什么话好好说。来来来这局还没完呢,继续。” 肖秉文却没了兴致,“不打了,下次有机会再打吧。”肖秉文离开前又冲梁文凤丢来一句,“好好记着我对你是什么样的态度,什么样的才是实话。” 梁文凤简直气得发抖,她从小成绩就好,一直是长辈夸奖的对象,不管是上学还是工作后追求者也多,哪里受过男人这种气? 她和肖秉文算不上多熟,接触得也不多,虽然肖秉文总劲劲的,跟人带着距离感,但他也从未对她如此不留情面说这么难听的话。 她明白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张婉如,这让她更气。 盯着肖秉文的背影,她深吸一口气说道:“那你知道张婉如怎么回答我的吗?” 肖秉文脚步顿住,转头向她看去,冷沉沉的眼神中带着询问,梁文凤道:“张婉如没跟你说吗?她告诉我,她跟你不会有和好的打算,你要跟谁相亲也跟她没关系。她甚至都不介意我们两个继续相亲,她说了就算我们相亲订婚了也跟她没关系,到时候她会主动离开。” 梁文凤知道肖秉文这番兴师问罪就是为了张婉如,是给张婉如撑场子的,那她就让他知道张婉如的态度,如果张婉如已经跟他说过了,那她说这番话发泄一下也行,如果张婉如没说过,那正好,也给肖秉文找找不痛快。 不过听到这话肖秉文倒是没太大的反应,转身离开了。 肖秉文离开之后梁文凤呆了许久,随即重重在旁边沙发上一坐,眼泪哗啦啦就往脸上滚。 真的太过分了,梁文凤觉得又丢脸又委屈。 肖瑜叹了口气,他走上前劝道:“姑奶奶别哭了,谁惹你的你对着他哭,对着我哭没用。” 肖瑜这话一落梁文凤眼泪珠子落得更大颗了。 张婉如晚上起床上厕所,路过客厅时感觉沙发那边有动静,仔细一看,就见沙发上坐了个人影,空气中有火星子明明灭灭,是那人在抽烟。 张婉如吓了一跳,适应了黑暗看清那人是肖秉文后,她诧异道:“你还没睡?怎么不开灯?” “抽根烟就睡。” 张婉如点了点头,察觉到肖秉文的目光还落在她身上,不过没开灯她也看得不太清楚。 “早点休息。” 丢下这句之后她正要离开,却听肖秉文说道:“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张婉如知道他是指梁文凤找她的事情,说白了这事儿其实也跟他无关,当时确实有些生气,不过后来觉得自己气得莫名其也就算了,她道:“没事。” 张婉如离开,肖秉文将烟头摁在烟灰缸中,周围就彻底陷入黑暗了。 周一,张婉如开始做兼职,是一家国外品牌的专卖店,在柳城的惠阳百货公司,晚上下班已经九点半,出来还能赶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去。 张婉如从百货公司出来,正要去对面赶公交,骤然听到有人叫她,张婉如看过去,就见肖秉文正站在车边。 “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上车。” 想着他平日里要在书房忙到很晚才睡,这么忙的人还特意挤出时间来接她?张婉如坐上车,目光复杂看了他一眼,“我可以搭公交车回去的,你工作一天了,应该早点休息。” “没事,正好出来透口气,最近这边治安也不太好。” 张婉如又看了他一眼,治安不好,是怕她有危险吗?以他们的关系他完全没必要如此周到的。 张婉如突然想到肖秉文的周到也不是这一次,还记得她在肖家养胎时,那时候是冬天,南方的冬天很冷。张婉如喜欢呆在屋子里不出门,肖秉文怕她冷,给她装了两个热水袋,她不搭理他,他也不说话,就把暖水袋放在她怀里,隔一会儿又来给她换一次热水。 那时候她也不在意,骤然的意外让她对一切都是空洞冷漠的态度,所以对于肖秉文的周到她也没放在心上。 现在回头看,那时候的冷漠就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怎么会是理所当然呢? “谢谢。” 寂静的空气中她突然说了一句。 “嗯?谢什么?” 谢谢在我人生最难的时候你给我送来的两千块钱,谢谢你看在我是小戎妈妈的份上支持我的事业给投资的十万块,或许也该谢谢那个冬天你给我准备的暖水袋。 思绪交汇,她沉默片刻说道:“谢谢你来接我。” “这有什么,不用客气。” 车厢便又陷入寂静中。不过张婉如的这声谢倒让肖秉文心理舒坦了一些,本来还以为因为梁文凤那些话她又恨上了,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没他想的那么严重。 张婉如白天去上班晚上去兼职,兼职这几天肖秉文倒是一直来接她,公司那边进展得也顺利,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那一天晚上,有个男人走进店中,又惊又喜叫她的名字。 “张婉如?!” 那时候店里就她一个人,她正在清算今天的订单。她微微抬头,眼前的男子剪着时下流行的三七分头,穿着一件海军衫,一条牛仔裤,他后面跟着一个女孩,女孩烫着卷发,戴着珍珠白耳钉,穿着一件有着大领子的海军连衣裙,两人应该穿的是情侣装,看上去挺登对。 张婉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这么多年没见,她都快忘记这个人了。谁都有花季雨季那段青涩的时光,谁的青涩时光中都会有那么一个人。这个人身上有着那个年纪向往的美好,拨弄着情窦初开的心弦。 不过随着时间逝去,刻在记忆中的也只是青春时期酸涩的暧昧感,而不是人。所以再看到这个人,她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她面色平和冲他打招呼,就像看到一个普通熟人,“好久不见。” “真的是你?”男子的表情又惊又喜,“这些年你去哪里了?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究竟发生了什么?” 跟着他进来的女孩显然没搞明白状况,她拉了拉男子的手臂,“李长庚,怎么回事啊?” 正好有客人进来,张婉如急忙迎上前,她冲李长庚道:“抱歉我现在要上班。” 李长庚还要说什么,女人拉了拉他,他目光复杂看了张婉如一眼,随即跟着女子离开了,走出商场,李长庚失魂落魄的。 “她就是送你日记本的那个人是吗?你最宝贝的那个日记本?” 李长庚却像是听不到女人的话般,他冲她道:“王雪你先回去我有点事,我有点事要搞清楚。” “你有什么事 情,你要去找她吗?“男人失了魂的样子让她满面怒火,“你清醒一点李长庚,我们两个就快订婚了。” “抱歉王雪,你先回去,等我搞清楚了我再回去找你,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李长庚招了一辆出租车将王雪塞到车上。 天上很快下起了雨,柳城天气晴朗时热情似火,热得不管不顾,一下起雨却瞬间翻脸无情,汹涌的大雨席卷着冷意扑灭了白日的热情,风一吹来,冷得人直打哆嗦。 李长庚站在门口等着,他抱着身体瑟缩了一下。商场十点关门,商场内的店铺一般九点半就下班,陆陆续续有人出来,李长庚很快就等到了张婉如。 这几天天气老是阴晴不定的,张婉如出门都带了伞,她走出商场正要撑开伞,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商场门口可以避雨,不过今天雨太大了,李长庚的半截袖子和裤子已被雨淋湿。 “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等你。” 张婉如很意外,没想到李长庚这么执着,李长庚走上前问道:“我就是想知道你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我们明明说好了一起考去北京,毕业了就结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你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年发生意外,张婉如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之后就直接从学校退学了,从此便没再和学校里的人联系过,自然也没有再联系过李长庚。发生了那些事情,连学都没法去上了,更何况还要去履行什么约定。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方才那个是你女朋友吧?我们现在都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再去纠结过去的那些事情还有什么意义?” 关于女朋友他没解释,他只说道:“不,我想知道,我做梦都想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在想,你究竟是因为什么离开,你告诉我好吗?到底是因为什么?” 张婉如正要回答,无意间一瞟就看到那个撑着伞站在不远处的人,大雨下的街道很寂静,他身长玉立,像一株在雨天挺拔生长的落叶杉。 是肖秉文来接她了。 肖秉文下车之后并没有立刻走上前,他认出了和张婉如纠缠的男人。还记得那是在几年前,张婉如应该才上高二,他去张家找张婉如的爸爸。张婉如爸爸那一年还没去教育局,在中学担任校长,有个朋友拜托他帮忙让孩子进这所学校,所以他去找张婉如爸爸聊了聊。从张家出来时无意间看到张家外面那街道巷子里有两个人在聊天,是张婉如和一个男生。 两人之间的氛围多少带着点暧昧,应该不是简单的同学关系。 他记忆力还不错,所以一眼就认出了眼前挡在张婉如身前的男人就是那日见到的那个。不清楚他跟张婉如的关系,也不好贸然过去。 直到张婉如发现了他,肖秉文便大方走过去,问她:“下班了吗?” “下班了,走吧。” 突然出现的男人让李长庚警惕起来,尤其他还跟张婉如表现得很熟络的样子。张婉如正要随着他离开,李长庚说道:“这位是……不介绍一下吗?” 张婉如目光在李长庚身上看看又在肖秉文身上看看,肖秉文一手撑伞一手插兜,面色淡然在男人脸上扫过,眼风有些冷,像是某种警告,莫名让李长庚感觉到危险,越发觉得这人跟张婉如的关系不简单。 肖秉文自然看出了男人在胡搅蛮缠,不过以他和张婉如的关系,他也没有立场说什么。 至于张婉如要怎么介绍他们之间的身份,其实说起来有点尴尬,他大概猜到了张婉如的为难。 或许什么都不说是最好的。 可让他意外的是,张婉如停留了片刻,随后冲男人说道:“他是我先生。” 第23章 “先生?!”李长庚显然被这几个字给惊到了,他一脸不敢置信在张婉如和男人之间来回看,“你……你结婚了?” 肖秉文的意外并不亚于他,他猜到张婉如肯定不会如实相告,毕竟两人的关系确实有点尴尬,但他万万没想到张婉如会介绍他是她的先生。 张婉如并没有多言,只冲肖秉文道:“走吧。” 肖秉文反应也很快,上前一步将伞撑到她头上。或许是这个消息对于李长庚来说太过震惊了,他愣在那里,没再纠缠上来。 上了车之后张婉如才冲肖秉文说道:“很抱歉,没经过你的同意就介绍你是我先生。” “没事。”肖秉文表现得挺大气,这倒让张婉如心理负担少了一些,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脱口就介绍肖秉文是她先生,自己说出来时也吓了一跳。 肖秉文发动车子离开,故作闲聊般问了一句:“刚那位……” “是我高中同学。” “同学?” 这个反问的语气其实挺正常的,不过张婉如却莫名有些心虚,便如实说道:“我们上学的时候喜欢过彼此,不过也就止步于此。” “原来如此。”肖秉文也没再多问了。 车厢中安静下来,谁也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张婉如介绍的那“先生”两个字,两人之间的氛围莫名有些尴尬。 张婉如也觉得挺冒昧的,不过都已经这么介绍了,就当是拿来挡李长庚的挡箭牌好了,尽量表现得自然点,反正也没多大的事儿。 肖秉文开着车,目光时不时向副驾驶的张婉如看一眼,他知道张婉如这么介绍大概率是不想那男生再纠缠,但一路上那两个字还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先生。 张婉如是真没想到李长庚这么执着,第二天她一下班又在商场门口看到他。 “抱歉我又来打扰你了,我昨天回家想了一晚上都想不明白。我迫切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突然消失,你是什么时候结的婚,昨天那个男人真的是你的先生吗?张婉如你告诉我好吗?如果我不搞明白,这个问题就会一直困扰着我。” 当年发生的事情……她被绑架,被强迫跟人发生关系,无奈怀孕离开,要告诉他这些吗?虽然过了那么多年了,可是这件事她真的不想再提起。 “李长庚,都已经过去了,你现在也有了新生活了,你那么执着于过去干什么?” “我没有办法不执著,我的初恋,我最喜欢的女孩,突然不告而别,音信全无,我就是想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才被无声无息甩了,好歹让我死也死个明白好吗?” 张婉如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要说当年她不告而别对他的伤害,那肯定是有的,可当年的事情她又不可能真的如实相告。 “张婉如。” 正为难间,只听一道低沉的声音插进来,却见肖秉文的车子不知何时停在路边,他站在车边,手上夹了一支烟。 他微眯着眼睛看过来,烟雾在他周身凼开,模糊了他的表情,却盖不住那凌厉的眼风。 李长庚认出了是昨晚那个男人,张婉如介绍是她的先生。肖秉文抽了几口烟,将车门打开,将车上的孩子抱下来,随后推了推他的肩膀说道:“去,找你妈妈。” 张婉如:“……” 张婉如没想到肖秉文把小戎也带来了,这个点早到了小戎的睡觉时间。 小戎果然走到跟前,小小年纪的小男孩,目光却带着明显的戒备向妈妈身边的男人看去,随后小手牵住妈妈的手,小声唤她:“妈妈。” 这一声妈妈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这一声妈妈将李长庚惊到了,“妈妈?你……你有孩子了?” 张婉如却没在意李长庚的话,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小戎第一次叫她妈妈。回来这么久了 ,虽然母子俩的关系亲近了很多,晚上张婉如还会将他抱在怀中给他讲故事,但小戎一直没叫过她妈妈。 张婉如也清楚,是她离开太久了,他从记事起就没见过她,这么多年没叫过妈妈,叫不出口很正常,所以她也不着急。 他这一声妈妈,用着有些卑微的语气,那拉着她的小手也在不断收紧,就好像他叫了她这一声妈妈会吓到她,生怕她一转眼又离开了。 张婉如内心是惊喜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眼眶中却冒出几分酸涩,她急忙回握住他的小手,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说道:“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在家里好好睡觉,明天还得上学。” “我想和爸爸一起来接你。”他说完又戒备向旁边的男人看了一眼,语气间又透着几分小心翼翼,“妈妈跟我们回家好吗?” 怎么听着好像怕她会抛弃他们离开一样,张婉如简直欲哭无泪,她道:“好,我跟你们回家,走吧我们回去。” 张婉如说完就要走,手腕却被人抓住,不远处抽着烟的肖秉文的目光随即就落在那被李长庚抓着的手臂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张婉如看了一眼被抓住的手,用眼神询问,表情有些恼。 “你还没有跟我解释清楚。” 肖秉文将抽了一半的烟摁灭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慢条斯理走上来,客气冲他笑了笑,彬彬有礼说了一句,“得罪了。” 然而动作却一点都不客气,修长有力的手扣在李长庚的小臂上,拇指在某关节处一摁,只听得李长庚嘶了一声,那抓住张婉如的手就松了开。 肖秉文也松了手,微侧头冲张婉如说道:“你们先去车上等我。” 这是要帮她打发走人的意思了。其实这事儿本应该张婉如自己解决的,不过孩子在这里,她又害怕自己解决孩子不放心,想了想点点头,“好。” 张婉如带着孩子去了车上,这边肖秉文看向李长庚的表情依旧带着几分客气,“我是张婉如的丈夫,我听她说过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不过不管你们曾经有什么那都是曾经,张婉如现在和我在一起,你也看到了我们还有个孩子,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当然你要是有什么不甘心,你可以来找我,不要再去骚扰她,有什么问题我们男人之间解决,你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跟我太太拉拉扯扯的也不好看。” 他全程都说得慢条斯理,话语间也极尽客气,然而李长庚却能听出他话里话外的轻视和威胁。 也不知道是被事实震惊还是被肖秉文的气场震慑,李长庚好半晌没说话。 肖秉文从口袋中摸出一张名片往他胸口的口袋里一插,又道:“这是我的名片,下次可以直接来找我。” 肖秉文上了车,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母子,张婉如欲言又止,想问什么不过当着孩子的面她也没多问。 回去之后张婉如将小戎送回房间,在床边守着他躺下,“已经不早了,快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小戎却还紧巴巴看着她,“你不会走的对不对?” 果然小家伙还是受了些影响,张婉如道:“我答应过你我会陪着你长大,我不会走的。” 张婉如说得极为肯定,为了让给孩子一颗定心丸,她用了小朋友之间的约定方式,“我们拉钩。” 小家伙便伸出小手勾住她的小指,这样才让他放了些心,慢慢睡了过去。 张婉如从房间出来,却见肖秉文还坐在客厅里,张婉如道:“很抱歉,今天的事情又麻烦你了。” “没事,早点休息。” “你……你跟李长庚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我让他以后有什么就来找我,别来找你。” 听到这话张婉如有些内疚,“这样太麻烦你了。” 肖秉文道:“我只是不想让小戎担心,他虽然小,但他内心很敏感。” 张婉如自然也感觉到了,她心里就越发过意不去,想着小戎今天小心翼翼的模样,张婉如觉得这样也好。 或许是肖秉文的话起了作用,接连几天张婉如都没遇到李长庚了。 不过张婉如没想到的是,李长庚没来找她,而是直接去找肖秉文。 肖秉文正跟工厂里的几个负责人开会,秘书进来在他耳边道:“陈经理,有个叫李长庚的找你。” 肖秉文听完冷笑一声,有胆子啊,还真敢找到这里。 肖秉文让人将他带到自己办公室,李长庚进来时随手甩了一下办公室的门,不过门并没有关严实,两人都没察觉到。 肖秉文坐在办公桌后面,李长庚站在不远处,明明是后者居高临下,可肖秉文目光淡淡,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的姿势有着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气定神闲。 “我很忙,时间有限,你找我什么事尽量长话短说。” 表情依旧客气,可这话听着就没将他当回事。李长庚最近在家中一直反反复复想这件事,当年张婉如学习那么好却突然休学离开,他去她家中找过,他的父母搬了家,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问过跟张婉如关系好的同学,也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去了什么地方。总之她就那么突然从他生活中消失了。 如今再见面她不仅结了婚还有个孩子,那孩子看着四五岁大,他算了一下时间,从张婉如失踪到怀孕生子,刚好就是这几年。 也就是说当年她突然离开应该就已经怀了孕,她没去上学可能也跟怀孕有关。为什么她会突然怀孕,那么就得问问面前这个男人了。 “你对张婉如做了什么?”李长庚直接问道。 “这话怎么说?” “张婉如离开学校是因为你让她怀孕了对吧?我们约定过要一起考北京的学校,等我们高中毕业就正式谈恋爱,大学毕业就结婚。以我对张婉如的了解,她绝不会做出劈腿的事情,所以是你强迫她的对吗?” “强迫?” 肖秉文想着他和张婉如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这件事大概是两人最不堪回首的记忆。他不得不承认这件事确实给张婉如带来了伤害,并不是出自她自愿,但当时的两个人都身不由己。不过事实如何他并没有必要向别人解释。 “不管我和张婉如是因为什么在一起的,目前的结果是我们两个在一起了,还有孩子。你该关注的是现在的结果,而不是造成结果的原因,毕竟现在的结果是你没有办法改变的。” 他不否认那大概就是他想的那样了,李长庚怒从心起,放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头,浑身都在发抖。 “我不知道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又究竟是怎么强迫她的。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受了什么样的委屈,但那么想要上大学的人为了生孩子放弃了学校,她的一生都被你毁了。而你就为了你自己的一点私欲,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这么轻而易举就夺走别人的美好和幸福。” 这话聊起来就有点沉重了,他不喜欢李长庚指责的语气,可是他口中那张婉如一生都被毁了的话却让他无法反驳。 然而那“美好”两个字又刺得他不舒服,就好像她的美好是属于别人的,而他只负责造成她困境的罪恶。 “美好?”他微眯着目光反问,“那我倒要知道究竟有多美好。” “你懂什么呢?你懂年少时的默契吗?懂一起骑车路过夕阳时什么都不说却看着彼此微笑时的怦然心动吗?你懂写作文时不经意互相触碰对方手指的小雀跃吗?你懂作为初恋那种青涩又让人心醉神往的感觉吗?你什么都不懂,你不懂我和张婉如作为彼此初恋所拥有过的悸动,开心,快乐。而你只知道赤裸裸的占有,试图霸占她的**来霸占她的灵魂,你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内心却极度肮脏。” 听到这话的肖秉文笑了,“说得可真是清高啊,你和张婉如这么美好,你心里 这么在意她,她有困难的时候你在哪里?她痛苦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我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了又怎么样?你现在知道了啊,你要解救她吗?你拿什么解救她?靠你那依仗着傍上国土局领导的女儿才得来的工作岗位?还是你那扣半天也抠不出几个铜板的工资?” “你……” “我什么?”肖秉文靠坐在椅背上,姿势慵懒,目光微眯,“她现在和朋友创办了一家公司,创业艰难,你这个和她经历过美好的人倒是帮帮她啊,她创业起步需要的几十上百万的钱你倒是给她啊。不是要让她跟你解释吗?她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离开你现在不全都知道了吗?就是因为跟我生了孩子,知道又如何?你倒是解救她啊,倒是帮她啊,怎么?跟你拥有过那么多美好的人,你光动动嘴皮子就算了?” 语气说得轻描淡写却直击人心,句句都戳中李长庚最脆弱的地方。 李长庚被他堵得哑口无言,身体也抖得越发厉害。 “在你这种资本家眼里,确实什么都应该用钱来衡量。” “怎么?不靠钱,难道跟你一样就靠一张嘴啊?” “你……” 李长庚大喘气,怒目圆瞪,仿若随时都会扑上去揍肖秉文一顿,肖秉文依旧靠坐在椅背上,一副闲适做派,看着就更气人。 怒火在胸腔里打滚,喘了好一会儿粗气李长庚才渐渐平复下来,他道:“我知道张婉如跟你在一起是她被迫的,不是她心甘情愿的,不管发生过什么,我都不会嫌弃她,她永远是我心目中最美好的样子,而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她追回来。” “嫌弃?”肖秉文的面色冷了几度,“你都知道她曾经历过痛苦,怎么你觉得她的痛苦是值得嫌弃的?你不嫌弃是你大方?是你深情?”不管他话怎么说的,但从一开始态度好歹是彬彬有礼,这会儿却一点都不客气,他沉了声音冲眼前男人道:“你算什么东西,用得着你来标榜不嫌弃她?” 李长庚怔住了,或许是因为肖秉文的话,或许是因为肖秉文的态度,他想解释,又想着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解释的呢。他明白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后退两步转身拉开门,不想门外却站着两人。 一身火气的李长庚只愣了片刻,随即便推开这两人怒气冲冲离开了。 来人是肖瑜和梁文凤,肖瑜是肖秉文堂兄,门口保安自然是认识的,就直接放了人进来。肖瑜是带着梁文凤来找肖秉文的,不想刚走到肖秉文的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门里传来说话声,门并没有关结实,里面声音自然传了出来,两人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走。 肖秉文也看到了两人。 “你俩怎么在这里?”肖秉文问道。 肖瑜急忙回过神说道:“这不上次你跟文凤吵架,她托我来做和事佬跟你赔罪来了。”肖瑜就跟来自己家一样随意,直接在肖秉文办公室的接待沙发上一屁股坐下,说道:“刚那人是谁啊?” “不相干的人。”肖秉文不想解释太多,“厂里最近事情多,我一会儿还要去市里边开个会,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不是,我才刚来你就要撵我走?人家文凤好好来跟你赔罪呢。” 肖秉文都没看梁文凤一眼,“我让秘书过来接待,你们随意。” 他说完就真走了。 肖瑜也觉得无趣,起身冲梁文凤道:“看样子来得不是时候,走吧。” 梁文凤这次确实来给肖秉文赔罪的,她并不想跟肖秉文闹得太难看。害怕一个人来坐冷板凳就带上了肖瑜,没想到还是坐了冷板凳,不过梁文凤并没有在意,一路回去脑海中都想着在门口听到的话。 听那人的意思,他和张婉如是初恋,曾有过许多美好的回忆,那就奇怪了,张婉如的初恋不是肖秉文吗? 而且听两人的意思,怎么感觉还是肖秉文强取豪夺? 梁文凤回去之后便去找了一下自己姐姐,她是张婉如的继母,自然对张婉如更了解一些。不过梁文秀听完之后却道:“没听过张婉如说她交往过别的男朋友啊。” “是吗?”梁文凤想到什么,说道:“你把婉如的高中毕业照拿出来给我看看。” 张婉如高中毕业照还留在家中,梁文秀去找了出来,梁文凤一眼就认出了今日看到的那男生,她问梁文秀:“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婉如的同学啊。” “你见过没有?” “见过几次,和婉如一起放学回来。” “放学一起回来?那男同学家这在附近吗?” “不太清楚,好像没有。” “那就奇怪了,没住一起为什么放学一起回来?他们不会是在偷偷交往吧?” 梁文秀听到这话怔了怔,随即点头道:“倒也有这个可能。”说完突然沉了脸说道:“真没看出来这死丫头小小年纪就已经跟男人不清不楚了。” 梁文凤了然,看样子还真是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证明张婉如在肖家长辈跟前撒了谎。张婉如的初恋明明不是肖秉文,而她和肖秉文的说法是两人很早就互相喜欢,在张婉如成年之后才开始地下恋,可张婉如明明喜欢的是别人。这么看来她和肖秉文在一起,突然怀了身孕这件事就一定有问题。 不过这事儿梁文凤不好直接出面告诉肖家两位长辈,当然她可以无意间跟自己姑姑提起,然后再由姑姑无意间捅到肖家二老跟前,这样就合理多了。 梁建英性子急,听完梁文凤的话就直接去找到了肖老太太,将梁文凤听到的消息倒豆子一样倒给肖老太太听。 “妈,你说当年张丫头跟秉文在一起的时候才多大啊,怎么还跑了个初恋出来。听那初恋的说法,好像张丫头还是秉文从他手中抢走的。既然当年张丫头在和别人谈恋爱,为什么又跟秉文在一起?为什么又有了孩子?妈你不觉得这事儿很蹊跷吗?” 老太太沉着脸没说话,梁建英又道:“还有,我觉得……”梁建英一边说一边看老太太的表情,“妈你说说这小戎真的是秉文的孩子吗?” 老太太没忍住冷冷瞪了她一眼,“你说你,干这不成干那也不成,这嚼舌根倒是挺在行的。当年秉文和张丫头是没办结婚证的,秉文给小戎上户口需要做亲子鉴定才能上,你倒说说小戎是不是秉文的孩子?” 梁建英脸色白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说太过了,生怕惹恼了老太太,她忙道:“我这不也是觉得这事儿太蹊跷了吗?” “事情我会找秉文和婉如问清楚,你这口风给我收紧一点。让我知道就行了,毕竟是家里的事情,要是让外人知道了,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那肯定啊,我知道这件事之后第一个就找妈说的,我这口风紧得很,妈您别担心。” 老太太哼了一声没应答,她什么德行她又不是不清楚。 张婉如找的兼职每个星期也有一天休息时间,正好就挪到了一天,还是周末。周末这天吃完早饭,家里座机来了电话,肖秉文接完电话冲张婉如说道:“奶奶让我们过去一趟。” 张婉如便以为是老人家让他们回去吃顿饭什么的,没多想。回到肖家老宅,几人先遇到了肖二姑,肖二姑跟几人打完招呼便招呼小戎道:“小戎,走姑奶奶带你吃糖去。”说完又冲两人道:“你们奶奶在里面等着,进去吧。” 张婉如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老太太最喜欢这个小曾孙了,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宝贝一下却让肖二姑先将小戎带走只让他们两人进去单独说话,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肖家老宅子挺大的,跟肖老太太见面的地方是某个偏厅,没有客厅里面大气庄严,倒也布置雅致。老太太爱兰,偏厅里也摆着几株兰花。 “来了?坐吧。”老太太招呼道。 张婉如察觉到老太太面色 不太好,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老太太找他们来应该是有事。 肖秉文自然也察觉到不太对劲,他坐下后就直接问道:“您这次找我们回来应该不单单是陪您二老吃顿饭吧?看这架势,怎么感觉是要审问我们两?” 老太太嗔了他一眼,“怎么就是审问了?我有那么严肃?” “那倒没有,您向来是和蔼可亲深受我们这些小辈爱戴的。” 老太太本来心里有事,面上也露了些情绪,被他这么一说就笑了,嗔道:“就你嘴贫!” “那您说说吧,找我们来什么事。” “我听人说前几天有个叫李长庚的人来找你。” 听到这个名字张婉如心就沉了沉。李长庚去找肖秉文的事情肖秉文跟她提过,当时肖秉文还顺带提了一句,李长庚找他说话时肖瑜和梁文凤正好也来找他。当时门没关上,李长庚说的话那两人多半也听到了。告诉她这些大概也是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要是没别的事情还好,要是有别的事情也让她有个底。 肖秉文也没意外,本来李长庚的问题是他们几人之间解决的,奈何那天那么不巧肖瑜和梁文凤来找他,多了外人知道事情自然复杂一些。他猜到这事迟早会捅到老太太这里,他下意识看了张婉如一眼,面上表情倒还自然,“确实有这么个人来找我。” 老太太又道:“听说这李长庚和张丫头谈过恋爱?是你把张丫头从别人手中抢来的?你们当年不是说我们偷偷谈恋爱好长时间了吗?这李长庚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肖秉文心里早想好理由了,正要说话,不想张婉如先一步开口说道:“我和李长庚是高中同学,高中时期心理也不成熟,对什么都朦朦胧胧的,那时候跟他接触多了,便生出些好感,这样的好感也只是基于对男女的好奇上。后来……”张婉如看了肖秉文一眼,接着道:“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跟秉文有了接触,我心里喜欢上了他,可那时候碍于身份也只能偷偷喜欢,直到我满十八岁之后才向他表白,对他穷追不舍,直到那次两人都喝多了有了小戎。这件事都怪我,因为我的不成熟才给秉文造成了困扰。当时年少,也分不清对男生的好奇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直到满十八岁之后我才真正意识到真正的喜欢应该是我喜欢秉文那样的,所以这件事只是个误会。本来我跟李长庚也没有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紧追不放。” 听到这些话肖秉文被惊到了,他第一次知道这丫头竟然这么会撒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当年他为了两人的名誉,只说两人在偷偷交往,对于老太太的询问也只简单敷衍了几句,没说那么详细。 这会儿她却什么表白,什么穷追不舍,什么真正喜欢他这样的话,说得绘声绘色的。想着她曾经对他的态度,连肖秉文都替她冒冷汗,她是怎么把这些话说得跟真的一样的。 “真是这样的?”老太太问道。 肖秉文轻咳一声说道:“婉如那时候还小,十几岁的孩子,心理变化不定也正常。是那男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现在自己都有对象了还来纠缠不休。” “还有这事儿?那确实是他的不是了。”其实老太太也能理解,谁都有年轻的时候,十几岁的女孩,对身边的异性有好感也正常,老太太看向张婉如,问道:“你以前真那么喜欢我家秉文?” 肖秉文:“……” 肖秉文半握拳轻咳一声,这话不是问他的,可他竟然莫名心虚起来,只听得一旁张婉如道:“嗯,我那时候很喜欢很喜欢秉文。” 肖秉文:“……” 肖秉文尽量让脸上的笑容自然一点。 老太太遗憾叹了口气,“以前那么喜欢的,怎么现在就不喜欢了?” 这话张婉如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肖秉文道:“这沧海还能变桑田,世上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 老太太又是一声叹息,这年轻人啊就是心不定。在看肖秉文,还帮着说话,挺想得开。 老太太道:“所以这李长庚是知道你两分手了才来纠缠的吗?” 张婉如如实回答道:“当时李长庚碰到我,正好秉文来接我,我怕李长庚纠缠,直接跟他说肖秉文是我丈夫,只是我没想到,我都这么说了他还是来纠缠。” 老太太一听这话不禁担忧起来,“知道你和秉文结婚了还这么纠缠,那要是得知你们已经分手了不是更不罢休吗?虽然现在社会开放了,但一个人一个家族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惹上这样的人,他闹起来,我们大家都不好看。” 张婉如道:“那奶奶觉得这件事怎么解决比较好?我和秉文年轻,处事缺乏经验,奶奶您走过的路比我们走过的桥多,您给我们些经验。” 这番话倒说到老太太心坎上了,她不由多看了张婉如一眼,张丫头这孩子平日里不太爱说话,没想到说起来话还挺好听的。 老太太沉吟片刻后说道:“依我看,要不你和秉文就把事情给办了,当真正的夫妻。哪怕最后李长庚闹起来,你两也是夫妻,人家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要难看也是他难看。” 听到这话肖秉文下意识向张婉如看了一眼,就见她低头不语。肖秉文有些尴尬,老太太怎么又提到这茬上了,怕张婉如为难,他忙打圆场道:“奶奶,这结婚又不是儿戏,解决的办法有很多,拿结婚当解决事情的幌子也太随意了一点,这是我和婉如一辈子的事情。”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这狗东西尽爱拆她的台,她看向张婉如问道:“婉如丫头,你觉得呢?” 张婉如道:“那就听奶奶的安排。奶奶您经验比我们丰富,奶奶既然这样提了,那就证明这样的安排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听到这话的老太太一时没回过神,虽然和张丫头接触得不多,但老太太还是能感觉到这丫头虽然年轻但性子倔,所以当时她回来之后问她跟肖秉文的事,她不同意老太太就知道这事是没戏的。 她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突然就变了口风。她其实就那么随口一提,也没想过真能撮合他们俩,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听话直接答应了。 老太太绷不住脸上的惊喜,她急忙问道:“你说真的?你答应和我们家秉文和好了?” 张婉如低垂着头,“我听奶奶的安排。” “哎哟。”老太太高兴一拍手,突然想起来还有个肖秉文,她又看向肖秉文道:“你呢?你什么想法?” 肖秉文也是愣住了,本来听到老太太提这茬,他还怕她为难,想给她解解围的,他没想到张婉如会答应。 他望着旁边低垂着脑袋,一脸服帖温顺乖乖女模样的张婉如,又想到曾经她竖起身上的尖刺,对他冷漠疏离的态度。 肖秉文好半晌没回过神,直到老太太又问了一句。肖秉文并没有立刻作答,他说道:“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婉如。” 老太太也没多想,说道:“也行,你们小年轻先商量一下。” 张婉如疑惑向他看去,肖秉文站起身用眼神示意,张婉如便跟在肖秉文身后出了门,就像一个跟着教导主任出教室的学生,面容是忐忑的,心里是不安的。 肖秉文带着她来到后院,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安静得很,只听到旁边一株海棠树在风中抖擞叶子的簌簌声。 肖秉文站定,回头看着她,他面色有些严肃,一双眸子也变得锋利起来。张婉如对上他的目光,心里越发不安。 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肖秉文才开口,“你在想什么?” 张婉如道:“我只是觉得奶奶这样的安排也好。李长庚误以为我们结婚了他都纠缠不休,还跑去找你,要是知道我们的情况,我不知道他 还会做出些什么来。” “就因为这个?他的问题有很多解决方法,就为了躲他,搭上你的后半辈子?” 张婉如也觉得按照逻辑来说,她会答应确实有些不合理,其实她自己也觉得不合理。毕竟她对肖秉文是什么态度,老太太不清楚,但她清楚,肖秉文也清楚。她根本没有理由因为这些事情就答应老太太的提议跟肖秉文结婚。 张婉如沉思片刻后说道:“我记得上次你说李长庚来找你的时候正好肖瑜和梁文凤也来找你,他们无意间听到你和李长庚的谈话。这才几天老太太就知道了,你跟肖瑜关系好,他不至于来老太太跟前告你的状,但梁文凤就不一样了。因为我和我继母关系不好,梁家人并不喜欢我,他们自然也不想我和你在一起,千方百计阻止,甚至不惜捅到老太太跟前。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他们,我知道他们的目的,而我偏偏不想如他们的愿,他们越是不想我和你在一起,而我就越要和你在一起。” 肖秉文:“……” 虽然这解释听起来还是有些奇怪,不过想着张婉如的性格,她确实是能做出那种不顾一切也要气死别人的事情。 张婉如又道:“再说这些日子和小戎的接触,我也发现这孩子内心敏感,那日李长庚来找我时,我能感觉到小戎的担忧,他似乎很怕我再抛弃他离开。小戎也一直希望我们能复合,如果我们能结婚的话,小戎也能安心下来。” 如果单单是为了躲着李长庚,确实不太符合逻辑,加上其他的理由,尤其是小戎,好像就能解释得通了。 那日李长庚找张婉如时他作为小戎的爸爸,自然敏锐捕捉到了孩子的紧张。张婉如这些时日照顾小戎也是尽心尽责,为了让小戎安心,她为此答应好像也能理解。 “你理解老太太的话是什么意思吗?”肖秉文说道,“她撮合我们不单单是要我们和好,还要我们结婚。” “嗯,我明白。” 肖秉文见她一脸坦然,他微蹙眉心,“你明白?那你知道跟我结婚意味着什么吗?你不怕我了?敢靠近我了?看到我不会想起你心理的阴影了?结了婚你就是我的妻子,你是要和我睡在一起的,你想明白了吗张婉如?” 肖秉文说这话的时候面色挺严肃的,是很正经在给她分析问题,但张婉如听到他最后一句话,一张脸刷一下就红了,目光躲闪着也不敢看他,将那张火烧火燎的脸埋得低低的。 肖秉文:“……” 肖秉文说完也意识到这话说得也太直白了些。他在军队那会儿,一屋子都是男人,每天晚上大家讲着荤段子,听多了就没觉得有什么,老爷们儿嘛。但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女孩子,虽然这话也没那么露骨,但听着也挺流氓的。 “抱歉……”肖秉文软了些语气,“我话说得有些直了。” “其实我明白的。”她依旧低垂着脑袋没看他,“我孩子都生过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我明白会发生什么。” “……” “真明白吗?”肖秉文问道,他并不想吓她,但他怕她把一切都想得太容易了,他很清楚她对他的抗拒。肖秉文一步步向她走来,“你确定?你真的可以靠近我了?” 他语气也不是质问逼迫,很平静,可他一步步走过来,身上那股压迫感逼近,张婉如下意识就后退一步。 肖秉文见状便停下了脚步,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落进他眼里,果然还是年纪太轻,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肖秉文倒并未失望,本来也预料到了,他轻叹一声,说道:“罢了。” 也没为难她的意思,这状况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他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张婉如也明白方才后退躲避的态度跟她的话有些矛盾,她后退单纯因为他太过突然的靠近和他身上的压迫感,而她又习惯了和他保持距离。 她知道肖秉文这句罢了是什么意思,肖秉文觉得她是在勉强自己。 张婉如其实也察觉到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肖秉文的态度变了。这次回来她是为了小戎,对肖秉文的态度能像普通认识的人那样,客客气气,保持着距离感,只要能共同将小戎照顾好就行。所以肖家长辈问他们是否和好,她坚决否定了,可这一次当肖家长辈再提出和好的提议时,她竟未感到厌恶,抗拒,甚至觉得这个提议可以接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肖秉文在她这里不再是那个想到会心生厌恶,会让她觉得像阴影一样需要摆脱的存在。现在的她,虽不至于说对他有好感,但她并不反感和他一起过日子,共同抚养孩子。 既然如此,那么他们两个真的在一起对孩子来说是好事。 所以,她该让肖秉文知道她的态度。 “你等一下。” 肖秉文离开的脚步顿住,目光带着询问向她看去。 张婉如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向他走过来,一步,两步,三步,距离慢慢靠近。肖秉文的目光从疑惑转到诧异,因为张婉如已经超过了她和他惯常保持的安全距离,可她还往他跟前走。 直到快跟他贴上时她才停下。 两人从未靠这么近过。 然而更让他诧异的是,就见她立在他跟前,突然抬手,纤细的手指轻轻勾住他的衬衣袖口。 第24章 张婉如也意识到了这个动作有点冒昧,可这会儿缩回手又显得她像干了坏事逃走,她硬着头皮就还保持着扯着他皮带的动作,迎着他的目光说道:“我知道有些习惯一时半会儿是改不回来的,但我会慢慢适应。” 肖秉文见张婉如神色自然,似乎这样勾着他的皮带没什么不对劲,肖秉文有些疑惑,不过神色间倒也不显,便也像没什么似的说道:“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也没必要委屈自己。” 张婉如想说,其实她也没有多委屈,她对他的心态变了些,但她自己都还没搞清楚这种变化属于什么。她道:“或许是和你生活一段时间之后我也习惯了,也不仅仅是因为孩子,我现在对你也没有那么抗拒了。” 肖秉文想着她这段时间的表现,好像确实是对他客气了一些。至于她为什么会有改变,他自然是不太清楚的。 不过她要真能接受跟他在一起,那确实不是一件坏事。 “你确定吗?真的想好了?” 张婉如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也不要光问我了,你的想法也很重要,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你可以直接说的,不用光在意我的想法。” 对于这话肖秉文并没有立刻作答,他沉默片刻后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戒指?” “啊?”张婉如一时没反应过来。 肖秉文又道:“结婚戒指,喜欢什么样的?” 他说这话的表情就好像在跟她讨论今天吃什么,但张婉如瞬间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她脸上烫了一下,倒也自然说道:“都行,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行吧,进去跟奶奶说一声。” “哦,好。” 一锤定音,可他面色如常,就好像今天决定了要吃红烧肉。 张婉如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才意识到还扯着他皮带,她有些尴尬松开,肖秉文轻咳一声整了整面色先一步走了进去,张婉如跟上。 肖老太太见两人进来,从表情来看也看不出个什么。 “你们商量好了。” “商量好了。”肖秉文回答。 “哦?商量了一个什么结果?” “就像婉如说的您走过的桥比我们走的路还多,所以我们决定听从您的安排。” 老太太本来也没抱什么期望,听到这话那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瞬间亮堂了起来,一条条褶子都像拉平了似的,她道:“你说真的?你们同意了?” “嗯,我们同意了。” 老太太又把目光看向张婉如,张婉如也点点头。肖老太太一拍手,“哎 哟这可是大好事啊,我得去庙里还还愿,还得赶紧找个人来挑个日子。“老太太越说越高兴,说罢便向里屋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老头子,肖老头子,你听到了没?” 肖老爷子正躺在里屋抽焊烟,焊烟烟味重,小辈们不喜欢,所以他抽烟的时候都不露面,不过外面几人的谈话声他也听到了。 “你叫这么大声,我这耳朵都快震聋了你说我听到没。” “家里要有喜事了老头子。” “我听到了,你稳重一些,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里间传来砰砰砰敲击焊烟管的声音,间或还夹杂着老爷子的几声笑声,听得出来老爷子也是挺开心。 梁家住的地方原本是肖家的一个偏院本来隔得也不远,肖秉文和张婉如要结婚的消息对肖家来说是大好事本来也没打算瞒着,所以消息一出来很快就传到了梁家那边。 这个消息太过出人意料,梁家一屋子人都没想到。梁建英道:“这老太太是老糊涂了吧?这事儿不得向张丫头问清楚?有那么一个初恋出来捣乱,这张丫头的名声能有多好?就这样还能乱点鸳鸯谱,让秉文和张丫头在一起?” 梁文凤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李长庚出现的事儿就能证明当年张婉如在撒谎,都这样了肖家还凑合着肖秉文和张婉如在一起? “这几个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梁文凤似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如果张婉如真有一个这样的初恋,为什么当年肖秉文还要选择跟她在一起?他们那个孩子来得也很蹊跷,难道真是肖秉文强取豪夺?” 梁建英道:“秉文就不是那样的人!秉文那时候多骄傲啊?自己办了厂,又是拿了军功退伍的,家里人也都跟着沾了光成了功勋之家,他会去跟别的男人抢女人?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我看指不准这中间有个什么算计让秉文当了冤大头了。” “你是说张婉如?”梁文凤想着上次和张婉如谈话时她的态度,“看着也不太像。而且如果是她算计,为什么生了孩子要离开?” “那现在不又回来了吗?这丫头看着单纯,城府深得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你跟秉文相亲的时候回来,说不准在外面也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故意瞅准了时机回来。这不,秉文和两个长辈都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可肖秉文也不像是会被人拿捏的啊。” “那不是还有个孩子在那里吗?这就是张婉如拿捏肖家人的关键,谁会比小戎的亲妈更适合肖秉文的。” 梁文凤点点头,这个倒是,不知道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但她清楚肖秉文也不是那种会恋爱上头跟别的男人抢女人的男人,肖秉文或许跟肖家长辈一样也是为了这个孩子妥协了。 梁建英道:“这丫头之前不是还口口声声不愿意跟秉文和好,这不心里还是惦记着呢。小小年纪的,心机倒是深得很,这转了一大圈倒是我们推波助澜帮了她一把。” 梁建英越说越气,梁文凤自然也气,她万万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发展。 肖秉文和张婉如在肖家陪长辈吃了顿饭就离开了。回去的路上,张婉如和小戎坐在后座,车子才开出去没一会儿,小戎便问道:“你和爸爸要复婚了对吗?” 吃饭时,肖老太太就没忍住将这事儿跟其他人说了,小戎年纪虽小但也是听得懂话的。张婉如也没瞒着他,如实道:“嗯,我和你爸爸要复婚了,你开心吗?” 小戎点点头,眼睛亮亮的,看得出来是真开心的。 “那你们……”他想问什么,问到一半却又低下头欲言又止。 张婉如道:“小戎想说什么?” 沉默片刻他才抬头说道:“我是不是很快就有弟弟妹妹了?” 车厢一下安静下来,张婉如有点尴尬。其实这话饭桌上也有人提过,在得知肖秉文和张婉如要和好之后肖二姑就逗小戎,说爸妈很快会给他生弟弟妹妹,问他开不开心。 长辈们拿这种话逗小孩是常事,在饭桌上张婉如就挺尴尬,这会儿被儿子问起,再看一眼前面开车的肖秉文,车厢空间狭小,就他们几个人,张婉如就更尴尬了。 张婉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白了她和小戎接触的时间还不长,没那么默契,她也拿不准小戎究竟是想要弟弟妹妹还是不想要,她怕回答得不好。 肖秉文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为难,他问小戎:“你想要弟弟妹妹?” 张婉如蹙了蹙眉,脸上有点臊,肖秉文倒是问得淡定。 小戎许久没回答,张婉如向孩子身上看了一眼,见他面色淡淡的,并没有任何期待。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她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小戎不会有弟弟妹妹,我以后只会有小戎一个孩子。” 听到这话小戎疑惑看了她一眼,张婉如注意到他眼底有点点光芒,证明她猜对了,小戎并不想要什么弟弟妹妹。 其实也能理解,肖楚戎会成为未来的大反派就是因为年幼被母亲抛弃导致他极度缺乏母爱,没有安全感,性格敏感,做事极端。 而现在离开多年的母亲回来,他怎么可能希望有别的孩子来分走母亲对他的关注。张婉如能理解他这种心理,而且她也没有继续要孩子的打算。她一心想改变小戎,有了别的孩子,她哪里还能花那么多精力在他身上。 张婉如说完这话,目光无意间扫过后视镜,骤然跟里面肖秉文的目光对上,肖秉文也正看着她,目光有点淡,只瞟了一眼就移开。虽然这道眼神没多余的情绪,但张婉如总感觉有点奇怪,至于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晚上回去,张婉如给小戎读了故事书,等他睡着了才从他房间出来,刚出门正好看到从书房出来的肖秉文,或许是两人快结婚了,身份距离拉近了一些,这迎头撞上氛围就变得有些微妙。 “小戎睡了?”他问道。 “嗯,睡了。” “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 此刻他站在书房门口双手插兜,这话问得像闲聊。 张婉如没反应过来,她疑惑道:“搬过来?” “搬来我房间。”依然是闲聊般的语气。 张婉如这下反应过来了,她感觉脸上有些烫,不过既然都答应结婚了,她自然也清楚结婚意味着什么。 她道:“你觉得什么时候搬到一起比较好?” “看你。”依旧是云淡风轻的随意态度。 “那……就等结完婚之后?” 这样最好,不显得她好像急不可待要和他睡一起,也没显得她还在抗拒和他靠近,结婚后一切都顺理成章。 肖秉文也就是随口一问,看看她的态度,倒也不是着急要跟人睡觉,别把人小姑娘吓着。听到这话,便也面色自然点点头道:“行。” 张婉如正要告辞回房,肖秉文似想到什么又道:“你户口本在哪里?” 张婉如用眼神询问,肖秉文道:“领证要用到。” 也是。 张婉如道:“我户口还在我爸那边。” “那得抽空去拿一下,奶奶找了人看日子,在她看好日子前最好先拿到。” “好。你觉得什么时候去拿比较好?” “那就明天吧,我明天回来早点,你请个假我们一起过去。” 明天就去?似乎有些着急了,不过也可以理解成他做事有效率,张婉如也没多想,早点拿到也好,她便同意了。 第二天张婉如便没有去做兼职,肖秉文也特意回来早了一些,两人接了小戎就一起去了张婉如爸爸家。 来之前肖秉文提前打过电话,算起来张婉如已经很多年没回这里了。自从张婉如的爸爸调到教育局,家里就搬到这边,这里是教育局的家属楼。 梁文秀来开的门,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见面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梁文 秀急忙招呼道:“你们来了啊?”笑脸相迎,还爱怜对小戎说了一句:“小戎又长高了。” “秀姨。”张婉如叫了一声。 “秀姨好。”肖秉文也打了声招呼。说完还拍了拍小戎的肩膀,“叫人。” 小戎看着面前的人,犹豫了一会儿才叫道:“外婆好。” 依着肖家那边的关系,肖秉文和梁文秀是干姐弟,然而肖秉文却叫一声姨,是依着张婉如叫的,显得十足尊重。 这叫得梁文秀有点尴尬,急忙招呼道:“快进来快进来。” 家属楼并不大,远远没有肖秉文的房子宽敞,不过装修在这个年代也算不错了,有沙发冰箱电话。电视机虽不是彩电,但黑白电视在这个年代也是稀罕物,靠墙还放着一架钢琴,这在这个年代更是稀缺。 张婉如的爸爸张国栋正坐在沙发上,黑白电视上放着新闻。张国栋是那种比较典型的中式父辈形象,严肃脸,不苟言笑。或许也跟他做过老师有关,不然镇不住学生。 张婉如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他看上去似乎苍老了一些,上了年纪,受了岁月的洗礼,看着也不如几年前那般有威严了。 “爸。”张婉如叫了一声,虽然这声爸叫得有点别扭。 “张叔。”肖秉文也跟着打招呼。 小戎也小小声道:“外公。” 这两个长辈对小戎来说都很陌生,他叫得比张婉如还别扭。 沙发边还坐在一个九岁大的小男孩,那是张国栋和梁文秀的孩子,也是张婉如的弟弟。张行书。 张行书,张婉如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她梦里那本小说中的男主,想到此处,张婉如不禁多看了他两眼。家里来了客人他似乎挺开心,有些兴奋招呼道:“大姐,姐夫,你们来了?” 身上那种和谐平静又温柔的气质,一看就是良好家庭氛围养出来的。而小说中的他也确实是一个阳光开朗,温文尔雅的人,博学多才,还会弹钢琴,未来会成为首屈一指的医生。 几个主角都是家庭完满,而反派肖楚戎正好是他们的对照组。 张婉如离开的时候这个弟弟才五岁左右,这么多年了竟还认识她。 张国栋点了点头冲几人招呼,“都坐吧。” 张行书热情冲小戎招招手说道:“过来舅舅带你玩。” 小戎并没有立刻应,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张婉如,他知道今天是来妈妈的爸爸家中,所以一切都要看妈妈的意思,张婉如点了点头说道:“去玩吧。” 他这才跟着张行书离开,小孩不在,大人才好谈话。 张婉如和肖秉文在沙发上坐下,梁建英端了茶来,张国栋喝了一口茶,冲张婉如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两个多月了。” “回来这么久了都不回家看看?” 张国栋面色更沉,表情明显透着不快。张婉如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淡淡说道:“当年我离开前您要和我断绝关系,我是想过要回来看看,但想着你的话又怕回来惹你不快。” 啪嗒,杯子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屋中氛围瞬间凝固起来,张国栋道:“那你这会儿又回来做什么?” 张婉如道:“我要结婚了,回来拿户口本。” 依旧说得很平静。 张国栋在肖秉文和张婉如身上看了看,他其实也听梁文秀提到这事儿。有肖秉文在场张国栋好歹也要给几分面子,他稍稍按捺一下怒火说道:“秉文,你也看到了,她做事总任性妄为,当年说走就走,现在说回来就回来,性格变化无常,也没个定性。她虽是我的女儿,当然我也要说一句公道话,你要挑妻子也该捡着温婉善良知书懂礼的女孩挑,我这个女儿我自己清楚是养废了。她没读过什么书,没什么文化,很多道理也不明白,在你们结婚前我再劝你一句,你好好考虑清楚。娶错了人是一辈子的事情。” 张婉如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会听到一些刺心的话,不用太在意,但听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么说自己,心头还是翻起一股怒火。 养废了吗?她成绩优异,画画也极有天赋,当年是他们不让她继续学画,而她没法去上学也是因为遭遇了意外。因为这场意外她未婚先孕,张国栋觉得丢了脸扬言不会再送她读书。 她没有去上大学本就是有原因的他都知道,他还说她没读过书,没什么文化,一个父亲竟然可以踩在女儿的伤痛上这么说,虽然很早就失望,但没想到还能更失望。 肖秉文听到这话面色也冷了些,他知道张国栋这么说可能只是变相教育女儿,但他听着还是不太舒服。当然他也很疑惑,一个父亲竟然可以当着外人的面这般说女儿的不是,一点尊严都不给她。 肖秉文道:“当年婉如年纪还小,年轻时候谁没犯过错呢?谁十几岁的时候就那么懂事呢?您年轻的时候不也犯过事挨过批吗?” 这话落下,让原本就凝重的氛围又变得凝重了几分。 那是还未开放前的年代,社会制度比现在严苛,张国栋就是挨过批才会被下放到乡下,这是他一生的耻辱。他如今虽算不得德高望重吧,但好歹也有一定的社会地位。然而他面前这位年轻人却敢直戳他的痛点,丝毫不留情面。 而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十足有底气,显然也是不怕得罪他的。 张国栋脸色很难看,就连在一旁伺机插话的梁文秀这会儿也彻底安静下来不敢多插一句嘴。 肖秉文却像是没发现眼下氛围不对劲的,又继续说道:“婉如年纪轻轻犯过错也挺正常,她那时候不懂事,无法直面家庭和作为父母的责任。这几年在外面打拼,心智渐渐成熟,也记起自己的责任心,想回来好好照顾小戎,她有这份心就证明她本性不坏。至于您说她没文化,据我所知,她极有画画的天赋,但您不懂画画,不让她继续学了,她不这才被耽误了吗?” “你……”张国栋差点绷不住了,握住水杯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一个晚辈竟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可他一个长辈也不能在晚辈面前失了仪态,哪怕这会儿血压蹭蹭蹭往上涨,他也急忙控制好情绪。 张婉如听到肖秉文这些话挺震惊的,张国栋如今进了教育局,算一个小领导,走到外面也是受人尊敬的,肖秉文却敢这么跟他说话。而且肖秉文是生意人,说话做事要留三分,日后好相见嘛,可他却对张国栋这么不客气。他和张国栋也没什么恩怨,他会这么说也是因为她。 她也看出来了,肖秉文这人有点护短。虽然现在她还不是他的妻子,但她作为他孩子的妈,走到外面他还是会护她。 这样的护短其实一直都有,她在肖家养胎的时候,肖家长辈对她整天呆房间也不见人其实是有些不满的,肖秉文却满不在乎为她打掩护。那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现在竟有些感动。 第25章 肖秉文又道:“抱歉啊张叔,我说话有些直了,你知道的啊,我也没上过大学,十几岁就去了军队,是个粗人。您是读书人,别跟我一般见识。” 说着道歉的话还不忘嘲讽一下,但好歹还是低头认错了,晚辈的态度还是有的。 张国栋喝了几口茶压了压火气,问道:“你们是来拿户口本的?” 说话间微抬眼看向肖秉文,意思很明显,有求于人还敢对长辈不敬。肖秉文道:“我和婉如结婚确实需要户口本,婉如的户口不是还在您户口下嘛。不过我给她弄套房也能给她上个户,但您好歹是她的长辈,再怎 么样也得经过您的同意。” 这话的意思就是,这户口本也不是非拿不可,他肖秉文财大气粗,要给张婉如弄个户口也就是买套房的事情,他们今日来是给他这个长辈面子,并不算是有求于他。 梁文秀感觉眼前的氛围太不对劲,本来今天得知肖秉文和张婉如过来,猜到他们可能是因为户口本的事情,她还想着从中拿捏一下,不想他们这么顺利的。可眼下这氛围,再这么聊下去感觉他们家就要和肖秉文撕破脸了。 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什么拿捏的也不管了,梁文秀甚至做起了和事老,“你们结婚那肯定是大好事啊,得知你们要过来你们爸爸不知道有多高兴呢,早早就盼着了。” 张国栋轻咳一声,感觉她多话。 梁文秀又道:“你们爸爸也是关心则乱吧,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谦卑得很,总不喜欢当着人的面夸孩子,生怕让孩子骄纵了。其实他没那个意思,做家长的,哪个不希望自己孩子过得好呢?你们也别误会了你们爸爸的意思。” “也是。”肖秉文也是顺坡下驴,还是给了几分面子,“我这人也是嘴直,说话有些冒昧,粗人一个,希望没有冲撞到长辈。” 也就是说点到即止,他还是愿意将他们当长辈的。张国栋自然也不想跟他闹到撕破脸,本来看到张婉如就生气,这个女儿被养得太傲气了,他想杀杀她的锐气,他也没想到张婉如倒是没反应,肖秉文反应这么大。 也是,他们都要结婚了,张婉如也是肖秉文的人,他也该摆清楚自己的立场,张婉如不单单是他的女儿,也是肖秉文的妻子,肖秉文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好歹要给肖秉文几分面子。 张国栋面色还是沉沉的,却冲梁文秀道:“把户口本给他们吧。” 梁文秀松了一口气,“行,我这就去拿。”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张行书带着肖楚戎去了自己房间,张行书的房间里堆满了玩具,他问肖楚戎,“你想玩什么,我给你拿。” 小戎看了一眼琳琅满目的玩具却没什么兴趣,张行书奇怪道:“这里这么多好玩的你一个都不喜欢?那你平时在家玩什么?” 小戎道:“我玩我妈妈给我买的玩具。” “啊?这样啊。”张行书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道:“你等一下。”张行书从一个饼干盒子里拿出一个陀螺递给他,“这是我大姐买给我的,你玩吗?” “你大姐,是我妈妈吗?” “嗯。” “妈妈买给你的?” “对啊。”张行书大方递过去,“你玩吗?别人我都不给玩的,你是我大姐的孩子我才给你玩。” “不玩!”小戎却有些冷冷说道。 张行书感觉小家伙好像有点生气,他觉得奇怪,他都把自己的玩具给他玩了他还生什么气。 外面张婉如叫小戎,小戎出了门,张婉如冲他招招手,“走了,我们回去了。” 拿了户口本两人就打算告辞离开,梁文秀客气挽留了一下,“吃过饭再走吧,排骨已经炖上了,再炒两个菜就行。” “不了,回去还有事儿。”肖秉文道。 有没有事儿不知道,但肯定是不想留在这里吃饭的,梁文秀也没勉强。 出来上了车,刚坐下小戎就说道:“妈妈,我想要个陀螺。” 他说得很小声,但看着张婉如的目光却很执着。 “陀螺?”张婉如有些奇怪,“你喜欢陀螺?” “我看到你给舅舅买的陀螺,可不可以也给我买一个?” 这话听得张婉如一愣,一来诧异这是小戎第一次跟她提要求,二来是她不记得什么时候给张行书买过陀螺。她想了想,那时候她还在家里,张行书很喜欢追在她身后,但她不太喜欢这个弟弟,有次她买了个陀螺玩,张行书很好奇,问东问西,她觉得被炒得烦直接就把陀螺丢给了他。 难得儿子跟她提要求,张婉如当然欣然应允,她道:“行,不过今天太晚了,我们明天去买。” 小戎笑起来,“好。” 拿了户口本,就等着肖家那边挑好日子他们去领证,在那之前两人便还是正常上班。 就在拿完户口本的第二日,张婉如下班后去百货商店做兼职,她兼职的专卖店在一楼,旁边挨着的有好几家店,卖珠宝的,卖化妆品的。张婉如来兼职也有一段时间了,平日里碰到其他店的员工也会打声招呼。 不过今日的氛围却跟平时不太一样,张婉如路过时,只见另外几个店铺的员工也没了往日的客气,甚至还凑在一起对她窃窃私语。 几个店铺之间没什么竞争关系,平日里虽不至于来往密切,但见面也会点头问声好,所以张婉如很疑惑,为什么她们会凑在一起对她指指点点,她自认并没有什么得罪她们的地方。 而且从几人的窃窃私语中隐约能听到“小三”“破坏别人家庭”这类的词。 张婉如觉得莫名其妙,她这个人不太喜欢自己消化事,太内耗了。既然她们议论的是她,那她就想问清楚为什么会被她们如此议论。 所以她直接走过去,几人见她过来,急忙假装忙自己的。张婉如走到平日里稍微相熟一些的店员面前问她:“你们刚刚议论什么小三,破坏别人家庭,是在说我吗?” 被张婉如直接当着面问,女孩笑得有些尴尬,看了看旁边几人没回答。其中有个微胖的女人,张婉如平日里没跟她打过交道的,她没什么顾忌,直接冲张婉如道:“哎呀又不是我们说的,我们都是听别人传的。” “听谁传的,传的什么?” 这人又道:“这谁传的不知道,至于传的什么,还不是你跟国土局领导女婿那点事。人家女儿跟女婿都快订婚了你还跟人牵扯不清。” “国土局领导的女婿?”张婉如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前几天来这儿找你那人,还特意等你下班的,你别说你不认识。” 张婉如这才反应过来她们说的是李长庚,李长庚是国土局女婿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这百货商场有国资背景,国土局就是背后大佬之一,店员没事儿也会八卦一些大佬的私事,她们了解人家关系网也不奇怪,张婉如才来不久,自然还没摸清这百货公司幕后的人脉。 “你都说了是他来找我,又不是我去找他,明明是他的不是,怎么还把我跟小三,破坏别人家庭扯到一起?” 那人也不客气道:“你要跟人没什么,人家会来找你?” 这话说得,就像在学校被人打了,别人来一句,怎么不打别人就打你,一样的风凉话。 张婉如觉得奇怪,李长庚就来找过她两次,就能让人把她跟小三,破坏别人家庭联系起来,怎么看都蹊跷。 第一个传这话的人实在不怀好意,她突然有些庆幸她还有肖秉文这个挡箭牌,虽然她跟肖秉文还没正式结婚,但两人离结婚也不远了,而且她跟李长庚介绍肖秉文也直接介绍的她先生。 若是她没这个挡箭牌,面对这些诽谤,还不知道该怎么自证清白。 张婉如正要告诉这群人她是有老公孩子的,说起小三,那来找她的人才是小三。不想话还未出口就听到旁边有一道凌厉的女声说道:“她不是小三。” 张婉如侧头看去,不远处站着个女孩,穿着一套精致的小礼裙,脸上也化着精致的妆,看上去有些面熟。张婉如注意到她耳朵上那珍珠白的耳钉,她突然想起来,那日跟在李长庚身边的女孩就戴了一副珍 珠白耳钉。 女孩走上前,目光在几人面上扫过,说道:“我就是李长庚的未婚妻,也是你们口中那国土局长的女儿。” 王雪经常逛这家商场,她有这里的贵宾卡,不仅买东西划算,还能在商场享受一些普通人享受不到的服务,但凡在这儿工作时间长一点的员工就没有不认识她的。 这几个店员自然也认了出来,顿时面面相觑。 女孩又接着道:“这位张小姐并不是小三,也没有破坏我和李长庚之间的感情,是李长庚主动来找的她,主动跟她纠缠不休的。而且人家张小姐早已结婚生子了,不管你们是听谁说的,以后都不要再传这些话了。” 方才说话不客气的店员听到这话面色尴尬起来,目光在王雪和张婉如身上来回看,随后赔着笑冲张婉如说道:“不好意思啊张小姐,是我没把事情搞清楚,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 张婉如也不明白王雪为什么突然出现,又为什么要帮自己说话,她暂时压下疑惑问道:“到底是谁传的?” 那人道:“我,我们也不清楚啊,大家都是这么传的。” 张婉如见状也知道是问不出个什么来的。这几人也不想惹祸上身,借口上班时间到了各自回到店铺中。 这边就留了张婉如和王雪二人,王雪笑了笑问道:“张小姐有空吗?想跟你聊聊。” 张婉如见她没什么恶意,方才别人还帮了她说话,张婉如便点点说道:“你跟我来吧。” 张婉如来到专卖店,跟别的店员做了一下交接,王雪在休息室坐着等她。虽然这会儿已经到了上班时间,不过没什么客人,倒是方便张婉如处理一下私事。跟店员做完交接便进了休息室。 王雪正捧着一本杂志看,听到声音从杂志中抬头,说道:“需要自我介绍一下吗?” 张婉如在她对面坐下,“如果你愿意的话。” 王雪大方说道:“我叫王雪,是李长庚的女朋友,也是他的未婚妻,我俩是大学同学。” 张婉如点了点头,对她和李长庚之间的事情不多做过问,只道:“方才谢谢你。” 王雪合上杂志,笑道:“不客气。” 张婉如挺奇怪,她和王雪虽不至于在对立面,但因为李长庚的关系,也不该是站在一条线上的盟友,甚至还算得上是情敌,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大方为她解围。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替你解围?”王雪问道。 被戳中了心中所想张婉如倒也没有心虚,坦诚道:“是挺疑惑的。” “我只是觉得该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事实是什么就是什么。” 张婉如目光复杂看了她一眼,“你和李长庚……” “嗯,我和他还在一起。放心吧,这段时间我都好好看着他,不会再让他来骚扰你。” 听到这话张婉如心情更复杂了,既然两人还在一起。那李长庚对她来说才是自己人,她当众说那些话,不就在指明李长庚是个渣男吗?对自己人,也能如此“大义灭亲”? 不过也能看出来女孩对李长庚是动了真心的,他都作成这样了她还不离不弃,也不知道该不该为她不值。 不过张婉如也不想去参合别人的姻缘,她问道:“你今天是来找我的?” “是来找你的,不过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看看让他念念不忘的女孩究竟什么样。” 张婉如自嘲笑了笑,“实不相瞒,我和他其实连真正开始都还没有,念念不忘应该算不上。” “或许他并不这么想。” 说到这个张婉如也挺无奈,“他什么想法我也左右不了。” “也是,本来也是他自作多情。好了不说这个了。”女孩看向她,很认真问了一句,“听说你结婚了,还有了孩子?” “嗯。” “李长庚倒是跟我说了很多,他说你是被逼无奈。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好奇你的感情经历,我只想知道你跟你丈夫感情好吗?” 跟肖秉文吗?说实话她跟肖秉文实在无法用感情好不好来形容,两人之间的经历太过曲折了。不过和他过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不然也不会答应和他结婚了。 张婉如道:“嗯,挺好的。” “那就好。”王雪站起身,面色真诚说了一句,“我祝你和你丈夫百年好合,真心的。” “谢谢。” “当然,这其中也有我的私心。” 张婉如觉得这姑娘还挺坦诚爽快,她笑道:“我知道,还是谢谢。” 王雪并没有停留多久便离开了,张婉如目送她离开收回目光,突然觉得李长庚配不上这样的姑娘。 不过别人感情她自然不会多做过问,她现在只好奇关于她小三的传言究竟是谁传出去的。 是李长庚吗?听王雪的意思,这段时间李长庚都被他看得好好的,这传言明显是今天才传出的,李长庚应该没时间。那么会是王雪吗?如果是王雪传的,干嘛还要当众帮她说话呢? 还会是谁呢?跟她有过节的,是梁家那些人?又会是梁家人中的谁呢?是她的继母?梁文凤?或者梁建英?但她又没有证据。 之后几天张婉如来兼职时倒也没有人再议论她是小三的事情,张婉如暂时也找不到证据证明是谁散播的,这件事便这般揭过了。 肖家那边速度也很快,没两天就打来电话,说是周五正是好日子,他们可以先去把证拿了。张婉如也感受到了肖家那边的急切,生怕他们反悔,赶紧把事情给他们定下来大家好安心。 不过既然都同意,那去领证也是迟早的事情,周五那天两人都要上班,为了领证请了半天的假。 好歹也是人生大事,张婉如觉得该重视一下。这日一早起来她特意换上了一条小白裙,这小白裙买来也没怎么穿过,平日里也被她打理得很好,就跟新买的一样。还破天荒化了些妆,头发也用发夹在两侧盘成了花苞形状。 这一番装点下来,整张脸越发显得秀气精致,一下亮眼了不少。 肖秉文已经收拾齐整在客厅等着,看到她出来愣了一下,目光起码在她身上停留了有七八秒才收回。 由此可见,今天的打扮算是成功的。 肖秉文今天也穿得挺正式,他平日里也是衬衣西裤,不过今日更隆重一些。 他今天的长裤是军绿色的,如果不是已经退伍,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要穿军装了。不过也因为退伍,他衬衣选的是白色。头发是刚理过的,昨天下午才去理的头发,清爽干净,发尾用了一点发胶定型。 张婉如对他这一身也挺满意,也多看了几眼。 肖秉文轻咳一声正了正面色说道:“走吧。” 今日日子不错,有好几对来领证的,两人稍微等了一会儿才顺利领到证,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张婉如全程心情都挺平和。 没什么太大的感慨,就是拿到结婚证的时候突然想到,她竟然跟肖秉文结婚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曾经怎么都没想到过会跟他结婚,连跟他多一下接触都没想过。坐上车的时候又下意识往他身上看了一眼,暗想着,这个人以后就是她的丈夫了。 从民政局出来肖秉文说道:“一起去吃个饭吧?好歹也经历了人生大事,庆祝一下。” “也行。” “想去哪儿吃?” “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你安排吧。” “那就吃西餐。” 肖秉文找了家还不错的西餐厅,餐厅装修得挺精致,每张桌上都铺着华丽的桌布,花瓶里插着几株鲜艳的玫瑰。她觉得肖秉文还是挺有想法的,选择来吃西餐确实挺应景,奢华又不失浪漫。 两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点好餐之后就静 静等着。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两人第一次单独吃饭,而且身份还不一样了。 一想到两人如今的夫妻身份,张婉如莫名有些尴尬,坐得也不太自在。不过肖秉文看上去淡定多了,菜还未上,服务生先端来两杯柠檬水,他端着柠檬水身姿慵懒靠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喝着,喝水时那目光微微一抬落在对面的她身上。 目光轻飘飘的,其实也没别的意思,但张婉如这会儿正不自在,她便觉得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力道似的,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越是沉默就显得越是尴尬,张婉如正想着要不要找点话说,肖秉文倒是主动开了口,问道:“你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 “跟我结婚。” 张婉如冲他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结婚证,说道:“这个都领了,你怎么还这么问?” 肖秉文道:“怕你不够深思熟虑。”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肖秉文目光落在她身上,勾唇笑了笑,“那就行。” 张婉如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是她心态变了还是因为两人的身份变了,她竟感觉他的视线变得强烈起来。 吃完饭肖秉文送张婉如去公司,车子停在巷子口,张婉如下车跟他告别,肖秉文却提出:“我还没去你公司看过呢,方便带我去看看吗?” 肖秉文是公司的投资人,他要去公司看看张婉如自然不会拒绝。 “行。” 不过一路上张婉如有些忐忑,公司目前有点拿不出手。果然在张婉如冲前方那有些破旧的大门指了一下时,就见肖秉文眉头微皱,露出几分不可置信,“这是你们公司?” “是啊,进来吧。”张婉如故作自然。 袁雯已经在公司了,看到肖秉文她虽意外,身体却先反应过来,急忙起身迎接,这可是大金主啊。 “啊呀肖总,快请进,来请坐。” 她们这公司平时也没人来,不过公司放了两把椅子备用,以防有客人造访,好久没派上用场都生灰了。袁雯殷勤擦了擦上面的灰,冲肖秉文道:“地方小,肖总别嫌弃。” 肖秉文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有些复杂落在张婉如身上,随后一脸客气冲袁雯道:“我送她过来,顺便来看看的,就不打扰你们了。” 袁雯也知道自己这地方寒碜,没强留。 肖秉文离开之后袁雯冲张婉如道:“你老公怎么突然要来公司看看了?” 袁雯一直称肖秉文为“你老公”,张婉如纠正了几次她没听也就没管她了,不过这会儿他还真成她老公了。 张婉如道:“送我过来,顺便来看看的。” “我怎么感觉他看上去不太满意啊?你说他要是看到我们公司长这样以后不要你来,或者不给我们投资了,怎么办?” “应该不至于吧。” 张婉如觉得他应该没那么闲还在意她工作的地方怎么样,当初给她投资也是看在她是小戎妈妈的份上。就算现在两人结婚了,他平日里也够忙的,没那么多闲心去管她这些事。 不过张婉如没想到还真被袁雯给说中了,当天回去吃晚饭时肖秉文就仿若闲聊般冲她说了一句,“你想不想换个工作?” 张婉如用眼神询问,肖秉文道:“我有认识的服装公司老板,我请他吃顿饭帮你安排一下,那公司更大更有前景。” 张婉如本来还想着他应该没那么闲,在意她工作什么样,没想到他竟还想为她走后门?是因为身边转变了吗?毕竟现在两人已经领了证,她在名义上是他的妻子,所以就对她多上了些心? 他有这份好意,张婉如自然挺感激的,她道:“我觉得现在的工作挺好的,我们公司虽然破,但比较自由。而且现在还在发展阶段,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那种感觉,就比如你创作一幅画,你可以随心所欲,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创作。而现在我和袁雯一起打造现在的公司也是一种创作,我很享受这种感觉。” 肖秉文不禁诧异看了她一眼,其实他就是尝试性提一嘴,张婉如可能也不太想他管她的私事,不过今天去看了一眼她的公司,确实太破了。毕竟都是夫妻了,也不想人跟着他受委屈,自己老婆呆在那样一个地方。 提一嘴也算他的心意,按照以前她直接拒绝就行,没想到现在还给他解释这么一通,是身份不一样了态度也不一样了吗?肖秉文勾唇一笑,“行,依你。” 张婉如还以为她拒绝他的好意他会失望,没想到他还笑了一下,看上去心情挺不错的样子,这倒让张婉如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想。 今晚照常是先哄小戎睡着,从小戎房间出来之后张婉如正要直接回房,却听得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 “张婉如。” 张婉如回头看,是肖秉文,他今日没有在书房,正站在他的房间门口,张婉如道:“怎么了?” 以为他这么晚了叫住她是有事找她。 肖秉文道:“我们已经结婚了。” “嗯?”张婉如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 肖秉文微垂头轻咳一声,随即抬眼看向她,表情倒还算自然,“结婚了还要分居吗?” “……” 张婉如沉默片刻,“我换件衣服就过来。” 说完也没看他,匆匆回了房间。肖秉文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人来,想着她可能还是不敢,其实也没事儿确实也需要适应。 肖秉文便以为她不会过来,脱了衣服只剩了条裤衩子准备睡觉,门上正好就传来敲门声。 肖秉文给她留了门的,张婉如敲了敲见门没关就直接推门进来,一进来就看到光裸着上半身只穿了个大裤衩的肖秉文。 张婉如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一时间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平日里见惯了他衬衣西裤周周正正的样子,骤然看到穿条大裤衩的他,确实给她冲击挺大的。 肖秉文也没想到她真来了,有点尴尬。却见她换了一身睡衣,短裤短袖的,黑黝黝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衬得那露出的每寸皮肤都白得晃眼。 她这一身过来,一切就不言而喻了,是要来和他一起睡的。 第26章 既如此肖秉文便也坦然了些,说道:“你看床单被套要不要换下,我睡过的。” “不,不用。” 张婉如眼睛都不敢往他身上放,之所以耽误这么久其实是在做心理准备。 “那就睡吧。”肖秉文道。 肖秉文站在床边,张婉如就从另一边上了床,靠着床头坐下,被子拉上来盖着腰,目光依旧不敢往他身上落。 肖秉文见她整个人都透着别扭,他觉得好笑。他斜斜在床边坐下,冲她道:“你确定你要跟我同居?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勉强的。” 张婉如向他看了一眼,目光匆匆落在他身上又移开,她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看你坐得那么远,快掉床底下去了,你这也不像是敢靠近我的样子。” “……” 张婉如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既然都答应在一起,而且都拿结婚证了,那该发生什么都会发生的。 或许是出于害羞,他一个大男人光溜溜在那里,或许是出于曾经的心理阴影,面对他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抗拒,所以一时半会也不敢靠近。 她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情,揭开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倒也没有 挪得太近,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腕,问道:“要睡觉了吗?” 她的手很软,声音也软,软绵绵的,像一条丝带缠过来。那目光也含了些水汽看着他,故作自然的,却也能看出几分紧张。 她的皮肤白得很,白嫩的一张脸,露出的脖颈也是白嫩嫩。手这么软,握在他手腕上却火烫火烫的,烫得肖秉文心头乱了一瞬。 肖秉文也不是这么没出息的人,但张婉如何曾这般靠近过他,这么主动,还来拉他的手。 他被激得莫名就起了本能的反应,浑身血液骤然就沸腾起来。几乎是没思考,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中猛然一拉,另一手扣住她的头,俯身就要往她身上袭去。 张婉如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但她没想到肖秉文动作这么快。扣着她的手有些硬,五指关节硬得像铁,拉着她撞进他的胸膛,胸膛也是硬邦邦的。 在他气息逼近的那一刻张婉如下意识瞪大了眼睛,这也是她的本能反应。 肖秉文清晰看到了她眼底的惊恐,还有那只抵在他胸口抗拒的手。他袭来的动作顿住,脑子清醒了一些。 然而下一刻张婉如就闭上了眼睛,闭得很紧,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可离得近,能看到她眼皮上清晰的颤抖。 肖秉文这下是彻底清醒过来了,他竟有些心疼,将她松开,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坐在床边。张婉如没等到意料中的动作,她睁开眼睛疑惑看去,肖秉文已恢复如常,他道:“抱歉,不是有意要吓你。” “吓我?” “我看你被吓得不轻。” “……” “先睡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会给你时间适应。” 肖秉文说完便上了床拉过被子盖上,张婉如坐在一边一时有些尴尬,不过也暗中松了一口气。 她缩到被子里,肖秉文将灯关上,周围陷入黑暗,张婉如的感知也相应变得敏感。不过肖秉文一直没什么动静,如果不是房间里还有着着他的气息她甚至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好像在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甚至连呼吸都在极力控制。 “睡吧。”黑暗中她听到他说了一句。 张婉如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想着方才那一幕,心跳还有些乱。 果然一夜无事,没想到这一晚睡得还不错。 肖秉文醒来得早,他是结结实实被憋醒的,感觉整个人被一只八爪鱼给缠着,勒得他快喘不上气了。醒来时确实有个热乎乎的身体贴着他。肖秉文侧头看了一眼,就见张婉如一手搂在他肩上,一只脚搭着他的腿,可不就跟八爪鱼一样吗? 夏天衣服单薄,她身上的睡衣布料就薄薄一层,他又只穿了一条裤衩。热乎乎的身体抱住他,软乎乎的热气直往他身上冲,简直热得烧心。 肖秉文活了三十岁,就和张婉如一个女人有过关系。虽然两人发生关系的契机并不那么美好,不过和张婉如确实就是他唯一有过的经验。所以她一贴过来,恼人的熟悉感不要命在每个毛孔扩散,该死的熟悉记忆也一股脑儿往脑子里钻。 肖秉文闭上眼睛默背了一遍军人职责和纪律条文。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试探着将她搭在他腿上那条腿挪开。 这姑奶奶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动作尽量放轻了,生怕弄醒了她,不过她还是醒了。 张婉如睡梦中感觉抱了滚烫滚烫的玩意儿,她正好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随后就醒了,然后发现自己抱着的滚烫玩意儿是肖秉文。 张婉如当机了好几秒,随后急忙松开手坐起来,说道:“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抱上来的。” 还挺尴尬的。 肖秉文松了一口气,坐起身,还能若无其事调侃一句,“小戎还没独立前是跟我睡的,每次睡前都好好的,睡着了就尽我往我身上靠,就这样像八爪鱼一样抱着我。我寻思我睡觉挺安分的,怎么我孩子睡觉这么喜欢贴着人,现在知道了,原来遗传的你。” 虽然他用着半开玩笑的语气,但张婉如觉得更尴尬了,她道:“我……以后注意点。” “没事儿。”肖秉文大方表示,随手抓过他的长裤套上。 张婉如爬下床,动作有些乱,像在逃一样,“我也回房间去换衣服了。” “抽空把你东西搬过来吧,以后就不用这样跑来跑去了。” 张婉如出门前听到肖秉文说了一句。 张婉如愣了一下,随即应道:“好。” 张婉如出门,那么巧正好遇上出门的小戎,小戎见她从爸爸的房间出来有些奇怪,张婉如在孩子那天真的目光下竟感觉心头有点慌。 不想小戎紧跟着发出一声天真的灵魂拷问,“你和爸爸睡在一起了吗?” 张婉如还没回答,身后肖秉文走上来道:“爸爸和妈妈复婚了,当然要睡在一起。” 小戎点点头,张婉如见他目光浮现几许亮光,小家伙心情似乎挺不错,语气甚至还带着几分雀跃,“以后你们每天都睡一起了对吗?” 张婉如被这话问得挺尴尬,不想肖秉文倒是淡定回了一句,“这是自然。” 听到这话小戎看上去更开心了,张婉如只以为小戎是因为他们复婚而高兴。 吃过饭张婉如送小戎去学校,肖秉文开车送他们。送完孩子张婉如就得去公司了,肖秉文提出送她,张婉如不想他耽误,他送她去公司在去厂里肯定是迟到的。偶尔送送就行了,也不能让他天天送她迟到。 “没事,上车。” 张婉如坐上车,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一起睡了一晚,张婉如发现她对肖秉文的感知更敏感了,他身上的气息,他看向后视镜中有没有落到她身上的眼神,连她都觉得莫名其妙。 “要不要换个地方住?”肖秉文突然开口。 “嗯?”张婉如回过神来,诧异道:“换地方住?换到哪儿?” “你现在上班的地方离太远了,跑来跑去不方便,我们可以在你上班的附近买套房,那样你方便点。” 这话将张婉如惊到了,为了方便她上班就要重新买套房?她道:“那你和小戎怎么办?” “小戎马上要上学前班了,而且住你公司附近离我厂也不算远,住那边你每天接送小戎也不用绕路,不会那么费时间。” “没什么,习惯就好。” “买一套吧,你们公司应该短时间内也不会换地址,你还得这样好几年。到时候在那边挑个好的小学,小戎就在那儿上学前班。” 就为了方便她上班单独买套房?张婉如实在过意不去,她道:“现在住的这套房应该也买了不久吧,真没必要。” “没事,这套房卖掉就行。” 张婉如听到这话突然想到她梦到的那部小说,小说中关于她的描述很少,仅有的几段都是跟肖楚戎有关,她完全是作为介绍肖楚戎经历的背景板存在的。 不过小说中对未来的描述她却记得一些,肖楚戎之所以会动手杀人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地皮,将来地皮会很值钱,房子会成为非常重要的资产。 也不知道小说中对未来的描述准不准确,但她既然都已经选择了回来改变小戎的命运轨迹,那么对小说多少也要信一信。 想到此处张婉如说道:“先别卖吧,如果资金不是很紧缺的话这房子就留着。” 张婉如不想告诉他,未来房子会升值,就这么提了一句。意外的是肖秉文竟然也没多问,欣然答应了。 “行,你说不卖就不卖。” “……” 莫名就给张婉如一种,她在他们家能当家做主的感觉。实际上两人昨天才领证,在那之前两人还是那种客客气气有所保留的关系。 小戎今天心情很好,因为爸爸和妈妈复婚了,他们睡一起了,和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一样。 老师让自由活动的时候,同桌那边又围了许多人,他们在那里叽叽喳喳聊天,互相玩着玩具。 肖楚戎从来不跟他们玩,他们说话他也不太理,后来妈妈说别人找他聊天他要回答别人,是礼貌,人家来找他说话他偶尔也回一句。不过再后来他知道别人的爸爸妈妈睡一起而自己的爸爸妈妈没有睡一起,他又不太跟别人聊了。 同桌是个女同学,叫胡美馨,为人很热情,在班上人缘也很好。虽然肖楚戎是个闷葫芦,但她时不时会跟他说说话,当然很多时候他都不搭理。 同桌胡美馨问他:“肖楚戎你要吃吗?” 胡美馨手中拿一袋甜甜糖冲他递过来,肖楚戎摇摇头。胡美馨也意料到了没失望,肖楚戎本来就闷闷的,又将甜甜糖分享给别人。 旁边有同学想到什么,问胡美馨道:“对了你妈妈给你讲的七仙女的故事讲完了吗?” 胡美馨挺疑惑,她什么时候说过七仙女的故事,想了好一会儿胡美馨才想起来,她确实说过妈妈给她讲七仙女的故事,小女孩道:“还没呢。” 旁边同学又想到什么,问旁边的肖楚戎:“肖楚戎,我记得你说你妈妈给你讲过齐天大圣的故事,黄风怪有没有讲到?” 肖楚戎沉默着没回答,同学们都知道他不太爱说话,方才问话的同学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计较,便又找别的话题跟其他小朋友聊天。 不想肖楚戎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回道:“没有。” 问话的同学倒是挺意外,没想到他会回答,他便问道:“为什么这么久还没讲完啊?” 肖楚戎想着今日看到妈妈从爸爸房间走出来,本来他可以不回答的,可莫名的就解释了一句,“因为我爸爸妈妈睡得很早,爸爸和妈妈一起睡很早,妈妈给我讲故事就很慢。” 小朋友们点点头,刚那个小男孩道:“那什么时候能讲完?” “不知道。”小戎回答。 小女孩道:“那你妈妈给你讲完了你给我们讲。” 如果换做以前他肯定是不乐意的,他都不愿意跟他们多说话,但这一次小戎欣然答应了,“好。” 爸爸妈妈复婚了,爸爸妈妈睡在一起了,他和别的小朋友一样是正常的孩子。有爸爸妈妈陪在身边,妈妈还会给他讲故事的正常的孩子。 不管他们聊什么,他都可以跟他们说话,他跟他们是一样的,他不是异类。 ** 张婉如晚上的兼职也快结束了,晚上下班,肖秉文依旧来接她。坐上车肖秉文冲她道:“奶奶打来电话,说明天下午要去寺庙里还愿,想约你一起去,问你愿不愿意?” “明天下午?” “没事,你要不想去我等会儿回去给她回个电话,随便找个理由回绝就行。” “我没说不去,应该能请假,兼职这边也差不多了,不去就不去了。袁雯那边下午请个假没什么问题。奶奶想我陪她去,我就陪她去呗。” 肖秉文看了她一眼,嘴角弯着一抹笑,“那行,我一会儿跟她说一声,你愿意去,她老人家肯定高兴。” 奶奶高不高兴不知道,但张婉如感觉肖秉文好像还挺高兴的,她不明所以,不过也没问。 晚上张婉如陪着孩子等他睡着了她就去了肖秉文房间,她东西已经搬过来了一些,她也做好了以后会和他一起生活的心理准备。 张婉如进来没一会儿肖秉文也进来了,他问道:“睡了吗?” “好。” 张婉如换好了睡衣在床上躺下,很快肖秉文也从另一边上了床,两人各自躺在一边。肖秉文关了灯,周围陷入黑暗。 “要不要聊点什么?”黑暗中肖秉文说了一句。 这毕竟是他们在一起睡觉的第二晚,肖秉文想的是,聊天可以缓解一下尴尬,也可以增进彼此的距离。 张婉如想了想问道:“我不在的这些时间,小戎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会不会有人在他跟前提他没有妈妈?” “有些碎嘴的大人确实会拿这个逗他,这也是我带他搬出来住的原因。” 听到这里张婉如心里沉了沉,不过她现在回来了,也不算晚。 “他为什么不讨厌我?我那么小就离开他,我以为他会讨厌我。” “他为什么讨厌你?他不仅不讨厌你,心里也一直念着你。他还没独立出去自己睡的时候每天是跟我睡的,我经常听到他在睡梦中叫妈妈。” 这话让张婉如心里更难过了,从前的已经过去了,她能做的就是以后好好弥补。 肖秉文见她沉默下来,他道:“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暂时没有了,以后再慢慢了解他吧,时间还长。” “……” 肖秉文没说话,心想着就光想了解儿子,不想再了解别的?不过转念又想,她能想着儿子已经不错了,是好事。 两人聊着天就这么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时张婉如依旧是整个人吊在肖秉文身上。张婉如挺无语,睡前给自己做了那么多心里暗示,白暗示了。 一醒来对上肖秉文看过来的目光,还有两人这姿势,张婉如一脸尴尬急忙松开他,“很抱歉,昨天睡觉前还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一睡醒就成这样了。” 肖秉文似乎习惯了,没生气,嘴角反而弯了一抹笑,“又不是多严重的问题,没事儿。” 这话多少安慰了一下她,让她心理的负担少了些。 起床之后肖秉文给肖家那边回了个电话,说了张婉如答应陪奶奶去还愿,又约定好了时间。挂断电话后说道:“两点,奶奶来这边小区门口接你,时间合适吗?” “可以。” 肖秉文拿出一张存折递给她,“这个你收着吧,我在上面存了一笔钱,以后每个月会在上面固定打钱,你要买什么,就在上面取。” 张婉如想起她刚回来那会儿肖秉文就给过她存折,不过当时她拒绝了。那会儿两人还没关系,她也不可能拿他的钱,不过这会儿肯定不一样了。 “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你也不用跟我客气,这是你该拿着的。” 生怕她不愿意要,肖秉文又补充了一句。 张婉如接过,“行,那我就收下了。” 肖秉文嘴角微弯,能收下他的钱,证明是真要跟他过日子。 下午张婉如请好了假,先回家换了身衣服,肖秉文帮她约好了,到时候奶奶和司机会来小区楼下接她。 肖家老宅有辆小轿车,方便肖家人出门办事,开车的司机是陈子越,他是肖二姑的儿子。平日里管着肖家的酱油铺子生意,没想到还抽空当司机。乖巧踏实任劳任怨,难怪肖家长辈们都挺喜欢他。 几人打了个招呼,张婉如上了车,车子便向着柳城郊外的寺庙出发。这寺庙在柳城挺有名气,求姻缘,求升迁,灵不灵不知道,拜佛求神这事儿挺玄学,但大家都相信心诚则灵。 这不老太太带着她给菩萨磕了头还了愿,便冲她道:“我前段时间来这里求菩萨保佑秉文能觅得好姻缘,小戎能有一个疼她爱她的妈妈,这么快我的愿望就实现了。这香油钱也没白上,菩萨她老人家是明白我的心意的。” 张婉如知道老人家给肖秉文求姻缘给小戎求妈妈,想求来的人也不一定是她。不过也无所谓,肖秉文对她还不错,又给存折又帮忙投资的。人这么帮她,她自然也要给些回应,其他的帮不了,但帮他保持家庭稳定和谐,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这事儿还是好做的。 陪陪老人让大家都高兴,老太太让她还愿她就还愿,老太太让她戴上护身符她就戴上。 肖老太太对她也挺满意,这一趟回来她确实变了很多。肖老太太还记得那会儿她在肖家养胎的时候,每天窝在屋子里,也不跟谁说话,也不搭理人,这去外面一趟回来,人 也变得乖巧懂事了。 肖老太太别的不求,就只求肖秉文父子能平安顺遂,生活和顺,这丫头乖巧,愿意跟他们父子在一起,她也愿意对她好一些。 所以从庙里出来之后老太太就给了她一根金镯子,说是在庙里开过光的,戴在身上可保平安。 张婉如接过镯子只觉得沉甸甸的,她不敢要,她道:“我知道奶奶您疼爱晚辈,但这个太贵重了。” “这算得了什么?”老太太直接给她戴上,“瞧瞧这多漂亮的一只手啊,就该这金啊银的来装点。”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你好好的,以后我这老东西得了更好的再给你。” 张婉如有点尴尬,这金镯子压得她的手腕都有些疼,又想着老太太给她东西肯定也是看在肖秉文和小戎份上,她要是不接受只怕也会让老太太多心,她便只得收了。 两人去寺庙还愿,陈子越就在外面等着,见两人出来他便将车子开过来。这庙香火挺旺,一到好日子就有许多人来烧香拜佛。来拜的人多,这边也兴起了庙会,不少商贩寻了商机过来摆摊,庙外面这条街被堵得水泄不通。 陈子越从停车场过来短短一条路也磨蹭了好一会儿。商贩多,行人多,来拜佛的也有些家境不错的,自然吸引了一些人来乞讨。有钱的人家也不在乎一点小钱,在佛祖跟前做好事就图个吉利,看到乞讨的人便多少给一些。 在乞讨的人中有个游僧,他剃着光头,穿一件破旧的僧衣,胸口挂着一串脏兮兮的珠子,手上拿一个缺口的碗,一边对着路人晃着装着些零钱的碗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乞求一点施舍。 本来这人在人群中是最不起眼的,可张婉如目光落在这人身上时立刻就被他吸引了注意力。她觉得这人有点面熟,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直到看清了这人的脸,张婉如顿时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褪到了脚底。 她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目光死死盯在那人身上。陈子越好不容易将车子开过来,他下车帮两人拉开车门,老太太上了车见张婉如没动便招呼道:“婉如丫头,上车了。” 张婉如这才回过神来,身体有些僵硬坐进车子,车子缓缓开过去,在路过那人时,张婉如透过车窗又往那人身上看了一眼。 真的是他,那双眼睛,那张嘴巴,还有鼻子旁边那大大的痦子,都跟那个人一模一样。 为什么他还活着?当初肖秉文告诉她那个人已经死了。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皈依佛门的游僧就是曾经绑架她的那个变态! 第27章 这个变态当初将他们抓来之后就逼迫他们吃药,肖秉文身强力壮,即便被束缚了手脚,但他要逼他吃药还是有些难度。不过这变态有的是办法,肖秉文不吃就不给他水,他渴了看到水自然疯了一样喝,都那样了谁还管水里面加不加东西。 所以他一般是用这种方式来控制肖秉文,等他二人药效上头发生关系时这变态就会在旁边欣赏,有时候看两人上了瘾也会来猥-亵她。不过这人应该是伤了身体,不能人道,不然也干不出这么变态的事情,可他靠过来张婉如还是觉得恶心。 好在有肖秉文在,肖秉文会把她护在身后,变态近不了身,不然她觉得她的心理阴影会更重。 最后那一次,变态依然用控制肖秉文的办法,不给他喝水,一直熬到他撑不住就把加了迷药的水给他。不过变态不知道那时候肖秉文已经跟她商议好了,他假装喝水,假装晕倒,而她就引着变态往肖秉文身边靠。 果然肖秉文假装晕倒之后那变态就一脸猥琐凑上来,张婉如按照和肖秉文商议的话,故意往肖秉文身边靠,变态以为肖秉文已经被迷晕了,没设防也靠了过来。而肖秉文瞅准机会突然暴起,他虽然被锁了双手双脚,不过变态为了满足自己的窥探欲,这链子弄得够长,方便一些。 没想到却也给自己带来隐患,那锁了铁链子的手反而给肖秉文的拳头增加了力道,几拳头下去这变态就一动不动了,肖秉文探了下他的呼吸,告诉她他死了。 随后两人在变态身上拿了钥匙开了锁,将变态相机里的胶片销毁,之后就从那个仓库逃出来。 在离开前肖秉文冲她道:“胶片已经销毁了,不会有人知道发生过什么。你回去之后也不要告诉别人,全程都只有我一个人被绑架了,你跟这件事无关。我会把你的痕迹清除掉,你走之后我会去自首,不管事情最后如何都由我来承担。” 张婉如是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怕得快疯了,只想尽快逃离这个鬼地方,而且经历过这番,她自然也不会让别人知道她经历过什么。 她离开之后便没再去管后续怎么样了,那段可怕的经历她不想再提及。事情最后到底是怎么解决的,她没有再过问,可明明肖秉文告诉她那个人已经死了,为什么现在又活生生出现了? 她还记得当时她被绑架时肖秉文就已经在了,而且他和那个绑匪似乎认识,绑匪真正要绑的人是肖秉文,可为什么把她也一块儿绑来了,这事儿她其实一直都没想明白,但触及到心里最深的伤痕,她也就不想再去想。 如今那个被肖秉文告知已死的变态却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这就让她不得不多想了。 为什么肖秉文说他死了实际他没死?就算没死,但肖秉文如果真报了警把他抓了,那他现在应该在监狱。绑架罪可是重罪,最轻也要判五年以上,更何况以肖家的影响力,这个人不可能这么快就出来。 不仅没死,还好端端在外面,所以当初肖秉文为什么要骗她呢?再加上他跟绑匪明显是认识的,她突然有个很极端的猜测,这两人会不会是一伙的? 可这个人和肖秉文联合的目的是什么呢?又或者说两人并不是联合,而是肖秉文故意将她拉下水,让她也被绑架?可是肖秉文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并没有过节。 张婉如突然想到,在意外发生之前,她和肖秉文确实不熟,也没什么交集,但她不喜欢肖秉文,肖秉文大概也看出来她不喜欢他。 因为梁文秀的关系,她和肖秉文也有过一些接触,还记得有一次肖秉文不知道去她们家做什么,她从巷子出来碰到他,看了他一眼就装作不认识从他身边走开。 身后却响起肖秉文的声音。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礼貌啊,我好歹也算你的长辈,你该叫我一声什么?” 她刚走过去就听到他说了一句,倒也不是责备,带了几分调侃的语气,像是在逗她玩。按照辈分,她该叫他一声小舅舅,张婉如转头瞪了他一眼,也没叫人直接就走了。 所以肖秉文应该是知道她不喜欢他的,就因为这个肖秉文想将她拉下水让她也一起被绑架?肖秉文心胸这么狭窄吗?可要不是这样,为什么那么巧,肖秉文被绑架了,不久之后她也被绑架? 还是不对劲!肖秉文想拉她下水,为什么事后又会给她补偿,她在肖家养胎的时候他对她虽说不至于呵护备至,但是该有的都有。哪怕后来她说了难听的话离开,在得知她生活艰难之后还偷偷给她钱。 可是那个人活着又该怎么解释呢? 为什么那个变态在做了那些事情之后还能改头换面,从一个变态变成一个僧人? 张婉如心里想着这些事情,怎么跟老太太告别回来的她都已经忘了,也忘了自己究竟想这事儿想了多久,直到有人出声叫她。 她回过神来,看到肖秉文站在她跟前,他旁边还牵着小戎,她这才反应过来,她竟然忘了去接小戎。 此刻张婉如正坐在沙发上,她猛然站起身说道:“抱歉小戎我忘了去接你。” 肖秉文看出她不太对劲,他道:“你怎么了?怎么看上去失魂落魄的?我今天下班早本来是想去接你们的,到了幼儿园才发现你没来, 是去庙里回来晚了?” 此刻看着肖秉文张婉如的心情越发复杂,曾经那么讨厌排斥的人,现在渐渐地不排斥他了,甚至愿意跟他一起过日子,可那个人究竟怎么回事?她该不该相信他? 肖秉文也意识到张婉如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很奇怪,他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张婉如回过神来应了一句。 肖秉文直觉出了什么事,不过张婉如明显不愿意说,孩子还在,他便暂且没问。一晚上张婉如都心不在焉的,肖秉文也发现了她的怪异,就比如时不时发呆,吃个饭,半天不吃一口,或者一口嚼了半天,连小戎都看出她不对劲,问了一句,“妈妈你怎么了?” 而一向关注小戎的她竟没听到儿子的话,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上见张婉如回了房间肖秉文便也跟着进去,一进去就看到她靠坐在床头,又在发呆。 肖秉文走上前在她身旁坐下,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正低头发呆的张婉如缓缓抬头向他看,目光落在他身上却涣散起来,像在看他又像在看别人。肖秉文越发觉得奇怪,又道:“你今天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到底怎么了?” 她这状态实在让肖秉文担忧,他便放柔了声音,生怕会吓到她一般。 该相信他吗?张婉如想到那个人,想到那个仓库,又想到肖秉文几次三番给她的帮助,不管怎么样,他们现在领证了,他就是她的丈夫。张婉如选择再相信他一次。 “今天我陪奶奶去庙里,回来时在庙外面碰到一个人。” “什么人?” 张婉如目光复杂望着他,做了一会儿心理准备才说出口,“那个绑架犯。” 肖秉文的面色从呆愣到震惊,再到凝重,“周福?你看到周福?”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我记得那个人的长相,他的脸型,他的眼睛,还有他鼻子旁边那颗痦子,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确定我今天看到的人就是他。” 张婉如越说越激动,双眼泛了些泪光。肖秉文见状不忍,下意识想握住她的手,可终究还是有所顾忌生怕冒昧或者吓到她,伸过去的手顿了片刻又收回来,转而在她的手臂上拍了拍安慰道:“你别害怕,慢慢说,你是在哪里见到他的,他身边还有谁?” “就在寺庙外面,他剃了头,穿着一身破旧的僧人衣服,看着像一个游僧,手上端着碗向路人乞讨。” “那他看到你了吗?有没有认出你?” “没有,我路过他时坐在车里,他看不到我。” 肖秉文点点头,“我知道了。” 张婉如见他陷入沉思,她没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你当初说他已经死了,为什么他好好活着?” “我当时确实以为他死了,还记得那时候是你先离开的,你走之后我清理了一下,将你的痕迹清除才去报了警,说我被人绑架。可当我带着警-察去了那个仓库,却发现仓库里面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而且仓库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干净得就像没人来过一样。我离开前虽然清理过,但只清理了你的痕迹,应该是我离开之后有人把这里又清扫了一遍。我不知道清扫这里的人是不是周福,但从此他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当年我去报警报的是绑架,也因为证据不足没有立案。不过从那之后我一直追查周福的下落,如果周福已经死了,那么他的尸体我必须要找到,如果当初周福没死,他这个人我更要找到,可是我找了这么多年也没发现他的下落。” 听到这话张婉如也被震惊到了,“你的意思是,那个绑架犯当年很可能并没有死?” “如果你今天看到的那个人是他的话,确实有这个可能。” 肖秉文又解释道:“当年发生这件事我很自责也很内疚,有心补偿。但你好像不太愿意再跟我有什么交集,事情的真相我也不敢告诉你,就怕周福没死的事情又给你造成更大的心理负担。” 张婉如沉思半晌,问出了自己最大的疑惑,“当年他到底为什么绑架我?他并不认识我,但是他认识你,而你也认识我。” 这话问出来就是很直白的怀疑了,肖秉文目光复杂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才说道:“他具体因为什么绑架你我其实并不是很清楚,但依我的猜测,周福应该是误会了,以为你是我的亲侄女。” 肖秉文顿了片刻接着道:“还记得有一次我去你家找你爸爸谈点事情,出来时碰到了你。那时候周福是我的司机,周福看到我们说话就顺口问了一句,我告诉他你是我的小侄女,按辈分要叫我声舅舅。当时就是这么调侃了一句,没想到周福听了进去。周福绑架你纯属是想侮辱我,他想看到我做出乱-伦违德的事情,想让我身败名裂。实际上周福要针对的人只有我,你只是被牵连的,所以对于你的遭遇我一直都很内疚。” 张婉如这下彻底明白了,她不知道肖秉文跟这个周福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但她现在明白了,肖秉文不是有意要拖她下水。而且这些年他确实也在尽力弥补对她的伤害,只能说造化弄人。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希望尽快解决好那个人,那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阴影,如果不解决掉,她一生都走不出来。 “那个人……”张婉如欲言又止。 “我和他的恩怨我会解决,这件事你不用管,既然他敢再出现,那么我定然会抓到他让他付出代价。” 肖秉文站起身,又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可能有几天不会回来。你要是害怕就呆在家里,公司那边请个假就行,小戎让赵阿姨去送就好。我会把事情解决好,等解决好了再回来。” 张婉如想说什么,不过最终也没开口,这会儿她心里也挺乱。 这个线索对于肖秉文来说很重要,他并不想解释太多,匆匆离开了。 肖秉文连夜去找到秦良川,将张婉如看到周福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秦良川也挺震惊,消失了这么多年的周福突然出现。 第二日两人早早就去了广福寺附近,广福寺旁边有一座塔楼,跟广福寺隔了一条街,站在塔楼上可以将寺庙外面那条街尽收眼底。 此刻肖秉文和秦良川就站在塔楼中,肖秉文手上拿了个望远镜,他们从早上一直蹲守到现在,对面的街道从空无一人渐渐人声鼎沸。不负所望,肖秉文终于捕捉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果然是他。” 秦良川接过望远镜,很快也看到伪装成僧人化缘的周福。 “他真的没死,不过这些年他躲哪里去了?” “不清楚。”肖秉文面色有些凝重,“不过他突然回到柳城,是以为时间长了我已经放弃寻找?还是因为走投无路了来投靠那幕后黑手?” 事情发生之后肖秉文就猜到这件事单靠周福一个人是不可能完成的,周福当年拍摄他们的相机,周福给他们用的那些药,那都不是普通人能拿到的。还有那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的仓库,当时周福就算没死也受了重伤,他一个人根本完不成。 辛苦追查了这么多年,如今得知了周福的行踪他们也没有贸然前往,就怕打草惊蛇。 “我倒是比较认同后者。”秦良川说道,“如今周福现身,也是揪出他幕后黑手的好时机。”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需要你帮忙。” 秦良川握拳在他胸口砸了一下,“跟我客气个什么?” 肖秉文将车子开到人少的地 方停下,下了车,他一边向寺庙外面那条街走去,一边将手套戴在手上。戴好手套,这才摸出瓶子揭开,将瓶子里的粉末倒在手套上。 肖秉文搜索了一圈,很快看到了伪装成僧人的周福,他慢条斯理走近,在距离几步远时故意叫了一声,“周福。” 周福听到声音下意识向来人看去,待看清来人,他顿时就像看到鬼一样,几乎是本能反应,一脸惊恐转身就跑。 肖秉文几个大步追上去,周福身体不太好,肖秉文又是参过军的身体素质过硬,要抓住他简直手拿把掐。本来跑几步就能追上的,不过肖秉文倒一直耐心跟他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直到跑到人少的地方才加快速度一把将他抓住。 肖秉文的目的是要将手上的粉末涂抹在周福身上,可抓住了他之后实在按捺不住心底的怒火,雨点般的拳头就向着他身上砸下来。 “肖先生,肖先生饶了我。” 周福反应也是快,当即也不做无谓的挣扎,急忙跪在地上求饶,肖秉文没忍住,又在他胸口踹了一脚。 而后在他跟前蹲下,手掌在他脸上拍了几下,说道:“你胆子倒挺大,还敢回来?” “我,我……”周福抖着身体,慌乱中竟说不出完整的话,直到他往肖秉文身后一指,肖秉文下意识顺着看去,周福便趁着他不备直接逃走了。 肖秉文早料到了,见他逃了也没心思去追,就盯着他越跑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秦良川走上前,肖秉文将手套摘下,问他:“这方法有用吗?” “不知道,但愿有用。” 肖秉文一走就是两天,这两天张婉如过得挺忐忑,不知道事情怎么样了,不知道那个人被抓到没有。 这天她接了小戎回家,一开门就看到坐在客厅的肖秉文。小戎对于爸爸出差也习惯了,以为这次又去出差,见他回来也没表现得太兴奋。然而张婉如就不一样了,她很清楚肖秉文这次出去是为了什么。 她稍稍按捺住激动,打了声招呼,“回来了?” 肖秉文倒也没解释,只冲张婉如道:“今天不在家吃饭了,我们去老宅吃。” 去老宅的一路上,大家都没说话,张婉如时不时向开着车的肖秉文看一眼,他神色一直如常,她也不清楚那件事究竟解决得怎么样了。 这两天她一直都过得很不安,肖秉文说过如果她害怕就在家呆着,可她也不想就这么傻傻呆着,更会胡思乱想。所以她该干什么干什么,可总觉得有件事还摆在那里,她总安不下心来。 就这般一路怀着心事来到肖家老宅,肖秉文这次带着他们来这里就是专门向大家宣布两人已经领证,并且要办宴席的事情。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所以肖家一家子来得很齐整。张婉如却很疑惑,这个节骨眼上了肖秉文怎么还有心思向众人宣布结婚的事情,婚宴这事儿也不着急,那件事到底解决得怎么样了。 肖老太爷和肖老太太都挺高兴的,肖老太爷说道:“家里虽然说也好多年没办过喜事了,不过咱家这几年发展得不错,别人也盯得紧,行事低调一些,婚宴的事情一切从简。” 老太太说道:“虽然从简,但该有的礼数我们也一样都不会少。”这话是冲张婉如说的,“我们家是不会委屈你了的。” 张婉如压下心头复杂的情绪,乖巧应道:“我们做晚辈的也不太懂这些,奶奶你们看着弄就好了。” 老太太也很满意她的态度,正要跟肖二姑交待一声这事就由她负责,不想屋子里灯泡闪了几下之后突然黑了下来。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怎么回事?” “停电了吗?” “怎么突然停电了?” “去看看是不是跳闸了?” 众人正议论间,只见一道手电筒的光照了过来,肖秉文拿着手电筒在周围晃了一下说道:“我出去看看是不是停电了。” 说完便拿着手电筒出门去了,众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虽然不知道肖秉文手电筒哪里来的,但停电了他拿着手电筒出门去看也符合逻辑。 老太太还怕他一个人,立刻吩咐道:“子越,你跟着你表哥一起出去看看。” 陈子越应了一声,正要跟上,肖秉文道:“不用了,也没多大的事。”说完就一个人走了。 肖秉文出来之后并没有去肖家装电表的地方,而是直接从肖家后门出来。秦良川等在这里。 见肖秉文出来之后急忙问道:“怎么样?看清楚是谁了吗?” “没有。” “没有?是没有看清楚,还是……” “什么都没有。” “……” 秦良川也沉默下来,半晌后问道:“有没有可能是你猜错了?或许那个人并不在肖家人之中?” “有这个可能,但也有一个可能,这个人太谨慎,或者我们预计错了,周福离开之后并没有去找他。” 秦良川一时也猜不透,他道:“你先回去,别引起人怀疑。” 肖秉文便从后门悄悄进去,没一会儿便到了肖家装电表的地方,将秦良川刚刚拔下来的总闸重新推上去。 屋中霎时便亮了起来。肖秉文回去时屋中又恢复了热闹,老太太正在跟肖二姑商议他们婚礼的事情。 见他回来,老太太问道:“是跳闸了吗?” “嗯,跳闸了。” “这线路老化了吧?最近老跳闸。”老太太抱怨了一句,“改天让电力公司的人来看看。”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没放在心上,继续跟肖二姑讨论。 在肖家老宅吃了顿饭几人就回去了,肖家将两人的婚宴定在下个月。 婚宴的事情,张婉如跟着肖家的安排走就行。这会儿她心底有许多疑问,不过一直按捺住,回到家哄小戎睡着她回了房间,肖秉文已经在房里了。他站在窗边抽烟,张婉如进来,他将烟摁灭在窗台的烟灰缸里。 “事情解决得如何了?”张婉如终于问出了今天憋了一天的问题。 “我和那个人见了面,他确实就是周福。” 张婉如交握在身前的手下意识绞紧,“他……现在呢?抓到他了吗?” “没有,让他跑了。” “跑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警犬一直追踪着他,现在已经基本确定他在哪里了。” “那为什么不抓了他?” “不抓他是因为我想从他身上套出幕后黑手。” “幕后黑手?” “当年周福绑架我,我就猜到他有幕后黑手,不过后来他失踪了,线索也就断了。如今他出现,要抓到他是肯定的,但我也想通过他将那幕后黑手抓出来。” “那现在怎么样?幕后黑手有线索了吗?” 肖秉文面色凝重了几分,他道:“当时我去找周福,一来是故意让他暴露,二来是要在他身上抹上荧光剂。周福知道自己身份暴露,肯定会寻求幕后黑手的帮忙,如果他跟幕后黑手接触,他身上的荧光剂就会沾染到幕后黑手身上。荧光剂通过紫外线手电筒照射会发出蓝光,以此便可以锁定幕后黑手的身份。” 听到这话张婉如突然想起今天肖家突然停电的事,当时肖秉文就拿了个手电筒出来,说是去看看总闸。又联想到这个节骨眼上,他突然将肖家众人召集起来要宣布两人婚讯,婚讯的事情什么时候宣布都可以,为什么要在解决周福这件事的关键时刻? 张婉如便说出自己的猜测,“今日你将肖家众人召集起来,就是想追查到幕后黑手?” “不错。” “所以你是怀疑幕后黑手在肖家人当中?” 肖秉文点了点头,张婉如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肖家人可都是肖秉文的亲人,如果幕后黑手 是肖家人之一,也就是说肖秉文的亲人要害他? 张婉如想到了梦中那本小说,她仔细回想着当时在梦中看到的内容,思索关于这件事的线索。可小说中关于肖秉文的内容很少很少,比她还要少。肖秉文并不是那本书的主角,他的生平,他经历过的事情自然也不会详细记载。 不过小说是以陈子越的女儿陈珍宜为视角,也描写过一些发生在肖家的事件,在小说中肖家众人的命运都是跟利益联系在一起的。 “那……你找到那人了吗?”张婉如问道。 “没有,或许是他太谨慎,又或许周福并没有去找他,目前我并没有在肖家人身上发现荧光剂。” “那会不会是你猜错了,或许幕后黑手并不在肖家人中。” “你还记得当年周福拍摄的那部相机吗?” 说到相机张婉如面色白了下来,当年她和肖秉文像牲口一样被那变态围观,他手中还拿着相机对他们咔嚓咔嚓拍照,那是她长久以来的噩梦。 肖秉文见她变了面色,便尽量简略一些说道:“那相机是从国外进口,我身边跟我有接触的人,除了肖家人有那个资本能购入这款相机,其他人都没有那个经济条件。” 张婉如沉思着点了点头,试探着问道:“你觉得谁最有嫌疑?” “肖家每个人都有嫌疑。” “连爷爷奶奶也有?”他们可是最爱肖秉文的人。 “不能排除,只是他们嫌疑可能会小一些。” 张婉如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福那边秦良川一直派人和警犬盯着,周福逃不掉,暂时不抓他是想看看那幕后黑手会不会找他见面,能顺着这条线将他们一举抓获最好。秦良川你知道吧?上次见过面的,他是刑警队的,有他帮忙你不用担心。” 张婉如这两天确实有些焦虑,这会儿听到他的话也稍稍放了些心。不过想着那幕后黑手张婉如还是询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肖秉文道:“没事,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将来无论揪出那个人是谁我都能接受。” 可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呢,自己的亲人联合外人来害自己,而且还那般折辱。 张婉如道:“当年你被绑架,肖家人都有谁知道这事?” “没人知道,当然如果幕后黑手真如我所猜测是肖家人,那么就还有他知道。那时候我刚建厂没多久,本来就经常出差,好多天没出现,爷爷奶奶和其他人只以为我去出差了。后来我虽然报了警,但也没有惊动家人,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警察去那仓库查过,什么都没查到,便没有立案,再加上这事还涉及了你,我就没将这件事说出去。所以我绑架的事情,除了你我还有当事人周福以及幕后黑手外加一个秦良川外,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 屋中陷入沉默,张婉如一时没说话,肖秉文看了一眼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先休息,你这两天恐怕也没休息好吧?” “……” 这两天确实没休息好。不过张婉如躺在床上一时也没睡意。屋中的灯关着,两人各睡一边,肖秉文说要让她适应,确实也给她尊重,两人的距离虽离得不远,却也没挨着,只是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张婉如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的呼吸,比前两天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安心些。 就在张婉如将睡未睡时,黑夜中忽听得肖秉文说道:“你之前怀疑过我对吗?” 听到这话,张婉如睡意少了一些,她如实回答,“确实有过怀疑。” “怀疑什么?” “怀疑你和周福联合起来拉我下水。” 她听到静夜中肖秉文一声轻笑,也不像是嘲讽,单纯像是听到笑话所以笑了一声,“那后来呢?还怀疑吗?” “没了。” “为什么?” “我想着如果你想拉我下水的话,为什么后来又要帮忙,这不是矛盾吗?” 肖秉文点点头,暗想着,还行,不算笨,不过他很疑惑,“你为什么会怀疑我?我们有那么深的过节吗?在那之前我们也不熟吧?” “或许是因为那时候我不愿意叫你。” “叫我?” “按照辈分我不是该叫你一声小舅舅吗?” 肖秉文再次被她逗笑了,“你觉得我这么小气,就因为这个要拉你下水?” “……” 张婉如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抱歉。” 肖秉文忍着笑,“没事,说清楚就行,好好睡觉吧。” 他这么大度反而让她有些内疚,不过这会儿也确实困了。 第二日一早张婉如醒来时肖秉文已经没有在床上了,或许是这两天没休息好,这一觉睡的很沉,肖秉文什么时候起来的她都不知道。 还有昨天有抱住他吗? 张婉如从房间出来,赵阿姨已经将早餐做好了,肖秉文手上拿了报纸正坐在沙发上看,见她起来他道:“先吃早饭吧。” 张婉如看了一眼餐桌上的稀饭和馒头,她道:“你们可以先吃啊。” 肖秉文道:“没事儿,天热,凉一下也好。” “……” 话是这么说,但张婉如明白,父子两是等她起来一起吃。 张婉如突然想起爸爸娶了继母生下弟弟之后,她有时候上学回来晚了,他们饭都已经吃过了,他们好像从不会等她回来吃饭。 失落肯定是有的,但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原来有一天她会有不一样的家人,她起晚了,他们也会等她一起吃饭。 虽然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但想到曾经,对比着不一样的家庭氛围,心里莫名的就升起感慨。 吃完饭肖秉文和张婉如一起将小戎送到学校门口,告别仪式已经成习惯,在儿子进去前张婉如会跟他拥抱一下。 肖秉文自然也被迫加入告别仪式,跟儿子抱了抱。还别说,可能是抱习惯了,父子俩亲近起来也没以前那么别扭了。 张婉如冲小戎挥挥手,一直看着他进去,正要转身,肩膀上突然落下一只手抓了一下她。 或许是因为周福的突然出现让她神经变得格外紧绷,身体也着变得敏感。太过熟悉的触感,五指的力道,手指骨节的长度,瞬间将她拉回了那间仓库。她被肖秉文扣住肩膀……身上的铁链子随着动作叮当叮当作响。 骤然被抓了一下,她本能惊呼一声,急忙跳了两步躲开这只手,随后一脸惊恐看向肖秉文。 她的反应出乎肖秉文意料。 张婉如站得太靠近路边,她眼睛又注视着小戎的方向,方才有辆自行车骑过来,他怕撞到她一急之下就抓了一下她的肩膀,他没想到她的反应有这么大。 这惊慌的目光,这抗拒的动作,还有那恐惧憎恶的眼神,就跟那时药效过了之后缩在墙角浑身抵御他靠近的张婉如一模一样。 后来这般恐惧憎恶的目光他时常在张婉如身上看到,回来之后好了些,对他的态度客气了,现在甚至都和他领了证结婚,两人还躺同一张床上。原来不经意的触碰还是会让她反应这么大。 张婉如渐渐回过神来,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了些。肖秉文没多问,也没有生气于她对他的反应,他收回目光说道:“走吧,我送你去公司。” 坐上车,两人一路无话,张婉如偶尔向他看一眼。肖秉文默默开着车,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可张婉如从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能看出他心情不是太好。 好像确实是有点伤人,都已经结婚了,被他碰一下还这么抗拒,就像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换成是她肯定也会不舒服,但他什么都没说。 或许他也明白她是为什么,他不说,不怪罪,也不揭她的伤疤。张婉如反而有些难过,今天早饭时还 觉得有肖秉文和小戎在的家庭氛围让她觉得温暖。 车子停下,张婉如下了车,走了几步回头看,车子还停在那儿没动。肖秉文见她回头,他推开车门下来,问道:“怎么还不进去?” 张婉如沉默片刻向他走过来,她走到他跟前,今日天气还不错,天空湛蓝如洗,泡沫一样的云朵被风吹得飘来飘去。 肖秉文一件蓝色条纹衬衣,没打领带,带着职业的严谨又透出几分不羁的散漫。之前她觉得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和他的亲密接触。 可这会儿,不知出于愧疚还是什么,就挺想抱抱他。 “我们也来一下告别仪式吧?”张婉如冲他道。 “什么?”肖秉文没反应过来。 张婉如倾身抱住他的腰,细声冲他道:“跟小戎的告别仪式一样,抱一抱。” “……” 一股甜甜的香味扑向鼻端,风吹起几缕发丝在他的下巴上蹭了蹭,有点痒。肖秉文微蹙眉头看着骤然靠近他怀中的人,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像在给他安慰,也像在无声作道歉。 其实也没必要,但他乐意接受。 说真的,对肖秉文来说挺意外的,就像意外于方才她过激的反应,此刻也意外于她的主动靠近。 张婉如才发现,原来靠近他并没有她想的那般抗拒,他的肩膀很宽,胸口结实而坚硬,整个怀抱都透着一股暖,热腾腾的。 竟然也挺舒服。 拥抱并没有持续多久,张婉如松开搂住他腰上的手,正要拉开距离,一只强有力的胳膊却骤然扣住她的腰将她往他怀中一摁,她整个人又被摁进他怀里。 第28章 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他微微俯身,头靠近了一些,停留在在她耳侧却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很抱歉我身不由己时对你的伤害,你别害怕,这件事既然和我有关,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修复身上的伤痕。” 风太软,将他的话吹到耳朵时也多了几分柔意,张婉如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他果然猜到了,他也明白她的抗拒,他不责怪,因为他理解。 领了证,虽躺在一起,但两人之间总还带了几分隔阂,这是第一次直面曾经的伤痕,也是她第一次听他如此交心之谈。 肖秉文参过军,身上总有一股硬气,又或许他良好的家世,他平日里也傲傲的,带着几分距离感,她没想到原来他也会这般缱绻温柔和人说话。 莫名的情绪漫上来,张婉如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肖秉文又道:“那也是我的伤痛,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那一切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所以我不怪你。 张婉如点了点头,越发觉得他怀中宽阔而温暖。 肖秉文并没有抱太久,安慰点到即止,他有他的风度。他将她松开,张婉如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底和她一样的有着浓烈的情绪。这一刻张婉如真切意识到这个男人是最能和她共情的人,他和她同甘同苦过,能对她感同身受的,能支持她理解她。 这个人现在是她的丈夫。 “进去吧,别迟到了。” 张婉如点了点头,“你也别迟到了。” 张婉如转身进去,微风和煦,暖而不燥,身上还残留着暖烘烘的感觉,转身的这一刻,她心里也释然了一些。 肖秉文直到她身影消失才收回目光,他打算直接去公司,传呼响了一下,是秦良川找他。肖秉文找了个电话亭将电话回拨过去。 电话刚接起,那边秦良川就说道:“周福死了。” 肖秉文匆匆赶到地点,是在一个湖边,一个废弃的人工湖,周围野草丛生,很少有人来。周福的尸体就泡在湖里,周围已经被警方拉起了警戒线。 肖秉文刚到就被拦了下来,秦良川见到来人,拉开警戒线向他走过来,肖秉文面色凝重得吓人。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死了?” “我安排监视他的人去解了个手,再回来他屋子里的灯就熄了,进去一看没人影。找了一晚上才追踪到这里,发现他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按照法医的推断是昨天凌晨一点左右死的,也就是说死亡时间在他偷偷离开后不久。” “怎么死的?” “服毒之后跳到湖中溺死。” “服毒?” “嗯,目前从现场痕迹来看排除了他杀,他应该是自杀。” 自杀?肖秉文觉得没有这个可能。 “他为什么突然自杀?他能苟活这么多年,他就不可能是自杀的人。你这两天监视他,就没发现他跟什么人来往?” “没有。他住的那地方是棚户区,隐蔽性并不高,有个什么人去见他,会第一时间发现,这几天他除了外出觅食就没离开过,当然他也不敢离开,毕竟你已经知道他回来了,他也怕遇上你。” “疑点太多了,他要是能自杀早自杀了何必等到现在?” “可是以目前的痕迹来看,并没有他杀嫌疑。” “也就是要以自杀结案?” “如果后续没发现什么疑点,大概率是这样。” 肖秉文顿时有些烦躁,周福自杀这一点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如果以自杀结案,这条线索就彻底断了,再要找出幕后凶手恐怕不那么容易。 但查案这事儿他也没经验,以他一己之力也不可能把自杀扭转成他杀。 秦良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你这事儿我会帮到底的,那幕后黑手我迟早帮你找出来。” 肖秉文坐上车点了根烟,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力,方才还信誓旦旦告诉张婉如会帮她修复伤痕。后脚周福就自杀了,线索全断,那幕后黑手找不出来,他要怎么给她交待呢? 一连在车上抽了几根烟他才发动车子离开。 张婉如现在不需要去兼职了,专卖店的营业模式已经基本摸清,她的上班时间又恢复了正常。 这天刚下班她就看到肖秉文的车停在巷子口,肖秉文下班时间比她晚,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 张婉如上了车,一坐进里面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而肖秉文则靠在座椅上,满脸疲惫。 张婉如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道:“你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吗?” 闭眼休憩的肖秉文睁开眼揉了揉眉心,这才看向她,面色复杂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周福死了。” “死……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今天,早上我刚送你过来就接到秦良川的消息。昨天他趁监视他的人不备偷偷离开,再被人发现就成了一具尸体。” “他……是怎么死的?” “目前来看是自杀。” “自杀?” “但我觉得他应该不是自杀,这件事有太多疑点了,不过目前并没有发现他杀的嫌疑,这件事大概率会以自杀结案。” 说到此处肖秉文觉得越发惭愧,他道:“本来还想着通过他揪出幕后黑手的,没想到人突然就死了。” 张婉如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再开口,她却问了一句,“他真的死了吗?你看到他的尸体了吗?确定就是他吗?” “确定,这一次他确实是死了,有法医出具的死亡证明,他死得不能再死了。” “我能去确定一下吗?” 听到这话肖秉文有些意外,本来周福突然死了这事儿他觉得挺对不起张婉如的,没能将凶手绳之以法,没能揪出幕后黑手,不想她似乎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提了一个这样的要求。 “好,我带你过去。” 周福父母早不在人世了,唯一的弟弟也在战场上牺牲,他并没有结婚生子,目前已没了亲人。 为了能详细调查案情,法医还要对他的尸体进行进一步尸检,所以可以直接由有关部门委托进行尸体解剖,而周福的尸体目前就放在解剖室。 解剖室一般人是没法进来的,不过有秦良川的关系,肖秉文还是陪着 张婉如一块儿来了。 两人穿好了防护服进了解剖室,周福的尸体就躺在解剖台上。这是张婉如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死人,尝试了几次才敢将目光落在尸体身上。 周福闭着眼睛,遮盖了那双曾经猥琐盯在她身上的目光,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再如当年那般嚣张。 这张多次出现在噩梦中的熟悉的脸,他毫无生机躺在那里,他已经死了,从今以后他再也不可能出现对她造成威胁和伤害。 张婉如甚至不放心,又看了一眼法医的死亡报告,确定他真的死了。 换完了衣服从法医鉴定中心出来,张婉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释然吗?快意吗?解脱吗? 不清楚。 “张婉如?”肖秉文感觉她神情有些奇怪,眼看着马上就要踩到花台里了,他下意识拉了她一把,本来拉一下就要松开的,毕竟他很清楚她还没有完全从阴影中走出来。不想一碰到她的手腕才发现她的皮肤凉得吓人,他皱了皱眉,又顺着往下摸了一下她的手掌,手心冰得一点温度都没有。 “你手怎么这么凉?” “嗯?” 张婉如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道:“我也不知道,是解剖室太冷了吗?” “你先去车上等我一会儿。” 张婉如坐上车,人依旧是木愣愣的。肖秉文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个暖水袋,他将暖水袋塞到她手上,温度不烫,刚好合适,暖意瞬间将她冰冷的手包裹,她的身体也回暖起来,整个人才像是被激活了。 肖秉文道:“大热天的,这东西还不好找。”肖秉文上了车,问道:“好些了吗?” 张婉如没说话,肖秉文仔细一看才发现她在流泪,就那么呆愣愣落着泪。 肖秉文:“……” 肖秉文沉默片刻下了车,他绕到张婉如那边拉开车门,想说什么安慰两句,又发现自己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 哄女人不太会,但他有哄儿子的经验,他柔声道:“好了别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拇指将她一侧的眼泪蹭掉,食指蹭掉另一侧的眼泪,“想吃冰淇淋吗?今天天热,适合吃冰淇淋。” 张婉如看了他一眼,吸了吸鼻子,两颗泪珠子又滚落下来,肖秉文急忙帮她擦掉,他的手指有些粗糙,即便他放柔了动作,刮在脸上也有轻微的疼。 “要不一会儿给你买糖吃?吃点甜甜的?糖爱不爱吃?你儿子最喜欢吃糖,一吃糖心情就好。别人说儿子随妈,不知道你两这习惯一不一样。” 张婉如被他这话给逗笑了,带了些哭腔的声音哽咽道:“我都多大了还吃糖?” 肖秉文见她笑了,总算松了口气,说道:“那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买。” “没什么想吃的,还得去接小戎呢,他应该等很久了吧。” “这个倒是。” 肖秉文说完,双手撑在座椅两侧目光落在她脸上,说道:“眼泪收一收,我才能安心开车。” 他肩宽腿长,手掌撑在座椅上的姿势,看似随意,却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让人觉得冒昧,不知道为啥,莫名就有给她一股安全感。 她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擦干净。 肖秉文笑了笑,“嗯,能安点心了。” 对上他的笑,张婉如心情也好了些,她低头看了一眼放在手上的暖水袋。冰凉凉的手被暖了一会儿已经不凉了。 真的很有用啊这暖水袋,很暖很暖。 张婉如的心情渐渐平复,这会儿才有心思想别的事情,她问到:“周福死了,是不是幕后黑手也查不出来了?” 肖秉文表情凝重了几分,说道:“目前来说确实没有别的线索,不过我会一直查下去,总有一天我会把他揪出来。这事儿交给我就好了,你不用想那么多,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再对我做什么,证明他不敢贸然行事暴露自己,以后恐怕也不敢。” 张婉如点点头。 “还记得上次我提到买房的事情吗?”肖秉文故意转移话题。 “记得,你真要另外买房?” “那不然呢?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的?那边倒是有几处新房在出售,如果你有喜欢的,我们周末可以一起去看看。爷爷奶奶定的婚宴是在下个月,虽说一切从简,不过简单的仪式还是有的,你也该想想婚戒想要什么样的,金耳环金手镯金项链选什么式样,没事的时候就去看看。” 张婉如知道,肖秉文提这些就是想让她转移注意力,别再多想。不过房子的事情先不说,婚宴定在下个月,确实得该准备一些东西了。 张婉如道:“上次陪奶奶去庙里,她送了我一个手镯,手镯就不用选。” “那不一样,奶奶给你的是奶奶给你的,结婚戴的是结婚戴的。再选个别的样式。” “……” 或许是为了调解她压抑的心情,让她将心思放的别的事情上,周末肖秉文就带她去看房。如今的房子,商业住宅楼还很少很少,大多都是国企或者单位工厂修的住宿楼,没有电梯,梦里小说中电梯房是00年后才兴起的。 看了一套国企的住宅房,张婉如还挺满意,房屋的设计采光都挺不错。房子不太大,户型周正,以后要卖也很好出手。 他们已经连着看了几套,其他几套她没什么兴趣,不过肖秉文发现张婉如明显对这套有兴趣,他问道:“喜欢这套?” “看着挺不错的。” “那就定了吧?” 他语气随意,定套房就好像定颗大白菜那么简单。不过房子是大件,张婉如觉得谨慎一点好,她问小戎:“小戎喜欢吗?” 小戎点点头,张婉如又问肖秉文:“你呢?你满意吗?” “你娘儿俩喜欢就行,我负责给钱。” “……” 张婉如也不想贸然决定,她道:“再多看几套吧。” 一天时间,这个片区稍微有品质一点的小区都看过了,还是方才那套比较满意。再看下去大概率也是同样的结果,肖秉文见她确实是喜欢那套的,非常爽快就交了定金。看得张婉如直咋舌,感觉他买个房随意得像在菜市场买个菜。 如今还没流行期房,都是现房,不过需要自己装修,购房手续还得周一上班才能去办。 一家子看房看了一天,这儿距离老城区挺近,肖家老宅就在老城区,几人也累了便打算回老宅吃饭,顺便看望一下两个老人家,再商量商量婚礼的事情。 肖老太太得知他们来这边是为了买房后说道:“哎呦你们这些小年轻,干嘛还费那个钱去买房啊?为了婉如丫头上班方便可以回来住啊,住这儿不是离得更近,这现成的房子不住?还去浪费那个钱?” 肖秉文确实没考虑过带着张婉如和孩子回老宅住,所以当时想的是再重新买套房。肖秉文道:“我都结婚生孩子了自然要出来独立,再说我们定金都交了。” 老太太道:“也行也行,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不过房子还没装修吧?到时候要盯装修,你们跑来跑去的麻烦,要不干脆这段时间你们搬回来住?这儿近,搞装修什么的也方便。” 肖秉文没有立刻回答,只说道:“再说吧,住房合同都还没签呢,这些都是后话。” 几人吃了顿饭就回去了,临睡前肖秉文问她:“你觉得奶奶的提议如何?” 两人现在一起睡也习惯了,偶尔睡前还会聊聊天,除了没发生亲密关系,跟其他夫妻也差不多。 “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 “嗯?你想搬回去住?” 张婉如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问道:“如果搬回去住对你来说有危险吗?” 肖秉文说过他怀疑那个谋害他的幕后黑手是肖家人。 “周福刚死,他不可能轻举妄动,太容易暴露自己。而且这么多年都按兵不动,他大 概也看出来我已经知道他混迹在肖家人之中。” 张婉如点点头,肖秉文又问道:“你呢?你是什么想法?” “我觉得回去住也没什么不好,奶奶说得对,住老宅盯装修什么的也方便,而且老宅人多,小戎也能得到更多人的照顾。” “不过也是因为人多,人多事情就杂,你能受得了吗?” 住老宅确实不如单独出来住清净,或许也没单独住着那么舒心。不过也不会住太久,等房子装修好了,他们就搬出去,只是暂时的。 “我们回去还是住当初那小院吗?” 肖家二老为了方便肖秉文成家,在肖家大院中单独辟了个小院给他住。小院挺雅致的,外观保留了明清时期的建筑风格,内里却是现代化的装修。当初张婉如养胎时就住的这小院,院子不算大,但有好几间房,他们一家三口住也足够了。 肖秉文道:“嗯,还是住那儿,我和小戎搬出来之后那边就一直空着,怎么?不喜欢那里吗?” 肖秉文想着当年她在那儿养胎时整日都不出门,似乎住得也不是很开心。 张婉如道:“没有,那小院挺别致的,我们回去如果能住那儿的话挺好。” “你觉得别致?” “嗯。” “行。”肖秉文笑笑,“你喜欢就好。” 肖秉文第二天便将他们打算搬回去的事情说了,目前的安排是,婚礼在老宅办,办完之后他们一家三口就会在老宅住,一直住到新房装修完。 周一那天肖秉文请了半天假,他让张婉如也请半天假去弄购房合同,张婉如想着住房合同他一个人去也行,不过既然肖秉文安排她一起去她就去,都是夫妻了自然要配合一点。 不过让张婉如没想到的是,肖秉文是想将这房写在她名下。所以在肖秉文理所当然让她签名时她愣住了。 “在想什么?签字啊。” 肖秉文将她推到椅子上,把笔放她跟前,张婉如心情复杂,“要……要写我名下?” “写谁名下都一样,差别不大。” 话是这么说没错,他们现在在法律上是真正的夫妻。给存折给投资就算了,现在还给她套房,虽说他俩的夫妻关系跟别的夫妻不一样,并不是因为感情多好才结婚,多种因素综合作用才让两人走到一起。之前肖秉文在她爸张国栋面前说起,给她弄套房可以上户口还以为是说来堵她爸的,没想到他真这么想的。 张婉如咽下复杂的情绪,在合同上签了下字。 肖秉文是真的一点都不亏待跟在他身边的人啊,张婉如突然想着,今后的日子只要她不作,就算没什么成就,日子也能安安稳稳的,比大多数人都好过。 房子这块儿算是敲定了,婚期在即,婚礼的事情也该准备了。因为婚期安排得比较近,婚戒和婚服要定做也来不及,只能买现成的。本来张婉如打算给自己做件礼服的,她好几年的制衣经验,自己又搞设计,但最近公司事情也多,忙不过来,再加上肖家那边婚期定得急,来不及了,干脆就买现成的。 肖秉文和张婉如为了买婚戒,专门请了一天的假去百货商场。 三金肖秉文也打算一起买了,本来金手镯张婉如不打算再要,毕竟她已经收了肖老太太一个金手镯了,但肖秉文直接让店员把手镯拿出来给她试。 “三金和手镯是结婚主打,怎么可能不买?”肖秉文说道。 “……” 最后手镯,项链,耳环都凑齐了。 从百货商场出来,肖秉文问她:“你礼服选好了吗?” “还没有,打算周末让袁雯陪我去选。” “我周末也有空。” 他没明说,含笑的目光看向她,意思再明确不过了,他可以陪着。 张婉如道:“女生买衣服很麻烦的,而且还是挑结婚穿的婚服。” “我不嫌麻烦。” “……” 第29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张婉如的心理作用,总感觉两人领了证之后肖秉文看她的眼神就跟以往不太一样了,每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比以往要强烈一些。 张婉如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道:“袁雯可以给我一些比较专业的建议。” “这是嫌我不够专业?” “不是,我只是觉得由她陪我挑会好一点。” “没事,开个玩笑,你自己安排好就行。” 他嘴角微勾,明显是在故意逗她的,他总习惯穿衬衣,将他整个人衬的精神干练,进过军队的身体挺板正,似乎被洗涤得一身正气,可偶尔又透着几分坏,没个正经喜欢逗人玩。 两人去幼儿园接了小戎,临近暑假,小戎幼儿园也快毕业了。下学期就上学前班,大概率幼儿园的朋友也不会再见。 上了车之后张婉如问小戎,“幼儿园里有没有关系好一点的同学?妈妈陪你做几份告别礼物送给关系好一点的同学好不好?” 张婉如想着上次她问小戎幼儿园有没有好朋友,他说没有,那么关系稍微好点的应该有吧? 不想小戎沉默片刻之后摇摇头,“没有。” “没有关系好的同学?” “嗯。” 张婉如心头一咯噔,不过想着儿子内向的性格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过来的,她也不必心急。 “没事,我们也做几个礼物,随便送给几位同学好不好?” 虽然幼儿园的同学以后也不一定能再见,但主动走出第一步是必须的,让他主动送别人礼物也是让他走出内向性格的第一步。 小戎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在路过一家饰品店的时候张婉如让肖秉文停车,她带着小戎进去买了一袋包装用的纸,各种颜色都有。 回到家张婉如又将包装纸裁成一条一条的,小戎看得不明所以,一脸好奇看着她动作。张婉如冲他介绍道:“我们要把它们编成一个个福袋。” “福袋?” “对,妈妈教你编。” 张婉如拿起两条不同颜色的彩带折了折,为了方便儿子,她故意放慢了动作,小戎便学着她,动作有些笨拙。这样折,那样折,偶尔张婉如停下帮他调整动作,虽然慢,但好歹完完整整折了一个福袋出来。 只不过跟妈妈的福袋比起来小戎的福袋歪歪扭扭,张婉如便帮他调整了一下,看着规整了些。张婉如却很满意,“很棒,才学一次就会了。” 小戎看到摆在眼前的福袋也觉得好神奇,这样折一下那样折一下竟然就能折出一个福袋,他很有成就感,又跟着妈妈继续学。 肖秉文从书房出来,就见客厅里母子俩正坐在沙发上忙碌,茶几放着回来时买的包装纸,不过包装纸被裁成一条条的,乱七八糟摆着。小戎正全神贯注跟着她妈学,旁边放着两个已经做好的。 一个教得很有耐心,一个学得很认真,望着这一幕的肖秉文一时竟收不回眼,也不是多壮观的一幕,家常中的很普通的一部分,可他竟觉得赏心悦目。在张婉如回来前,他看不到如此和谐温馨的画面。 张婉如无意间一抬头就对上肖秉文的目光,又是这种强烈的眼神,骤然对上,竟看得她心头颤了颤。 张婉如下意识避开,竟听得肖秉文道:“我也学学。” “你今天不忙了?”以往他都是要在书房忙到很晚才睡。 “今天事情不多。” 还真就拿了两根带子跟着她学,张婉如见状暗想着,他今天还真有闲心。 然而肖秉文想的是,他们母子俩的小团体看着挺养眼,而他不想不合群,他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氛围里的温馨他也要沾一份。 幼儿园 马上要毕业了,小朋友们反而比以往更热闹,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知道分别是什么,就只知道大家毕业了要互相赠送礼物,而收到礼物会让自己开心。 “啪叽!”一张贴纸被一只小手拍到肖楚戎跟前,他抬头,是同桌女孩。 胡美馨大方冲他道:“肖楚戎,这是送给你的告别礼物。” 肖楚戎小手还捏在书包上,书包里装着他和爸爸妈妈一起做的福袋,妈妈说要把它们送给同学,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现在比以前好了些,以前是封闭,不愿意踏出脚,现在偶尔有同学找他说话他也会说,但主动跟人接触还是不习惯。 “很好看对吧?”同桌女孩冲他眨眨眼,“不用谢哦。” “……” 肖楚戎手伸进书包中,摸出一个福袋,却捏在手上,一时不知该送出去还是该重新放回书包。 女孩送了他礼物,他应该回礼的,又怕自己的礼物不好,虽然他觉得妈妈编的福袋真的很漂亮。 而他也拿了一个最最漂亮的福袋,虽然女孩也算不上他的朋友,但她是幼儿园中他最熟悉的人,以前还给过他零食,他想应该把最漂亮的福袋送给她。 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小女孩正跟别人聊天,桌上突然出现一个五彩斑斓的东西,她低头一看,捕捉到的是肖楚戎缩回去的手。 “这个?”胡美馨一脸疑惑。 “给你的……”肖楚戎沉默了一下,“礼物。” “这个是什么?”胡美馨拿起来看,“好漂亮啊!” “福袋。” “福袋?”胡美馨好奇打量,福袋上还有拉绳,她将拉绳拉开,却见里面装了几个糖果,“哇,还有糖。”小女孩不敢置信,“肖楚戎,这是你送我的礼物吗?” “嗯,我妈妈做的。” “好漂亮哦!”胡美馨似乎很喜欢,“你妈妈好厉害。” 肖楚戎见状松了一口气,看样子送同桌的礼物她是喜欢的。不过肖楚戎不知道的是,小女孩惊喜的声音也吸引了别的小朋友,有几个小朋友围上来看到小女孩手中的福袋也觉得好看,听到是肖楚戎送的礼物,便有人大方递了个礼物上去冲肖楚戎道:“肖楚戎,我们交换礼物好不好?我也想要一个福袋。” 福袋还有很多,肖楚戎便拿了福袋递给他,其他小朋友也有样学样,拿了礼物跟他的福袋交换,没一会儿肖楚戎小小的桌上就放满了礼物,而书包里的福袋已经全送出去了。 “好漂亮的福袋啊,我这里面的糖是西瓜味的,你是什么味?” “好像是蜜桃。” “啊我想要蜜桃,我跟你换。” “不行!这福袋我拿到就是我的,我不换!” “肖楚戎还有福袋吗,我也想要?” 肖楚戎在书包里摸了摸,“没有了。” 来交换礼物的小朋友有些失望,只能眼巴巴看着其他有福袋的小朋友分享福袋里面是什么糖果。 今日张婉如来接小戎时就发现他的书包鼓鼓囊囊的,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塞满了礼物。 “这些……”张婉如一脸惊讶。 “是同学给的,他们想要福袋,就用这些礼物来交换。” 张婉如一脸惊喜,“你把福袋全部送出去了?” “嗯。” “还换了这么多礼物回来?” “嗯。” 张婉如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说道:“小戎明明这么受欢迎啊,看来大家都很喜欢小戎嘛。” 被妈妈捏过的脸有股麻麻痒痒的感觉,小戎觉得很舒服,心里是开心的,不过却说道:“他们只是喜欢福袋,是妈妈做的好看。” “那福袋也是你给的啊,喜欢你的福袋,肯定也是喜欢你的。” 听到妈妈的话,脸上麻麻痒痒的感觉还在,小戎觉得心里暖滋滋的,妈妈说他受人喜欢,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还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妈妈,他脸上也不由得溢出笑。 肖秉文回来之后也得知了小戎收到一书包礼物的事情,肖秉文也挺意外,他没想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儿子在学校里面还挺受欢迎。 以前也没听他说他收过什么礼物,儿子比较内向,肖秉文其实也知道有点问题,但他平日里太忙了,再加上他觉得他多赚点钱,只要有钱了,能给孩子底气,他长大后再去交朋友也不晚,内向点就内向点。 但看到儿子这么受欢迎他也挺开心,周围总能听到一些不好的声音,说他儿子是自闭症什么的,他听了心里也挺不舒服,但也意识到小戎确实跟正常孩子有点不一样。可是现在,能收到一书包礼物的儿子,他倒要看看谁还说他是自闭症。 肖秉文心头愉悦,揉了揉小戎的小脑袋瓜,又架着他的胳膊举了几下,夸道:“我儿子真棒。” 张婉如也道:“就是啊,我们小戎明明很受欢迎的。” 看得出来她也挺开心,她用的是“我们小戎”,这话听得肖秉文更是舒坦。 真的就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不,不是像,他们就是一家三口。肖秉文看了一眼张婉如,目光渐深,他们是领了证的。 这边忙完了小戎幼儿园毕业的事情,也该忙一下婚礼了。张婉如和肖秉文办的是中式婚礼,虽然肖家为了低调一切从简,但该有的仪式和过场还是不少的。婚期渐进,肖家这边自然要去张家商议一下婚礼事项。 不管张婉如和她父亲继母关系如何,这毕竟是她娘家,婚礼不仅是两人的事情,也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肖秉文父母不在,肖家二老年纪大了也不方便折腾,商议婚事的事情就交给了肖二姑。 所以这天,肖秉文备好了礼品随肖二姑一起来到张家。商议张婉如的婚事,当事人张婉如自然也到了。 肖秉文挺周到的,烟酒茶提了满满两只手,足见诚意。结婚自然少不了聘礼,在简单的客气寒暄之后,肖二姑便含蓄问了一下张家这边关于聘礼的意见。 张国栋和梁文秀没有立刻回答,张国栋端起茶品了一口,梁文秀下意识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发话的意思,想来这话还是得她开口。梁文秀笑了笑说道:“我跟婉如她爸商量的是,就给个八万八,吉利数。” 梁文秀说这话的语气挺随意,随意得让人觉得肖家给八万八是理所当然的。张婉如听到却皱了皱眉,八万八或许对于肖家来说没有什么。梁文秀跟肖家有一定的亲戚关系,自然知道肖家的经济状况,这钱大概也是基于肖家的经济状况下要的。 但张婉如在外打工这么多年,她明白八万八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怎么样的天文数字,这年代普通人能有一万的存款都不得了了。 肖二姑并没有立刻作答,而是先向肖秉文看了一眼,见肖秉文点了点头,肖二姑便应道:“行,小年轻情投意合,婉如还生了小戎,我们确实不该亏待了她,这数字也吉利。” 肖二姑这话落下,梁文秀就笑得更舒心了。 “这边彩礼说好了,不知道你们打算给我多少嫁妆带到肖家啊?” 这话是张婉如问的。话音落下周围安静了一瞬。一直没开口的张国栋眉心沉了沉,原本就严肃的脸更显严肃。梁文秀笑容则有些尴尬,肖二姑和肖秉文也没说什么,不过目光向梁文秀和张国栋这边扫,明显也想知道他们这边怎么说。 梁文秀道:“嫁妆我们自然是少不了的。听说你和秉文打算买套新房,我跟你爸早商量好了,这新房的彩电洗衣机冰箱就我们来添,另外六套被面我们也给你备齐了的。” 张婉如心中冷笑,彩电洗衣机加六套被子,听着倒是好听,花得省一点可能还彩礼的零头够赶不上。肖家这边或许也不在意他们给不给嫁妆,八万八对于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张婉如就是不想张国栋和梁文秀拿她的婚事来赚钱! 当年发生意外,作为亲人他们对她不仅没有安抚甚至还觉得她丢了他们的脸不给她学上。她离开这么多年生活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指望过他们的帮助,现在倒好,她回来要结婚了,他们倒想着从她身上捞点钱,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张婉如道:“这样吧,除了你说的这些之外,你们再添个一万二凑个整,我一块儿带到肖家给我做压箱底的嫁妆钱。这样面子 上好看,也不会显得你们在卖女儿。” 张婉如这话实在是打脸,张国栋好歹是个小领导,平日里也要面子惯了的,听到这话那眉沉得更紧,斥道:“卖女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费心给你准备嫁妆,这是做长辈的心意,我们也不要求你感激,你还嫌弃上了?” 肖二姑有些尴尬,本来过来商议婚礼事宜是好事,该和和气气的,倒没想到这父女二人意见不合,直接吵起来了。 她向肖秉文看了一眼,见他平平静静坐在那里也没发话的意思,肖二姑一时也没不明白这提嫁妆到底是谁的意思,自然不好说什么,便也就尴尬坐在一旁喝茶。 梁文秀也挺尴尬的,这还有外人在呢,本来她给人当后妈就落了不少闲话,她一点都不想自己家的“家丑”被人看到,到时候又惹得别人笑话她。 在父母二人之间的事态升级之前,梁文秀急忙道:“婉如啊,我和你爸爸给你备的嫁妆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这心意也是不分大小的不是吗?你妈妈过世得早,我跟你爸爸认识之前他一个人拉扯了你那么多年,你说这些话多伤他的心啊。” 果然不出她所料,直接抛出养育之恩来堵她。如此一来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总不能真让人觉得她是白养的吧,不管怎么说他们也确实养过她一场。 张婉如道:“也是,你们确实也把我养到了十八岁。你们给我嫁妆我确实不该嫌多嫌少。不过我记得我妈妈珍藏了几套首饰,那是当年她出嫁时的嫁妆,她说这些将来是要留给我当嫁妆的。以前我年纪小秀姨你说你帮我保管着,如今我长大了马上要结婚了,这些该给我了吧?” 张婉如的妈妈祖上是地-主,在被抄家前家境很富裕。后来外公被批-斗,家族被抄,妈妈和外婆也逃到了乡下亲戚家里,也是这缘故遇到下放到乡下的张国栋,两人相识结了婚。 当年逃命时两人也藏了些金银细软在身上,除了必要的生活花费用了一些,其余的外婆在妈妈出嫁时全给了她。 妈妈过世得早,但张婉如还记得,妈妈留给她做嫁妆的那些东西有不少。起码有三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有一根纯金打造的镶玛瑙的发簪,还有一顶纯金的凤冠。 这些东西这个年代肯定是用不上了,但不管是材质还是工艺都有一定的价值。这些东西妈妈一直珍藏着,张婉如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告诉她,这些是要留给她的,这事儿张国栋也是知道的。 梁文秀脸色有些难看,笑容也越发尴尬。张婉如在两人面上看了看,大概率猜到这些东西十有八-九已经不在了,心头顿时冒起一股火。 她道:“我妈妈给我的东西,你们不会也要扣着吧?” 梁文秀感觉臊得慌,尤其还有外人在场,她故作镇定笑了笑说道:“婉如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的情况,你爸爸这工作看着体面,但工资都是死的,也就刚好够家里人用。你弟弟还小,我又需要照顾他,无暇工作,养家的重担都压在你爸爸身上。家里的生活,你弟弟的学费,吃穿用度的,哪里不需要钱?” “所以,你们就把我妈妈的嫁妆卖了?”张婉如直接打断她。 梁文秀被堵了一下,把人前妻的嫁妆卖了过生活,这话说出去确实有些丢份,若只是一家人聊这些家事倒还好,如今还有外人在。梁文秀一张脸都臊红了,就连张国栋这严肃又威严的人也露出几分尴尬来。 张婉如扫了一眼房子,这是张国栋和梁文秀结婚之后新买的,也不知道买这套房有没有花她妈妈的嫁妆钱。目光又扫到墙角那架钢琴,张婉如不懂钢琴,不过这钢琴看着就不便宜。而且这年代能学得起钢琴的家底都挺丰厚,她上次来张家看到这架钢琴时还在想,张国栋这教育局的小领导当得还挺滋润,工资竟然挺可观? 张婉如忍着嘲弄,问道:“这钢琴该不会也是卖了我妈的嫁妆买的吧?” 梦中那本小说中,男主张行书温润如玉博学多识,那双修长的手不仅会握手术刀,还弹得一手好钢琴,浑身苏感点满。 她本来对张行书是没什么意见的,虽然在梦中那本小说中张行书和她的孩子肖楚戎是死对头,但肖楚戎作为反派确实也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过,这会儿知道了张行书身上那苏感原来是吸着她妈妈的血来了,心里多少是不爽的。甚至有那么一刻觉得未来的大反派儿子对这些人下手还是太轻了。 梁文秀一时间真是又怒又恨又臊,憋了半天才想好了话,一脸委屈道:“婉如你自己想想,你从小学画画花过家里不少钱吧,你弟弟有弹琴的天赋,我们也想好好培养,总不能厚此薄彼。只是那会儿家里手头紧,但又不想你弟弟天赋埋没了,便只能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变卖。” 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她学画画花了家里不少钱,张行书学钢琴花一下家里的钱没什么,至于那钱怎么来的,反正没偷没抢,是用家里的东西变卖的。 张婉如笑了,她冲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张国栋说道:“爸爸,您是文明人,是有学问的,如今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您这么体面这么有学识的一个人,您倒是说说,要是家里缺钱就把前妻压箱底的嫁妆卖出去补贴家用这事儿到底有没有道理?甚至您还清楚,这些东西是妈妈承诺将来要留给我的。” 这话也将张国栋堵得面皮子有些胀,在张婉如面前他向来是最有父亲威严的,习惯了站在高位呵斥,只要拿出一个做父亲的谱,那张婉如在他跟前就是以下犯上没有道理的。 可是这会儿他却半天呵斥不出一句话,毕竟还有肖秉文和肖二姑这两个外人在,若是一家人关上门怎么吵都可以,但碍着外人的面,总不能让人看笑话。 张国栋一脸凝重憋着火却发不出来,半晌之后他叹息一声说道:“这事儿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周到。不过你弟弟学琴需要花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妈给你留的东西我们确实都已经卖了,也没法再给你,这样吧,我和你秀姨看一下卖的多少钱,折了现给你。这边收的彩礼若是不够的,我们就补足了拿给你,你觉得如何?” 倒是第一次看这位威严的父亲服软的样子,不过张婉如知道这也只是碍在肖二姑和肖秉文的面上,若是关上门,他大概就要摆出一家之主的谱了。一家之主当然是想怎么支配家里的东西就怎么支配。当然张国栋自己也很清楚,让外人知道他卖着前妻的嫁妆补贴家用这事儿确实不体面。 他提这话也算是退一步了,好歹也是要把她母亲给她留的那份嫁妆补够了。按理来说张婉如就该见好就收,不过张婉如却不想给他这个脸,毕竟是他们自己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 给她的嫁妆要在彩礼上补,还是彩礼弥补不了变卖的钱才补,至于变卖多少钱那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张婉如道:“我妈妈留给我的东西不仅仅是钱那么简单,还是她给我的念想。你们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完完本本还给我,你门自己不给我嫁妆就算了,但我妈妈留给我的嫁妆一件也不能少。” 第30章 梁文秀听到这话为难道:“可这些东西都已经卖了,我们怎么给你啊?都是一家人,这些钱也都是花在你亲弟弟身上的,又没乱用在别处,婉如你又何必为难我们呢?” “为难?要给张行书学钢琴是你们俩的责任不是我妈妈的责任,你们自己没能力让他学就别学,而不该打我妈妈东西的主意,你们这样跟盗窃有什 么区别?怎么还好意思说为难?至于你们怎么给我,怎么卖的那就怎么买回来,本来就不是你们的东西你们为什么要动呢?” “你!”张国栋是着实被气得够呛,好歹也是有体面工作的人,这会儿却被个小辈当着外人的面指着鼻子骂盗窃,他怎么受得了? 张国栋想骂什么却骂不出口,心脏梗得疼,他捂着胸口疼得脸都在抽搐。梁文秀急忙上前给他拍背,又给他拿了降压药服下,这才冲张婉如道:“婉如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爸的身体情况,年纪大了高血压,心脏又不好。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这么气他?” 张婉如一点也不同情,而且也压根不受这种话的绑架,她道:“你们既然都能做出来又何必怕人说呢?总之我妈妈给我的嫁妆你们最好一样不差给我,若是不给我,我就去你单位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卖了前妻留给女儿的嫁妆养你和后妻生的儿子,让你身边的同事都看看你这个体面人干了什么事!” 早就知道这个女儿被他给养废了,但张国栋没想到废得这么彻底,竟还当着外人的面如此踩踏他这个作为父亲的尊严。张国栋被气得又发出一阵抽气声,那脸皱得更难看了。 肖二姑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明明是商量大喜事的,结果却看到了这父女俩的一场闹剧。而且张婉如的表现也着实出乎她的意料,这个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这么厉害。 她突然有些担心,下意识看了肖秉文一眼,却见肖秉文正端着茶慢条斯理喝着,似乎并不意外。 看样子秉文是知道这丫头的性子的,既如此那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是人家小两口过日子。就是眼下这氛围挺尴尬的,他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梁文秀眼见着张国栋气顺了一些才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你的娘家人,我和你爸爸也是养了你一场的,一家人之间何必闹得这么难看呢?你和秉文马上就要结婚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我们闹得不愉快对你有什么好处呢?到时候结婚你不也需要娘家人在场给你撑场面吗?”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还威胁起她来了?真以为她在意什么娘家人吗? 张婉如道:“你们什么时候将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归还,我们就什么时候谈吧。毕竟有彩礼有嫁妆才是合理的姻亲关系。如果在我婚期之前还还不上来,那就当我没有娘家人好了,到时候我就找个酒店,从那里出嫁。至于像不像话,外人要怎么看,反正我也没什么体面的工作,也不怕丢脸。” 这话一出倒让梁文秀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丫头脾气竟然硬成这样,而且张婉如接下来做的事情也让她知道,她不是闹着玩的。 “既然事情谈不明白,那我们就先走了。” 张婉如说完将肖秉文提来的烟酒茶又一股脑儿提起来,这让肖二姑和肖秉文都挺意外,不过两人也没说什么。 梁文秀更慌了,肖二姑和肖秉文没有劝说反而也跟着她站起身,显然也是随着她的性子来的。 梁文秀见状立刻起身挽留道:“婉如啊,有什么事情好好谈啊,你看看你爸爸这样,你多少也关心一下他的身体。二姑,二姑不好意思啊,今天实在招待不周,还有秉文,好不容易来一次,也不留下来多喝几口茶吗?” 梁文秀追上来,多少想挽留一下,她也不想因为这事儿闹得大家都难看。 肖二姑道:“你先好好照顾老张吧。” 张婉如已经拉开了门,几人正要出去,就看到站在门口背着书包的张行书,张行书冲几人打了声招呼,便默默进屋回了房间,梁文秀这会儿没心思在他身上,只嘱咐他乖乖些作业。 肖二姑几人已经出了门,梁文秀想再送,肖二姑道:“好了不用送了,行书回来了,你好好照顾他。” 几人下楼离开,梁文秀关上门,脸色有些难看,她也是火大,这脸面是丢得差不多了,但心里更多的是担忧。今天张婉如这般闹一场,也不知道今天的事情会不会在肖家传遍,毕竟卖前妻嫁妆的事情说出去着实不好听。 梁文秀觉得又气愤又丢脸,她走到张国栋跟前,实在没忍住冷声说了一句:“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 张国栋也是被气得不轻,这会儿虽然顺过气来了,但依旧不舒服,面对梁文秀的指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梁文秀简直越想越气,可气过了又想着这事儿该怎么办?看张婉如这架势,如果他们不将她妈妈的嫁妆还回去她就是要撕破脸的了。要是以前,撕破脸就撕破脸了,可现在她马上要嫁给肖秉文,嫁给肖家。到时候闹的难看,肖家肯定是站张婉如这边的,毕竟结了婚张婉如也是肖家的一份子,更何况这事儿确实也是他们做得没道理。 可真要还回去吗?那些东西都七七八八卖得差不多了,能不能凑齐都还不知道,就算能凑齐也不可能用卖出去的价格再买回来。他们哪里来那么多钱再买回来? 几人下了楼,张婉如先跟肖二姑道了声歉。 “抱歉二姑,让你看笑话了。” 肖二姑看了她一眼,方才还张牙舞爪的人,这会儿又变成乖顺小姑娘了,她道:“没事儿,倒是你,跟家里人闹了这么一场,别把气闷在心里头。” “不会,你们没受影响就行。” 肖秉文和张婉如还有别的事儿不回肖家那边,由陈子越来接肖二姑,陈子越已经车子开了过来,几人打了声招呼,目送肖二姑上车。肖二姑上了车,走远了些,这才收回目光,意味深长说了一句:“这丫头可真是不简单啊。” 张婉如和肖秉文上了车,后座上还堆着肖秉文准备的烟酒茶,两人一路沉默。过了一会儿张婉如冲他道:“今天这事儿是我怠慢你了。” 张婉如其实不在意别人觉得她怎么样,在以前也不会在意肖秉文怎么看他,可这会儿却有些担心,她跟张国栋梁文秀争辩的模样会不会让他觉得她凶神恶煞的。 “没有。”肖秉文应了一声,嘴角浅浅勾着一抹笑,也不知是不是张婉如的错觉,她竟觉得他笑容中透出几分赞赏。 张婉如稍稍松了一口气,又道:“如果到时候真要在酒店接我,我这边没有娘家人,你会不会觉得没面子?” “不会。”肖秉文向她看了一眼,“面子不面子的我不在意,只是你,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这倒让张婉如意外,没有追根问底为什么她非得跟家人闹成这样,也没有作为和事老劝她,反而关心她会不会委屈,就好像不管她做什么他都站在她这边。 至于会不会真委屈,张婉如对这两个人不满太久了,以前她年纪小,没能力反抗,她们不让她学画就不让她学画,不给她上大学就不给她上大学。如今她长大了,已不需要再依赖他们,他们连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都要霸占,她怎么能忍? 委屈什么的有一点,但更多的是心里的舒坦,以前没办法,但现在,该是她的那她就应该争取过来。 梁文秀愁得连饭都忘了做,夫妻两人就静静坐在客厅里,梁文秀时不时叹一口气,张国栋听得烦,问道:“一直唉声叹气的干什么?好事都被你给叹没了。” 梁文秀冷笑一声嘲讽道:“好事?哪里来的什么好事?你不叹气,那你倒是说个解决的办法啊?” 张国栋沉着脸没说话,片刻后道:“我早说过了,那东西别动,你偏不听。” “我不动,那你倒是拿钱给行书学琴啊!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张国栋脸更沉,没再说话了。 说起学琴梁文秀这才反应过来,张行书放学回来就去了房间,都到了学琴时间了还没出来。梁文秀去了张行书房间,他正趴着写作业。梁文秀问道:“今天作业这么多?还没写完?” “写完了。” “既然写完了怎么还不练琴?” 张行书沉默着没动,梁文秀又道:“你怎么回事?没听到我的话吗?” “我不想练。” “为什么?马上就是青少儿钢琴赛了,你不是报了 名参加吗?” 张行书这才抬头看向她,“那钢琴是用大姐妈妈留给她的嫁妆换的吗?” 被儿子那天真质问的目光看着,梁文秀被刺了一下,想来方才他在门口也听到他们的谈话了。 “你管是怎么来的?你就只管好好学习,好好练琴,好好考试,明白吗?” “我不练了。”张行书回过头去,语气执拗,“你把琴买了去把大姐妈妈留给她的东西重新买回来。” “你……”梁文秀被气得不轻,“你们一个个的是存心要把人气死是不是?我掏心掏肺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是吗?” 张行书没回答却也没动,说不练琴,他是真不练了。 这几天梁文秀和张国栋都挺愁,虽然梁文秀拿娘家来威胁张婉如,但张婉如真要跟他们撕破脸他们倒是急了。眼看张婉如和肖秉文的婚期将近,张婉如真因为他们卖了她妈陪嫁的事情跟他们断绝关系,闹出去也难看,肖家那边他们更不好交待。 没办法,梁文秀便回了躺娘家,想商量一下这事儿该怎么解决。 梁建英听完之后怒其不争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说你们做的什么事啊,那死人的东西也去碰,也不嫌晦气。” 梁文秀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那时候家里才买了房,行书要学琴,老张也拿不出钱来,只能在其他地方挪。” 梁建英叹了口气,“那丫头真说了你们赎不回东西就去老张单位闹?” “是这样说的,当时二姑和秉文也在场。你是不知道那丫头狗仗人势的样子,气焰嚣张的……”梁文秀越说越气,说完狠狠啧了一声。 “也是你们教出来的好女儿,这么多年了,你这当妈的也压不住她。”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得想想怎么办,如果真闹得难看,老太爷和老太太那边也不好交待。” “还能怎么办?”梁文凤接话道,“想办法将东西赎回来。” “哪能那么容易啊?”梁文秀为难道,“手镯和簪子卖给了珠宝店,早被人买走了,头冠是买给金银器材加工铺的,也被人买走了。更何况要再买回来,肯定不是卖出去那价了。我们这会儿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你们当初卖了多少钱?”梁文凤又问。 “就几万。” “具体几万?” “三五万吧。” “三万还是五万?” 梁文秀扭捏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道:“四万多,快五万。” 梁文凤冷笑一声,“这么多,那我们也帮不了你们,你自己看着办吧。” 梁文秀也没想过要娘家帮忙出这笔钱,她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借着娘家这边的关系去肖家那边疏通一下,让肖家两位最大的长辈做做和事老劝劝。 梁文凤道:“你在想什么?这事儿本来就是你们做的不光彩,卖了人家妈妈的嫁妆。还想二老给你当和事老?你这事拿到哪里说都没道理,肖二姑没把这事儿捅到老太太跟前都谢天谢地了,你倒好,还想自己捅过去?” “那你说怎么办?”梁文秀简直愁得很。 “我已经说了,把东西赎回来。好歹让自己脸面上过得去,不然真让张婉如闹大了,别说你们被看笑话了,我们一家也要被笑话。” 梁文秀简直烦得要死,那么大一笔钱,他们要拿出来还不得割肉啊。若不拿出来又怕张婉如那丫头真跑去老张工作单位闹。老张因为前些年“犯错下放”的事情,如今极度自尊要面子,真闹起来他单位上的人怎么看他呢?而且张婉如因为这事儿跟他们撕破脸,到时候真从酒店出嫁,肖家那边的面子他们也过不去。 看样子这事儿也是不割肉不行了,梁文秀简直又气又恨,暗想着张婉如那短命的娘怎么也没把她带走! 几天之后张家那边打来电话,让张婉如回去一趟。其乐虽然简陋,不过为了业务方便也装了个座机,也不知道张家那边怎么知道她公司的号码的,直接打公司来了。 电话是梁文秀打来的,态度挺和蔼,让她回去跟她商量一下事情。 “婉如啊,我们总归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好好商量的,看你方不方便今天回来一起吃个饭,你爸也早点回来,我们等着你啊。” 张婉如最终答应了,她想看看他们究竟还想唱哪一出。这次她是一个人去的,下班之后打了个电话回去告知今天晚点回去,让赵阿姨去接小戎。 来到张家,梁文秀和张国栋都在,梁文秀对她的态度明显热络了一些,甚至还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婉如回来啦?先坐吧。” 张婉如在沙发上坐下,也懒得无聊寒暄,直接问他们:“你们找我回来为了什么事?” 梁文秀将一个盒子推到她跟前,张婉如疑惑看了她一眼,将盒子打开,却见里面躺着三只翡翠手镯和一根发簪,发簪上镶嵌了玛瑙,她认了出来,这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梁文秀道:“还有一顶头冠店家说卖给了一个外地客商,我们一时半会儿也买不回来。不过这三样是原封不动买回来了,这些你先拿回去。那头冠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再买回来了,不过我跟你爸商量过了,肖家给的八万八的聘礼我们原封不动留给你带回去,就当是用现金弥补那头冠了,你看怎么样?” 张国栋也道:“这事儿确实是我不对,你妈妈留给你的东西应该先问过你的意见。不过那时你人不知道在哪里,家里又急需用钱,便只能出此下策。不管怎么说你都姓张,是我的女儿,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关起门来,什么事情都能解决,又何必闹得难看让外人看笑话。” 张婉如在梁文秀和张国栋身上看了一眼,还以为这次回来又想玩什么把戏,左不过又是要拿孝道拿血缘来绑架她,毕竟都已经吸进去的血怎么可能还吐出来。 没想到还真吐出来了,甚至连张国栋这个一向威严,自己做什么都对的人都低头向她认错。 张婉如突然想到,如果是在离开前,如果她没有跟肖秉文结婚,他们还会妥协吗?恐怕不会,反正就是吃定了她,甚至这次她跟肖秉文结婚,他们还想从她身上吸一笔彩礼,只是他们没想到她会当着肖二姑和肖秉文的面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们留,当众撕破脸。 看样子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哪怕作为家人也不例外。 “你弟弟知道那钢琴是怎么来的,这段时间死活都不练琴了,天天劝我把琴卖了把你妈妈的东西买回来,你弟弟作为你的亲人也是念着你的。” 张婉如向墙角看了一眼,果然摆在那的钢琴不见了。她心情一时有些复杂。之前得知张行书之所以在梦中那本小说中被描写得博学多识多才多艺,有一部分原因是吸了她母亲的血来成就自己,她心里确实不太舒服。如今得知张行书知道琴的来历之后便劝梁文秀和张国栋卖掉,又想到梦中小说中他的为人,正直,善良,是正义的代表。 或许他和梁文秀张国栋真是不一样的。 张婉如看着箱子里的东西,虽然最贵的凤冠没买回来,不过也足显这两人的诚意。跟他们撕破脸其实对她关系不大,反正这种家人有跟没有也差不多。 不过她马上要跟肖秉文办婚礼了,到时候真让肖家那边的亲戚看着她在酒店出嫁吗,肖秉文虽然说了不介意,但多少还是有伤肖家的面子。 张国栋好歹在教育局工作,是个体面人,她有这样的娘家人,肖秉文面上也光彩些。 不过经过这件事,梁文秀和张国栋大概也知道惹恼了她,她是真的什么脸面都不顾的人,恐怕以后也别想通过她跟肖家打好关系,趁机捞捞好处了。 最后张婉如将东西收下,算是跟他们缓和了关系,至于梁文秀留她下来吃饭,她拒绝了。 回去之后肖秉文也下班回来了,张婉 如便将今天去张家的事情说了。肖秉文听完之后说道:“这毕竟是你的家事,你怎么处理都行。不过你妈妈的遗物没能全部要回来,着实有些遗憾。” 张婉如望着箱子里的手镯和发簪,这些都是母亲压箱底的财产,她一直很珍视,轻轻叹了口气,她道:“是啊,确实有些可惜。” “那凤冠是什么样的?你能画下来吗?” 张婉如还有些印象,想了想应道:“差不多能。” “那你画下来我看看。” 张婉如便回了房间,肖秉文随着她进去。自从和肖秉文搬到一个房间之后,张婉如原本那房间就成了她的工作间,她常在这里修改图纸。 将桌面整理了一下,拿了一张画纸,张婉如便坐在桌前认真画起来。今日的张婉如穿得很随意,一件喇叭袖的中袖上衣,一条长到膝盖的牛仔短裙,挺年轻活力的装扮,衬得像一个刚出学校的大学生。 张婉如作画时,整个人都显得特别娴静,那喇叭袖垂落在身侧又多了几分飘逸感。黑长的头发垂落在肩头,两侧头发的被她夹在耳后,露出的那张脸光洁干净。葱白一样细长的手握着笔莎莎作画,恬静的文艺范瞬间扑面而来。 谁能想到这看似文弱安静的女孩竖起那根刺得时候会像一头小兽一样撕咬得人生疼。 肖秉文就站在一旁双手插兜静静看着她作画,眼里落着安静作画的她,脑子里想着她像头小兽一样张牙舞爪的样子,嘴角没忍住勾起笑。 张婉如画好了轮廓又填好了色,最后才将画拿给肖秉文看。凤冠其实不大,大概有手掌那么长,冠身打造出微微弧度方便佩戴,凤冠最亮眼的是正前方那纯金的凤头造型,别致又尊贵。 “还挺好看的。”肖秉文说道:“要不让人照着图纸再打一只?” 张婉如摇摇头,“就算再打一只也只是样子像而已,也不是原来那支了。” 肖秉文想想也是,她妈妈留给她的肯定是不一样的,只有原来那支对她来说才有意义的。 经过这事儿,张婉如算是暂时和张家那边缓和了关系。 在婚礼前一天张婉如回了张家去住,中式婚礼,到时候新郎官要将她从娘家接过来。 张婉如的爸爸和继母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次的事闹出了阴影,没再这节骨眼上趁机为难,还是给几分面子,将房子简单布置了一下,贴了几个大喜字。张婉如的房间也收拾了出来。 张婉如回到家,跟两人打过招呼,张国栋还是一张严肃脸,梁文秀则客气应了一声,总之大家都维持着表面的客气。 张婉如回到房间,房间特意打扫过,天花板上还挂了彩带,总之在面子上他们做得还挺像那回事的。 床头放着一只唐老鸭玩偶,玩偶上贴着字条,上面写着几个字。 “大姐新婚快乐。” 张婉如不禁奇怪,她离开的时候张行书才五岁,他竟还记得她喜欢唐老鸭,张婉如上学那会儿确实挺喜欢看唐老鸭的动画片。 张婉如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张行书假装路过,见她发现了唐老鸭,他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收回目光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准备离开。 “行书。”张婉如叫住他。 张行书顿住,目光带着期待又几分紧张向她看去。 “谢谢。”张婉如冲他说了一句。 对上张婉如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道:“不,不客气,大姐喜欢吗?” “挺喜欢的。” “喜欢就好,嘿嘿。” 笑容挺开朗,又带着几分憨气。不管张婉如的爸爸和继母为人怎么样,但是从钢琴这件事上来看,这个弟弟他们教育得很好,并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确实像梦中那本小说描述的那样为人正直。 因为婚礼一切从简,张婉如也没找伴娘。婚礼进行得也挺顺利,肖秉文来接她那一天热热闹闹的。 也不知道是真怕张婉如闹起来还是给肖家面子,今日张婉如的婚礼,张家也请了不少亲戚来助场。有堵门环节,陪肖秉文来接亲大多都是他曾经的战友,这堵门对他们没啥用。然后又有别的刁难,说是找不到新娘的鞋子不让走,肖秉文二话不说直接把张婉如往肩上一抗,陪他接亲的一众身强力壮的战友急忙善后,肖秉文扛着她顺利跑出门将她放在车上。 张婉如被他的动作惊吓到,全程也不敢乱动,肖秉文倒是稳得很,抱到车边,将她放下来,动作挺轻柔,随后双手撑在座位两边在她脸上打量了一圈,说道:“还好,没乱。” 今日的他红光满面,笑起来也比平日里好看。 第31章 婚礼的事情肖家是一早就安排好了的,张婉如也一直按部就班来,这会儿看到男人,她才清晰意识到,她要结婚了,今天是他们的婚礼。 “还要应付一下你家亲戚,等我一会儿。” 说完站起身帮她关上车门,果然身后张行书作为小舅子已经带着一帮亲戚下来讨要红包。肖秉文将红包一一发给他们,张婉如坐在车上听不清他们外面说了什么,但见肖秉文游刃有余,发给年纪小一些的小朋友时,还故意逗一下人,惹得小朋友着急跺脚,肖秉文这才把红包给他。 旁边看热闹的大人们也被逗笑了。 看上去有点坏坏的,但又不让人讨厌,反正就是有一股八面玲珑的劲,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不管什么场面都被他把控得稳稳当当的。 张婉如突然就想着,跟这样的男人过日子,好像也不错。 弄完场面上的事情肖秉文这才坐上车,给他们开婚车的司机是秦良川,一上车就冲肖秉文道:“司机红包是有的吧?没有我可不开啊。” “还能少得了你的?” “得嘞。” 秦良川这才打燃车子,肖秉文侧头向张婉如看去。张婉如买了礼服没在他跟前穿过,他今天才知道,她选的礼服是这样式儿的。 张婉如选的裙子并不是婚纱,是一件小礼服,直接在服装商城买的。裙子剪裁有点像旗袍,却没有旗袍的贴身和死板,比旗袍多了几分活泼。颜色选的是红色,喜庆。布料很顺滑,短袖长裙的设计,露出的两截手臂在红色的映衬下白嫩嫩像两截莲藕。 头发和妆造是袁雯给她弄的,张婉如本来想在外面理发店弄,袁雯拍了拍胸口,“姐我的手艺可比外面要好多了。” 确实没吹牛,头发盘得真不错,张婉如挑的是红色头花,头花样式简单,一戴在头上却能瞬间将整张脸点亮,衬得她活泼俏丽,像春日里立在枝头的桃花。 肖秉文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他道:“今天挺好看。” 肖秉文今日穿得是一身黑色西装,里面搭配了一件马甲,领带是深蓝色的,但有红色点子点缀,增加了整体的亮色,也凸显了喜庆的氛围感。 比以往他的每套西装都要正式,而且看上去像是定做的,不过张婉如纳闷,从确定婚讯到现在,时间不长,他哪里来的时间定做西装? “你也很好看。”张婉如道。 “真的?” 还是不太习惯张婉如对他的夸奖,没办法,他很清楚她曾经对他的嫌恶。听到这话倒也比听到其他人夸他更给他几分兴头。 张婉如点点头,肖秉文道:“那看来钱没白花。” 几分调侃的语气,张婉如也被他给逗笑了。 “对了,给你一份新婚礼物。”肖秉文又道。 “新婚礼物?” 婚礼前该买的礼物都已经买齐了,张婉如很奇怪还有什么新婚礼物。她一脸好奇看过去,就见肖秉文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当着她的面打开,却见里面躺着一只成色极佳的复古凤冠。 凤冠是纯金打造,就跟她母亲留给她的那支一模一样。 “这是……” 张婉如想起肖秉文曾提过要照着图纸重新帮她打一只,当时她拒绝了。所以肖秉文后来真找工匠打了? 张婉如下意识将凤冠拿起来看,可看了几眼又不对劲。这头冠虽然成色极好,不过仔细看也能看出岁月的痕迹,不像是新打的。而且凤冠的衔接处有一道细小的凹痕,她想起她小时候顽皮拿了这凤冠玩,不小心在桌角磕 了一下,这凹痕就是那时候留的。母亲一向最宝贝这些东西的,她本以为会被训斥,没想到母亲却先关心的是她有没有撞到。 肖秉文道:“我从你继母那边拿了当时卖这凤冠时开的票,又找到卖出这凤冠的金银加工店从而找到了购买这支凤冠的人,从他那儿买回来的,应该就是你母亲那支吧?” 张婉如心情复杂,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想起梁文秀说,当时这凤冠被一个外地客商买走了,他们也没办法再买回来。肖秉文说得简单,一句话就概括了来龙去脉,但真要找到那客商再将凤冠买回来,肯定少不了辗转曲折。 张婉如握着凤冠的手微微颤抖,她看向肖秉文,他表情平淡,似乎只是做了一件顺手的事情。 “找不回来就算了,我爸和继母都说了那彩礼就给我带回来,当是补偿了。为什么还要费这个力气?” “其他几样都拿回来了,这个不拿回来,总感觉少了什么。” 握着凤冠的手下意识拽紧,张婉如感觉眼眶一阵酸涩,可随即又想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她脸上化了浓妆,真要流泪这脸就花了,还怎么看? 她强忍着,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冲他道:“谢谢你。” “不客气,小事儿。” “……” 张婉如心情就更复杂了,哪里就是小事了,可不管他出了多少力,在他口里就都成了小事。 虽说肖老太爷说婚礼一切从简,不过今日来肖家参加宴席的人也挺多。新人要敬酒,肖秉文让人偷偷将张婉如喝的换成果汁,张婉如喝了一口觉得不对劲,看了肖秉文一眼。肖秉文将自己杯子里的干了,小声道:“就这味儿。” 张婉如了然,不动声色喝了。不过肖秉文自己的大概没换,还是白的。 敬完了酒,张婉如才吃到饭,肖秉文还走不掉,被一桌战友拉着继续喝。 今日该高兴的人都挺高兴,就比如肖家二老,就比如肖楚戎小朋友。肖楚戎小朋友的理解是,爸爸和妈妈办了婚宴,那他们就算正式复婚了。而且今日没人管他,他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饮料和糖果,这些爸爸说吃多了会长蛀牙的东西,他都可以随便吃。 一个扎着小麻花辫的小姑娘找到他,说道:“戎表哥,你知道喜糖放哪里吗?我想吃喜糖。” 小女孩是陈珍宜,是陈子越表叔的女儿,总喜欢粘着人玩。肖楚戎对她不讨厌也不喜欢,他对不相干的人都是这态度。 而且这个小姑娘一出生大家都爱她,她有奶奶的爱,有曾祖父曾祖母的爱,有爸爸的爱,关键是她有妈妈的爱,她妈妈经常叫她宝贝心肝肉肉。那时候他妈妈还没有回来,每次看到她被妈妈抱在怀中心肝肉肉宝贝疼着,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小戎并不知道这种感受是什么,但这种感受让他不太喜欢这个小女孩。 不过今天是爸爸妈妈复婚的婚宴,他也是小主人,作为小主人对人要和气。所以他点了点头,冲小女孩道:“你跟我来。” 小戎带着她去放喜糖的地方,抓了一把给她,小女孩目光生亮,急忙用手指将自己衣服口袋扒拉开,示意肖楚戎将喜糖放进去。 喜糖放了满满一口袋,小女孩也像是仓鼠收集了一仓库的食物那般满足。她拿起一颗糖揭开糖纸放进嘴里。 “好甜好甜啊。”吃着好吃的糖果咧着嘴巴对着小戎嘻嘻笑。 笑了半天肖楚戎也不回应她,小女孩收了笑,疑惑道:“小戎哥哥,你怎么都不笑?今天是伯伯和伯母结婚的日子,也就是你的爸爸妈妈结婚的日子,你应该高兴,应该笑啊。” 她用手将嘴巴往上扒拉,冲肖楚戎道:“要这样嘛。” 这动作把她的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角度,看得肖楚戎直皱眉,小姑娘见他不动,便上手帮他笑,她个子矮,垫着脚才能够到戎表哥的嘴角。 两根小小的食指抵在小戎哥哥的嘴角上往上扒拉,“要这样。” 肖楚戎的嘴角被她扒拉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看上去确实像笑的,小姑娘满意了,说道:“是了是了,小戎哥哥会笑的嘛。” 肖楚戎:“……” 肖楚戎倒也维持着被她扒拉上去的角度僵笑了一会儿,才说道:“先走吧,别被人发现了。” 小女孩这才想起他们是来偷偷拿喜糖的,急忙捂好口袋说道:“那我们快走。” 张婉如回了房间将头冠收进装手镯和簪子的箱子里,这下子母亲的遗物就全齐了。张婉如静静看了一会儿,轻柔在每一样物品上摸了摸,这才将箱子合上。 张婉如打算去洗个澡洗个头,肖秉文今晚大概率是回不来的,张婉如也没等他的打算,他要陪战友她能理解,而且今天事情那么多,她确实挺累的。 如今他们已经搬回老宅来住了,住的就是肖秉文这间小院,小院有间淋浴房,就在房间隔壁。 天气热,今天又那么多事情,忙了一天张婉如出了一身汗,头发上又打了摩斯固定,时间长了就发痒,洗了头洗了澡,整个人感觉舒服多了。 赵阿姨也跟着他们一块儿搬过来,她问了一声赵阿姨,听赵阿姨说小戎今晚在肖老太爷那边睡便放了心。外间还有客人,喝酒打牌热闹不凡,这小院离得远些,倒是清净。 肖秉文从前院回来,张婉如没在房间,旁边淋浴间传来水声,她应该是在洗澡。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被灌多了酒,听到那刷刷的流水声,他身体莫名燥热。 肖秉文出了院子点了根烟来抽。前院客人多,几个厕所都被人占了,肖瑜来后院上厕所。一眼看到肖秉文站在院外那株海棠树下抽烟,他诧异道:“不是,我在前院帮你挡着人让你回来过你的洞房花烛夜,你就躲在这儿抽烟?”肖瑜从院里使使眼色,“把新娘子一个人丢里面,你搞什么?你别不是不行吧?” 听到这调侃肖秉文也没生气,“我孩子都生了你说我不行?” “生孩子跟行不行又没关系,阳-痿也能生孩子。” “……” 肖秉文懒得理他,肖瑜又贱兮兮撞了撞他胳膊说道:“你该不会是紧张了吧?” 肖秉文斜了他一眼,“我扛着抢在战壕里埋伏了一晚,敌人就在我鼻子跟前走来走去我都没紧张,我会紧张这个?” “也是,你从小胆子就大。不过话说回来,今天哥可是牺牲了我自己给你挡酒了啊,这情你得记着哥的。” 肖秉文拍拍他的肩头,“放心,你结婚的时候我给你当挡箭牌。” 肖瑜不快道:“就不能说点好话,谁想不开结婚?”说完发现不对劲,又道:“也不是,结婚也是好的,就是不适合我。” 肖秉文也没计较,将烟摁灭说道:“我进去了,你随意。” 肖秉文走到院门口,活动了一下手关节,深呼吸一口气这才夸了进去。他突然想起方才肖瑜说的话,问他是不是紧张,虽然话是那样说的,但身体的反应却做不了假,他发现他好像确实在紧张。 肖秉文也想不明白,多大点事,他究竟紧张个什么玩意儿?又不是没跟张婉如一张床上睡过。 张婉如洗完澡便打算回房间休息,不想一进房间才发现肖秉文在里面。 “你回来了?”张婉如挺诧异。 她这表情让肖秉文不解,“我不该回来?” “不是,我还以为你得陪你战友喝通宵,毕竟你们难得见面。” “再难得今天也是我洞房花烛夜。” “……” 一句话让房间的氛围变得古怪起来,当然肖秉文说得没错,今天确实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我也去洗个澡,身上黏糊得很。” 肖秉文说完便出去了,张婉如暗中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两人也一起睡过,按理来说两人睡一块儿应该也习惯了,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肖秉文那句“洞房花烛夜”,让张婉如意料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她竟莫名紧张起来。 她拉开被子想躺下,又感觉躺在那儿像一只带宰羔羊。还是找点事做,张婉如便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子吹着头发。 没一会儿听到推门声,镜子里出现肖秉文的身影。他穿着短裤,上半身赤-裸着,头发用毛巾擦得半干,肩膀和胸膛还有水滴滑落。 这也不是张婉如第一次看肖秉文赤-裸上身,他每天晚上穿个裤衩就睡的,不过倒也没仔细打量过,她不好意思在他身上多看。 说句公道话,他身材确实不错,参过军,身上肌肉结实有力,不夸张,但有着紧致的肌肉线条。他拿了帕子在身上抹了一下,又在头上随意擦过,问道:“睡了吗?” 张婉如从镜中收回视线,目光不敢往他身上落,径自向床上走去,“嗯,睡吧。” 两人相继在床上躺下,张婉如躺一边肖秉文躺一另一边,就跟以往一起睡时一样。房间的灯关了,但跟以往不同的是,张婉如明显感觉到了胸腔里心脏的异常跳动。 前院热闹的声音偶有一阵传来,提醒着她今天是他们的婚礼,热闹的婚礼还未散场。 “你是不是跟我离太远了?”黑暗中肖秉文说了一句。 张婉如侧头看了一眼,屋中也不是完全黑得什么都看不见,隐约能看到躺在不远处的轮廓,好像确实离得有些远。 张婉如便往那边挪了挪,在她挪过来时,肖秉文也侧过了身,忽一伸手揽着她的腰将她勾近。 他身上还残留着肥皂的味道,夹杂着一股暖烘烘的热气,一瞬间笼罩在她身上。张婉如感觉胸腔内的心跳更激烈了一些。 不过肖秉文揽着她之后却没动。不甚明亮的光线里,她的皮肤却白得晃眼,从脸到脖子。今日她的睡衣是裙子式样,衣领有些宽松,露出半个肩膀,也是晃眼的白。 肖秉文喝了些酒,不过这酒对他来说没什么,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用,那股燥热感比以往更难压制。 两人离得有些近,他结实的手臂勾在她腰上,身体几乎贴在一起。他身体烫得惊人,呼吸间她感受到他扑在她脸上的灼热,还有夹杂着的淡淡酒精气息。 昏暗中张婉如能感受到他落在她身上那强烈的目光,一抬头就对上他那双闪着寒星的眸子,似乎有一点火光在他眸底跳动。 张婉如下意识咽了口唾沫,问道:“要做吗?” 这几个字就像在火上浇了一桶热油,那双水润润的眼睛透着几分清澈。他常见到的是她对他清冷的表情,而现在眼底多了几分温润,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直接问出这满是暧昧的话。 不知为何肖秉文脑海中浮现出她不着寸缕的白花花的身体,在那个仓库里。那不是个好地方,也不是个好时机,他也不该想着那场景,那是太侮辱人的回忆。可那场景就这么猝不及防跳进他的脑海。 显得他有些混账。 “你做好准备了吗?”肖秉文压抑了片刻问道。 张婉如料到会发生什么,都领证了也办婚礼了,她也没什么矫情的,既然答应了跟他做夫妻,这些事情就不可避免。 她点了点头。 肖秉文见状呼吸就乱了些节奏,本来他想过他跟张婉如的新婚夜肯定是要多小心翼翼一点,毕竟她明白张婉如的心理阴影。 不知道为什么,身体里的燥热让他莫名就有股冲动,那阵混蛋劲怎么都没控制住。在看到她点头之后,都没过脑子一样,身体本能一个翻身压她身上,小腿顶着她的膝盖就往上勾。将她腿折起来一直压到她侧腰,让她被迫敞开一个过分的弧度。肖秉文也意识到动作不够斯文,可目之所及都是她露在外面白嫩的皮肤,那股混账劲越演越烈。 第32章 他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嘴巴就要往上面招呼。直到快要落到她唇上时,他听到一声哼唧,这声哼唧带着些催命感,差点让他彻底崩了,混蛋得更彻底,可莫名的又让他分了些神,他低头向她看。 对上的是一双有些慌张的眸子,是她下意识的反应,见他盯过来,又闭上眼睛,浑身透着视死如归的决然。 肖秉文这才发现她身体僵硬得厉害,呼吸也很乱,紧闭着眼睛的睫毛轻颤着,再更仔细些,发现她浑身都在颤。 肖秉文皱了皱眉头,问她:“还怕我?” 声音已明显变了调。 “我,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也是抖的。肖秉文突然有些懊恼,倒不是在怪她,只是怪自己太急切暴躁了些。 他一个大男人有时候想着那间仓库都觉得挺侮辱的,更何况她是个女生。哪有那么容易就走出来。 他该耐心点再养养,咋还这么粗鲁的,她不怕才怪。 虽然有点难忍,但肖秉文还是翻身到一旁,放过了她。 张婉如缓缓睁眼开,带着疑惑向他看去,他正对着天花板,一手枕在脑后没看她,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说了一句:“你还没走出来。” 张婉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他压上来那一刻,那股莫名的抗拒,不受控制的恐惧感从内到外蔓延,不管怎么说服自己,可身体的反抗做不了假。 今天是两人的新婚夜,她的表现还挺扫兴的。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突然转头对着她,眉峰微蹙,眼底有情绪在流淌,让人看不透。 沉默片刻,他又问道:“你就那么厌恶我靠近吗?” 这话不像是质问,倒更像是在陈述,透着几分无奈的,张婉如被刺了一下,她道:“其实也说不上厌恶,但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身体就是在本能抗拒。 “算了。”肖秉文道,“睡吧。” 张婉如也觉得挺无语的,明明今天是新婚夜,明明都已经和他结了婚,她不禁质问自己,如果以后每次都是这反应,多半也会让肖秉文失去兴趣,那该怎么办呢?让人一直寡着吗? 房子也写她名下,钱也给了她,连她妈妈的遗物也想方设法帮她凑齐,他实在没有一点地方对不起她,而她对人还这么抗拒,怎么看都觉得挺那啥的。她要是他也会觉得委屈。 张婉如道:“要不你再考虑一下跟我结婚这件事?” 肖秉文正试图把那股火强压下去,其实没张婉如想得那么严重,不过这会儿也确实有些难受,想着干脆早点睡着,骤然听到这话,他向她看去。 “这话什么意思?” “就……和我结婚对你来说好像太委屈了。” “……” 肖秉文也渐渐品过味儿来,那压了一半的火蹭一下烧上来,不过跟方才那火不太一样,这股火不邪,是纯怒火。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觉得我们不该结这个婚?”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该好好考虑一下,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多久才能走出来。我以为我能的,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临到场了才发现没那么容易。就觉得挺委屈你。如果我一直这么扫兴,难道就让你一直委屈吗?每个人都有生理需求的,夫妻生活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肖秉文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在你看来我是那种不干这事儿就活不下去的人是吧?” “……” 张婉如意识到他生气了,他目光有些冷,一张脸也紧绷着,鬓角的肌肉微微抖动,是他咬紧了后槽牙。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肖秉文生气的样子,看着还挺吓人的。对上她的目光,他扭头对着天花板,露给她一张冰冷紧绷的侧脸和气愤中上下滑动的喉结。 带着几分赌气的,虽然不太合时宜,但她突 然觉得不管是这张紧绷的脸还是那凸出的喉结,竟然都挺好看的。真是要命,明明是她把人给气成这样,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在意起他好不好看了,挺没良心的。 “抱歉,是我说错话了。”张婉如态度良好,急忙低头认错,她也不想在新婚夜跟他闹得不愉快。 肖秉文觉得她真的太气人了,今天还是他俩的新婚夜,新婚夜自己老婆让他重新考虑两人结婚的事情。就好像这婚他们结错了。又想着她对他的抗拒,突然发现她根本就没将他当回事,可有可无的那种,如果没孩子,她大概率都不会多看他一眼,不然怎么会一不对就劝他重新考虑结婚这事儿呢? 还真是符合这丫头的性子呢,动不动就竖起一根刺来刺他一下。不过倒是及时认错,还不算无药可救。 肖秉文终于侧头向她看去,对上他的目光她又道:“你别生气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这么说来着。” 软绵绵的,不管是她的眼神还是她的话,他真不太懂,这么一个看上去又软又乖的人怎么就那么轻易能把人气死。 肖秉文火气平了一些,新婚夜他并不想两人闹不愉快,他稍稍平复了一下语气说道:“算了睡觉吧。” “好。” 他都这样说了,张婉如也没多话,稍稍挪远了些准备睡觉。肖秉文见状想说倒也不用跟他离这么远,不过心里还有气,便罢了。 入睡前是各睡各的,但张婉如有不一样的睡觉习惯,醒来之后整个人又莫名其妙吊在肖秉文身上。 肖秉文被一双手勒得不舒服,一醒来才看到像条八爪鱼吊在他身上的人。两人一起睡一张床也有一段时间了,明明睡前好好的,但偶尔醒来她就这么跟他贴着,肖秉文也习惯了。 昨晚的火气是全没了,她软趴趴的身体和他贴得这么紧,仿佛完全依赖着他,这感觉让他心情不错,他便没动,虽被勒得不舒服也由着她抱着,静静注视她的睡颜。 睡着了的时候是真逗人喜欢,安静乖巧,像一块甜心小饼干。 张婉如一睁眼就对上肖秉文的目光,她懵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又吊他身上。虽然不是每天醒来都吊他身上,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倒也没有第一次那么慌张。 “昨晚好像睡相又不太好了。”她歉疚说了一声,微微起身,肖秉文却勾着她的腰将她往他身上一揽。 他手臂力道真是大得惊人,竟轻而易举就将她揽到他身上。动作来的猝不及防,张婉如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已经完全趴在他身上。眼前是他宽阔的起伏的胸口,她目光带着几分慌乱向他看去,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是方才那样舒服还是这样抱着舒服?” 也不是第一次醒来抱着他了,但这是他第一次将她搂在他身上,完全贴着他。这动作真是又羞耻又暧昧,可他做得还挺理所当然的。 不过想着两人都结婚了,有点亲密接触也没啥,又见他表情不像昨晚睡前那么沉闷,她道:“你不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 “没什么。” 没有就好,她也知趣不提。不过这姿势确实叫人觉得不好意思,他似乎也没有放她下去的打算,张婉如想着昨天那反应有点伤人,这会儿也没挣扎,但又觉得不自在,她问:“起来了吗?” “起啊。” 说完就这般搂着她的腰坐起来,为了方便还特意将她两条腿分开在他身体两侧,张婉如便顺势坐进他的怀里。坐起来了也没动,这跨坐在他身上姿势显得更暧昧,张婉如感觉他呼吸就喷在她头顶,她都不敢往他脸上看。 肖秉文其实也感受到了她的不自在,不过都这样了她也没走,还乖乖坐在他怀中,低垂着脑袋,垂下的头发扫着他的腰,痒得要死。 这小模样也乖得要死,太容易迷惑人了,一下就忘了她曾经是怎么刺人的。 肖秉文笑了笑,也不再逗她,说道:“起吧。” 张婉如这才从他怀中爬起来,肖秉文起身理了下裤子,抓起衣服长裤出了门,去另外房间换,把空间留给她。 两人收拾好去了前院吃早饭,前院里昨日的热闹已经散了,帮佣将宴席后的狼藉轻扫干净,只残余了几片爆竹屑诉说着昨日的热闹。 办喜事大家起来的都晚,前院里只有肖老太爷和肖老太太起来了,小戎昨晚是留在这边睡的,也在这里,几人便一起吃了早饭。 张婉如和肖秉文还要去上班,小戎已经放了暑假,肖家人多,小戎留在这里也不担心没人管着他。 张婉如离开前跟他告别,“我要去上班了,小戎在家里跟着曾祖祖和曾祖母要乖乖的好吗?” “嗯。” 张婉如跟他抱了抱,下意识看了肖秉文一眼,肖秉文一向合群,反正也习惯了,也蹲下跟孩子抱了抱。 肖老太爷和肖老太太看着这一幕也都笑起来,没有什么比看到秉文一家子和和美美更让他们开心的了。 住这儿离张婉如上班的地方可就要近多了,坐公交十分钟左右就能到,张婉如本打算自己过去的,肖秉文提出送她。 “反正也近,耽误不了多久。” “也行。” 肖秉文将她送到地方,张婉如推开车门正要下车,听到肖秉文咳了一声,张婉如不解道:“怎么了?” “跟我就不用了?” “什么?”张婉如没反应过来。 “抱啊。”肖秉文说得理所当然。 “……” 张婉如想到她和小戎分开时每次都会抱抱,这算是哄小朋友的一种方式。张婉如不禁诧异,诧异于他这么大个人了,竟然也想要这样的告别方式,而且还这么理所当然,显得他也需要被哄一样。 张婉如突然就想到他昨晚生气时,故意将脸撇开,紧绷着一张冷脸,那锋利的喉结上下滑动的样子,和眼前的状态给她的感觉挺像,都透着几分可爱。 张婉如便伸开手冲他示意,肖秉文自然也配合着凑过来,两人便抱了抱。抱完了她才下车,走远了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来到公司,袁雯见到她就调侃道:“新婚夜怎么样?” 想到昨晚,张婉如觉得这事儿不好启齿,不过本来也是她是私密事儿,她不说也行,便嗔了袁雯一眼道:“去去去,赶紧忙你的。” 袁雯道:“不过你两孩子都有了,夫妻生活应该也习惯了吧?啧啧。”她颇遗憾摇摇头,“都没个新鲜劲。” “……” 张婉如懒得跟她贫,今天的事情有很多。 代工厂已经将衣服样板生产出来了,张婉如和袁雯看过之后都挺满意。这段时间两人也敲定了第一家专卖店的地址。如今专卖店正在装修,装修完了就能开张。在那之前还得紧锣密鼓对营业员做培训。 培训的工作当然落在张婉如身上,毕竟她专门学了别家专卖店的销售模式。销售模式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只要营业员将产品了解清楚就行。重点还是服务,嘴要甜,服务要周到,最好不要让客人感觉到不舒,这些才是培训的重点。 不过随着工作量增多,两人也渐渐感觉力不从心,有些杂活必须得再找个人来做。袁雯提出收个学徒,张婉如觉得也行,所以这段时间两人还得忙着招学徒的事儿。 “你说你刚结婚就来上班?忙得连个蜜月时间都没有,你老公会不会有意见?”袁雯忙里偷闲冲她说了一句。 “不会,他也忙。” 肖秉文确实也忙,工厂近两年一直在扩大生产,行政事物和工厂的处理基本靠他。他好早就想过要把行政部门和工厂分开,两边都要有单独的负责人负责。 工厂在扩建的时候肖秉 文也开始着手修建行政大楼,这期间也要考虑招纳贤才的事情。肖秉文忙不过来,偶尔会让肖瑜来帮帮忙,肖瑜做生意比他早,虽然做垮的时候多,但好歹也是有经验的,也能帮得上忙。 中午肖瑜和肖秉文一起在工厂的食堂吃饭,肖瑜说道:“你这工厂的饭菜还不错啊。” “那是,得让工人吃好饭才有力气干活。” “不过你们工厂包餐食的,你这食堂也是一大笔开销,要不改改政策,不包或者半包?” “很多工人来这边都是冲着包吃住来的,其他地方能缩减,这福利不能改。想要马儿跑也得给马儿吃草。” 肖瑜冲他竖起大拇指,“好老板,你这员工遇上你是福气。” “问你个事儿。”肖秉文沉默片刻后说道。 “嗯?什么事儿?” “你知道怎么讨女孩子欢心吗?” “……” 肖瑜觉得莫名其妙,看他憋半天还以为要问什么不得了的,他笑了笑调侃道:“怎么?要讨谁欢心?” 肖秉文嗔了他一眼,“还能是谁?” “你老婆?” “不然呢?” “都结婚了还费那些心思干什么?”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又没结婚又没女朋友的,你个老光棍能懂什么?” “不是。”肖瑜一听这话就不乐意,“我是没结婚没女朋友,不代表我身边没女人啊。你要这样说那我可就不服气了。” “行啊,那你倒是传授一下经验。” “讨女孩子欢心这还不简单,送花送礼物约吃饭看电影,几件套下来几个女孩受得住?” “送花送礼物约吃饭看电影?”肖秉文不解,“就这?” “还就这?这些你带你家张丫头去做过吗?” “……” 肖瑜一看他这表情就撇撇嘴,“你家张丫头是怎么嫁给你的?哦,有了个孩子,父凭子贵吧?” “……” 这话听得肖秉文不太爽,不过现实好像确实如此。想着张婉如对他的抗拒,他有自知之明得很,不会觉得她答应嫁给他,是因为他这个人,十有八九是为了孩子。 下班之后肖秉文想着肖瑜的话,在路过一家花店时刹了一脚,他进了花店,里面琳琅满目摆满了花,店员走上来招呼道:“先生想买点什么?” 肖秉文没经验,别人这么一问他一时间答不上来,肖瑜只说要送花也没说要送什么花。 肖瑜传呼机一直响个不停,他正跟几个朋友打牌。刚从肖秉文那儿回来,他忙得骨头都要散了,本想打牌放松一下,肖秉文的连环夺命轰炸就来了,他想无视都不行。 没办法肖瑜只能给他回个电话过去,肖秉文给他留的是花店的座机号。打过去肖秉文接起问道:“你白天说送花,要送什么花来着?” 肖瑜差点骂娘,“你一直给我打传呼我还以为你工厂爆炸了,你找我就为了这个?” “别嘴臭了,到底送什么花?” “妈的,你来找我办事还这么凶。” “哥。” “……” 肖瑜比肖秉文大一点,按照年纪来说他确实该叫一声哥,不过肖秉文可不给他兴这个,什么哥的,从小到大没少揍他,以下犯上惯了,猛然听到他叫一声哥还真不习惯。 肖瑜轻咳一声,说道:“玫瑰啊,还能送什么?” 肖秉文便冲店员说道:“要玫瑰。” 店员又问:“几朵?” 肖秉文便又冲电话那头道:“要买几朵?” “9,19,29,99,你看着买呗。” “怎么都跟九有关?” “九啊,长长久久,你连这个都不懂?” 肖秉文感觉自己在肖瑜跟前像一个无知的小学生,不过他没时间计较,又道:“你觉得买哪个数好?” “那就19吧,1919要九要九,不多不少,不夸张也不寒酸。” “行,谢了啊。” 张婉如这段时间挺忙,上班时间比平日里延后了一些,张婉如提前告知了肖秉文。没想到今天一下班就看到肖秉文的车停在外面。 张婉如走上去拉开车门,正要说话,就见一束花递了过来。 张婉如:“……” 张婉如接过花,疑惑道:“你送我的?” “不是我送的还能是谁送的?” 张婉如更疑惑了,“怎么突然送花啊?” “路过看到挺好看的,就买来送你了,喜欢吗?” “挺喜欢的。” 张婉如确实挺惊喜,没想到肖秉文还懂买花送人。 肖秉文也挺意外,看得出来她对这花挺满意的,竟然真的这么有用啊?早知道她收到花这么开心他早该送的,一束花才多少钱。 两人一块儿回到肖家,两人住的院子要经过肖家前院,不想刚进去就碰到正要出门的梁建英,梁建英身边还跟着梁文凤。 两人正说着话,看到肖秉文和张婉如进来都收了收神色,梁建英倒客气打了声招呼,“回来啦?哟这花真漂亮。” 梁文凤目光在肖秉文身上和张婉如身上来回看了看,又落在那束花上,面色有些沉。 肖秉文早提醒过她,回到肖家老宅来住人多会杂,她也知道跟这姑侄俩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张婉如脸上也带了几分客气,说道:“是挺漂亮,秉文送的。” “秉文”两个字出来,肖秉文都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突然想起她刚回来时跟他来肖家,跟别人提到他,都直接连名带姓说肖秉文,什么时候秉文两个字被她喊得那么顺口了? 这感觉还不错,肖秉文就没忍住在嘴角溢出一抹笑,他冲两人道:“我们先进去了。” 姑侄两看着两人离开,梁建英冷哼一声道:“你说他俩在外面住好好的突然搬回来干什么?老太太是说方便盯着新房装修,我看啊是专门给人讨晦气来的。” “走吧,别管了。”梁文凤说道。 梁建英看了侄女一眼叹了口气,说道:“看开点,说不准也是好事,以为当后妈好做啊?” 梁文凤道:“我看挺开的。” 梁建英见她暮气沉沉的样子,想劝又觉得有些话说多了不是好事,便也就没多说。 张婉如回到小院,先问了一下小戎在家里的情况,这才找了个花瓶将肖秉文送她的花插上。她放在窗台边,一抹亮色点缀,那有着复古窗棂的窗台一下子变得亮眼了不少,张婉如挺满意。 肖秉文走上前说道:“下次看到合适的再给你买。” “偶尔买一下就行了,这花也养不了多久。” 肖秉文想说,他买这花给她也不是为了养的。 “新房你想装修成什么样?”肖秉文问她。 张婉如想了想说道:“亮堂一点,简单一点。” 肖秉文递了本杂志过来,说道:“我一个朋友是搞房屋设计的,这是他给我的,你可以先翻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风格。” 杂志还挺厚的,上面都是英文,看着像是国外过来的。里面各种装修风格都有,张婉如随便翻了几页说道:“以后慢慢看吧,看到有合适的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 “没事,你就挑你喜欢的就行,确定风格了我就跟我那朋友说一声,让他帮忙设计一下。” “再怎么也得考虑一下你的喜好。” “我没事,我住那儿都行,你和孩子喜欢就好。” “……” 张婉如发现她对肖秉文有一定的误解,肖秉文出生优渥,平日里穿着打扮也挺周正。他们在一起之前他在她眼中就是那种公子哥,这样的人身上多少有点脾性。现在接触多了才发现他挺随意,一点都没有公子哥的挑剔难伺候。 而且一切都以孩子和妻子为准,自己的感受反而是其次,张婉如心头感慨不已,莫名生出一股内疚感。 晚上,两人躺上床,想到新婚夜那次,张婉如的表现有点扫兴,后面一起睡觉时上床之后肖秉文就安安分分躺着,今天也一样。 “在这儿住了几天了,有什么不习惯的吗?”肖秉文问了一句。 “没有,以前也住过,挺习惯的。” “那就行。” 张婉如侧头看了一眼,此刻两人隔了些距离,她便往他身边挪了挪。肖秉文自然发现了,他有些疑惑,她难得主动靠近。肖秉文本来已经打算好了,也不着急,先做点什么让她心里对他有些 好感最起码没那么抗拒再说,这会儿本来想直接睡的。 倒也没近到跟他挨着,可他还是闻到了她身上那股香甜。肖秉文当即睡意全无,他侧身看了她一眼,一时心头火热,直接长臂一伸将她勾到怀中。 “还敢靠过来?不怕我?”他轻声问她。 张婉如被他揽到怀里,她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对上他昏暗中的眼睛,特别真诚说了一句:“要不再试一下?” “……” 第33章 肖秉文一刹那就理解到她那句再试一下是什么意思。又是这双清澈的眼,昏暗的光线里也亮晶晶的,肖秉文感觉火烧得更旺,差点那股混蛋劲又来了,想直接将她摁身下。 不过肖秉文有自知之明,并不觉得她对他邀约是对他感兴趣了,看这模样大概是出于愧疚,他也没想到今天那束花的作用还挺大。 她眼底依然有那种视死如归的感觉,就好像跟他干那事儿需要她赴汤蹈火一样。其实倒也不必如此,她没欠他什么。 肖秉文很清楚她心里没他,她所做的牺牲让步大概率还是为了孩子。他不想这样,好歹也得让她对他有那么点好感,不然他也没什么兴趣。 肖秉文道:“没事,我也不着急,我说过的我会陪你走出来。” 他这样说张婉如心里挺感动,就更内疚,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真的走出来,面对他时不那么抗拒,更不知道会不会有真正走出心里阴影的那天。 “行了睡吧。” 黑暗中他又说了一句,声音有些柔,像是在哄着人。 张婉如点点头,往他怀中靠了靠,或许渐渐适应他的存在,他的怀抱,他的气息之后她就不会那么抗拒了。 肖秉文看到拱在他怀中的人,不管她怎么想的,也是在主动靠近了,倒也受用。便也用大掌轻轻扶在她背上,是他的回应。 张婉如早上会先给店员进行一下培训,随后才开始正式上班。新设计的一款衣服腰线那里她不太满意,今日她要将腰线拆了重新缝制。张婉如坐在缝纫机前,将线挑开。袁雯从外面进来,她刚去了代工厂一趟。 “之前不是提过招学徒的事儿吗?我有个合适的人选,你参考一下。” “谁?之前来过没有?” 话音刚落,就见门口有个人影怯生生探着脑袋往里面看了看,试探着说了一句:“你们好。” 袁雯道:“说曹操曹操就到,进来吧。” 女孩长了一张黝黑的脸,扎了两根麻花辫,穿得也挺朴素。一身花布衣服,脚上一双灰扑扑的布鞋。穿着打扮带着七八十年代的风格,城里的女孩子早不这样穿了。 “大老板好,二老板好!我是王春桃,我来自永县洋开镇洛安村。我,我今年十八岁了。” 挺正经的自我介绍,看得出来女孩有些紧张。 袁雯冲张婉如道:“我之前了解了一些她的情况,我觉得她还挺踏实的,你看看你还有什么问题想问她。” 张婉如目光在女孩身上打量了一眼,问道:“你对设计感兴趣?” 虽然不能以貌取人,但她这一身打扮,实在没法将她跟服装设计师扯上关系。 “我,我很有兴趣。” “那你会画画吗?” “不会,我没学过画画。” “……” 张婉如看了袁雯一眼,用眼神询问。 袁雯道:“你把你设计的东西给二老板看看。” 女孩便从她斜跨在身上的花布包里小心翼翼拿出一个本子,本子被她保存得很好,不过依然皱巴巴的,她将本子双手递到张婉如跟前,张婉如翻开,看到第一页就被惊艳了。 本子上用树叶和花朵拼凑出一条长裙,看着像是用米浆粘上去的,打开便能闻到一股米饭的清香。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不管是色彩的搭配还是裙身的设计都富有美感和个性,看得出来女孩很有想法。 张婉如讶异道:“你真的没学过画画?” “没有,这些都是我动手做的。” 那她是真是天赋异禀啊,没学过画画都能将色彩搭配得这么巧妙。 整个笔记本都被贴满了,全都是利用树叶花朵和枯树枝拼凑出的各种款式的长裙,张婉如看下来,越看越惊叹。 她小心合上笔记还给她,女孩将笔记放回布包中,张婉如冲她道:“你来这里是想学设计的?” 女孩点头。 张婉如又道:“不过来这里不单单是学设计那么简单的,在你能真正设计出你的作品之前还要做很多事,需要干一些杂活。” 袁雯接话道:“就打算卫生,帮我和二老板跑跑腿拿拿东西,反正会很辛苦,你愿意吗?” 女孩点头如捣蒜,“我愿意,我什么都能干,我在家也是什么活都能干的。” 袁雯凑上来小声问张婉如:“你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 既然如此那袁雯也就敲定了,她冲女孩道:“你从明天开始就正式来上班吧。” 女孩听到这话顿时喜笑颜开,冲着袁雯和张婉如鞠了一躬,“谢谢大老板,谢谢二老板。” 事情也算解决了一件,有了学徒干杂活,她们也有更多精力去处理别的事情了。 暑假肖楚戎放假在家,肖老爷子怕小朋友无聊,动不动就给他找点小玩意儿玩,就怕他闲不住。这天肖老爷子给小戎找了个铁环出来,让他滚铁环玩。 不过小戎不太会,肖老爷子年纪大了手脚倒还利索,铁环被他滚在地上发出铃铃铃的清脆声音,肖老太太在旁边看得直皱眉。 “这老东西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小孩抢玩具玩?没脸没皮的。” 肖老爷子毕竟上了年纪,滚了两圈就气喘吁吁,他将铁环给小戎说道:“会了吗?” 小戎觉得曾祖祖好厉害,这铁环被他滚得稳稳当当,但他眼睛学会了手上却没学会,试了两次还是滚不起来。 滚铁环的钩子还在手上呢,铁环自己就跑了,小戎去追,旁边更小一点的陈珍宜也跟着小戎哥哥一起追过去。 肖老爷子摇摇头,“老头我是滚不动了,实在不会就玩别的吧。”话刚说完就见肖景翰走过来,肖景翰礼貌打了声招呼,“爷爷奶奶。” 肖老太太见到他,问道:“你妈说你去学奥数了,学得怎么样了?” “还行,今天的课也上完了,听到这儿热闹就过来看看。” 肖老爷子道:“景翰你来得正好,你滚铁环滚得好,教教小戎。” 小戎正好提着滚过去的铁环过来,肖老爷子冲他招招手,“小戎啊,让你小叔叔教教你。” 小戎便也招呼了一声,“小叔叔。” 小珍宜也招呼道:“小表叔好。” 肖景翰冲两人笑着点点头,他接过铁环,说道:“走吧,我教你们玩儿。”说完又冲肖老爷子和肖老太太道:“我带他们去外头玩吧,外头敞亮点。” 肖老爷子点点头,“去吧去吧。” 肖景翰今年十五六岁,还算个孩子,一个大孩子带着两个小孩子来到前院,他将小戎招呼到跟前,手把手教他,怎么握着铁环,怎么拿钩,怎么用钩推着铁环滚出去。 小戎动作有些不协调,学得磕磕巴巴的,肖景翰也挺有耐心,一遍不会又教第二遍。 陈珍宜哒哒哒跑过来说道:“小表叔,外面有买绿豆雪糕的。” 肖景翰见她一副小馋嘴模样,问道:“珍宜想吃?” 珍宜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诚实点点头,肖景翰又问小戎,“小戎想吃吗?” 小戎毕竟也是孩子,自然也有馋嘴的时候,闻言点点头,肖景翰便道:“行,叔叔带你们去买。” 外面有人骑着二八大杠经过,后座上绑着一个木箱子,木箱子盖着厚被子,里面放着绿豆雪糕,一揭开被面便有 一股冒着丝丝寒气的豆香味袭来。 这人一边走一边叫卖,方才有个小姑娘叫他等一等,他便等在这处,没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大孩子领着两个小孩走出来,其中一个就是方才叫住他的小姑娘。 肖景翰问了他价格,一人给他们买了一个,肖珍宜问他:“小表叔你不吃吗?” “我不吃,我已经是大人了,你们吃就好。” 珍宜将包装纸拆开,先递给他,“你尝一口。” 肖景翰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叔叔不吃,你吃就行。” 他领着两个孩子回去,前院的屋檐下放着桌子板凳,有时候大人会在这里打打麻将,这会儿没人,三孩子便在这里吃雪糕。 珍宜年纪太小了,不太会吃,雪糕化得快,她吃不过来,雪糕上腻腻的汁水不断往下滴,滴得她满手都是,肖景翰便将她抱到腿上,帮她将掉下来的汁水用手帕擦掉。 “小馋猫一样,吃得到处都是。”肖景翰柔声嗔了一句。 张婉如刚回来就看到这一幕,肖家目前三个年纪最小的孩子坐在一起吃雪糕,没有未来的你死我活的剑拔弩张,氛围异常和谐。张婉如一时没有上前,静静看了一会儿。 梦中那本小说女主是陈珍宜,目前的陈珍宜只有三岁,梦中那本小说的剧情还未开始。 男主有两位,一位是她的弟弟张行书,另外一位就是肖景翰。肖景翰是肖家大伯和梁建英所生,肖家未来的掌权人,也是反派肖楚戎最大的对手。 肖老太爷和肖老太太离世之后肖家也因为各自的利益争端分崩离析。而女主陈珍宜在十二岁的时候就经历家破人亡,男主肖景翰的父母也相继离奇死亡,两个在肖家长大的孩子从此便相依为命。陈珍宜几乎就是由这位表叔一手养大,两人的表面关系是血缘亲人,但是在血缘亲情外又有一种复杂的感情。 小说中的反派肖楚戎是一个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变态,小说中没有明说,但有隐晦指出陈珍宜和肖景翰父母的死亡都跟肖楚戎有关。 而男主肖景翰是一位谦谦君子,见人总带着笑,但他内心也有腹黑的一面。 不过这几个人现如今都是孩子,还没有利益纠葛,还能坐在一个屋檐下吃雪糕。 张婉如收回思绪走上前叫了一声,“小戎。” 小戎雪糕也吃得差不多了,看到她目光亮了亮,“妈妈。” 张婉如回来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不过小戎每次看到她出现还是很开心。肖景翰看到张婉如,将怀中的陈珍宜放下,站起身礼貌打了声招呼,“二嫂嫂好。” 确实挺有礼貌,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但是表面上肖景翰能做到礼貌周到,很难想象梁建英那样的人竟然能养出这样的孩子。 张婉如点了点头,“今天是你带他们吗?” “爷爷让我教小戎学滚铁环。” “学会了吗?” 小戎有些失落,“还没有。” 张婉如鼓励道:“没关系,慢慢学。”又冲肖景翰道:“麻烦你了。” “没有,我也很乐意带他们玩的。” 陈珍宜的雪糕还没吃完,肉嘟嘟的手上又腻了一层,肖景翰便蹲下帮她将手擦掉。陈珍宜得了空才招呼道:“伯母好。” 张婉如笑笑,“珍宜好乖哦,慢点吃。吃完雪糕伯母送你回去好不好?” 珍宜没说话,肖景翰说道:“一会儿我送她回去就行,反正我也没事,二嫂嫂你上班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 真的是礼貌周到也很会说话。 张婉如便带着小戎和他们告别,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张婉如蹲在小戎身边问他:“小戎今天玩得开心吗?” 小戎点点头。 “喜欢和景翰小叔还有珍宜妹妹玩吗?” “嗯。” 张婉如笑了笑,想起未来几人你死我活的争斗笑容又淡了些,不过如今她回来了,未来也不一定会像梦中那本小说那般发展。肖楚戎不会再因为被母亲抛弃留下心理阴影,从而想报复所有人,觉得都是他们害他没了妈妈。 所以未来应该会不一样的。 回到家里张婉如照例是先陪了一下小戎,教他写写字,再陪他玩一下玩具。 肖秉文今日回来得比平日晚,一直到张婉如快睡了他才回来。看到他身影进入小院她才松了一口气,连她自己都不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习惯了这男人在身边,确定他回来才能安心一些。 “今天工厂事情太多,忙到这么晚。”肖秉文回来便冲她解释了一句。 “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对了,明天一早我要去出差,可能要走个一两天。” 肖秉文出差是常事,张婉如也习惯了,她道:“需要帮你准备点什么东西吗?” 听到这话,肖秉文诧异看了她一眼。平常夫妻,丈夫要出差,妻子为丈夫准备出差用的东西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不过他和张婉如的情况明显不太一样。这会儿她如此自然说出这话,他们似也成了一对平凡夫妻。 肖秉文微勾嘴角笑了笑说道:“那就准备两件换洗衬衣吧。” “行。” “我不在这几天,你要有什么需要就去找爷爷奶奶。要是遇到有人找你麻烦的话,你先别管,等我回来再处理。” “会有谁找我麻烦?” “万一嘛。”肖秉文说完依旧不太放心,“如果我不在这里你住得不自在,就暂时带着小戎搬回去住。” “没关系,没什么不自在的,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啊。” 此刻她正从衣柜中拿出他的衬衣叠好放在行李口袋,短差,拿个行李口袋就行了。 一边给他收拾东西,一边说着他的亲人也是她的亲人,肖秉文觉得挺熨帖。心情顿时大好,没忍住就向她靠过去。 张婉如察觉到他身影逼近,有些突兀的,她下意识向一侧退了一步,这才向他看去,目光带着疑惑。肖秉文勾在嘴角的笑就这般僵住。 她的反应让他的心凉了半截。方才还想着她将他当成家人了,这会儿她的反应又将他拉回现实,面对他的靠近她依旧抗拒。 张婉如自然也察觉到肖秉文的表情变了,张婉如也不是有意的,就是骤然看到他靠近,一点预兆都没有,这只是她下意识的反应。 这反应确实有点伤人,尤其是新婚那一晚面对两人要发生亲密关系时她也表现出对他的抗拒。 张婉如觉得吧,两人也是夫妻了,而且结婚以来这段时间也和谐共处,她有心想弥补一下,便故作自然伸手拽住他胳膊说道:“我给你收拾了两件衬衣,你看看满意不?” 肖秉文看了一眼抓在她胳膊上的手,再见她脸上带着微笑,几分讨好几分撒娇的味儿。这是知道自己反应伤人心了赶紧给颗甜枣吗? 他也不计较了,说道:“挺满意的,谢谢。” 张婉如见状才松了口气,又故作自然松了拽住他手腕的手。 “那行,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这事儿就算揭过了。 肖秉文走得很早,张婉如起来时他人已经不在了。本来就知道他今早要去出差,看到身边空荡荡的,心里还是莫名其妙怅然了一下。 张婉如来到公司,刚进门就被惊到了。平房很大,但东西摆得挺杂,堆在墙角的颜料罐子,一些剪碎的布,桌上杂七杂八的设计稿,缝纫机旁边一堆堆杂乱的线头。张婉如和袁雯有空的时候就随手收拾一下,没空就那么堆着。 张婉如一进门就感觉整间房子都被水洗过一样,干净,纤尘不染那种干净。墙角的颜料罐子没再碍人眼,桌上的碎布也整理干净,设计稿全被规整叠起来,裁纸刀,颜料笔也用笔筒子收纳起来。 整个空间看着干爽整洁,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接待用的两把椅子,常年落满灰尘,这会儿也被擦干净摆在一边,还用几张废弃的板子搭了一张简易的桌子,这桌子被搭得很有样式,简陋中带着个性,挺有设计感。 袁雯对上张婉如惊愕的眼神,说道:“我刚来时也跟你一样的反应。” 张婉如道 :“这……这是……” 袁雯指了一下,“春桃的功劳。” 王春桃坐在那张拼凑起来的巨大办公桌前,对上张婉如的目光不好意思笑了笑,“随手的事,也算不上什么功劳的。” “好厉害啊春桃。”张婉如也忍不住夸赞。 “这不算啥,比我在家里干的农活简单多了。” 看样子她们这学徒是找对了。 张婉如下班回家,从肖家前院经过时正碰到几个人坐在那龙吸水的喷泉旁打麻将。太阳大,支了把遮阳伞,龙吸水喷泉水流潺潺正好降温,在这儿打麻将确实挺惬意。 张婉如从那儿路过时,大伯母梁建英冲她道:“婉如丫头下班了啊?来跟我们打一局啊?” 打麻将的四个人一个梁建英,一个肖二姑,一个是肖二姑的媳妇儿小琴,另一个是梁建英的大嫂,也就是张婉如继母的妈妈。 “我不会打牌,你们四个人不是齐了吗?” “你外婆马上走了,你正好补上。”梁建英道。 她口中说的外婆就是梁建英的嫂嫂,她继母的妈妈,按照辈分确实算得上她外婆。 张婉如道:“确实不会玩,怕扫了你们兴。” “没事的。”梁建英道,“很简单,我跟二姑教教你就会了,小琴都不会玩,教她打了几次,现在都能赢我们钱了。婉如丫头不会是怕输钱给我们吧,这就小气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儿都不是外人。” 这话就有点逼迫人的意思了,她要不玩就显得她真被说中怕输钱,小气。 她要这么说,诶,那她偏不玩! 梦中那小说中,对肖家这些人也多少有点描述,都是为了各自利益不择手段的,没几个是良善之辈,而且这些人里还藏着当年绑架肖秉文和她的嫌犯,能不跟他们牵扯就不牵扯。 “不玩了不玩了,我还有事要忙,你们慢慢玩。” 张婉如说完就直接走了。 看着张婉如走远,梁建英啧啧了几声道:“瞧那丫头手上戴的金镯子,这秉文啊就是大方。” “哪是秉文给的啊?”肖二姑接话道:“是老太太给的。” “老太太?” “上回不是得了根金条吗,去让老师傅融了打的金镯子,还特意拿去庙里开过光的。” “原来是老太太给的啊。”梁建英语气酸溜溜的,“不得不说这老太太对秉文一家还真是偏心得很。” “也不能这么说,秉文从小父母不在,老太太对他多疼爱一点也是应该的。” 这话梁建英就不好接了,打了个“二筒”出去,这话题便被岔开了。 肖秉文去外地开了个会,签了一批货出去,回柳城前特意去躺百货商店给家里人买了些特产。现在住肖家,人多,特产也就多买了些。买完了想起应该单独给张婉如送个礼,给女孩送礼他实在没经验,便给肖瑜打了个传呼。 肖瑜百忙之中给他回了个电话过去,那边肖秉文一接起肖瑜就劈头盖脸说道:“有什么事儿啊?我在你厂里给你当奴隶还不够,又来给我找事儿?” 肖秉文离开这段时间,肖瑜暂时去他厂里帮他管管厂子里的活。 “你还没回去呢?” “你还好意思问啊?你厂里破事儿一堆,我能做得完吗我?到底什么事儿?” “我想给张婉如带个礼物回去,你说我送什么好啊?” “我真服了你了,我为你忙得像头驴一样,抽空还得帮你讨老婆开心是吧?我欠你的?” “回去请你喝酒。” “这还差不多。”肖瑜态度总算好了些,他道:“女孩子嘛,买点化妆品,她们会喜欢的。” “化妆品?” 肖瑜想着以肖秉文那点经验,去买化妆品恐怕也是两眼一抹黑,他道:“去买支口红,买大牌的,国外进口的那种。” “哪种啊?长什么样?” “百货公司就有卖,就迪奥的,你去百货公司问导购迪奥的专柜,那儿可以买到。” “行,谢了。” 挂了电话肖秉文便去百货公司找迪奥,逛了几家都没有卖的,去了全市最大的一家才有卖。导购小姐见他一个大男人来买口红,问道:“先生是送女朋友的吗?” “我送我太太。” “那您太太平日里用什么色号?” “色号?” 售货员小姐见状大概猜到他一个大男人没留意那么多,甚至有可能连色号是什么都不懂,便笑了笑问道:“那您太太是什么肤色。” “肤色?她很白。” 这天张婉如下班出来,看到肖秉文的车停在路边,她面色一喜,快步走过去上了车,果然看到肖秉文坐在车上。 “你出差完了?” “完了。”肖秉文将一个精致的包装口袋递过来,“给你带的礼物,看看喜欢吗?” 张婉如疑惑接过,拆开袋子,里面还有个精致的盒子,她将盒子打开,却见红色丝绒盒子里面躺着一只口红。 她认出了这口红的牌子,顿觉不可思议,“给我的?” 她面上的惊喜落进肖秉文眼中,看样子这礼物没送错。肖秉文道:“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色号,让店员推荐的,你看看适合你吗?” 张婉如从包包中掏出小镜子,拧开口红在上面轻轻涂了一层。口红质感莹润顺滑,延展性也极好,这色号也衬她的肤色。 张婉如平时化妆不多,也买了些简单的化妆品,不过这是她第一次用大牌口红。不愧是大牌,确实好用。 “不错,很适合。” 肖秉文很少看她化妆,结婚那天化得浓一些,那张小脸被衬得艳艳的。这口红色号并不显眼,不过抹在她唇上一下就衬得那唇丰盈可人。他以前不理解,为什么女孩子喜欢往嘴上涂这些玩意儿,现在理解了。 确实有锦上添花的效果。 “怎么想着要给我买这个啊?”张婉如问道。 “去出差陪客户逛商场,他给他太太买了些化妆品,我想着也给你买一些。” 原来如此,张婉如浅浅松了口气。她就觉得肖秉文看着不太像会送女孩子这种东西的男人,而且送女孩口红这种事,显得他太有经验了,她不由就想到他这么有经验是不是也给以前的女人送过。 可转念又想,计较那些做什么,他们又不是因为情投意合在一起的,能和谐过日子不就好了吗? “明天休息了吧?”肖秉文问道。 “是啊。” “那我们去看电影。” 张婉如诧异看了他一眼,还约她看电影?确实挺有经验的样子。不过这会儿心态也放平了,她道:“行啊。” 回到家肖秉文将买来的特产各户送了一点,给肖家二老也带了礼物,二老挺高兴,他们顺便留在这边吃饭。 肖家这边虽然人多,不过各家住各自的院子,自己开火。肖秉文住的小院也能做饭,不过他俩平时也不在家,回来之后就跟着二老一起吃。 饭桌上肖老太太说道:“秉文你说你,这才结婚就去出差,有那么忙吗?” “厂子里事情多您又不是不知道,肖瑜都被我拉去当长工了。” “也好。”这话是肖老爷子说的,“那小子也该去磨练磨练,不然每天搞七搞八不知道搞什么名堂。” “要我说啊,工作重要,家里也重要。”老太太又道,“这小戎还这么小,你看看你们一个个都那么忙的。都不说两个人在家陪着他了,能有一个人 在家好好照顾他也是好的啊。” 张婉如一下就听出了老太太的意思,她希望有个人在家照顾小戎,肖秉文肯定是不可能的,他那么大一个厂子。老太太可能是在希望张婉如能在家相夫教子,只是不好说,只能在明面上数落肖秉文。 肖秉文也不傻,自然也听出来了,他下意识看了张婉如一眼,见她低头吃饭,肖秉文说道:“这不我们一下班就往家里赶吗?小戎这是因为放暑假才天天在家里,他上学之后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大人有大人的事情,小孩有小孩的事情,一个家和谐稳定的前提不就是要各人先做好各人的事情吗?” 听到这话老太太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老太太这话其实张婉如也没放在心上,老人家有老人家的观念,没必要太过计较。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她问肖秉文:“明天去看什么电影?” 问这话时,小戎也在旁边,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看,张婉如便问道:“小戎想看什么?” 肖秉文轻咳一声道:“就我俩去。” 张婉如不解,“嗯?那小戎呢?” “你没听老爷子刚刚说的吗,他说天气热,找了工人来给孩子们弄个水上乐园玩。” 方才吃饭时确实听老爷子提了这么一嘴,张婉如点点头,冲小戎道:“小戎想玩水上乐园?” 小戎看了爸爸一眼,点了点头。张婉如正好还有些设计稿要改,就先回房间去了。肖秉文在儿子身边坐下,勾住他小小的肩膀将他抱着。 “你是不是不想带我去?”小家伙看着动画片,嘴里的话却是对象肖秉文说的,语气有些闷闷的。 “我要带你去,你曾祖祖弄水上乐园给谁玩?” “我也可以不玩。” “……” 小家伙转头看向他,“你嫌我多余?” “怎么会?”肖秉文有些心虚,语气便柔了一些,解释道:“我和你妈妈需要发展一下感情。这感情有很多种,我和你之间有感情,你妈妈和你之间也有感情,我和你妈妈之间也有感情。我和你妈妈对你的感情是一样的,但是我跟你妈妈之间的感情是不一样的,有时候需要单独培养。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小戎似懂非懂,他沉思了片刻问道:“如果你们感情好了,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想离开?” “可以这么说。” 小家伙又转头看向动画片,说道:“我明白了。那你和妈妈要好好培养感情。”顿了一会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我不想她再离开。” 肖秉文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子,揉完又搂着他的头在他头顶亲了一口,语气郑重一些说道:“别担心,我说过我不会再让她离开的。” 第二日两人吃过早饭就出门了,电影院外面贴了几张海报,是最近上映的影片,肖秉文问她:“你想看哪部?” “这个吧。”张婉如指了那张看着就非常恐怖的宣传海报。 “你想看僵尸片?” “嗯,你呢?你想看什么?” “我看什么都行,那就看僵尸片。” “……” 实际上肖秉文想带她看的是某部悬疑爱情片,这也是肖瑜给她推荐的,但他没想到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想看僵尸片。僵尸片就僵尸片吧,重要的是她想看。 前两次听了肖瑜的建议,送花送口红效果都不错,这次出人意料,她选的电影跟他计划的不一样,效果好不好就不知道了。 不过当电影播放到精彩部分时肖秉文才意识到原来还有这效果。正是紧张刺激的时刻,复活的僵尸四处寻找活人,捉妖师怕被发现,屏住呼吸假装死人想躲过僵尸的追踪。 氛围营造得挺恐怖,再加上抓人的配乐,整体效果极佳。肖秉文看着紧紧抓着自己胳膊,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的张婉如,他有些纳闷,怕成这样怎么还选这电影? 不过倒也殊途同归,这电影有了出其不意的效果,确实在物理上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肖秉文也挺会配合,急忙勾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圈在怀中,小声安慰:“没事儿没事儿别怕,只是电影。” 基本上有半场电影她是躲在他怀里看完的,直到散场那紧贴着的身体才松开。 出了门她还在感叹,“这电影真吓人。” “下次就不选这个了,看个别的吧?” “虽然吓人但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你喜欢看恐怖片?” “嗯。”她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有点幼稚?这么大人还喜欢看恐怖片?” “这有什么幼稚的,谁规定大人不能看恐怖片?你要喜欢看,下次有新上映的,我们再来看?” 这话听得张婉如心里很舒服,她确实挺喜欢看恐怖片,不过条件不允许,一个人也不敢来看。有肖秉文在身边,虽然怕,但旁边有个人给她壮胆。最吓人时,他圈着她,轻声安慰,一边接受眼球的刺激,一边接受旁边人的心理安慰,这恐怖片看得也没那么大负担。 看完电影两人打算去吃饭,就在电影院附近挑了一家菜馆,吃完饭已到下午,正好附近有个广场,肖秉文提议去逛逛,来都来了,去逛逛也行。 广场旁边就有个小游乐园,不少家长带着孩子来玩。广场上挺热闹的,有许多小商贩摆了摊子做生意,卖气球的,卖棉花糖的。 “要是小戎来了肯定喜欢这会儿,我们抽空也带小戎去游乐场玩玩吧?” “行。” 广场上有个射击游戏的摊位,射中气球就能得奖品,张婉如一眼看重了奖品中的一个长耳朵兔子玩偶。不过她现在已经过了玩玩偶的年纪,看了几眼便打算走开,肖秉文却注意到她目光在那摊位前停留了片刻,不知道看中了哪个,但肯定有喜欢的。 肖秉文道:“我们也去玩玩?” “啊?” “走吧,正好我很久没练过了,看看手法退步了没有。” 张婉如这才想起来肖秉文当过兵的,随着他走上去。肖秉文问了一下价格和规则,气球有50颗,全部打中就可以在那几个最大的玩偶里面挑一只,打中40到50个可以挑一个中等的,打中30到40有个小玩具,打中20到30会送一只小金鱼,二十个以下则送一个小钥匙扣。 “全打中了,现场的礼物随便选是吧?”肖秉文问道。 “这是当然。”老板暗想着,还想着全打中呢,哪有那么容易?这年轻人啊就是狂,爱想当然。 肖秉文不知道张婉如看上的是哪个,不过只要全打中的话,那她看中哪个都能拿。 张婉如看中的长耳朵玩偶兔正好是几个大的之一,难度有点大,得全打中才行。不过反正都是来玩的,她也没说她想要哪个,也不用给肖秉文心理压力,就当玩。 玩具枪一拿起来肖秉文就感觉这手感差很多,他有些嫌弃皱了皱眉,将老板给的塑料子弹上到枪膛里。 好歹也是端过真枪的男人,谁能想到现在沦落到游戏场上耍一把玩具枪了,这要不是为了老婆,真不想碰这玩意儿,有点侮辱人。 装好子弹,肖秉文试着打了一发,子弹打偏了,别说打在气球上了,连气球上的板都没打中。 “这子弹跑这么快啊,我都还没瞄准呢。”肖秉文抱怨了一句,冲老板道:“这颗不算啊。” 老板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是个菜鸟,都打脱靶了,反正这多一颗少一颗也就那样了,他道:“行行行,这颗不给你算,从下颗开始就算了啊。” “好嘞,谢老板了啊。” 虽说就放平心态当玩一票,不过张婉如见此情景也捏了一把汗,肖秉文虽然当过兵,但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他能打中多少。 不过也没事,就当玩,张婉如又在心里说。 然而当一阵啪啪啪的声音响起时,不仅是张婉如,连老板也傻眼了。却见那一排排气球,一个接一个应声爆炸,速度快得跟放连珠炮一样,张婉如眼睛都看不过来。 老板被惊得目瞪口呆,暗想坏了,方才还觉得他是菜鸟,原来是故意在耍他呢,这是个真厉害的。 惊得双眼瞪大的张婉如不由得像肖秉文看了一眼,只见他端着枪,微微歪头瞄准前方。身姿挺拔姿势标准,整个人透着淡定从容,那股慵懒随性的劲从周身扩散开,连每根头发丝都渗了些,好像这活在他眼里就是手拿把掐。 啪啪啪,只见那十个一排的气球一排接一排被击碎,真的是例无虚发,子弹打完,最后一个气球也应声碎开。 肖秉文这才将枪放下,冲张婉如道:“看下有喜欢的吗,去拿吧。” 张婉如许久没回过神来,或许是他的枪法,或许是方才那拿枪时的姿势,或许还有此刻他那淡定从容的气魄,震得她一愣一愣的。 肖秉文见她没动,又提醒了一句,“在想什么,去拿玩偶啊。” 张婉如这才回过神来,将那一双震惊的眸子收敛。气球全被打中,她能拿到那长耳朵兔子玩偶了。这当然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张婉如将那长耳朵兔子抱起来,说道:“我要这个。” 肖秉文点点头,原来看上的是这个啊。 “拿这个没问题的吧老板?”肖秉文冲那老板道。 老板一张脸黑黑的,不过做生意嘛,诚信是必然的,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人家确实按规则打了那么多气球,他道:“没问题,拿吧拿吧。” 想着他第一颗那打飞的子弹,这都能打脱靶的人,老板怎么都没想到这人这么厉害。老板突然想到,那一颗子弹很有可能是这人故意逗他的,也不知道逗他个什么玩意儿,让他体验一下心态过山车的滋味吗? 老板想着,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头,会耍枪,也会耍人。 肖秉文的枪法早吸引了一群人来围观,此刻一个小男孩见他那么厉害,他急忙凑到肖秉文跟前道:“叔叔,我想要那个乌龟,你能帮我赢一下吗?” 肖秉文笑了笑,却没答应,而是将目光看向张婉如,“看到那个阿姨没有?我只听她的。” 张婉如:“……” 小男孩便又跑过来,冲张婉如道:“阿姨可以让叔叔帮帮我吗?” 搞什么,什么叫做只听她的?尤其对上肖秉文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方才的身姿震了一下,这会儿对上他的目光她心里竟乱了一下。 张婉如还没说话,只听那老板又道:“今天气球都被打光了,没了!” 张婉如道:“看样子叔叔帮不了你了。” 男孩听到这话有些失望,他看了一眼张婉如手里的玩偶,说道:“阿姨,你这个玩偶也好大好漂亮啊。可以送给我吗?这是小孩玩的,大人应该不喜欢小孩玩的东西吧?” 张婉如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她也没想到这小孩竟然直接开口要,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在,要是不给是不是显得她一个大人在小孩跟前小气了? 肖秉文也很诧异这小孩这么没礼貌,竟然直接开口要,再看张婉如,她不会一心软真给了吧? 肖秉文正要说话,却听得张婉如道:“是啊,这玩偶这么大,这么漂亮,而且……”她目光看向肖秉文,“这还是我老公帮我赢的,谁说我不喜欢啊,我喜欢得很,所以不能给你咯。” 张婉如说完,还故意将玩偶拿到他跟前晃了晃,随后冲肖秉文道:“走吧。” 肖秉文愣了片刻,耳边回荡着她方才的话。 我老公帮我赢的。 我喜欢得很。 老公……她唤他老公。 第34章 低头掩盖了一下唇角的笑,提脚跟上她。 虽说有可能是故意说出来堵那小孩的,不过中听。 两人回到肖家老宅,却见肖家前院里,用充气袋做了一个游泳池,游泳池里又用塑料和泡沫搭出滑梯,一群小孩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 原来这就是肖老先生说的水上乐园啊,虽然简易,不过倒适合小孩玩。 小孩里只有肖楚戎和陈珍宜是肖家的孩子,其他都是邻居和肖家本家亲戚的孩子。孩子多玩得也热闹。张婉如见小戎身上挂着游泳圈在泳池里扑腾也挺欣慰,这样内向的孩子,能跟其他孩子玩得起来也是好事。 小戎很快看到了他们,他从泳池中爬出来,肖老太太招呼他:“把浴巾披上别着凉了。” 挂着浴巾的小戎哒哒哒跑上来,张婉如蹲在他跟前用浴巾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水,问道:“好玩吗?” “嗯。” 小戎看到她怀中的玩偶,张婉如冲他道:“爸爸赢来,下次带你也去赢一个。” 小戎向肖秉文看了一眼,肖秉文道:“你爸厉害吧?” “嗯。” 张婉如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就先带着小戎回去了。 “我带你去冲个澡再换衣服。” 张婉如牵着他的手就向浴室走去,走到门口小戎却停住,张婉如道:“怎么了?” 小戎低着头,“还是让爸爸帮我吧。” “……” 小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五岁的孩子已经有性别概念,再加上他内向害羞,张婉如也理解。她笑了笑,“行,让爸爸来。” 肖秉文带他进了浴室,调侃道:“你跟你妈妈还害羞啊?” “你说男孩子跟女孩子不一样的。” “……”肖秉文笑了笑,“嗯确实不一样,但她是你妈妈啊。” “可是她是女生我是男生。” “你还这么小。” “我这么小也是男生。” “……”肖秉文在他屁股上拍了拍,“行行行,冲干净了出去吧。” “还没穿小裤裤。” 肖秉文无奈,出去给他拿了小裤裤穿上,又给他裹了条浴巾将他抱出去。肖家小院里用的也是纯木家具,木制的沙发,张婉如嫌咯人,买了软垫放在上面。肖秉文将小戎放沙发上,他自己身上也黏糊,得去冲个澡。 张婉如切了西瓜,一小块一小块就装在西瓜壳子里,还加了冰块,那西瓜壳被她雕成锯齿的形状,上下各一排,像巨兽张着口,红通通的西瓜连同冰块一块儿装在那张“巨兽的口”中,小戎觉得挺新奇。 张婉如帮小戎擦了擦身上的水,给了他一根牙签,小戎那从巨兽的口中插了块西瓜吃进去,冰冰凉凉脆甜的西瓜进肚,小戎却有一种暖融融舒服的感觉。 “好吃吗?” “好吃。” 肖秉文洗完澡出来,走到门边就看到母子俩靠在一起吃西瓜,是西瓜太甜了吗,感觉一边吃还一边笑的两人身上也蔓延着一股甜滋滋的味道。 院门外的树枝上蝉叫个不停,傍晚的风中还夹杂着夏日的暑气,肖秉文突然就想到了他小时候。他父母早逝,对他们的记忆已经模糊,但好像也是在某个老院子里,爸爸妈妈都在,妈妈陪在他身边在做什么已经忘了,爸爸进进出出,在忙什么也忘了。还有印象的就是妈妈脸上的笑。 回忆和现实重叠,他恍惚了一下。隔了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又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张婉如见他站在门口,急忙招呼道:“来吃西瓜。” 肖秉文这才回过神,走进屋中坐下,插了块西瓜吃,或许是张婉如加了冰块,这西瓜吃着格外甜。 晚上张婉如想将那玩偶兔子放在床头,但太大了,一放下就占了大片地,没办法只能将它放在衣柜中。 肖秉文进来时见她理了理兔耳朵,他问道:“这么喜欢?” “嗯,挺喜欢的。” 又想起她今日说的。 我老公给我赢的,我喜欢得 很。 肖秉文笑了笑,突然走上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他动作来得太突兀,张婉如吓了一跳,略带惊慌的眸子看向他。 肖秉文将她抱上床,又把她身体往怀中一搂,他柔声道:“就抱着,我不会做什么的。” 这话就好像她担心他会做什么一样,张婉如没说什么,在他怀中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算是给他的回应了。 肖秉文低头看了一眼,嘴角勾了勾。 看样子肖瑜教的方法确实管用,当然肖秉文也有足够的耐心,循序渐进,让她习惯他的靠近。 张婉如下班回来坐的公交车,肖家老宅在柳城老城区,这里一溜烟的明清时期徽派建筑,古老的街道纵横,公交车开不进去,下了车之后还要走一段路。 肖家老宅在这一代属于比较大的建筑群之一,一长条街道都挨着肖家老宅的外墙,不过要走到正门还需要一段路。 据说古时候这里的长街每日都热闹非凡,不过现在新城拔地而起,城市中心转移,好些住老城的都在新城买了房,老城便渐渐没落了。当然还有些留守在老城的人家,走几步还是能看到一些小铺子。 街道两侧偶尔会出现一条小巷,张婉如从某条小巷经过时,里面急吼吼冲出一个人来。张婉如没来得及避让,被这人给撞了一下,踉跄了几步,身上挎着的包包也摔了出去,里面文件小物件等等散落一地。 张婉如还未看清这人,他已蹲下帮她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随后一脸歉疚将她的包包递上去说道:“抱歉抱歉,你没事吧?” 张婉如这才看清来人,挺巧她还认识。肖家老宅旁边有一座小院子,这小院子以前是跟老宅连通的,是老宅的一部分。当年梁建英和哥哥前来投奔肖老爷子,两人的父亲曾和肖老爷子上过战场出生入死,肖老爷子看在这番情分上,就将肖家老宅的一座小院子给了两兄妹住。后来梁建英嫁给了肖家老大住进了肖家的主宅,如今的小院就梁建英哥哥一家居住。 而眼前这男人就是梁建英哥哥的小儿子,也就是梁文秀和梁文凤的弟弟,梁文平。 说起梁文平和张婉如,除了有梁文秀这层亲戚外,两人还是高中同学,不过两人虽有亲戚关系,但是张婉如和梁文秀这个后妈有成见,在学校里跟梁文平也没什么来往。 梁文平也认出了她,笑道:“是婉如啊,刚下班吗?我刚出来太急了也没看路,没撞到你吧?” 被个不长眼的差点撞倒了张婉如确实有些生气,不过人家都道歉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没关系。” 张婉如接过包包正要离开,梁文平却又叫住她:“等一下。” “还有事吗?”张婉如疑惑道。 梁文平搓了搓手,他长得没他两个姐姐好看,脸部扁平,五官也没什么特色,硬夸的话能称得上一句清秀。而且长得太瘦了,瘦得跟竹竿一样,不过大概也是因为太瘦弱便不会让人觉得危险,给人一种老实本分的感觉。 梁文平说道:“过几天有个同学聚会,有人跟你说过吗?” 张婉如跟高中同学早不联系了,她道:“没有。” “那你有时间去吗?如果有的话我跟他们说一声,同学们都挺惦念你的,要是知道你愿意去肯定很开心。” 高中时期确实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多好的关系早淡了。而且当年她辍学连高考都没参加,肯定会让同学好奇,她也懒得去满足别人的好奇心。 “我上班挺忙的,没什么时间,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一点。” 张婉如说完便走了,直到走远了梁文平才收回目光,冷笑了一声嘀咕道:“拽什么?真把自己当少奶奶了?” 梁文平说完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只口红,他一脸稀奇端详了一会儿,随即将盖子揭开闻了闻,只觉一股淡淡的香气扑来。他研究了一会儿才发现“机关”,将口红旋出来,却见上面被磨掉了一层,显然是被人用过的。他便将那用过的口红在唇上抹了抹,抿了一下,随后又用舌头舔舔,也不知尝到了什么味儿,满足笑了笑。 张婉如回到家,先去肖家二老那边接了小戎,今日天气不太好,小戎没去水上乐园玩,回到小院时正好动画片开始了,小戎打开了动画片看。张婉如便回了房间,想将今天的设计稿再检查一下。这一检查倒没发现稿子有问题却发现她口红不见了,她翻遍了包包也没找到。这口红是肖秉文送她的那只,她平日里就放包里,上班的时候会浅浅涂一层,肖秉文似乎挺喜欢她抹口红的。 张婉如记得她就将口红放包里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肖秉文一回来就见她正翻箱倒柜找东西,他道:“在找什么?” “我口红不见了,就你送我的那支。” “别着急,这小物件可能没注意掉那个角落了,实在找不到就再重新买一支。” “重新买一**怎么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买个相同的色号就行了啊。” “意义不一样啊。” “……” 此刻肖秉文已走到她跟前,听到这话他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想起来那次他想给她重新打一只凤冠,她当时也说了意义不一样。 那时候的意义是来自她的母亲,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念想,那肯定是不一样的,而这次呢?不过一根简单的口红对她来说也是有意义的?是因为他送她的? 张婉如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不过她这会儿只想找到口红,也没想太多,她道:“真是奇怪,我方才上公交车找硬币时明明还看到它的,就在我包里,一回来就不见了。” “是掉路上了?” 被这么一提醒张婉如倒是想起来,她道:“我今天回来时在门口碰到梁文平,他当时走得着急撞了我一下,我包掉地上了,里面的东西也掉了出来,说不定是丢那儿了。我出去看看。” 张婉如说完便匆匆跑出去了,肖秉文连话都没来得及说。 没一会儿张婉如回来,面色依旧有些凝重,一看就是没找到。果然她一开口就道:“没找到,难不成掉路上被人捡到了?”但谁会捡一支用过的口红? “没事。”肖秉文安慰道:“掉了就掉了,一支口红而已,我再给你买一支。” 张婉如有些内疚,“我应该仔细点的。” “没关系,没多大点事儿。” 这话倒没给张婉如多少安慰,反而让她心底更内疚了。不过口红掉了也没办法,也只能安慰一下自己赊财免灾。 让张婉如没想到的是,这事儿不仅没有赊财免灾,反而因为这只口红给她带来不小的麻烦。 小院这边还没有开小灶,晚上他们一家是跟老太太和老爷子一起吃晚饭的。这天肖秉文打来电话要晚点回来,让他们先吃饭。 张婉如和小戎正陪着老爷子和老太太一起吃饭,只见肖家的帮佣阿姨急匆匆走进来说道:“老太太老先生,外面来了个男人吵嚷着要找婉如丫头。” 老爷子和老太太下意识看了张婉如一眼,张婉如也觉得莫名其妙,她道:“那男人有说他是谁吗?” 帮佣阿姨道:“他说他叫李长庚,直吵着要你去见他。” “李长庚。”肖老太太下意识叫着这个名,他还有印象,很快想了起来,目光复杂看了张婉如一眼,随即冷了一张脸说道:“他竟然还敢找上门来,我过去看看。” 张婉如也没料到来人会是李长庚,李长庚之前确实纠缠 过她一阵,当时闹得肖老太太都知道了,就为这事儿肖老太太提议让她跟肖秉文结婚,张婉如也同意了。 再后来李长庚就没再出现过,不过张婉如想起上次李长庚的女朋友王雪来找过她,当时王雪告诉她,李长庚被她看紧了,而那之后李长庚也没再出现过,她以为李长庚和王雪已经说开了又继续在一起。 张婉如也不明白为什么李长庚会突然找上门,而且还直接找来肖家,王雪呢,又是什么情况? 跟着老太太来到前院,就见门口围了一圈人,张婉如听到吵嚷的人群中传来李长庚的声音。 “我要见张婉如,我要向她问清楚。” “你向她问清楚什么啊?她都是我肖家的媳妇了,不管你跟她有什么都过去了,你怎么还能找上门来?吵吵闹闹的,弄得不像话,你再这样我可要打报警电话了。”这是肖二姑的声音。 肖老太太走上前沉声问道:“在大门口吵吵嚷嚷做什么,生怕别人听不到吗?把人带进来说。” 老太太一来瞬间就震住有些杂乱的场面,李长庚便也停了吵闹,肖二姑让人把人带进来,进了前院在堂屋中坐下,老太太问道:“怎么回事啊?” 当事人还没来得及说话,梁建英就接话道:“这位叫李长庚的,说是婉如丫头给他写了一封信,还给了他信物,要跟他续前缘来者。” 听到这话张婉如皱了皱眉,老太太脸色也沉了沉。 张婉如道:“我没给他写过信,也没给过他什么信物。” 李长庚只身闯到肖家,即便面对肖家一众人他都不怕,就因为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且有一定的底气,可听到张婉如这话他当即急道:“怎么可能不是你写的,这字迹,还有信上的内容,怎么可能不是你写的?还有还有……还有这个……”他拿出一只口红,“这支口红,这不是你的吗?” 口红?张婉如心头顿时一咯噔,她想起前几天掉落的那支口红。她向李长庚手上上去,不管是外壳还是品牌都像她掉落的那一支。难道真是她的口红?可为什么在李长庚手上?这个年代能用上大牌口红的毕竟是少数,怎么会这么巧? 众人还未说话,就见梁建英走上前一把夺过李长庚手上的信,她将信展开看了一眼,啧啧几声说道:“你们年轻人打情骂俏的功夫还真是厉害,我这个岁数真看不得这种肉麻的东西,妈你看看。” 梁建英急忙将信送到老太太手边,有人给老太太递上老花镜,老太太戴上老花镜接过信看起来,看完了目光复杂看了张婉如一眼,张婉如有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这会儿心里已想到了无数种可能。 “张丫头你自己看看吧。” 老太太将信纸递给她,张婉如接过,看到信上的内容她当即皱了皱眉。这字迹看上去确实像她的字迹,但仔细辨认就能看出细微差别。这不是她写的,倒像是有人刻意模仿她的字迹写的。 信上罗列了她和李长庚曾经相识的种种,信后面还诉说了自己的不得已以及在肖家遭受的委屈,表达了自己对曾经的怀念。 她自己看到这信都生气,肖家待她不薄她却偷偷跟别的男生诉苦控诉肖家让她委屈,这要是肖家人看到,更应该生气了。 “婉如,这是你给我的信对吧?你别担心也别害怕,我知道你是受人所迫,我如今什么都不管了,你要是愿意跟我走,我立刻带你走。” 李长庚言辞恳切,大有一种愿意为了她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的决绝,看着还挺深情的。他的深情真不真实她不知道,也不在意,只是看到这封信之后张婉如确实气得够呛。 张婉如又不傻,这会儿已明白过来,这是有人要故意搞她,至于那个人是谁她暂时不知道。是李长庚自导自演吗?可这口红他又是怎么来的? 想到口红张婉如突然就想起掉口红那天,她在肖家门口被梁文平给撞了一下,回去之后口红就不见了。 想到此处张婉如不由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梁建英,这大伯母完全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反应,会是他们吗? 肖瑜回来之后也得知了家里发生的事情,他没来前院,只简单听人说了事情经过,顿时暗叫一声,“坏事。”随即便赶紧给还在工厂的肖秉文去了个电话,让他尽快回来。 而这边,堂屋的氛围变得异常诡异,张婉如看完信之后一直没说话,梁建英便说了一句:“婉如丫头,你怎么不说话啊?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老爷子老太太这么疼你的,这信要真是你写的,得多让他们寒心啊。” 张婉如调整了一下呼吸,将乱七八糟的思绪压下去,目前她得尽快捋清思绪处理眼前的场面。 “这信不是我写的。”张婉如斩钉截铁说道。 “怎么可能!”李长庚立马反驳,“不是你写的,还会有谁知道我们曾经一起发生的种种?我们一起在食堂吃饭,一起写作业,你还在我手上画了只乌龟,这些事情除了你还有谁会知道?” 张婉如冷冷瞪了他一眼,不管李长庚是不是被人利用,但这会儿他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有“私情”的模样着实让她讨厌。 张婉如按捺住火气,说道:“这字体看着像我的字,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很多运笔的手法都跟我的字不一样,奶奶您要是不信我可以把我平时写的字拿来给您过目。” 老太太点了点头,“去拿吧。” 张婉如便回了一趟小院,将她平时写字的笔记本拿上。回到堂屋,她打开笔记本找出和信上相同的字对比,她道:“就比如这个走之旁,我的捺画会捺得长一点,这是平时的书写习惯,而这信上的走之旁却没有这个习惯。还有这个悬针竖,我也会写得很长,但信上虽在模仿我故意将悬针竖写长的习惯,但没有模仿到位,所以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差别,此外还有很多很多,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我的字迹跟信上的字迹是不一样的。” 老太太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模仿你的字迹给李长庚写了信?” “对。”张婉如肯定说道。而且这人对她的字迹很熟悉,但是还没有熟悉到能模仿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梁建英接话道:“真有人闲得无聊去模仿谁的笔记写信吗?更何况能模仿得这么像,那得是多熟悉的人啊?而且这不还有个信物吗?这口红又是怎么回事?这口红是婉如丫头的吧?我记得我好像看婉如丫头用过这个牌子的口红,那时还听说是秉文送的来着。” 张婉如道:“这口红确实跟我的那支很像,很不巧,我的那支在几天前掉了。” : “哎哟。”梁建英笑了一声,“那真是太不巧了,你几天前刚掉了,一转眼就落别的男人手里了,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妈您还记得当年婉如丫头怀孕的事情吗,说是跟秉文是初恋,偷偷暗恋着,不小心才有了小戎,后来不又钻了个初恋出来吗?这婉如丫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实,能不能信?” “你想说什么?”老太太沉了脸,“事情都还没调查清楚呢就急着给婉如丫头定罪了?” 梁建英道:“妈,我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给谁定罪啊,这不是有证据吗?这口红加上这信,我们能信,那说出去别人能信吗?” “你要不张嘴到处说,外面有谁知道?” “方才在外面吵那么厉害,人家左邻右舍都听到了,还用谁说啊?肖家的脸早丢尽了!你说这婉如丫头也真是的,我们肖家哪里对她不好啊?信上那委屈大得跟我们肖家要吃了她一样,这我看到都心寒,老太太你就不心寒啊?这要是传到外面,人家还不知道怎么看我们肖家呢?现在好了满大街都知道我们肖家孙媳妇跟个男人不清不楚的,到时候我们出去谁看到我们不指指点点的?” 老太太被气得够呛,张婉如虽然也气,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急忙让自己冷静下来静思索整件事。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道童稚却力足的声音吼道:“你住口!” 张婉如向门口看去,就见小戎那小小的身影从门口进来,一张白嫩的脸冷得吓人,他站在张婉如跟前,目光瞪着梁建英的方向,怒声吼道:“你不准说我妈妈!” 梁建英也没想到这孩子平日里看着内向,居然有胆量跟长辈叫板,那捏着小拳头气鼓鼓的样子狠得像只小狼崽一样。 “哎哟你瞧瞧,这小戎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婉如丫头你这平日里怎么教的?” 张婉如还没说话,老太太说道:“小戎是我看着 长大的,怎么你是在觉得我没教好?你这么说别人妈,谁听了不生气啊?小戎是小孩子又不傻,不向着自己妈说话,还向着你?” 梁建英这才意识到自己嘴快说错了话,一时停了嘴。 张婉如将气鼓鼓的小戎拉到怀中抱了抱,孩子的举动也出乎她意料。虽然他们是母子,但她还回来没多久,他们的感情也说不上多深厚,没想到小小年纪性格内向的他会站出来维护她。 张婉如挺感动,她安慰小戎,“妈妈没事。” 听到这话,原本正气鼓鼓像一头差点爆发的狼崽的小戎骤然就红了眼,似在为妈妈委屈,又似在愧疚自己不能保护妈妈。 “好了好了没事的。”张婉如将孩子拉到怀中抱了抱,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之后她才说道:“大伯母说得对,没人闲得没事会故意模仿我的笔记,而且要模仿一个人的笔记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不过如果是曾经的同班同学,共同学习过几年,要模仿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张婉如说完看了一眼从一开始就像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热闹,这会儿又站在门口时不时往里面瞅一眼的人。 梁文平作为梁建英的亲侄子,又是梁家唯一一个没有固定工作的人,动不动就来肖家走一趟串个门也不奇怪。 方才李长庚找上门时正好梁文平也在,老太太让人把李长庚带到屋中,他便也跟着过来看热闹了。 这会儿张婉如看着梁文平又继续说道:“我记得我掉口红前曾遇到过梁文平,当时他撞了我一下,我包包也被撞脱了手,包中的东西都掉了出来。后来是他帮忙捡起来将包还给了我,我那时没有细看,也没注意口红掉了,直到回去后才发现。正好我和梁文平高中的时候同学过三年,梁文平他能模仿我的字迹也不是不可以。更何况我高中时期跟李长庚走得近,我们两个一起吃饭一起写作业的事情同学也都知道,梁文平知道也不奇怪。” 梁文平作为梁家最小的孩子,从小被父母溺爱,再加上为人眼高手低,二十多岁的人了也没个正经工作。每天倒是在埋头苦读,梦想能考个公务员,考了这么多年也没考上。不过他为人老实本分,又不太爱惹事,虽说没事也喜欢到处逛逛,倒也不太讨人嫌。 只是毕竟没个正经工作,行事也不够大方得体,就比如现在,看个热闹也不大大方方看,就躲在门口时不时张望一眼。 这会儿听到张婉如点到他,他顿时瞪大了眼,急得都结巴了,说道:“你你你,你什么意思啊?” 梁建英也像是才看到他似的,说道:“来了就进来啊,站门口干什么?又不是见不得人。” 梁文平这才进屋站在梁建英身边,梁建英也满脸不快冲张婉如道:“婉如丫头,你自己惹的腥,可别乱往人头上扣啊。” 张婉如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只是事情太过巧合了一点我才怀疑到他身上。而且我掉口红那天遇到梁文平的事情我也告诉过秉文,他可以给我作证的。” 梁建英道:“秉文她是你丈夫,他肯定向着你说话啊。” 张婉如没理她,直接看向梁文平,“是你对吧?你故意撞上我,故意拿走我的口红,模仿我的笔记给李长庚写信,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我……你别血口喷人啊!这些事我根本没做过。”梁文平涨红了脸急忙否认道。 他这模样倒不像是做贼心虚,反而像是面皮薄,被人冤枉就着急上脸,倒更显得老实。 梁建英道:“我家文平什么性子各位都是知道的,就他这胆量,他能干出这些事情?更何况就凭这些你就将屎盆子扣文平身上?比起你将事情扯到文平身上的牵强,要我说这信和信物倒更有可能是你亲自给李长庚的,毕竟你两还真有过一段不是吗?” 肖老太太也看向梁文平问道:“文平,婉如丫头丢的口红是你捡到的吗?” 老太太虽上了年纪,年轻时候也是和丈夫携手干过大事的,肖家家业都是夫妻两齐头奋进做出来的,气场自然不差。 梁文平面对老太太的质问,紧张得都开始哆嗦,他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没有,那天我确实遇到张婉如了,因为走得太快撞到她,但我立马给她道歉了。我那时还邀请她参加同学会呢!至于口红什么的我根本没见过!” 他又急又怒,一张脸红红的,像是憋了满腹委屈,看着越发像是被冤枉的。 这事儿确实不好说,张婉如怀疑是梁文平但也只能怀疑,没有十足的证据。要说那信是张婉如写的,可张婉如也给老太太对比过字迹,信上的字体确实像是模仿的。目前的状况就是张婉如怀疑梁文平,但没有合理的证据,而张婉如写信这事儿只要她咬死不认,别人也不能将她按头承认。 就在僵持间,只见门口忽得走进来一道高大的身影说道:“家里这么热闹?” 是加班的肖秉文回来了。 第35章 看到肖秉文进来的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张婉如的心理作用,就感觉他身上多了一层打光,好像她在设计图纸时,为了让服装更立体,会在周身添加一层浅浅的光影,莫名的就让她眼前亮了一下。 方才还担忧的心情也不知不觉放下,顿时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小戎看到他,不同于平日里的平淡,声音激动叫了一声,“爸爸。” 肖秉文冲他招了招手,小戎走过去一下扑到他身上将他腰抱住,肖秉文揉了揉他的头说道:“在家有没有乖乖听曾祖祖和曾祖母的话?” 小戎压抑着委屈点了点头。肖秉文将他一把抱起来,又冲身后说道:“正好碰到小川在附近办事,就请他进来坐坐,没想到家里这么热闹。” 随他进来的人正是秦良川,秦良川和肖秉文关系不错,两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肖家跟秦家人也认识,在场的人自然知道他的身份,肖老太太见状急忙说道:“小川来了啊,快进来坐。” 秦良川进屋坐下,老太太又问道:“你奶奶身体还好吗?” “还不错,老太太前两天还念叨您呢,说这年纪大了不能像前几年一样一大早跟着您去打茼蒿。” 老太太听了也笑起来,说道:“是啊,这人一老啊,腿脚也不灵活了,事情也多了。”说完又冲肖秉文道:“秉文啊,你没事儿的时候也替我多去探望一下秦奶奶。” “这个是自然。”肖秉文应承了一句,他抱着小戎在张婉如旁边坐下,这才扫了一眼周围,目光在扫到李长庚的时候多停留了一会儿,说道:“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热闹?” 屋中氛围变得有些诡异,这要是只有肖秉文回来还好说,现在多了秦良川。虽然肖家和秦家关系不错,可秦良川毕竟也是个外人,有些事情就不好启齿了。 就在这时,门口又走进一个人来,是肖瑜。肖瑜这人大大咧咧惯了的,有时候也不太注重场合,这会儿便倒豆子一样将事情说了一遍。 “就这李长庚啊,突然带着封信还有根口红找上门来,硬说这信和口红是张婉如给她的。张婉如呢不承认,拿了自 己平日里的笔记跟信上对比,力证这信啊是有人模仿了她的笔记。至于这模仿的人。“肖瑜大喇喇一指梁文平的方向,“张婉如怀疑是他,因为梁文平是张婉如高中同学,跟张婉如和李长庚都认识,也清楚两人之间的情况。而且张婉如掉口红那天好巧不巧也遇到梁文平了,所以张婉如怀疑这一切都是梁文平干的,梁文平呢又不承认,所以现在就这情况咯。” 肖瑜说完这话,梁建英瞪了他一眼道:“你一天正事不干倒是闲得很,上次赌场的事情你爸才给你收拾了烂摊子,后续怎么样了?解决好了吗?” 肖瑜直接找了个座位坐下,满不在意说道:“现在是说赌场那事儿啊,现在不是在解决张婉如的事情吗?英姨你别岔开话题啊,怎么你想袒护梁文平啊?” “你……”梁建英被堵了一下,当着老太太的面也不好训斥,这后妈确实也不好当。 “原来是这样啊。”肖秉文听完点了点头,“婉如掉口红的事情我倒是知道,那天她还到处找来着,原来是被有心人捡到了。” 肖秉文说完意有所指看了一眼梁文平,梁文平是真被这眼神逼得瑟缩了一下,他道:“不是我捡的。” “我又没说是你捡的,你急什么?”肖秉文道。 梁建英道:“秉文啊,这没根据的事情可别乱猜啊。婉如年纪小不懂事就算了,你是做大事的人,可不能毫无根据就怀疑人。” “这个是当然。”肖秉文道,“既然我们自己搞不清楚事情经过,那就让专业的人帮帮忙。”肖秉文说完看了秦良川一眼,“小川,帮个忙如何?” 秦良川轻咳一声,有点生硬配合着演戏,“你有事相求我还能不帮?” 肖秉文却没直说,他又看向梁文平,“你说这口红不是你捡的,信也不是你模仿张婉如的笔记写的是吗?” “都不是我做的!”梁文平急切道。 “那这口红和信你也没碰过?” “都不是我捡的我写的我怎么会碰过,我绝对没有碰过!” 肖秉文点了下头,冲秦良川道:“那这口红和信就当做证物吧,帮我们立个案调查一下。既然婉如怀疑是梁文平想污蔑她,梁文平又不承认,倒是可以去做一下鉴定。我听说现在刑侦手段里面可以通过提取指纹确定嫌疑人身份,既然梁文平说口红不是他捡的,这封信也不是他所写,而他又没碰过这两样东西,那口红和信上面肯定是提取不出他的指纹的,那要是在两者上都提取了他的指纹……” 秦良川继续和他一唱一和,“那还用说,肯定证明他撒了谎。” 秦良川说完,戴上手套,从包中拿出一个口袋,说道:“正好我在这边办事,身上带了证物袋,口红和这封信我先当证物拿回去了。” 他说完走到李长庚面前,将证物袋打开示意他放进去,李长庚被眼前的场景弄得有些懵,不过眼前的人一身警服,目光犀利,他也不敢多言,将口红放了进去。这会儿信在老太太手上,秦良川走上前,老太太也将信丢进了证物袋。 梁文平的脸色早已白成一片,他还在下意识辩驳,“不是我,我真没捡过口红,那信也不是我写的。” 肖秉文道:“你也不用怕,要不是你,上面是留不下你的指纹的。”他说完问秦良川,“最近这几年严打,要是真查出来有人诽谤婉如,立案的话,那人会坐牢吗?” 秦良川道:“要是平时后果不严重的话倒是不用,最多行政拘留。不过严打期间,大家都挺自觉,要是遇到有人顶风作案,那肯定是要坐牢的。” 肖秉文点点头。 两人一唱一和,梁文平的脸色已经白得不能看了。 梁建英道:“这要是没提取出文平的指纹又怎么说?” 这个反问倒让人措手不及,众人都愣了一下,张婉如反应倒是快,她道:“要是真没有梁文平的指纹,那我就认了是我给李长庚写的信,这口红也是我给他的,到时候肖家要怎么惩罚我我都认!” 肖秉文知道这丫头刺儿,骨头硬,但没想到她这么硬,听到这话他面色沉了沉,但她话都出口了,肖秉文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这话确实也够硬气,将在场所有人都堵得哑口无言,这事儿其实张婉如本可以全身而退的,毕竟那笔记确实有问题。她只要不承认,她说不是她写的就不是她写的,再加上掉口红的事情肖秉文是知道的,这点上肖秉文肯定是信她的。 但张婉如要的不是肖秉文的信,要的是堵上所有人的嘴,她不希望因为她一个人让肖家人受到别人的指点,所以她就是认定了梁文平,且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话都说成这样了,那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旁观人当然不清楚事情究竟是什么样的。只有作为真正的当事人才知道事情的经过,谁是主谋人,自然谁心虚谁害怕。 李长庚先被打发走了,本来他今日来是有十足的底气的,但经过这一阵儿他也摸不准了,再加上有个刑警在这里他也不敢闹,出门前目光复杂看了张婉如一眼,最后还是乖乖先离开了。 梁建英出来时气得脸都绿了,“这死丫头自己做事不干净就算了,怎么还敢把脏水随便往别人身上泼?你也是倒霉,她咋就认准了你这个倒霉蛋了呢!这要是他们做手脚栽赃你怎么办?” 梁建英说完没人搭理她,她侧头看了侄子一眼,却见他一张脸难看得吓人,浑身还在发着抖,她叫了他一声他也没听到,提高了声音叫他,他才像惊弓之鸟一样一脸惊恐看向他。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怎么回事啊文平?” 梁文平双腿都在打颤,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声音说出话来,一出口就带着哭腔。 “怎么办?姑姑这下该怎么办啊?” 梁建英几乎一下就品过味儿来,她吓得后退一步,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也是缓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别告诉我,这事儿真是你做的?” 梁文平这会儿已经什么都顾不上,只一个劲说道:“怎么办?这下该怎么办?我不想去坐牢,我不想去坐牢啊姑姑,我还要考公务员呢!我要是去坐牢了我一辈子都完了。” 梁建英方才在堂屋受的火气未平,听到这话简直要被气炸,“你,你……你怎么干出这种蠢事啊你!”亏她今天还在哪儿看热闹不嫌事大呢,这下倒好,火烧到自己身上了。 梁建英回到娘家,立刻把梁家人召集起来商量这事儿,一众人听到这事儿也被吓到了。没想到平日里看着胆小的梁文平居然能干出这事儿,现在要怪他也来不及,得思索着接下来怎么办才行。 梁建英道:“现在真有提取指纹的技术吗?” 梁文凤是家里学历最高的,平日里说话也最有权威,她道:“指纹鉴定技术早就用在刑侦调查上了,而且现在技术很成熟,只要手触摸过的,哪怕过了几年也能提取出来。” 听到这话一屋子人都忧心忡忡起来,梁文平的妈妈开始哭,“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梁文凤觉得她哭得烦,说道:“现在哭有什么用?” 梁建英问道:“文凤,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梁文凤学历高,上过大学的,见识肯定比一屋子人多,有时候家里事情拿不准也都会找她问意见。 梁文凤想了想说道:“现在唯一能解救文平的办法就是希望肖秉文能念在肖家和梁家的一点交情上。”她说完瞪了梁文平一眼说道:“你抽个时间,好好去肖秉文和张婉如面前认个错,哪怕下跪磕头,认到他们不追究为止,这是唯一能救你的办法。” 听到这话一屋子人都有些为难,尤其是梁文平,“给肖秉文下跪就算了,还要给张婉如?” “你要不愿意,肖秉文真要立案走司法程序,你坐几年牢是免不了的。怎么,你自己干的蠢事,你自己不去弥补,还想着全家人帮你擦屁股?让全家人陪你下跪?” “我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还不是想为你出一口气?” “我用得着你为我出气,再说你这气出哪儿了?现在不 仅你要面临坐牢,全家也会因为你丢光脸面!” “好了别吵了。”梁建英及时制止,她道:“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梁文凤又道:“而且你最好尽快去做,去下跪磕头道歉,甚至这样都不一定能管用。说不准还真像我说的,我们一屋子都人都要跪在肖家面前,让他们念在曾经的一点交情上放了你一马,给你擦屁股。这件事最好是在指纹查出来立案之前就去办,不然一旦立案,进了司法程序,想再撤案就不容易了。” 张婉如回到小院后先给小戎剪了下指甲,她将小戎抱在怀中,握着他的小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给他剪,动作温柔又仔细,小戎也乖乖的,一动不动很配合。 “小戎今天好勇敢,妈妈很感动。”想着小戎今日的表现张婉如很欣慰,“不过呢,虽然勇敢值得赞赏,但是以后小戎在做事之前要先保护好自己,在勇敢之前要先确定自己是安全的,好吗?” 小戎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会记着的,等我长大,我就把他们都杀了。” 张婉如面上欣慰的笑意瞬间收住,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握着小戎的肩膀让他正对着她。 小孩白嫩的脸上一双眼珠子又黑又亮,他面色也很平静,这句话并不是刻意说出,也不像是气愤之言,仿若只是说出他心里的想法。 张婉如却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正了正面色说道:“小戎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那些欺负你的都是坏人,坏人都应该杀了。” “不要这样想。”张婉如立刻说道,“坏人也不是全都该死的,更何况妈妈跟别人的矛盾妈妈会解决好。我们每个人都要心怀善意,这世间有太多美好了,只有心怀善意才能享受这些美好。不管是妈妈还是小戎还是爸爸,杀人会让自己身上沾上罪恶,为了坏人让自己变得不美好,这样不值得。惩罚坏人的方式有很多,但不要用这种让自己沾上罪恶的方式,小戎明白吗?” 小戎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张婉如捧着他的脸,很认真告诉他,“所以小戎一定不要有杀人的想法知道吗?除非是在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前提下,不然任何时候都不要想着杀人。” 不知道是不是张婉如的表情太严肃了,小戎也认真点了点头。张婉如终于放了些心。小戎将剪了一半的指甲伸过去,张婉如笑了笑,又握着他的小手给他剪指甲。 张婉如想到未来的反派肖楚戎,心狠手辣毫无同理心。小戎小小年纪会说出杀人这话让她惊愕,可想到未来心狠手辣的肖楚戎,似乎他有这样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张婉如不禁又担忧起来,可她转念又想,他还这么小,或许连杀人的真正意义是什么都不知道。 往后她会多多引导,她绝不会让他成为未来的反派。 剪完指甲,小戎去看动画片了,张婉如便回了房间,没一会儿肖秉文也走了进来。 一进来便沉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倒是张婉如被看得不安,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你为什么要跟别人对赌,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他表情带着几分严肃,“即便检测不出梁文平的指纹我也有办法让你全身而退,你这话一出来,把自己路都堵死了。” “我没退路了他们也没退路了不是吗?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有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心,这样他们才会更慌,谁更心虚谁就容易乱阵脚。即便到时候真检查不出指纹,这样一逼,说不准他们也会露出破绽。” “你就这么肯定是梁文平,万一真不是他呢?你这样倒是硬气了,但也平白无故就把自己搭上。” 张婉如沉默片刻后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也愿赌服输。” 肖秉文简直被她气得脑仁疼,不过早就领略过她的刺,她能说出这话也不奇怪。 “不过,要真的是梁文平,真能检测出他的指纹吗?”张婉如问道。 肖秉文轻哼一声说道:“现在知道担心了?” “……” “虽然秦良川说过有些指纹几年了依旧能检测出来,但要是碰过的人太多,指纹覆盖得太密集,信纸和口红上也不定就能提取得到梁文平的指纹。” 张婉如面色凝重点点头,肖秉文见状更来气,他道:“知道怕了?” “我自己倒是不怕,就是担心真到了愿赌服输那天,会因为我影响到肖家的声誉,尤其是你和小戎。”张婉如说完,目光深深看了他一眼。 她跟肖家人有几个人相熟的?她所说的肖家的声誉其实担心的只是他和小戎被人指点。 还行,还知道牵挂他和孩子。肖秉文火气散了些,他道:“放心吧,证物上面必然会有梁文平的指纹。” 张婉如对这话不是很明白,“必然?” “就算没有,我也会让它有。” “……” 张婉如对上他沉而坚定的目光,她很快明白过来,“你别告诉我你要造假?证物造假可是犯罪啊,你在想什么?” “只要不立案就行,我要的只是梁文平的指纹出现在上面,这样你才能证明清白。” “……”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每一个字都轻轻在她心头扣响,张婉如心情复杂,她问道:“你就这么信任我吗?我说是梁文平你就信是梁文平?” “我不信你我还能信谁?”他几乎是没思索便说出这话。 “那你就没怀疑过,万一那信真是我写的呢,我把所有人都骗了,你就没想过这个吗?” “还真没想过。” “……” “不过要真是那样的话,那我也认了。” “认了?” “就算是,只要你说不是,那我也可以当不是。” 依旧是轻描淡写的,可每个字却在她心头扣得更响了。张婉如心里五味杂陈,她有太多疑惑太多不解,“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信我?” “哪有为什么?我们是一家人,是一体的。别人说什么那跟我无关,但你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只要你跟我说不是你那就不是你。” “……” 我们是一家人,是一体的。 张婉如突然想到在遭遇绑架时她失踪了好几天,回去之前她提心吊胆。害怕张国栋和梁文秀报警,到时候警察问起要怎么说呢?那几天遭遇的事情太过额怕,她不想再提到这件事。 可是出乎她意料,她失踪了几天再回到家,家里却格外平静。他们没有报警,甚至张国栋还数落她一番,说她不懂事她任性,都高三了还玩离家出走这一套,质问她这几天去哪里游玩,还让他们担心。 他们担不担心不知道,但是她失踪了这么几天,他们竟然从未想过她遭遇危险,觉得她是任性离家出走去玩了? 当时一气之下,她为自己争辩,告诉他们她根本不是去玩,她是被绑架了。她把身上的伤给他们看,张国栋压根不信,还训斥她,说她为了狡辩给他们做这出戏。 他们也是她的亲人呢,可压根不信她。她对亲人很失望,连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人了,所以她对任何一段亲密关系都不报任何期望。 她离开,在外面孤身一人,她也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根本没兴趣建立一段亲密关系,不管是爱情友情还是亲情。 因为总会让她失望的。 直到那场梦,她回到了这里,为什么会回来呢,因为梦中那本小说写到了肖楚戎对母爱的渴求,她的经历告诉她建立一段亲密关系是无足轻重的,亲情也没那么重要,可是她发现在肖楚戎那里并不是。 因为缺失母爱导致他性格缺陷,做出无法挽回的 错事。所以她回来,肖楚戎需要母爱,她作为母亲这是她欠他的,也仅此而已。 和肖秉文之间也没抱什么希望,本来也是为了孩子,为了避免未来悲剧的发生。 真是奇怪,她和肖秉文建立起来的亲情看上去脆弱不堪,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只是因为有个意外来的孩子,像极了半路夫妻。 可为什么肖秉文却真的把她当成一家人,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信。 已经做好了这一辈子就这么过日子的准备,可是现在才发现和肖秉文建立一段婚姻好像也不是坏事。 她被真正当成了家人尊重保护。 他真的给了她太多意外。 情绪翻涌,她一时无言,只是下意识想跟他靠得更近,一步,一步,一步,他曾也向她一步步走来,可面对他的靠近她下意识的反应是抗拒。 而现在,竟换做她一步步向他靠近,走到他跟前,好像还不够,她双手贴上他的胸口,将脸也贴上去,几乎将整个人都和他贴在一起。 肖秉文对于她的动作很意外,这段时间她对他的态度确实有改变,也曾主动向他靠近,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种弥补,总觉得作为夫妻她抗拒他是亏欠。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得这么直白,肖秉文很疑惑,问道:“怎么了?” “谢谢你,你这么信任我。” “谢谢?就因为这个?” 张婉如抬头向他看去,他表情确实费解,而且满眼都是“就这?” 张婉如笑了笑,“嗯,就因为这个。” “才多大的事儿啊?” 他好像挺喜欢说这种话,没事儿,小事儿,多大的事儿。好像什么事在他这里都不是事,偏偏又不会让人觉得狂妄,反而还挺给人安全感的。 张婉如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他的眉眼,他的鼻子和唇,是眼光变了还是心态变了,越看越觉得他确实长得帅,赏心悦目,悦到了她的心坎里。 又想到那日,在广场上,他端着枪,身姿挺拔,连珠炮一样例无虚发,给她赢回来那只长耳朵毛绒兔。 心头一时悸动,张婉如竟没忍住,忽地踮起脚,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 肖秉文仿若被电了一下,在片刻的愣神之后,一双锋利探究的眸子落在她脸上,脸上也带着几分紧绷。 “你……在做什么?” 张婉如一时也拿不准他这表情,她道:“好像太冒昧了一点。” “……” 渐渐回过味儿来的肖秉文,眼底升起了一点亮色,他微挑眉,“亲我?” 嗐!干嘛把这话问出口?搞得张婉如越发不好意思了。 “那啥……”张婉如想故作自然退开,不想他似乎预判了她的动作,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她一脸疑惑向他看去,就见肖秉文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刚没注意,你再来一下。” “……” 第36章 张婉如沉默了一会儿,故作不知说道:“来啥?” 肖秉文指了下脸,刚被她亲过的地方。张婉如真的纳闷,他为啥能把这话说得这么自然?像谈论天气一样自然?她脸都快臊红了。 不过她还是踮起脚,在方才亲过的位置又落了一吻,肖秉文目光深了些,喉结滚动了几下,说话的语气倒还是自然的。 “敢不敢这儿也来一下。”他指了指他的唇。 “……” 怎么感觉他有点得寸进尺。 张婉如没动,肖秉文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了,其实也没真想她亲,毕竟知道这丫头的性子,说不准身体还抗拒着他呢,能亲下脸蛋已经不错了。就想逗一下她来着,但也别把人逗得太过分,肖秉文正要见好就收。 不想脖子突然一紧,是她双手楼了上来,随即唇上便贴来一道温热柔软的力道。 肖秉文沉眉,是真没想到她会亲上来,唇上覆来的触感其实很短暂,但他感觉好像持续了好一阵,一秒的时间似乎也被拉长了。 直到她一触即离,那唇从他唇上移开,他身体的反应完全来自本能,本能的留住,因为不够! 就那一阵儿怎么够。 长臂一把扣住她的腰,在她的唇将离未离的时候他一下追上去贴上,贴上还是不够,生怕她跑了似的,直接将她唇瓣含住。 张婉如感觉身体战栗了一下,但不是害怕。这不是肖秉文第一次吻她,他们在那间破旧仓库里早已发生过最亲密的关系。 他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唇压在她唇上的感觉,曾成为她的噩梦。好像没变,但好像又变了。都是同一个人,都是有些强烈的吻,迫不及待的,在她唇上碾着,舌头强势挤进她的口中,一下缠住她的舌。 她完全被动着接受。她听到了胸腔中剧烈的跳动,感觉到了身体的沸腾,是和在那间仓库中的恐惧完全不一样的。 肖秉文打算浅尝辄止,但一吻下去就收不住,没办法,这辈子就跟这个女人发生过亲密关系,一贴上就太熟悉了,曾经午夜梦回的那些场景,是他这老爷们儿仅有的亲密体验。 在仓库里的他吃了药做得挺混账,那是他控制不了的,但他没想到这会儿脑子清醒的他也挺混账的。 把人里里外外吻了个遍,扣着她的后脑勺死死往他唇上压,这样还不够,又把人一把抱起来放在旁边的桌上,圈着她吻。身体就跟有什么牵引着一样,那手臂不知什么时候就勾起人的腿弯直接架在了腰上,动作大胆又放肆,一下就将两人的身体贴得严丝合缝的。 不过倒也没有完全失智,还留了一丝清明提醒他,别把人吓着。所以肖秉文强迫自己松开了她的唇,这才发现两人的姿势不太对劲,他就站在她身前,挺近,以一个很羞耻的姿势。 肖秉文退开了些,把人腿放下,双手撑在桌沿喘着气看她。她眼底泛起了些水光,双唇红得不像话,被他给弄的。他有些愧疚,可又该死的觉得那唇红的样子挺勾人,他将目光移开,不敢再看,怕真忍不住混账起来。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听到她低低柔柔的声音问他:“要做吗?” 还真是要命,怎么又问这话?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问这种话了,新婚夜也这么问了一次,不过后来他发现她还是抗拒他。 这话又像给他点燃了一把火,不过经过一番冷静,火热的情绪也平复了一些。新婚夜的记忆还没忘,他也知道有些东西急不得。她现在都能主动吻他了,假以时日她肯定不会再抗拒他。 得有耐心,要循序渐进! 肖秉文深吸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说道:“没事儿,我再养养。” “……” 养养?张婉如一时不明白他要养啥,不过她倒是挺意外的,她能感受到男人的急切和火热,她以为他们会进行下一步,没想到他竟然及时收住。 当然她意外的是,现在的她好像没有那么抗拒和他发生亲密的事情了,心脏激越跳动的时候,不是在害怕,竟是在激动。 当然这话她没说,也没好意思说。 “身上出了汗,去洗个澡睡觉。” 肖秉文说完,将她放下,还真就放过了她,这一晚上也只是搂着她睡觉。第二日一早两人一起出门,肖秉文这段时间每天都会先送她去上班。 刚出小院迎面就遇上一个人,来人一看到他俩便噗通一声跪下,夏日清晨起了一层雾,走近了些两人这才看清来人是梁文平。 “秉文哥,我错了,给李长庚的信是我写的,张婉如的口红也是我偷偷拿走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真的知道错了,秉文哥原谅我好不好?” 梁文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竟直接就把事情给认了。肖秉文和张婉如对视一眼,两人都挺意外。本来之前还担心证物上检测不出梁文平的指纹,没想到这个人倒是先沉不住气了。 “所以婉如没有怀疑错,真是你做的?” 梁文平一脸伤心欲绝,眼睑下也残留着一片淤青,可想而知这一晚肯定没睡好,而且他衣服上透出些水汽,想来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 “是我做的,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秉文哥你大人大量能不能绕了我这次?我不想去坐牢。” 是不是真心知道错不一定,但怕坐牢是肯定的。 肖秉文道:“你给袁雯打个电话过去,说这边耽搁一会儿。 ” 张婉如了然,肖秉文说完又冲梁文平道:“这错在我俩跟前认可不行,得将人都叫过来当面认错。” 梁文平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应的挺干脆,“这个是自然,我知道错了,肯定是要当着爷爷奶奶的面认个错。” 肖秉文不仅将肖家人和梁家那边的人召集过来,还让人去将李长庚也带过来,这事儿也得给他说清楚。 堂屋里坐满了人,梁文平跪在堂屋中,已经哭过一阵儿了,这会儿倒是没有泪,不过整个人看着焉巴得不行,浑身都打着颤。 “我错了,爷爷奶奶,我真的知道错了。” 肖老爷子和肖老太太听到这话都挺惊愕,惊愕过后便是气愤,肖老太太道:“你这糊涂孩子,真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我对不起秉文哥,对不起张婉如。” 肖老太爷将拐杖在地上砸得咚咚响,怒声道:“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做的是什么事儿!” 众人都不敢出声,梁文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最后还是梁建英开了口,“他也是一时糊涂了,昨天我大哥也打了他一顿。我们也商量过,这事儿是文平的不对,爸妈你们要怎么处罚他梁家都认了。” “你怎么还有脸说话!”肖老太太直接指着她的鼻子,“你昨天怎么说婉如来着,这要不是秉文请了小川过来给你们敲打,你们怕是要把这脏水往婉如身上泼到底了是吧?” “妈妈这事儿我也不知情。”梁建英也觉得自己挺冤,还当着这些小辈的面被当众指责,她顿觉没面子,但也不好反驳什么,只能将委屈往肚里咽,还得冲张婉如说一句,“是我没搞清楚事情,是我不是,婉如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张婉如没说话,看向肖秉文,肖秉文问梁文平,“你为什么这么做?这件事是你一个人的主意,还是有别人出谋划策?” 这话一出来,在场梁家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梁文平急忙道:“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是我心眼小,看到秉文哥和张婉如在一起,想着我二姐和秉文哥相亲的事情泡汤了心里不平衡,这才做出错事。我爸妈我姐姐我姑姑都不知道,这事是我一个人所做,也该由我一个人承担。” 正说话间,就见肖秉文派去接李长庚的那人回来说道:“那李长庚我带来了,按照您的吩咐让他在门口等着。” 肖秉文点了下头,冲梁文平道:“我把李长庚也叫来了,这件事既然也牵扯到他,你自然要把事情跟他说清楚,昨天事情是在门口当众闹起来的,我便让他等在门口,你去跟他说清楚。” 梁文平也没想到肖秉文会来这一出,把李长庚带来。他本以为只要好好认错磕头道歉就行,如果要当众跟李长庚说清楚,不就要当众承认他干得那些事情吗?那以后他们家在这片还怎么抬得起头? 梁家人显然也没料到肖秉文会这么做,顿时面面相觑,肖秉文见梁文平没动,说道:“怎么?你不是知道错了吗?” 梁文平颤颤巍巍没说话,目光带着求救向梁家所在的方向看去,梁文凤咬了咬牙说道:“既然诚心认错,秉文哥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来到肖家大门口时,果然看到李长庚站在门口处徘徊,他面容忐忑,不知道肖家突然将他带过来为了什么。 没一会儿大门打开,只见一众人走出来,为首的是肖秉文,肖秉文冲梁文平示意了一眼,“说清楚吧。” 梁文平走到李长庚跟前,带着哭腔的声音开口道:“张婉如给你的信是我写的,那口红也是我偷拿了她的送给你的。” 李长庚觉得莫名其妙,肖秉文却沉声说道:“大声一点!” 梁文凤站在一旁早已捏紧了拳头,肖秉文这是真要将梁家人的脸面踩在地上了。昨日李长庚在门口闹起来,让左右邻舍对张婉如议论纷纷,今日便也要梁文平当众大声说清楚,就是要给张婉如出口气,即便这么做在踩梁家的脸也在所不惜。 “是我!是我做的!”梁文平咬紧了牙冠大声说道:“我是偷偷模仿张婉如的笔记给你写信,是我偷拿了张婉如的口红送给你,都是我!” 一大早有不少出门上工的人,听到动静都停下看。这边住的人家都互相认识,梁文平这一嗓子吼出来,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昨日李长庚来肖家的也有不少人看到,这会儿再一听这话便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这些人中反应最大的人就是李长庚,他目光在人群中来回看,最后落在梁文平身上,“你……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做?” 梁文平懒得解释,反正他已经照着肖秉文的话当众认错了,李长庚却是一肚子火气,天知道他收到这封信和口红的时候有多高兴,即便知道来肖家是冒险还是义无反顾来了。 “你耍我!是你耍我!”李长庚涨红了脸,不仅是被戏耍了,而且还当众丢了这么大一个脸。李长庚一时忍不住握着拳头一拳砸在梁文平脸上,“你个王八蛋!” 梁文平长得瘦,这一拳头直接就给砸到地上躺着,李长庚本来还想再揍几拳的,见状感觉几拳头落下得把命给他要了。他握紧双拳收了手,目光向张婉如看去,眸子里透着殷切双眼含泪,欲言又止。 “这儿没你的事了。”肖秉文沉声说道,打断李长庚凝视的目光。 李长庚却还没走,肖秉文又道:“念在你不知情的份上我不计较你来我家闹一场,你要还继续纠缠不放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肖秉文声音挺沉,倒是将李长庚震了一下,又想着肖秉文的手段,这段时间他处处碰壁,他很清楚这里面就有肖秉文的手笔。李长庚也意识到这次是被人当了冤大头,他虽气愤也没什么好说的,转身离开了。 这边梁文平爬起来又跪在肖秉文跟前道:“我已经照秉文哥说的认了错,秉文哥原谅我这次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去坐牢。” 肖秉文道:“你这事儿伤害的是婉如,你要求原谅也该求她。” 梁文平便又膝行到张婉如跟前说道:“张婉如,就算你不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上,也看在我们两家有亲戚关系的份上,我真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他们家和梁家的亲戚关系先不说了,梁文平的爸爸毕竟是肖老先生的干儿子,人家都认错了她也不好拿着不放。 “既然你知道错了,那这事就算了吧,我们也不走司法程序了。” 梁文平松了一口气,又看向肖秉文,肖秉文道:“既然婉如这样说了,那我也不计较了,今后你好自为之。” “我一定,我一定好自为之。”梁文平一副重获新生的释然,连连保证。 事情就这般解决了,花了近一上午的时间,肖秉文还要去一趟秦良川那边,没法送张婉如去上班,张婉如也觉得无所谓,这事儿解决了,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肖秉文还要留下处理一些后续。堂屋中梁建英的哥哥梁建国坐在肖老太太一侧,梁建国一个劲认错。 “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教好文平让他犯了这样的错。” 肖秉文进来,打断了几人说话,他向梁建国看了一眼,说道:“这件事我处理得激进了一些,我先来这里跟梁大伯道个歉。” 梁建国好歹也是肖家二老的干儿子,肖秉文 作为晚辈该给的里子面子是要给的。 梁建国道:“秉文别这样说,文平犯了错,这是他该得的。” 肖老太爷道:“文平犯了错也挨了罚,这件事就这样吧,你也不用太自责了,我们俩老东西这一大早起来还没吃早饭呢,就不留你了。” 梁建国表情淡了一些,起身道:“那就不打扰干爹干妈了。” 梁建国离开之后肖老太太冷笑了一声说道:“那文平平日里看着老实,倒没想到会干出这事儿。”老太太说完又冲肖秉文道:“你这次做得没错,这事儿是该这样处理。” 肖秉文点点头,不管怎么样肖老爷子跟梁家老爷子都有交情在,他也该来表明一下态度。他理解老爷子和梁家老爷子的交情,毕竟一起上过战场的,就像他和周鹏,所以再怎么也要给梁家一点面子,也是给老爷子体面。 肖老太爷叹息一声道:“这建国啊,我也给了他房子住,帮他娶妻生子,也算是对得起老梁跟我的过命交情了。有时候真心也不一定能换来真心,我们对梁家也算仁至义尽,以后啊该管的管,不该管的就不用管了。” 肖秉文自然也听明白了老太爷的意思,表面交情可以维持,但以后若梁家有事相求,该有所保留,用不着尽心尽力相帮,毕竟肖家已经仁至义尽。毕竟这事闹出来,两家隔阂肯定是有了,当然事情弄到这个地步跟肖家无关,是梁家那边不知好歹。 而梁家那边自然也清楚,这件事闹出来,两家的隔阂肯定是有的。他们以后再要有什么事有求于肖家,肖家大概率也不会再出手相帮了。 肖秉文从大门出来,肖家老宅建成多年,没设计停车位,他车子停在外面。出门后拿出车钥匙正要上车,骤然听到有人叫他。 “肖秉文。” 肖秉文侧头看去,是梁文凤,她似乎是特意等在这里。 “有事?” “我弟弟他不懂事,我真诚道个歉。” 其实肖秉文对付梁文平的手段挺打梁家人脸的,梁家人这会儿心里肯定是将他恨得牙痒痒的,可表面上还要道歉,也真是难为她了。 “他已经受到了惩罚,这道歉就没必要了。” 肖秉文说完便要走,梁文凤又道:“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 “这李长庚收到张婉如的信和口红,也不管是真是假就只身一人前来肖家要带走张婉如,到底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胆量?还是说两人曾经的感情已经深到了让他可以不顾一切的地步?” 这话听的肖秉文不太舒服,他眉心微蹙,说道:“李长庚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也懒得过问,不过张婉如一直本本分分在我身边,我只要清楚这点就行。” “那你还挺信任她的。” “我不信她,难道该信你?” 说这话时他透着几分笑意,那眼底却没半分温度,听着便带了些嘲讽意味,挺刺耳。 梁文凤又道:“不过两人毕竟好过一段时间,李长庚敢为她这样,想来两人曾经的感情挺深的,你就不介意吗?” “我有什么好介意,张婉如不介意我那些让她糟心的亲戚关系我都谢天谢地了。” 糟心的亲戚关系,张婉如和继母感情不和,而梁家又是张婉如继母的娘家人,梁家和肖家是干亲家,自然也算亲戚,他指得糟心亲戚关系不就是他们一家吗? 梁文凤咬了咬牙,她以为张婉如和肖秉文是半路夫妻,张婉如选肖秉文大概率是为了钱,而肖秉文选她大概率是为了孩子。两人之间的感情经不起推敲,可这一次肖秉文对梁家人出手这么不客气,毫无疑问是为了张婉如,她不敢相信他竟会为了张婉如做到这地步,所以来试探一下。 却没想到肖秉文对张婉如处处袒护,似乎他们之间的结合并没有她想得那么脆弱,或者让她不舒服的是,两人之间或许真的有感情。张婉如对肖秉文不知道,但从肖秉文的表现来看,他对张婉如肯定是有感情的。 “你还挺维护她的。”梁文凤说了一句。 “她是我妻子,是我的家人,我当然要维护她。谁要是想伤害她,那就是在跟我作对。” 他是笑着说这话的,但她能听出他语气中的警告。梁文凤一时气得没出声,肖秉文便直接上车离开了。 * 专卖店装修得差不多了,张婉如最近就在公司和专卖店两边跑,帮忙将衣服样板送过去,再对专卖店进行简单的装饰。有了春桃的帮忙她的工作也不算繁重。春桃农村出来的力气大,搬东西不在话下,沉重的塑料模特被她扛来扛去,张婉如再次感叹,将她招来是招对了。 今天晚上肖秉文回来得晚,张婉如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旁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微微睁眼,看到有个人影小心翼翼躺到床上,熟悉的气息传如鼻端,是肖秉文。 “你回来了?”张婉如问了一句。 “吵醒你了?” 人既然醒了肖秉文便不用顾忌,直接将人往怀中一拉。张婉如骤然嗅到一股淡淡的酒精味。 “你喝酒了?” “晚上陪客户喝了几杯,方才洗过澡了,身上还有味儿吗?” “有一点。” “那我再去洗一下?” “不用。” 睡觉睡到一半,她这会儿还有些迷糊,就想再睡,靠在他热乎乎的身上还挺舒服,也不想他动。就这般抱着,没一会儿就感觉一个滚烫的额头贴在自己脸上,他喷在她脸上的呼吸也热乎乎的。 张婉如睁开眼,疑惑道:“你还不睡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用,昏暗中他目光透着几分迷离,他道:“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这会儿已经不早了。”张婉如半清醒半迷糊说了一句。 却感觉肖秉文用拇指蹭了蹭她的脸,有些粗糙的手指,刮在脸上有轻微的刺痛。喷在她脸上的呼吸似乎变得更粗重了一些。 “张婉如。”他叫了她一声,染了酒意的声音都透着一股微醺的磁性。 “嗯?” 张婉如清醒了一些看向他,他的脸逼近,近到快要和她贴上才停下,是他呼吸滚烫的原因吗,感觉整个被窝都热起来。 暧昧感包裹着淡淡的酒精气息笼罩而上,张婉如顿时清醒了大半。 “昨天那样的,再来一下。”他说道。 “哪样?” 他用手指了下唇,张婉如明白过来什么意思,感觉脸一下就烫了。 酒精把他的语气也染得暧昧,可他表情依旧自然,看上去不像是在索吻,像在跟她要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张婉如并没有犹豫多久,往他跟前凑了一些,柔软的唇直接贴在他的唇上。 这倒让他愣了片刻,虽然已有过被她亲的经验,可再感受到那唇上湿润的触感依旧让他惊愕。 不过也没愣神太久,随即他的唇就压了上来,压得挺深,口中的酒精气息一下冲进口鼻,没两下她感觉她也微醺了。他好像每次都亲得很过瘾,上次也是这样,欺压着她的唇,舌头长驱直入,卷着她的舌纠缠。 这一次动作幅度更大,吻着吻着,身体半压在她身上,张婉如身体渐渐软了,脑子也迷糊。动作太过暧昧,本以为今晚上会发展到最后一步,然而他只是压着她吻了片刻便松开。 她看到他眼底燃着一股火烫的光,气息粗重得不太正常,然而他停留了片刻调整了一下呼吸,翻身在她身边躺下,揉了揉她的头,说道:“睡吧。” 张婉如虽然这方便经验也不太丰富,但她意识到了不正常。大概是肖秉文的不正常实在叫她疑惑,她工作的时候走了下神,袁雯发现了问她:“你在想什么?” 张婉如正在将衣服样板和设计稿做最后的校对,被袁雯这一提醒才发现设计稿都掉地上了。 “你今天心不在焉的,是有什么心事吗?” 这会儿公司里就她和袁雯,春桃被袁雯送去学车了,有个会开车的会方便点,春桃也挺乐意。 张婉如想了想说道:“你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躺在床上一起睡了几个月却什么都没发生,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刚结婚那会儿她还不太适应他也没强迫她,这能说得通,不过现在她都那么主动了,他反而不愿意更近一步,她不免觉得奇怪。 袁雯挑了挑眉,表情意味深长看向她,“你……和你老公,你们……” “当然不是。”张婉如立刻否认 ,轻咳一声正了正面色,“就,最近在看一本小说,是小说里的男女主。” 袁雯倒没有多想,还真信了,她道:“那肯定有问题啊,躺一起几个月,什么都没发生,男主是不是不行啊?” “应该不是吧,他……文中描述他身材魁梧,看上去挺健康的。” “看着健康也不一定能行啊,有些人是大树挂辣椒你不知道吗?” “……” “又或者是太健壮了导致无所顾忌,纵欲过度,把身体掏空了?” “……” 怎么可能,是不是大树挂辣椒她不知道,不过她也没听说肖秉文这些年交过女朋友啊。 张婉如突然想到什么,那年他们被绑架,绑匪给他俩灌了药,两人在那间破旧仓库发生的一幕幕。 难道是在那个时候?吃那么多药好像确实挺伤身的,而且她想起肖秉文曾说过再养养,养什么他没说,难道他身体真的有问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挺令人心疼的。 这天下班之后张婉如去了一趟老中医那儿,她小时候和妈妈一起来老中医这里看过病,妈妈的妇科病就是在老中医这里调理好的。 老中医姓王,张婉如叫她王爷爷,自从妈妈过世之后她就没再来过,没想到王爷爷倒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婉如丫头吧?都长这么大了?” “好多年没见了,王爷爷你精神还这么好。” “老喽老喽。”王爷爷笑着摇摇头,“身体不舒服啊?” “不是我。”张婉如犹豫了一下,“是我先生。” 肖秉文今日回来得比较晚,他这两天厂里事情多,要加班。张婉如还没睡,问他:“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肖秉文去洗了个澡,回来时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碗汤,他道:“这是什么?” “你这两天工作挺忙的,怕你累,给你做了个安神的汤。” 听到这话肖秉文愣了一下,怕他劳累给他熬汤喝?倒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么贴心的一面?倒真有点夫妻的样子了。 肖秉文挺欣慰,自然不会辜负她的好意,他喝了一口却感觉味道有点奇怪,他问道:“这是什么汤?” “杜仲汤。” 其实全名叫做杜仲温肾汤,但加了“温肾”两个字听着太明目张胆了。本来肖秉文本人没到,老中医也没法望闻问切,张婉如就让他给了她几个药膳的方子,给他吃药膳比直接给他喝中药好解释。 肖秉文又尝了一口,“怎么尝着有一股腥味儿?” “可能是加了猪肾,是用猪肾和杜仲一起炖的。我没经验没处理好,下次我再试下,看能不能把腥味儿全去了,你要是喝不下去就不喝了。” “那没事儿。” 别人亲自给他熬的,这大晚上的还端给他喝,怎么都不能浪费了,有点腥味但也能接受,肖秉文三两口就喝完了。 肖秉文躺上床,本来回来前还有些疲惫,这会儿却精神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汤的作用,肖秉文问她:“这真是安神的汤?” “嗯,你早点休息。” 说到底药补也只能起到个补的作用,前提是要休息好。 肖秉文的精神持续了很久,张婉如都睡着了他还没睡着,而且身体莫名有股燥热,不过他只当是天气热的缘故,没扯到那安神汤上。 虽然晚上睡得晚,早上起来精神倒是不错,看来那药膳是有点用的。肖秉文送张婉如上班,两人上了车,肖秉文从后座拿了个袋子递给她。 张婉如一看包装袋就认了出来,肖秉文道:“这是补给你的。” 是迪奥的口红。张婉如心情有些复杂,开心自然是开心的,但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又有些内疚。 “这次我会好好保管好它的。” “没事儿,弄丢了再买就是了。” 他没当回事,不管是口红还是别的。张婉如也发现了,跟肖秉文在一起不容易内耗,在他这里总是没事儿,没多大的事儿,再大的心理负担在他这里都能化解。 车子送到地,张婉如下车走了几步听到肖秉文叫她,张婉如回头看,却见肖秉文下了车站在门前,间她看过来说道:“你过来一下。” 张婉如还以为肖秉文有什么事,小跑回来,问他:“怎么了?” 肖秉文却什么都没说,一把将人拉到怀中,张婉如愣了一下,随即便以为这是要给他告别仪式,便也搂住他回应了一下。 搂了片刻正要松开,他手臂却骤然收紧,张婉如有些疑惑,不想下一刻他的唇便压了上来,含着她的唇瓣深深吻上去。 吻来得猝不及防将她打个措手不及,可张婉如没忘了这还在大街上,她急忙推开他,有些慌张说道:“你……干嘛?周围还这么多人的。” 这会儿正是上班时间,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有路过两人的都停下看一眼。 肖秉文见她面色绯红,眸中也带着水汽,明显是生气了,可他竟觉得她生气的模样又把他的心拨得乱了几下。 肖秉文理智恢复了些,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放荡了,他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从昨晚开始身体里就莫名有股火气,他一开始以为是天气热,但这会儿发现好像跟天气没关系。 所以才莫名其妙下了车叫住她想抱一下,抱了又不够没忍住直接亲人嘴,本来只是想蜻蜓点水一下的,亲上去就被那柔软的触感陷住,不自觉加深了。 周围还有来往的行人,这么做确实不太好,也难怪把人惹生气,肖秉文道:“抱歉,我一时没忍住。” 张婉如倒没有计较,说道:“我先进去了。” 肖秉文坐上车还觉得莫名其妙,虽说他也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至于放荡成这样,抱着人就在大街上吻。肖秉文觉得有可能就是身体里那股莫名的燥热感作祟,难道真是天气太热了? 肖瑜这段时间基本都在肖秉文工厂帮忙,两人在食堂吃饭,肖瑜冲他道:“自从上次的事后,这几天梁家那小子连门都不敢出了。” “那不是他自找的吗?”肖秉文应了一句。 “话说这小子平日里看着胆小,没想到竟然敢把手伸到你家婉如丫头身上,连你都不怕?” “这事儿之后就知道怕了。”肖秉文其实也明白梁家人的心理,他道:“不然他们还以为我跟张婉如结婚是闹着玩的。” “说起这个,你跟婉如丫头最近怎么样了?我给你的法子有用吗?” “还行,以前对我客客气气的,现在知道关心我了。我这两天不是加班吗,人昨天还怕我累特意给我熬了安神汤。” “难怪我今天见你神采奕奕的,你倒说说喝得什么安神汤,改天我也熬一碗给自己喝。” “说是什么杜仲汤,用杜仲和猪肾一起熬的,具体我不清楚,你要想要方子我回去帮你问一下。” 听到这话肖瑜沉默下来,目光复杂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肖秉文不解,问道:“怎么了?” “你该不会真不行吧?” “……” 肖秉文目光微眯,下意识向周围打量了一眼,见没人注意他才语带警告问道:“你什么意思?” “这杜仲,猪肾,不都是养肾的吗?怎么?你肾不行啊?” 肖秉文简直要气笑了,啪嗒一声放下筷子,他目光带着几分冷意看向肖瑜,“谁告诉你我肾不行?” “那不然你家婉如丫头怎么给你熬这种汤?”肖瑜一脸意味深长凑近了一些,小声问道:“你在床上没满足到她?” “给我闭嘴!” 肖瑜见他是真生气了,急忙坐直了身体,扒拉了几口饭在口中,又冲他指了指嘴巴,示意他用饭堵了嘴说不了话了。 肖秉文今日回去又晚了些,张婉如还没睡,等着他 呢。 虽说今日因为肖瑜的话他发了一阵火,不过回去的路上思索着肖瑜的话,又联想到从昨晚喝了那汤之后浑身莫名其妙的燥热,他也觉得不太对劲。 不过他回去时倒也没表现出异样,张婉如已换好了睡衣,见他回来,笑着打招呼,“你回来了?” 虽说她对他笑脸相迎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但每次看到她对他笑,他心里还是挺乐呵的。 “嗯,回来了。”肖秉文应了一句,仿若想到什么,故作自然问道:“今晚还有那安神汤吗?” “当然有,你去洗个澡,我帮你热一下。” “行。” 肖秉文洗了澡回来,果然看到那安神汤已放在床头柜上,肖秉文端起喝了一口,张婉如道:“我今天多加了些胡椒粉腌制,我刚尝过腥味淡了很多,你尝着感觉怎么样?” “确实好喝多了。” “那就行。” 肖秉文坐在床边喝着汤,目光往她身上看了一眼,思索片刻后,他装作不经意问道:“这汤真是安神的?” “是啊。” “可我怎么听说杜仲和猪肾加一起是补肾的?” “……” 张婉如脸上闪过一抹被戳破了小隐私的慌乱,她道:“我去找老中医让他给开个安神的方子,他开的就是这个,可能功效是一样的吧?” “是吗?” 张婉如不知道她脸上那慌乱的表情早落到肖秉文眼里,这会儿被他盯着看,张婉如更是局促不安搓了搓手,点点头。 肖秉文差点没忍住笑,这丫头就差把“我在撒谎”直接写脸上了。 “那你被老中医骗了。”肖秉文将喝完的碗放床头柜,“这汤就是补肾的。” “……”张婉如尴尬笑了笑,“是,是吗?” “过来。” 张婉如有些局促走到他跟前,不想肖秉文二话没说,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就将人往怀中一带。张婉如毫无防备,直接被带得坐在他腿上。她下意识想起身,他宽阔的掌心摁在她后背将她搂得更紧。 张婉如询问的目光向他看去,肖秉文似笑非笑的,“你哪里找的老中医这么昏庸?安神的汤也能开成补肾的?还是说你在骗我,这就是补肾的汤?” 张婉如想反驳说没有,但她发现她确实不善于撒谎,尤其是在肖秉文面前,被他几分锋利的目光盯着,她硬是说不出一句话。 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默认了。 肖秉文觉得他应该生气,不仅被她怀疑不行,还在肖瑜跟前丢了个大脸,但又莫名想笑。 他道:“为什么要给我喝补肾汤?你在怀疑我什么?” “没。” 她都不敢看他,小声应了一句。 “是因为结婚这么久了都没碰你?那不是要给你时间适应吗?” “……” “我这么为你着想的,倒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让你误会了?” “……” 张婉如头越埋越低,肖秉文却并不打算放过她,又道:“要不给你检查一下?免得你疑神疑鬼的。” 张婉如终于抬头看向他,“检查什么?” 肖秉文没说话,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然而张婉如却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循着声音低头一看,是他在解皮带。张婉如没明白为啥他会在这时候解皮带,就听得啪嗒一声皮带扣子解开,而后撕拉,是他将拉链拉开。 张婉如顿时瞪大了眼,一时僵在那里,而肖秉文已拉起她一只手不由分说就往他腰上走去。 张婉如早在看到他解皮带的时候就怔住了,哪里还有反应的时间,他每一步动作都在人意料之外。张婉如压根没点心理准备,那手就直接被他带过去。 “!!!!!” 她惊得瞪大了眼睛红着一张脸看向肖秉文,他倒是淡定自若,面对她的目光还问了一句,“怎么样?身体有问题吗?” “……” 第37章 她哪里回答得上来,下意识抽回手,肖秉文倒没勉强,松开了她。张婉如感觉浑身不自在。 “我,我要下去。” 肖秉文却像没听到一样,甚至搂着她一个翻身将她压在床上,目光含笑望着她道:“硬件检查过了,要不要再检查一下软件?” 什么硬件软件的?! 张婉如觉得要臊死了,“你,你先放了我。” 肖秉文没动,用手指头点了点唇,说道:“这儿来一下。” 张婉如以为这是在跟她讲条件,只要她照做他就放了她。反正也不是没亲过,张婉如微微抬头乖乖在他唇上印了一下。 不想她唇刚要撤离,肖秉文的唇就跟着追了上来,压着她深深吻了上去。张婉如躲避不及,一下就被他吻了个透。 他吻得有些急,张婉如被压着喘不过气来,她推了推他。肖秉文以为她在抗拒,他便松了些,唇还浅浅贴在她的唇上,放软了声音安抚。 “别害怕好吗?现在不一样了,我是你的丈夫,我们没在那个仓库。” 一边说着一边尝她的唇,张婉如想说话也说不来,肖秉文还在继续安抚,“别怕我,我温柔一点,别怕我好吗小碗儿。” 是他压低的声音太有磁性了吗?那一声“小碗儿”简直叫得她头皮发麻,浑身就莫名软得没有力气,那推在他肩上的手也渐渐没了力道。 肖秉文便继续他的吻,吻从唇持续到脸侧,再到耳根,落到耳根时他突然停下,有些沙哑的声音问她:“要老二吗?” 张婉如身体绵软理智混沌,听到这话脑袋清明了几分,她道:“什么老二?” “家里没东西,所以先问问你要不要老二。” “什么东西?”她还没反应过来。 “计生用品。” “……” 张婉如顿时清醒了大半,脸臊红了一些,有些慌张问:“那怎么办?” “要老二吗?” “要什么老二啊,肯定不要啊。” 张婉如真的无语了,他在想什么啊,还老二。 “没事,罚款交得起。” 这是交不交罚款的事情吗,张婉如简直又急又窘,坚决表示:“不要老二!” 肖秉文沉默片刻才从她身上爬起来,脸上倒是还挂着几分笑意,眼底还有上了头未消散的迷离感。衬衣已经被他脱了,这会儿抓过衬衣穿上,对着张婉如看过来的目光,从鼻端发出一声哼笑,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表达不满。 “你,去哪儿?”张婉如问他。 “买计生用品啊还能去哪儿?你又不要老二。” 怎么感觉他这语气还带着几分责备的意味,张婉如不明所以,问道:“这话说的,你想要?” 肖秉文那扣扣子的动作停下,衬衣扣子没扣完,胸口部分敞开着,不知道是不是动了情的缘故,那肌肉处在充血状况,看着比平日里饱满一些,就这么敞着带着几分放荡不羁。 “陈子越家那姑娘你见过的吧?走起路来软哒哒的,说起来话甜糯糯的,这人是贪心的,有了个儿子有时候也想要个女儿。” 他还真想着二胎呢。张婉如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想法,不过她已经答应过小戎不会有弟弟妹妹,而且就算要二胎也不一定是女儿。 肖秉文以为她这么问是还有得商量,所以衣服也没继续扣,等着她回答,见她沉默,他道:“你什么意见?” 张婉如拉过被子盖上,说道:“你去买吧。” 肖秉文那笑意淡了些,沉默着带着几分不甘心,可随即便又妥协继续扣那未完的衬衣扣子。扣完了就乖乖出门去买东西了。 张婉如等了很久,等得都快睡着了,迷糊间听到动静,一睁眼是肖秉文回来了,灯没关,还留着的。 张婉如看到肖秉文走到床边,从裤包中拿出两盒东西塞到床头柜抽屉里,然后又从另外一边裤兜中又拿出了两盒放抽屉。 张婉如看得心里直打鼓,“你……买了这么多啊?” “这东西不太好买,我去了一家相熟的医院才买到,就多买了些。” “……” 肖秉文放了东西便开始解纽扣,解了几颗没耐心,直接像脱套头毛衣一样脱下,随后又解皮带,张婉如不敢看了,侧过头,感觉心跳又开始激烈跳动。 没一会儿一个身体贴上来,热得有点惊人,张婉如道:“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肖秉文哪里还有心思去洗澡啊,他都憋了一路 了,不过说话的语气倒还是正常的,他应了一声,“一会儿洗。” 张婉如感觉手里被塞了个东西,是个油滑滑的小方形塑料袋,她有些疑惑,肖秉文从身后贴上来,语气压低在她耳边轻声说:“帮一下。” 张婉如意识到手上是什么东西,她脸上一红,“我不会弄啊,你自己……” 她想将东西塞回他手上,就听到肖秉文用似笑非笑的语气说道:“你自己不想要二胎,所以得你自己动手。” “……” 张婉如感觉他在欺负人,不过也没办法,只得摩挲着把袋子打开,又没经验,脸是红的,动作是僵的,不敢开灯,昏暗中能看到一些阴影,其实看不仔细,但目光也不敢往上面落。反正是折腾了半天。 最后听到他嘶的一声,应该是疼的,随后张婉如手上一空,是肖秉文不耐烦了。 直到后半夜张婉如才意识到,她有着要给肖秉文补肾的想法有多离谱,难怪肖秉文笑她呢,她都要笑自己。 肖秉文醒来,毫不意外看到挂在自己身上的人,半个肩膀都漏在了被子外面,肖秉文拉了拉被子帮她盖上,可这么贴着他也不是事儿。肖秉文想将身体挪一挪躲一下,躲开了又不是滋味,干脆又贴上。 张婉如迷迷糊糊醒来,感觉不太对劲,她脸瞬间就臊红了,“你……” 肖秉文笑了笑说道:“今晚还喝那安神汤不?” 张婉如:“……” 张婉如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肖秉文贴上去长臂将人往怀中一搂,问道:“生气了?” “没。” “所以,软件怎么样?” “……” 张婉如简直不想说。 拉开被子想起来,腰上的手却骤然收紧,身后肖秉文道:“太累了就请个假吧,多睡会儿。” 张婉如道:“这要是生病请假家里有事请假还能理解,因为夫妻生活太累请假,是不是有点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什么累不是累?” “其实也还好,没那么娇气,最近公司事情也多。” “那起吧。”肖秉文直接掀开被子起身,“我送你过去。” 抓过衣服裤子穿上,一回头见张婉如没动,依旧压着被子紧紧盖着自己,肖秉文问她:“怎么还不穿衣服?” “你先出去。” 肖秉文明白了,这是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换衣服呢,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还跟他这么见外,不过两人有了夫妻生活这事儿让肖秉文心情不错,他起了兴致,微微俯身,长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对着她说道:“我们是夫妻,你怎么还把我当外人一样?” 口中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他手臂长肩膀又宽,此刻双手撑在她两侧,张婉如整个人几乎被她圈禁在怀中。她感觉到心脏异样的跳动,身体也不自在起来。 不过她不想让他看出异样,故作自然说道:“可能是还没习惯。” “习惯?”他笑意渐深,“也是,那以后要多让你习惯才行。” “……” 多让她习惯?这话暗戳戳隐喻着什么,可他偏偏表情自然,张婉如觉得他在逗她,弄得她挺不自在,可他又一幅坦坦荡荡的样子,就好像一切都被他拿捏得恰到好处。 不过肖秉文也没把人逗得太过分,他道:“我出去等你,一会儿送你去上班。” “好。” 他便起身出去了。张婉如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扇门合上,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嘴角不知何时挂起笑容。 张婉如也挺感慨的,以前从未想过会再回来,更没想过跟肖秉文结婚,和他再发生这事儿更是不可能,毕竟那段记忆曾是她的噩梦,如今那噩梦般的记忆似乎也被新的记忆洗刷,渐渐在淡化。 张婉如起来后肖秉文先将她送到公司,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亲密关系的缘故,她对肖秉文变得敏感了许多,比如她虽没看向他,但总能察觉到他时不时往他身上看。而且那目光似也带着几分灼热感,让她有些不自在,她都不敢侧一下头,生怕跟他目光对上。 到了目的地,张婉如下了车,肖秉文也跟着下车,张婉如疑惑看了他一眼。肖秉文没说话,微微冲她张开怀抱。 哦,是告别仪式。 张婉如走上前和他抱了抱,是多了几分敏感的缘故吗,总感觉此刻他的怀抱比平日里滚烫一些。 浅浅抱了一下张婉如便要松开,不想他大掌却下意识用力将她重新压在怀中。张婉如抬头用眼神询问,对上的却是他骤然靠近的脸。 张婉如呼吸一窒,心跳加快的同时也没忘记这还是在大街上,她突然想起有一次他送她过来时也是突然在大街上吻她。 “你!”张婉如惊呼一声,下意识就要推他的肩膀。不想正以一种危险速度逼近的肖秉文却骤然停下动作。 有些暧昧的距离,很亲近,但唇却没有挨上,距离把握得恰到好处,足够亲密,却没放肆到彻底。 停留了片刻他帮她整理了一下肩头有些杂乱的头发,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嘴角勾着一抹浅浅的笑,说道:“你头发乱了,帮你理一下,怎么这样看着我?” 她的紧张和慌乱落进他眼中,他却一副故作疑惑的姿态,看上去挺无辜,可眼底的浅笑却表明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张婉如这才反应过来,他又在逗她呢。 这人看着正正经经的,长得也是棱角分明透着几分冷感,身上的气质因为行军多年的关系挺拔肃穆,总之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一身正气,偏偏这正气里有夹杂着几分浑。 心头有点来气,张婉如无语了几秒,平复了一下方才被他“吓出”的过快心率,她道:“我先进去了。” “分别都不说点什么?”张婉如正要转身,他又拉住她的手。 怎么还缠缠绵绵的,以前也不这样式儿的,是因为发生过亲密关系的缘故吗?张婉如竟觉得这男人有点粘人。 她向他看了一眼,男人人高马大立在那儿,目光透着几分期待看着她,似乎真想听她跟他说几句告别的话。 或许真是有过亲密关系的缘故吧,虽说他们结成夫妻跟别的夫妻不同,可终究是夫妻,或许这是夫妻间的情-趣? 张婉如道:“别太累了,下班早点回来。” “好。”他笑了笑,似乎满足了,松开了手说道:“你也别太累。” 说完两人这才分别,直到走远了张婉如才笑了笑,不知道别的夫妻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晚上张婉如刚洗完澡就看回来的肖秉文,张婉如知道这段时间肖秉文工厂很忙,他要扩建厂,人手不够把肖瑜都抓去当长工了,连着好几天几乎都是她快睡着了他才回家。 所以看到今日他回来这么早,她挺意外,问道:“你今天不忙吗?回来这么早?” 肖秉文抛过来一记比她还疑惑的眼神,反问道:“不是你让我早点回来的吗?” “……” 张婉如这才想起来,今天早上肖秉文将她送到公司之后非让她对他说几句告别的话才让走。当时张婉如便说了这么一句。 工作别太累,早点回家,一听就是社交辞令啊,家人之间表达关心不都是这样说的吗?该忙还是得忙,该晚回家还是晚回家。 不过她没想到肖秉文还真听进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 肖秉文倒没有追究那么多,他拿了换洗衣服说道:“我先去洗个澡。” 肖秉文洗完澡回来,张婉如正要离开,肖秉文诧异道:“去哪儿?” 张婉如丢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说道:“去给小戎讲故事啊。” “今天别去了。” 肖秉文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来,是真的拦腰抱,长臂勾着她的腰,稍一用力就将她勾在怀中抱起,随后长腿一迈走到床边坐下,张婉如也被他放到腿上。 “睡吧。”肖秉文道,说完搂着她在床上躺下。 “这么早?” “你让我早点回来不就是要早点睡的?” “……” 肖秉文说完啪嗒一声将灯关上,张婉如还被他搂在怀中,她问他:“这么早能睡着吗?” 话音刚落就见肖秉文长臂伸到床头柜不知道在摸索什么,没过一会儿一个方形的塑料东西就落到她手上。 张婉如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玩意儿。张婉如目光询问向他看去,对上的是他反问的眼神,显得如此理所当然。 第38章 她咬了咬唇说道:“这么早就……” “正好可以早点休息。” 他表现得比她自然多了,反正是真夫妻了,他话语间便也透着几分理所当然。 这天才刚黑,小戎也不知道睡着没有,两人就关上门做这事儿,张婉如总感觉不太像话。不过两人都是夫妻了,好像也没什么。 又是一晚上热锅煎油,恍惚中她隐约听到肖秉文冲她道:“明天周末,好好休息。” “答应了小戎这周末要带她去游乐场的。” 肖秉文这才想起来,都忘了还有个小崽子了。 张婉如这一晚睡得挺沉,第二日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旁边肖秉文已经起来了。 张婉如出来时父子两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张婉如道:“抱歉,我醒太晚了。” “没事。”说话的是肖秉文,“我们也没起多久。” 对上他的目光张婉如又不自在起来,但想到她起晚了罪魁祸首就是他,那股不自在便消退了几分,有些恼。 “出发吧。”肖秉文冲她道。 肖秉文带了个相机,张婉如看到相机的时候目光闪躲了一下,肖秉文自然察觉到了不过他没多问。 离家不远的游乐场,有许多家长带着小孩来玩,挺热闹的。玩完出来肖秉文给母子俩拍照,张婉如面对镜头的时候有些不自然。 自从遭遇过那场绑架之后她就不太喜欢拍照了,总让她想起一些不太好的记忆。别人或许无法理解张婉如的局促,但肖秉文理解。拍了几张张婉如的表情都有些僵硬,肖秉文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说道:“没关系,你就当是在看我。” 或许是有过亲密关系,这肢体接触他做起来挺自然,她见过肖秉文摸小戎的脸,好像也是这样。他的大掌干燥粗粝,棱角分明的五官带着几分锋利,总给人一种距离感,此刻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柔柔的,坚硬却又温柔,十足有力量感,像是可以将她心底硬硬的东西融化击碎。 在他的注视下,张婉如感觉到胸腔不自然的跳动,真是奇怪,明明跟他已经成了真正的夫妻了,可是面对他的接触,被他这般看着,一股无法自控的悸动却在她身体蔓延开。 张婉如移开目光,有些局促揉了揉衣角,点了点头。肖秉文便走远了一些,张婉如下意识向小戎看了一眼,就见小家伙也正看着她,目光带着几分亮色,看上去心情不错。张婉如这才反应过来肖秉文方才竟当着孩子的面就摸她的脸。 弄得她都害羞起来,直到听到肖秉文的声音传来,“来看这边。” 张婉如调整了一下呼吸,向前看去,相机黑黝黝的洞口对着她,记忆再一次被拉回当年那个仓库,然而她目光很快越过相机看向身后的人。他举着相机对着两人说道:“笑一笑。” 入秋的天气依旧有着滚烫的热度,明亮耀眼的太阳就晃在头顶,张婉如对着男人那张脸,思绪像是在水面轻轻跳跃了一下,轻飘飘就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她对着镜头微微勾起笑容。 有了第一次,后面就不会再那么抗拒了,肖秉文给母子俩拍了几张,随后又叫了路人帮他们一家三口拍照。小戎被他抱在怀中,张婉如站在他身边,在相机按下快门的时候她感觉掌心一暖,是肖秉文牵住了她的手。 后来她再看这张照片,肖秉文抱着小戎牵着她,她对着相机露出浅浅的微笑,一家三口在印着各种动物的游乐场门口,她觉得这是她拍的最好看的照片。 一直玩到下午才回去,进了肖家大门路过前院,遇到等在那儿的梁建英,梁建英似乎是专门等着他们回来的,看到几人,便笑得一脸意味深长说道:“秉文啊,林小姐来找你了,现在堂屋里跟你奶奶聊天呢。” 说完这话还下意识向张婉如看一眼。张婉如却疑惑起来,林小姐?林小姐是什么人?怎么还专门找肖秉文? 张婉如向肖秉文看去,却见他面色如常,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几人一起去了堂屋,却见肖老太太旁边确实坐了个年轻的女孩,张婉如觉得这女孩长得有些面熟,仔细一想就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在一张合照上,那时候她住在老宅养胎,曾无意见看到过那张照片,那是一张大合照,合照上有一群穿着军装的男人,而那个站在一群男人中穿着一条白裙子的女孩便格外显眼,女孩留着一头长发,长得非常漂亮,张婉如认了出来,就是面前这位。 此时女孩穿着一件湖水色的连衣裙,长发被烫卷了披散在身后,浓密的头发衬得那瓜子脸更小。一张脸上全是五官,一眼就让人惊艳。 那张照片里女孩跟肖秉文站在一起,那时张婉如看到这张照片时,曾怀疑过女孩跟肖秉文是相好,不过也没太在意,肖秉文和谁相好跟她没啥关系。 此刻看到女孩出现在眼前,张婉如一时心情复杂。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肖秉文都已经结婚了女孩还能找上门来,而且看老太太对她的态度也挺客气。 看到几人进来,女孩站起身打了声招呼,“秉文,好久不见。” 秉文……叫得也挺亲近。 “好久不见。”肖秉文应了一句,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位是林小姐。” 也没说名字就说林小姐,是在隐瞒什么,还是说名字没那么重要?肖秉文又冲女孩道:“这位是我太太张婉如。” 女孩笑着冲张婉如颔颔首,她表情很自然看不到任何异样。反而是张婉如有些尴尬,尽量让语气自然一些,招呼道:“你好。” 打完招呼女孩便直接冲肖秉文道:“我找你有点事。” 这就是要单独说话的意思了,张婉如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竟有一瞬的不虞,随即便有自知之明说道:“那我先带小戎回去了。” 回去之后张婉如监督小戎画画,她答应过小戎要在开学前给他做件衣服,衣服上的图案由小戎自己设计。 两人坐在茶几前,小戎端了根小板凳,刚好够到茶几,张婉如坐沙发,将他圈在怀中看着他画画。 “这位林阿姨小戎见过没有?”张婉如故作闲聊问道。 “以前见过。” 张婉如心沉了沉,“以前,林阿姨经常来找你爸爸吗?” 小戎想了想说道:“不经常。”说完转头看向张婉如,非常认真说了一句,“妈妈,爸爸和林阿姨没关系。” “……” 不得不说这小东西心思确实敏感,她就随口问了一句他就感觉到不对劲。 张婉如道:“我就随便问问的。” 肖秉文和林小姐来到僻静处,肖秉文问她:“你来找我有事?” 他很清楚没事女孩是不会特意上门来找她的。 林小姐有点尴尬,低头沉默半晌才道:“真不好意思,又来麻烦你了。” “没关系,这次找我要做什么?” “就是……最近手头有点紧,想……借点钱。” 女人来跟他借钱也不是第一次了,肖秉文也没太诧异,他直接问道:“要借多少?” “就……就两千就行了。” 肖秉文点了下头说道:“我身上没那么多现金,你还住原来那儿吗?” “嗯,还住那儿。” “那行,我过几天给你寄过去。” 女人目光复杂看了他一眼,“谢谢你秉文,这些年 真的谢谢你了。”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女人有些错愕看向他,肖秉文道:“这些年我该帮的都帮了,不过你现在已经结婚有了家庭,也有了其他人照顾你,你的事情我就不好再插手帮忙了。更何况我也结婚有了家庭,我现在也有了要照顾的人。” “也是。”女人又局促又尴尬,“确实也怪我,这些年没事就找你也确实太过打扰了。” 出乎张婉如意料的,肖秉文没多久就回来了。肖秉文在沙发上坐下,看了一眼趴在茶几上写写画画的小戎,问道:“在画什么?” 小戎道:“妈妈说要给我做一件衣服,我可以自己设计衣服上的图案。” “做衣服啊。”肖秉文笑吟吟看过来,“得空了给我也做一件?” 张婉如心里有点来火,尤其对上肖秉文那没事人一样的态度,但她觉得这会儿发脾气显得莫名其妙,便只淡淡应了一句:“忙完这阵再说。” 肖秉文没多想,她这段时间确实挺忙的。 肖秉文本以为她有问题要问他的,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她开口,本来还担心她误会,不过她看着并不好奇,反而让他不太痛快。 肖秉文索性主动冲她道:“我有个战友叫周鹏,在部队的时候跟我关系很好,有一次出任务,他为了救我牺牲了。” 张婉如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突然跟她聊到他的战友了。 肖秉文接着道:“那位林小姐就是周鹏的未婚妻,当年周鹏离世前嘱托我照顾她。她这次过来是跟我借钱来的,借了两千块,我答应了。我们是夫妻,借钱的事儿我该跟你说一声。” 原来如此,原来林小姐是他战友的未婚妻,不是他的相好啊?想到那张合照,因为合照上他就只认识肖秉文,便以为女孩站在他旁边就跟他有关系,其实女孩另一边也是一位军人,大约就是他口中那位周鹏?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肖秉文这话她竟莫名松了一口气。她这才意识到她好像确实在意,在意女孩跟肖秉文的关系,为什么会在意呢,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他们为了各种原因成为夫妻,那这些原因中唯独没有感情。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在意起了肖秉文曾经的感情情况,就比如肖秉文给她送花买口红的时候,她就会想着他给以前的相好是不是也买过,不然为什么这么熟练? 就比如看到这位林小姐,她怀疑她是不是肖秉文的相好,竟然还找上门来。 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她在意这些干什么,两人又不是因为感情在一起,她最没必要在意的就是肖秉文的感情,只要好好把日子过走就行了。 可是现在她很明显感觉得到,她就是在意。 所以,张婉如又问道:“她经常找你帮忙吗?” “也不经常,一年找个一两次。” “你……都帮过她什么?” “帮她开过一个店铺,时不时借一些钱给她。” 听到这话张婉如微微蹙了蹙眉,她试图去理解肖秉文和周鹏的战友情,周鹏为救他牺牲,肖秉文欠了他巨大的人情,周鹏临终所托,肖秉文照顾林小姐也是应该的。 但是又给钱又帮忙开铺子的,张婉如感觉自己也挺小心眼,干嘛去计较这个啊?这是肖秉文对周鹏的承诺,他做到这些不就证明他是有情有义的人吗? 在这件事上她确实没说话的余地,即便心里有些不舒服。这毕竟是肖秉文欠的人情。 “不过我也跟她说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帮她。”肖秉文又道。 张婉如一脸诧异看向他,“为什么?” “我照顾她,实际上是帮周鹏照顾她。可她现在已经结婚生子了,她有了自己的生活,站在周鹏的立场也该放下,毕竟已经轮不到周鹏来照顾。更何况我也有自己的家庭了,也有自己需要照顾的人。人的精力有限,我的精力只能用来照顾需要我照顾的人。” 已经结婚生子了啊……张婉如竟又莫名松了一口气。 “你觉得我这个决定如何?”肖秉文又问道。 “虽然说这是你对战友的承诺,我不应该过问,不过你说得也对,她既然已经结婚生子,就算是站在周鹏的立场也轮不到周鹏去照顾了,更何况你呢。” 肖秉文笑了笑,“你满意就行。” 张婉如蹙眉,什么叫她满意就行啊?搞得她好像审核员一样?审核他的每个决定? ** 小戎马上就要开学,而张婉如和袁雯一手创办的品牌专卖店也即将开业。开业那天袁雯专门请了锣鼓队来助兴,张婉如也收到了肖秉文送来的开业花环。 忙活了这么久,前期一直在投入,如今也算是迎来回报的时候了。张婉如和袁雯对于未来都充满了期待,然而现实的赤裸却给她们当头一棒。 开业当天,因为锣鼓队的作用,确实吸引了不少顾客进专卖店选购,营业额也出乎两人意料。不过从第二天开始营业额就断崖式下跌,之后的一个星期越来越少。这么下去别说赚钱了,不赔本都谢天谢地。 两人开始着急起来,立马分析了问题所在。首先专卖店开的位置在某条商业街,而且就在百货商城对面,人流量是绝对不会少的。其实店员在开店前张婉如培训了她们很久,也不存在不会招揽顾客的问题。然后就是衣服质量,开业当天卖出去了一批,也没接到任何顾客反应问题,所以也不存在质量问题。那么是价格问题吗?她们衣服的定价确实是偏高的,但他们的定位就是职场上有一定收入的女性,而且这条街上的都是品牌商店,能逛的起这里的人,消费水平都不低。所以她们的店的消费水平并没有超过这个地段平均水平。 分析来分析去,两人都没分析出问题所在,为什么吸引不了顾客进来。 眼看着一天比一天低的营业额,张婉如觉得挺受打击的。心不在焉上了公交,心不在焉下了车,心不在焉走进肖家老宅的大门。在路过前院的时候屋檐下有一群人坐在那里打麻将。 其中一个就是大伯母梁建英,另一个是肖二姑,剩下的两个张婉如看着面熟,应该是肖家本家的亲戚,就住在附近的。 都是长辈,张婉如本来想上前打个招呼的,听到几人的谈话,她脚步瞬间顿住。 其中一个本家的亲戚问道:“话说秉文家媳妇是做什么的啊?我看她每天早出晚归的,有人说是踩缝纫机给人做衣服,又有人说开了个店,她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梁建英道:“反正啊差别也不大,你就当是个卖衣服的就好。” “哎哟卖衣服的啊。”另外一个本家亲戚接话,“也不知道秉文怎么想的额,放着好好的大学生不要,娶一个卖衣服的。” “谁说不是呢!”之前说话的本家亲戚接话。 梁建英道:“没办法,先入为主嘛!两人那么早有了孩子,秉文再怎么也得为了孩子考虑。” “也是。”一个本家亲戚说道,“这有了孩子确实不一样。” “是额,母凭子贵嘛。”另一个本家亲戚说道。 张婉如本来想绕路离开的,可突然想到在背后嚼舌根的又不是她,而且她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她干嘛要躲着啊。 所以张婉如直接走上前,笑吟吟冲各位长辈打招呼,牌桌上的几人也没想到她突然出现,方才还在这儿议论别人了,转眼那人就出现在眼前,众人都有些尴尬。 张婉如倒是面色如常,冲几人打完招呼就离开了。 回到家,肖秉文还 没回来,小戎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张婉如有些泄气坐在沙发上,都快九月份了,天气还是热,外面蝉鸣叫得人心烦,反而显得屋里静悄悄的。 张婉如前几个月干劲有多足,这会儿就有多泄气。她学服装设计完全是出于爱好,因为小时候有画画的基础,接触服装之后就觉得做出自己亲手设计的漂亮衣服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当时袁雯提出要创立自己的品牌,虽然给的工资很低,但她还是答应了。而且还说动肖秉文投资,肖秉文一下投资了二十万,那时候信誓旦旦,一定会给他回报。 这会儿真到检验的时候才发现她们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了。 做得再好的衣服卖不出去也是白搭。 又想着方才听到的议论,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人家说得也没错。她现在确实没啥成就,说好听点是服装设计师,说难听点,就一卖衣服的。更何况服装设计师太过小众了,很多人都没听过,在这个年代大多数人心目中体面的工作依旧公务员事业单位人员。 肖家当年想撮合肖秉文和梁文凤,周围亲戚都知道,在他们眼里,肖秉文放着正经大学生正经银行的事业人员梁文凤不要选了她,确实像是脑子抽了。 母凭子贵? 她曾经对肖秉文为什么选择跟她结婚这事儿没想太多,反正就是她同意跟他在一起了,他也同意了,就这样凑到一起过日子。 为了什么在一起也无所谓,母凭子贵几个字在她自尊里觉得挺伤人,也挺气,可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妈妈。” 一道童稚的声音打断了张婉如的思绪,张婉如这才看到从门口进来的小戎。他满头满脸的汗,张婉如急忙拿了毛巾帮他将汗擦干净,问他:“去哪儿玩了?” “小叔叔带我去抓蝉。” “好玩吗?” “嗯。” 张婉如也笑了笑,“要不要洗个澡换身衣服,换新衣服怎么样?” 张婉如答应在他开学前给他做件新衣服的,正好这两天紧赶慢赶赶出来了。衣服上的图案是小戎自己画的,画的简笔画,几根绿色的线条画出的草坪上站着三个人,其中个子高一点头发上希拉几根短毛的是爸爸,旁边个子矮一点头上希拉几根长毛的人是妈妈,中间牵着爸妈个子更矮的,头上希拉几根短毛的是小戎自己。 当小戎将画画完给她看,张婉如听着他介绍这几个人的时候,感觉用了内力才能憋着自己笑出来,旁边肖秉文挺不客气,直接评价了一句,“看不出来我儿子是抽象派啊。” 这话一落张婉如感觉自己憋笑差点憋出内伤。 小戎确实没有画画的天赋,张婉如其实已经指导过一番,但小戎有他自己的想法,张婉如自然也尊重他的想法。 “我是不是画得不太好?”小戎问张婉如。 “没有。”张婉如觉得应该多鼓励,她道:“画得挺好的,我们就用这个图案设计。” 张婉如给他做的短袖是印花,为了将小戎的画原封不动印上去,张婉如还特意找了好几个工厂学习印花技术,做坏了几件短袖才成功。 拿到手之后小戎挺喜欢,一直没舍得穿,说是要开学才穿。 小戎先去洗了澡,本来张婉如想帮忙的,不过小戎有点害羞,不愿意。张婉如也能理解,小男孩子已经有了性别概念,去帮他拿了小裤裤,隔着个门缝给他递进去。 洗完澡两人就去肖老太太那边吃饭,小院这边依旧没开火,毕竟张婉如和肖秉文平日里工作都忙,没开火的必要。 吃完饭,张婉如陪肖老太太聊了会儿天,肖老太太问她:“听说你现在还开了店?” “嗯,开了有一个星期了。” “效益怎么样?” 张婉如笑容淡了些,虽然她有心要说点让长辈高兴的话,但也不愿意对长辈撒谎,她道:“目前还在摸索阶段。” 老太太一听这话就知道效益应该是不太行,她叹了口气,“你和秉文啊都忙。你说要是能忙出个名堂倒还好,可若是忙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家也没顾上,孩子也没照看好,不是白忙活吗?” 其实这已经不是老太太第一次暗示了,老太太觉得她和肖秉文都太忙了,希望她能留在家里好好照顾好小戎。以前她只觉得是老一辈的人和年轻人思想不一样,他们毕竟是从封闭年代过来的,如今国家开放都十几年了。 可是这会儿听到这话,她不禁汗颜,她忙了这么久确实没做出个什么名堂,心底叹口气,她没接话,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实在没那个底气,只是有些尴尬笑笑。 回去之后肖秉文还没回来,张婉如先照顾小戎睡下。张婉如给他讲完了睡前故事,小戎还没睡着,她便和他躺在一起,轻轻拍着他的背。 “我最近都很忙,有好多天没给小戎讲睡前故事了。”张婉如说了一句。 “嗯。”小戎轻应了一声,目光带着几分期待看着她,“那你现在忙完了吗?” 张婉如沉默片刻后问道:“如果我以后每天都能给小戎讲睡前故事,有更多时间陪小戎的话,小戎会不会很开心?” “真的吗?”他目光亮了一下,可随即想到什么说道:“你不是还要工作吗?” “不工作不就好了。” “不工作,为什么?” “因为我感觉我工作做得不是太好,而且工作没做好小戎也没照顾好,感觉好像在白忙活了。我在想,既然工作做得不太好,如果不做的话,最起码能把小戎照顾好。” “可是我觉得你做得很好。” 听到这话张婉如很诧异,她噗嗤笑了一声说道:“小戎怎么知道我做得很好?” 她以为小孩这样说只是出于私心,类似于护短,就像那副小戎画的“抽象画”她会鼓励他,觉得他画得不错,同理,小戎也会觉得她的工作做得很好。 不想小戎听到她这话却很认真说道:“因为妈妈画的衣服很漂亮,而且妈妈还能将画上的衣服做成真的衣服,妈妈很厉害。” “……” 张婉如面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一个孩子,他会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可这个角度是张婉如从未想过的。 张婉如对工作是付出了心血的,对工作成绩自然也充满期待,不过现实教做人。并不是任何产品都能换成资本的,所以她也陷入自我怀疑,忙活了这么久究竟忙活了什么? 有些泄气的她在听到这番话之后好似被注入一股暖暖的力量。原来在孩子眼中她是这么厉害的人。 “所以小戎觉得妈妈还要继续做这个工作吗?” “嗯,妈妈这么厉害肯定要继续做。” “可是这样的话,妈妈恐怕就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了。” 小戎沉默下来,面上多了几分失落,随即他说道:“可是看到妈妈做出更多好看的衣服,我也会很开心。” 张婉如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听到这话的心情,她没忍住将孩子小小的身体搂在怀中。想着未来那个大魔头肖楚戎,他心狠手辣没有一点人情味,这次回来本想是治愈他的,弥补他缺少母爱的童年,没想到此刻却被他给治愈到了。 她的小戎明明这么温暖啊,他怎么会是那个反派呢? 原来她是厉害的妈妈,原来她并不是在做没有意义的事情。最起码在小戎心目中,她能画出漂亮的衣服,能将画上的衣服做成真的衣服就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 而她自然也不能辜负小朋友的期待。以后要做出更多更多更好看的衣服。 从小戎房间出来时张婉如目光坚定了不少,回到房间一时间也没睡意,又将之前的设计图纸拿出来看。 每一张都是画画改改,付出了她心血的,每一套衣服也都挺好看,确实啊,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 发着呆,身后多了个人她都没发现。直到无意间一转头,那抹高大的身影映入 她眼中。 张婉如骤然看到他被吓了一跳,肖秉文蹙眉,“我有那么吓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吭一声?” “我见你看得认真不好打扰。” 张婉如将画纸整理好,轻轻叹了口气,肖秉文听到了,问道:“怎么唉声叹息的?专卖店终于开张了,应该高兴啊?” “销量不是太好。” “开业那天不是人挺多的吗?” “也就开业那天人多一点。后来就一天不如一天了。我和袁雯分析过,都找不出问题所在,按理来说靠近太平洋商贸广场,人流量也不差,第一天开业卖了不少出去也没听顾客反应有问题,衣服质量也是过关的,反正目前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问题。” 肖秉文一边解衬衣扣子一边道:“是知道的人太少了吧?你们自创的品牌,大家第一次见,又不像那些存在几十年的品牌耳熟能详,你们想卖出去东西,得让人知道它的存在才行啊。” 这话倒是将张婉如点了一下,她点点头觉得有道理,她道:“你当初是怎么把自己的品牌推广出去的?” 和盛味业是肖秉文开办的酱油厂,目前在柳城也有一定的知名度。在张婉如梦中那本小说中,对反派的背景也有交待,反派肖楚戎之所以能有那么大能耐,关键还是有个厉害的爹给自己撑腰。扎未开肖家父子两会坐拥巨大财富,只不过后来父子两相继倒台,这些财富便也落入他人之手。 目前和盛味业还不如小说中描述得那么强盛,但和盛味业的产品已经在柳城的各大超市上架销售,销量是不愁的。 肖秉文将衬衣脱下,张婉如也不是第一次看他裸体了,可那光溜溜的身体一出来,她目光还是不太好意思落在他身上,她下意识避开。肖秉文走过来坐在床边,跟她离得很近的距离。 “去大街上发传单,给身边熟悉的人推销,再让熟人帮忙推销,一传二二传四,扩大知名度。等销量起来了就去登报让更多的人知道。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新出来的,你不做广告就没有人知道,很多大公司投入研发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广告则是另一笔巨大的开销,甚至有时候广告的开销还超过了研发的经费。” 张婉如点点头,记下了他的话,她和袁雯确实其他方面都考虑过了,唯独没考虑过广告的问题。肖秉文说得对,刚刚成立的品牌,能有多少人知道呢,做做广告,增加一下知名度,说不定真能有起色。 “今天奶奶又提到了没人照顾小戎的事情,听奶奶的意思,她是希望我辞职好好在家带孩子。” 张婉如跟肖秉文说这些倒不是在告状,只是想听听他的意思。 “你是怎么说的。” “我工作确实没太大的起色,我当时没说话,没答应也没反对。” “你是怎么想的?” 张婉如之前确实有过动摇,不过小戎的话又让她坚定了想法,她道:“我还是想继续做下去。” “那就行,奶奶那边我会去说清楚。” “你也觉得我应该继续做下去吗?” “所谓隔行如隔山,我对你的工作不了解,所以我选择不发表意见,我只尊重你的决定。” 这话倒让张婉如安了些心,最起码父子两人都是支持她工作的。 “差不多该休息了,剩下的事情明天去想。”肖秉文站起身,抓起换洗的裤子说道:“我去洗个澡。” 张婉如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身材高大挺拔,背脊上肩胛骨处有着明显的肌肉线条,手臂和肩膀看着也是结实宽厚。 他的个人条件确实很优越,不管是外型还是事业。之前好像也没太注意,又或者说就没往他身上有太多关注,自从和他结婚之后走进了他的生活才慢慢了解这个人,才近距离感受到他的过人之处。 就比如,她需要投资,他一下就能给她二十万。就比如为了让她上班方便,可以很轻松在附近买套房。 之前也没觉得他有多优秀,因为都跟她无关,慢慢了解才感受到他确实挺厉害。有厉害的家世,也有厉害的工作能力。 又想到今日听到的话,在别人口中,她是母凭子贵。 虽然自尊不认可,即便当初跟他结婚也没觉得自己差了什么,或许是对他的不了解,也或许没那么在意,反正她同意了他也同意了,也就行了。 只是现在越接触越发现,她好像确实是高攀了,别人也没说错,她确实是母凭子贵。 如果换做以前,知道就知道了,或许就是生一下气就算了,也不用太当回事,可是现在想着母凭子贵这几个字,心里就感觉酸涩得很。 那么他会是怎么想的呢?是不是真的就是为了孩子才选择跟她在一起呢?不然呢?他本来可以选择更好的不是吗?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大概就是想到这些才觉得酸涩,因为这就证明他对她确实没什么感情,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意外有了小戎,他都不会选择跟她这样的人结婚。而他之所以对她好,也因为他这个人本来就很好,他对她好也只因为妻子这个身份,这个妻子换成别人,他照样会照应。 她想说服自己,想那么多干什么,可内心就是有淡淡的不甘心,因为她发现她对肖秉文的态度变了,曾经选择跟他在一起有很多原因,但绝没有感情。可是现在她发现她好像对他有了某种特别的感情。 肖秉文没一会儿就进来了,身上只穿了一条裤衩子,头发就随意擦了两下,他头发短倒是干得快。他在很多方面都挺舍得花钱,但是在个人方面有时候过得有点糙,可能也跟他参军的经历有关。 张婉如还坐在桌前,肖秉文直接走上前将她打横抱起,随后一起滚在床上,他道:“睡了?” 湿润的头发在灯光下泛出光泽感,这张脸也被衬得更好看。张婉如能清晰感觉到自己面对他时心中的悸动,她有点不甘心,那他呢,他面对她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呢?又想着那母凭子贵几个字,心头有点气。 她凑上前,在他唇上咬了一下,倒也咬得不重,适当发泄了一下心头的怨气。不过这举动在肖秉文看来却不是发泄,这一口给他咬得酥酥痒痒的,撩人。 哪里还有别的心思奇怪她突然给他来一口,当即就心猿意马,被她勾上了瘾,她唇才刚松开,他愣神不过三秒就紧跟着追上去,贴着她的唇含着,碾着她的唇吻。 第39章 吻着吻着长臂就搂了上来,把人往怀中按,这样还不过瘾,一把将人往自己身上搂着,平躺在床上,让她压着他,重力作用能让两人身体贴得更紧。这还嫌不够,大掌扣着她的头压在他的唇上,狠贴着,从里到外,唇瓣和舌根,角角落落都吻个够。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松开,张婉如有些喘,她问肖秉文:“要睡了吗?” 肖秉文望着那含了水汽的一双眸子和被他吻得发红的唇,他目光深了几度,“你给我来这一下子,我还能睡得着吗?” “那我要说我累了,你会放过我吗?” “……” 自从两人发生亲密关系之后后面几天连续做了好几次,之前两人睡一张床他都没对她怎么样,张婉如觉得这人还挺风度,后来甚至风度到她都怀疑他的身体情况。没想到一开荤,才发现他瘾还挺大。 这两天才消停了些,因为专卖店开张的事情,她确实挺累的。那晚她察觉到他的心思,但实在太累了,肖秉文自然也察觉到了,吻了几下便停了动作,嘱咐她睡觉。 但她能感觉到他在忍,不管是身体的触碰还是他克制的呼吸都能看出他忍得还挺辛苦。 当时她有点过意不去,就对他说:“你要是想的话那就做呗。” “你看我像那种人?” “哪种人?” “没了会活不下去。”他安慰般用大掌揉了揉她的头说道:“没事儿睡吧,好好休息。” 还真就忍了,一忍就是好几天。 这会儿肖秉文沉默了许久,他似笑非笑看着她,“真累了?” “嗯。”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那睡吧。”想将人放下,不想张婉如却搂住他不放,肖秉文用眼神询问。 “这样睡舒服。”她将脑袋靠在他胸口,是把他当人肉垫子了。 肖秉 文察觉到她在故意玩他,还挺坏心眼的。但这丫头对他这么赖皮贴着他又让他心底挺愉悦。他将那趴在他胸口的脑袋抬起来,笑道:“你确定要这样睡?” “确定啊。” “……” 肖秉文另一只手搂上她的腰,张开五指的大掌在她背上摁了摁似在表达自己的不满,面上却还笑道:“是在逗我玩呢?还是在故意折腾我?” “那你要不愿意就算了。”张婉如见好就收,说着就要从他身上爬下去,不想那摁在她腰上的大掌却将她摁得更紧阻止她动作,张婉如疑惑向他看去。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那你要怎么样?” “……” 明明挺柔和的一张脸,可她微仰着下巴冲他反问的模样一时就让他泄了气,他还能怎么样?肖秉文妥协道:“罢了,睡吧,时间也不早了。” 说完又将她的头重新摁在他怀中,这是妥协了吗?竟就同意她把他当人肉垫子睡他身上? 真要命,他这副好说话的样子,让她感觉又对他上头了几分。她一时又没忍住,贴着他的唇吻上去。 肖秉文是一点都受不了她的主动的,这一次不是咬他,是吻,吻得挺温柔挺诱人。肖秉文几乎是立马就反应过来,二话不说,扣着她的脑袋就回应。直到吻够了把人松开,他才用着有些迷离沙哑的嗓音问她:“在逗我玩呢?” “那你要不要做?”她气息不稳问到。 肖秉文觉得她真是天赋异禀,就这么顶着一张天真纯洁的脸问他这种暧昧到极致的问题。就只需要这么一句话便诱惑得他要死。 肖秉文微微曲起一条腿将腰顶高了些让她感觉到,气息有些不稳,他咬着牙才能用正常语气说出一句,“你说呢?” 总之最后也没放过她,当然也是她自己惹的。 张婉如靠在他怀中,虽然很累,不过一时半会儿还睡不着。两人恩爱一场,心里怨气散了些,不过想着那些话依旧觉得委屈,张婉如是个不想让自己委屈的人。 所以临睡前她冲肖秉文说道:“我今天路过前院,看到大伯母和几个本家长辈在打麻将,她们当时正议论我,我刚刚路过就听到了。” 肖秉文已有了些困意,闻言心不在焉问道:“议论你什么?” “她们说我嫁给你是母凭子贵。” “嗯?” 肖秉文顿时困意全无,瞬间清醒大半,不甚明亮的光线中对上张婉如一双清亮的眼。 肖秉文脸色有些难看,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些人真会嚼舌根,别听她们胡说,什么母凭子贵?你本来就是大富大贵的人,你还需要凭谁吗?我和你儿子都没资格让你贵,你的福气是你自己的。” 张婉如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不管是他说的那句“你本来就是大富大贵的人”还是他说话的语气,都将她安慰到了,心情好了些,她又问道:“那你娶我不是因为小戎?” “当然不是,就算有,小戎也只占很少一部分原因。” “那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你愿意。” 这话听得张婉如云里雾里的,“我愿意?” “你愿意让我负责。” “……” 张婉如了然了,愿意让他负责,对于那场意外。也是,肖秉文一直对这件事自责内疚,也说过要补偿她。虽然这件事错不在他,但他还是愿意为她负责,他有点大男子主义,该扛的事绝不退缩。 肖秉文是真来气,别人这么说他媳妇儿,谁听了不来气,所以他又安慰道:“你别听别人胡说什么母凭子贵的,我反而很感谢你愿意嫁给我,明白吗?” 张婉如知道他感谢是因为她嫁给他让他有机会弥补他的愧疚,但着实也被他安慰到,她靠在他怀中,应声:“好。” 第二日张婉如去到公司之后就将广告的事情跟袁雯说了一下,袁雯也觉得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两人便着手弄宣传单,又找了印刷厂将宣传单印出来,等传单印出来之后就可以尝试一下去大街上发传单看看有没有效果。 下午下班张婉如特意下了个早班,小戎今天第一天上学前班,换了新学校,张婉如答应过他早点去接他。上了车,张婉如问他:“今天上学第一天,感觉怎么样?跟幼儿园有什么不同?” “老师更严格一些。” “那肯定的,学前班上完就得上小学一年级了,肯定不会像幼儿园那么放松。同学呢?有认识新同学吗?” 小戎摇摇头,张婉如道:“没事,今天才第一天,以后还有时间慢慢认识。那有跟同学说上话吗?” 张婉如知道小戎性格内向,在开学前告诉他对新同学要热情一点,就算没那么快交到新朋友,但能跟新同学说上话也是好事。 小戎想了想说道:“说上了。” “啊?”张婉如挺惊喜,“说什么了?” 小戎想到他的同桌,那时候刚上课,老师让把双手交叠在课桌上放好,大家都照做,同桌虽然也照做,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哭了起来。 哇哇哇的,震得人耳膜疼。其实这不是小戎第一次看到他哭了,就刚来的时候老师分好了座位他就哭过,这会儿又哭。 “呜呜呜,我要妈妈,我想家,我要回家。” 一屋子的小朋友都向这边看过来,老师也走上前询问,男孩却一味哭,哇哇哇哭得烦,肖楚戎实在没忍住,便说了一句:“别哭了。” 男孩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一嗓子居然还挺管用,他立马就收了哭声。 张婉如听他说完,欣慰道:“小戎还知道安慰同学吗?”她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子,“有进步。” 小戎想着他当时的语气应该不算是安慰,因为他明显感觉那男孩转头看他时身体不自觉瑟缩了一下,目光也怯生生的。 至于为什么男孩会停了哭他也不知道,不过他喜欢听到妈妈的夸奖,便也没有纠正。 两人回家路过前院,却见前院那龙吸水的喷泉边站了几个人,是昨日路过这里看到的打麻将几人组,除此之外还多了个肖秉文。 张婉如看到肖秉文有些意外,他今天回来这么早吗? 此刻肖秉文正在院中跟其他人说话,距离有些远,不过肖秉文这会儿气势迫人,声音也像是有穿透力般落入别人耳中,虽离得远,张婉如也听到了。 “虽说你们是长辈,不过长辈也该有长辈的样子,哪里有长辈在背后嚼小辈舌根的。我和婉如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是什么母凭子贵。” 肖秉文这话说得极不客气,而且还是面对一众长辈。这几人脸色有些难看,被一个晚辈当面指责,实在下不来台。可毕竟又是自己做过的事情,她们昨天确实在这儿议论过张婉如,正好还被听到了。 所以虽然难堪,但也不好说什么,梁建英甚至还尴尬笑着应了一句,“我们也是开玩笑的,哪里知道婉如会听进去。” 肖秉文道:“开玩笑是需要背着别人开的吗?你们怎么不当着我的面开这种玩笑?” 这话一出就没人应声了。 这氛围真奇怪,肖秉文作为一个晚辈气势如虹站在那里,反而一众长辈焉了吧唧的,麻将也不玩了,场面简直尴尬的很。 “作为长辈说话更该注意着点,别在小辈跟前闹了笑话,自己丢了长辈的威严。” 这话听着简直像在训人了,一众人也只能尬笑着。 肖秉文点到即止,毕竟都是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既然该带的话带到了,他的态度也明确了,那也没有再多说的必要,他转身走了。那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小声嘀咕,至于嘀咕什么,张婉如离得远没听到。 张婉如着实诧异,昨日他说那些话已经将她安慰到了,也没必要再闹起来,毕竟对方是长辈嘛。她是真没想到肖秉文会直接跑到这几人面前正面硬刚,他这么做,确实不太给面。 肖秉文作为生意 人,见人总带笑,做事也留三分余地,对人这么不给面子而且对方还是一众长辈,确实少见。 张婉如明白,他这么做是因为她。 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早已习惯了面对事情一个人抗,可是结了婚好像真不一样了,身边多了个男人和孩子,热闹了不少,遇到事还有人护着。 这样的生活好像确实挺不错。 ** 传单印出来之后袁雯和张婉如便着实发传单,去不同的街区,捡人流量最大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发传单的作用,专卖店的人流量好了些,多少进了些账,拖欠的工资也一并发了,这是第一次给春桃发工资,她做了近三个月了。春桃是学徒工资不高,袁雯打算给她三百五,毕竟拖欠了这么久。 “三百五够不够?要不要再添个五十凑个整?”张婉如问道。 “够了吧,这也是按照她工资发的,已经给多了。” 要说袁雯抠门吧也不算,在公司投入方面也挺舍得花钱,只不过每笔钱都花在刀刃上,目前公司处在上升期,用钱的地方还挺多,能节省一点是一点。 袁雯把春桃叫来,张婉如想着如果春桃嫌少了或委屈了,她就用自己的钱贴补一点。春桃平日里跟着她的时间多,没事就师父师父叫她,张婉如觉得她人踏实又肯干,挺欣赏她的。 春桃接过钱之后挺意外,“这么多吗?没发错吧?” 袁雯和张婉如对视一眼,没想到她是这反应,袁雯道:“没发错,这是你该得的。” “谢谢大老板,谢谢二老板。”春桃一人给她们鞠了一躬,“这可比在家里养猪挣钱多了。家里养头猪一年也买不到两百块呢。” 张婉如松了一口气,春桃满意就好了。 就在发工资两天后,公司门口来了个穿着朴素的农村妇女,背上还背着个缺了口的背篓。张婉如先看到她,问道:“您找谁?” “请问一下春桃是在这里上班吗?” “是在这儿,不过她去送货了。”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啊?”妇女显得有些局促,笑得勉强,“我是她妈妈,给她带了些东西来看看她。” “那您先坐一会儿吧,她可能还要一个小时左右。” 张婉如将她请进去,她显得越发局促,连连说道:“麻烦了,麻烦了。” 公司的小平房原本是没有隔断一览无遗的,张婉如的新房装修剩了些材料,她跟袁雯商量,要不就用这些材料做一些隔断,这样也方便以后有客人来谈事,显得严谨点,袁雯同意了。后来就加装了一些隔板将不同的区域隔断开来。 张婉如将女人带到接待用的房间,女人将背篓放下,里面放着一大袋饼子和几件衣服。女人见她看到了,便尴尬笑着解释道:“给春桃拿的。” 张婉如帮她倒了水,因为有事要忙就先告辞出来。 “没事没事,您忙,我在这里够打扰你们了,怎么还麻烦你们照看我,我就在这里等春桃回来。” 张婉如回到办公间跟袁雯说了这事儿,袁雯听到后说道:“这春桃妈妈还挺关心她的啊,这是多怕她在外面吃不饱啊还给她带了饼来。” 春桃回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下班了,张婉如跟她说了一下她妈妈来找她的事情,春桃挺意外,她进了房间,门关上,张婉如知道母女二人肯定要叙叙旧,也没打扰。 不过没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你是听说了我发工资才来找我的吧?我哥要结婚盖房子凭什么要让我给钱啊?” “你小点声。” “为什么小点声,你也知道问女儿拿钱给我哥娶媳妇丢脸吗?” 张婉如蹙眉,和袁雯对视一眼,怎么感觉眼下的情况跟他们想的不太一样啊。 “全给你?我不用生活吗?我要饿死吗?” “我也是没办法了春桃,女方家说了就这两天,不然你哥的事就要黄了。你哥也老大不小了,你就帮帮他吧。” “我帮他,那谁帮我啊?我在这儿我也要生活啊。” “我给你带了饼子,你先将就一下。” 没一会儿门嘭一声被撞开,张婉如和袁雯急忙假装忙碌,春桃红着一双眼睛气呼呼走出来,对上张婉如和袁雯的视线,她又一脸歉意道:“对不起老板,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袁雯道,“你妈妈要走了吗?你好好送送她。” 春桃和那妇人出去了,好一会儿没回来,张婉如不放心,出门去看,就见春桃抱着那袋饼和几件衣服孤零零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呆站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来了气性,几个大步走到垃圾桶旁边,将那饼一股脑儿丢进去,可丢进去了又后悔,又从垃圾桶里面拿出来。随后抱着饼蹲在地上,张婉如见她后背一抽一抽的,也不好上前安慰,怕她尴尬,春桃这孩子勤劳能干平日里也乐呵呵的,但自尊心挺强的,她便假装没看到转身回去。 不知道春桃跟她妈谈的怎么样,她有没有把钱全给她妈,反正之后几天她们每天都看到春桃下午抱着饼啃。 袁雯看不下去了,说道:“你就吃这个,能吃饱吗?” “能吃饱的,这东西顶饿。” 袁雯和张婉如知道春桃家是农村的,条件不太好,在城里也没亲戚,她在这儿上班,晚上睡觉就在公司打地铺,平日里吃得也简单,怎么省钱怎么来。这三个月没发工资袁雯觉得挺对不起她的,本以为发了工资她生活会好些,没想到更惨了。 袁雯道:“走吧,今天我请吃饭,我们出去吃。” 三人一起去了外面的餐馆,袁雯问她:“不是才给你发了工资吗?怎么还抱着那饼吃?” 说到此处春桃越发委屈,吃着吃着眼睛就红了,张婉如道:“别,吃饭可别哭,小心消化不良。” 春桃便吸了吸鼻子,简单说了一下她家里的情况,她家里有个哥哥,有个姐姐。姐姐早嫁人了,但哥哥一把年纪了还没结婚,他父母现在的想法就是要举全家之力供他哥哥结婚。最近相亲了一家,女方那边要得紧,她妈妈一听她拿了工资立马就来找她拿钱。 “可再怎么样也不能一分都不给你剩啊?”张婉如道。 “他们觉得我在城里,总归是饿不死的。” 两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来还想着春桃妈妈那么远来看她,还给她带了东西挺关心她的,没想到真实情况是这样。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们也没法多嘴,张婉如和袁雯便每人挪了些钱借给春桃,说是借,其实也没想着让她还,就只希望她能撑到下个月发工资。 袁雯道:“你以后发工资了就多紧着一点自己,你哥也是成年人了,有手有脚的,他自己的事情他应该自己想办法,别又傻乎乎把钱全给你家人了。” 春桃握着钱低下头,连说了好几声谢谢,眼泪憋在眼睛里,憋得一双眼睛红得不像话。 传单确实起了些作用,张婉如这段时间没事儿就去发发传单。 肖秉文今日来城中办事,正好就在太平洋商贸城附近。张婉如和袁雯开的专卖店就在这边,既然过来了,他便打算去看看张婉如。 车子在繁华热闹的街区开过,在一堆来往的行人中他很快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张婉如。 还真接受了他的建议在街上发传单。 九月的天气依旧炎热,她穿着专卖店的职业套装,短袖的西装和长及膝盖的裙子。套装做得很修身,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包裹得恰到好处,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赏心悦目,不过这种天气穿这种贴身的衣服又在大太阳底下,肯定是不太舒服的。 她一头长发挽在脑后,此刻脸上已经出了不少汗,有几缕头发凝了汗贴在脸颊上,不知道旁人看着怎么样,但他看到这一幕心里挺不是滋味。 张婉如传单发了一半,这天气热得有点恼人,还有一半就完了她也不 打算休息。骤然感觉头顶一片阴影覆盖下来,她侧头一看,却见肖秉文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手上撑着一把伞,另一只手还递了一瓶开了盖的汽水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张婉如诧异又惊喜。 “在附近办事,本来想过来看看你的。”肖秉文看着她头顶不断流下来的汗皱了皱眉头,他拿出手帕帮她擦了擦,“走吧,去那边阴凉地方休息一下。” 两人去了旁边的树荫下,张婉如往口中灌了几口汽水,刺激的汽水入喉,冰凉舒爽,顿时将她身上的燥热驱散了不少。 “别干了。” 肖秉文猝不及防说了一句,张婉如带着疑惑向他看去,肖秉文道:“我给你找个清闲点的,也是做设计师,在大公司坐办公室,不用风吹日晒,也有前景。” “你之前不还说要尊重我的决定吗?” 肖秉文眉头蹙得更紧,“你这样子我看得受不了。” “受不了?受不了什么?”张婉如故作开玩笑说道:“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丢人?” 这话听得肖秉文有点气,他道:“我看着心疼。” “……” 第40章 虽然他说这话时表情不太好,但听到男人说着心疼她的话,张婉如心窝子挺暖的。 “这么辛苦做什么?家里又不是少了你吃的。” 张婉如道:“辛苦是因为我在走上坡路啊,走平路就不辛苦。” “那你是还要继续做?” “当然啊,总归努力之后看到结果才甘心啊。你当年不也这么过来的吗?” “我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不都是人吗?” “我皮糙肉厚,你看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 “……” 张婉如噗嗤一声笑了,一时心情大好,疲惫也减轻了不少。她目光在他脸上打量了片刻,说道:“也没有吧,我看着你也细皮嫩肉的啊。” “……” 其实她这眼神也没什么特别,可她说他细皮嫩肉这种话总让他觉得带着些暧昧。他对上她脸上那抹笑,用手帕擦过,脸上还沾着些许汗渍,那含笑的目光生了点点光芒,有些狼狈的脸竟也被衬得生亮。 虽然他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儿没必要想些有的没的,挺自作多情的,可心里就是莫名的舒适。 他轻咳一声,故作自然避开她的目光,说道:“行了,依你。” 张婉如倒没看出他不对劲,她道:“你去忙吧,我发完就下班。” 她冲他晃了晃手上的传单,肖秉文二话没说一把接过,也不给个解释,直接走到大街上对着路人笑脸相迎,毕恭毕敬将传单递上。 张婉如:“……” 一眨眼就发出去好几张,张婉如走上前说道:“我来吧。” “你去休息。”肖秉文一边发着传单一边冲她说一句。 张婉如道:“两个人发快一点,我还答应了小戎一会儿早点去接他。” 肖秉文想着也是,便挪了一些给她。两人就站在人流如织的街道上,一人一边发着传单。曾经的肖秉文也是这样走来的,不知道那时候发传单的他是什么样子,不过这会儿不管是他的衣着还是他身上的气质都不太像个普通人。 他面色坦然站在那儿发传单,有一种进退得宜的松弛感。就好像这人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能被他轻轻松松不卑不亢。 发了传单两人便一起去接了小戎,爸爸妈妈一块儿来接,小戎挺开心。回到家中,肖秉文跟张婉如说了一下新房的事情。 “新房装修得也差不多了,家具你看是定做还是买现成的?” 之前肖秉文给了她一本装修设计图杂志,让张婉如挑个喜欢的风格,挑好之后肖秉文便联系装修工人紧锣密鼓开始装修。 这期间他们偶尔过去看一次,张婉如想了想说道:“买现成的吧,我俩最近都挺忙的,定做的话可能抽不开身。” “也行,那我们有空去家具城看看。” 这会儿肖秉文洗了澡进来,便顺便跟她说这件事,张婉如也准备去洗澡了。肖秉文目光突然在身上扫了一眼说道:“这套制服是你们公司自己做的?” 今天张婉如发传单,为了严谨,便穿了跟专卖店店员同款制服,张婉如道:“是我们自己设计让代工厂制作的。” “还挺好看。” 衣服很衬身材,既凸显了曲线美,又不显暴露,有着职业装的严谨,又能将女性的柔美衬托出来,他方才在街上看见时就挪不开眼。 他这一声夸奖完全是自然流露的欣赏,也没多的意思,可张婉如莫名就感觉心跳快了一些。 她有些不自然,“真的?” “当然。” 张婉如低头笑了笑。 “我工厂最近新成立了几个行政部门,扩招了一批人进来,其中有不少女员工。男员工的工作装好定做,不过女员工的工作装我这边还没思路,今天看到你这身,既然你们也会做职业装,要不我厂里女员工的工作装就由你们来做吧。” 听到这话张婉如一脸惊喜,她道:“当然可以啊,要定做多少套?” “十几套吧,夏装和秋装都订。” 那加起来就是好几十套了,虽说是自己老公照顾自己的生意,这对她们公司来说也算一笔大订单了。有订单来公司的资金也能回笼一些,才能更好运作下去。 “那行,我回去跟袁雯商量一下,到时候多设计几款给你们选择。” 第二天张婉如就将这事儿跟袁雯说了,袁雯听了也挺高兴。 “好事儿啊,那就你负责吧,你跟你老公那边也好对接,不过这样一来你工作就更多了。” “没事,忙得过来。” 一切向好的忙碌,累一点没什么关系。 这边张婉如便着手帮肖秉文设计女员工的工作服,既然是行政部门的,那肯定是以严谨正式为主。她设计了几套拿给肖秉文过目,肖秉文并没有自己做决定,还挺人性化的,拿到公司让女员工自己挑选,选择她们比较喜欢的。 最后确定了夏款和春款,张婉如便让袁雯联系合作的代工厂制作。袁雯便急忙去了一趟合作的代工厂,回来之后感慨道:“你说这以后要是订单量大了,我们找代工厂生产,不就便宜了别人吗?要不就自己开个厂?这好多大牌都是有自己的服装厂的。” 这个点张婉如也想过,她道:“我们对开厂没啥经验。” 袁雯道:“说得好像我们对开店有经验似的。” “……” 也是哦。 “你以前不是在制衣厂呆过吗,应该知道里面的生产模式吧?” “知道是知道,但我呆的那个厂挺大的,我们能管理下来那么多人吗?” “那就从小的厂开始办嘛,就比如先从十台缝纫机开始,然后二十台,五十台,一百台。” 袁雯最擅长的就是对未来的畅想,虽然总有些不切实际,不过每次听到她说未来怎么怎么样张婉如都觉得挺诱惑的。她也被她勾起了几分期待。 不过这事儿一事半会儿好搞不定,首先专卖店这事儿还不知道能不能搞得起来呢。 这边肖秉文工厂女员工工作服的事情忙完了之后张婉如又开始忙着发传单的事情,她和袁雯累了几天实在做不动了,干脆就雇了几个人去干。 效果倒是有一些的,专卖店人流量比之前多了,袁雯觉得就是推广不够的问题,便一咬牙在报纸上投放广告。 这可比发 传单效果好多了,人流量一下翻了好几倍,这也让张婉如看到了希望。之前还怀疑过自己,直到看到专卖店日益增长的订单量,又给了她定心丸,看来她选择的这条路是没错的,能走下去。 随着订单量的增加,袁雯提议的开个工厂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就像袁雯所预想的,先开一个小厂,效益好的话再扩大,效益不好也能及时止损。两人订购十二台缝纫机,又紧锣密鼓急招了一批制衣女工。制衣厂这边的活暂时由袁雯负责,以后再另外培养一名主管。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肖秉文定制的员工制服很快就做好了,张婉如亲自交给他,肖秉文拿到工厂女员工们都挺满意,第二天就穿上了。 这天一家食品厂的老板来订购一批调味品,随便参观了一下肖秉文新修的行政大楼。 出来之后这老板就问肖秉文:“你们行政部的员工都是统一制服的?” “不仅行政部门,工厂里的员工也是统一制服。” “不错,制服统一让人一看就觉得很正式,制服样式也挺好看,尤其是女同志。我们公司女同志也有制服,不过样式有些老套生硬,我看你们女同志的制服就挺不错,生动又美观但又不失严肃,挺好挺好,是找工厂定的吗?” 肖秉文察觉到他有兴趣,他道:“是一家小服装公司定做的,不过这家公司虽然小但技术成熟,是设计和制作于一体的。当时我提出想要定做制服,那边一听就给我设计了好几套让我选,我就拿给员工们让她们挑自己喜欢的,投票表决,这样更人性化。” 这老板一听就更有兴趣了,“这公司叫什么名字啊?改日我也去给我们员工定一批。” 肖秉文当即就拿了一张公司名片给他。 不久之后袁雯接到电话,虽然公司破旧不过也装了座机,这台座机主要负责对接业务的。电话打完之后袁雯一脸兴奋冲张婉如说道:“方才有个公司负责人联系我,说要定做一批女员工制服,问我什么时候有空面谈一下。” “那是好事啊。”张婉如也挺开心,“不过我们主要是做常服的,对方怎么知道我们能定做制服?” “这个就不清楚了,而且对方自报家门是一家食品厂,我们跟食品厂好像也没什么联系。”袁雯说到此处似想到什么又道:“不过你老公是做调味品的,跟食品厂多少有点关系,是不是他推荐的啊?” “我不知道,他也没说过,我回去问问。” 不管怎么样,有订单总归是一件好事。 “你说咱以后订单越来越多,这公司是不是也该换换了?这看着也不成样子啊。” 这小平房,外面还露出红砖结构,里面也是破破烂烂的,看着确实不太像话,别说是别人了,张婉如第一次来的时候都觉得不靠谱。 说到这里,两人便又商量了一下接下来怎么把公司弄得好看点。虽然开头开得有点艰难,但目前来说一切都是向好的方向发展。 回去之后张婉如便问了一下肖秉文食品厂老板订制服的事情。 “那天王总去我公司谈事,看我公司女同志的制服好看就问了一下,我随便提了一嘴,我还以为他就是说说的,没想到他还真来跟你们定做了?” 还真是肖秉文推荐的啊。 张婉如道:“袁雯去谈的,对方一口气订了三十多套,他们厂规模挺大的吧?” “是挺大的,王老板是柳城最早一批做生意的,刚由计划经济转到自由经济那会儿王老板就下海了,这些年做下来规模翻了好几倍。” “不管怎么样,这事儿还得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是你们公司衣服做得好正好被他看见了,我顺水推舟了一下,说到底还是东西好才能吸引别人。” “可也还是借了你的人脉啊,所以还得谢谢。” “什么你的我的这么客气,咱两不是一体的吗?” 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的,肖秉文不管做事还是说话都会自动将她归纳为一家人,所以类似的话她也不是第一次听了。 但莫名的还是感觉心脏被轻轻拨了一下。 一忙碌起来就到了十月中旬,制衣厂总算能正常运营了,公司也用自己的制衣厂生产了第一批衣服。装修公司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如果以后公司再扩张就再在上面盖一层,正好这地基也是袁雯自己的,倒也方便,要怎么弄都能随心所欲。 两人便暂时在附近找了个临时办公地点,又请了装修工人来装修,几个月时间应该就能弄好了。 公司业务多了,袁雯便又新招了两个人,一个专门负责公司的运营,另外一名是设计师,叫周家柱。设计师是一名男性,但总喜欢翘着兰花指说话,说话声音也细声细语的。因为模样长得清秀,刚来的时候把春桃勾得脸红心跳的。 不过后来袁雯一盆水就把春桃的热情浇灭了。 “你别看他是个男人,说不定他跟你一样喜欢男人。” 春桃一开始听到这话挺震惊的,后来观察了一阵,确定周家柱好像对女的确实没什么兴趣,再看他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嫌弃。 周家柱这人挺有才华,不过做事龟毛,春桃自从对他祛魅之后没事就跟张婉如吐槽他。张婉如一开始跟周家柱接触也觉得他不太好相处,后来相处多了觉得这人也没什么坏心眼,便也习惯了。 再后来袁雯找了个顾问,这顾问是个老外,曾在某国外大品牌做设计师,反正来头不小。找这顾问来是给他们培训的。 这顾问来上课期间,张婉如基本每节课必到,别说还真学了不少东西。这老外也挺大方的,有什么问题问他,他都会耐心讲解,就是语言沟通稍微有点吃力,老外来国内几年了,中文说得还是不太顺溜。 跟张婉如一样,每次这顾问来讲课,春桃也必定不缺席。时间长了张婉如也注意到春桃看老外的眼神不太一眼,她跟春桃也相处过一段时间,春桃的性子她还是了解一些的。春桃看老外的眼神就跟当初周家柱来时,她看周家柱的眼神很像。 不过不同于周家柱对她没兴趣,这老外对于秀外慧中,朴素质朴的春桃却格外有兴趣,有一次张婉如和袁雯还看到老外带着春桃去附近一家西餐厅吃饭。 袁雯看到之后便啧啧两声摇了摇头,“这春桃怕又沦陷了吧?不过这西方白人那绅士风度一套确实很容易让含蓄的东方女性沦陷。” 张婉如道:“春桃十八九岁,确实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肯定是坏事啊,这戴维在国外可是有老婆和孩子的。” “有老婆孩子了?”张婉如挺震惊,“他有老婆孩子了还约春桃吃饭?” 话落,正好看到那戴维用餐巾纸帮春桃擦了擦嘴,春桃一脸害羞低下头。不管是动作还是两人之间的氛围都暧昧至极。 袁雯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说道:“这有什么,像戴维这种有钱有地位的人,家里有老婆孩子外面有几个情人再正常不过了。春桃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袁雯说到此处,猛然想到什么,有些尴尬看了她一眼说道:“当然你老公肯定不一样。” “……” “抽个时间我们好好跟春桃讲讲吧,别让她沦陷得太深了。” 张婉如点点头。 ** 进入十一月份,气温骤降,小戎进入新学校也有两个多月了。这两个多月时间同桌跟他也熟悉了不少。 小戎的同桌叫白子浩,是个小男孩,挺爱哭,新学期有一个月的时间小戎都是在同桌的哭闹声中度过。 不过一个多月时间适应了之后小男生也没一开始那么爱哭了。 “肖楚戎,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那么凶?”这天白子浩突然对肖楚戎说了一句。 “凶?我什么时候凶了?” “就你每次让我别哭的时候,你看上去真的好凶啊。”白子浩说完目光带着几分怯意看着他,“就比如你现在,也很凶。” 肖楚戎:“……” 小戎谨记妈妈说的要对同学友爱一点,就算不愿意主动跟同学交朋友但也别表现得不友善,所以听到这话他也没争辩,默默转回头去。 他看不到他的脸,也就不觉得他凶了。 “肖楚戎,你可以跟我一起上厕所吗?”白子 浩又问他。 小戎侧头,目光带着询问,白子浩小心翼翼道:“厕所外面老是有几个二年级的学生在那儿玩,我害怕。” 这个同桌确实胆小,还挺爱哭,肖楚戎觉得有点麻烦,下意识就想拒绝,但又想到妈妈说要友爱同学,想了想他点点头。 白子浩笑起来,“肖楚戎你真好,这样看着你也不那么凶了。” 肖楚戎陪他去上厕所,白子浩又道:“我们顺便去小卖部买点东西吧?” 肖楚戎想着这人真麻烦,不过还是同他一起去了,白子浩买了两袋小零食,分了一袋给肖楚戎。 “我不要,你自己吃。” “哎呀你就拿着嘛。”白子浩硬塞给他。 肖楚戎便只能接过,两人往教室走去,走了几步遇到一群人往小卖部走来,为首的一个女孩认出了肖楚戎,热情打招呼。 “肖楚戎。” 肖楚戎也看到了她,他也认出了这个女孩,是他幼儿园时期的同桌。 女孩笑吟吟走上前说道:“你也在这儿上学前班吗?一个暑假不见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 其实没有,肖楚戎觉得他记性还不错,妈妈也常夸他记性不错,妈妈教他写的字,他过好几天都还记得。 肖楚戎没说话,女孩又道:“我是胡美馨啊,我们幼儿园是同桌。” “嗯。” 胡美馨一脸开心,“你还记得我啊?” “记得。”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胡美馨身边还围了一大堆人,这会儿也七嘴八舌问她这是谁,胡美馨便说了一下这是她幼儿园的同桌,后面又有人催她买完东西回去踢毽子。 胡美馨便冲肖楚戎道:“肖楚戎在哪个班啊?” “学前一班。” “我在二班。”胡美馨说完道:“我们算是老同学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 肖楚戎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人,说道:“不了。” 胡美馨有些失落,“那行,我们先走了。” 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往小卖部去了。肖楚戎收回目光,白子浩也收回目光,他冲肖楚戎道:“她后面那些全是她的朋友吗?她朋友好多啊,真羡慕。” 肖楚戎想起在幼儿园的时候胡美馨身边就围着很多人,大家都愿意跟她玩。他在幼儿园时期不太爱说话,胡美馨却老喜欢跟他说话,还给他零食吃,幼儿园毕业那天,他和妈妈一起做的福袋,第一个就是送给她的。 肖楚戎没说话,自顾自往前走,白子浩小跑着追上来问道:“肖楚戎,她是你女朋友吗?” 肖楚戎没说话,停了脚步看着他,白子浩小朋友下意识后退一步,怎么又来这眼神啊。 “不是。” 肖楚戎冷冰冰丢下一句又往前走,白子浩跟上问道:“你知道女朋友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说不是?” “不是就不是。” “好吧好吧,你那么凶干什么?” 快走往前走的肖楚戎虽没有回头,心里却暗想着,他什么时候又凶了? 几天之后张婉如和春桃一起去专卖店那边查货,回来时两人一起去坐公交车,想着袁雯说过要找个时间跟春桃谈谈,张婉如便借此机会问春桃,“春桃,你和戴维是什么关系啊?” 春桃听到这话目光慌乱闪烁了一下,说道:“没,没什么关系啊,戴维老师很热情,懂的东西很多,我很尊重他。” 张婉如看了一眼她手腕上一条银链子,她道:“这是戴维送你的?” 春桃下意识将银链子捂住,红着脸点点头。 “你喜欢戴维?” 春桃显得更慌乱了,支吾了半天却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张婉如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叹了口气,说道:“春桃啊,你叫我一声师父,作为师父的也想跟你说几句肺腑之言,当然你可能不太爱听。” “师父你想说什么就说,跟我不用客气的。” “你知不知道戴维在他的国家是有老婆孩子的?” 春桃表情淡了一些,有一抹失落在她眼底蔓延,她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不过他和他老婆常年分隔两地,两人没什么感情的,他也在准备跟老婆离婚了。” “这是戴维告诉你的?你相信了?” “戴维他不会骗我的。” “所以你真喜欢他?” 春桃红着脸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点点头,张婉如这次的叹息更重了一些,她道:“你明知他已经有妻有子的,怎么还喜欢他啊?” “他说了他会跟妻子离婚,而且他说他很喜欢我,他还给我买礼物,教我很多很多东西。”春桃将那银链子放到眼前看,满脸喜欢,“还没人给我买过礼物呢,师父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戴手链。而且他还承诺,等他回国会将我也一起带过去,让我去国外见识更多东西,还会让我去上学。” “……” 听到这些话张婉如心情复杂,这条银项链其实不值多少钱,但从春桃的家庭条件来看,对她来说确实是挺不错的东西了。又想着她家里的情况,就那点工资也被家人里全部拿走,也不在乎她的死活,如今出现一个稍微对她好点的人,而且还是个有见识的外国人,她会心动会沦陷也不奇怪。 “那你就等他真跟他妻子离婚了你再喜欢他,到那时也不晚对吧?不然你跟他牵扯不清,说出去挨骂的也是你。” “话是这么说没错。”春桃面色有些失落。“就是不知道还要多久。” “不管他多久,他要是在乎你的话,肯定尽快跟他妻子那边结束关系的。在这之前你也别和他有来往了,他要真跟他妻子结束关系,你要和他在一起或者怎么样我也不劝你什么,但是在那之前最好还是和他保持距离,免得遭人诟病,你明白吗?” 春桃面色不太好,不过还是点点头。 两人去公交站赶车,要穿过一条热闹的街道,这边本来就相对繁华,人流量也多,商店饭店自然也多。 不远处就有一家饭店,这饭店在柳城挺出名的,也挺大,分上下两层。今日肖秉文和肖瑜来这儿吃饭,肖瑜还带了个女孩一块儿来吃。 这女孩也算不上肖瑜的女朋友,但经常跟在肖瑜身边,不过肖瑜身边的女人也经常换,肖秉文也分不清谁是谁,只觉得这女孩面熟,以前应该在肖瑜身边看到过。 两人喝了点酒,肖秉文让司机开车来接,肖瑜还跟人组了个牌局,肖秉文肯定是不想陪他玩的,他还得回家陪老婆孩子。那女人酒喝得有点多,肖瑜也懒得照顾他,听说有司机来接肖秉文,就将那女人推出去让肖秉文顺便送回去。 肖秉文觉得有点烦,本来他想着张婉如她们专卖店在这附近,他可以过去看看张婉如人在专卖店没有,如果正好在就可以接她回去的,肖瑜却突然塞了个女人给他。 女人喝得醉醺醺的,走路都走不稳,走了两步就往肖秉文身上倒,肖秉文便下意识推了她一把将她身体扶正,又招呼秘书将她带上车。 张婉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肖秉文,而且他还跟一个女人在一起,那女人醉态尽显,肖秉文虽步子还算稳,但看他的模样应该也是喝了不少酒。 肖秉文竟跟一个女人一起喝酒?这个认知一下就跳进张婉如脑海,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指下意识拽紧。 肖秉文自然也看到了张婉如,他也没想到这么巧,不过专卖店就在这附近,在这儿碰到张婉如也不奇怪。 肖秉文做生意之后认识的大老板也不少,他以前不太能理解,为啥那些结了婚的男人,每次跟女秘书一起出去办事就特别忐忑,只要一到点就得给家里打电话报备,如果哪天饭桌上有女人就特别怕家里人知道。 此刻,当他目光穿过熙攘来往的行人落在张婉如身上,他突然就理解那种心情了。 第41章 虽然他跟这女人真没什么,可莫名就有一种做错事的慌乱。那一瞬间他想 到了很多说辞,脑子也变得格外清明,要怎么把话解释清楚,该怎么开口,思维是前所未有的有逻辑。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就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就等着张婉如走上前。不过张婉如没动,肖秉文本打算冲她挥挥手,态度自然打个招呼。 不想张婉如突然移开目光,就像没看到他一样,拐进了另一条街道,就这么走了,连肖秉文都懵了。 按照正常的逻辑,她应该会走上前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目光还会落在旁边女人身上,他便顺带解释。已经想好了说辞,所以只需几句话就能把事情说清楚。 可他没想到张婉如是这种反应,他不理解,她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呢?明明看到他却假装没看到,所有他担心的情况都没有出现,她没有好奇他为什么会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或者有没有误会什么,她竟然就直接走了。 肖秉文承认,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确实慌乱过。可是张婉如这反应,明显就是假装没看到他,所以他也不需要慌乱甚至都不需要解释了,按理来说应该松一口气,可肖秉文觉得心里莫名其妙多了股火气,这股火气让他浑身都不得劲。 张婉如先回到家里,按理来说肖秉文开车会快一点,应该是比她先到的,但张婉如回来后近一个小时了肖秉文才回家。 也不知道他又去了何处,张婉如不免又想到了和他在一起的女人。袁雯那句话突然就跳进她的脑海,她说有钱的男人谁外面没几个情人。 肖秉文自然也算得上有钱,但当时她根本没将这话往肖秉文身上想。虽说两人平日里都挺忙,对于家庭之外各自的私事彼此都不是很了解,但他们夫妻生活还算和谐。而且肖秉文对她挺不错的,她想的是能好好过日子就挺好,别的事情也不去多想。 可如今看到肖秉文和别的女人一起喝酒,她不禁想着,难道真被袁雯说中了,有钱男人在外面都有一两个情人,连肖秉文也不例外。 他真是那样的人吗? 这会儿在客厅,张婉如帮着小戎复习拼音,不过她却心不在焉的,老想着今天看到的那一幕。 没一会儿肖秉文回来了,小戎跟他打了声招呼,张婉如也招呼了一声,“回来了?” 面色看不出来有任何不对劲,肖秉文倒了杯水在旁边坐下,目光时不时落在张婉如身上,小戎被她圈在怀中,她偶尔帮他纠正一下他的笔画。 肖秉文在回来的路上就想着张婉如会不会问起,如果她问起他该怎么说。可回来之后她目光都没怎么往他身上落,真的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突然就想到梁文凤跟他说的话。其实今日张婉如离开不久他就碰到梁文凤,梁文凤是来找肖瑜的,肖瑜约了她一块儿打牌,就在这饭店包厢中。 梁文凤正好也看到这一幕,她是见过这女人的,在肖瑜身边出现过,所以也没将女人跟肖秉文联系在一起。不过张婉如应该没看到过,所以她也挺奇怪,为什么张婉如看到肖秉文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会是这种反应。 为什么就像不认识肖秉文一样直接转身就走,之前她弟那事儿,她能看出肖秉文对张婉如的在乎,她也发现两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只是搭伙过日子,可今天看到张婉如的反应她又奇怪。 所以她都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刚那人不是婉如吗?她看到你怎么就直接转身走了?” 肖秉文收回目光,面色不太好,说道:“大概有事要忙。” “她这反应还真是奇怪。” 肖秉文微眯着眼睛向她看,“有什么奇怪?” “我要是她,看到我丈夫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不说闹一场吧,但不应该是这种反应。明明看到了就假装没看到,给人一种害怕尴尬的感觉。可是跟自己的丈夫为什么会害怕尴尬?这么生疏吗?这不知道的人,谁能想到你们是夫妻?” 肖秉文鬓角肌肉动了动,眼神带着几分冷意看了她一眼,梁文凤便没再多说,直接进去找肖瑜了。 虽然梁文凤这话听得肖秉文不太舒服,但回来路上也一直想着。他甚至换个角度想,如果是他看到她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是假装没看到直接离开。 不过肖秉文觉得她或许还是会问的,还是会好奇的,所以他也一直等着她开口。从回来到吃饭,再到床上,当着孩子的面不好问,可这会儿两个人了也该问了吧? 张婉如上床之后就背对着他躺着,他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开口。 “张婉如?你要睡了?”肖秉文心里憋着一股气,没忍住问道。 “嗯有点困了。” 还真要睡了,看样子是没打算问的,就真一点都不在意吗?心里那股气又翻腾了一些,尤其她的不在意让他觉得她心里压根没将他当回事。越想到这个就越来气。 最后还是肖秉文自己憋不住,说道:“今天我请肖瑜吃饭,这段时间他在工厂里帮了我不少忙。他带了个女人来一块儿吃,那女人跟他一起出现过几次,关系有些暧昧,算是他的女朋友,但又不是明面上的。吃完饭秘书来接我,那女人喝多了,肖瑜嫌事多就让我顺便送走。” 背对着肖秉文躺着的张婉如缓缓睁开眼,暗中松了一口气。张婉如之所以是这种反应倒不是梁文凤和肖秉文想的那样,其实是来源于她的心虚。 她今日看到肖秉文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莫名就想到了袁雯的话,下意识怀疑难道肖秉文在外面真有女人。想到此处她当时藤一下从心底涌起的一股怒火,这股怒火来势汹汹,她差点没控制住直接上前质问。 可她又觉得这样会显得自己莫名其妙,毕竟她跟肖秉文虽然是夫妻,但应该是那种相敬如宾,搭伙过日子的那种夫妻,虽然两人也有夫妻之实,但跟正常夫妻还是不一样的。她这么大的火气就显得她自作动情。 生怕被人发现她的自作动情,所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离开。先把自己的情绪平复下去。她本来也想找机会问的,但不知道怎么开口,怕一开口自己就会暴露。 所以这会儿听到肖秉文这话,梗在心头的那股气渐渐就散了,她彻底放下心来,黑暗中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知道了?”肖秉文没想到回答他的是这句话。 平静的,淡漠的,显得没什么良心的。越发给他一种她毫不在意的感觉。 其实肖秉文心里也清楚,这女人心里没他,跟他结婚也是出于对孩子的考虑。即便平日里也有亲密的举动,也不过就是别人夫妻怎么样她就怎么样,就像完成某种任务一样。 相安无事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他也觉得他们就是一对寻常夫妻,可每每一有事就他就会发现不一样,他们跟别的夫妻是不一样的。 别的夫妻,妻子心里是有丈夫的,而他们,她心里是没他的。 越是明白,心里的气就越不顺。肖秉文哪里有半点睡觉的心思。他长臂一伸直接将人勾过来,大掌扣着她的肩膀将她摁平在床上,目光自上而下望着她。 不甚明亮的昏暗氛围中,对上的是她圆而晶亮的双眼。 “怎么了?不睡吗?” 她越是若无其事就越是让他来气,可这会儿气不顺,他反而笑着说道:“那玩意儿买那么多,得在过期前用完。” 张婉如没听出他的话有什么不对劲,只是从他的表情中嗅到了一股暧昧的味道,她也瞬间明白他说的那玩意儿指的是什么。 她的脸有些烫,说道:“那你当初干嘛买那么多啊?” “跑得远嘛,就想多买点。” 肖秉文说完也不废话了,唇直接抵了上来,动作有点狠。张婉如这才意识到他有些奇怪,虽说他有时候吻她也吻得很重,但这次的重跟别次的重又不太一样,像是带着气性似的。 而且动作也比平时干净利落,平日里多少还要照顾一下的他情绪,做下一步时总透着试探,现在就是直接了当。 甚至某一刻他身体突然压下来,唇贴在耳边,用着有些变调的声音,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张婉如,你别这么冷漠。” 这话说得张婉如摸不着头脑。 直到水乳交融的那一刻,肖秉文才感觉心里的气散了些。心里没他,但他得让她身体里有他。 这种满足感多少是给了些安慰,他心头那股火也渐渐平了些。 肖秉文躺在一边,将人抱在怀中,张婉如问他:“你刚说我冷漠?” 肖秉文这会儿气顺了,也不想计较,说道:“没什么,时间不早了快睡吧。” 张婉如觉得莫名其妙,不过确实也困了,便没想那么多。 张婉如偶尔会去店里面查查账,这日她去店里查账时却遇到个意料之外的客人,是梁文凤。 梁文凤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问道:“这是你的店?” “嗯,是我的店。” 梁文凤正在选购衣服,旁边有售货员服务,见状便多了一句嘴,“梁小姐是我们店的回头客,原来是张姐的熟人。” 店员本以为两人是熟人梁小姐才来照顾生意的,不过话音落下后梁文凤面色却沉了沉,店员不明所以,却也猜到是自己说错了话,一时便不敢再开口。 张婉如倒是能看明白,梁文凤大概是真不知道这店是她开的,却没想到误打误撞光顾了她的店还成了她店里的老顾客,本来两人又闹了些不愉快,肯定会尴尬。 不过张婉如并没觉得有什么,自然也没有笑话她的意思,来者是客,梁文凤也不例外。她走上前笑吟吟问道:“有没有看到喜欢的?或者我帮你介绍几款?” 对上她的笑,梁文凤倒是挺诧异,两人虽不至于是死敌,见面就剑拔弩张,但她弟那事儿,就算张婉如不恨他们,但对他们一家肯定也喜欢不起来。再加上两人之前又有些口角,就算为了避免尴尬也没必要这么和气,倒没想到她会笑脸相迎,这做生意了就是不一样。 梁文凤确实挺喜欢这家店的衣服,也是单位同事推荐的,款式设计大方,偏职业风但又不死板,兼具了潮流和严谨,挺适合她这种上班族。之前买过一次,穿着还不错,如今便想来挑件冬装,没想到是张婉如的店。 还挺尴尬,不过来都来了,知道是她的店就转身走,多少显得小家子气。 她道:“这两件,你推荐哪件?” 她看中了两件大衣,正在纠结,大衣颜色差不多,都是深灰色的,一件是衬衣领的,一件是大翻领的。 张婉如道:“这件衬衣领的偏正式一点,适合正式场合穿。翻领的穿上更大气,有腰带,可以很好修饰身形,各个场合都适合。我觉得翻领这件比较适合你。” 梁文凤也偏向于翻领的,她道:“试试这件吧。” 张婉如便冲店员示意了一下,店员会意,急忙热切上前,“我帮您梁小姐。” 梁文凤将大衣穿上,在镜子前照了照,挺满意的,这件衣服确实很适合她。衣服很笔挺,剪裁也不错,整体显得很大气,后背处有类似于斗篷的设计,被腰带勾勒着,从前面看是一个整体,从后面看似乎又分了上下两件,挺别致。 “帮我装起来吧。”梁文凤也挺大方,试了合适就付了款,张婉如亲自给她打包好。 “我送你出去。”梁文凤出去时张婉如还很贴心亲自送出门。 出了门外,梁文凤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语气不明说了一句,“你倒是挺客气的。” 张婉如面色如常说道:“来者是客,当然得客气。” 想着两人发生口角时张婉如那嘴上的厉害劲,这会儿却能对她笑脸相应,一副拿得起放得下的爽快姿态,梁文凤道:“确实有几分生意人的样子。” 说完目光深深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似自言自语又说了一句,“精神状态这么好,看着也不像是和肖秉文吵过架的。” “嗯?”张婉如听到这话却很奇怪,“跟肖秉文吵架?” 她不理解梁文凤为什么会说这话,更不明白肖秉文为什么要跟她吵架。 既然她都听到了,那梁文凤也就直说了,她道:“上次我来附近吃饭,遇到肖秉文和一个女人在一起。那女人我也认识,经常跟在肖瑜身边混的。那女人喝多了酒,肖瑜肯定是懒得照顾她,便让肖秉文顺带送她回去。其实这事儿也没什么,我作为一个知道内幕的外人看到这一幕自然不会多想,可换做你就不一样了。那天你也在不是吗?我也看到了你,而你看到了那个女人跟肖秉文在一起,你并不知道那女人跟肖秉文的关系,其实你可以有很多种反应,可以若无其事大方上前打个招呼再顺便问问女人的身份,或者出于误会愤怒质问,这些都能理解。但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会转身离开,同样不能理解的还有肖秉文,你不知道当我把我的疑惑说出来之后肖秉文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我隐晦告诉他,作为女人,你的表现会给人一种你们很生疏的感觉,一点都不像一对夫妻。当时肖秉文脸色阴沉得像要杀人,我还以为你们会发生争吵,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没有。他脾气还挺好?” 张婉如总感觉梁文凤说出这些话多少带着点嘲弄意味。站在主顾的立场,她来她店里她热情招待,而她也大方选购了东西,但私下里两人本来就有过节,她会拿这事儿来嘲弄她也不奇怪。 不过张婉如听到这话之后却没有生气,也没有跟她反唇相讥,或许是因为她照顾了她的生意让她有所保留,又或许是她的话让她惊愕,她陷入沉思中。 “车子来了,先走了。”出租车在路边停下,梁文凤丢下一句便上车离开了,张婉如却还没回过神来。 你不知道当我把我的疑惑说出来之后肖秉文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 当时肖秉文脸色阴沉得像要杀人。 张婉如自然没忘记那天她看到他跟一个醉酒女人在一起这事儿。后来肖秉文倒是跟她解释了一句,当时他解释时也挺心平气和的,真像梁文凤说得气得想杀人?她是故意夸张来找她不痛快吗? 不对,好像确实有不对劲。张婉如记起来,那天在床上时她能感觉出他好像憋着股气似的,她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可仔细想来,他们在床上时肖秉文哪次不是轻手轻脚的,哪里像那次,动作又重又粗鲁。 她还想到,那日他压抑着喘息,用变调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张婉如,你别这么冷漠。” 语气中似乎透着怨气,当时她还以为是在床上她有些含蓄他才这么说了一句,后来她问过,肖秉文却没解释太多,她也就没多想。如今结合梁文凤的话来看,那天的肖秉文确实不太对劲。 原来当时她给人是这种感觉吗?作为旁观者的梁文凤都能察觉出,她表现出的状态是和他生疏的,不像一对夫妻,好像对他的私事一点都不在乎。 实际情况当然不是这样,哪里是不在乎,就是太在乎了,当时看到他跟一个喝醉酒的女人在一起,一股莫名的怒火藤得冲上来,一块儿冲上来的还有一种拉扯的疼。 当时转身离开就是怕自己无法自控像个泼妇一样,她想先平静一下心情。她早发现了她对肖秉文的感觉不一样,所以面对他的时候总有种心虚感怕暴露。 她并不知道肖秉文对她是什么态度,但想着别人闲聊那些话,说她是母凭子贵。也懒得去问,本来他俩结合在一起就不是因为感情,纠结那些情情爱爱的做什么呢?日子能过下去不就好了。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当时她的表现让肖秉文那么生气,也是呢,不管是怎么结合的,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老婆。不管肖秉文对她是什么想法,有没有爱情,但他是真把 她当亲人的。被他当成亲人的妻子却表现出对他的不在意,连旁观者都觉得她对他很生疏,没把他当丈夫,当时的肖秉文是什么感受呢?大概是失望也觉得没面子。 连梁文凤都觉得他那么大股火气肯定会跟她吵架的,但他却没跟她吵,还心平气和解释了一下他为什么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就只是在床上的时候用了些劲,再在她耳边发泄了一下不满。 张婉如,你别这么冷漠。 仔细一想好像也是呢,确实太冷漠了。 肖秉文是不是也觉得她压根不在意他啊?实际上她是在意的,就是怕自己的在意太明显了会给他造成困扰啥的,所以才表现得那么淡定,这样反而让他误会了。 肖秉文回来时就看到张婉如坐在床上发呆,他叫了她一声,张婉如倒是回头看过来,但目光很奇怪,落在他身上一言不发,连个招呼都没有。 “在想什么?”肖秉文问道。 张婉如这才回过神,“你回来了?吃过没有?” “吃过了。你在想什么都想入神了?” “没什么。” 肖秉文以为她在想公司的事儿呢,她们公司最近确实事情多,他也没多问,说道:“我先去洗个澡。” “等会儿。”张婉如却叫住他。 “嗯?”肖秉文用眼神询问。 张婉如现在已经明白过来,那晚肖秉文凑在她耳边那句“张婉如,你别这么冷漠”确实是带着怨气的。 肖秉文心里不舒服,但也没问她为什么一副不在意他的样子,大男人嘛,大概也不想纠结这些,显得感情用事。虽然生气但也自己慢慢消化了。 想到此处张婉如挺内疚。 不管肖秉文对她究竟是什么感情,但两人现在是夫妻,或许她的冷漠确实也是伤了他的。 她不想这样。 不想让他觉得她对他一点都不在意。夫妻之间是相互的,他将她当亲人,而她也该有回应。 张婉如走上前在他身上嗅了嗅,肖秉文觉得莫名其妙,满脑子问号看着她的动作。 “你在闻什么?”肖秉文问道。 张婉如嗅了几下抬头看他,说道:“闻一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肖秉文也在自己身上嗅了几口,“什么奇怪的味道?” “有股酒味儿。” “饭桌上喝了点酒,我不是跟你说过嘛,今天要陪食品厂的王总吃个饭。饭桌上肯定是少不了酒的。” “我知道。” 他晚回来确实都会提前打电话说一下为什么晚回,交待自己的行踪,从这点上来看,他这个丈夫做得也挺称职。 张婉如又道:“我就想闻一下,除了酒味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味道。” “还能有什么别的味道?”肖秉文不解,“饭菜味儿?”说完还开玩笑来了句,“所以闻到我今天晚上吃了什么了?” “饭菜味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有没有其他女人的香水味。” “……” 这话倒听得肖秉文愣了愣,“别的女人的香水味?” “上次我不也看到你跟别的女人一起喝酒吗?你还送人回家呢。” “……” 肖秉文自然没忘记啊,几天前的事儿。他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而且当时张婉如连问都没问一句,明显是不在意的。这会儿突然提起来,这让他不解。 张婉如又道:“所以,今天也有女人陪着吗?” “……” 这话像是随口一问,此刻她微歪着头,似笑非笑看向他。好像没什么不对劲,可不知道为什么肖秉文竟品出了几分酸溜溜的味道。 酸溜溜? 张婉如竟然酸溜溜地问他有没有女人陪他喝酒?显得她好像很介意这事儿,可想着上次,看到他跟别人在一起,她转头就走,问都不问一下的。 “怎么?不回答被我说中了?” 依旧是平静的语气,可反问的语调上扬,是有点生气的意思了。 肖秉文摸不着头脑,不过却立马解释道:“就我跟王总两个老爷们儿,有什么女人啊?” “真的?” “当然。” 张婉如仔细看他的表情,倒不是想通过他的表情看他是不是撒谎,而是想知道她这么问会不会让他反感。 虽然他俩是夫妻,但实际上上班之后就各忙各的,虽然也有夫妻生活,但跟半路夫妻差不多,两个人还不至于亲密无间到渗透对方的隐私。张婉如也担心她触及他的隐私会让他不舒服。 不过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好像并没有反感,甚至那微勾的嘴角还表明他此刻心情很不错。看样子她方向是对了的。 “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肖秉文道。 “不能问吗?”张婉如一脸理所当然,“我们是夫妻,你是我男人,我问一下又怎么了?” 我,男,人。 这话她说得随意,理所当然似的。话是没错,他确实是她的男人,可这话从张婉如这女人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每个字都像带了钩子一样钩在肖秉文心底。 第42章 毕竟有时候他觉得这女人挺没心没肺的,没太把他当回事儿。 原来她还是将他当她男人的。 莫名其妙的,他一个大男人,在听到那句“我男人”之后竟然在她那一脸理所当然的目光注视下显得有些难为情。他微偏过头,半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故作淡定应道:“也是,该问。” 肖秉文做生意接触的人多,好些生意伙伴都是年纪比他大的,家里有妻室,饭桌上也会说起来,每次出去吃个饭回家就会糟老婆盘问,听他们说话的语气,这事儿挺糟心。 如今他好像也在体验其他男人口中说的“糟心事”,可出乎意料的,原来是这感觉啊,跟他们描述的一点都不一样,他并未感到糟心,甚至内心还有几分愉悦。 被老婆盘问还挺爽的是怎么回事? 其实张婉如在说那话之前还挺不好意思的,“我男人”什么的,挺亲昵,不过她想着两人本来就是夫妻,他本来也是她的男人,这样自我解释一番,出口的时候就自然多了。 “那没事儿了,你去洗澡吧。”张婉如道。 肖秉文抿着唇克制了一下笑意,咳嗽了几声清了下嗓子,应道:“得嘞。” 肖秉文洗澡洗得挺快的,回来时张婉如已经在床上躺着了,他拉开被窝躺进去,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动作小心将她搂进怀中。不想手臂刚横在她腰上,她便转过身,莲藕似的两条软嫩嫩的手臂就勾住他的脖子。 这回应让肖秉文有些意外,虽说两人什么事情都发生过了,但他总感觉张婉如对他有所保留,表现得也很含蓄,很多时候都是他主动做引导。他一勾她的腰,他就这么一下勾住他的脖子回应,这股热情劲很少有。 “你今天好像心情挺不错?”肖秉文问她,“是不是公司发生什么好事了?” “没有。” 柔柔的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她说话时呵气如兰,一头如墨的长发像海藻般铺洒在枕头上,这张脸被衬的莹白细腻。不管是这张脸还是那柔软的贴住他的身体,都给他一种乖巧顺从的感觉。 这小模样真他妈勾人。 让人全忘了她竖起刺来的厉害样。 肖秉文也是不争气,本来他今天心情挺不错,想跟她聊聊天的,可看到她这副模样就忍不住,脸一压,嘴就贴了上去。 让他没料到的是,他唇刚贴上去,她就含上来回应,肖秉文一下就受不住了,他想他确实也不争气。 就觉得今日的她简直可爱得紧,跟平时有点不一样,肖秉文也不多想,他注重当下的感受,反正就是让他挺得劲的就是了。 最后会发生什么显而易见。张婉如紧紧抓住床单,将自己完全交给他。她跟肖秉文的夫妻生活实在是和谐。 和谐到让她越来越上头。 倒也没有太 过分,总之是让她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肖秉文将她送到公司,在公司外面的巷子口停了车,张婉如下了车之后诧异看了一眼,他今天不要告别仪式吗? 肖秉文见她下了车也没进去,他便也下了车问道:“怎么了?” 张婉如绕过车头走到他跟前,搂住他的腰,说道:“告别仪式。” 肖秉文其实没忘,只是觉得搂搂抱抱的显得肉麻,一个大老爷们儿太肉麻了没什么气魄,适当就好,没想到她倒是记得。 肖秉文也抱了抱她,张婉如松开他,对上他勾在唇角的浅笑,看得出来他似乎很喜欢。 想起昨晚面对她询问他是不是跟别的女人喝酒时,他也是这副表情。似乎也挺喜欢被她管。 所以她这样多少也表现出了对他的在意吧,是不是也能打消他觉得她冷漠的想法? 张婉如发现,下了床她对这个男人依旧上头,也难怪之前小心翼翼悄悄摸摸,就怕自己的心思被察觉显得自作多情。 可是转念一想,他们是夫妻啊。表现出对丈夫的在意也没什么吧,天经地义的事儿,而且看得出来肖秉文也挺喜欢的。 谁不想自己家庭和谐啊,谁想外人知道自己老婆不在意自己,家庭不睦让人笑话? 张婉如觉得他喜欢,大概是出于这样的想法,不过没什么,反正他喜欢就行。 又想着上次他在这里逗她,她一时便也起了些心思。所以在松开他之后,她觉得可以做点什么,便垫着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肖秉文表情微僵,目光带着询问向她看去,随后又下意识往四周看,此刻他们正在大街上,周围也有来往的行人。 想着之前他逗她要亲她她都一脸恼,这会儿却这么大方主动亲他了? “你这会儿又不怕被人看见了?” 脸上还残留着她唇上的温热,跟用强力胶黏在上面一样,汨汨地往他身体各处钻。眼底都被激出了几分热度,嘴角的笑意更是控制不住扩散。 张婉如其实也挺不好意思的,不过嘴上却说道:“就亲了一下脸又没亲别的。” 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也真是奇怪了,他这种老油条,想着上次在这儿逗她时还游刃有余的,此刻被她亲了一口,还只是亲了下脸蛋,一股莫名的陌生的羞涩感竟一下冲到脸上。昨晚她那声我男人也是,弄得他也不好意思。 好在他脸皮够厚,手指头都有点僵了,脸上还是不显。 他微微偏头轻咳一声,淡定说道:“确实,亲脸蛋问题不大。” 肖秉文掩饰得很好,可不知道为什么张婉如就觉得他此刻的表现有点奇怪,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看她,微偏头轻咳的模样不像是在避免尴尬,倒像是在躲避她的眼神。 肖秉文这人虽然给人的感觉挺正经,身板子挺,气质也是一身正气,可偏偏这人也有浑的时候,浑起来也是浑然天成的,反正不管正经还是犯浑他都能游刃有余拿捏。 可明明什么场面都能应付自如的男人,这会儿却把头偏开,躲避着她的眼神。虽然她觉得不太可能,但这小模样真像极了在害羞。 肖秉文害羞? 这个总逗得人想锤他的家伙竟然还害羞了? 本来她觉得大街上亲他一下挺不好意思的,只是亲都亲了那就尽量表现得大方一点,生怕被人看出她没那个胆儿还“找事”。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混里混气的肖秉文竟也会不好意思? 虽然诧异,但他这反差感让人觉得怪可爱的。张婉如一时没忍住,伸手在他的下巴上摸了摸。 肖秉文的身体更僵了,微偏开的头不自觉又看向她,目光又带着询问。诧异,疑惑,张婉如甚至还能看到他眼底的几分无辜。 是那种被人莫名其妙戏弄了一番之后才会有的表情。 此时此刻,有个画面突然跳到肖秉文脑海中。那次看到张婉如在指导小戎写字,一个难写的字小戎终于写会了,张婉如挺开心,就像刚刚那般,手指头在小戎下巴上摸了摸,夸他:“小戎真棒!” 就像是心情好的时候逗小动物那动作,小戎却被逗得不好意思,脸蛋红红又继续埋头写作业。 有时候他觉得这孩子太内向了,显得娘们唧唧的,可能也是从小妈妈没在身边的缘故,被他妈妈随便逗一下就害羞,不知道在学校里面对其他女孩时是不是也这样不争气。 可他没想到,这逗小动物一样的动作用在孩子身上就算了,张婉如竟然还用在他身上,这把他当什么了? 他男人的自尊心应该是让他不舒服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那股她柔柔的手指拨弄在他下巴处,让他浑身麻痒的感觉却并未让他不舒服,甚至……还挺受用。 肖秉文这才意识到,原来他这大老爷们儿在面对媳妇儿的逗弄时也这般不争气。 “你……这是干嘛?” 他甚至还贱兮兮的憋不住笑,问出的话也透着笑意。 张婉如道:“没什么,觉得好看就摸摸,你要是不喜欢的话,那我以后注意点。” “没有。”更贱的,他竟然立刻应了一句。 张婉如噗嗤一声笑了,她道:“行吧,我先上班了,晚上再见。” 转身之时张婉如依旧挺意外,肖秉文这家伙竟也有害羞的一面,还挺有意思。 肖秉文就这般愣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口,坐上车时脸蛋上依然还有那被强力胶沾着的温热感,是她在上面印了一吻,浑身那麻痒的感觉还在,发源地就在下巴上,被她用手指摸了摸的地方。 肖秉文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傻不楞几的,跟个二傻子似的,有点丢人。 还有张婉如这丫头,这两天怎么回事啊? 小戎上学前班之后跟班上其他人都不太相熟,唯一跟同桌白子浩走得近一点。实际上以小戎的性格他也不太喜欢交什么朋友,太麻烦。不过妈妈告诉过他,他可以不主动跟人说话,但是别人跟他说话的时候他要回应,这是礼貌。 也是听了妈妈的话才遭了白子浩这个麻烦,白子浩老爱找他玩,上厕所也要跟着,去小卖部也要跟着,要不是妈妈说别人主动要回应,他是真不想理他。 这天白子浩拿了个皮球来学校,冲肖楚戎道:“肖楚戎我们去踢球吧。” “不去。”肖楚戎回得很冷淡,准确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白子浩抱着球低下头,有些失落,“你不陪我踢就没人陪我踢了。” 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算了。 妈妈说了对人要友好,反正就陪他踢一会儿。 “走吧。” 白子浩目光一亮,“你同意了?” “嗯。” “走走走。” 他一脸兴冲冲,拽着他的手就往外拉,不想手上的皮球却突然被人夺走。夺走球的是一个高高壮壮的小男孩。男孩名叫付大伟,他的年纪比学前班的小孩大一岁,个头也比他们高一些。 他在班上属于小头子,班上有许多小男孩经常跟在他屁股后面玩,付大伟仗着自己年纪和身高优势,老是在班上作威作福的,不是欺负这个就是欺负那个。 而今天白子浩拿的皮球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正好就欺负到了白子浩。 白子浩有点怕他,可是看到被他拿在手上的皮球还是气鼓鼓说道:“把球还给我。” “爱哭鬼娘娘腔,踢什么球啊?你能踢得明白吗?这球就给我踢吧。”付大伟说完还做了个鬼脸,抱着球就要走。 白子浩一看更着急了,急忙就要去抢,“还给我,我的球,把我的球还给我。” 付大伟身高比他们高半个头,垫着脚将球举到头顶,白子浩根本够不到。付大伟更是得意。 “来抢啊,抢到了我就还给你,抢不到吧小矮子,略略略。” 白子浩又急又怒又伤心,试了几次都抢不到,反而还被付大伟强壮的身体顶了一下后退一步差点摔倒。 白子浩难过极了,哇一声就哭 了出来,“我的球,那是妈妈给我的生日礼物,还给我,呜呜呜还给我!” “动不动就哭,真是个娘娘腔,我就不还你怎么样?” 听到这话白子浩哭得更伤心了。 肖楚戎也不太喜欢白子浩哭,有时候听到他哭也挺烦,这会儿看到白子浩哭得那么伤心他皱了皱眉头,这次却不是因为烦。 白子浩说这是妈妈给他的生日礼物。如果是他被抢走了妈妈送给他的礼物,他大概会比白子浩更难过。 “把球还给他!” 付大伟听到声音向肖楚戎看去,肖楚戎在班上的存在感并不高,付大伟对他的印象就是这个人不太爱说话,两人平日里也没什么交集。 倒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竟然还敢站出来替这娘娘腔撑腰。 “你谁啊,你让我还我就还吗?” “他说这是他妈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你该还给他!” 肖楚戎说得斩钉截铁的,付大伟觉得他作为孩子头的威严受到挑衅,他上前一步一把推在肖楚戎胸口上,仰着下巴说道:“我就不还怎么了?” 肖楚戎虽然内向不太爱说话,但不代表他就好欺负,有时候爸爸也说他,不言不语的,骨子里却有一股狠劲。 他不知道狠劲是什么,但他知道,他现在很生气。他很少有生气的时候,更确切的说,他很少有情绪。所以肖楚戎也不清楚自己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回应。 面对比自己强壮的付大伟,他目光一冷,脸色一沉,几乎没多思考,猛然回推了一把。 付大伟比肖楚戎还高半个头,人长得也强壮,也不知是肖楚戎力气太大还是付大伟壮实的身材太虚,竟被肖楚戎推得后退几步,随后一下摔在地上。 摔了结结实实一个大屁蹲,挺丢脸,但也挺疼!付大伟一脸不敢置信,这小子竟然敢还手!比他矮那么多竟然还敢还手?! 付大伟向肖楚戎看去,对上的是冰冷的一张脸和一双更冰冷的眸子,身体站得笔直立在他跟前,一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整个人都透出一股要跟他干到底的狠劲。 别看付大伟平日在班上作威作福的,真有人给他来真的,他一下就被唬住了。说到底也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再加上这一跤确实摔得疼,他竟没控制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肖楚戎没跟人打过架,不过爸爸从小就教他锻炼身体,还教过他打拳。爸爸说这样可以强身健体,没想到有一天还真能派上用场。 学前班的老师一开始是将电话打到了肖秉文工厂,当时报名的时候留的肖秉文的传呼号和工厂座机。 肖秉文接到电话听说了事情经过之后也挺纳闷的,那闷葫芦一样的臭小子竟然跟人打架了?当然他第一个反应不是生气,而是这小子真出息了。 他工厂远,要赶回去还不知道要多久,张婉如公司近,距离小戎的学校就几个站,所以肖秉文便给张婉如公司去了个电话,将事情简单说了。 张婉如听到之后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匆匆赶到学校。肖楚戎和付大伟都被老师带到了办公室,付大伟的家长已经到了。 张婉如进去先跟老师打了个招呼,又在两个孩子身上看看,见都没什么事她才松了口气。 张婉如这一路上都挺震惊,小戎竟然跟人打架,那么个内向的孩子,话都不愿意跟人多说的竟然跟人打架。 张婉如走到小戎跟前问道:“你没事吧?” 小戎摇摇头,他有些内疚,因为他妈妈被叫了过来,这样一来就耽误妈妈工作了。 “你就是肖楚戎家长吧?你来得正好,你家孩子把我加孩子推倒了,你说说要怎么赔吧。” 张婉如听到这话眉头皱了皱,这话是付大伟妈妈说的,她这会儿正把自己孩子搂在怀中,话说得义正言辞,就像她的孩子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张婉如又在付大伟身上看了看,他个头明显比小戎要高,就算要吃亏也轮不到他。 张婉如正要问问情况,小戎说道:“是他先推的我,我才推的他。” 张婉如知道小戎不会撒谎,但也没有立刻就站在孩子这边,她看向老师问道:“明老师,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您先跟我说说吧。” 明老师道:“这两孩子因为抢皮球闹了点过节,付大伟确实是先推了肖楚戎,肖楚戎也推了他一下,就把人推倒了。” 付大伟妈妈说道:“听到没有,老师都说是你孩子把我儿子推倒了,我们孩子还不知道伤哪儿了呢,我等会儿还得带他去医院看看,你们得掏医药费,得赔钱!” 付大伟的身材遗传了他妈妈,女人烫着个大卷头,长得很壮实,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张婉如道:“老师也说了付大伟推了小戎,这样吧,我们一起去医院,小戎被推了一下或许也受了伤该好好检查,若是没事就算了,若是有事,医药费就你们来付。同理,付大伟也去检查,若是检查有事我也全部负责,至于各自的检查费就由对方来付,怎么样?” 付大伟妈妈一听就不爽了,“凭什么啊?是你们孩子把我孩子推倒了!” “是推倒了,但也是付大伟先推的我家孩子不是吗,老师和同学都可以作证。我也并没有推卸责任,既然你家孩子也推了我家孩子,你们也不该推卸责任啊。” 付大伟妈妈也没想到这瘦条条一娘们儿居然还有胆量跟她反嘴,不过付大伟确实也推了人,还有老师在场她也不好做什么,却也不可能依她的。付大伟妈妈当即便嚷嚷着道:“行啊,那我们报警,看警察站哪一边。” 不想张婉如压根不怕,说道:“报警也行,让警察做个见证,更公平。” 这话倒将付大伟妈妈堵住了,她也真没想过报警,就是吓唬一下人的,倒不想张婉如来真的,说完还冲明老师道:“明老师,借一下电话报个警。” 明老师也没想到就两个孩子闹个矛盾就闹到报警的地步,本来想劝劝,但看看付大伟妈妈,感觉是个难缠的,便点点头。 张婉如还真要去报警了,付大伟妈妈却道:“慢着!” “怎么了?”张婉如问她。 付大伟妈妈想的是,要真报了警,到时候警察真让两个孩子一起去医院做检查,虽然付大伟的检查费该由肖楚戎家长付,但是肖楚戎的检查费也得她付啊。 付大伟从小就结实,摔跤是家常便饭,也不可能因为摔一跤就怎么样,至于那肖楚戎,看着瘦条条的,虽然没被付大伟推倒,但万一真检查出被付大伟推得伤了哪儿怎么办?她还得支付医药费? 付大伟妈妈享受多了撒泼带来的好处,没想到这次碰到个硬茬,这瘦了吧唧的娘们儿这么难应付。既然已经捞不到好处那也就不用再浪费时间省的麻烦。 付大伟妈妈说道:“算了,不过就是两个小孩打打闹闹,也没必要弄成这地步,人明老师还有事情忙呢!” 张婉如道:“不是你说的要报警吗?” “我刚刚也是在气头上,本来我事情也多,我也不想再耽搁,既然两个孩子都动了手,那就各自负责各自,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计较了。” 付大伟妈妈说完便拉着付大伟离开了办公室,出来之后越想越气,看了一眼旁边的付大伟,一时火大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个爆栗。 付大伟吃痛,不过面对骂骂咧咧的妈妈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这边付大伟妈妈带着付大伟离开,张婉如也跟老师告辞,带着小戎出了办公室。刚出门就见一个小男孩小跑过来,一脸担忧看向张婉如说道:“阿姨你好,你是肖楚戎妈妈对吧?” 张婉如疑惑看了小男孩一眼说道:“我是肖楚戎妈妈,你是小戎的同学吗?” 小男孩礼貌应道:“我是肖楚戎的同桌,我叫白子浩。今天肖楚戎和付大伟打架是因为我,是付大伟抢了我的球,肖楚戎帮我要回来才和付大伟打起来的。不过 也是付大伟先动的手,肖楚戎只是推了他一把他就哭了。阿姨,肖楚戎是为了帮我,你不要怪他好不好?” 难怪小男孩会一脸担忧看着她,原来是怕肖楚戎因为他被责罚。 听到这话张婉如倒挺意外,她只知道小戎跟人打架的事情,但还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原来小戎今日动手是见义勇为。 张婉如想起小戎说过他没有朋友,但他愿意为这位白子浩同学出头,想来这也算得上他的朋友吧。小戎有了朋友张婉如挺为他开心的,张婉如冲白子浩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怪他的。” 白子浩听到这话那皱着眉头的小脸才舒展下来,张婉如将小戎推了推说道:“小戎跟同学再见。” 小戎便干巴巴冲白子浩挥了挥手,冷淡淡说一句:“再见。” “再见肖楚戎,明天见。”不同于肖楚戎的冷淡,白子浩小朋友就热情多了。 两人坐上公交车,肖楚戎问道:“你会怪我吗?” “怪你什么?” “我跟人打架,还麻烦你跑到学校,你班都没法好好上。” 张婉如揉了揉他的头说道:“不会啊。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我原本还疑惑小戎怎么会跟人打架,现在知道了,原来是给朋友出头,而且还不是你先动的手,我怎么会怪你?” 小戎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他也不算我朋友。” 张婉如感觉这小东西有点别扭,她笑了笑,没有反驳他,说道:“小戎这次做得很好,会为朋友仗义出头,虽然我们不主动惹事,但是遇到事的时候也不害怕。不过呢还是那句话,不管在做什么之前都要先好好保护自己。为朋友出头是好事,但也在确定自己不会有危险的情况下再出手,明白吗?” 小戎点点头。 肖秉文回来之后张婉如将这事简单跟他说了一下,本来还担心他会责备小戎,不想他听到后却说道:“把他推倒了怎么都不揍几拳再补几脚?得把他揍服了,他往后才不敢欺负你,我教你打的拳你都忘了?” “没忘。”小戎说道,“他被推倒之后就直接哭了。” “那是个没用的,下次再遇到这种主动欺负你的,就要好好打回去,最好打到他跟你求饶为止。” 张婉如在旁边听着这些话简直惊呆了,她实在听不下去,便冲小戎道:“小戎你先回房间复习一下老师教的拼音。” 小戎离开之后张婉如才冲肖秉文道:“你干嘛这样教孩子啊?” 面对张婉如的质问肖秉文挺疑惑,“这样教怎么了,不是让他保护自己吗?只有证明自己不是好欺负的,别人才不敢轻易欺负他。” “保护自己是这样的吗?让他把人打到求饶为止?这是遇到不如他的,万一遇到比他强大的,你是想孩子跟他拼命吗?” “没事儿,我告诉过他,遇到比他厉害的,打不过就跑。” “……” 张婉如想起梦中那本小说,未来的大反派肖楚戎。小说中对于肖楚戎的爸爸描写得不多,但提到过是一个大企业家,在那本小说中,未来的肖秉文身价不可限量。 也是因为有个大企业家父亲作为靠山,肖楚戎行事才肆无忌惮。而肖楚戎那个大企业家父亲对他也是百般纵容,甚至在知道他杀人之后还帮他隐瞒。小说的结尾,肖楚戎被主角团送上法庭,而他的企业家父亲也作为帮凶锒铛入狱。 属于父子两的时代彻底落幕,而父子两创造出的商业帝国也落入肖景翰手中。 或许造成肖楚戎悲剧的不仅仅有缺失的母爱,还有这位一直纵容他的父亲。又想到她离开这些年,肖秉文一直很忙,平日里也没怎么跟孩子相处,一教孩子却教这些。肖楚戎未来会变得暴虐残忍,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 张婉如看向肖秉文的眼神很复杂,肖秉文在其中品出了责备。他不太喜欢张婉如此刻看他的眼神,今天一早还被她的脸蛋吻弄得心乱如麻。他还是喜欢这丫头跟他亲亲热热的样子。 也不想和她有什么争论,若是有那他退一步就行。 所以肖秉文说道:“你觉得我教不好孩子,这不还有你吗?我有不足之处,你可以弥补。” 听到这话张婉如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觉得肖秉文纵容孩子,教孩子暴力解决问题,那她又好到哪里去了呢?在梦中那本小说里,她可是一直缺席在肖楚戎的生活中,她这位母亲比肖秉文还不如呢。 此刻肖秉文坐在沙发上,他微微倾身,手肘抵着膝盖跟张婉如凑近了些,软了声音又道:“我方才的话确实不太对,我以后改改?” 张婉如有些难过,其实只是他们对孩子的教育观念不同而已,仔细想想肖秉文说的那些话也有一定的道理,有些人,你不狠一点他还以为你好欺负。 而肖秉文却主动认错,看得出来他并不想跟她有矛盾。方才确实觉得他的方式不太对,可他先退这一步却又让她惭愧。 张婉如没说话,沉思片刻,看了一眼他搁在膝上的手,一时又愧疚又心疼,心软得不行。她便伸手握住他的手掌,温热的掌心在上面捏了捏,又拉到唇边在他手背亲了一口。 似乎在以此告诉他,她没生气了。 可这么轻柔而随意的一下,却将肖秉文弄得浑身都麻了。 温热的唇落在他手背上,让他想起了早上分别时在他脸上落下的那个吻,实在逗人喜欢得很。肖秉文就跟身体有牵引似的,直接俯身,把人打横一抱,下一刻张婉如就坐进了他怀中。 第43章 张婉如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看小戎房间的方向,问他:“你干嘛?” 肖秉文被逗笑了,“你今早在大街上亲我的时候怎么没见这么紧张?” “那怎么一样,大街上人都不认识我,万一小戎看到我俩这样,多尴尬啊!” “有什么好尴尬的,谁家夫妻不是这样?” “……” 罢了,张婉如妥协般往他怀中靠了靠,她道:“这些年我不在,你一个人带小戎也挺辛苦的,我不该质疑你的。” “这也没什么,每个人想法都不一样的,有矛盾解决好就行。” 是真跟他吵不起来啊,张婉如笑了笑。此刻靠在他怀中,离得近,他挺翘的鼻子近在眼前,她便没忍住摸了摸。 柔软的指腹摸在他鼻尖上,这一摸又让肖秉文想起今早她在他下巴上摸的那几下,或者这是她表达喜爱的一种方式?就像看到儿子有进步时也高兴地在他脸上摸摸,所以这么摸他,是因为他也逗她喜欢了?这么一想,又让他心猿意马的,感觉心痒得很。 不知道张婉如这两天怎么回事,整个人都变得温顺了不少。不过肖秉文也不想多深究,想着或许是夫妻相处得时间久了也就自然这样了,反正他很喜欢就是了。 “我今天早上亲的是你哪边脸来着?”张婉如问道。 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肖秉文倒配合指了指左侧脸。 “这边。” 张婉如噗嗤一声笑了,“记这么清楚啊?” 这话说得,显得他好像一直惦记着她亲他那一下一样。 “那你忘性还挺大的,亲完人就忘了。”他道。 “没忘啊。” “没忘你还问我?” “逗你啊。” “逗你啊”几个字她说得理所当然,显得她这个人焉坏焉坏的,好像逗他跟逗狗一样,随手的事。他应该来气,可嘴角却不自觉挂上一 抹笑。 张婉如想着今早他被她亲了一口的反应,她觉得挺可爱的,就没忍住,又在他右侧脸上来了一口。 之前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如今做起来竟得心应手了。反正夫妻嘛,更亲密的都做了,亲亲抱抱耳鬓厮磨,自然也没什么。 猝不及防的吻,肖秉文嘴角的笑意僵住,木愣愣带着几分疑惑向她看去,又给他来这种? “这儿来了一下,这儿也该来一下。”依旧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解释自己的行为,说完还挺认真问了一句,“这儿要不要也来一下?” 她用手指指了指他的唇。 这丫头究竟在搞什么,这一天天的。 指腹温热,是跟唇不一样的触感,可她说这话,那指腹又在他唇上轻点,就仿若真在上面来了一下。 他目光眯了眯,故意让神情严肃了几分,生怕露出一点在对她摇尾巴的狗样,他问道:“张婉如,你在闹什么?都搁哪儿学的啊你?” “跟你学的啊。” “……” “就我们结婚后第一次接吻你忘了啊?我先在你这里来了一下,你问我敢不敢在这里也来一下,我来了一下,你又指你的嘴,问我敢不敢这会儿也来?” “……” “我以为你觉得亲到这儿才是完整版呢。”张婉如葱白似的指间又在他唇上点了两下,“两边都亲了,所以问你这儿要不要也来一下。” 妈的,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还是说只是不经意的?别家夫妻也会这样吗?真把人逗的火烧火燎的。 肖秉文觉得他一个老爷们儿也不该显得那么不争气,他道:“那就来呗。” 他没想到的是,她还真就来了,双手盘上他的脖子,脸向着他的脸靠近,没有一丝犹豫,唇一抬直接贴在他的唇上。 肖秉文以为也就是一下子,就跟亲他脸蛋一样,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嘛。不想她唇贴上之后却不是跟亲脸一样蜻蜓点水,而是唇瓣微张直接把他的唇含住。 一下子,差点没把魂给他吸没了。 肖秉文身体瞬间僵硬,不过也就是片刻,身体的本能让他回应得很快,几乎是立刻他的大掌就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唇压下去紧紧贴住她。 吻完两人都有点喘,放开的时候张婉如想的是,肖秉文这会儿应该不会再觉得她冷漠了吧,她已经表现了一个妻子该有的热情。 然而肖秉文想的却是,妈的,老子真受不了了。 但这会儿天还没黑,孩子还没吃饭,等会儿还得带他去老太爷那边吃晚饭。好像有点不像话。 但是他觉得真要到晚上他熬不住! 肖秉文也不想忍了,直接就把人打横抱起往房间里抱,张婉如不解道:“要过去吃饭了,你干嘛?” 肖秉文一脸理所当然道:“没事,饿一会儿不打紧。” “……” 总之闹到最后就只能让小戎一个人过去吃饭,他俩没去,这状态过去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本来张婉如一开始是想着,不能让他觉得她冷漠,她要尽量对她热情一点。可她发现面对她热情的时候肖秉文表现得还挺有意思的,看得出来这家伙是喜欢她热情的,而且在喜欢之外还有淡淡的羞涩,让她觉得挺有意思,几次下来张婉如也做得越来越顺手了。 只是没想到一不注意玩大了还挺累人,看样子以后还是得悠着点。 第二天张婉如送小戎去上学,小戎进学校之前张婉如嘱咐他:“昨天和付大伟的矛盾是昨天的事情了,今天是新的一天,别再去管昨天的矛盾。你别主动去惹他,但如果他惹了你,那你还跟昨天一样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反击回去。” “好。” 小戎乖乖应了一声,张婉如才放他进去,却还是不太放心,这个孩子太过内向,也不知道在班上人缘怎么样,要是那付大伟带头孤立他怎么办。 肖楚戎也没想到这么巧,他一进门就碰到了正要出门的付大伟。妈妈说昨天的矛盾已经过去,肖楚戎便像是没看到他一般正要绕过他离开。 不想付大伟看到他之后却下意识后退一步,按理来说付大伟比肖楚戎长得要壮,个头还比肖楚戎高,就身材上来说他就更有压迫感。可不知道为什么付大伟在面对这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男孩时却莫名有种恐惧感。 他没忘记昨天肖楚戎推他时的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温度,像……像一头凶猛的兽,对,就是猛兽,动物世界里那种可怕的猛兽,一对上就让人不安。 付大伟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不想肖楚戎却突然向他走过来,他感觉后背都开始发冷,张口想质问他要干什么,可一张口却成了结巴。 “肖,肖,肖……” 肖楚戎其实也没想干什么,他就只是单纯进教室,只是付大伟恰好在前面而已,他并不知道付大伟心里想什么,正要绕过他离开,结结巴巴的付大伟终于落下最后一个字。 “肖,肖哥。” 肖楚戎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也没应,直接从他身边离开了。付大伟倒一点都没觉得被他扫了面子,反而松了一口气。 一同松一口气的还有在一旁不安看着的白子浩。白子浩看到肖楚戎一来就和付大伟对上,怕他们又打起来,一直担忧看着。 肖楚戎在座位上坐下,白子浩凑过来问他:“昨天你爸妈有没有说你什么?” “没有。” “那就行。”白子浩看了付大伟一眼问道:“他刚叫你肖哥?” “谁知道。”肖楚戎不甚在意。 白子浩笑了笑,说道:“肖哥这称呼挺好,我以后也叫你肖哥。” “随你。” 张婉如一家三口所住的小院装了座机,这天赵阿姨接了电话冲张婉如叫了一声,“婉如啊,秉文的电话。” 张婉如刚下班回来没多久,她觉得奇怪,这个时间肖秉文打来电话应该是告知晚上晚点回来,大多数时候赵阿姨接完电话转告她一声就行了。可今天却特意让她来接,除此之外难不成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 张婉如接起,那头肖秉文说道:“今天不回来吃饭了。” “好。”张婉如应了一声,问道:“还有呢?” “还有什么?” 张婉如以为还有别的事,却被他这一声反问问蒙了,她道:“你找我来接电话就说这个?没别的事?” “没别的事啊。” “那你直接告诉赵阿姨不就行了?你让我接电话,我还以为你还有别的交待。” “别的交待?”肖秉文沉默片刻像是在想什么,随即说道:“晚上要去喝酒,到场的有共合厂的厂长杨总和新禧食品厂的王总。他俩都不带秘书,没女人。” “……” 张婉如觉得莫名其妙,“你干嘛跟我说这个?” “跟家属报备嘛,我看他们流程都是这样走的。” 张婉如噗嗤一声就笑了,“行,知道了。” 挂断电话,张婉如笑了好一会儿,想着上次他应酬回来,她问他有没有女人陪着,原来一直记着呢,还特意打电话跟她报备一声,还挺可爱的是怎么回事。 肖家作为柳城扎根比较早的大家族,在酱油生意最好的那些年盘了好些铺子。本来还盘了一片地想扩建酱油厂的,后来被占用了,赔了一大笔钱和好几十个商铺,老城区某个商业街基本都是肖家的。不过那些商铺肖家一般都是租出去,老街这边的铺子还作为肖家的酱油铺子在用。 肖家的酱油厂就建在肖家老宅后面,铺面已经有些年头了,虽然经过多次修缮却还是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陈子越随着肖老爷子来到酱油厂,老爷子在晾晒的酱油缸子前看了看,又在工人人工搅拌的酱料中看看色泽。 看了一圈之后老爷子才被陈子越搀扶着到一旁休息,陈子越给他倒了杯茶。肖老爷子往前面铺子里看了一眼,厂房前开了个铺面,这铺面是肖记酱油的总店,酱油厂在时他就在了,也存在好些年头了。有个花白头发的老婆婆正拿着酱油瓶让铺子里的伙计给她打酱油。 肖老爷子说道:“我们的酱油铺子好像比以前清净了许多,现在来的还是好多年前的老顾客。” 陈子越道:“现在新兴的酱油工厂,包装方便价格便宜,在门口的商店就有卖,很少有人愿意卖个酱油特意跑这大老远来。” 肖老爷子没说话,静静品着茶。他老了,这酱油厂也老了,老了不中用了,有很多新东西都搞不明白,渐渐的也就被时代淘汰。就跟这酱油厂一样,有了新兴的东西就会慢慢被人遗忘,或者有一天就变得无人问津了。 “听说现在商店里卖的酱油都是和盛味业的?” “是啊,秉文这厂办得挺成功的。” 是挺成功的,那小子成功了,他这边基本也没什么生意了。老爷子一方面很欣慰自己孙子的能力,一方面又感慨,他这个暮年之人,从属于他的时 代走过来,而现在,时代却不再属于他,属于更强大的年轻人。而他创办的酱油厂似乎也到了暮年,一日一日变得岌岌可危。 陈子越试探着说道:“其实秉文有提过要将肖记跟和盛味业合并。”陈子越知道老爷子不太喜欢资本家的那套模式,他又道:“当然,我们肖记还是保留着古法酿造的技术,只是在包装上机械化,这样更容易储存和售卖。” 老爷子一向很反感将肖记商业化,这一次听到这话之后却没生气,只是长叹一声,“再说吧。” 到十二月底,其乐服装公司的装修基本结束,目前只是在原本的小平房基础上再在后面扩建了一些,袁雯想着的是往后若是地方不够再往上面盖一层。 公司焕然一新,众人搬进去时也是神采奕奕。几个设计师都有自己的工作间,更方便也更自由。除了工作间之外还有行政办公区域,甚至还多了一个专门拍照的摄影室,用于新品上新时给衣服拍照用。 经过几次在报纸上投放广告,其乐服装的知名度提高了不少,专卖店的销量也水涨船高,而且公司还有定做制服这项业务,所以公司的整体效益还不错。 制衣厂那边也在稳步运行,十几台缝纫机每天不间断工作,目前还能供应,也没什么大问题,而袁雯也在着手开第二家分店。 公司有了资金,袁雯又多招了些人,张婉如的工作量也减轻了一些,现在可以上行政班,上五天休两天。 周末双休比以前多了一天休息时间,不过肖秉文还是单休,就周末休息一天。小戎也是周六周末不上学,周六这天就母子俩在家。 肖秉文不在,总感觉有点无聊,张婉如想着她和肖秉文结婚这么久了都还没去他工厂里看过呢,便带着小戎去了和盛味业的工厂。 张婉如还记得她第一次来这里时是刚回来那天,她来找肖秉文。这才半年多时间就大变样了。 她知道肖秉文在扩建工厂,但没想到会扩建到这么大,那次她来时就一个厂房,厂房旁边修了两层楼的房屋给工人居住,而肖秉文的办公室也在那儿。 这会儿来看厂房已经扩建了两个,工人住的那楼房还保留着,不过旁边又新修了一栋新的,却是更高,上面架着脚手架,看上去一时半会儿是完不了的。 新修了一栋三层的行政大楼是已经完工又投入使用的。张婉如记得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就在修了,那时候不知道修的是什么,现在才知道是行政大楼。 天气冷,那门卫身上裹着厚厚的军大衣,管理还挺森严。张婉如走到门口就被拦住,门卫问她找谁,张婉如没说找肖秉文,只说了肖秉文秘书的名字。那人帮她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肖秉文秘书就来了,秘书是认识她的,直接将她带了进去。 去的是新的那栋行政楼,肖秉文的办公室现在搬到那儿了。 秘书告诉她,肖总在厂房那边一会儿才过来,让他们先在这儿等等。肖秉文的办公室挺宽敞,房子是新的,不过办公桌椅子沙发好像还是旧的那套,还挺节约。 张婉如在办公室走了一圈,里面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打扫得也是纤尘不染。办公桌上整齐累着一叠文件夹和几本书,最前方摆着一个相框,相框里钳着合照,是他们一家三口。 张婉如记起来,这是那次他们带小戎去游乐场拍的,肖秉文一手抱着小戎一手牵着她的手,照片看上去挺温馨。 居然把这照片摆这儿日日看着呢,张婉如笑了笑。 张婉如怕小戎无聊,让他出去玩玩,小戎告诉她旧宿舍楼有个专门放电影的房间,他去让人给他放个电影看,张婉如觉得也行。 小戎出去了,张婉如便一个人在这儿等肖秉文,没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抬头一看是肖秉文进来了。 肖秉文看到她挺意外,嘴角和眼底同一时间露出笑意,他道:“你怎么来了?” 张婉如道:“现在不是双休了嘛,家里没事做就带小戎来你这厂里看看。” “小戎呢?” “说是有个电影放映厅,让人给他放电影看了。” “行,既然来了带你去逛逛?” 两人出了行政大楼,肖秉文先带着她去新建的厂房看了一眼,那边还在建,就远远看着。肖秉文在一旁跟她介绍这厂房是干啥用的。 旧厂房里有几个巨型的大缸子吸引了张婉如的注意,这大缸子表面是不锈钢的,全密封。肖秉文告诉她,这是生产酱油用的蒸汽缸,发酵用的。 逛了一下厂房区,肖秉文又带她回到行政大楼,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下行政大楼的布局。两人在行政大楼阳台上时,看到楼下肖秉文的秘书正带着小戎,肖秉文叫了一声,秘书抬头看到肖秉文,急忙打了声招呼。 小戎手上握着个棒棒糖,肖秉文问道:“糖哪儿来的?” 秘书道:“有个工人看小戎可爱给他买的。” “说谢谢了吗?” “说了。”这一声是小戎应的。 “电影看过了吗?”肖秉文问。 “孙叔叔现在正带我去。” 孙叔叔就是肖秉文的秘书,肖秉文挥挥手,“去吧。” 两人便又继续参观,张婉如顺势问道:“你现在有几个秘书啊?” “两个,除了小孙外又新招了一个。”肖秉文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男的,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张婉如觉得莫名其妙,“干嘛给我强调男女啊?” “这不怕你担心我身上会有香水味嘛。” 张婉如想起上次在他身上嗅香水味儿的事,其实那时候那么做是想让他知道她也没那么冷漠,对他还是在乎的,没想到这事儿他还记着, “我这公司都快成和尚庙了。”肖秉文又道:“身边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整天一股臭汗味儿,时间久了你可别嫌弃。” 话音刚落,便看到一群穿着制服的年轻女孩经过,一个个人美声甜,经过时叫的一声“肖总”都染着一股香甜味儿。 才刚说自己的公司是个和尚庙迎面就走来一群大美女,肖秉文顿时有点尴尬,解释道:“这些都是外贸部的员工。” 张婉如倒没太在意,她一眼就认出了女孩身上的衣服是自己公司设计制作的,别说穿在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女孩身上还挺合适。 她便顺口夸了一句,“她们一个个长得真漂亮啊。” 肖秉文觉得有点打脸,才说了公司身边都是大老爷们儿结果就来了一群年轻美女,总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所以听到这话,他立马就接了一句,“没你漂亮。” 张婉如:“……” 搞什么啊他?张婉如对上他脸上浅浅的笑意,目光也挺真诚,是真心夸赞。 被夸了心情还是挺不错的,张婉如便想逗他,她问道:“你说你每天面对这么多大美女,你不迷糊啊?” 肖秉文瞬间精神起来,一下就回到了军队里来任务时的状态。当然面上还是自然淡定说道:“迷糊什么啊?行政部门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领导,由他们负责管理,一般部门里有什么事情都是各部门领导来跟我对接,平日里跟员工都说不上话的。” 张婉如点点头,她关注的点却是肖秉文这种管理方式挺不错,其乐也可以依葫芦画瓢。将公司分成各个部门,各个部门都安排负责人,以后要对接就直接找负责人,她也不用时不时去店里查账了。 不过张婉如依然还不忘逗他,她道:“说起来,肖总你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又能力出众,平日里应该有不少美女主动靠近吧?” 肖秉文还挺乐意她管他的,可那是建立在压根没这事儿的基础上,要是真有这事儿还被她说中了,即便她说这话时表情自然,可莫名的就让他嗅到了危险。 商场游走,应酬也多,什么场合都有可能遇到,倒确实有女人主动靠近过他。不过他这人有分寸,别人也不是厚脸皮,他客气提醒,人家也就散了。 不过这事儿也没必要说,因为意义不大,所以他道:“说什么呢?我每天忙得跟什么一样,哪里还有时间认识别的美女?” 这会儿已经参观得差不多了,两人又重新回到肖秉文的办公室。 张婉如道:“要是哪天真看上了别的美女,那你可得告诉我啊。” 听到这话的肖秉文一下就不爽了,他都结婚了还能看上哪个美女?他笑容淡了些,说道:“告诉你然后呢?” 张婉如以为他也在跟着她逗趣,她便道:“还有什么然后?那我自然是要自觉提包裹走人啊,难不成还得死乞白赖的跟人上演两女挣一男的戏码吗?” 听到这话的肖秉文就更不爽了。 这段时间张婉如对他热情了很多,他喜欢她那股热情劲。这会儿听到她说这话,这么轻描淡写的,就好像离开他就一个转身的事情,能说走就走。 又让他有一种她心里压根没他的死样子。肖秉文想过张婉如这段时间热情起来的原因,左不过还是因为孩子,他俩感情好一些也能给孩子提供一个温馨和谐的环境。说白了跟他关系不大。又或者说别的夫妻也这样,虽说他们是因为孩子走到一起,日子长了也能相处得像个正常夫妻的样子,不过这会儿她这话又将他拉回现实,他们夫妻之间是没什么感情牵绊的,他对张婉如来说就是可有可无,她能说走就走。 肖秉文后腰抵在办公桌上靠着,双手插兜看着她,脸上的笑是一点没有了,他实在笑不下去。 张婉如觉得奇怪,怎么还突然严肃起来了? “怎么了?”张婉如问道。 她是真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还问他怎么了。肖秉文懒得说,显得他上赶着似的,挺贱。 张婉如这才发现肖秉文好像不是在跟她逗趣,他方才那话是认真问的,而她的回答显然让他不满意。 “你别告诉我,你还真看上别的美女了?” 肖秉文没回答,只是笑了一声,从鼻端溢出来的,有些冷。他有点火大,懒得解释,但又真怕她怀疑什么,他道:“我都结婚生子了还看上别的女人,我是有病吗?” “那我怎么感觉你在生气,你在生什么气?” 肖秉文想说什么,又觉得算了,有点自讨没趣,就好像那种,人家都不想跟他玩,他还非得厚着脸皮要去跟人玩的孩子。 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了,一个大老爷们儿总不至于还因为女人心里没他而生气吧,他们结合本来就是因为孩子,要是说出来那更是笑死人。 “没什么。”凑合着过日子就行了,该高兴的时候就高兴,该受用的时候就受用,大老爷们儿想那么多干什么。 本来肖秉文慢慢就消化情绪了,不想张婉如却突然走过来,立在他跟前,双手勾住他的腰。 肖秉文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又给他来这一下子? 张婉如歪着头看他,“那你希望我换种方式回答吗?” 那双柔柔的手搂他腰上,又给他弄得有些痒,肖秉文心情不自觉又好了些,他道:“换种什么方式?” 倒也不抱什么希望,别给他气死就行。 张婉如想了想,这人是喜欢她热情的,既如此那就热情一些好了。 那搂在他腰上的手突然拽住了他的衬衣衣领,她扯着他的衣领强迫他微微弯了下头,让两人的脸拉近了些距离,她对着他的眼睛,说话的气息热热扑在他脸上。 “肖秉文,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你不准看上别的女人。”她吐气如兰,却一脸严肃认真。 又来了,这段时间时不时就让他心猿意马的那股劲儿。方才还觉得她对他不上心,现在又这么跟他来一下。 肖秉文清晰意识到了一瞬间体内气血被挑动翻腾的死动静。 妈的,这丫头可真会闹! 第44章 先不说他当过兵身体素质过硬,再说他现在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谁敢这么扯他的领子啊。一个横踢就给他撂倒在**。 可莫名的,这领子被她扯在手里,没觉得她不尊重,反而觉得她在跟他玩情-趣,连肖秉文都觉得自己有这想法实在侮辱了他的党性。 而且那葱白纤细的手和白嫩的脸,明明看着温婉动人,竟说出这些话。 你是我一个人的。 明明说得那么严肃,可从这张嘴里面说出来就感觉味道不对劲,让他觉得她在跟他调-情。 真的就该死的挺有滋味。 其实调情也没什么啊,自己的老婆,而且他脸皮也够厚,可他发现这滋味儿他有点受不住。 他甚至发现他渐渐招架不住她的眼神,比他还矮半个头,按理来说气势上他是不输的,可她的目光却看得他浑身都在烧一样。 烧得他思绪有些乱,怕会忍不住做些什么,他便下意识避开,身体的本能反应却又让他嘴角不自觉带着笑。隔了好一会儿目光才又向她看去,稍稍平复了些,他轻咳一声说道:“这回答还不错。” 又是这模样,她想起那天她在路边猝不及防亲了口他的脸蛋,当时他也是这模样。明明人高马大的一个人,参过军的气质还挺摄人,却有这种反差感。那种这个男人还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的感觉又来了。 看着看着,她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一出来肖秉文便后知后觉,感觉自己又被当狗逗了。 虽说她这劲头让他很受用,但肖秉文觉得自己实在不争气,有心想要找回点场子。他便搂着她的腰身体猛然一转将她往前顶,张婉如便被他圈禁在他的怀抱和桌子中间。他的身体从她身后紧绷绷贴上去,将她娇小的身体死死压制住,凑在她耳边的语气却变了些音调,带着点气急败坏的。 “张婉如,你别在这儿闹!” 张婉如憋着笑,“我闹什么了?不是你自己要听我换种方式回答吗?” 肖秉文这才反应过来,她这全程都在逗他玩呢!大概那什么要乖乖走人的话也是逗他的,他却还那么较真,至于说他是她一个人什么的话,或许也是逗他的,谁知道呢,不过那话逗得他反应很大。 “怎么了?我回答得你不满意吗?”张婉如又问道。 “满意。”肖秉文身体前顶,又将她压紧了些,“满意得很。”他声音他声音低沉,“满意到我都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张婉如察觉出了字里行间透出的危险,回头看他,“你生气了?” “没有,哪能就为这点事生气?” 话是这么说,可他就是气势汹汹地压着她。要做什么可能不至于,就是想使点坏,要给她逗回来。 张婉如并未觉得他报复心强啥的,反而觉得他这人还有小孩子气。然后她就又没忍住伸手在他下巴上摸了摸。 肖秉文:“……” 肖秉文被她弄得一股火,倒不是生气那股火,想找回点场子,虽不至于对她做什么,就想吓唬她一下。可没想到她又把这逗狗逗小孩的动作用他身上了,这动作用在他这大老爷们儿身上本应该让他反感的,可她手指放在他下巴上拨弄了几下,莫名的就感觉心尖上被软软的,像是狗尾巴草的东西挠了挠。 浑身的皮啊筋啊都酥软下来,还真就像毛茸茸的动物被顺了下毛。 他那股火就来自于这里,明明想找回点场子,可她给他摸了这一下,身体从内到外就软了,觉得自己还挺不争气的。 “诶,你该不会真要在这里做点什么吧?”张婉如问他。 做得太出格的不会,但确实又想做点什么的。但那是在顺毛前,这会儿她手放开了,下巴上还痒痒的,他道:“想什么呢,还能做什么?就抱抱。” 语气中已没了那股危险,软了很多。紧压在她身上的身体也退开了些,原本撑在桌沿上圈住她的手搂上她的腰,强有力的手臂收了力,搂得挺温柔。 本来想就这样抱一会儿的,敲门声就在这时候响起,虽然两人并没有做什么,可这会儿的姿势着实有点羞耻。两人急忙松开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有些尴尬,一时都不敢看彼此。肖秉文检查了一下衣服没什么问题,轻咳一声这才开了门。 门外是秘书小孙,小孙冲肖秉文道:“肖总,会议要开始了,几个负责人都已经来了。” 肖秉文抬腕看了一下表,这才想起来下午还有个会,差点都给忘了,看她给人闹的。 肖秉文应了一声,小孙先过去,这边肖秉文冲张婉如交待了一句,“我还得去开个会,你看要不要跟小戎一起去放映室看个电影?这边周围挺荒凉,你们要是无聊的话就跟小孙说一声,我让他安排人送你们回去。” 张婉如道:“没事,你忙你的,我和小戎会自己看着办的。” “行。”肖秉文要开会也没耽搁太久,急匆匆出去了。 张婉如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去找小戎。 开完会肖秉文回到办公室,张婉如已经不在了,屋子里似乎还残留着属于她的味道,可人却不在这里。他本来也不是个感性的人,想着方才两人还在这儿有一番暧昧,她一句他是她的弄得他心猿意马。 这会儿人却不在这里了,竟然生出几分惆怅来。 办公室门没关,小孙在外面敲了敲,肖秉文收拾好思绪应了一声,“进来吧。” 小孙进来后说道:“肖总,有位叫林友莉小姐的说要找您。” 听到这名字肖秉文眉头微蹙,沉默片刻才道:“将她带过来吧。” 来人是一个烫着大波浪卷的年轻女子,穿着一件长风衣,一双羊皮靴,长得很漂亮,她手上还牵着个小女孩。 肖秉文目光在她身上和小女孩身上来回看,女人对着他的目光有些惭愧,低头说道:“抱歉秉文,又来打扰你了。” 张婉如和小戎在放映室一起看电影,旁边还有几个休假的工人。电影看完,张婉如猜着肖秉文应该也开完会了,便带着小戎一块儿去找他。 出来时就见几个工人正坐在放映室外面的台阶上抽烟,几人一边抽烟一边说着话。 其中一个说道:“你是说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来找肖总?真的假的啊?” 另一个人说道:“当然是真的,接待室那边的人传过来的消息。” 又一个人说道:“那现在呢?” “被孙秘书带到肖总办公室了啊。” “怎么这么巧啊,听说今天肖总老婆和孩子也来工厂玩呢,那女人什么身份啊,就不怕被肖总的老婆撞上吗?” “谁知道呢,诶你小声点,听说肖总老婆就在里面看电影呢!” 几人说完便下意识向放映室门口看了一眼,不想正看到张婉如带着小戎出来,几人立马就住了口。 几人的谈话张婉如自然听到了,不过她一头雾水,女人?孩子?张婉如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她想了想冲小戎说道:“你知道孙叔叔的办公室在哪里吗?” 小戎点点头,张婉如道:“那你先去找孙叔叔玩一会儿,我等会儿再来接你。” 这边,林友莉已经跟肖秉文说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本来不应该再来找你的,可是我现在离了婚又带着个孩子,没地方可去,我也不知道该找谁,就只能又厚着脸皮来找你了。” 肖秉文并不好奇她为什么离婚了,只是她的出现让他有些烦。他沉默片刻后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我现在带着孩子也没有工作,你就随便帮我安排一个工作,不那么忙的,能有时间照顾孩子就行。工资也不用太高,够我们娘儿两生活就可以。” “这边没有适合你的工作。” 工厂扩建,肖秉文现在又新成立了行政部门,很多岗位都有空缺,要给她安排个闲职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一来就是把人安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照顾,他要是没结婚就算了,这结婚了便说不过去。 听到这话林友莉有些失落,“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样吧。”肖秉文开口,“我给你一千块钱,你有了这些钱也可以有个缓冲,然后你再找合适的工作,我只能帮到这里了。” 林友莉目光复杂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工作,若是没找到,我还能来找你吗?” “林小姐。”肖秉文神色严肃了几分,“我记得上次我就说过,那是最后一次,这一次已经是我最后的妥协了,这些年我该帮你的已经帮了。” 林友莉笑了,笑得有些嘲讽,“也是,你有自己的家庭,本来也不该再来找你。有时候我也想,若是周鹏还在就好了。” 这话听的肖秉文心里更烦,他道:“就算周鹏在,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照顾你。” “如果周鹏在。”林友莉目光落在他身上,有些冰冷,夹杂着几分恨意,“如果他还在,我就不可能嫁给别人,我会和他在一起,我的婚姻生活也不会满目疮痍,我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需要低声下气求别人帮助。” 这话将肖秉文堵了一下,他一时无话可说。周鹏还在……确实如果周鹏还在,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的,他也不会遇到周福,他和张婉如也不会以那般狼狈不堪的模式开始。 林友莉又道:“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不在了,我的周鹏他不在了。” 话落,那看向肖秉文的目光更冰冷更恨。 肖秉文无法反驳,周鹏的死也是他这一生的痛。他无法辩解,无法逃避,更没有任何道理,所有跟周鹏有关的人都可以恨他,无论是林友莉还是周福,而他也只能受着。 林友莉擦掉脸上滑下的泪,她深吸一口气又道:“抱歉,我激动了一些。打扰你了。” 她说完便带着孩子向门口走去,不想一拉开门就看到门口站着的张婉如。 张婉如一路过来还担心,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来找肖秉文,还直接被肖秉文请进办公室里,她究竟是什么身份,跟肖秉文又有什么关系?虽然他相信肖秉文的为人,但总感觉怪怪的。 这会儿她正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敲门,不想门正好被拉开,张婉如看到走出来的人,一路而来提着的心便放了一些。 她认出了她,上次这位林小姐还去肖家找过肖秉文的,肖秉文告诉她,这人曾是周鹏的未婚妻。周鹏是肖秉文的战友,为了救肖秉文牺牲了,肖秉文曾答应过周鹏,要帮他好好照顾这位未婚妻。 不过此刻林小姐的状态却不太对劲,双眼红红的,还有泪珠在眼眶中打转,明显刚哭过。 “林小姐?” 林友莉也认出了她,她回头向肖秉文看了一眼,又冲张婉如笑了笑,算是招呼了,也没解释什么,带着孩子离开了。 直到 她走远张婉如才回过神来,她问肖秉文:“林小姐又来找你了?” “嗯。”肖秉文有些疲惫,坐在那接待用的沙发上,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眉心。 “你们方才在聊什么?怎么感觉林小姐才哭过,你说了什么让她伤心的话?” 肖秉文摇了摇头。张婉如也看出他心情不是太好,她便没有多问,就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静静等着,他要是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等他平静一下,她再跟他聊别的。 肖秉文平复了一下情绪,身体有些沉重靠坐在沙发上,目光正好看到坐在对面的张婉如,她正安静坐在那里。 几分关切的目光看着他,从她的表情来看明明很好奇发生了什么,却又顾忌着他的心情没开口。 这小模样看上去还挺善解人意,肖秉文没忍住勾唇笑笑。张婉如见他心情似乎好了些,她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了?” “林友莉离婚了,带着孩子来找我,让我帮她安排个工作。她说她已经走投无路了不知道该找谁。” 张婉如点点头,想着如果安排个工作的话对于肖秉文来说并不是难事,不过看两人的状态应该是没谈拢。 果然,肖秉文接着道:“我拒绝了,我打算给她一千块钱让她先周转一下,自己去找到适合她的工作。” “为什么啊?”张婉如疑惑,“你现在工厂扩建不是到处招贤纳才吗,随便给她一个简单点的岗位应该是有的吧?” “有是有,但我不想那样。” 张婉如用眼神询问,肖秉文道:“把她安排在公司,那就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照顾了她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如果我没结婚还好,可我已经结婚了。虽说是看在周鹏的份上照顾她,但也不太好。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一个女人,一个男人照顾一个女人,要有个度。我不想因为任何事情影响到我的家庭。”他说完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又道:“我的身上不会沾上其他女人的香水味,不管这香水味是怎么沾上的,都不行。” “……” 张婉如明白了,肖秉文拒绝林友莉,是顾忌着他的家庭,顾忌着她。 自己的丈夫这么有分寸感她挺欣慰的,但想着方才林友莉那双眼通红的样子她又道:“就因为你拒绝了她,林小姐就哭了?” “她哭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提到周鹏,她说如果周鹏还在她不会嫁给别人,不会有不堪的婚姻,也不会低声下气寻求别人帮忙。她一次次的来找我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我帮她,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在一次次提醒我,提醒我周鹏是怎么死的,她心里有恨,她需要报复。上次见面我提出不愿意再帮忙,她表面答应实则心理并不平衡,所以这一次又重新找上门来。我甚至怀疑她离婚也只是想有合理的理由来找我,就是想让我知道没有周鹏她过得有多惨,多痛苦,她想让我自责,想让我一次次为周鹏的死而悔恨。”说道此处,肖秉文自嘲笑了笑,“当然她该恨我,不是为了救我,周鹏也不会离开。就像她说的,如果周鹏活着,她会有幸福美满的婚姻,她不会过成这样,而我也不会遭上她这个麻烦。” 或许是想到故去的战友,他眼角泛了些红晕。此刻他靠坐在沙发上,大马金刀的坐姿,明明挺有压迫感的气质,泛红的双眼却又流露出几分和他身上强硬气质不同的情绪,虽然不合时宜,但这种反差感,竟让她觉得此刻的他挺性感。 张婉如急忙摇摇头,觉得这时候不该有这种想法,他这会儿似乎需要安慰。她走到他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做你觉得对的事情就行了。” 她的手柔软而温暖,覆在他的大掌上,汨汨地熨帖着他的身体。倒没想到呢,有一天这浑身带刺的丫头竟来安慰她。 肖秉文笑了笑,本来也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他很快调整好情绪说道:“我还以为你和小戎先回去了。” “没有,我们在楼下看电影,想等你下班了一起回去。” 原来如此。 等着他一起回家,如此惦记着他,心情好像更好了些。 肖秉文还有些事情没处理,不过也不着急,他今天下了个早班。一家三口坐上车回去,在路过工厂旁边的公交站时看到林友莉牵着她的女儿在公交站台旁等公交车。 肖秉文的工厂位置偏远,需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公交站,张婉如和小戎来时也是这样的。而且公交车的车次也不多,也能理解为什么林友莉离开有一会儿了还没坐上公交车。 肖秉文看到母女两神色沉了沉,他将车放慢了速度却没停下,大概也在犹豫,张婉如道:“靠边停车吧。” 肖秉文诧异看了她一眼,却也听她话靠边停下。 “我去跟她谈谈,你不用下来。”张婉如说完也不等肖秉文回答便下了车。 她走到母女二人跟前,林友莉也认出了她。 “林小姐,还记得我吗?” 林友莉看了一眼张婉如身后的车子,收回目光冲她客气笑了笑,“你是肖秉文的太太。” “林小姐记性挺好还记得我。”张婉如说完微微蹲下身冲小女孩说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许……”刚落下一个字,小女孩想到什么,抬头看了她妈妈一眼,又补充道:“林天雅。” 张婉如也没纠结她到底叫许天雅还是林天雅,她又道:“今年几岁了?” “五岁。” “那跟小戎一样大的,是几月啊?” “六月。”林友莉接话道。 “那比小戎哥哥要小几个月。” 张婉如说完冲车子后驾驶座挥挥手,小戎看到了便下了车,张婉如冲他道:“小戎,带妹妹去小卖部买点吃的。” 小戎听话走上前,冲小女孩说道:“走吧。” 小女孩没动,看了一眼自己妈妈,见林友莉冲她点点头,她才松开妈妈和小戎离开了。 肖秉文也下了车,犹豫着要不要过来,张婉如见状冲他道:“你等我一会儿,我跟林小姐聊聊就过来。” 这就是不要他过去的意思。 这边两个孩子走远了林友莉才问道:“你想跟我聊什么?” 张婉如直接开门见山,“我听秉文说你离婚了,我很想知道你带着孩子来找肖秉文,是真的希望他为你找份工作呢,还是存着报复的心思,让他看到你过得不好,想让他知道周鹏的死有多大的影响,让他内疚痛苦?” 这个问题有些尖锐,出乎了林友莉的意料。她沉默了片刻,目光从张婉如身后落在不远处的肖秉文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又落回张婉如。 林友莉笑了笑说道:“你们是不是想得有点多,我只是离婚了暂时没有落脚点,也没工作,想让他帮帮忙而已。”说完顿了顿,她自嘲一笑,“只不过他连这么简单的事情也不愿意帮忙,有时候也挺为周鹏不值的。周鹏要是知道我现在过成这样,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这话听着多少有点埋怨的意思了,张婉如了然,她道:“为什么会替周鹏不值?你是觉得肖秉文并没有履行对周鹏的承诺照顾你吗?” 林友莉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张婉如道:“可是我觉得肖秉文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些年他帮你开铺子,给你钱,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都帮了你。他帮你开的铺子你大概率也是没开下去,他也没说什么。照顾一个人难道不是要先保证自己的前提下有多余的精力才能分出精力去照顾吗?他现在有了家庭,没有那么多精力了,没办法照顾你也能理解。” “是啊,要是周鹏在就好了,周鹏在他就不用照顾我,我也不用低声下气求人帮忙了。” “其实不管周鹏在不在,你都可以做到不用求人帮忙。无论是周鹏还是肖秉文,你都把自己的命运依托在他们身上。周鹏只是拜托肖秉文照顾你,而不是说你就可以完全趴在肖秉文身上吸血。就算周鹏活着,你这样完全依赖他,什么都需要他给你兜底,他的好坏也决定了你的好坏,到时候他未能让你过得好,那你又该怪什么呢?” “周鹏在,怎样都是好。” “这样说的话,如果周鹏在,那么死的人就该是肖秉文了,或者在你心目中你觉得该死的那个人应该是肖秉文对吗?” 林友莉沉默。张婉如也不期待她的回答,她道:“如果你是真想找个工作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张婉如说完拿了一张名片 给她,“我们公司很小,不过给你提供一个工作机会也是可以的。你可以好好想想,你是想继续趴着肖秉文吸血还是靠你自己给你和你女儿创造出属于你们的生活都由你自己决定。不管你选什么我都不会有意见,如果你还想继续趴着肖秉文吸血,或许他有一天也是会心软,继续让你吸血。如果你选择靠你自己来找我,我也愿意帮你,看你意愿。” 林友莉握着她递过来的名片低头不语,正好小戎也带着林天雅买完了东西,张婉如跟母女两告别了一声,便带着小戎向肖秉文走去。 上了车,肖秉文也没多问她跟林友莉说了什么,就默默开着车。直到回去之后小戎睡下了肖秉文才问道:“你今天跟林友莉谈了什么?” “她不是想找工作吗,我想介绍她到我们公司上班,给她提供一个机会,就看她愿不愿意了。” 肖秉文点了下头,他知道她跟林友莉说的不止这些,不过他没再多问。 出乎张婉如意料的,林友莉第二日便找上了门。她寻着地址上的名片找过来,春桃将她带进来的时候,张婉如愣了好几秒,不过她随即便释然一笑,“你想好了?” “嗯。”林友莉点了下头,她向周围扫了一眼,说道:“你们是做服装的?不过我对服装一窍不通,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模特。” “模特?” “就是换上我们公司的衣服,帮我们拍照片,工作很简单。” 公司重装之后专门留了一间摄影室,目前公司拍照用的都是塑料模特,袁雯想过专门找个模特来拍照,不过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张婉如觉得林友莉不管是外型还是身材都很优越,而且她长相艳丽却自带一种清冷气质,这种反差感很有模特的表现力。 所以张婉如觉得她可以试试,不过这还得问一下当事人的意见。 林友莉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我以前也没做过不知道做不做得好。” “没事,先试一下。” “行。” 摄影师是周家柱,周家柱是公司步入正轨之后袁雯新招进来的设计师,刚来的时候还将春桃迷得晕头转向的,不过后来才发现周家柱是个gay,春桃也就死心了。 周家柱会摄影,服装公司都有专门的册子来记录衣服款式,照片都是周家柱拍的。林友莉是第一次当模特拍照片,有点拘谨。这是周家柱第一次拍真人模特,挺兴奋,全程都耐心指导,林友莉习惯之后就自然多了,表现得倒也不错。 总之拍摄得很成功,事后周家柱感慨道:“这拍真人模特和塑料模特就是不一样啊。张姐,你这是哪里找的模特啊,这表现力真不错。我们家衣服穿在她身上真是画龙点睛啊,一下就鲜活了。” 周家柱这人龟毛嘴又毒,能得到他的夸奖,看样子林友莉确实表现得很不错。张婉如将拍摄的钱给她,林友莉接过之后诧异道:“这是几个月的钱?” “就这一次。” “这么多?” “如果效果好能让公司收益提升的话还会更多。不过不是每天都有拍摄机会,如果你还想继续这行的话留个联系方式给我,等下次拍摄的时候我会联系你。当然如果有别的服装公司缺人时我也可以帮你介绍。你现在还不是专业模特,先接点散活给自己增加一下经验,等以后经验丰富了,说不定能签约专门的模特公司。” “那有经验之后可以直接跟你们签约吗?” “当然可以啊,不过你看到了我们公司有点小,而且拍摄的任务也没那么多,有可能几个月才有一次。” 林友莉捏着信封说道:“我也没想过要赚多少钱,能养活我和天雅就行了。这是我第一次当模特,说实话我还挺喜欢的。不怕你笑话,其实我自小就喜欢拍照,我从没想过原来有一天拍照也能赚钱。”林友莉目光落在她身上,很真诚说了一句:“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们是互助关系,我帮你你,你也帮了我。” 张婉如回去之后便将这事跟肖秉文说了,“林友莉来找我了,我介绍她做模特,没想到她还挺有兴趣,打算长期做下去。” 肖秉文目光复杂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为什么要帮她?你跟她无缘无故的,而且你们公司真的需要模特吗?” “模特这个袁雯确实想过的,我看林友莉外型条件符合就让她试试,没想到拍摄出来效果还不错。至于为什么要帮她,我也不单纯为了帮她,我只是不想你因此内疚。你考虑到家庭考虑到我,一个男人照顾一个女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着实奇怪,你不想引起误会没办法事无巨细去照顾她,但这样对逝去的战友又心存愧疚。所以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出面,我帮了她也就是你帮了她,而且也不会产生误会。” 听到这话肖秉文许久沉默,张婉如见状试探着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管太多了?” 或许肖秉文有他自己的想法,他们虽是夫妻但也不能越俎代庖。而且张婉如也意识到关于肖秉文的私事,她涉及太多了。 虽然要表现出“在意”来让夫妻关系更和谐,但也不能太过度,毕竟两人结婚前并没有感情基础。 而且她的种种表现都快压不住她的某种小心思了。 担心他责怪倒不至于,以肖秉文的性格也不会责怪他,只怕自己多此一举。 “怎么会?”肖秉文从沉思中回过神,笑了笑说道:“你管得很对,我很乐意你管我的事。” 并不是浮于表面的客气,他眼底的笑意很真切。 “真的?”张婉如松了一口气,“那你为什么一直没说话?” “我只是在想,你这么帮我,我该怎么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我们是夫妻,我帮你也是应该的。” 这话听得他心里很舒服,他眼底多了些笑意,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手指在她脸上厮磨了片刻,就像是突然触动了什么一般,手绕到她脑后,扣住她的后脑勺,他手臂力量真是大得惊人,竟一下连提带扣。像提溜一只小兔子一样将她带到怀中抱着。 手臂将她环抱住,手掌揉了揉她的头发,唇在她额角处蹭了蹭,说道:“你这话说的,真逗人喜欢。” 第45章 他的每个动作都让她很惬意,她舒服闭上眼,听到这话,“喜欢”两个字让她的心轻轻颤动了一下,她睁开眼从他怀中探头,问他:“真的?” 肖秉文道:“当然” 张婉如笑了笑,又将脑袋靠进他怀中。 肖秉文就这般将人抱在怀中,一时也没说话。温馨的寂静中想到两人初见面时,这丫头就很逗人喜爱,只是后来知道她知道他跟她继母的关系她才对他竖起满身刺。 好像也不能怪她。 想到两人的初见,肖秉文眼底又漫出些许笑意。 那日林友莉拍摄的照片,周家柱先挑了一遍,张婉如和袁雯又选出了几张满意了,随后袁雯联系了广告公司,将挑选的照片做成海报挂在公司的墙面和专卖店的墙面上,也算打广告的一种方式。 随后又将林友莉拍摄的不同风格衣服的照片制作出一本小册子,效仿国外大牌的画册,可以给公司的资深客户优先挑选当季新款。 制作画册的任务就落在张婉如身上,这天张婉如从广告公司回来,一到公 司门口就见门口处被扔了一堆东西。颜料,画笔,被摔断了胳膊的塑料模特,还有散落满地的文件。 周家柱和春桃站在门口,时不时探头向里面看,张婉如不明所以,问道:“怎么回事啊?” 春桃说道:“不知道,来了一堆人,好像是大老板的亲戚,一来就跟疯了一样把公司又打又砸的。” “袁雯呢?” “在里面。” 张婉如便要进去,春桃拉住她,“还是在外面等着吧,那些人凶得很,你小心被打到了。刚周家柱就被误伤了。” 张婉如向周家柱看了一眼,周家柱用手指了指额头,上面果然肿了一块。 张婉如不放心,最后还是进去了。里面果然很激烈,一个微胖的短发女人是带头的,身边跟着三四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那女人一边砸东西一边扯着嗓门道:“我怎么就不能砸了?这是我的地盘,我想砸就砸!” 袁雯双手抱胸靠在墙上,面上隐忍着怒火,嘴上却慢条斯理说道:“这房子可是法院判给我的,白纸黑字写着的。你今天砸我东西是属于破坏私人财务,反正我已经报警了,等会儿警察来了有你好果子吃。” “你以为我吓大的啊?”女人扯着脖子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法院判给你的就是你的吗?你算什么东西啊?” 袁雯不再说话,也懒得跟这文盲解释。 张婉如本来想进来看看情况的,结果差点被一支飞来的美工刀砸到,立刻又退到外面。好在没一会儿一辆警车就开到小巷口停下,两名警-察下来将屋子里的人都带走了。 张婉如有些担忧,袁雯倒是挺淡定的,冲她交待道:“找人来将东西整理一下,把坏的列成一张清单,列详细一点,要找人赔的。” 场面有点混乱,张婉如也来不及细问,点了点头说道:“没事儿,这儿由我搞定。” 女人到了警察局还要闹,警察可不理她这套,袁雯拿出当年的判决书,白纸黑字写着,那门面确实属于她的。女人带着人损害了她的财物,按理得赔,女人肯定不干啊,又闹,警察没办法,告诉她,这么闹下去只能拘留了。 拘留要留案底,会影响孩子的前途,女人一看来硬的立马就怂了,只能签下和解书,保证以后不再去闹,而且还要赔偿损失。 袁雯拿着判决书出来,很是满意。 秦良川来派出所有点事,正在门口和几个民警打招呼,骤然听到有人叫他。 袁雯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秦良川,不过想着刑警和民警虽然是不同的警种,但都是警-察,他会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秦良川没认出她,“你是……” “上次我们在饭馆见过的,那天我和张婉如在一起,还有个做海鲜的老板,姓杨的。” 秦良川这才想起来,“你是张婉如的朋友?” “对对对是我。”袁雯一脸热络走上前,说道:“上次的事情该好好谢谢秦警官的,本来一直想着要请秦警官吃一顿饭,但最近太忙了。” 那都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要不是遇到她,秦良川都想不起来。 “不用客气的。” “要不这样吧秦警官,留个你的传呼号,等有空了我请你吃饭。” 其实也犯不着这样,他那天也没做什么。秦良川看了一眼袁雯身后的一群人,秦良川干刑警这么多年眼力自然是不俗的,大概猜测她也不一定真要请他吃饭。 毕竟是女同志,拒绝也不太好,太不给人面子了,秦良川便留下了自己的传呼号。 袁雯记下之后还特意看了那几人一眼,这才离开了。 女人见此情景说道:“这丫头还有警-察局的关系?难怪那些警-察都向着她说话。” 女人身后的男人说道:“不一样,刚我们见到的是民警,眼前这个是刑警,你看他们警服都不一样。” “不都是警-察吗?” “刑警更厉害,刑警是抓杀人犯的。” 女人一听倒抽了一口凉气,面色复杂说了一句,“这丫头还跟刑警有关系?” 袁雯回去时,杂乱的公司已经重新收拾好了,张婉如将罗列的清单给她,袁雯见她将断了的画笔都写上去了,满意笑了笑,“还挺详细,不错。” 袁雯表情跟没事人一样,张婉如实在好奇得很,她问道:“那些人是谁啊?你怎么惹到他们的?” “严格来说这些人是我名义上的亲人。”袁雯说罢叹了口气,泡了杯咖啡继续道:“叫得最凶的那个女人,她是我名义上的姑姑。” “名义上的……姑姑?”张婉如不是很理解,姑姑就是姑姑,怎么还有名义上的姑姑这种说法? “我是我爸爸收养的,我爸爸没有生育能力,他的前妻跟他离婚之后他就没再婚,后来收养了我。他是画国画的,也有一些名气,积累了些家底。他去世之后各种亲戚就跳出来挣财产。我爸爸是突发脑梗离开的,离世得突然,没写遗书,他那些兄弟姐妹觉得我不过是个收养的也不是他的亲生孩子,想把我排挤开霸占我爸的财产。其他的给他们就给他们了,不过我爸生前我们一起住过的房子还有这个破旧门面和他的那辆老帕萨特我说什么也不让给他们。后来就去打了官司,其他的我也没挣,我爸的大笔钱财都给了他们,我就要了家里的房子门面和车子。可他们还觉得不够,眼瞅着我这公司开起来了又来搞事,说来说去还是想要钱。” 张婉如点了点头,她没想到袁雯还有这番身世。两人共事这么久了,袁雯也没提过她的家庭,张婉如自然也不会问。不过她以为袁雯应该是家境非常不错的那种孩子,毕竟这个年代能送孩子出国留学的人不多,更何况袁雯还是艺术类的,家里人肯定都是知识分子,而且还很爱她。 倒没想到她家庭这么复杂。 对于她的家庭情况张婉如自然不会多做评价,她问到:“他们还会来闹吗?” “写了调解书了,他们要是想被拘留就尽管来闹。” 张婉如见她神色淡淡,想来也没将这事儿当回事的,不过想着袁雯豁达的心态,大概也不会放心上。从这点上看张婉如挺佩服她的,认识这么久了,从她身上真看不出一点家庭不幸的影子。 肖楚戎所在的学前班是在柳城一小,是跟小学连在一起的。这一天肖楚戎正跟白子浩踢皮球玩,旁边也有几个高年级的男孩来踢皮球的,其中一个男孩看了肖楚戎几眼便走上前,仔细端详了一遍确认自己没认错之后一脸惊喜。 “小戎,你也在这儿上学吗?” 肖楚戎记性还不错,他看了来人一眼就想起了这人是谁,不过他没叫人,只点了点头。男孩见状倒没生气,旁边有小伙伴上前勾着男孩的肩膀问道:“张行书,这小屁孩是谁啊?” “什么小屁孩啊?”张行书嗔了他一眼,说道:“这我外甥。” “外甥?”男孩一脸不敢置信,“你有这么大一个外甥啊?” “当然啊。”张行书一脸得意,“他妈妈是我亲大姐。”张行书说完拍了拍小戎的肩膀说道:“小戎你等我一会儿。” 张行书说完便先离开了,他那小伙伴见他离开也跟着追上去,这边白子浩抱着皮球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问肖楚戎,“肖哥,这人是谁啊?” 肖楚戎皱了皱眉头,不情不愿说了一句:“我舅舅。” “舅舅?”白子浩也挺震惊,“你舅舅怎么这么小?还在上小学?我舅舅家的孩子都跟我差不多大了。” 肖楚戎没说话,他懒得解释那么多。 张行书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堆零食,零食装在塑料口袋里,张行书将口袋递给他说道:“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肖楚戎没接过,张行书直接给他塞手上说道:“别跟舅舅客气,这是该给你的。”说完摸了摸他的头又道:“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就跟舅舅说,我在三年级二班。” 被摸了头的肖楚戎有些不痛快,也没应,张行书知道这个小外甥腼腆,倒也没介意,便和小伙伴去玩自己的了。 张行书离开之后肖楚戎看着这一堆零食蹙眉,不知道该怎么处置。白子浩倒是不客气在那一堆零食里翻找起来,“哇,是一根葱诶,还有**糖,哎呀这个唐僧肉也是我爱吃的。肖哥,这袋唐僧肉能给我吃吗?” “吃吧。” “谢肖哥。” 白子浩一脸兴奋,当即就把唐僧肉拿出来扯开吃,吃得手上和嘴上都是油,肖楚戎有些嫌弃撇撇眉。 “肖楚戎。” 肖楚戎本来想等白子浩吃完了一块儿走的,不想又听到有人叫他,却见不远处走来几个女生,女生手挽手,是中间那女孩叫的他。 肖楚戎认出来人是胡美馨,肖楚戎幼儿园时期的同桌,后来两人又在学校里遇到过,肖楚戎也才知道两人上了同一所小学。 “哇这么多零食啊。”胡美馨走上前来,“原来你也喜欢吃零食啊?还记得以前你都不怎么买零食,我给你零食你也不吃。” 肖楚戎见她目光带着期待,反正这些零食他也不怎么想要,肖楚戎说道:“你想吃的话就拿去吃。” “这么多?都给我?” “嗯。” “谢谢你啊肖楚戎。” 正在吃唐僧肉的白子浩瞪大了眼,想说什么,但零食毕竟不是他的,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那么大一袋零食落入那几个女生手中。 也真是不客气,他就只好意思要了一袋唐僧肉,这些女生倒好,连袋子也一起拿走了。白子浩愤愤不平的想。 “你请我吃了零食,放学我请你玩打地鼠好不好?学校小卖部外面就可以玩。”胡美馨又说了一句。 “不用。” 胡美馨听到这话有些失落,又不甘心问了一句:“为什么?” “不喜欢。” “……” 课间快结束马上要上课了,胡美馨便匆匆跟他告别。 白子浩和肖楚戎一起往教室走去,白子浩对于那一大袋零食被分走了还有些可惜,他问肖楚戎:“她约你打地鼠你为什么不去啊?” “不喜欢。” “可她是女孩子诶?人家女孩子主动约你,你拒绝她她会难过的。” “难过?” “我爸爸说对女孩子要有绅士风度,平时玩耍的时候不要捉弄女孩子,女孩子提出什么也要给她面子。肖哥你爸爸没告诉过你这些吗?” “……” 爸爸很忙,每天要忙到很晚才回家,他跟赵阿姨呆在一起的时间都比跟爸爸呆在一起的时间多,爸爸确实没跟他说过这些。 所以这天回去之后肖楚戎就问肖秉文,“爸爸,什么叫绅士风度?” “绅士风度?”肖秉文挺疑惑,“你在哪里听到的这个词啊?” “今天一个女同学请我打地鼠,我拒绝了,白子浩说拒绝女生会没有绅士风度。” 肖秉文和张婉如对视一眼,肖秉文本打算看新闻的,闻言将遥控器放下,张婉如打算去弄弄设计图,闻言那要起身的身体也重新坐回来。 “有女同学请你打地鼠?”肖秉文在儿子身上来回看,虽然他平时也挺护犊子,但他这儿子看着就不太像招女同学喜欢的,太闷了,所以听说有女孩约他打地鼠,他还挺诧异。 肖楚戎没说遇到张行书的事情,他虽然年纪小,但能察觉到妈妈好像不太喜欢外公那一家,他只说道:“我请她吃了零食,她约我打地鼠,我拒绝了。” “你还请女同学吃零食?” “她看到我手上有零食想吃我就给她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他就说他这儿子就不像是会主动跟人分享零食的人,尤其对方还是女生。 “你为什么要拒绝啊?”张婉如很疑惑,“同学约你一起玩是好事啊,妈妈不是告诉过你,要多跟同学接触吗?” “我不喜欢打地鼠。” “……” 张婉如明白了,这儿子是个小直男。 小戎又问道:“我是不是不能拒绝?” 张婉如又道:“你是不喜欢打地鼠呢还是不想跟女同学一起玩?” “不喜欢打地鼠。” “也就是如果不是打地鼠的话,我还是愿意和女同学一起玩的对吧?” 肖楚戎认真想了想,白子浩约他踢球,他并不反感踢球,再加上妈妈说过要对同学友好的话,如果胡美馨约他玩别的,他应该也会同意的吧。 “嗯。” 张婉如忍住笑,“那若是下次再有同学约你,你也想跟她玩的话,你可以建议一下玩别的,不然直接拒绝了确实有点伤人的心。” 小戎点了点头。 晚上肖秉文一边从衣柜拿换洗的衣服一边说道:“小戎确实改变了很多,现在都有女孩子主动跟他交朋友了。就是太冷了一点,拒绝得那么干脆,挺让女孩伤心。” 听到这话张婉如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这话说的,你上学的时候挺会跟女孩子打交道?” “哪能啊?”肖秉文忙应道,“我们上学那会儿男生都不跟女生说话的。” 两人也就随口聊了一下,不想就是因为肖秉文这话便又引来了后续。 这天肖秉文去接了张婉如下班,肖家老宅所在的老城区也有许多老店铺,其中一家卖干花的,张婉如是这里的常客。路过干花店时张婉如想买点干花回去放衣柜里,一来可以防虫,二来也可以给衣服增些香气。 张婉如在店里面挑干花,肖秉文在外面等着顺便抽支烟。肖瑜回来时路过这儿正好看到肖秉文,以为他是顾忌老婆不在家抽烟,要在外面抽完回去。肖瑜自己开了辆车,将车靠路边来找他。 “也给我一根儿吧。” 肖秉文给了他一根烟,肖瑜点燃抽了一口,想到什么说道:“你知道我今天遇到谁了吗?” “谁?” “王明艳。” “那是谁啊?” “高中时候给你写过情书的啊,你忘啦?” 肖秉文是真不记得了,“没印象。” “你别说,人家现在长得可漂亮了。谁能想到她高中时候黑不溜秋又胖,现在长得又瘦又白,跟换了个人似的。对了她还问起你呢,我说你都结婚生子了,她听了还挺失望的,看样子还惦记着你呢,你倒好,直接对人家没印象了,多伤人。” 张婉如挑好了干花结了账,肖瑜这才看到她,跟别人老公谈论别的女生还被听到,肖瑜顿时有些尴尬,倒还故作自然打了个招呼,“弟妹也在啊?” “肖瑜哥刚回来吗?” “刚到,看到秉文在这儿抽烟,来蹭一根。” 肖秉文将烟头摁灭,问她:“买好了?” “买好了。” “走吧。” 两人跟肖瑜打了声招呼先上了车,坐上车之后张婉如才像是随口一问般问道:“还有人给你写过情书啊?” “你知道肖瑜那嘴没个正经的,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反正我不记得了。” “看上去不像假的啊。” 她问得随意,似乎只是好奇,肖秉文也没多想。本来也没什么大事,肖秉文也没放心上,晚上回去之后他正要上床睡觉,躺在床上的张婉如却目光幽幽看着他说了一句:“骗子。” “嗯?” 肖秉文撩开被窝躺进去,手肘撑着身体侧躺着看向她,“骗子?我?” “不是你是谁?” 肖秉文被逗笑了,“那你倒说说我怎么就成骗子了?” “你不是说你上学那会儿都不跟女生说话吗?怎么人家还给你写情书啊?” 肖秉文也没想到她还纠结这事儿,这丫头性情淡漠,有时候他总觉得她没心没肺的,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和他印象中不太一样了。 现在竟连谁给他写情书这种小的跟芝麻一样的事也会问,放这丫头身上可真难得。可被她问着这些细碎的事,他还挺喜欢。 “没说话啊,这不是用写的吗?” “……” 他还给她绕起逻辑来了。张婉如道:“那人家给你送情书的时候不说话吗?” 这倒把肖秉文堵了一下,他道:“人家说 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应该是没说话的。” “你都说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你跟人家说不说话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啊?” “当然,我那会儿确实是不跟女生说话的。” 他说得挺理所当然,有一股拽拽的浑劲。不过他这回答让她心情愉悦了不少,她摸上他的脸,语气放柔了些,“上学时候有多少女生给你写过情书?” 她掌心温柔,指腹间嫩嫩的肉贴得他很舒服,肖秉文便下意识在她掌心上蹭了蹭,什么多少女生给他写过情书这种问题,他压根都懒得去想,懒得去回忆,只说道:“不知道,忘了。” 回答得挺敷衍,张婉如却没生气,反而看着他在她掌心蹭着的动作笑了笑。 这笑来得突兀,方才还像在审问他一样,肖秉文便问了一句:“笑什么?” “我想起来我妈妈在世时养了一只哈巴狗,名字叫汪汪,每次我摸他的时候它就会像这样蹭我的手。” 肖秉文目光微眯,方才蹭她手只是他下意识的动作,如今被她这么一说他才意识过来,好像确实有点像摇尾乞怜的大贱狗。 他一脸似笑非笑看向她,“这是把我当狗了?” “当然没有,只是让我突然想到汪汪而已。” 肖秉文用手支头,倒也没生气,淡淡磁性的嗓音溢出一句,“没大没小。” “没大没小?什么叫没大没小?你又不是我长辈。” “我不是你长辈?按辈分你该叫我声什么?” “……” 张婉如当然没忘记,她继母和肖秉文家是干亲关系,是肖秉文的干姐姐。按照辈分来说她该叫他一声舅舅。 不过张婉如回来之后两人却一直没提到过这个话题,肖秉文也没以长辈自居。今天提到这茬,倒也不是在给她找不痛快,张婉如对上他那玩味的眼神,这是在逗她玩呢。 张婉如没说话,肖秉文意识到是不是自己玩笑开过头了,又想着她和她继母的关系不太好,这会儿摆出长辈的谱,不就是在把自己跟她继母扯上关系吗? 肖秉文赶紧补救,“逗你玩的。都被你当狗了还当什么舅舅?” 张婉如依旧没说话,这倒让肖秉文紧张起来,急忙扯出笑,说道:“真逗你玩的。” 其实张婉如没生气,他逗她,她也想逗他一下,这会儿对上他眼底露出的几分急色,她满意了。双手勾上他的脖子,脸凑近了一些,目光对着他的目光,轻启唇瓣轻轻唤了一声,“小舅舅。” “……” 第46章 这一声小舅舅来得猝不及防,完全出乎了他意料。 两人姿势暧昧至极,她声音软得不像样,像被暖日晒过的一汪春水。整个人软哒哒靠在他身上,明明她乖巧又平和,还唤他一声小舅舅,但肖秉文却觉得像是遭了一场猛烈的刺激。 刺激得他一向活跃的思维都慢了好几拍,直到回过神来,嘴角才不自觉勾起笑。这抹笑自然被张婉如给捕捉到了,她道:“你看上去挺开心啊,这一声小舅舅给你叫得挺爽?” “哪有?”他声音压得很低,生怕一不注意暴露出笑意。 “你要这么喜欢,我以后没事就叫你,吃饭的时候这么叫,看电视的时候也这么叫,还有……在床上的时候也这么叫。” 她说得轻描淡写的,可这话又把肖秉文给刺激了一下,他渐渐收了笑意,面色严肃了几分,“你这丫头想什么呢?” “你不是喜欢吗?你看这脸都快压不住笑了。” “我笑是因为你勾我肩膀,哪是因为别的?” “这样啊。”张婉如顿了顿,故意拉长了语气,“小,舅,舅。” “……” 肖秉文严肃起来的面色一下就裂开了,嘴角微翘,那抹笑真有点压不住。 张婉如偏着脑袋,“小,舅,舅。” 肖秉文都不敢跟她眼神对上,微偏头,嗔道:“你干嘛呢,别闹啊。” 压抑的声音中却带了些破碎的笑意。 张婉如凑过去找他的脸,又对着他来一声,“小,舅,舅。” 肖秉文压抑得难受,是真快憋不住笑了,他实在受不了,捏着她的下巴扣着她的脸将她摁在床上,俯身对着他说道:“真别闹了。” 脸上故意绷着,可眼底露出的笑意却出卖了他。 张婉如下巴被他捏着说不了话,便对着他点点头,肖秉文这才松开了她。却也防备着,警惕着她又闹,见张婉如安静了他这才又恢复到方才一手支额的姿势。 他道:“还问吗?” “问什么?” “送情书的事儿。” 张婉如也用手支着头对着他,“不问了。” 看样子这事儿是揭过不在意了,肖秉文反而觉得不得劲了,他道:“还记得那次你带小戎去工厂找我,你在我办公室跟我说过的话吗?” “哪句啊?” “你自己想。” “我那天说了那么多话,你要我想,我一时半会儿哪想得起来,你就直接说哪句呗。” 真要他说出来,那就不爽了。 “算了。”肖秉文道,“睡吧。” 本来想在临睡前愉快一下的,但太刻意了又没那个劲。 肖秉文正要关灯,不想张婉如松开了那支在脑袋的手突然凑近了一些,双手扯着他的领子,用一种极近极近,贴着却又没有完全贴着,暧昧到极致的距离,冲他说道:“肖秉文,你是我一个人的。” 方才还叫他小舅舅呢,现在却扯着他领子给他来这“以下犯上”的动作,还用着挺霸道的语气。 然而肖秉文却抿着唇压着嘴角的笑,一点都没有被冒犯的意思,对上眼前软趴趴的人和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浑身血液仿若被点燃了似的,沸腾起来。 关键她声音又突然放软了些,明亮的目光带着几分疑惑问他:“是这句吗?” 真他妈来劲! 血液燃烧沸腾,像是有无数根无形的触须缠紧了他,勒得他呼吸不过来,可这感觉却有一种变态的爽感,肖秉文都觉得自己心理有点问题,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他是真有辱他的党性。 可他确实就是爽了,压抑着声音故作自然说道:“就这句。” 不管是出于夫妻情趣还是别的什么,但张婉如算是看出来了,他是真挺喜欢,喜欢她表现出对他的热情在意。 ** 张婉如明显发现店铺的销量好了不少,她感觉其中应该是有林友莉的功劳。经过几次拍摄之后林友莉的拍摄经验丰富了许多,表情管理,拍照姿势也熟练起来,表现力自然也越来越好。 袁雯挺满意,特意在市中心租了个广告位,贴上林友莉拍摄的时装片。有一段时间,店铺前所未有的火爆,也是因为这个袁雯便又有了开设其他分店的想法。 张婉如也看出来了,林友莉有点佛系,有时候张婉如公司没有拍摄任务,别的公司有看中她想请她去拍摄,张婉如帮忙介绍,林友莉却不愿意去。对于赚钱这事儿她好像不是很热心,她觉得能养活她跟女儿就好,她更愿意花时间去带女儿玩或者带女儿享受美食。 属于享受型的人,不愿意太劳累但又想有钱,张婉如觉得模特这行确实很适合她。 这天林友莉拍摄完找到张婉如要请她吃顿饭,两人来到公司附近的一家餐馆,这餐馆装修得很不错,菜品价格也很可观。 “真的挺谢谢你的。”坐下之后林友莉就冲她道。 “没事,我说了给你介绍工作也是帮我自己,你不用客气的。” 还特意请她来这种地方吃饭,确实挺客气的。 林友莉犹豫了一会儿又道:“其实我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想拜托一下。” “什么事?” “就天雅要上学前班,我想将她转到柳城一小方便照顾。我听说小戎也在柳城一小的学前班,想来应 该是你们在那边有点关系,我就想问问能不能帮帮忙让天雅也进去。” 张婉如觉得这事情不大,不过她也不敢保证,毕竟就算有关系也是肖秉文那边的关系,她还得回去问问。 “我回去帮你问问秉文吧,看下他那边能不能搞定。” “行,麻烦你了。” 张婉如回去便将这事儿跟肖秉文说了,肖秉文跟柳城一小的校长认识,他打电话过去跟校长说了一声,那边也同意了。 肖秉文道:“成了。” 能成就行,张婉如也松了口气,第二天就将消息跟林友莉说了,林友莉挺高兴,特意买了套护肤品送给她,张婉如怎么拒绝都没用,最后只能收下。 有时候张婉如觉得林友莉有点自私,趴着肖秉文吸血,不过接触下来才发现她其实做事挺周到的。或许真的就像肖秉文说的那样,她之所以一次次不放过肖秉文只是因为对周鹏的死耿耿于怀。 仔细一想倒是也能理解。 ** 那日袁雯留下秦良川的传呼号,秦良川也没太当回事,没过多久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不过他没想到袁雯还真给他打传呼了,秦良川给她回了个电话回去,那头袁雯提出要请他吃饭,问他晚上有没有空。 其实他晚上能有空也可以没空,晚上有个监视任务,不过都是手底下的人负责,他们负责监视,他去是负责监督。可去可不去,只是他放心不下手底下这些人所以才跟着去。 秦良川这人虽然整天跟些糙老爷们儿在一起,不过该有的礼貌也是有的,他目前也没对象,跟女同志一起吃个饭也没什么,拒绝女同志确实也不太好,他便答应了。 挂断电话,他冲办公室里的人说道:“老三小四,今天的任务我不跟着了,你们仔细着点。” 小四年纪最小,在队里也是最活泼的,听到这话诧异道:“好家伙,工作狂这是转性了?” 老三接话道:“这不好事儿吗?” 小四想想也是,出个任务老大老跟着,整天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你,谁能自在? 谢哥是队里的老人了,他的位置离座机近,说道:“人家有女同志约秦队吃饭。” 这话一落,办公室里一群人乌压压抬起头来,一个个面露震惊。小四说道:“女同志约吃饭?秦队这万年老铁树要开花了?” “少贫嘴啊!”秦良川声音一沉,“只是吃个饭,别以为我没到场就不仔细着点。要永远记住,我的目光无处不在。”秦良川说完用手指和中指比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再对着老三和小四比划了一下,就像那食指和中指真成了秦队的一双眼睛落在他们身上,吓得两人哆嗦了一下。 秦良川换了常服走出刑警队,门口停了一辆桑塔纳,车窗摇下,袁雯探出脑袋冲他挥手,“秦队,这儿呢。” 秦良川上了车,一边扣安全带一边道:“你还会开车?” “我十八岁就考驾照了,开好几年了都。” “那挺厉害的。” “秦队过奖,对了想吃什么?” “都行,我不挑食。” 袁雯便带他去了一家大排档,天气冷了,大排档门口挂着厚厚的遮风帘,两人掀开帘子进去,大排档人挺多,热火朝天的,热气往身上一扑,从外面带进来的冷气顿时被驱散了不少。 两人找了个空位坐下,袁雯要了两扎啤酒,她端着啤酒敬秦良川,“今天约秦队吃饭就是特意跟你道谢的。” 其实秦良川觉得不用,真没多大点事。 “我先干了啊,秦队随意。” 干?秦良川目光在她手上那扎啤酒上看了一眼,有点不确定。直到他眼睁睁看着那扎啤酒被袁雯咕噜咕噜喝下去,秦良川的目光从疑惑怀疑到震惊再到呆愣,他手上的酒都忘了喝。 袁雯喝完抹了下嘴,没事人一样说了一句:“干了啊。” “……” 秦良川调整了一下呼吸,一边惊愕的同时一边在心底发出一声感叹。 卧槽! 秦良川第一次遇到这么能喝的女人,他们队里的文姐,出任务倒是挺利索的,一点不输队里的男同志,但喝酒这块儿不行。 竟然有女人这么能喝,他觉得还挺稀有。 “秦队平日里有什么爱好没有啊?”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秦良川说道:“也没什么爱好,平日里工作多,没时间有自己的爱好。” “那你们生活也挺无聊的。” “别人看来确实挺无聊。”秦良川看向她,“袁小姐搞艺术的平日里生活应该挺丰富的吧?” “也没有,我工作也挺忙的,偶尔会打打羽毛球。” “我们日常训练也有羽毛球。” 袁雯听罢目光一亮,“这么说秦队挺会打?” “还行吧。” “那吃完饭去搓两局?就当消食了。” 两人吃完饭去了附近的体育馆,喝了酒开不了车,两人是步行过去的,到体育馆时酒也醒得差不多。 租好了羽毛球直接开打,秦良川本来想着,都走这么一会儿了,大概率打了不多久,毕竟男女体力上也有差距,说不定一会儿还能去现场监督一下老三和小四。 然而袁雯又一次让他刮目相看了。 还真能打啊! 打羽毛球不仅要技巧还要体力,她确实挺会打,而且体力也能跟上,队里日常训练打羽毛球,大家觉得这项运动挺无聊,还不如负重跑,也没几个人陪他玩,能陪他玩的也被他溜几局就泄气了。 没想到这位袁小姐竟然还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的,而且还挺不服输,输了就得赢回来。搞得他也挺兴奋,这一打就打到了深夜。 结果今晚睡得挺沉,第二天差点迟到,队里那群人好一阵调侃他。 小戎生日过得是农历,今年在一月十号,这天既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但这是张婉如第一次陪小戎过生日,她特意请了一天假。这也是小戎第一次跟爸爸妈妈一起过生日,也跟学校请了假,肖秉文见母子俩都请假了,他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也请了假。 所以一家子约定小戎生日这天好好陪他。 张婉如想听取小戎的意见,他想怎么过他们就陪他怎么过,小戎想了想,试探着说道:“我想吃肯德基。” “行,那就吃肯德基。”张婉如一口答应。 小戎挺开心,不过又不放心看向肖秉文,肖秉文道:“寿星最大,听你的。” 便就此敲定,小戎生日这天一起去吃肯德基。 “小戎要不要邀请朋友一块儿去?”张婉如问他。 “我没什么朋友。” “嗯?白子浩不算吗?” “也算。” “那要不要邀请他?” 张婉如本来想的是人多热闹,而且有朋友陪着也更开心一些,小戎却道:“可我就想跟爸爸妈妈一起,不想再有别的人。” 张婉如笑笑,“行。” 生日当天小戎一早就期待着,张婉如和肖秉文送上自己准备的礼物,小戎开心接过,又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吃肯德基?” 看样子是真想吃肯德基的,但也理解,小朋友嘛。 本来想中午吃的,但看小戎太期待,中午还没到一家子就去了。今天工作日,店里的人不多,不用排队,点好了套餐,肖秉文将东西端到桌上,他的传呼就在这时候响了。 爸爸平日里很忙,每次爸爸的传呼响就是有事,小戎有点担心爸爸会不会有事要离开。肖秉文对上他的目光,说道:“你秦叔叔打的,我去接个电话就来,放心,今天说好了陪你。” 小戎这才松了口气。 肖秉文去共用电话亭回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秦良川冲他道:“今天下午陪我喝几杯。” 肖秉文感觉他语气不太对劲,焉巴巴的,听上去没什么精神,他道:“怎么了?最近不是才破了一桩抢劫案吗?你们整个大队都立了功不该高兴?怎么听着你语气不佳啊?出什么事儿了?” “也没有,就是想找人喝酒。” “今天可不行啊,今天是小戎生日,得陪他。” “原来是小侄子的生日啊,那行,你先陪孩子,改天我把生日礼物补过去。” 这边肖秉文挂断电话之后便重新回去了,张婉如问道:“是秦良川找你?” “嗯,想约我喝酒来着,不过我拒了。”他说完长臂一伸摸了摸坐在对面的小戎的 小脑瓜子说道:“说好了今天陪你。” 几人愉快吃了一顿肯德基,回去之后肖老爷子和肖老太太也张罗了一桌家宴。小戎的生日二老也挺重视,召集了一家人回来一起吃饭给小戎庆生。给小戎的礼物自然不会少,不管平日里大家关系怎么样,但该有的客气还是有的。 ** 小戎过完生日不久,学前班上学期也快接近尾声了。在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学前一班却迎来了一名新同学。老师在讲台上介绍了一下,是一位女同学,名叫林天雅。 坐在底下的小戎看到台上的女生很快就认了出来,他上次见过她,妈妈和她妈妈好像是朋友,当时他还带她到小卖部买过东西。 介绍完了,老师让林天雅去空位上坐下,好巧不巧这空位就在肖楚戎旁边,跟他的位置隔了一个过道。 林天雅坐下看了肖楚戎一眼,说道:“我们上次见过的,哥哥还记得我吗?” 肖楚戎点了点头,女孩笑了笑。 林天雅就这样和肖楚戎成了同学,本来肖楚戎是没太当回事的,毕竟他和这个女生就只见过一面。不过林天雅却将他当成是这班上唯一的熟人,动不动就麻烦他。 “哥哥,这个苹果是这样画的吗?” “哥哥,学校厕所在哪里,能带我去吗?” “哥哥,我的笔断了,能借一下你的削笔刀吗?” 她竟然比白子浩还要聒噪,连白子浩都看不下去了。这天两人正在操场踢球,林天雅追过来也不打扰就在旁边坐着,静静看他们。 “她咋老喜欢追着我们跑啊?”白子浩有点郁闷,但又不能把人赶走,对女孩子太不客气了也不绅士。 肖楚戎看了她一眼,她也没打扰他们,他道:“不用管。” 可这天放学,林天雅又追上来,说道:“哥哥,我想玩小卖部外面的打地鼠,哥哥能陪我玩吗?” 肖楚戎不喜欢玩打地鼠,但想起上次他因为这个拒绝了胡美馨,白子浩说这样不绅士,妈妈也说不要直接拒绝女孩子,会让人家伤心。 肖楚戎想了想,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小卖部外面,林天雅拿着锤子敲每个冒出来的地鼠,她打不过来,递了另一把锤子给肖楚戎,肖楚戎不太喜欢,可对上林天雅期待的目光他还是接过,帮着砸了几下。 “通关了。”林天雅笑起来,歪着头声音甜甜说道:“哥哥你好厉害。” “没有。”肖楚戎只是淡淡应了一句。 “肖楚戎。” 话落,有一道声音突然插进来,肖楚戎顺着声音看去,对上站在不远处背着书包的胡美馨,跟以前一堆人前呼后拥不一样,此刻的胡美馨是独自一人。 胡美馨是个挺爱笑的女孩子,此刻对上肖楚戎的目光她脸上却一点笑都没有。 她的眼神在林天雅身上看了看,又在肖楚戎握着锤子的那只手上看了看,说道:“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打地鼠吗?” 肖楚戎:“……” 肖楚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确实跟胡美馨说过他不喜欢打地鼠,可一转眼却又跑来跟别人一起玩打地鼠,好像确实不太对。 不过肖楚戎内向惯了,也习惯了沉默,他不太擅长处理太复杂的人际关系。所以这会儿就只是对着胡美馨的目光,没说话。 “哼!”胡美馨一声冷笑,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她是你朋友吗?”林天雅问肖楚戎。 肖楚戎没说话,收回落在胡美馨身上的目光,低垂着头沉思。 林天雅又说了一句:“感觉她好像生气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肖楚戎没应,他道:“帮你打完了,先走了。”他将砸地鼠的锤子放在小卖部门口,果然直接转身离开了。 林天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咬了咬唇,目光有些失落。 肖楚戎和林天雅玩打地鼠的时候白子浩就在一边看,别人也没邀请他,他也不会厚脸皮凑上前,不过他跟肖哥是朋友,看看他玩也没什么。 这会儿见肖楚戎转身离开,白子浩自然跟上去,他追上肖楚戎说道:“肖哥,你把人惹生气了。” 肖楚戎目光带着疑惑看过来,白子浩道:“就你那幼儿园的同学啊,胡什么馨的。” 肖楚戎更疑惑了,“生气?我把胡美馨惹生气?为什么?” 白子浩道:“还能为什么,上次人约你玩打地鼠你不同意,一转眼又跟别的女孩玩,人不生气才怪。” 肖楚戎没说话陷入沉思,白子浩又道:“要不去跟人道个歉吧,不然人家会很难过的。” 胡美馨会难过吗?因为他和别的女孩一起玩了打地鼠她就会难过?肖楚戎不能理解。 白子浩见他往前走,他道:“肖哥你去哪儿?走那么快干什么?是去道歉吗?” “回家。”肖楚戎头也不回应了一句。 去道歉什么的,他觉得很奇怪。 更何况,妈妈还在等他呢。 第47章 小戎过完生日后不久,肖秉文得了空给秦良川去了个电话,约他出来喝酒,他想知道秦良川究竟怎么回事。 两人约在常去的那家饭店,一杯白的下肚,肖秉文问道:“你昨天找我喝酒想聊什么?” “也没啥,就是突然想喝酒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肖秉文总感觉他不太对劲,他跟秦良川是穿开裆裤就认识的,秦良川有事没事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秦良川那微蹙的眉头和强颜欢笑的脸,整个人身上跟罩了层雾似的,一看就不对劲。工作上他们队才破了一起抢劫案,风头正盛,所以不是为了工作。 “你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肖秉文问道。 “没事儿啊。” 家里也没事儿,那就是感情的问题的,不过肖秉文看向这个多年好友,这颗整天泡在工作里的老铁树能有什么感情问题? 但为了印证猜测,肖秉文还是试探着问了句:“该不会是为了女人吧?” “咳咳咳”秦良川刚喝了一口酒就被呛了。 肖秉文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他挺诧异的,“还真是因为感情啊?你这老光棍什么时候开窍的啊?对方什么来头,赶紧说来听听。” 秦良川嗔了他一眼,说道:“没影的事儿。” “什么叫没影?跟谁没影?” “……” 秦良川有些气愤喝了口酒,本来就只是想有人陪他喝几口的,但就这点不好,认识这么多年,他撅屁股肖秉文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一眼就被他给看透了。 “最近接触了个女孩子,还挺聊得来。” “哪个女孩子啊?”肖秉文好奇得很,“怎么之前都没听过啊?” “你也认识。” “我认识?”肖秉文更来了兴趣,“谁啊?” “就你老婆那同事,袁雯。” “……” 肖秉文目光落在他身上停留了好几秒,袁雯他接触得不多,倒还有印象。他回忆了一下袁雯的形象,再将她跟眼前这秦队长联系在一起,可怎么看都不搭啊。 一个搞艺术的,一个只知道工作的糙老爷们儿。 “你俩怎么凑到一起的?”肖秉文实在没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 “有一次我去派出所,正好看到她也在,不知道跟家里人有什么纠纷,她看到我说感谢上次我帮她解了围,就那次也在这家饭店,她跟你老婆,当时还有个搞水产生意的老板,就那事儿。要感谢我,请我吃了顿饭,我俩就这样认识了。后来又一起去打了羽毛球,你还别说她真是个不错的羽毛球搭子,从那之后没事就约着去打打球。” “然后呢?”肖秉文问道。 “就没有然后了啊。” 一起吃过饭打过几次羽毛球就没了然后,肖秉文想说,那你摆出这副臭德行搞毛啊?难怪他刚说没影的事儿,他还真不是因为不想说敷衍他,是真没影。 “所以,你俩还没进一步?”肖秉文又问道。 “没,她好像有男朋友了。” 肖秉文了然,原来问题在这里啊。这小子……肖秉文似笑非笑看着他,不过也算好事,都三十岁的人了,好歹也是开窍了。 肖秉文道:“你确定人有男朋友了?人家告诉你的?” “没,就我们一起去打羽毛球,那男的来接过她几次,两人看上去挺热络的,我猜的。” “……” 说到此处秦良川冷哼一声,“那男的长得瘦不拉几的,一开口那声音 比个女人还细,就那张脸能看点。” 哟,还对别人评头论足起来了,这老直男除了工作就没在意过别的事,肖秉文暗想,看样子我们秦大队长是真开窍了啊。 “你这要是说对袁雯没好感我还真不信。” 秦良川沉默片刻,又灌了一口酒,倒是爽快,“是有一点。” 这倒让肖秉文更好奇了,“怎么看上的啊?” 秦良川陷入回忆,在回忆中品味了一会儿,仿若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他笑了笑说道:“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一个女人能一口气干完一扎啤酒。” “……” 两人倒也没喝得太过头,肖秉文是结了婚的,不能太晚回去,秦良川自然理解,喝得差不多就散了。 肖秉文心里记挂着好友的事,回到家之后就问了张婉如一句,“你们公司那袁雯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张婉如诧异看了他一眼,很奇怪他怎么突然关心起袁雯的八卦了,这两人平日里也没什么接触啊。 “我没听说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嗐,还不是因为秦良川。” 肖秉文便将今天和秦良川一起喝酒的事情说了,说完又问道:“那人是她男朋友吗?” 张婉如听完也挺诧异的,没想到秦大队长和袁雯竟然凑一块儿了,前两天她确实听袁雯说过她约了人晚上打羽毛球,没想到那个人就是秦良川。 长得瘦瘦高高的,一说话嗓子比女人还细。张婉如一下就想到了周家柱。她想起来袁雯确实叫周家柱开车去接她来着,袁雯当时还跟她吐槽,叫周家柱去接他,他原本还不乐意,见面还阴阳怪气的,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也没叫他他自己倒是主动去接了。 张婉如一寻思,看来这秦大队长是误会了啊,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肖秉文纳闷道:“你笑什么?” 张婉如道:“秦队长说的那人应该是周家柱,他是我们公司的设计师。他跟袁雯可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袁雯就不在他的择偶标准里,不过咱秦队倒是挺符合周家柱的择偶标准。” 这话听得肖秉文云里雾里的,“什么意思?那周家柱不是个男的吗?” 张婉如道:“是男的啊,但他是个同性恋,喜欢男的。” 肖秉文:“……” 他突然想起今天秦良川那焉了吧唧的样子,原来那男的跟袁雯压根不是一对,甚至人想的是要跟他成一对。这么一想,秦良川不是白怄气了吗? 同性恋,老直男。 他突然很好奇秦良川得知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那应该会很有趣。 所以第二天肖秉文直接去刑警队找他,两人在刑警队外面的小炒店吃饭。肖秉文坐下之后便冲他道:“袁雯男友那事儿我帮你问过我家那口子了。” “你说你,干嘛拿这事儿去烦嫂子呢?”秦良川故作不快嗔了他一眼,喝了口茶轻咳一声却道:“嫂子怎么说?” “她说你误会了,那男的不是袁雯男朋友,是他们一个公司的,袁雯手底下的员工。” “那她这员工还挺敬业啊,每天下了班还去接她。” “其实一开始这男的还不想去接来着,后来接了一次后面就主动去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肖秉文对上他认真询问的眼神,差点没忍住笑,他半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说道:“那男的是个同性恋,搞不好他看上你了,去接袁雯其实是想接近你。” 秦良川保持着同一姿势半晌没动,似乎在消化他的话,直到他反应过来,就像被电了一下似的,顿时坐直了身体,筷子往桌上一搁,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你在跟我开玩笑?” “没有,张婉如是这么说的。” 秦良川脸色都变了,“真的假的啊?” 肖秉文的笑容快憋不住了,他道:“张婉如是这么猜测的,但也不一定,反正你现在知道了他俩不是男女朋友了,那男的就不喜欢女人,你也可以放心了。” “……” 秦良川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要真像肖秉文说得那样,那比知道他是袁雯男朋友更让他难受。 他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再抬头就对上肖秉文那张憋笑的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 秦良川憋着火气,沉声道:“肖秉文,看我笑话是吧?你别太过分啊!” 肖秉文顿时收了脸色一脸无辜,“哪有?我好心把这消息带给你,你这样怀疑我你有良心吗?” 这大好人的样还装得挺像。秦良川冷笑,还不知道他吗,浑得很,不过周家柱这事儿却是把他搅得挺乱,暂时也没跟他计较。 晚上秦良川和袁雯又约着打球,周家柱照常是来接袁雯。因为肖秉文的话,秦良川看周家柱就多了份心眼。 周家柱买了两瓶水,给了袁雯一瓶,另一瓶递给秦良川,和气道了句,“秦队长,喝水。” 周家柱之前来接袁雯时也给他们买过水,那时候心态不一样,以为这周家柱是袁雯男朋友,看他的眼神不免带着几分敌意。他给他送水这事儿也让他觉得这男人在向他宣誓主权,故意表现出一个正牌男友的大方得体。 这会儿再看周家柱心态就不一样了,原本他以为他对他笑得这么和气是故作大度,再仔细一看就变了味道。秦良川又感觉浑身鸡皮疙瘩往外冒,接过水道了声谢,不过没喝。 “要不要送送你啊?”袁雯离开前客气问了一句。 之前袁雯也这么问过他,但秦良川有自知之明也不想当电灯泡,所以拒绝了,这次他并没有拒绝,在沉默片刻后说道:“行。” “秦队长住哪儿?”车子是周家柱开的,上车之后问了一句。 “刑警队家属楼。不过那边远一点,先送女同志回去吧。” 周家柱先将袁雯送回去,袁雯下车嘱咐了一句:“路上开车小心啊,把秦队送回去之后你也早点回去,改天给你加笔奖金。” “好嘞,谢袁姐。” 其实秦良川提议先送袁雯回去也是有目的的,他想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真像肖秉文说的那样故意接近他。 “秦队长要不要坐前面来?”周家柱开车前问了一句。 秦良川顿时警惕了几分,不过面上却不显,他道:“就坐后面吧,换来换去麻烦。” 周家柱也没强求,车子开出去,他又找话题问:“秦队长挺喜欢打羽毛球的?” “是挺喜欢的。” “可惜我不太会打,不过改日倒可以练练,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和秦队长一起打两局。” 要不知道他是同性恋,秦良川大概会觉得他这话只是出于客气和礼貌,但知道他是同性恋,这话就听着就感觉是在故意找机会接近他,秦良川顿时只觉得浑身发毛,有点难受。 秦良川道:“那你可得多练练了,你这小身板怕是接不住几个球。” 周家柱笑道:“到时候秦大队长就让让我呗,怜惜一下我这小身板。” 怜惜? 秦良川更是一阵恶心,一时间连话都不想说了。周家柱并未发觉有什么异常,又道:“秦大队长除了爱打羽毛球外还有什么别的爱好,比如摄影读书看电影什么的,如果有的话那我们没事也可以约约。” 约你妈个鸡-儿!秦良川在心头骂了一句。 不过他面上倒还保持着客气的微笑说道:“我这人爱好不多,是个粗人,平时除了工作就是打打羽毛球,不过除此之外倒还喜欢一样。” “哦?”周家柱挺有兴致,“秦队长还喜欢什么?” “女人。” 周家柱笑容僵住,车 厢的氛围也奇异般安静下来,剩下的路途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第二日袁雯在办公室坐下,周家柱来找她,神神秘秘冲她说道:“我跟你说,你以后还是少跟那秦队长来往了。” 袁雯不解,说道:“怎么了?秦大队长得罪你了。” “我昨天不是送他回家吗?在车上跟他闲聊。”周家柱啧啧了两声又道:“说起平时的爱好,那秦大队长告诉我,他平日里除了工作就是打羽毛球,剩下的时间就用来跟女人约-炮。” “啊?”袁雯脑海中跳出秦良川的形象,或许是工作关系,他浑身散发着正气凛凛的气质,为人也挺保守,反正就是挺正派一个人,她无法想象这种人会跟女人约-炮。 “是不是啊?” “我也没想到啊,堂堂刑警队长,那么正气的一个人私生活竟然这么肮脏,总之你少跟他接触了。” 不过袁雯没听周家柱的,她晚上还跟秦良川约打羽毛球。 打完球,秦良川问她:“你司机今天不来接你啊?” “不来了,他说他这段时间来接我都没睡好觉,以后都不来了。” 秦良川点了点头,猜想是不是因为他昨晚跟周家柱说了他喜欢女人,给他些敲打便让他打了退堂鼓,但真要因为这个周家柱就不来也就证明他之前来确实想靠近他,这又让秦良川一阵恶心。 不过他倒没表现出什么异样,问道:“饿了不,要不去吃个宵夜?” “行啊。” 两人去了附近一家烧烤摊,自烤的那种,坐在火堆旁,冬日里的寒意被驱散了不少。袁雯这人憋不住话,吃了几口烤肉便直接问道:“秦队长,我听说你平时动不动就跟女人约-炮?” 秦良川差点没被呛死,带着几分火气的脸看向袁雯,“你听谁说的?” “不是你跟周家柱说的吗?” “……” 秦良川想起他昨晚故意告诉周家柱他的性取向是女人,他倒好,转头就告诉袁雯他没事就约=炮,这不故意想毁他清誉吗? 这贱人!秦良川心中低骂。 他道:“他胡说八道的,我没跟他说过这话。” “这样啊。”袁雯却摇摇头,一脸遗憾说道:“那有点可惜了。” 秦良川没明白过来,“可惜?可惜什么?” “本来还想跟秦队长你约一个的。” 她说这话的语气就像在跟他讨论今天这肉烤得不错,以至于秦良川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约?” 她淡定自若撸了一口串,面色自然言简意赅,“约-炮啊。” “……” 秦良川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说了一句:“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袁雯也被他的反应搞得有点尴尬,她摸了摸鼻子说道:“我没跟你开玩笑秦大队长。” 秦良川想到什么,赶忙又解释道:“你可别听周家柱胡说八道啊,我真不是那样的人。” “行吧。”袁雯应道,“其实是我最近又长痘睡眠又不太好,去看了中医说我内分泌失调,开了几服药吃也没用,医生就告诉我,让我找个男人调节一下阴阳平衡试试。我看秦队长你身强体壮阳气挺足,我就想着应该对我有用。” 秦良川:“……” 其实她有这想法很久了,但总感觉这么提有点侮辱秦良川,毕竟秦良川的形象挺正面的。所以在听到周家柱那话之后,虽然有点疑惑哎呀原来秦队长也不是那么正气的啊,可心里头对秦良川那种敬畏却放松了下来,因此才敢跟他提了这事儿。 秦良川简直惊呆了,“不是,你这,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了?” 把他当服药?秦良川这大老爷们儿听到这话都觉得臊得慌。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把这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的? “秦队长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就当我没说过。” “……” 秦良川是真没遇到过这种女孩,他遇到的最爽朗的女孩就是像队里文姐那样的,都不会把这种话说这么直白。 秦良川都被整得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两人一时都没开口,周围陷入奇异的沉默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良川竟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确定?” “啥?”袁雯见把人都逗得快急眼了,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问,一时没反应过来。 秦良川轻咳一声,“你刚说那话。” “你的确定指什么?那医生说的话?我也不能确定啊,我又没试过。” “……” 秦良川出生在一个挺保守严肃的大家族,从事的也是正气凛然的工作,没接触过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按理来说应该挺抵触,而且他的教养也不允许他那么随意,可真就莫名其妙,自从她说出那些话之后就有一股邪火在身体里烧,烧得他理智都缺了一块儿似的,竟完全不受控制说了一句。 “那行,咱试试。” 秦良川醒的时候床上就只有他一个人了,两人是在他的宿舍,老爷们儿的宿舍陈设也简单,一个简陋的衣柜,一张桌子一张床,桌上摆着他平日里喝水用的陶瓷缸。 家里什么都没变,可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就比如空气里多了一股不属于男人的味道,是一股香味,丝丝缕缕的,并不浓郁,但就是能让他感觉跟平日里不同。 秦良川揉了揉额头,昨天是喝太多了吗?总让他觉得经历的一切像做梦一样。待清醒了一些他才看到床头有张纸条,非常工整的字体写着一行字。 “先走了啊秦队长,早饭给你放桌上了。” 果然旁边还给他留了一个包子一个馒头一袋奶。 看到这些秦良川又觉得那并不是自己的幻觉,他昨天确实发生了一些事,和一个女人。 秦良川工作之后一直规行矩步,尤其当了队长更是以身作则,平日里出任务对自己苛刻到要零失误,上班更是从未迟到过。 而今天,他竟然破天荒迟到了,一走近单位大门,秦良川对上的就是一双双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或疑惑或惊愕的目光。 秦良川被看得浑身发毛挺不自在,对于自己迟到这事儿更是心虚。年纪最小的老四自然是不会放过他,一下蹦跶起身走到他跟前将他上上下下打量。 “我说老大,你今天竟然迟到了。” “家里有点事耽搁了。” “这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啊,竟让一向守时的秦大队长迟到了。” 秦良川没明说,嗔了他一眼道:“报告写完了吗?” “还没呢。” “那还不去写。” 要搁平日里小四就屁颠屁颠去写报告了,今日他却明显发现老大不太对劲,他凑上前仔细在他脸上打量,“不太对。” 秦良川下意识后退一步避开他的目光,沉声道:“没大没小的。” 这更不对劲了!换做平时他敢这么盯着老大,大概率迎接他的是一个猝不及防的过肩摔,而现在老大竟然退了一步躲开了他。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你这眼神变了。”小四说道。 “我眼神怎么了?” 小四瞅着他的眼,“老大你那犀利的眼神去哪儿了?看看你眼里那红血丝,看看你眼底的疲惫,怎么感觉你跟被妖精吸走了精气似的。” 秦良川:“……” 临近过年,许多公司都开始盘货停产,准备过年的长假。一向忙碌的肖秉文也闲了下来,不过一闲下来收到的邀约就多了。 快到过年时,各种活动也多。这天肖秉文就收到商会举办的活动,肖秉文最近参加各种活动参加得都快吐了,不过好在这次的活动可以带家属,倒让他有了几分兴趣,他自然也想带张婉如一块儿去。 “你去可以多认识一些人,你之前不是印了一堆名片吗,正好可以扩展一下业务。” 这还是张婉如第一次以家属的身份和肖秉文一起参加活动,严格来说应该是她第一次去相对重要的场合,张婉如没经验,有点杵。今日去参加活动的都是有名有姓的,她感觉自己名气和能力都不够,怕跟人家站在一起会被衬得呆头呆脑。 不过心里有担忧,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她不想扫了肖秉文的兴致,大方表示,“行啊。” 张婉如选的衣服是公司最近新推出的系列,也是由她亲手设计的。她很少穿自己设计的衣服,不过自从有了要给自己的品牌打广告的概念之后,她的衣服就慢慢换成了自己品牌的。平日里出门若是遇到别人喜欢的,她就会跟别人介绍,顺便打下广告。 今日选的是一件无领的羊毛大衣,里面搭配黑色半高领毛衣,深蓝色的大衣和黑色毛衣同属深色系颜色不冒 犯,不同的颜色也有撞色效果。大衣是收腰设计,配了一条红棕色的牛皮腰带,深色中的一抹亮色,正好作点睛之笔。 再搭配一顶贝雷帽和一双小皮靴,这一身在这个年代算得上时髦,一走出来确实给人眼前一亮的效果。 最起码肖秉文看到张婉如时是这样的。 肖秉文正站在小院门口等她,看到她出来动作顿了一下,快递到唇边的烟停住,原本寒星般的眸子溢出几点亮色,嘴角也不自觉挂起笑意。 张婉如冲他笑了笑,也微微歪头打量他。今日的他在一身西装外面加了一件长款大衣,这大衣衬得他肩宽腿长。此刻他一手插进裤兜,一手夹着一根烟,就像从大上海电影里出来的男主角,又或者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觉得今日的他格外亮眼。 “看什么?”他问。 “看你啊。” “哦?”把烟丢脚下踩灭他又问:“看出什么来了?” “英俊潇洒。” 肖秉文笑了笑,“还挺会夸人。” 或许是从这丫头嘴里说出来,这几个字便显得格外动听。 张婉如走上前自然挽上他的手,“走吧。” 肖秉文看了一眼那搭在手臂上的纤细手腕,嘴角的笑意又多了一些。 活动在一个酒店里,是由政府参与组织的,所日今日来的人挺多。肖秉文找到熟人打了招呼,他是这一群人里难得的几张年轻面孔之一,虽然年纪轻,但能看出周围人对他也挺尊重。 也有不少人是带了家属来的,大概是看张婉如面生,又见她跟在肖秉文身边,顾及一下肖秉文的面子,怕她不自在,便有几个人的太太拉了张婉如在旁边聊天。 方才张婉如就听她们聊过,聊到什么医科大毕业在医院做主任医师,又有人聊是从国外回来,现在进了外交部。 反正能来这里的人都不是普通之辈,他们的家属自然也不普通。所以张婉如被她们拉过去之后便有一个卷头发的中年女人问道:“你是肖厂长的太太吧?” 张婉如微笑着点点头,又有一个女人道:“肖太太是做什么的啊?” 张婉如感觉自己不管是工作还是学历跟人比起来都有点上不了台面,有些尴尬笑了笑说道:“目前在一家服装公司里上班。” “哪家公司啊?”那卷发女人好奇道。 “其乐。” “其乐?没听过啊。”卷发女人又问旁边人,“你们听说过没有?”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没有,那卷发女人顿时尴尬起来,道:“抱歉啊肖太太,是我们孤陋寡闻了。那你在公司里是从事什么的?是自己当老板吗?” 张婉如不太自在,还未来得及回答,旁边便插进来一道声音说道:“我太太是服装设计师。” 说话的人是肖秉文,他表情大方自然,语气还显出几分自豪来,给人感觉与有荣焉,好像做服装设计师是一件不得了的事。 张婉如向他看去,对上他脸上的笑。进退得宜不卑不亢,身上有一种绝对自信的从容,面对一堆询问好奇的目光,他又道:“她所在的服装公司是一家成立不久的新公司,可能好多人都不知道。不过她们公司有自己的专卖店,就在金店街,太平洋商贸城附近,店铺名字叫做‘其乐时代’大家要是有空也可以去看看。她们品牌的衣服深受年轻人喜欢,就我太太今天身上穿的这身便是由她设计的。” 那卷发中年女人听完笑道:“那厉害了。肖太太这身衣服确实很好看,我刚还想问是哪个牌子的。”也不知道是真喜欢还是看在肖秉文面上恰到好处的恭维。 不过肖秉文身上的从容确实影响了张婉如,那股无形的不自在和自卑感被驱散了不少。她也大方笑了笑,将包包里的名片一张张分发出去。 “我们公司不仅有日常服装,也做定制,如果大家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 或者有人真的有需要,或者大多数都是转头就丢进垃圾桶,但该有的机会张婉如也要珍惜。 众人倒也都客气接过,有了这个开头接下来张婉如再推销自己就从容了很多,遇到有感兴趣的,便用自己的专业知识给人讲解了一下。女人嘛对穿搭多少也有兴趣,张婉如便根据她们不同的身材提出了不同的穿搭风格,不管是出于客气给面子还是真的好奇,倒是也真有一部分听得很认真。 活动结束时已经是晚上了,肖秉文的司机小孙来接两人,上了车肖秉文冲她道:“收获还不错,名片都发出去了。” 张婉如很清楚,如果今天不是有肖秉文在,她不可能从一开始的畏畏缩缩到后面的应付自如大方侃侃而谈。又或者说她连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的机会都没有。 “多亏了你。”今天确实该谢他。 “亏了我什么,名片都是你发出去的啊,我什么都没做。” 确实没做什么,但他站在那里,大方说出我太太是设计师这句话时便给了她莫大的鼓励。他身上的自信和进退得宜感染了她,站在他身边的她自然也不该表现得太差。 想着方才活动上男人四两拨千斤的八面玲珑,此刻对上他嘴角含笑的模样,那微挑的眼角,那挺巧的鼻,那唇上的弧度,越看越觉得好看,莫名的又让她觉得上头。 她看了一眼他搁在座椅上的一只大掌,张婉如便不自觉将掌心覆上去将他的手指扣住。很自然的动作,他们比这亲密的动作多了去了。可她手指扣上他手指的一刹那,体温交融的瞬间,一股暖融融的暧昧感便在车厢中蔓延。 肖秉文看向她,而她顺势靠过来将头抵在他肩上,肖秉文感觉胸腔发热,真是奇怪两人结婚也这么久了,什么亲密的事情都做了,但她一些不经意的动作还是能轻易将他撩拨。 还挺不争气。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靠在他肩头的人竟还“得寸进尺”。脸颊上突然落下一股温热,是她在上面亲了一口。 肖秉文简直不敢相信,这丫头有时候确实也跟他闹,但这也太不顾场合了。他看了一眼前方开车的小孙,这还有外人在呢,而她却旁若无人的,对上他的眼神还对他笑,笑得还挺清澈纯粹,仿若在车上亲他一口也没什么大不了。 肖秉文感觉呼吸都在发热,他扯了扯领子,用眼神冲她示意了一下前座,她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表情有些慌乱,将脸靠进他肩膀里把整张脸埋住,压低声音问他:“我都忘了还有人在了,他应该没看到吧?” 连这都能忘,这得心大成什么样?不过这小模样却又让他起了逗她的心思,他将脸靠在她头上蹭了蹭说道:“没事,他看不到的。” “真的?”她抬头询问。 “当然,你要不信再试着亲一下?” “……” 目光盯着他停顿了几秒,肖秉文正期待看到她眼底出现被他逗弄的恼,却不料脸上又猝不及防落下一记温热。就见她像做了坏事一样,蜻蜓点水一点,亲完便收,目光又向前座看,似乎松了一口气,“好像真没看到啊。” 肖秉文:“……” 还真亲呐! 第48章 肖秉文觉得他挺混的,这丫头看上去明明比他善良干净很多,可偏偏就能将他这浑水给搅得七上八下的。 他这混球都被她搞得失神了片刻,甚至有几秒钟时间跟个二愣子一样没了反应。直到一股类似于尴尬羞涩的情绪袭来,他半握拳轻咳一声让自己保持淡定,这才冲她 道:“你还挺大胆,真不怕被人看到啊?” 她面色倒是慌乱了一瞬,随即凑上前小声冲他道:“我亲我自己的男人,被人看到了应该也没什么吧?” 很正常的询问句,可她呼吸间的温热就喷在他的脖颈上,那大而明亮的眼睛定定看着他。 毫无疑问,他这浑水又被搅动了一番,“我自己的男人”几个字更将他搅得乱七八糟的,可偏偏她还说得理所当然。 “又闹?”他嗔道。 “哪有?难道我说错了?” 反问也是理所当然的小德行。没错,她说他是她男人这话确实没错。 肖秉文竟被她看得有点招架不住,他将她按在肩膀上,嘴唇压在她耳朵边轻声冲她道:“外人在,我回去再跟你说。” 张婉如隐约听出了他话语中夹杂的警告,明明透着危险,可他唇几乎贴着她耳朵的暧昧动作却让她感觉色-气满满。 然后脑海中就跳出了家里的那张床,那在床上身上肌肉有节奏律动的男人,心脏就开始砰砰砰跳。 张婉如急忙摇头,总感觉自己这么上头有点危险。 临近过年,公司里也没那么忙了,过年要放长假,民营企业比国营企业时间更自由,肖秉文的长假放得也比别人长,忙碌了这么久,也可以喘口气了。 在放假前一天张婉如问袁雯在哪里过年,她知道了袁雯的家庭情况,她养父已经过世,家里那些亲戚也都是些吸血鬼,如果她一个人过年的话挺孤单的。 “如果没地方过年,我们一起过吧。”张婉如冲她道。 “跟你一起过?去你家?” “是啊,我们现在住肖家老宅,人挺多,房子也多,有你住的。你是我朋友,去玩几天他们也不会介意的。” 袁雯拍了拍她的肩,“还真够义气啊。” “所以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我有地方过。” “嗯?哪儿?” “有人邀请了我去他家过年,我已经答应了。” “有人?” 张婉如跟袁雯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袁雯的社交圈子她也基本了解,目前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比她跟袁雯走得更近。 她骤然想到什么,下意识脱口而出,“别不是秦大队长吧?” 她记得不久前她听过肖秉文跟她提过秦良川和袁雯的事情,不过这毕竟涉及别人的隐私,袁雯没说她后来也就没问。 这会儿听到袁雯这话她才想起来,没想到袁雯道也挺诚实,说道:“你知道了啊?也是,听秦良川说他跟你老公是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关系,他在你老公跟前收不住嘴也不奇怪。” “还真是秦良川啊,你们什么情况啊?已经发展到见家长的这一步了?” “也不算见家长吧,就是他知道我家里情况,怕我一个人过年可怜就邀我去他家一起过年。” “这还不算见家长吗?都一起过年了。” 张婉如想着上次肖秉文提到秦良川和袁雯到现在不过一个月,当时听肖秉文的口气两人还没影,这才一个月的时间两人都一起过年了? 张婉如不禁好奇,“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发展到哪一步了?” “就上个星期吧。” “上个星期?”张婉如更惊讶了,“才一个星期就已经发展到要见家长了?” 是不是有点快了?不想张婉如这想法才落下,袁雯就告诉了她一件更炸裂的。 “这算什么,我俩都一起睡过了。” “……” 袁雯说这话简直像在谈论天气一样,张婉如急忙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这才放心问道:“你们……睡过了?发展得这么快?” 她想象了一下印象中的秦良川,秦良川虽然跟肖秉文是好兄弟,但他气质看着就比肖秉文正经多了,而且听说为人保守,都三十岁的年纪了也没找过女朋友。 她简直不敢相信。 “这有啥?”袁雯反问了一句,“男欢女爱,男未婚女未嫁,有需求不是挺正常吗?” 这话听着太随意了些,不过转念一想袁雯在国外呆过,接受过国外的开放教育,她有这想法也不奇怪。 “那看样子你们是好事将近了,难怪你要去他家过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袁雯听到这话都笑了,“还早着呢!” 张婉如见她这表情,似乎结不结婚都无所谓,她虽然不太理解不过也表示尊重,毕竟两人的生活环境不一样。就是不知道秦良川那边是怎么想的。 回去之后张婉如跟肖秉文提了一嘴袁雯已经和秦良川发展到见家长的关系,当然两人的具体进展她没说。 不想肖秉文听到这话挺惊讶,他道:“他俩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这反应倒是出乎张婉如意料,“你不知道?秦良川没跟你说过吗?” 说个屁啊,他提都没提过。肖秉文道:“好个秦良川啊,亏我还帮他打听呢,事成了都不透露一下。” 过年前肖秉文和秦良川约着去周鹏的墓地给他烧了些纸,又带着瓶酒陪他喝了几杯。周鹏的墓地在山上,从山上下来两人去山脚下一户农家乐吃饭。 吃完饭店家送了些瓜子和茶给他们吃,他们正好可以喝喝茶歇口气,再抽根烟。肖秉文抽了两口烟,隔着烟雾微眯着眼睛看向秦良川。 秦大队长自然敏锐捕捉到他审视的目光,他不解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这人不老实。” “我怎么了?” “听说你过年要把人袁雯带到家里见家长了?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都发展到这地步都不跟我透露一下?是真不把我当朋友啊!” “嗐,这不还没来得及嘛?” 秦良川这话倒是真的,他和袁雯确实发展得有点快,快得他有时候都没反应过来,他确实是还没来得及说。 肖秉文倒也不跟他计较了,他道:“你们怎么在一起的?怎么这么快就见家长了?” “就,她过年没地方去,我就想着带她到家里一起过年,见家长只是顺便的事儿。” “那也发展得太快了,进展到哪一步了?” 秦良川沉默下来,抽了几口烟。从小一起长大,肖秉文知道秦良川这人处事一向大气爽朗,这会儿却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扭捏劲。 肖秉文猜到什么,随口问道:“你别告诉我你们睡过了?” 秦良川被烟呛了一下,瞪了肖秉文一眼,可瞪得也没劲儿,显然透着心虚。这下可轮到肖秉文被烟呛到,他咳嗽了几声说道:“真睡过了啊?” 既然都被看穿了秦良川也觉得没什么好瞒的便点了下头,肖秉文确实是挺震惊的。他将秦良川上下打量了了几眼,这家伙一副正经老实人的样子,他身边的同事都说他是不开花的老铁树。 他没想到这铁树不开花就算了,一开花竟然开了朵又大又炸的。 肖秉文看得直摇头,“秦良川啊秦良川,我是真没看出了你小子竟然还有这一手啊。这才多久啊就把人女孩骗上床了,看你平日里挺正经的,没想到是个衣冠禽兽,真他妈混蛋!” 这话听得秦良川不太舒坦,下意识想反驳两句,可反驳什么呢,反驳那个被骗上床的人才是他?可这话说出来也太丢分了。 实际上跟袁雯那事儿也发生好多天了,有时候他都有些恍惚,没想到竟真发生了。袁雯想找个人调理阴阳,这多离谱的理由啊,偏生他竟鬼使神差答应了。 还记得那次过后他有几天都过得云里雾里的,总感觉不真实。而袁雯从那天后也没来找过他,没质问他,没骂他,更没让他负责。 他反而不明白她究竟什么心思,等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又约她打羽毛球,她倒是也爽快来了。可见到他之后脸上一点不自在都没有,要知道在见面前他一个大男人都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准备。 没想到袁雯跟没事人一样,和他打了几局羽毛球。倒是他 憋不住了,问她,“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啊?” “这事儿怎么解决?” “这事儿?你指的是我两上床的事儿吗?” 她这话搞得他一张脸一下就涨了起来,偏生她还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秦良川轻咳一声,“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人的人。” “哎呀,我没想过要你负责的啊秦队长,你别误会啊,你看咱两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彼此有需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她的态度倒让他懵了,要说她随意吧,可她身上又没有真正随意人那股浪荡样,可要说她正经吧,她干的事也跟正经不搭边。 而且这话听着是真有点惊世骇俗,这事儿搁她那儿好像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良川想到了什么,一股火顿时拱在心口,他问道:“你该不会真把我当药引子了吧?” 她沉默了片刻,说道:“不过还真是挺有用的,我真不长痘了,晚上也能睡个好觉。” “……” 妈的! 秦良川身体里一股无名火乱窜,本来这几天过得恍恍惚惚的,总自责自己,干出这事儿,对不起人女同志,没想到人压根没将他当回事,还真的只拿他来调理身体了。 秦良川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很来火,不过却也没发作,只冰冷冷问了一句:“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了?” 秦良川丢下这话就气冲冲走了,本想着这事儿过后两人可能要有疙瘩了,没想到第二天袁雯就打来电话。直接打到刑警队的座机上。 秦良川接过电话时对上一张张好奇的脸,更心烦。 “喂?”他不咸不淡打了声招呼。 “秦队长,我昨天好好想了一下,我的话确实不太礼貌了。不过我只是想告诉秦队长我不需要你负责,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倒没想到弄巧成拙显得我不太尊重秦队长了。” 秦良川听得更烦,“你要说什么,我上班了,有点忙。” “就,当时只顾说自己的想法,也没问过秦队长的意见。我这边是不需要秦队长负责的,但秦队长那边要是需要我负责的话我也不会推卸责任。” “……” 负责?他一个大老爷们儿需要她一个女同志负什么责? 然而秦良川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那股烦躁竟淡了一些,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却问道:“你要怎么负责?” “咱两谈呗。” “谈?” “谈恋爱啊。” “……” 然后他俩就这样谈起来了。 不过这事儿肯定是不能实话告诉肖秉文的,还不知道会被这家伙怎么嘲笑呢。 秦良川回过神来,将烟头摁灭,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说道:“行啊,咱两今天就掰扯掰扯。你既然好奇我怎么跟袁雯在一起的,那你倒也说说你们家小戎是怎么来的,我也好奇得很。” 肖秉文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挺悠然自得,随时准备嘲笑好友两句,然而秦良川这话一出来一下就给他干沉默了。 秦良川只知道他当年被绑架的事情,但不知道当时被绑架的还有张婉如,为了张婉如的声誉,这事儿他连秦良川都没说过。 当然是不可能说的。 肖秉文道:“你这人就没意思了。” 秦良川冷哼一声,“我没意思,你有意思?” 肖秉文没说话,这话题真没法聊。 秦良川又道:“怎么好意思说我混账的,自己不也是个混账,我好歹还没弄出个人出来,你是直接骗大人肚子。” 肖秉文神情不悦,有一肚子话想骂,可又觉得自己没啥立场。甚至只能眼睁睁受了秦良川略带嫌弃的眼神和他那句,“真是个混账东西。” 肖秉文:“……” 没事,他忍。为了老婆,他得忍。 张婉如过年前拿到了一笔不菲的分红,袁雯将分红给她的时候一脸自豪说道:“我说什么来着,跟着我干没错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张婉如没想到袁雯的承诺还真做到了,果然人有了钱之后心态也会不一样。从肖家那些亲戚跟前过时腰板子也挺直了不少。 张婉如给肖秉文和小戎都买了新年礼物,给肖老太爷和肖老太太的自然也不少。送给肖老太爷的是一盒武夷山大红袍,送给肖老太太的是一件苏绣披肩,都是好东西,当然价格也不便宜。 老爷子和老太太收到礼物都挺高兴的,尤其是老太太,家庭聚会的时候专拿这事儿来说。夸张婉如能干,夸她会挣钱,又会设计又会做生意什么的,夸得张婉如都不好意思了。 肖家有些人并没将张婉如当回事,张婉如大多数时候都是以肖秉文的媳妇存在的,一说什么就是秉文家媳妇。别人只知道她是个卖衣服的,这工作有点让人瞧不上,不过听老太太这么一说,才发现原来卖衣服这么赚钱,这看张婉如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 大年三十这一天,张婉如一大早就起来给小戎换上新衣服,新衣服是母子俩一起挑的。张婉如本来想挑件红外套的,大过年穿着喜庆,不过小戎似乎对红色不太有兴趣,张婉如也尊重他,就挑了这件蓝色的。 也挺好看,将他那张小脸衬得白白嫩嫩。 张婉如蹲在他跟前说道:“今天要去太爷爷那边领玩具,小戎也去领一只回来吧,领回来咱一起玩。” 张婉如之所以鼓励他去,就是发现小戎好像对很多东西都不感兴趣,这对一个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不太正常。所以张婉如想改变一下,希望小戎也和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对该感兴趣的东西感兴趣。 “好。” 小戎脆生生应了一声,倒不是说多想要玩具,而是妈妈说要和他一起玩,所以他兴冲冲地去领玩具了。 肖家有个本家亲戚在国外,过年给肖家二老寄了许多东西回来,其中就有一箱玩具,肖老爷专等到大年初一再给孩子们发。 所以这天,肖家的两个孩子肖楚戎和陈珍宜还有肖家本家的几个孩子都聚集到老先生这边,就等着领玩具。 肖楚戎领到了一个变形机器人,这东西他从来没见过,觉得挺新奇的,他想若是妈妈看到了也会觉得新奇的。陈珍宜领了一套漂亮娃娃,她也很喜欢。俩孩子都对自己领到的玩具很满意。 小戎领了玩具就往一家三口住的院子走,想快点回去和妈妈分享。从后院走廊处经过时看到有几个长辈坐在那里嗑瓜子喝茶。 小戎有些内向,不太想跟他们打招呼,想绕开他们从另外一条路回去,骤然听到他们聊天提到了妈妈,他停下脚步。 “没想到婉如那丫头还挺能干的,她做衣服那么赚钱的啊?瞧把老太太哄那么开心。”其中一个说道。 另一个道:“也不止是做衣服吧,听说还开了个店,在做生意。” “那她这生意做得还挺不错的,老太太都夸她了,老太太平日里是很少夸人的。” “做生意好,做人是差点,瞧瞧她在老太太跟前那得意的劲,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低调。” “年轻人有心气儿是正常的,人确实能干,老太太喜欢就行。” “能干个屁啊,还不都是靠着秉文,听说开店的钱都是秉文给的。她脑子倒是好使,看着秉文好了就跑回来坐享其成。” “话也不能这么说,婉如回来也是为了孩子啊。” “她要真为了孩子当年能抛下还在喝奶的孩子走啊?” “当年她离开的内情我们也不清楚,不过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啊?” “要真爱孩子,哪个母亲舍得抛下那么小的孩子离开?就算有内情,作为母亲,孩子那么小就该一起带走的。还为了孩子回来的?天大的笑话,她压根就不爱孩子,她回来就是为了钱。” 听到这话,旁边聊天的人便没再吭声了。 以小戎的年纪,长辈们前半段讲的话他不是很明白,可后半段话他却是听明白了。小戎从另一条路绕开,却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坐在某处凉亭,怀中 抱着那玩具发呆。 要真爱孩子当年能抛下还在喝奶的孩子走? 她压根就不爱孩子,她回来就是为了钱。 他其实很想冲上前争辩,妈妈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可是妈妈确实离开了很多很多年,确实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 他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离开,可若是妈妈爱他的话,妈妈会离开吗? 妈妈回来了,他也没想过妈妈爱不爱他的问题,只要妈妈在身边就好。小时候他常听别人议论,说他是妈妈不要的孩子,所以妈妈回来之后他很开心,妈妈愿意要他就行。可是现在听到别人说妈妈不爱他,他又觉得难过,在意妈妈爱不爱他。 他低头,抱着那个对于他小身板来说有些大的玩具想着,妈妈爱他吗? 小戎一大早就出去了,这么一会儿还没回来,本来过年就是玩,不该拘着孩子,不过张婉如不太放心,便过来看看。 不想在去往老先生和老太太所住院子的路上看到正坐在凉亭中的小戎,手上抱着个玩具,应该是刚从老太爷那里领到的,光抱着也没玩,看上去像是在发呆。 “小戎。”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戎抬头看去,对上的是妈妈温柔的目光和浅笑的脸。张婉如看到小戎却愣了一下,她发现小家伙的眼睛有些红,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张婉如走到他跟前蹲下,问道:“怎么了?太爷爷给你的玩具不喜欢吗?” 小戎摇摇头,他目光直勾勾落在妈妈身上,他本来很期待,期待着和妈妈一起玩玩具的。可是他听到那些话,那些话让他很难过。他很想告诉妈妈,他听别人说妈妈不爱他,他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妈妈是不是真的不爱他。 可他没有说出口,就只是目光一眨不眨看着她。 “那是怎么了?今天是新年要开开心心的啊,遇到什么事情了跟妈妈说说。” “妈妈。”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嗯?”张婉如应声,耐心等着。 妈妈你当初为什么离开我,你是不是像别人说的不爱我。 这句话一直盘桓在心里,可他出口的话却是:“妈妈新年快乐。” 张婉如噗嗤一声笑了,她用食指刮了刮他的鼻尖,笑着应了一句,“新年快乐。” 被妈妈柔柔刮了一下鼻子,又被她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小戎心情好了一些。不想妈妈接着又加了一句,“我的小戎宝贝。” 听到这话的小戎完全愣住了。 妈妈唤他我的小戎宝贝。 小戎那小小的心里那些小小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一股暖滋滋的感觉围了上来,他身体热热的,脸和耳朵也是热热的。 “我们先回家吧,回家一起玩新玩具好不好?” 小戎点点头。 张婉如见儿子失落的情绪散了,笑了笑,索性将他一把抱起来,满满抱进怀里。小戎已经六岁,是一个大孩子了,骤然被妈妈抱起来,他急忙道:“妈妈我有点重。” 张婉如能察觉到方才儿子心情不太好,她不知道小戎怎么了,孩子也不愿意说。不过她也理解,虽然小戎还小,但小孩子也会有自己的小秘密和小情绪,他既然不愿意说,就不要过多窥探。作为大人,在知道他心情失落的时候好好安慰他就行了。 所以张婉如软了语气冲他道:“你是妈妈的宝贝,不管多大,妈妈怎么样都抱得动的。” 妈妈的宝贝。 那种围绕在身边暖融融的感觉更甚。小戎也伸出小手搂上妈妈的肩膀,将整个人完全趴在妈妈身上。 想要问的那个问题好像已经变得不重要了,只要妈妈在他身边,妈妈愿意抱他,妈妈会叫他宝贝,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妈妈说新的一年要开开心心,所以趴在妈妈身上的小戎浅浅笑了笑。 肖秉文昨天陪几个本家亲戚喝了点酒,起晚了。起来没见母子俩,便打算出来寻,一出门就看到张婉如抱着小戎进来。 他道:“怎么这么大还抱?” 张婉如道:“怎么就不可以抱啊?我们小戎还是孩子呢。” 其实小戎也不好意思,这会儿回了家,他便道:“妈妈我还是下来吧。” 张婉如便将孩子放下,问肖秉文:“今天什么安排啊?” 肖秉文道:“没安排,都过年了,好好休息。” “那行。”张婉如看着有些素净的院子,说道:“那我们一起布置一下屋子吧,过年得喜庆一点。” 于是一家三口就忙活起来,给院子贴上窗花,小院门口挂上灯笼和对联,一家三口齐心协力,整个小院被他们装点得喜气洋洋,就连院子外面那颗海棠树都被挂上了几朵大红色的花。 站在院中,张婉如看着这一切挺满意的。父子两一人一边站她身边,望着焕然一新的院子,表情也有点懵,是真没想到这院子还能弄得这么好看。 张婉如没回来前他们父子也在这边住过,只不过哪里有心思来布置这院子,过年就去老太太那边吃饭,也没在意这过年要把院子弄成什么样。 张婉如回来了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原来装点了一番的院子是这么好看。 小戎也很喜欢现在的院子,更重要的是这是他和爸爸妈妈一起装点的。窗户上那形状像鸟又像鱼的贴纸还是妈妈握着他的手,手把手教他剪出来的。他觉得剪得没有妈妈的好看,可妈妈觉得这是他努力的成果,也将它一块儿贴在窗户上。 小戎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新年是这么愉快的一件事。 他忍不住转头看向妈妈,带着几分期待小小声问道“妈妈,以后每一个新年我们都会一起过吗?” “那当然啦!以后的每个新年都会和小戎宝贝一起过。” 妈妈又叫他宝贝了。 小戎有些不好意思扭开头,小小的身体好像膨胀起来,感觉小脸蛋也涨得烫烫的。 “那我呢?”旁边肖秉文问了一句。 “你肯定也一起过啊。” “我指的不是这个。” “什么?” 张婉如一脸疑惑向他看去,肖秉文轻咳一声,故作自然的,却又怕儿子听到,小声说道:“我就不是宝贝了?” “……” 用着半开玩笑的语气,一时也将张婉如弄得不好意思,这男人……。 “嗯?”明明方才是随口一问的一句,可分明又在意她的答案,催促着她回答。 过新年嘛,当然开心最重要,张婉如自然也是知道怎么让他开心的。便往他身边凑了凑,小声在他耳边道:“你当然……也是宝贝啦。”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肖秉文耳中,和他儿子一样,他也不太争气的红了一下耳朵。 倒依旧还故作自然应了一句,“嗯,这还差不多。” 张婉如并没有注意到父子俩的异常,她依旧欣赏着她布置的小园,完全不知道在她心满意足欣赏自己的杰作时,身边还夹着两双红耳朵。 第49章 这是一家三口第一次一起过年,虽然一家三口将院子装点一通,不过饭还是在老太太那边吃的。肖家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整整齐齐坐了一大桌。吃完饭,大家又陪着两位老人玩牌,张婉如不太会玩,为了逗老爷子老太太开心,也被肖秉文教着玩了几局。 小孩们得了一包压岁钱,过年大人都不拘着,肖家最小的两个孩子肖楚戎和陈珍宜一人抱着一大包零食吃。 整个屋子亮堂堂的,欢声笑语不绝,不管曾经有过怎样的矛盾,这天大家都欢聚一堂,共同见证一年一度的热闹。 大年三十要守夜,小孩们熬不住,张婉如先带小戎回去睡觉,零点一到,肖家的年轻一辈们将准备好的鞭炮烟花点燃。 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响迎接着新一年的到来,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预示这一年的欢欣美好。肖秉文站在张婉如身边,握住张婉如的手,两人一起抬头看烟花。 张婉如在外面几年都是一个人在工厂宿舍过年,那时候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融入到一 个大家庭中,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牵住,在美而绚烂的烟花中迎接新年。 而张婉如也没想到,这一次是肖家人最后一次如此和谐热闹聚集在一起。新春带来新的生机,然而事物有两面,新的一年也会带来新的变故。 大年初二,梁文秀要回娘家拜年,顺便来看一下肖老太爷和肖老太太,老二叫了张婉如过来一起吃饭,毕竟来的是张婉如的父母,让她过来陪着也在情理之中。 不管之前闹了怎样的矛盾,大过年的大家也都挺和气,这顿饭也吃得其乐融融。出来时梁文秀冲张婉如道:“你们要是有空,也抽个时间回去看看。你爸爸过年前就念着你呢,这次我们来这里一来是看看二老,二来也是为了看看你。” 因为张婉如妈妈遗物的事情,张婉如和张国栋还有梁文秀几乎决裂,自从她和肖秉文结婚之后更他们也没什么联系了。这次见面梁文秀却如此和气,有要跟她示好的意思。是不是真惦念就不知道了,不过人话说得这么漂亮,出于人情的客气张婉如还是应了一句,“空了我们会过去。” “那行。”梁文秀应了一声,随后看向张国栋又道:“你不是还有话要跟婉如丫头说吗?” 张国栋眉心微沉,面色有几分凝重,不过他平日里也是这张严肃脸,倒也看不出是乐意还是不乐意。 梁文秀又道:“我和行书先去外面等你。”说完跟张婉如夫妇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张行书离开了。 肖秉文见状也道:“那我先带小戎回去了,你跟爸聊聊。” 肖秉文和小戎离开之后这里就只剩了张国栋和张婉如。此刻两人站在肖家的前院中,院门口的红灯笼落在脸上,喜庆的光也未能将张国栋那张严肃的冷脸照亮。 “你要跟我说什么?”张婉如问他。 在记忆中她跟这位父亲的交流很少,尤其在他娶了继母之后。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跟她谈的。 “我听说你现在在做服装设计。”张国栋开口。 张婉如有些意外,怎么关心起她的工作来了,她随口应了一声:“嗯。” “效益如何?” “还行。” “听说你还开了店,连老太太都夸你能干。” 张婉如疑惑看了他一眼,说道:“稳步发展,也没老太太说得那么厉害。” “看样子那么多年的画画也没有白学,如今也有了用处。” 本来父女俩平日里也没什么交流,如今特意将她留下就为了聊这些闲话?张婉如觉得奇怪,敷衍着应道:“是啊。”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有矛盾也正常,可总归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还记得你小时候生病,我大半夜背着你去医院吗?我是你爸爸,你是我女儿,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再怎么样我这个做爸爸的也是爱你的。” 真奇怪,张国栋这种老封建老学究,平日里严肃刻板,总摆着大家长的威严,怎么突然跟她打起感情牌了,还将“爱”字挂在嘴边,跟他平日里威严刻板的形象不太相符。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知道别家的父女是不是这样,但是张婉如感觉跟张国栋聊爱聊亲情真是别扭得很,还不如直接了当询问。 张国栋的眉心也沉了几分,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如今和秉文日子也过得不错,你的事业做得也挺好,我这做父亲的也挺为你自豪。” “……” 自豪?张婉如还记得这个威严的父亲曾经还是说她没文化,将她贬得一文不值呢,一转眼又为她自豪了。 张国栋又接着道:“我也不奢求你有能耐了能回去看看我,能好好孝顺我这个做父亲的。我知道你对你秀姨有成见,但我和你,你弟弟和你,我们都是有血缘牵绊的,不管走到哪里,我们都是血缘亲人。” “所以呢?” 张婉如这不带感情一句反问倒将张国栋堵了一下,显得他说了这么一大堆有什么目的一样。 张国栋那双沉而威严的眸子露出几许不快,倒还心平气和继续说道:“你弟弟在钢琴方面很有天赋,放弃了钢琴着实可惜。” 原来如此,铺垫了那么多,打出亲情牌原来就为了引出这个。 “是啊,张行书放弃钢琴可惜,我放弃画画就不可惜。” 这话可就打张国栋的脸了,他脸色沉得难看,连张婉如都以为他惯常的呵斥要脱口而出了,却不想在沉默片刻之后他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说道:“那时候确实是条件有限才让你放弃学画画,可终归还是让你学了那么多年了不是吗?你现在的工作不也是那个时候打下的基础吗?不然你也做不了设计师,也开不了店。你现在有能耐了我很为你高兴,我作为你的父亲也养了你那么多年,不求你回报什么,只求你稍微帮衬一下你弟弟。” 她就说嘛,梁文秀对她态度好就算了,张国栋竟也这么和气跟她打起感情牌,说来说去是希望她能帮帮张行书啊。 这是看着她混得好了来跟她当亲人来了?她要是混不好,他还会跟她讲什么血浓于水吗? “帮衬?你想我怎么帮衬?给张行书买钢琴?给他报钢琴班?无条件支持他在钢琴上的发展?我是他姐姐没错,可我对他又没有责任,你们自己没有能力,就要绑架我吗?” 红灯笼的光照着张婉如嘲讽的神色,看上去是那么刺眼,这话,这态度,在张国栋这种威严惯了的父亲面前简直称得上是忤逆了。 张婉如都怀疑张国栋要忍不住发作了,他却只是凝着眉绷着脸看了她片刻,随即说道:“罢了,你不愿帮忙就算了。你和行书都是我的孩子,我盼着的也只是你们都好而已。” 虽说失望,可说这话的语气却依旧是和气的。 这倒让张婉如诧异,张国栋竟没生气?绕了这么大一圈,给她打了亲情牌,还将她小时候生病他背她去医院的事情说了,被她如此嘲讽,张国栋竟没摆出父亲的架子呵斥她?指责她? “我先走了,大过年的,你要是愿意回来看看我,我随时欢迎,要是不愿意也就算了。” 张国栋说完果然转身就走了。 自从张国栋娶了梁文秀之后,父女俩就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闹矛盾,威严又古板的父亲和叛逆有想法的女儿。两人总说不上几句话就能吵起来,每每这个时候张国栋就会摆出父亲的威严来呵斥她。 她以为这一次也一样,最终闹得不欢而散,可张国栋没有呵斥,没有指责,没有挣得面红脖子粗闹得难看收场。 张婉如看着张国栋离去的背影,他的背似乎有些佝偻,是因为老了吗?老了吵不动了? 张婉如回去时,肖秉文见她心不在焉的,他问道:“你爸跟你聊了什么?” “也没什么,聊了一大堆,最后希望我能资助张行书学钢琴。” “你答应了?” “当然没有,我很直接拒绝了。” “所以,你跟你爸又吵起来了?” “没有,没吵起来。” “没吵起来?那你怎么是这副表情?” “就是因为没吵起来我才觉得奇怪。我爸那个人,最要面子,又喜欢拿出长辈的架子压人,我当时拒绝他的话说得挺刺人的,连我都以为他又要摆出家长的谱呵斥我,但他竟然没有。” “这话说的,你倒是还希望吵起来?没吵起来你反而不舒服?” “也不是,就是有点不习惯。” “那你是怎么想的?你爸没呵斥你,你反而内疚了?后悔那么跟他说话?” 张婉如摇了摇头,问他:“你觉得我该内疚吗?” 肖秉文笑了笑,“这不该问我,我又不是你。” “那你要是我的话,你会帮张行书吗?” 肖秉文静静思索了片刻,说道:“你知道的,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有时候看到别人父母双全我会很羡慕,要是看到有人跟父母吵架和父母闹矛盾我会觉得他不知好歹。你妈妈虽然离世了,但你爸爸还在,你终归比我好,还有一个爸爸。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大概也是因为我没有父母,所以我觉得应该珍惜血缘亲情,可我也不是你,我没有经历过你所经历的事情,我也没办法站在你的角度帮你思考究竟该不该帮忙。” 张婉如理解肖秉文的想法,只是肖秉文说的对,他不是她,没经历过她经历的事情。 她道:“实际上我并不想帮忙。我也不想跟他们和解,现在不想,以后也不想。为什么一定要和解了?就因为那血缘关系?因为是亲人?可作为亲人,他们为什么要做出伤害我的事情呢?他们伤害了我,曾让我痛苦难过,如果我和解,那我曾经的痛苦和难过就显得我活该了。所以作为儿女就应该一笑泯恩仇和父母和解,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气气来一场大团圆结局吗?跟他们和和气气我会觉得委屈,所以我不要。” 肖秉文点点头,“所以你看,还是得你自己选择,你所经历的别人并不能感同身受。” 最终,这年还是一家三口一起过的,张婉如也没回去张家,自然也没有对张行书伸出援手。 ** 新年过后大人们要复工,小孩们也要复课了。张婉如不是个八卦的人,但她着实好奇袁雯在秦良川家里过年的情况,所以复工后见面,她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袁雯道:“没什么情况啊。” 张婉如见她表情淡淡的,她道:“怎么回事啊?跟他家人相处不愉快?” “也不是,他家人对我挺热情的。我好像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女朋友,他这些年一直单身,家里人挺着急的,这次带了我去,一家子都挺开心。” “那是好事啊,可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太开心?” “你懂的嘛,见了长辈肯定免不了要催婚,我和秦良川也被催了。而且我感觉他家庭有点传统,他的奶奶和妈妈告诉我,以后结婚了就让我辞了工作好好把家庭照顾周到。秦良川工作太忙,需要一个老婆在后方为他打理。你说这话听着谁舒服啊?说得好听是在家享清福不用在外面打拼,说难听点,这跟被人养着的金丝雀有什么区别?” 张婉如点点头,袁雯有想法也有头脑,以她的性格是不可能放弃事业当家庭主妇的。 袁雯道:“所以呢,我就觉得我跟他们家好像观念有点不合。” “那秦良川是怎么想的呢?他跟他家里人的观念一样吗?” “不知道,当时这话是他奶奶和妈妈找我单独聊的,他不在。” “那你有机会可以问问他嘛,他家里人的想法不代表他的想法啊,以后过日子也是你们两个人过不是?” 袁雯撇撇嘴,啧啧两声说道:“不过我觉得他跟他家里人联系挺紧密的,是个孝顺的孩子。总之顺其自然吧,这事儿还得看缘分,有缘就处,没缘就算了。” 张婉如觉得也是,这种事情随缘就好。 ** 过年公司放了长假,放假回来,春桃却一直没来上班,这可真是件怪事。春桃对工作一直挺认真,在公司里每天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缺席好几天不来上班这事儿还从未发生过。 “春桃是回老家过年了吗?”袁雯问道。 “是啊,她在这边没亲戚,只能回老家过年。” “她老家有电话吗?” “好像没有。” “那就不好联系了,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情况,会不会家里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 又过了两天春桃才出现,张婉如看到她时还挺开心的,又担心她遇到什么事,急忙关切问道:“春桃,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晚才来上班?” 春桃面色不太好,咬着唇犹豫着,欲言又止。张婉如见状心里担忧更甚,又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是来辞职的。”春桃低着头沉默片刻才说道。 “辞职?!” “辞职?!” 张婉如和刚进来的袁雯异口同声说道。 “怎么突然要辞职?你家里人不要你来上班了?”袁雯走上前问道。 “不是。” “那是什么?你找到更好的公司了?”张婉如问。 “也不是。” 张婉如和袁雯对视一眼,不明所以,春桃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我要去国外了。” “国外?” “国外?”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春桃道:“嗯,去国外,戴维要回去了,他打算带上我一起。” 戴维是外国人,曾在某大牌中国区工作过。袁雯不知道找了什么关系搭上他,曾请他来做顾问,指导她们做设计。春桃也是在那时候认识他的,后来张婉如得知戴维在国外有家室,劝过春桃,再后来戴维离开,春桃那边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张婉如便以为两人已经断了联系。 “春桃啊,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戴维他是有家室的,他家里那头已经解决好了吗?”张婉如问道。 “在解决了,戴维说这次回去很快就会解决好。他想带着我一起过去,还承诺会让我在国外上大学。” “在解决了,也就是还没解决?只要还未解决那他还是有妇之夫,你跟他在一起实在说不过去啊。” “他答应我会解决好的,等解决好了我们就结婚。” 这种说辞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真有心娶她,真心里有她,这种事怎么可能拖这么久不解决好呢?张婉如和袁雯这两个旁观者单从几句话就能判断出来,然而春桃却深信不疑。 “春桃,你最好考虑清楚了,国外可不比国内啊。国外你人生地不熟的,而且也不会英文,万一遇到个什么事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时候你孤身一人要怎么办呢?” “师父你别这样说。”春桃说道,“戴维他对我很好,他会保护好我,我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有他在。” “……” “春桃,你……” 张婉如还想再劝,袁雯却拉住她,她问春桃,“你已经决定好了是吧?” “嗯,我们过几天就出发了,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戴维他对我很好,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对我这么好的人。” 春桃说这话时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憧憬,不知怎么的,张婉如脑海中跳出那日春桃抱着她妈给他带的一大包饼无奈哭泣的模样,那要说的话便被哽住。 袁雯道:“行吧,你要辞职就辞职,我准了,该劝的我们已经劝过了。往后你要是遇到什么事,可别怪我们做姐姐的没劝过你。” “不会,我怎么会怪你们?我还要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真的谢谢。”春桃冲两人鞠了一躬,“我走了大老板二老板,希望其乐越来越好。” 春桃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口,消失在初春尚带寒意的春日里。张婉如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都不帮忙劝劝?” “劝不住的!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正是一头热的时候,一心泡在 自己的执念里,没受过打击没受过教训,她是不会相信眼前的美好就像泡沫,一碰就破的。” “可她真要去国外,万一真的遇到个什么怎么办?” “那也没办法,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人各有命。” 袁雯这话理智却有些无情,但确实也说得在理,总归她们也是劝过了。 ** 肖秉文买的新房是早就装修好了的,只是还得晾几个月,过完年后晾得也差不多了,几人便告别了肖老爷子和肖老太太,搬到新房去居住。 装修风格是张婉如挑选的,比较简约。进门有门厅,门厅旁摆着鞋柜,进门厅就是大客厅,客厅采光极好。有些家具是新挑的,有些家具是从原本那套房搬过来的,比如这套真皮沙发和进口大彩电还有厨房的电冰箱。肖秉文本来想重新买,但张婉如觉得放着不用也浪费,反正也没坏,没必要再花钱重新买。 不过最让张婉如满意的是,这套房装了一个衣帽间出来,里面可以摆放她的衣服和鞋子,还有一个钳柜的大穿衣镜,张婉如很喜欢。 除了衣帽间,肖秉文还给她弄了个工作间出来,张婉如暂时只在工作间里摆了个书架和衣柜,不过这次来看却发现多了一台缝纫机。 张婉如一脸惊愕看向肖秉文,肖秉文道:“刚买不久,去使使好不好用。” 目前国内用的缝纫机大多都是蝴蝶牌和凤凰牌,而眼前这台缝纫机明显是进口的,是日货。许多服装大牌的设计师用的就是这款缝纫机,当然价格很昂贵,目前国内的制衣工厂是不可能用的,太没有性价比,就连袁雯用的缝纫机也是国产。 “为什么买这个啊?”张婉如问道。 “服装设计师没台缝纫机怎么行?这可是你吃饭的家伙。”他说得一脸理所当然。 “可这东西很贵。” “贵不贵问题不大,好用就行,我问过挺多行家的,都说这款最好用,你试一下呢。” 还特意找行家打听过,想来买之前也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张婉如在缝纫机前坐下,试了试,不管是手感还是脚踏板踩上去的感觉,确实跟平时用的不一样,贵的东西除了贵确实没什么毛病。 “用着如何?” “挺好的,谢谢你。”张婉如是真感动了,看向他的目光十足热忱。 肖秉文倒被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半握拳放唇边轻咳一声,故作自然说道:“不客气,你喜欢就行。”想到什么肖秉文又道:“衣帽间那边也准备了些东西,你去看看。” 张婉如一脸好奇走到衣帽间,衣帽间里摆着一个纯木的大衣柜,她将衣柜拉开,却见里面除了她挂着的几件衣服外,最上一层还摆着几顶帽子,最下一层放着几双新买的小皮鞋。 正诧异间,只听得肖秉文又道:“梳妆台上还有。” 张婉如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却见里面躺着几套首饰,不用想都知道这些是谁准备的。她看向肖秉文,“你买的?” “喜欢吗?” 给她买缝纫机就算了,连帽子鞋子首饰也给她买。而且她一个大男人怎么还买得这么精细?她只是粗略看了一眼,但那几顶帽子和鞋子都很漂亮,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说不准跟买缝纫机一样,买这些前他也是做过功课的。 接二连三的惊喜,感动肯定是有的,张婉如点点头,却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怎么想着要给我买这些?” “买缝纫机当然是因为你能用它做出漂亮的衣服,买其他的自然是想跟漂亮的衣服搭配。我喜欢看你穿得花花绿绿漂漂亮亮的。” 肖秉文还记得那次她跟他一起去参加活动,她戴着帽子穿着小皮鞋,一出来就让他眼前一亮。是真赏心悦目,就想看着她每天都这样穿。 花花绿绿漂漂亮亮,这个形容从他一个大男人口中说出来还挺可爱。 张婉如噗嗤一声笑了,既然人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也配合,问道:“要不要我试一套给你看看?” 肖秉文当然乐意了,他道:“也行。” “那你先出去。”张婉如说完又补充一句,“要有神秘感。” 肖秉文便乖乖出去了。张婉如在衣帽间忙活了一会儿,搭配衣服,试了几次才搭配出满意的一套,又为了衬托出衣服的精致化了个妆,比她平日里化的妆稍微浓一点。 张婉如出去时不仅肖秉文等在外面,小戎也在。 张婉如穿的是上下装一套的小礼服,也是她亲自设计制作的。上衣是一件淡蓝色为底的缠枝刺绣外套,下半身是带鱼尾的长裙,前高后低的设计,前面露出穿着皮鞋的纤细小腿,后面则是鱼尾造型,恰到好处勾勒出臀腿线条。帽子自然是不少的,张婉如挑的是一顶小礼帽,斜戴在头上,礼貌上带着白色网纱正好遮住半张脸,欲露不露的,透着神秘和性感。 尤其今日她化的妆比平日浓,眼线拉长,一双眼睛深邃明亮,双唇是正红色,像一团燃烧的焰火。 肖秉文看着她这一身,瞬间呆住,而他旁边的小戎和他一样呆。 张婉如望着眼前相似的两张脸上露出相似的呆滞表情,她忍着笑,问道:“好看吗?” 父子两呆滞的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却极有默契,以同一个幅度点点头。 张婉如觉得更好笑了,“打扮成这样,今天要出门吗?” 肖秉文有些矛盾,骨子里爱面子的大男子主义,让他觉得他的老婆这般精致好看,他真想走哪里都带在身边,让所有人都知道。可另一方面又觉得她这么美,出去外面肯定很多人都往她身上看,其中也不乏男人,他太理解男人看她的眼神是什么样了。他又不舍得让她出去,希望她的美只有他一个人看到。 哦,他忘了旁边还有个小崽子,他的大方也只仅限于能容纳这只小崽子跟他一起欣赏她的美。如果还有其他人他恐怕就不太乐意了。 所以,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没有移开半点,心底的想法不自觉就脱口而出,“今天天气不好,等以后天气好了再去吧。” 张婉如点点头,“也是,虽然开春了,不过温度还没上来,穿这样出去有点冷。不过在家里弄成这样也不方便,我先换下了。” 父子两木愣愣没应声,张婉如便转身回了衣帽间。 肖秉文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崽子,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去玩吧。” 看着小崽子离开,肖秉文这才进了房间,反手将门关上,张婉如将外套脱了,这会儿正从头上套毛衣,刚套上就看到进来的肖秉文。 虽说两人是夫妻什么都发生过了,他猝不及防出现张婉如还是被吓了一跳,急忙将毛衣往下拉遮住身体,随即嗔了他一眼道:“正还在换衣服呢!” 衣服虽然换好了,但妆还没卸,没卸正好。肖秉文就像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又或者说此刻的他已完全处在失神状态,眼睛里面只装进她一个人,整个人被她闹闹吸引。身体本能向她靠过去,高大的身体微倾身逼近。 肖秉文的骤然靠近让张婉如觉得莫名其妙,再加上他此刻的眼神太复杂了,直勾勾盯着她,眼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烧着,有点吓人。所以面对他逼近,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抵在衣柜上,肖秉文倾身过来时,她本能推了一下他的肩膀,皱眉问道:“干嘛啊?” 对于张婉如的抗拒肖秉文有些不满,他喜欢她对他的热情劲,喜欢她勾着他的脖子,拽着他的衣领对他宣示主权。 肖秉文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大拇指在她脸上细嫩的皮肤上蹭过,蹭到嘴角时停住,盯着这张涂了口红的唇。红唇如烈焰一般,热情似火,勾得人想揉揉,看看上面有多软,却又不忍心将这一抹红蹭掉。 张婉如觉得肖秉文这状态有点奇怪,她又推了推他说道:“我还没换好呢!” 怎么又推他? 肖秉文眉心蹙得更紧,眼底的不满中又夹杂了几分委屈。他微低头拉近两人的距离,让两人呼吸交融,这样贴近似乎才让他舒坦了一些,不过还不够。大掌捧着她的脸,目光盯着她的唇,低沉的声音唤她,“张婉如。” “嗯?” “用你这张嘴巴吻我。” “……” 第50章 张婉如知道他有时候挺浑的, 但这也太直接了吧,而且还说得这么理所当然。此刻他的状态她挺熟悉的,这扑面而来的暧昧感还有眼底那明显的欲色。 见张婉如不动,肖秉文又放软了声音,“好不好?” 这声音一出来,张婉如的心也被叫软了,想着他喜欢她的热情,那便宠着他一下,她勾上他的肩,将唇贴上去。 唇贴上那一刻,红唇上的烈焰好似也烧在他身上。肖秉文感觉身体一下沸腾起来,他知道,这么美的她该细嚼慢咽,可她唇贴上来的那一刻,理智荡然无存,强有力的手臂下意识搂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中紧按,唇也循着她的唇追上去,深深含住。 张婉如本来想的是给他唇来一下就行,她还没卸妆,口红还在上面,肖秉文也知道这点,有分寸的。哪里知道她刚贴上去,就被他的唇一下含住,张婉如挣了挣,囫囵不清提醒他:“口红还没擦呢!” 肖秉文吻上来就是因为这口红太诱人了,怎么还想着把它擦掉,所以他就像没听到一样,只顾着把人往怀中摁,那唇是没松半点。 张婉如是真怕他一发不可收拾,她道:“今天是搬来第一天,别……” 肖秉文也没上头得太过分,知道孩子还在外面,还没吃饭呢,深深吻了几下之后便放开了她。 然而被他吻过的这张唇简直不能看,口红被碾开,整张唇都涂满了,唇边一圈皮肤被染了色,张婉如试了好几次都没擦掉。 吃饭时小戎自然也看到了她唇上的异样,关切询问了一句:“妈妈,你的嘴巴为什么红红的?” 张婉如又羞又恼,却还要表现出自然神色冲他道:“可能是今天口红擦太多有点过敏了。” 说完一转头对上肖秉文含笑的表情,想着他这罪魁祸首竟然没事人一般吃瓜看戏,张婉如更恼,便在他脚上踹了一下,肖秉文吃痛,吸了一口气。 小戎见状便问道:“爸爸你怎么了?” 肖秉文轻咳一声,“没事,没注意咬了舌头。”说完还温柔摸了摸孩子的脸,“好好吃饭。”被踹了一脚还听不自觉,带了几抹深意的笑又向她看过去。 就……还挺得意。 ** 春日万物复苏,天气渐暖,大大小小的学校也开始组织春游,肖楚戎所在的学校也组织了春游活动。 张婉如得知儿子要去春游,前一天就带着他去百货商店**游要用的东西,零食和水肯定是少不了的,张婉如还亲手做了小饭团给他带着。 这是学前班的小朋友第一次参加春游活动,大家都挺兴奋的,坐上客车就开始叽叽喳喳,有些已经迫不及待分享起了自己带的零食。 白子浩将自己的零食塞到肖楚戎手中,也不管他要不要,随后很不客气拉开他的书包将他的零食拿出来。 肖楚戎看得直皱眉,不过对于他的“无礼”他也习惯了,懒得说。 春游的地点在一条小溪边上,每六个小朋友分成一组,大家分工合作,摊上油布,摆上自己喜欢的零食,然后再和其他小朋友分享。 林天雅原本没有和肖楚戎一组,不过和肖楚戎队里的成员换了一下,便跟肖楚戎组成了一组。 学前一班和学前二班的人都在这小溪边春游,一群孩子,就像一群小蜜蜂一样蜂拥向草地。学前二班的人先到,油布已在草坪上铺好,不少小朋友下到小溪中捉螃蟹。 肖楚戎听到有人叫他,他抬头一看,不远处站着个女孩正对他笑。女孩扎了两根马尾辫,马尾辫上绑着两根天蓝色的发带,蓝的像是能跟天空融为一体,又像是随手在天空截了两条带子绑在自己头发上。 是胡美馨,胡美馨冲他打招呼,“肖楚戎,这边有螃蟹要不要过来抓?很大一只。” 自从那次胡美馨看到肖楚戎和林天雅一起玩打地鼠游戏之后,在学校里每次碰面都没再跟他打过招呼。虽然他俩也算不上朋友,但胡美馨性格开朗活泼,以前每次看到他都会叫他的。 所以这一次胡美馨主动叫他,他挺意外的。 肖楚戎还未来得及回答,白子浩已经一脸激动说道:“走吧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手臂上一紧,是白子浩毫不客气拽住他的手,肖楚戎被白子浩拽到小溪边,果然看到那只大螃蟹。 “真的好大一只啊。”白子浩说着便跃跃欲试,将裤管子往上挽,“我们去抓螃蟹吧肖哥。” 肖楚戎没回答,旁边有人晃了晃他的手臂,肖楚戎侧头看去,是林天雅站在他旁边,见他看过来便说道:“哥哥别去,会有危险。” “有什么危险的?这水又不深。”白子浩不太喜欢这个林天雅,自从她转到他们班之后就常爱追在他和肖楚戎身后,而且还总爱跟他抢肖哥,就比如现在。 白子浩说完便急不可耐下到了小溪中,他伸手去抓那螃蟹,螃蟹机警,八只爪子跑得飞快,一下就窜飞了好远。 白子浩见状便冲肖楚戎道:“肖哥,你快过去堵一下。” 岸边几个男孩子见状也挽了裤腿下到水中,白子浩生怕被他们捷足先等,催促道:“肖哥你快去那边啊。” 肖楚戎无奈,便也挽了裤腿下到水中,几个男孩子便小心翼翼冲那螃蟹包抄过去,那螃蟹被你追我赶的,渐渐就被赶到几个男孩围着的圈子里。 好巧不巧,那螃蟹在一次逃跑时停在了肖楚戎脚边,白子浩见状说道:“肖哥快快快。” 肖楚戎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便俯身去抓,其实肖楚戎并没有抓螃蟹的经验,手伸到水中变要直接去抓,却没想到这螃蟹的爪子竟然这么锋利,手快挨上时,那爪子猛然伸过来将他的手指夹了一下。 一阵剧痛袭来,肖楚戎急忙收回手,这才发现拇指被夹了一条伤口,很快就有血从伤口冒出来。 都是一群几岁大的孩子,见有人流血了,大家急忙吓得往岸边跑,白子浩离的远一些,见状也惊呼道:“肖哥你受伤了?” 肖楚戎皱眉望着那不断冒出血的伤口,他一时也有些懵,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身边响起一道关切温柔的女声,“哥哥,你受伤了,怎么办?” 是林天雅,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她面带担忧,目光发红,他受了伤她却比他还急。 “怎么办,怎么办?”林天雅咬着唇,急得快哭了。 就在这时肖楚戎感觉手上一暖,是一只小手将他的手握住。 肖楚戎侧头一看,胡美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肖楚戎对于不太熟悉的人亲近有些抗拒,下意识想将手收回,胡美馨却沉声说了一句:“别乱动!” 她说得气势十足,肖楚戎被震了一下,果然就没有乱动。却见胡美馨一手握住他受伤的手,另一只手胡乱将头发上的发带扯下来绑在他受伤的手指上,动作干脆果决。 做完这一切这才冲他道:“先上去吧。” 一边的发带被扯掉了,原本整齐的两根麻花辫,此刻却有一边洒落下来,看上去一点都不协调,甚至有些滑稽,她却仿若不在意,见他没动又催促到:“走啊,让老师再帮你包扎一下。” 两人上了岸边,胡美馨急忙找了老师,“老师,肖楚戎受伤了。” 老师得知情况之后急忙过来查看,解开那被发带缠着的伤口,血已经被止住了,老师检查了一下伤口不深,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师准备得也挺充 足,带了跌打药和伤药消毒水以防万一。她给肖楚戎消了毒,贴上了创可贴,也没责怪,只嘱咐道:“下次注意着点,别再去水里玩了,小心伤口感染。” 肖楚戎点点头,手上还捏着那根发带,方才老师解下时就塞到他手中。天蓝色的发带,还带一些荧光,蓝得很好看,比天空的蓝还好看,可惜上面沾了血,有些刺眼。 肖楚戎在人群中找到胡美馨,他想了想走到胡美馨跟前,胡美馨那另一边的马尾已经解下了,老师帮她在脑后重新绑了一下,两个马尾变成了一个。 “这个……”肖楚戎为难局促将发带递上前,“谢谢你。” “没事,这个也不能用了,丢了就好。” 肖楚戎点了点头,不远处放着一个大口袋,老师说不要乱扔垃圾,要扔的垃圾就丢在里面,一会儿离开的时候带走。 肖楚戎走到垃圾袋跟前,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发带,犹豫了一下,他将那发带拽紧在手心,并未将那发带丢到垃圾袋中,而是小心翼翼放到了衣服口袋里。 春游的小朋友先被送到学校,再由家长来接。这日接到小戎之后张婉如一眼就看到他贴着创可贴的拇指。 “受伤了?” “跟同学一起捉螃蟹,被夹了一下。”小戎如实回答。 张婉如一脸担忧,“我看看。” 张婉如小心翼翼将创可贴揭开,看到伤口不是很深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依旧心疼得很,她便握着他的手指给他吹了吹,又问他:“疼不疼?” 妈妈的手很软,轻轻吹在他伤口上的气也是热热的。其实受伤的时候是有一点疼的,可是看着妈妈担忧的神色,被妈妈关切问着,他不想妈妈担心,摇摇头,冲妈妈道:“不疼。” 张婉如也不想影响了孩子,毕竟出去春游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她蹲在他跟前,笑了笑,问他:“捉螃蟹好玩吗?” “嗯。” “好玩就行,和朋友玩得开心最重要,不过下次玩的时候多注意一点,别让自己受伤了。” 小戎点点头,张婉如是真为他高兴,虽然受伤了,但小戎却和朋友一起玩了捉螃蟹。第一次在他口中听到朋友这个词,他有朋友了,还和朋友一起玩了。对于这个内向的孩子来说,这是一次巨大的进步。 回到家之后张婉如这才发现小戎衣服口袋里装着的发带,张婉如疑惑道:“你身上怎么有根发带?上面还沾着血?怎么回事啊?” 小戎对着这根发带,目光心虚闪躲了一下,胡美馨让他扔掉的这根发带他并没有扔掉。 肖楚戎便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他被螃蟹夹伤了,一个叫胡美馨的女同学,用自己的发带帮他止血。 “原来如此。”张婉如笑了笑,“那妈妈帮你把发带洗了,你下次见面还给胡美馨同学好不好?” 小戎觉得,胡美馨帮的是他,他不想妈妈受累,便道:“我自己洗就好。” “你手受伤了不能碰水的。” “受伤了我可以带上手套。” “也行,不过你会洗吗?” “妈妈可以教我吗?” 张婉如笑笑,“当然可以。” 张婉如拿了个小盆子,在发带上放了点洗衣粉,握着他的小手搓啊搓啊搓,“就这样洗,很简单的。” 以前在幼儿园时,小戎经常听到身边的小朋友得意的说,妈妈教会了他做饭,妈妈教会了他洗衣服,妈妈教会了他做糕点。那时候妈妈没在身边,他也不知道被妈妈教着做事情是什么样的,只是看着别人得意的模样有些羡慕。 此刻整个被妈妈圈在怀中,小手也被妈妈的握着,那发带被搓了几下就干净得差不多了,耳边响起妈妈的夸奖:“哎呀,洗干净了,小戎好棒。” 嗯,他现在也被妈妈教着洗衣服了。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好有好有成就感。 第二天小戎带上那根洗好的发带去找胡美馨,胡美馨挺意外,这是肖楚戎第一次主动来找她。 “你找我有事吗?”胡美馨目光亮亮的问。 肖楚戎犹豫了一下才冲她伸出手,掌心摊开,里面躺着那根发带。 “诶?我不是让你扔了吗?”胡美馨拿起来,目光更亮,“这是……洗过的?你洗的?” “嗯,不过有些没洗掉,没能恢复成原样。” 胡美馨是真没想到这发带他不仅没扔还给她洗了,还是他亲手洗的。她将他上下打量,有时候她觉得肖楚戎冷漠得不像个人,却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做出亲手帮她洗发带这事儿,倒让她觉得他身上多了股人气,看着可爱多了。 胡美馨挺开心的,“没事没事,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的,还能用。” 肖楚戎听到这话,稍稍松了一口气,“那我先走了。” 他说完果然就要转身离开,胡美馨却叫住他。 “肖楚戎。” “嗯?” “请我喝瓶汽水。” “好。” 肖楚戎应得很爽快,毕竟胡美馨帮了他的忙,他该感谢她。两人去了小卖部,肖楚戎买了一瓶汽水,胡美馨让老板帮忙将瓶盖揭开。 玻璃瓶的汽水,是小孩子最爱的可口可乐,老板还贴心配了根吸管。胡美馨接过喝了一口,甜甜的碳酸饮料的刺激让她觉得很舒服,她怯意眯着眼享受了片刻,而后将瓶子向肖楚戎递过去。 肖楚戎用眼神询问却没接过,胡美馨道:“快喝快喝,可乐第一口是最好喝的,不然气跑了就没那个滋味了。” 肖楚戎这才明白,这是要让他喝的意思,除了家人外,肖楚戎还从未跟别人吃过同一样东西。 胡美馨见他久久没动,她道:“肖楚戎,你不会嫌弃我吧?” 肖楚戎并没有犹豫多久,接过喝了一口。 胡美馨笑了,问他:“好喝吗?” 肖楚戎用手背擦了擦嘴,“嗯。” 旁边有人叫胡美馨的名字,是个男孩,胡美馨看过去时,那男孩冲她晃了晃手中的零食说道:“来一起吃。” “行啊。”胡美馨应了一声,拿过可乐,冲肖楚戎道:“我先回教室了,谢谢你的汽水。” “不客气。” 肖楚戎看着胡美馨和那男生走远,突然想着,胡美馨和那个男生会不会也一起喝那瓶汽水呢? ** 其乐这次推出的春款挺受人欢迎,第一季度的销量可观到让袁雯和张婉如惊讶,而其乐的第二家分店也快开张了。 公司稳步发展,袁雯又招了几个人进来,而公司的各个部门也开始有了一些简单的划分,当然公司不够大,分得也没那么细致,只有几个重要的,比如设计部分,营业部门,还有一个工厂部。 张婉如原本是设计兼顾营业,袁雯呢是设计兼顾工厂,如今新招了人,张婉如便完全负责设计这块,而袁雯则对所有部门统一管理。 张婉如的事业可谓是蒸蒸日上,就在她们第二家专卖店刚开业不久,在初夏的日头渐暖时肖家那边却传来噩耗。 肖老太太去世了。 肖老太太是突发心脏病去世的,老年人本来基础病就多,虽然发现得及时,也及时送到了医院,但医生经过抢救还是未能救回老太太。 张婉如得知这消息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虽然他们搬出来住的,但每个星期会回老宅一次,上次见面时还一起吃过饭,老太太当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 肖秉文来接上张婉如便匆匆赶往了医院,去到医院时肖家人已经来得差不多,肖二姑正坐在床边抹眼泪,围在床边的其他人面色都挺凝重。而老太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容安详,看上去像睡着了。 张婉如察觉到肖秉文身体僵了一下,那放在身侧的手也下意识握成了拳头。肖秉文父母早逝,他是被肖老先生和肖老太太带大的,可以想象二老在他生命中的重要性。 张婉如能理解,她心里也不好受,虽然跟老太太相处的时间不多,但老太太对她还是挺不错的。 她都这么难过,更别提肖秉文了。 张婉如握住他的手,温热 的掌心包裹住他捏紧的拳头,此刻也不需要说什么,站在他身边,以此给他安慰就好。 肖秉文的拳头渐渐放松下来,他慢慢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冷静下来询问情况。医生说是突发心脏病,老年人这种情况也常见,让他们节哀。 虽然事情发生得突然,但事已至此,再悲痛也只能接受。上了年纪的人,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棺材寿衣墓地是早已经准备好的,给老太太入殓,封棺送往墓地,安葬。肖秉文一直忙前忙后,张婉如也没闲着,一直跟随在他身边,这段时间两人都留在老宅,小戎那边暂时交给赵阿姨照顾。 老太太下葬后,肖秉文被肖老爷子叫到房间说了很久的话,不知道两人究竟说了什么,但肖秉文出来时面色不太好。 第二天肖老太爷便公布了一件事,要将肖记酱油和和盛味业合并。以后肖记酱油的事宜都由肖秉文负责,肖记也全权有肖秉文管理。不过老先生也特别交代过,不管肖秉文如何销售如何包装,但是肖记酱油依旧要保持古法酿造。 众人便以为肖老先生单独跟肖秉文谈的是这件事。 而就在几天之后,那一天阳光温润,空气清新,昨晚才下过雨,天地洁净如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是生机勃勃的一天,肖老先生却独自换上寿衣,躺在他和肖老太太一起睡过几十年的那张床上,就那样安详离去了。 没有疾病没有意外,肖老先生却像是能自己主宰自己的生命一样,安详而寂静地,奔赴自己的死亡。 第一个发现的人是肖二姑,而张婉如和肖秉文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几天因为肖老太太的事情,肖秉文和张婉如都很忙,好不容易将肖老太太下葬,服丧的酒也办了,两人请了几天假之后才各自回到公司,没想到又接到这样的噩耗。 这段时间忙肖老太太的后事,肖秉文都没怎么睡过觉,这次得知肖老先生突然离世,双重打击之下,他看上去更是颓丧。车厢的氛围沉闷得可怕,两人一路无话赶往肖家。 又是一番忙碌,刚扯下的白帆又重新挂了上去,肖家的另外一口棺材也抬了出来。下葬出殡服丧,一忙又是好几天。 就在肖老爷子丧事办完那天,肖家大伯将肖家所有人都召集到老宅,说是要公布肖老先生的遗嘱。 这日来得人还挺多,肖家全体成员都到场,还有一位肖老爷子信的过的律师。律师上了年纪,快退休了,跟老爷子相识多年,不仅帮老爷子处理过不少法律上的事,平日里也常和老爷子一起钓鱼喝茶,算得上是老爷子的朋友,请他来见证再好不过了。 其实在肖老爷子过世之后张婉如就知道,肖家马上就要变天了。她梦中那本小说中也写到过这件事,毕竟这事是肖家分崩离析的导火索。 张婉如知道肖家众人的决裂就是在肖老爷子过世后,只是她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肖老爷子竟跟肖老太太前后脚离开。 而让肖家众人决裂的关键东西就是肖老先生的遗嘱。梦中那本小说里,最先发现肖老先生离开的是肖二姑,而肖二姑也是第一个看到肖老先生遗嘱的人。 她看完了遗嘱之后并没有惊动其他人,而是带着遗嘱,默默关上肖老先生的房门,先去找到大哥肖家老大。 要说这肖家两兄妹感情有多好也不见得,肖二姑去找肖家老大最主要的原因是肖老太爷这遗嘱立得太偏心了。 肖家除了这套占地巨大的老宅外,还有一间酱油厂和各种地皮铺子。酱油厂老爷子生前已经交代要合并到和盛味业,也就是给到肖秉文名下。而肖老爷子的遗嘱不仅交代了这件事,而且还将肖家最繁华的那条商业街的铺子全部留给了肖秉文,而老街这边的铺子则由肖家老大和肖二姑平分。 至于老宅这边,不仅将肖秉文一家曾经住过的小院给了他,连肖老爷子和肖老太太所住的主屋也一并留给了肖秉文。 肖老爷子和肖老太太偏爱肖秉文,俩兄妹是清楚的,但是偏心到这种程度着实出乎兄妹两的意料。 不管是对于肖老大还是肖二姑来说,这份遗嘱都难以接受,这分得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因此兄妹两就做了一个决定,决定再伪造一份遗嘱。肖二姑的字从小就是由肖老太爷教的,所以她要模仿肖老太爷的字迹并不是难事,只是肖老太爷的印章他们一直没找到,没法盖印。不过也不要紧,就说肖老太爷离世得匆忙还未来得及盖印章就行。 至于肖老太爷真正的那份遗嘱,他们早就一把火烧了。 肖老太爷遗嘱立的有多偏心,肖二姑和肖老大这份遗嘱就改得有苛刻。 肖家的商铺和地皮由肖老大和肖二姑平分,当然肖家的肖记酱油合并到肖秉文的和盛味业这个他们没改,毕竟这是老先生生前就交代的事。对于他们来说把肖记酱油合并到和盛味业已经是肖秉文占了大便宜了,其他的本来就不应该再留给他。 而且当年肖秉文开办和盛味业是老先生给的钱,肖二姑和肖家老大也觉得这笔钱应该拿出来大家平分,所以遗嘱上也写了,肖秉文要将这笔钱本金带利息交出来平分一部分给肖二姑和肖家大伯这两家人。 至于肖家老宅,肖秉文既然都已经得了肖记酱油了也不该再惦记老宅,所以他们直接改成老宅由肖家大伯和肖二姑平分,一点没有肖秉文的分,甚至包括肖秉文一家住过的那间院子。 他们觉得这样改的遗嘱才算是公平。站在客观的角度,肖老先生立下的遗嘱确实有失公允,太过偏心肖秉文,再怎么样肖家老大和肖二姑也是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小说中的两个主角都是肖二姑和肖家老大的后代,站在他们的立场代入去看,肖老先生确实太过偏心了。 而在那本小说里,肖秉文被肖家大伯匆匆召集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肖二姑和肖家大伯伪造出来的遗嘱。肖秉文并没有提出异议,完全遵从遗嘱的安排,没有去挣什么,甚至还真将肖老太爷曾经给他投资的钱拿出来让肖家大伯和肖二姑平分。 所以在梦中那本小说里,虽然肖家大伯和肖二姑伪造了肖老太爷的遗嘱,但事情解决得还算和谐。 然而变故却出现在十年之后。 肖家老宅被国家回收成了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由当地政府出面进行修缮。就在政府对老宅修缮的时候发现了藏在暗格里的遗嘱。当时的肖秉文已经是一名成功的企业家,跟政府部门经常打交道,所以当时的部门领导在发现这份遗嘱之后并没有惊动其他人,只联系了肖秉文。 肖秉文得知这份遗嘱之后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小说中并没有过多描写,毕竟肖秉文并不是那本小说里的主要角色。 而小说中之所以提到遗嘱这件事,则是因为这份遗嘱是反派肖楚戎走上极端的关键。 虽然从客观来说这份遗嘱确实立得偏心,可是站在肖楚戎的角度,遗嘱该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而肖家大伯一家和肖家二姑一家却掠夺了原本属于他和父亲该有的。再加上当年母亲离去,是跟梁家人有关,而肖家大伯和梁家又有姻亲关系,新仇旧恨加起来,十六岁正值叛逆期的肖楚戎决定要找这些人报仇,夺回属于他们父子的一切。 从那之后肖家大伯和肖家二姑一家一个接一个身亡,而梁家那边更是惨烈,梁家所有人,在一次家庭旅行时突遭意外,他们租的车子发生侧翻,梁家人全部身亡,无一幸免。 小说中并没有具体描述是肖楚戎杀了这些人,但隐约提到这些事情跟肖楚戎有关。然而每一件事却都没有证据指向他身上。小说中也隐晦提到过,是有人从中帮忙,帮肖楚戎销毁证据,这才让他顺利脱身。 至于那个帮着肖楚戎销毁证据的人,张婉如猜测应该就是当时已经身价不菲的肖秉文。 总之遗嘱这件事是肖家众人决裂的导火索,也是张婉如梦中那本小说故事能发展起来的关键。就像蝴蝶效应一样,因为肖二姑修 改遗嘱,这件事也成了后续导致悲剧发生的那双蝴蝶扇动的翅膀。 也是因为遗嘱这件事,肖家父子正式向肖家大伯一家和肖二姑一家复仇,害得男女主家破人亡,只能互相依靠。而另一位男主张行书的母亲也是梁家人,在那次家庭旅行时身亡,以至于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因为母亲的死亡蒙上阴影。而他不信母亲的死是意外,开始着手调查,而作为受害者的另一位男主肖景翰以及女主陈珍宜自然也和他联合起来一起调查,最终查到了肖家父子头上。 随后三位主角和反派便展开了角逐和对抗。在对抗中几个主角被肖楚戎弄得很惨,如果不是有主角光环,他们不知道被肖楚戎弄死多少次了。 当然书中的结尾,正义战胜邪恶,几人联合将肖楚戎送上法庭,而作为肖楚戎背后最大的帮手肖秉文自然也受到牵连,肖家父子彻底溃败,而他们建立的商业帝国也拱手他人。 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肖秉文和张婉如来到肖家之后,肖家大伯为两人展示的便是这样一份遗嘱,和张婉如梦中那本小说一模一样。 在看到被修改得和梦中那本小说中一样的遗嘱之后,张婉如也越来越确定梦中那本小说的真实性。 肖秉文接过遗嘱查看,肖家人今日到得很整齐,肖秉文查看遗嘱的时候张婉如也在旁边观察肖家人的面色。 作为伪造遗嘱的带头者肖二姑和肖大伯,神色间却看不出任何端倪。而仔细查看遗嘱的肖秉文面色也始终未变。 只是在看完遗嘱之后肖秉文问了一句:“这上面怎么没有盖爷爷的印章?” 肖二姑道:“可能是老爷子走得急忘了。”说罢有些伤感叹息一口气。 “爷爷的印章呢?在哪儿?”肖秉文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当时我跟你大伯看到你爷爷的遗嘱没盖印章也很奇怪,不过我们也没特意去找过你爷爷的印章在哪儿,毕竟老爷子留的遗书就是这个。” 实际上他们伪造遗书之后是想过要盖上印章的,有印章才有权威性,但没找到,时间紧急也来不及找,大费周章去找又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肖二姑说完肖家大伯接话道:“怎么了秉文?是这遗书有什么问题吗?爷爷的字你是认识的吧?” 肖秉文将遗书递给那位老律师,他道:“我当然认得爷爷的字。” “那这份遗书你也认吧?”肖家大伯又问。 “爷爷的遗嘱我肯定会认,大伯和二姑放心。爷爷遗书上说了让我将当年爷爷给我投资的钱拿出来大家平分,我会照做,其他的我也接受,但有一条,我和婉如还有小戎住过的那间小院能不能分给我?” 肖二姑伪造的那份遗书上,老宅的房产是没有留给肖秉文半点的,整座老宅由肖大伯和肖二姑平分。 肖秉文住过的那间小院刚好挨着肖家大伯所住的院子,按理来说是分给肖家大伯的。 “这个……”肖家大伯有些为难。 肖秉文又道:“我就这一个要求,也不为别的,里面有我们一家三口的记忆,想留个念想。” 肖家大伯没说话,梁建英却不乐意了,说道:“老爷子的遗书上是这么写着的,你作为他最疼爱的孙子也该遵从他的遗愿吧?更何况老爷子当年给你投资让你创办了那么大一个厂,你外面房子也好几套了,何必再惦记家里这些三瓜两枣呢?你侄子也快成年了,他的婚房我们也得准备,你大伯虽有个体面的工资,但就拿那点死工资,我们也就指望着老爷子分的这一亩三分地过日子了。而且房子的事情我们跟你二姑已经分好了。要是将这小院给了你,难道要你二姑再分一块出来平分?” 梁建英这话说完,矛盾就丢给肖二姑了。肖秉文喝了一口茶,眉心凝着几许冷意,不过语气倒还是客气的,她问肖二姑,“二姑你怎么说?” “这个……”肖二姑也不好回答,又把问题抛回去,“还是看你大伯的意思吧。” 肖秉文便看向肖家大伯,“大伯,你觉得呢?” 肖家大伯挺为难,半晌没说话,一旁肖瑜开口道:“这小院好歹是秉文一家住过的,要不就给他吧?” 梁建英听到这话顿时火起,狠狠瞪了肖瑜一眼,提了些声量说道:“这小院以后是要留给你弟弟娶媳妇的,怎么你给了别人,难不成你弟弟以后娶媳妇买房的钱由你出了?” 这话将肖瑜给堵了一下,他也不好再开口。 梁建英又道:“我看秉文你也别纠结这小院了,老爷子怎么分的就怎么来,这样大家都不吃亏,别你让我一下我让你一下的,最后反而搞得麻烦。” 肖秉文突然笑了一声,没说话。可他这不带半点温度的笑意却让偌大的房间瞬间冷了几度。 张婉如也觉得奇怪,在她梦中那本小说中,肖秉文并未提到小院的事情,他很爽快就认可了这份遗嘱,也没挣别的。 说起来这遗嘱确实改得有点过分,对于肖家二姑和肖家大伯来说,这样改遗嘱才是公平,但是对于肖秉文来说却并不公平。 就拿让肖秉文拿出当年老爷子给他投资的钱出来大家分这事,其实老爷子也给肖瑜投资过,而肖景翰从小长大课外辅导的钱也是老爷子这边拿的。陈子越那边,肖老爷子更是将肖记酱油给他管,他管理肖家酱油这些年,自然也捞了不少好处。真要公平,也得把老爷子给其他几位孙子外孙的投资一块儿算上。 就在屋中氛围越来越凝重的时候,却见肖秉文突然站起身,此刻一众人都聚集在肖家老宅的大堂屋中,堂屋正前方就挂着那枚方孔圆钱。 众人不明所以,目光都落在肖秉文身上,却见肖秉文走到那方孔圆钱下面,在那方孔处扣了几下。原来那方孔下面的墙壁处有一块小小的暗格,肖秉文将暗格扣开,把暗格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是一枚印章和一张叠起来的信纸。 肖二姑和肖家大伯看到印章顿时面色大变,连他们都不知道这地方还藏着一个暗格,而肖老先生的印章就藏在暗格里面。 肖秉文走到那老律师旁边,将信纸递给他说道:“许叔,你帮忙读一下吧。” 许叔将信纸打开,随便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顿时被惊到了,“这……这个……” “许叔你尽管读就是了。” 许叔虽疑惑,倒还是将信纸上的内容逐字逐句读了出来。而这张信纸上写的赫然就是肖老爷子立的那份遗嘱。 第51章 肖二姑一张脸白成一片,那份已经被她烧掉的遗嘱怎么又出现了?还有那枚他们一直没找到的印章,为什么被藏在那暗格中,连她都不知道,肖秉文却知道。 肖家大伯的面色并没有比肖二姑好多少,不过好歹是从政的人,整个人倒显得稳重一些。 许叔将信纸读完,肖秉文说道:“许叔你觉得这两份遗嘱,哪份更具真实性?” 许叔脑门子已经出了一层汗,他只是来做个见证的,没想到却见证了肖家的隐秘。他是真怕牵连其中,他用手背擦了擦汗说道:“这份遗嘱盖了老爷子的印章,相比较另一份,自然是更具法律效应。” “也就是说老爷子真正的遗嘱是这一份对吧?” “这个……”许叔这话不敢说,肖家这些人他一个都不想得罪。 肖秉文倒也没逼问,他看向肖家大伯和肖二姑,说道:“大伯二姑,你们也听到了,对于老爷子的遗嘱,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两人的面色都挺复杂的,肖秉文并没有明确点出他们伪造遗嘱,但他将这份盖了印章的遗嘱拿出来,就着实打他们的脸了,这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梁建英自然也知道兄妹两伪造遗嘱的事情,为什么伪造,那当然是老爷子太偏心了。梁建英也没想到老爷子的遗嘱竟然还留了一份。 她第一个不服,站起身说道:“凭什么要依着这份遗嘱?老爷子把肖记都给了你了,荣誉街那些商铺凭什么给你?还有这老宅,你自己那么多房产,老爷子还要把他们生前住过的宅子给你,这对我们公平吗?” 肖秉文在座位上坐下,对上梁建英愤怒又理所当然的样子,只淡淡说了一句:“大伯母不是说过吗?要尊重老爷子的遗愿,老爷子说怎么分就怎么分。” “你……”梁建英被堵了一下,方才她确实说过这话。 “老爷子要立什么样的遗书他早就告诉过我了,我也觉得老爷子立的遗书有些偏颇,所以你们另拿了一份遗书出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我也就只想要回那间我们一家三口曾住过的小院而已,可你们不愿意,既然不愿意,那我拿出这份真正的遗嘱为自己争取一下也没什么吧?” “秉文。”肖家大伯沉了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你这份遗嘱是怎么来的?还有这印章,为什么你知道他们放在这里?” 肖家大伯身上有从政之人的威严,面对肖家大伯以长辈身份施压,肖秉文面色却未变动半分,从容应道:“是爷爷告诉我的,以备不时之需。大伯是在怀疑什么吗?” 很轻巧的反问,眸中却带了几分冰冷犀利看过来。肖家大伯眉心 一沉,肖老爷子还在时,肖秉文面对他,是作为晚辈的毕恭毕敬,他从未想过这小子有一天会拿这种眼神看他。 竟明目张胆带了几分威胁。 肖老爷子现在不在了,肖秉文这眼神很明确,他可以将他当成长辈,也可以不。 肖家大伯沉着脸,一时没说话,梁建英没看出肖秉文眼底的威胁,自顾自反唇相讥道:“究竟是爷爷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伪造的,谁知道呢?” 肖秉文听到这话没生气,反而笑了笑,他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说道:“伪造,这里有两份遗嘱,我们倒是可以上正规的鉴定机构来鉴定一下究竟哪份才是伪造。要是调查出了是有人伪造遗嘱,按照法律规定,伪造遗嘱虽不是犯罪,但会丧失继承权。所以,需要我找人来鉴定一下吗?” 梁建英听到这话,仿若被人打了一闷棍,身体僵直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目前他们所住的房子还在老爷子名下呢,若没了继承权,恐怕他们现在住的房子也要失去了。 “大伯,二姑,你们还有异议吗?”肖秉文又问道。 问话的语气从容自然,有一种将事态完全掌控的笃定。 虽然再不甘心,但他们也清楚,老爷子这遗嘱一出,他们再争辩已经没有意义,更何况肖秉文方才威胁的话并不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肖家大伯和肖家二姑还敢说什么呢,肖秉文虽没有明说,但表达得已经够清楚了。如果他们安分一点,他可以不追究他们伪造遗嘱,但如果要闹得大家撕破脸,那他也不介意走司法程序。伪造遗嘱两兄妹都有份,他们觉得老太爷的遗嘱不公平,可要是丧失了继承权,那就真什么都得不到了。 肖秉文没有点破,也算是在变相给他们脸了。肖二姑最先妥协,她闭了闭眼调整呼吸,说道:“我没什么异议。” 肖秉文又看向肖家大伯,肖家大伯道:“我也没什么异议,老爷子立什么就是什么。” “既然如此。”肖秉文站起身,“之后的事情还麻烦许叔帮忙处理了。” “没有。”许叔表示,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了,“不麻烦不麻烦的。” 从老宅出来坐上车,肖秉文这几天忙得团团转,都是司机开的车。此刻坐在后座上,整个人深深陷进座椅,头靠在座椅上揉了揉眉心,看上去有些疲惫。 张婉如是真没想到事情是这个走向,这跟她梦中那本小说的剧情完全不一样了。在梦中那本小说里,老爷子藏起来的那份遗嘱要在十年后,因为国家将肖家老宅当做文物收回修缮才被人发现。 可是按照眼下发生的事情来看,肖秉文是一早就知道肖老爷子藏着的这份遗嘱的。可为什么在梦中那本小说里,肖秉文明知道他们伪造了遗嘱却不揭穿,直到十年之后真正的那份遗嘱被发现,他才去找他们算账的呢? 难道肖秉文是真觉得老爷子立下的那份遗嘱不公平所以由着他们伪造吗?可为什么又要在十年后真正遗嘱被发现时他选择顺水推舟,将当年应该分给他的商铺和地皮全部拿回来? 张婉如突然想起来,梦中那本小说里,在未来,尤其是十年之后,房地产会迎来最辉煌的时刻,地皮会变得非常值钱。 那么有没有可能,十年之后,那份被藏起来的遗嘱是肖秉文故意让它出现的呢?那本小说虽然对肖秉文描写很少,但是他作为反派的最强背景,对他也有些交待,肖家父子的商业帝国确实涉猎了房地产。 那么肖秉文在那本小说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就目前来看肖秉文为人正直,人品是不错的。可若是他明知肖二姑和肖大伯伪造遗嘱却不揭穿,直到十年之后地皮有了它的价值他才拿回来,这一看他似乎又有着商人的精明和算计。而作为反派的父亲存在,那么他在小说中的人物设定是不是也带着一定的反派性质? “你觉得爷爷立的遗嘱公平吗?” 肖秉文的声音打断了张婉如的思绪,张婉如想了想说道:“站在肖二姑和肖大伯的立场来看,好像确实不太公平。不过呢,站在老爷子的立场,这些财产都是他打拼一辈子所得,他想给谁就给谁,全看他个人意愿。” 肖秉文笑了笑,“本来我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我也懒得去挣什么。我只想要回那间小院,可他们太贪心了。” 是呢,这就是跟梦中那本小说不同的地方,那本小说中张婉如离开之后便没有再回来过。而现在她回来了,她还跟肖秉文还有小戎在那间小院住过,所以肖秉文才想将小院夺回来。这才导致目前发生的事情跟梦中那本小说的走向不一样。 只是肖秉文所说的懒得去挣,真的懒得去挣吗?若是利益足够大呢?若是那些地皮商铺比他想象得更值钱呢? 不过张婉如不想去深究,没必要太在意肖秉文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本来人性就是复杂的。 张婉如握住他的手,此刻她只是他的妻子,只需要在他疲惫的时候给他安慰就好。而值得高兴的一点就是,因为她回来,确实改变了那本小说的走向。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能阻止小戎黑化成为反派,也能阻止父子两的悲剧。 肖楚戎这几天心情都是闷闷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太祖祖和太祖奶奶相继去世。爸爸和妈妈也忙得没时间管他,家里沉浸在一中悲伤压抑的氛围中,而他的心情也不会太好。 “我们去踢球啊。”白子浩央求道。 “不去。” “那去买点小零食?” “不想吃。” “你陪我去啊,我想吃。” “不去。” 白子浩有些头疼,“肖哥你最近怎么了?你不能这个样子啊,老师说我们是祖国的花朵要朝气蓬勃。” 白子浩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了,直接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作为祖国的花朵要多晒晒太阳,你整天闷着小心长不高。” 白子浩将他往操场上拖,他想着踢两局球说不定肖哥就能“活”起来了。 路过二班时,二班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玩什么,只听得人群中有人叫了一声。 肖楚戎。 两人停下脚步,便见一个扎着两根马尾辫的女孩跑过来。白子浩见她的次数多了,自然也认识了这个女孩,叫胡美馨。胡美馨在她们班上人缘很不错,每天出门身后都围着一大群人。不过也能理解,她长得活泼漂亮,大家都愿意跟她玩。 胡美馨走到肖楚戎跟前,问道:“你会解这个吗?帮我解一下。” 是一个九连环,肖楚戎没玩过,他道:“我不会解。” “没事你试试,我找了好多人都解不开,反正试试又不怎么样。” 肖楚戎看着她递过来的九连环,无奈接过,虽然没玩过不过肖楚戎捣鼓了几下基本就摸清了原理,这里扭一下,那里撞一下,突然像是触碰到某个机关,九连环就这么解开了。 胡美馨挺开心,“哇你真的解开了,肖楚戎你好厉害!” 对上她脸上的明媚笑容和眼底的赞叹,肖楚戎倒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没那么厉害,他觉得并不难。 九连环解开了,胡美馨向身后一群人摊开手,只见一毛五毛的钱纷纷递到她手上。胡美馨将钱数了数,分了一半递给肖楚戎。 “我跟他们打赌,你帮我赢的,这个该给你。” “不……”肖楚戎的“用”字还未落下,胡美馨已将一把钱塞 到他手上。 正好上课铃声响起,胡美馨跟他道别回教室了。肖楚戎看着手中的钱有些不知所措,白子浩却一把夺了过去,数着。 “一毛,三毛,五毛,一块。”数完之后兴奋道:“居然有六块五诶,我一天零花钱才一块钱,肖哥你一下得了这么多钱,放学请客!” 肖楚戎没说话,夺过钱向教室走去,白子浩追上来,“肖哥请客啊,别这么抠。” 肖楚戎被他吵得烦,不耐烦应了一句,“知道了。” “耶!我要吃辣条,吃小冰棍,还要称二两瓜子。” “随你。” 莫名其妙的,肖楚戎竟觉得这段时间沉闷的心情好了些。 张婉如没想到肖二姑会来找她,这天张婉如刚下班从公司出来就看到肖二姑站在外面。肖二姑有些尴尬,倒也客气笑了笑说道:“婉如下班了吗?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去附近喝个茶?” 经过遗嘱这事儿,肖秉文一家跟肖大伯和肖二姑一家肯定是有嫌隙的。 张婉如道:“下午喝茶我怕晚上睡不着。” “那喝别的,听说你们年轻人喜欢喝汽水,那我们去喝点汽水如何?” 张婉如知道肖二姑是有话要跟她说,恐怕是不说出来不罢休的,张婉如最终还是答应了。 两人去了附近一家咖啡馆,张婉如随便要了杯喝的,肖二姑喝了一口咖啡,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知道你跟秉文心里肯定在怨我们。” 这话张婉如没接。 肖二姑叹了口气又道:“婉如啊,我知道你的家庭情况,你母亲早逝,父亲又另娶。自从有了弟弟之后,你在家中肯定也遭受了一些不公平吧?面对这些不公平,你会怎么看待你爸爸?会怨吗?” 肖二姑这话将张婉如刺了一下,她微蹙着眉头依旧没接话。 “所以当我看到我父亲那么偏心的时候我又怎么会不怨呢?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年我在家中尽心照顾父母,子越也一直本本分分在工厂里做事。可到头来才发现这父亲心里啊,就没有多少我这女儿的分量。换做是你,你会甘心吗?” 张婉如想到她在张家的遭遇,张国栋觉得她学画画费钱不再供她学画画,却不惜代价也要让张行书学钢琴。认真说起来,确实心里不舒服的。 “当然我也不是想说我做得就多么正确。事情既然已经成了定局,那我也认了,我父母都已入土,我也不想再怨什么不甘什么。只是子越他从小跟着老爷子做酱油,而他也只会做酱油,自从肖家酱油厂给了秉文之后,子越就一直闲赋在家,秉文对他也没什么安排,更没什么说法。我也不想再要什么,就只是希望你能跟秉文说一声,能不能给子越在酱油厂安排个职位,不管做什么都行。子越这孩子是死脑筋,老爷子教他做酱油,他就想将酱油做好,别的他也不想做,我也是没办法才厚着脸皮拜托你。” 对于其他的张婉如并不做过多评价,不过就事论事,张婉如道:“你的话我会帮你带到,至于秉文他是怎么安排的,我也决定不了。” “行,你能帮忙带话就行。” 肖秉文最近挺忙,本来和盛味业扩建的事情就让他忙碌得抽不开身,最近肖记又合并到和盛味业,再加上家里两位老人相继过世,他就更忙了。 今晚他很晚才回来,张婉如听到声音便将灯拧开,肖秉文正轻手轻脚放衣服,灯骤然亮起来,就见张婉如靠坐在床头。 “你还没睡啊?”这几天回来晚,每回回来她都已经睡下了。 “今天二姑来找我了。” “嗯?她找你做什么?” “就谈了一下陈子越的事情,自从肖记和和盛味业合并后陈子越就一直闲赋在家,你那边对他没安排,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肖二姑就想让你给陈子越安排个事情做,做什么都可以,能让他继续留在肖记就行。” “她倒是费心了还特意来找你。最近事情太多倒是将这事儿忘了,本来肖记这块儿一直就是子越在管,我想着等整合好了之后还是让他来管。只是还没来得及跟子越说一声,倒没想到二姑这么着急,生怕我因为遗嘱的事情迁怒子越。” “你的意思是,你想陈子越管肖记?”张婉如有些担忧,“你觉得他能信得过吗?” 毕竟肖二姑可是干出伪造遗书这事出来的,陈子越对于伪造遗书的事情又知道多少,是不是也参与了? “陈子越从小就跟在爷爷身边做事,工厂里的工人都听他的,而且他做事确实也细致踏实,不管是从长远的发展还是理性的角度,选他来管肖记都是再恰当不过的。” 本以为遗嘱的事情会让肖秉文心存芥蒂,倒没想到他一码归一码,从这点来看,他确实是一个冷静克制的人,知道怎么处理事情才能利益最大化,甚至能忽略个人恩怨。也难怪他未来会建立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不感情用事这点就已经超过不少人了。 “你先睡吧,我去洗个澡。” 肖秉文拿了换洗衣服出去,张婉如等得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他还没回来。张婉如心中疑惑,起身出了房间,外面没开灯,整栋房子都黑漆漆的。客厅里却有一点星火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等适应了黑暗张婉如才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人影。 肖秉文微躬着身体,一手夹着烟,一手揉着额头,黑暗笼罩着他的身躯,不若平日里那般挺拔,看上去有些颓废。 肖秉文听到声音抬头看,看到她走过来他道:“怎么还不睡觉?” 张婉如在他身边坐下,将沙发旁边的台灯打开,这才发现他脸色不太好,眼睑处泛出一片青色,眼底缠着像藤蔓一样的红血丝。 最近发生太多事情了,张婉如也知道他最近没睡好,她道:“你呢,为什么还不睡?” “想抽支烟再睡。”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烟身一下燃了一大截,随后就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吸进去的一口烟,许久才吐出来,也不知道在肺里转了几圈。 张婉如看得心疼,她握住他的手说道:“我知道爷爷奶奶过世给了你很大的打击,我无法体会你的心情,毕竟我不是你不能感同身受,所以我知道我的劝说也会显得苍白无力,但是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肖秉文摁烟蒂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缓缓转头看向她。此刻她水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藏着几分担忧。其实肖老爷子和肖老太太已经过世有一段时间了,但她还是看了出来,他还没有释怀。 肖秉文重重陷进沙发里,头枕着靠背缓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父母过世得早,是他们一手将我带大的。我小时候很调皮做过很多让他们头疼伤心的事情,可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爱我。我明白我跟他们隔了两个辈分,他们大概率是会先我一步离开的。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他们真离开了,我还是很难过。最爱我的亲人从此彻底离我而去了。” 很难看到肖秉文有颓丧的时候,他的军旅生涯给了他强健的体魄,同时也练出了他的韧劲,凭着这两样,他不说所向披靡吧,单他身上那股浑劲就能看出他从不把遇到的事当回事。 可现在才发现他也有脆弱的时候。他对她说得最多的就是,没事儿,没多大点事儿,在他的安慰中她无数次放平心态,而现在也该轮到她安慰他了。 张婉如往他身边挪了挪想和他靠得近一些,可思索片刻,干脆微微抬手勾上他的肩,腿一夸直接坐上他的腿。 肖秉文愣了愣,一双被血丝染红的双眼看向她,用眼神询问。 张婉如给他来这姿势也不是说要跟他使使坏什么的,目前的氛围也不允许,她就是单纯想和他靠近一点。 张婉如捧着他的脑袋,很认真告诉他,“你还有我和小戎,我们也是你的亲人,我们……我们也会爱你。” “爱?”他在心底默念这个字,而她说“爱你。” 或许只是出于对儿子的爱屋及乌,或许只是顾念夫妻情分,可“爱你”两个字,却在他心底轻轻叩响,又像一阵暖风,从身体的每个缝隙里灌进去,灌进五脏六腑。 他心底的沉闷着实散了些,面上却没显,张婉如便以为这样的安慰还不够,她便又凑近了些抱住他的脑袋。 “我肩膀借你靠靠。”她轻声说道。 大老爷们儿做这动作有点奇怪,他又不是小孩子,不过肖秉文却没反驳。他喜欢她柔柔对他的目光,喜欢她温热的身体和拥抱。 所以他便顺势搂住她的腰,身体往下坐,微微弓腰,将头靠上她的肩。 肖秉文从小就没了双亲,肖老爷子和肖老太太虽然对他很好,但毕竟隔了一辈。他有记忆起他们就是白发苍苍的模样,他们好像才是需要照顾保护 的人。他从小到大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要快点长大,要强壮,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样就可以保护他们。 也没想过要靠谁,一路风吹雨打走过来,现在才发现有个肩膀靠靠也挺舒服的。不过他是真没想到这个给他肩膀的人会是张婉如。 怎么会是张婉如呢?那个浑身带刺的女人,曾刺得他浑身疼。可现实就是她,他突然有种恍惚感,总感觉现在的一切都不太真实。 正这么想着,就感觉她柔软的手指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嘴唇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不要难过,我会疼你的。” “……” 这下肖秉文是真没忍住抬起头来,对上她温柔认真的表情。 我会疼你的。 这是……把他当小孩哄了? 第52章 肖秉文忍着笑,问道:“疼我?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疼我做什么?要疼也该是老爷们儿疼你。” 张婉如也是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偶尔会有一些大男子主义,她也没反驳,应道:“行行,我不疼你,你靠着就好。” 肖秉文便又重新将头靠上她的肩,而这一次张婉如换了个说法:“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肖秉文:“……” 这丫头,谁要哭了? 不过这一次肖秉文没反驳,他觉得这话听着有些熟悉,好像她曾经也跟他说过。什么时候呢,他想起来了,应该是两人初见那次。 那一年肖秉文十九岁,一个月前才经历过失去战友的痛苦,那是他人生最灰暗的一段时光,战友离去的阴影一直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班长也看出来了他状态不对,提前让他休了年假。 这一次的年假正好就赶上了梁文秀和张国栋的婚礼,肖家跟梁家是干亲关系,他作为梁文秀的干弟弟自然要去参加。 婚礼在某个饭店举行,现场很热闹,然而处在热闹的人群中依然冲不散他心里的阴影,甚至让他感觉到烦躁。他独自一人去了饭店楼上,楼顶上有个露台,露台有一半伸出了楼顶边缘,八楼的楼层不高,可若是从这里掉下去也是非死即残。 他却假装没看到旁边的禁止攀越提示,走到露台上坐下。 是初秋时节,经历过一整夏的酷暑,气温渐渐回调,夜晚的风也染上了几分凉意,在人身上吹一下能带走大半体温。他一身短袖,任由冷风刮在身上,仿若察觉不到冷。 黑夜在眼前蔓延开,天上的星星像散落了一地的米粒,夜幕低垂,似乎就在头顶,一伸手就能够到天上的星星。 明天又会是一个好天气。 如此夜晚寂静而美好,脚下霓虹灯闪烁,城市在唯美的夜空下开始了属于它的热闹。然而那一幕幕却始终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他满手的鲜血,怀里抱着自己最好的朋友,眼睁睁看着他闭上眼,看着他的生命在自己怀中消逝。他悲伤,痛苦,自责,却无能为力,逐渐陷入崩溃。 近日噩梦就是这样来的,心理阴影和噩梦的折磨,很长一段时间他过得生不如死。 他想或许那天该死的应该是自己,又或者哪天突然死了,那么所有痛苦和自责是不是也能随之结束。 他向脚底下看了一眼,一股冷风浮向他的脸,微微刺痛的风吹进他的眼睛里,像针扎一样,就像在跟谁作对一样,眼睛就这么大睁着,任由刺痛感在眼底扩散,眨也不眨一下。他只是望着脚底下,望着那水泥铺成的街道发愣。 直到又有一阵风来,同时吹来一记似真非真的声音。他这才回过神来,侧头看去,还真是有人在说话。 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个小女孩,她绑着两根麻花辫,麻花辫上捆着蝴蝶结,那蝴蝶结在夜风中轻轻摆动,还真像停了两只蝴蝶在头发上。 她身上穿着中学的校服,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 对上他的目光她似乎很紧张,并不是面对陌生人的紧张,而是害怕和担忧的紧张。 “你……没事吧?”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我看上去像有事吗?” 各种不好的情绪还在扩散,又突然被打扰,心底多了一股烦闷,他应得冰冷,没什么耐心。 “要不你先下来吧?你别想不开啊。” 想不开?他冷笑一声,要真想不开还等到现在? 肖秉文并不想搭理她,他侧头看向远处的黑夜,本以为她会自觉离开,不料又听到她说了一句:“你快下来吧,这摔下去会很疼的。” 他回头,几分警告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语气也极不客气,“哪里来的小孩,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肖秉文从小就不太招孩子喜欢,尤其去当兵之后,家里亲戚的小孩一看到他就会吓得哇哇大哭,像她这样娇滴滴的小女孩最怕他。他实在没心情应付她,只想她快点走,别打扰了她,所以他看向她的目光要多冷有多冷。 她确实被他眼神吓到,身体瑟缩了一下,可她却没走,又说道:“我要是走了,你掉下去怎么办?我留在这儿还能帮你叫人呢。” “……” 还挺热心肠,他是不是该谢谢她? 算了,肖秉文懒得管她,转回头去,就当她不存在。 不想刚安静了一会儿,又听到她说道:“我知道你肯定是心情不好,要是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说完又改了口急忙补充道:“不对,我什么都没看到,我现在转过身了,你放心我看不到的。” 肖秉文向她看了一眼,就见她转过身背对着他,似乎是将空间留给他,他可以尽情发泄情绪。 不是……他哪里表现得像要哭了? 哪里来的小破孩子啊,肖秉文想吓唬她几句,目光骤然落在她身上,就见她瑟缩了一下肩膀,手指在肩膀上搓了搓。 肖秉文皱眉,都冷成这样了还不走? “我要是走了,你掉下去怎么办,我留在这儿还能帮你叫人呢。” 这是真怕他要跳楼啊? 思绪还未散,阴霾依旧笼罩在周身,突然出现的女孩着实碍眼,可想着她害怕他跳楼,冷成这样还留在这儿,莫名其妙就让他笑了一下。 此刻肖秉文将人搂在自己怀里,头还靠在她肩上,还真是巧啊,失去最好的朋友时是她出现安慰他,如今失去双亲,也是她在身边安慰。这么一想他俩还挺有缘分。 当年那个小破孩子,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心情好点了吗?”她问道。 世事无常,初见时那般美好热心的姑娘后来却对他竖起满身刺,可好在她初心未改,热心还在,而他也依旧还是他,只是以另一种身份相遇了。 此刻她不再对他满身刺,她的热心依然用在了他的身上。 “好多了。”他抱着她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们去睡觉?” 她勾紧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吊在他身上,应道:“好。” 肖二姑那边很快就得知了肖秉文同意陈子越回肖记的消息。只是出乎母子俩意料的,肖秉文不仅同意陈子越回肖记,而且还让陈子越担任肖记酱油厂的厂长。 这消息让母子俩大喜过望,陈子越也彻底松了一口气,一改这段时间的颓废,他冲肖二姑说道: “看样子秉文这次是给我们留了情面的,妈你也别再跟他作对了。该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手里有什么牌就打什么牌,别再去奢求不属于我们的了。” 肖二姑点点头,经过这次的事情她也明白了,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和和气气在一起更好的了。如今子越工作的事情一解决,她也没什么好想的。本来梁建英那边还跟她商量过要再去肖秉文手里争取一些,可陈子越的工作一落地,肖二姑也就认了。 拿多拿少都无关紧要,她甚至很感激肖秉文还能对她们一家念些情分,子越成了肖记的厂长,那她没别的奢求了。 肖二姑一妥协,肖家大房那边虽然气愤,但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也不敢真闹,万一肖秉文来硬的呢?到最后也只能妥协。 所以最后遗产分配的问题依旧按照老爷子立下的进行分配,有许叔在其中帮忙,财产落到每个人名下时也都挺顺利没什么波折。 或许是那一晚的安慰起了作用,肖秉文的状态也渐渐恢复了过来。生活还要继续,过去的事情无法更改,既如此还不如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不会在未来某一天暮然回首时后悔。 ** 张婉如有好一段时间没看到秦良川了,自从秦良川和袁雯谈恋爱之后,秦良川时不时会来公司找袁雯。 一开始秦良川看到张婉如还有些尴尬,来得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这段时间忙着肖家和遗产的事情张婉如也没太过关注袁雯和秦良川的情况,这会儿事情渐渐过去,她也发现了不对劲。 不仅秦良川很久没来找过袁雯,袁雯也很久没去找他了,以前两人时不时都会见一面,晚上还一起去打打球。 所以这天张婉如没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她道:“我怎么感觉我已经很久没看到秦队长来找你了,你好像也没去找过他?” “我们已经分了。” 袁雯轻飘飘说了一句,张婉如却惊呆了,“分了?什么时候分的?为什么分的啊?”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吗?秦良川的家人希望我能回归家庭相夫教子,做秦良川背后的贤内助。” “就因为这事儿分了?秦良川也是这想法?” “也不是,秦良川也不太赞同家里人的想法,他尊重我的工作,也支持我继续自己的事业。” “那不挺好的吗?后来呢?她家里人不同意?” “没有,秦良川说服了家里人,他们也同意我继续工作。” 张婉如更纳闷了,“既如此怎么还分了啊?” “因为那次他们又提到结婚的事情,然后我就提了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说结婚之后我五年内不会要孩子,他的父母不同意。毕竟秦良川现在已经三十了,再过五年都三十五了。” “那秦良川呢?他怎么说?” “他也不太赞同。他觉得他已经帮我争取家里同意结婚后我继续工作了,而我却还得寸进尺。但他不知道,我同意五年之内不要孩子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我甚至都不想要孩子的。” “……” “所以咯,我们观念不同,分手是必然。” 这事儿还真是个难题,张婉如也不好说什么。袁雯有自己的想法,想好好发展事业,目前公司才稳步不久,袁雯还有许多想法没实现,比如开分店的事,比如扩建制衣厂的事情。 袁雯的目标是想将其乐发展成为东方香奶奶,这个目标有点大,但她确实一直在往这个方向努力,就算最后没成功,但好歹也要让其乐发展出个名堂。 这时候结婚生孩子确实会妨碍事业发展,袁雯肯定是不甘心的。 当然也不能说秦良川一家不对,秦良川年纪大了,秦家人希望他能早点结婚生子也无可厚非,要等五年,确实有点长。 就像袁雯说的,只是观念不同,也无所谓对错。虽然一开始感觉袁雯和秦队长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太搭,不过她觉得两个人都不错,说不准真能成为彼此的归宿。如今两人是这般结局,作为旁观者,张婉如不禁觉得可惜。 六月底,暑热来临时,其乐的第二家分店开张了。袁雯计划着再在公司搂上建一层,公司部门增多,新员工也多了,只用一层有点挤。 在开始动工前,他们暂时搬到附近的活动板房办公。林友莉的拍摄风格越来越成熟,袁雯花重金在中央广场租了个广告牌,上面贴着林友莉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穿得就是其乐推出的新款。 这次的钱没白砸,收效可观,其乐在柳城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深受职场年轻女性的喜欢。而林友莉在模特界也有了一定的名气,有模特公司想跟她签约,林友莉来问张婉如的意见。 “这个看你,签约模特公司也好,他们比较专业,负责的业务也更广,你以后可以接到更多工作,相应也能赚更多钱。” 林友莉对赚很多钱并不是那么热衷,她想的是能够她跟女儿用就行,说白了她其实没那么想工作。 “其实我想的是,如果能签约的话,跟你们签约就好了。” “跟我们签约也可以,但你也知道我们工作量没那么多,对你的发展也没有太大的助益。” “没事,能稳定下来就行。” 于是张婉如便将这事儿跟袁雯商量一下,然后林友莉便成了其乐第一个签约的模特。在六月末的时候有一场全国模特大赛,林友莉想去参加。虽说她在赚钱这方面挺知足,但女孩子嘛都有虚荣心,尤其像林友莉这样的大美女,有展示自己的机会她就想去试一试。 张婉如也支持她的决定,唯一不方便的就是林友莉走了没人照顾她女儿,学前班还没放假,林友莉娘家离得远,家里还有哥哥弟弟,父母要帮哥哥弟弟带孩子没法帮她。她跟前夫离婚时闹得有点不愉快,自然也不放心把孩子放前夫那儿。 思来想去林友莉觉得张婉如最合适,她便拜托张婉如帮她照顾几天孩子。张婉如也没多考虑就答应了。 家里也有孩子,照顾一个是照顾,照顾两个也是照顾。而且小戎和天雅还在一个学校,也方便。 模特大赛的地点在三亚海岛,林友莉将孩子送到张婉如手上之后就匆匆赶了过去。林天雅这小姑娘也不娇气,妈妈走了也不哭,乖乖被张婉如领回了家。 新房子里倒是有多余的房间,张婉如早就布置好了,窗花换上了卡通印花的,还贴心在床头堆了个布偶娃娃,就是去年肖秉文帮她赢的那只。 “天雅看看房间还满意吗?” 林天雅点了点头,“谢谢阿姨,阿姨辛苦了。” 小姑娘嘴巴还甜,张婉如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说道:“天雅喜欢就好。” “小戎哥哥在哪个房间?”天雅好奇道。 “就在你对面。” 小雅天似乎又开心了些。 第二天一早小戎开门出来,正好看到从房间出来的林天雅。 “哥哥。”林天雅笑着叫了一声。 “嗯。” 肖楚戎平日里就冷冷淡淡的,林天雅也习惯了,对于他的态度倒没有失望。 肖楚戎出了房门就朝卫生间走去,林天雅见状忙问道:“哥哥,你去哪儿?” “刷牙。” “我跟你一起。” 张婉如起床之后想看看两个孩子起来没有,见两人房间都开着没在房里,张婉如找了一下,在卫生间找到并排站在一起刷牙的两人。 张婉如挺希望小戎身边有同龄的朋友,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看到两个孩子相处得这么融洽,张婉如一脸欣慰,笑吟吟站在门口看着。直到两人刷完了牙,张婉如不吝啬夸奖道:“真棒,小戎和天雅妹妹都很棒,脸也洗了吗?” 两人同时点点头,张婉如看着两张小萌团子脸,感觉心一下子就软了。她招招手,“来我们去吃早饭,吃完上学咯。” 两个孩子走过来,她一手搂着一个去了餐厅。 吃完饭张婉如送两个孩子去上学,一手牵着一个孩 子从公交车上下来,那么巧正好就碰到小戎的同学白子浩,他笑呵呵走上前冲肖楚戎打招呼。 “肖哥。” 这一声肖哥把张婉如听得愣住,她低头看了一眼,很快认出了眼前这个小萌团子是肖楚戎的同班同学,好像叫白子浩,跟小戎是同桌,两人似乎还是朋友。 对于小戎的朋友张婉如自然是格外有好感,也热情招呼了一声:“白子浩同学?” “阿姨好,您还记得我?” 小朋友挺有礼貌,张婉如便更喜欢,笑道:“当然。” 白子浩也发现了林天雅跟他们在一起,他好奇道:“肖哥,她怎么跟你一起来的啊?” 肖楚戎懒得解释那么多,张婉如见状有点尴尬,她知道儿子性格内向又闷,她急忙说道:“天雅妈妈有事出差,拜托我照顾她几天,所以这几天天雅都住我们家。” “啊?”白子浩更好奇了,“阿姨你跟林天雅的妈妈是朋友吗?” “嗯,我们是朋友。” 上课时间快到了,张婉如便催促他们进去。几个孩子一块儿进了学校,又碰上几个同学,其中有个女生上前跟小戎打招呼,张婉如一眼就注意到那女同学头上的发带,她不禁咦了一声。 她记得那次春游小戎受了伤,回来时包里有一条染了血的发带,是个女同学拆了自己的发带帮他止血用。原来就是这位女同学啊?她记得小戎跟她说过她的名字,好像叫胡美馨?张婉如便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却见女同学笑靥如花,从她出现脸上的笑就没停下过。 是个爱笑的小姑娘呢,性格看着也活泼开朗,跟小戎完全是两个极端,倒是没想到这样不同的两个孩子竟也是朋友吗? 又想到方才白子浩叫的肖哥,张婉如发现她家小戎在学校人缘还挺好的嘛。 张婉如将林天雅接到家里照顾肖秉文也没啥意见,不过一个孩子而已。这天下班回来时路过一家糕点铺子,想着小戎和他妈都喜欢吃这家糕点便买了些,又想到家里还多了个孩子,便又多买了几个。 肖秉文回来时,两个孩子正坐在客厅的茶几边画画,张婉如就在一边帮忙监督。是老师布置的画苹果作业,两个孩子都画得很认真。 “买了糕点,要不要先吃点?” 肖秉文将糕点放到茶几上,小孩对吃的自然感兴趣,停了笔,眼巴巴看着糕点。张婉如见状便让他们先歇歇,去洗了手出来吃。 两个孩子洗了手出来,天雅拿了一块桃酥吃,吃完还不忘冲肖秉文说了一句:“桃酥很好吃,谢谢肖叔叔。” 小女孩眼睛微弯,一抹甜滋滋的笑意挂在脸上,不管这桃酥好不好吃,但这小表情还有这软糯糯的话给的情绪价值是够的。 肖秉文心情挺不错,笑道:“不客气。” 又看了一眼低头闷头吃的儿子,他问道:“小戎觉得好吃吗?” 小戎点了下头,都没抬头看他一眼。肖秉文顿时有些心凉,心底由衷发出感叹,果然养儿子和养女儿是不一样的。 晚上肖秉文和张婉如回了房间,肖秉文问道:“林天雅要在这里住多久?” “林友莉去参赛大概要一个星期,如今过了两天,还有五天左右吧。”张婉如疑惑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觉得不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一个小孩而已。” 张婉如以为他就是随口一问,也没多想,不想沉默片刻之后肖秉文又道:“小戎和林天雅相处得挺不错,能有个人陪着小戎,跟他一起写作业,一起画画,一起刷牙,也挺好的。” “是挺好的。” “不过林天雅呆不了多久,要是有个人天天陪着小戎就好了。” “这个倒是,我也觉得两个孩子一起刷牙一起吃饭一起上学挺不错,要不认林天雅当干女儿?认了干女儿倒也方便,可以时不时接她过来和小戎一起玩?” 张婉如是真挺希望小戎交朋友的,认个干女儿也不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婉如不解,“那你是什么意思?” 肖秉文轻咳一声,试探着问道:“你说我们再要个女儿好不好?” “……” 第53章 这话张婉如已经不止第一次听肖秉文说了,他之前就提过想再要一个女儿。 张婉如道:“有什么好的?就算再要一个孩子也不定是女儿。” 肖秉文听到这话感觉好像有戏,神色间也多了几分兴头说道:“那来了什么就要什么,能有个女儿当然更好,要还是儿子的话也不错。我只是想着别的孩子都是父母期待下出生的,我也想知道在父母期待下出生的孩子是什么样的。” 张婉如听到这话心沉了沉,小戎的出生确实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是意外,他的出生并没有被期待。她能理解肖秉文的想法,他们曾经有太多的不堪,他很希望有一个在一切都美满的状态下出生的孩子。 张婉如摇了摇头,“可是这样对小戎来说太不公平了,我这些年没在家,亏欠了他太多。如果再要一个孩子,我的注意力肯定会被分走,我不忍心让小戎跟别的孩子平分完全属于他的爱。” “这样说好像也对,那万一小戎也想要弟弟妹妹呢?如果有个弟弟妹妹陪伴他,他也不用那么孤独了,不是吗?” 张婉如没说话,肖秉文又带着几分试探说道:“所以,要老二吗?” “不要。” 张婉如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带犹豫的,肖秉文脸上的笑意僵了僵,眼底一瞬间漫起的失落感藏也藏不住。 “为什么?”他问。 “你以为生孩子很简单吗?你动一动嘴皮子就行了?生孩子我会很痛,怀孩子也很辛苦。” 肖秉文一下就沉默下来,张婉如见他脸色逐渐凝重,想着她是不是拒绝得太干脆了?张婉如是真不想再生个孩子来分走小戎的爱,不过这个理由好像在肖秉文这里不太立得住,所以她才说了这个。 她知道肖秉文想再要一个孩子,最好还是个女儿,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提了,之前她就拒绝过一次了,现在又提,看样子是真想要了。 “怎么了?你生气了?”张婉如问道。 “没有,你说不要那就不要了,我以后也不会再提。” 张婉如打量着他的表情,他的面色依旧带着几分凝重,看不出来是真这样想还是生气了? “真的?怎么突然想开了?不是很想再要个孩子吗?” “我确实很想再要个孩子。不过我太想当然了,你说得对,我说要孩子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而你要承受生育之痛。”他眉心微蹙,脸色有些难看,“我虽想要孩子,但我更不想你辛苦。” 他表情严肃,说得很认真。听到这话自然是欣慰的,虽说这个理由是故意用来拒绝他找的,不过他还是认真听了进去的,虽不能跟她感同身受,但至少是心疼她的。 “那你会遗憾吗?那么想要一个女儿的?” 他沉默片刻,手一勾将她搂进怀中,他脸在她头顶蹭了蹭,说道:“或许会遗憾,但我想有你在,有小戎在就够了不是吗?如果你没回来我也不会有现在的生活,我的家庭不会这么美满。你能回来我就该庆幸了,不该还这么贪心。”拇指在她后脑勺上蹭了蹭,他道:“我以后不会再提这种要求了。” 听到这话张婉如反而有些心疼,她抱住他的腰说道:“我们一起把小戎养大,把小戎养好,一家人安安心心在一起好不好?” 肖秉文并不知道未来的事情,张婉如是知道的,没有什么比他们父子好好的更好的事情了。而她也会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尽她所能改变事情的走向。 她听到肖秉文鼻端溢出一声轻笑,柔柔的声音中透着笑意,多了几分磁性,他应道:“好。” 模特大赛总决赛那天,张婉如带着林天雅一起看,某电视台转播了当天的比赛情况。小天雅看到妈妈出现在电视机里有些 激动,指着电视机说道:“我妈妈,我看到我妈妈了。” 张婉如道:“是啊,你妈妈真好看。” 穿着吊带连衣裙的林友莉,在一堆美女中依旧亮眼。看得出来小天雅很骄傲,激动的小脸有些发红。与有荣焉应道:“我妈妈确实很漂亮,我长大了也要像她一样漂亮。” 看着林天雅兴奋的小脸蛋,这一刻张婉如确实为林友莉高兴,她的女儿是真为她骄傲的。不过张婉如突然想到她的小戎也曾说过她很厉害,可以将画上的衣服做成真的,这样可爱的宝贝她也自己也有一个。 林天雅是第一次来参加模特大赛,也没什么经验,本来是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态来的。反正能展示自己的美,能穿一套套好看的衣服,还能出现在电视机里对她来说已经很满意了。倒没想到能挺进十强,不过很遗憾争夺前三名时她被淘汰了。 林友莉也没失落,第一次参加能进个十强已经不错了,而且因为这次的模特大赛她在柳城的名气更甚,而由她打广告的其乐时装也因此出了一波风头。其乐也接到了好几笔定制订单,公司效益好了,给林友莉的广告费自然水涨船高,在七月末的时候林友莉带着女儿搬了一次家。 这次她们住的房子比之前大很多,林友莉也没想到有一天她竟可以靠着自己让自己和女儿住上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房子。 小戎放了暑假,下学期就要升小学了。张婉如和肖秉文都要上班没法照顾他,就给他报了些兴趣班。 不过张婉如和肖秉文答应过他,等忙完了会抽时间带他去一趟动物园玩。 一家三口一起去过游乐场了,但动物园还没去过。 然而在一家三口正计划着哪天去动物园的时候,肖秉文的和盛味业却突然出了一次食品安全事故。 一开始是有人在食用了和盛味业的酱油之后出现了肝中毒,而后有人拿和盛味业的酱油去做质检,发现里面有过量的三氯丙醇。接着就有媒体对这件事进行了批判式的报道,指出和盛味业为了提升酱油的鲜度,在生产酱油时,加入大量植物蛋白水解液,从而产生了三氯丙醇。而三氯丙醇摄入过量,对肝脏,肾脏,生殖系统和血液都有毒副作用。 这报道一出,毫无疑问对和盛味业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张婉如看到报纸上刊登了关于和盛味业的消息时,第一时间联系肖秉文,然而电话一直处在占线状态。 张婉如不知道和盛味业究竟是什么情况,但事件一出,又被登报报道,对和盛味业的影响是巨大的,这会儿肖秉文肯定是焦头烂额,张婉如试了几次没打通就只能作罢。 肖秉文那边也一直没给她回过电话,他连着好几天都没回来。张婉如担忧一日胜过一日。这事也闹得挺大,袁雯通过报纸知道了这件事,问她情况。 “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我跟肖秉文已经很多天没见面了。” “没事,你先放宽心,他现在肯定优先处理公事,等他忙完了自然联系你的。” 张婉如也知道这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要忙着处理。但她实在放心不下,想着干脆去他厂子里看一眼。车子开到厂子附近,远远的就看到工厂外围了一大堆人。 “赔钱!给我赔钱!” “这毒酱油我要退了,赶紧把钱退给我。” 杂乱的叫嚷声传到张婉如耳中,她看了一眼前方被堵得水泄不通的公路,车子要开过去不太可能,人也不一定能挤得进去。 没办法,张婉如只得先回去。 小戎还不识字,看不懂报纸,不过他大概也察觉家里出事了,毕竟肖秉文已经很多天没回来了。张婉如不想小朋友担心,就安慰他爸爸去了外地出差,好在小戎也没多问。 这几天张婉如也睡不好觉,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她仔细回想着梦中那本小说。小说中对肖秉文的描写很少,对肖秉文的生平自然也没做太多介绍,不过小说里在介绍反派肖楚戎背景的时候提到过肖楚戎和他父亲缔造了宏伟的商业帝国。 也就是说不管遭遇多大的变故肖秉文最终都会逢凶化吉的对吧?可她猛然想到因为她出现改变了一些事情的走向,就比如遗产那事,在梦中那本小说里肖秉文要十年后才拿回属于他的遗产,而现在因为她的存在,他提前拿回来了。 那么会不会是蝴蝶效应,这件事的改变从而又影响了另外一件事? 张婉如简直不敢想,如果真的因为她改变了事情的走向从未改变了父子两的命运,那么这件事又会对肖秉文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肖秉文这段时间确实挺忙,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作为公司的领头人,自然是脱不开关系的。 他忙得脚不沾地,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这天从质监局回来之后他就匆匆回到工厂,天已经很晚了,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将秘书小孙叫过来问话,一见面肖秉文就问道:“老于那边怎么说?” “老于一直不承认,直呼冤枉,肖总你说这事儿是不是真不是老于干的啊?” 老于是公司里负责管理仓库的,公司许多半成品在包装前会先放到仓库。出事的那批酱油肖秉文已经通知相应的部门紧急召回,按照这批货的生产日期,那段时间正好是老于值的班,而他也是最有可能在酱油半成品里动手脚的。 可是老于跟他认识已经有几十年了,他出生时他就在肖家的酱油坊工作,是肖记酱油厂的老工人。当年肖秉文自己成立公司,需要人手和制作酱油的老师傅,就跟老爷子要了老于,将老于一起带到了工厂,一干就是好几年,这工厂能发展起来,老于也是功不可没。 老于年纪大了没法再留在生产线,肖秉文就安排他管仓库。自己人,又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信得过。 他不想怀疑老于,但出了这样的事,他最有嫌疑。 “其实我觉得也有可能真不是老于。”小孙继续说道,“我调查过,那段时间确实是老于值班。可是那段时间也有其他人进入过仓库。” 肖秉文目光扫过去,小孙对上他质疑的目光接着道:“肖记的陈总,他带人过来送过酱油。” 肖记和和盛味业虽然合并了,但肖记的工厂依然还在老城那边的旧厂,肖秉文暂时腾不开地方给肖记用,用旧工厂原材料设备也方便。 不过肖记的酱油包装和贴标却需要在和盛味业的工厂完成,所以一般都是肖记那边制作好了一批货密封送过来再包装。而送货这件事一直都是陈子越亲力亲为,就怕有个差池。 仓库里卸货的工人会经过严格检查,仓库外面有两防安保,一防是保安一防是门口的检查人员,每经过一防都会被检查一次。 不过陈子越作为肖总的亲戚,也不排除他们会看在肖秉文面上对陈子越放放水。 这么一说,陈子越似乎也有嫌疑。不过肖秉文却想得更远,他道:“也不止陈子越,有仓库钥匙的人也有嫌疑,比如老于,比如……”肖秉文将目光落在小孙身上。 小孙作为肖秉文的秘书,在工作上是跟肖秉文最亲近的人,作为总经理肖秉文自然也有仓库的钥匙,不过这把钥匙是由小孙帮忙管理。小孙对上他的目光顿时吓得一激灵,连连摆手道:“肖总明察啊,那段时间我一直跟在你身边,哪里有机会啊?” 小孙脸色白成一片,吓得浑身都在打哆嗦,肖秉文道:“我就只说有这个可能,又没说一定就是你。” “绝不可能是我!肖总我忠心耿耿跟了您这么多年,您怎么能怀疑我呢?” 肖秉文笑了一声也没多做解释,只说道:“卸货的那些工人也得查查,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小孙一脸紧张看了他一眼,拿不准肖总是真怀疑他还是逗他玩的。不过让他继续查,应该也是要继续用他的意思吧。小孙自然不敢再多言,应道:“ 好,我这就去办。” 小孙离开,肖秉文点了一根烟来抽,那段时间小孙确实一直跟在他身边,看上去似乎真没机会。可小孙也不是时时刻刻跟着,就比如晚上下了班之后趁着别人没看到他偷偷潜入仓库也不是不行。 更何况小孙干了这么多年,仓库的布局,他很清楚。虽然仓库外面设了两防,不过如果精准把握这两拨人的换班时间再摸进去也不是不行。 但小孙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让小孙调查别人的时候他也默默调查过他。小孙身份很干净,也没发现他跟别的竞争公司有来往,他花费这么大心思搞出这些事,他想不出他的动机。 当然,如果有仓库的钥匙就有嫌疑的话,那他倒是还想到一个人。 肖瑜。 工厂扩建,他公司里人手不够,让肖瑜来帮过一段时间的忙。那段时间换仓库,也是由肖瑜负责的,不过仓库换完之后肖瑜就把仓库钥匙还回来的。但不能保证他会偷偷配一把,而且肖瑜在工厂呆得时间也挺久,换仓库的这事儿更是亲眼见证的,他清楚仓库的布局,自然也知道仓库外面的保安和检查人员的换班时间和制度。 这么一看,肖瑜也有嫌疑。 所以,老于,小孙,陈子越和肖瑜,还有在仓库卸货的搬运工人,应该就是这些人中的其中一个。 不过相比较而言,虽说陈子越和肖瑜是他的亲人,但他觉得他们比其他人更有嫌疑。而这两人之间又以陈子越的嫌疑更重,毕竟遗书的事情他和肖二姑那边有一定的经济纠葛。尤其毒酱油这件事还发生在肖家二老离世不久。 大概在事情发生的十天之后肖秉文回来了,那天夜里,张婉如听到门锁扭动的声音,声音很小,能感觉到来人故意放柔了动作。但这段时间张婉如睡眠浅,一点轻微的响动她就醒了。 这半夜了,谁还会用钥匙开门?是不是肖秉文回来了?张婉如下床查看,从卧室到客厅几步路的距离,内心却漫过多种情绪,不安,担心,期待,心脏砰砰砰快得像是要跳出来。 直到她看到客厅里的肖秉文,像一块石头落了地,所有焦灼的情绪渐渐平息。不管怎么样,他总归是回来了。 胡子看上去已经很久没刮过了,在他下巴上绕了一圈,身上的衣服倒还是周正的,不过因为胡子拉渣,那一身周正的衣服也不免透出几分狼狈。 这模样竟看得张婉如有些心疼。 “你回来了?”张婉如心情很复杂,看到他回来心里是惊喜的,可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又担心。 “回来了。”肖秉文应了一句,冲她笑笑,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好久没洗过澡了,我先洗个澡,你回房等我。” “好。” 张婉如乖乖回了房,内心却安宁不下来,目光时不时焦灼往门口望一眼。肖秉文再进来时胡子刮干净了,很放松的只穿了一条大裤衩,这是他在家时的日常穿着。 肖秉文手上拿着毛巾擦了擦头发,清爽的碎发被他擦得半干,这么一收拾,看着倒比方才精神了一些。 他随后将帕子搭在椅背上,走到床边坐下,也没说话,微笑着冲她伸出手,张婉如急忙向他凑过去,却等不及似的,他远远的就伸了长臂将她身体一揽,动作轻巧而干净利落,直接将她抱在了怀中。 “我在报纸上看到你们公司出事了,是真的吗?”张婉如问道。 “嗯。” 张婉如心头一咯噔,“所以那毒酱油真的是从你们工厂出来的吗?” “这件事是我没把好关。” “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报纸上批判和盛味业是黑心企业,批判肖秉文是只顾利益的黑心老板,但她还是不相信肖秉文真的会为了赚钱昧着良心。 “有人偷偷在材料里动了手脚。” 听到这话张婉如先松了一口气,这就证明肖秉文并不是始作俑者,他并不像报纸上批判得那么恶劣。 “查出来是谁了吗?” “还没有,不过有问题的酱油我已经让人全部收回销毁,至于是谁偷偷动了手脚我也会调查清楚。” 张婉如点点头,“现在你工厂里面是什么情况?” “有点乱。” “很严重吗?” “也不是很严重,能解决。” 从见面开始他就没表现出任何异常,甚至他说话的语气也听不出有任何不对劲。 张婉如想着这个人,他总是那么自信从容,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觉得是大事。她想或许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没她想的那么严重。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却并没有放松半点,看向他的目光依旧带着几分担忧。肖秉文见状,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笑来,问她:“在担心我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不担心?我给你打过好几次电话你都没接,也没给我回个电。” “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抱歉。” 张婉如当然也能理解,他这段时间肯定焦头烂额,这么说只是想发泄一下心头的委屈。 “真担心我啊?”他又问道。 张婉如一脸不解向他看去,她担心他这事儿有什么好值得怀疑的,怎么又问? “你是我丈夫,我怎么会不担心你?” 其实相似的话他也听过不少,什么你是我男人,你是我一个人的。这丫头热情起来的时候着实撩人,哪怕相似的话听过多次了,这会儿听到“你是我丈夫”几个字,心头依旧像被拨弄了一下,还挺有滋味。 肖秉文一直没说话,嘴角却弯起一抹笑,张婉如不明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笑得出来,她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知道你在担心我,我还挺开心的。” “这是什么话?”张婉如不满,“说得好像我不该担心你?” 当然也不是这样说,只是知道这丫头担心他,会给他一种她在意他的感觉。一想到她在意他,心情就会莫名不错,暂时驱散了这段时间的阴霾。 肖秉文抬手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我们有多久没抱过了?” “有十来天了。” “那还不抱抱我。” “……” 张婉如也没多言,窝进他怀中将他抱住,肖秉文看着温顺靠在怀中的人,还挺乖,他心里满意的不行,长臂一横也把人搂住。 抱了片刻,依旧觉得不得劲。他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抬起她头来,拇指摁着她的唇,脸上挂着浅笑问她:“有多久没亲过了?” 张婉如发现她是真想他了,所有的担忧和思念都化为动作,她没回答,勾上他的脖颈直接将唇贴了上去。 肖秉文也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本来十来天没见,他想循序渐进,先调个小情,倒没想到她会这么主动,竟没一点犹豫就亲了上来,将他思路都打断了。 在片刻的出神之后,身体都不等大脑发出指令,哪里还管什么思路,手臂揽住她的腰,唇也狠狠压了上去。 第54章 不需要多余的言语,滚烫的身体只需要肉贴着肉蕴藉。 就这般吻了片刻之后肖秉文将她松开,张婉如担忧的心情被这个吻平息了不少,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心沉了沉。 他贴着她的额头轻轻蹭了蹭,用着闲聊般的语气冲她道:“想不想去国外玩?带着小戎一起去,正好现在小戎放假了,你也请个假好好休息几天。” 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个时候怎么都不适合出去玩。张婉如心中不安,向他看去,问他:“那你呢?” “我还得忙事情呢。” 这话他说得轻描淡写,嘴角还勾着浅浅的笑意,没事人一样,忙事情几个字也说得像顺便吃个饭那般。 张婉如却觉察出不对劲,她道:“事情是不是很严重?” “想什么呢?哪有多严重?”生怕他多想,他唇又贴上去含着她吻着,“我都能解决的。” 半夜张婉如累得很,困意实在太强烈了,她正要睡过去,不想肖秉文的传呼响了,他拿过看了一眼便起身去衣柜拿衣服。 张婉如坐起身,睡意全无,“你又要走了吗?” “又来了事,得马上回去。”他也没回头,一边回答一边穿衣服。 “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房间里没开灯,她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落了很久,他回了一句:“不确定。” 张婉如心底不安又难过,却什么都没说。肖秉文在离开前走上来勾着她的头在她额头留下一吻,轻柔的声音似在安慰:“好好睡觉。” 还是那没事人般的语气,张婉如知道这个男人有着他大男 人的尊严,不想露出无措脆弱的一面,可她又想到他在面对肖家老二去世时的难过。人都是血肉做的,也会有恐惧无助,他考虑要将她和小戎送到国外,她不会觉得他真是想让他们去国外度假,他应该做了最坏的打算。现在他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她不知道,但他反而在安慰她。 张婉如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一把将他抱住,也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了他的决定,她只对他说道:“你早点回来,我相信你。” 他身体僵硬了一下,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可开口只有干净利落的一个字。 “好。” 肖秉文离开了,张婉如呆坐了许久才又重新躺回去。她已经做好决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跟他一起面对,曾经他总对她说没事,而现在她也该成为说没事的那个人了。 这样一想反而松快了些,张婉如这才睡了过去。 肖秉文这一走又是连着几天没有音讯,张婉如也不再试图去联系他,这些事情已经够他忙了,而她要做的就是给他时间和空间让他去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在这期间她只需要把小戎照顾好,在尽自己的力去帮帮他就行。 这段时间张婉如没事就往新开的分店跑,分店开张不久在搞活动,买衣服会送其他东西。有时候送护手霜,有时候送腰带,有时候张婉如也会带着肖记的酱油去送。 肖记虽已经并到了和盛味业,不过两方的生产线地点不一样,出事的是和盛味业的酱油,而不是肖记的。肖记作为柳城的老品牌,深受柳城人的喜爱,很多人都是吃着肖记的酱油长大的。 张婉如选择给顾客送酱油,一来是想表达对肖秉文的支持,二来也想看看这件事究竟影响多大。 看着被顾客客气退回来的酱油,张婉如许久没回过神。退回来还是好的呢,张婉如还看到过,有人一出门就把酱油扔了。 连白送都不要了,张婉如看着被退回来的酱油心里的难受无法形容,那么肖秉文在面对滞销或者退货的商品时又是什么心情呢? 作为生厂商,他被退回来的肯定比张婉如眼前的要多得多。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张婉如知道这件事究竟有多大的影响。林友莉自从参加了模特大赛之后在柳城也有了一定的名气。虽然只是模特大赛的十强之一,但全柳城就她一个进了十强。 林友莉接受了一家报社的采访,在采访中记者问她保持身材的秘诀。林友莉表示,她并没有特意去保持身材,她平时特别喜欢吃面条,而且吃面条时只加肖记酱油作为调味品,她觉得那样的面条最好吃。 如果换做平时,林友莉这些话别人只当她是在跟人分享饮食习惯,而现在和盛味业正因为“毒酱油”事件处在风口浪尖上,肖记又是在和盛味业旗下的。林友莉这么一说,就有给和盛味业站台的意思。 这采访一出,顿时就引起不少人的反感,林友莉开始遭到多方抨击,甚至还有人写信骂她,而这些信都寄到了其乐服装公司,毕竟林友莉是其乐服装签约的模特。 张婉如自然也看过那些信,信上骂得很难听,有些词简直得不堪入目。张婉如一个外人看着都生气,不敢想象这些信被林友莉看到她会难过成什么样,她当即就让人将信收起来别给林友莉看到,怕影响她的心情。 张婉如找到林友莉跟她聊了一下这件事。 “我知道,肖秉文和周鹏是战友,是生死之交,如今肖秉文陷入危机之中,你想帮他。但是和盛味业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你现在也有了一定知名度,算是半个名人,你的言行就会被人过度解读。你不该在这时候给自己遭来麻烦。” 林友莉道:“你这话说得不对。” “哪里不对?你不知道那些人写的信有多恶心。” “我知道啊,我看过了,我挺生气的。” “……” 张婉如本还想着把信收起来,到时候一把火烧了,没想到林友莉已经看到了。她叹了口气:说道:“既然生气为什么又觉得我说得不对呢?往后要是再有这样的采访,尽量别提到跟和盛味业有关的事情,等避了这个风头再说。” “我说你说的不对不是指这个。” “那你是指什么?” “我这么做并不是看在周鹏份上帮肖秉文说话,而是想帮你。” “帮我?” “你这段时间过得很焦虑,我都看在眼里的。我知道你是因为肖秉文的事情,你帮过我,我也想帮你一下。实际上我憎恨肖秉文,如果不是因为他周鹏也不会死,他害死了我的周鹏,我怎么可能还去帮他?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为了他的事情操心,想尽我所能出一份力。” “……” 张婉如想起来肖秉文曾经说过,林友莉一次次去找他,一来是需要帮助,二来就是要一次次提醒他周鹏是怎么死的,让他愧疚痛苦。还真被肖秉文猜对了,林友莉是恨他的。 “我明白了,也谢谢你愿意帮我。不过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作为半个名人,你说的话和普通人说的话造成的影响是不一样的,以后还是要谨慎点。” 林友莉笑笑,“好,我注意。” 张婉如当然明白林友莉这样做是好意,不过从这件事中她也解读出了不一样的信息。所以现在是为和盛味业说一句话都不行了。 可以想象“毒酱油”造成的影响有多恶劣。 张婉如下班后去游泳馆接小戎。放了暑假,张婉如给小戎报了些兴趣班,其中就有游泳班,听说他的好朋友白子浩也在游泳班,那正巧有个伴。 张婉如在游泳馆门口遇到白子浩爸爸,张婉如和白子浩爸爸碰到过几次,因为两个孩子是朋友,两方家长也碰过面打过几次招呼。 白子浩爸爸名叫白军,张婉如只听说白军在某家报社任职,但具体做什么的她不了解。白军穿着一条喇叭牛仔裤,一件宽松的白衬衣,衬衣扎在裤子里,留着三七分的头发,穿着打扮都挺符合时下潮流。 他身上那股年轻活力的劲头,看着一点都不像一个有着六岁大孩子的爸爸。 张婉如见到白军,冲他点点头打招呼,白军笑了笑,“小戎妈妈,你今天来晚了。” “有点事情耽搁了。” 正好小朋友被游泳馆的老师带出来,两人各自接上自己的孩子,离开前白子浩冲肖楚戎道:“肖哥我们下次一起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肖楚戎没应,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张婉如知道这是小戎不乐意的意思。但她觉得他这态度有点伤朋友的心意,她便道:“好啊,我提他应了,下次有机 会你两一起去。” 肖楚戎看了妈妈一眼,不过没说什么。白子浩挺开心,“真的哇,那别忘了。” “不会不会。”张婉如道。 两个孩子这才道别,张婉如和白军也客气道了声别。 坐上车张婉如问小戎,“白子浩约你去吃冰淇淋你为什么不理人?” “我不太想去。” “为什么?是不想吃冰淇淋?” 肖楚戎摇了摇头,张婉如道:“那为什么白子浩约你你不愿意?” “我没有心情。” 听到这话张婉如沉默下来,小戎年纪还小,大概不明白家里发生的事情,可这段时间肖秉文一直没回来,小戎心思敏感自然也察觉了什么。 张婉如有些内疚,想着要怎么安慰一下孩子,还未来得及出口,就听得小戎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动物园?” 对着小戎几分期待的目光张婉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之前就答应过等小戎放暑假了带他去动物园玩,但和盛味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肖秉文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家了,感觉他短时间之内应该也脱不开身,而去动物园这事儿自然也遥遥无期。 “等爸爸忙完了这一阵就去了。”张婉如笑着安慰,“应该快了。” 小戎却没有因此高兴,他低垂着脑袋,心情看上去有些沉重,片刻后他说道:“我知道爸爸的公司出事了。” 张婉如心头一咯噔,小孩子出门在外肯定会听到别人的议论,小戎这孩子又敏感,这事儿他迟早都会知道的。 “是出了点事,不过爸爸那么厉害,他会处理好的,我们要相信他是吧?” “嗯。”这次他倒是应得很快。“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怎么?想他了?” 小家伙诚实点了点头,张婉如看得有些心疼,她道:“应该快了吧。” 本来这话是用来安慰小朋友的,但张婉如没想到,两人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肖秉文。 小戎也没想到一回家就看到爸爸,他已经快一个月没看到他了,骤然看到爸爸的惊喜让自来内向的孩子喜不自胜,忍不住一声惊呼。 “爸爸!”随即便小跑过去一下扑到他怀中。 肖秉文将儿子抱到腿上,揉了揉他的脑袋,问道:“我不在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听妈妈的话?” 小戎在他怀中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肖秉文见他眼眶红红的,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过却一直憋着没落下来。 肖秉文捧着他的脸嗔道:“怎么回事啊?怎么一副哭唧唧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告诉爸爸,爸爸帮你教训他。” “没有。”他吸了吸鼻子,“我才没有哭唧唧。” “也是呢。”肖秉文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把,“我儿子可是堂堂男子汉。” 这话将小戎逗笑了,笑完他神色又严肃了几分问道:“爸爸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 “老子才刚回来就盼着我走了?” “没有,你答应我,会和妈妈一起带我去动物园。” “放心,没忘,这段时间有点忙,忙完了就带你去。” 这话的意思就是暂时还没忙完的意思,小家伙有些失落。肖秉文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张婉如。 “先去房间玩一会儿,我跟你妈说几句话。” 虽然很想爸爸,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爸爸,不过小戎还是听话点了点头,先回了房间。 自那晚他匆匆回来过一趟这又快两个星期了,这次回来倒没有胡子拉渣,但看着比上次消瘦了些。 客厅就剩了两人,两人相视片刻都没开口,倒是肖秉文先站起身说道:“走吧,回房间说去。” 张婉如回到房间时,就见肖秉文站在窗边掏出一支烟低头点燃。张婉如走上前从身后搂上他,不想问他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也不想问今天回来之后又要离开多久。 “吃过饭了吗?”想拉家常一样她随口问了一句。 “吃过了。” “吃得什么?” “红烧肉,酱香鸭。” “那还不错。” 就像两夫妻之间闲话家常。之后的时间,他静静抽着烟,张婉如也默默抱着他,两人都没再说话。 直到他一支烟抽完转过身对着她,一只大掌抚上她的脸,温热粗糙的掌心贴在她脸颊上。 “这套房在你名下,爷爷给的商铺我过几天也弄到你名下,还有另外一套房也过户给你。我账户上的现金我会取出来给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很平静,就像在闲话中将他的决定告诉她。然而张婉如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突然给我这些?” 他微颔首,目光落在地上,贴在她脸上的掌心停顿了许久,随后他收回手,微微侧身避开她的目光。 他道:“我们离婚。” “离婚?”张婉如被这两个字惊到了。 “你也知道公司发生的事情,后续要对受害者做出赔偿。因为这次的事情公司受到大量退单,导致一大堆货物积压在仓库,一旦过期就得处理,这段时间公司损失惨重。” 张婉如想起上次肖秉文回来时,身上一点也看不出异常,她问起他也说没事。这一次他却面色严肃,没再对她隐瞒,将和盛味业的具体情况对她和盘托出。 比她想得要糟糕。她知道这个时候应该给肖秉文时间和空间去处理事情,他提离婚或许也有他的考量,可心里终究是难过的。 “我知道公司出了事情你需要花精力去处理这些事,但真的有必要离婚吗?” 收拾好心里的情绪,她问出这话时也尽量让语气平静。 肖秉文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情绪太过复杂了,沉重,不甘,愤怒,却又无能为力。静默片刻他才说道:“目前我只有两种选择,第一种将公司出售,及时止损。到时候现金回拢手中,即便弥补了赔偿和损失也还有一定的剩余,加上我手上的资产,可以支撑我们一家过上不错的生活。第二种孤注一掷再赌一把。我想大多数人会选第一种,把损失降到最小,也不至于输得彻底。可不管是出于我的私心还是我的责任我都没有办法选择第一种。和盛味业是我的心血,我不可能看着他倒下,更何况现在还多了肖记。肖记已经和和盛味业绑定,和盛味业一倒,它势必也会倒下。肖记是肖家好几代人的心血,我更不可能看着它倒下,所以我必须孤注一掷,除非有一天我真的熬得油尽灯枯再也做不动,不然我都不可能主动放弃。” 张婉如道:“我能理解,我也支持你所做的决定。而且你现在是最需要钱的时候,我们手上的资产能换成钱,也能解你的燃眉之急不是吗?” 所以张婉如不明白,肖秉文为什么要跟她离婚,还要将所有资产都给她之后再跟她离婚。 “我现在确实很需要现金,当然也确实可以将手上的资产出售换成现金,可我不想那样做。我想的是把这些资产留给你和孩子,而我用现在的公司做抵押去贷款。当然这样一来我势必就会背上大量负债。我不能保证我孤注一掷是对的,就像赌博,赢了会东山再起,输了就一败涂地。如果我输了那我就彻底一无所有,满身负债这辈子都翻不了身,我自己可以赌,可我不能拉上我的妻儿跟我一起赌。” 张婉如明白了,原来他是这个目的,心里好受了一些,她道:“就算输了也不可能一无所有,我自己也有工作不是吗?你能养家我也能养家。” “你还不明白吗?如果我输了,我势必会背上高额负债,你会一辈子都跟我一起陷在这个窟窿里。” “那就别去贷款,身上的现金和房产地产这些加起来,如果不够我这里还有,用这些钱去博一把。就算真的赌输了,我工作还在也能养家糊口,我们一家也不至于饿死。” 这件事让肖秉文见识了太多人性的冷漠,往日生意上的伙伴,互相帮扶互惠互利。可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却一个比一个更快翻脸无情。别说雪中送炭的人了,能有不落井下石的都是少数。 越见识心就越冷。此刻听到她这些话,一颗冰冷的心像是被泡了一下。曾经冷漠无情说走就走的张婉如,明明这丫头那么冷那么刺,明明最有可能先抛弃他的人就是她,却是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的人。 内心欣慰,可理智很清楚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他道:“就算把现金资产和房产加上也远远不够,还是需要去贷款。” “那就去贷 款,以后慢慢还就是了。” 有那么一刻,肖秉文想将她压在腿上,想吻她,想和她身体交融。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烈性的药,春-药。让他内心滚烫,让他每个细胞都被熨帖。 他双手握拳调整呼吸克制,喉结滚动几下他才能开口说话:“我不想这样。把我手上能给的资产给你们,就算以后我一败涂地,最起码你们手上也有东西,也能保证你们衣食无忧。如果拉着你们和我一起冒险,我一旦失败,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张婉如其实能理解肖秉文的做法,他不敢保证这一次的他会赌对,所以他不愿意带着他们母子去冒险。离婚之后他去贷款,那么债务跟他们母子就没有任何关系,这样即便他一败涂地也影响不到他们。 所以他要去赌一把,那么这个婚他就必须得跟她离。 张婉如能理解的,而且看着眼前的肖秉文她也心疼。这个男人在她的印象中总是自信从容。不管是在什么场合,他身上都有一种八面玲珑的松弛感。而现在,她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踟蹰不安,他好像一瞬间失去了光彩。 可是也能理解,怎么可能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呢,都是血肉之躯,都有脆弱的时候,谁的人生都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 很想抱他,心里也是理解他的做法的,可离婚那两个字也听得她生气。 正是她对他最上头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她心里惦记着他呢,而她也不知道他对她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虽然大家也像正常夫妻一样过着日子,但她也期待过有一天他能给她想要的情感需求。可他却跟她提离婚。 “你已经决定要这样做了吗?” 肖秉文蹙了蹙眉,一抹沉痛在眼底划过,理智的冷静稍稍冲淡了身上的火热,他道:“目前只能这样做。”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我能东山再起,我们再复婚。” “那要是你不能东山再起呢?” 肖秉文面色凝重,闭上眼调整了几个呼吸,他睁开眼,冷静而克制说道:“那我就注定一个人孤独终老。” “你的意思就是,我们离婚了,也不能以恋人的身份相处是吗?要做一对陌生人?” 肖秉文沉默片刻说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最好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你跟我的关系,不然会给自己招来许多麻烦。我知道你在默默帮我,你们新店开业,别人买衣服你给人送肖记的酱油,和盛现在的声誉这么差,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也会影响你们公司的声誉。还有林友莉也是你让她帮忙说话的吧?可那次采访之后林友莉也遭到不少骂声不是吗?我现在是人人喊打,你最好跟我能有多远离多远,我甚至还想过要不要把你和小戎送到国外。” “没想到你消息还挺灵通的嘛,我还以为你这段时间忙得什么都顾不上了,居然还有闲心去打听我在做什么,连我公司新店开张我送别人酱油这种小事情都知道。” 也听不出她的语气是不是在嘲讽,倒也不是她说得那么闲,这段时间确实很忙,有时候忙的饭都吃不上,可还是想知道她和孩子过得好不好。 “你说得对,为了我和小戎的安全确实该和你保持距离。尤其还离婚了,都离婚了还谈什么恋爱呢?离了婚变成谈恋爱,听着就挺奇怪的。离了婚就该有离了婚的样子,而且我一旦选择离婚那就要离到低,什么谈恋爱这种事情也别想了。离了婚彼此就是陌生人了,往后我或许还会遇到更合适的人,谁知道呢,当然都已经离婚了,我再跟谁在一起你也管不着了对吧?” 这段时间肖秉文受到的打击接二连三,决定要跟她离婚之后心情更是无比沉重,好在回来之后她说的那么些话烫着他,让他心里好受了些,可一转眼听听她又说了些什么。 想过或许她说得是气话,可她那模样太平静了,大而漂亮的一双眸子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感情,让他想到了曾经的张婉如,对他没个好脸,看他的眼神跟现在如出一辙。 又来刺了,这刺的威力跟以前比起来非同小可,刺得他痛得要死。 可他能说什么呢?离婚是他提的,也是他要她跟他保持距离,虽然也是为了母子俩好。虽然他这么做只是不想他们跟着他痛苦,但离婚就是离婚啊。 “这些如果你能接受,那我们就离婚。” 心头滚着怒火,一路烧到他眼底,眼底的火将一双眸子烧得通红,他的面色却越来越冷,冷的让人害怕。 他许久没说话,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突然笑了,就那么轻轻挑了一下嘴角,眼底的怒火却没消下去半点。这一副脸笑心不笑的模样莫名透着几分危险。 他也没说话,就这般将燃着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不说话?默认了?”张婉如突然想到什么,虽然不太可能,但这会儿她心里也乱得要死,她没忍住说道:“你这么执着要跟我离婚,不会是外面有人了吧?” “妈的!”肖秉文突然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 他现在痛得要死,听听她问的什么? 外面有人?这节骨眼上竟然能问出这话? 随后不等张婉如反应过来,他长臂一伸直接揽住她的腰将她一勾,他的臂力也真是大得惊人,竟这般轻而易举就将她捞起来搁在桌上。劲瘦的腰强硬将她的双腿分开,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衬衣扣子解开,然后便开始解皮带。 张婉如意识到不对劲,她觉得莫名其妙,对上男人的脸。嘴角还挑着那抹笑呢,眼底那火气好像燃得更烈了。 她已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但她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事情就发展成这个走向,他们方才是在吵架不是吗?她故意说那些话来刺他不是吗,看的出来是将他刺得很不舒服的。不管他因为什么原因提离婚,但就是让她难过了不是吗,那也该回敬他一下。 不说剑拔弩张吧,但也是针尖对麦芒的,怎么一转眼他来这出? 张婉如回过神来,她推着他的肩膀,“你做什么?” “不是说我外面有人吗?证明给你看看。” 证明?有他这么证明的吗? “你别发神经啊,不是要离婚吗?” “离个屁!” 她知道这男人身上有一股浑劲,但第一次见识到所有浑劲都集中在身上的肖秉文是什么样子。 他已经不由分说不管不顾继续自己的动作了,张婉如在他胸口锤了几下,根本锤不动。 “你疯了吗?小戎还在隔壁。” “那你叫声小点。” “……” 第55章 张婉如想拉他的手,哪里拉得住,最后被搅得没办法,她妥协,“去床上。” 此刻他将她搁在桌上,桌子就靠近窗户,大张着腿坐在桌上像什么话。肖秉文却没听她的,手臂一伸将她身后的窗帘拉上,说道:“我等不及了。” “……” 最后还是没办法,那桌子真是没眼看。肖秉文依旧还搂着她没松开,张婉如靠在他肩头调整呼吸。 “你突然来这出什么意思?”她问他,“方才不是还嚷嚷着要离婚吗?” “你不是怀疑我外面有人吗?我只能这样证明了。” “证明?你这样证明什么?” “我要是有女人还能给你这么多玩意儿?” “……” 张婉如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她又羞又气又恼,实在没忍住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他身体痛得僵了一下,却也没反抗,就由着她。 直到张婉如解了气才松开他,此刻他身上的衬衣松松垮垮的,她将他领子轻轻一拉,那肩头就露了出来,上面留了两排牙印子。 她更恼了,“你怎么都不知道动一下?” 他却若无其事说了一句,“反正都痛,痛哪儿不是痛?” 张婉如推了推他的肩膀,紧拥在一起的两人有了些距离,她这才看清他的表情。眼底的欲色还未散去,眼白处的红血丝又多了些,红晕在眼底弥漫,不过不是方才的怒火,染了些迷离之色。 他的唇色很深,鼻尖也泛着一点点粉红,每次兴奋完都是这副样子,看着还挺诱人。只是这会儿眉心微微拧着,再配合刚那句话,便又显得可怜兮兮。 “你到底怎么想的,要离婚吗?”张婉如问道。 肖秉文没说话,张婉如心头了然,方才他说那句“离个屁!”可能也是欲望上头时随口说的,离婚这事上他已经决定了。 “就按照你的安排来吧,你要离婚的话我答应你。” 听到这话肖秉文眉头却蹙得更紧了些,他道:“离了婚我俩还会有关系吗?还接受别的人吗?” “不是你自己说要让我跟你保持距离吗?” “我是这样说过,我只是不想你们被我牵连。”肖秉文双手捧着她的脸,让两人目光相对,“不要转移话题,回答我,会接受别人吗?” 眼底又露出几分火气,那迷离之色也盖不住,那张脸绷的挺紧,生怕她的回答会让他控制不住表情。 “不接受行了吧?我刚也是说的气话。” 肖秉文眉头稍稍舒张,紧绷的脸也放松了些,他嘴角微勾,鼻端发出一声笑,“那你可真会气人。” “行了,你别担心,我和小戎会好好的,你先处理好手上的事。”张婉如推了推他:“不太像样,先洗个澡,你这次什么时候走?” “好不容易回来,先陪陪孩子吧。” 两人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出去,肖秉文在家里留了一晚上,先陪了孩子再陪她,传呼机也关了。 不过这一晚上张婉如依旧睡得不太踏实,总担心他又大半夜离开,肖秉文察觉到她翻来覆去的,便往她身上贴了贴,一只大手伸过来搂住她的腰。身体贴上他的胸口,他的气息和温热包裹上来,张婉如安心了些,这才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醒来旁边却没了人影,张婉如心头一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她竟没察觉。这会儿也睡不着了,张婉如穿衣起来,却在客厅里看到他熟悉的身影,他正坐在沙发上抽烟。 原来他还没走,心头有片刻惊喜,只是看到茶几上那放了满满一堆烟屁股,眉眼间又堆上几分担忧。 “怎么这么早起来?” “醒来睡不着就起来了,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我也睡不着了。” 肖秉文将烟头摁灭,手指头又从烟盒中夹了一根出来,张婉如道:“别抽了。” 夹了一半的烟便被他送了回去。 “你什么时候走?”张婉如问他。 “等一会儿。” “那……”张婉如停顿了片刻才道:“你什么时候办贷款?” 他要先离婚再办贷款,张婉如实在问不出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婚。 他沉默下来,复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后长臂一伸拽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往她腰上一圈,下一刻她便被他揽进怀中抱着。 背微躬着,头抵着她的后背,手臂交握着收紧。张婉如感觉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低头一看,那双臂因为用力几条青筋一直从手背蔓延到手腕,不过搂在她身上的力道却不重。他好像只是在跟自己较劲。 “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办贷款?”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应了一句,“要尽快。” “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得先办离婚啊。” 他没说话,张婉如意识到什么,她试探着问:“要不今天去办?” 他依旧没说话。沉默好一会儿才听到他抵在她后背应了一声,“嗯。” 张婉如便从他怀中挣开说道:“那走吧,民政局也快上班了。” 肖秉文眼角处依旧还残留着一片红血丝,唇色渐深呈玫红色,此刻轻轻抿着,微蹙的眉心透着凝重,轻抿的唇也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和他一起生活这么久,自然也了解他,情绪激动时他唇色会变深,每次在床上兴头处就这样。这会儿他没说话,看上去挺平静的,她却清楚,只怕是心头翻腾得厉害。 他并未看她,深而凝的目光落在未知的一点,仿若在思考着什么,又仿若只是单纯走神。片刻后那轻抿的唇角微微勾出一抹弧度,他道:“好。” 张婉如先回了房间去拿结婚证,离婚要用的。肖秉文跟着她进去,见她在抽屉里翻翻找找,将两张结婚证找出来,冲他晃了晃,“走吧。” 肖秉文却猝不及防拽住她的手。贷款确实迫在眉睫,货物积压太多,还需要赔偿受害者,他需要资金。 已经做好了决定,而且也只是出于权宜之计离的婚。可他总想到她的话。 “离了婚就该有离了婚的样子,而且我一旦选择离婚那就要离到底。” “离了婚彼此就是陌生人了,往后我或许还会遇到更合适的人,谁知道呢,当然都已经离婚了,我再跟谁在一起你也管不着了对吧?” 她说这是她说的气话,可有一点她说的对,离了婚他们就没有关系了。即便他们有共同的孩子,可他们也不再是夫妻。 目前离婚对母子俩确实是好事,他将来贷款,债务也落不到她身上,是权宜之计,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安排。他根本没有道理优柔寡断,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离婚之后两人就没有关系了,他心底便不安。 他不舍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呢?他不愿意放弃这段婚姻,不想和张婉如没关系,不想成为在张婉如眼里一点不值得过问的人,即便是假的也不愿意。 张婉如目光疑惑落在他紧拽的手上,她道:“怎么了?得早点去,今天不知道能不能办得完。” “不去了。”他说道。 “不去了?什么意思?” “不离婚。”他干脆利落丢来几个字。 “你不是要办贷款吗?” “暂时先不办,手上还有现金,先把这笔钱拿出来用。” “……” 原本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临终反悔,这是第一次。变得这么优柔寡断,连肖秉文都觉得莫名其妙。 手上这笔现金原本是要留给母子俩的,这笔现金用出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公司起死回生,或者也是白给了,或者到头来还是要抵押贷款,可他想着能拖一阵是一阵,最起码他暂时不用办贷款,他们也暂时不用离婚。 “那要是这笔钱不够呢?”张婉如问。 “再说吧。不过到时候给你和小戎的就少了些,当然你手上的两套房再加上肖家那些商铺的租金,也够你们母子俩生活富足了。” 张婉如挺无语,她在意的是这个吗? 不过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离婚,但离婚这话题终究是沉重了,目前不用离婚,张婉如心情也好了些,这话题就不提了。 她道:“你今天走吗?” “得走,事情还很多。” 张婉如也理解,在事情没解决之前他是没法抽开身的。 “一会儿小戎醒了问起来你好好跟他说,这孩子别看平日里话不多,其实心思敏感着呢。” “我知道。” 暂时决定不离婚了,肖秉文也松了些气,整个人都没那么绷着了,交待完这些他又道:“要是别人问起,我还说我们离婚了,这样对你也好,这事儿我也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但我不想因为公司的事情影响了你和小戎,怕有人会去找你们麻烦。” 张婉如想说她倒是没事,不过还得考虑到孩子,她便点点头,应道:“好。” “那我先走了。” 他这一走可能又要好长一段时间见不了面了,张婉如挺舍不得,看得出来他也不舍。嘴上说着要走了,身体却没动,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 两人都挺想再缠绵一下的,但缠绵下去最终还是得走,肖秉文狠了下心,交待一句:“你跟小戎好好的。” “好,我知道的。” 他放心了些,这才转身,张婉如挺想跟他再抱一下,但又怕耽误他,最终还是忍住。肖秉文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张婉如见状,突然觉得好笑。肖秉文教小戎,男子汉别优柔寡断的,做事要当机立断。 可你看看他,说着要离婚,可第二天就变卦,说着要走,可又一步三回头。 算了。 张婉如小跑上去,一下将他抱住,几乎是立刻,在她扑到他怀中的一瞬间,他的一双手臂就紧紧缠上来。 抱了一会儿两人才松开。 “真走了。”他说道。 “好。” 他转身 要走,又想到什么,回头冲她说了一句:“我们没离婚,你还是我的妻子。” 张婉如没明白他怎么突然跟她说这个,她这会儿也没心思想那么多,应道:“好,我知道。” 他这才放了心转身离开了,直到他身影彻底消失,张婉如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人是真走了。 想到她曾说过他们离了婚就没了关系,她说不定会接受别人这种话。再想着他离开时的交待就能想通了。 这是怕她真接受别人?这种时候他竟还担心起这个来了,她不由觉得好笑。 张婉如在床边坐下,被子还没叠,有些凌乱堆在床上,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和他暧昧的气息,可他人已经不在了,她怅然呆坐了许久,突然对未来有些迷茫。 ** 和盛味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肖家这边自然也得到了消息。肖二姑也是有好几天没看到陈子越了,这天陈子越突然回来,肖二姑见他好好的松了一口气,又将他拉到房间里询问情况。 “情况肯定不太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秉文也是焦头烂额。有问题的酱油已经召回销毁,但和盛味业的声誉肯定受了影响,后半年的订单全部退了回来,积压的货品都快让和盛爆仓了。” “肖记呢?肖记如今怎么样了?” “肖记现在和和盛是一家的,和盛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肖记肯定也被影响到了。” 肖二姑顿时一声冷笑,“老爷子啊老爷子,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把肖记给秉文的下场,你要泉下有知的话,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陈子越不赞同道:“妈,你干嘛这么说呢?在和盛出事之前,肖记有了和盛的靠山销量比之前单靠铺子的销量增长了好几十倍。” 肖二姑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她兀自在房间里走了一圈,随即冲陈子越道:“子越,趁着这机会,你马上把肖记从和盛味业脱离出来。” 陈子越简直惊呆了,他道:“妈你在说什么啊?把肖记从和盛味业脱离出来?你是要让我落井下石,在这个时候背叛秉文吗?” “什么背叛不背叛的?你要是不这么做,那肖记也会被肖秉文给拖垮的!你别忘了肖记是你外公的心血,也是你的心血!你忍心看着它跟和盛味业同归于尽吗?” “先不说和盛味业和肖记现在是一体的,我要脱离也没那么容易。就说同归于尽这话,妈你是不是想得太严重了?和盛味业那么大一个公司,怎么可能说垮就垮?如果我真在这个时候选择脱离和盛味业,一旦秉文喘过气来,你觉得他会放过我吗?” “那要是他喘不过气来呢?你真要眼睁睁看着肖记在他手中毁于一旦吗?”肖二姑握住儿子的手,语重心长说道:“子越,听妈妈的,这个时机正好,秉文他忙着处理手上的烂摊子根本顾不上你。这时候你带着肖记脱离他的掌控,他也无暇顾及,即便到时候他喘过气来了,肖记也彻底在你手下,他也不可能再对你怎么样。机会这么好,你别死脑筋了。一旦我们能成功脱离肖秉文,那么肖记就完完全全属于你的了!你明白吗傻孩子?” “不行。”陈子越却一口拒绝。 肖二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这孩子,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 “我并不是死心眼,而是我很清楚,和盛和肖记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你说得没错,这个时候秉文确实焦头烂额无暇顾及我,我确实也有机会让肖记脱离他的掌控。可就算脱离了,你觉得肖记就能好好发展下去吗?爷爷一手将肖记发展起来,这么几十年了,虽然也有辉煌的时候,但到了末期却也是穷途末路实在没法发展下去只能给秉文。而肖记在秉文手中也慢慢开始走上坡路。肖记在我手上,我不敢保证我就做得比秉文更好,一旦秉文这次度过难关,往后只要和盛在发展,即便发展得缓慢,肖记也能分到一杯羹。可若是这个时候脱离和盛不仅会得罪秉文,而且我也没有把握真的能将肖记发展起来。如果我们在秉文最难的时候不离不弃,往后和盛发展起来,秉文自然记得我们,可要是我们落井下石,我们的下场有多惨谁都不知道。遗产这件事秉文确实没计较了,但你觉得秉文不计较就是一个仁慈的人吗?我见识过秉文在商场的手段,虽不说狠辣吧,但在触及到利益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给对手一点喘息的机会的。所以在我没有把握让肖记能强大到秉文干涉不到的情况下做出背叛他的事情,那我无疑就是在找死,你明白吗?” 听到陈子越这番话,肖二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仔细想想遗书这件事,肖秉文之所以放过他们,也是因为他们有自知之明没有再继续闹,那若是闹下去呢?肖秉文会怎么对付他们呢?她不敢想象。 肖二姑点点头,“你说得对。”她确实想得不够长远,只注重眼下的利益,“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 “等?” “这件事情会慢慢平息,秉文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他平息,他不可能让自己亲手创立的一切毁于一旦,也不可能看着肖记共沉沦。不过在平息之前会痛一阵子就是了。在这期间我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他的不该我们过问的就不要去过问。” “你确定肖秉文能让这件事平息吗?” “其实我也不确定,但我清楚,如果这个时候我们不安分,不管结果怎么样秉文都不会放过我们,我们会比现在更惨。” 肖二姑叹了口气,“我明白了。”她一脸欣慰看向陈子越,“妈妈一直以为你是死脑筋,现在才发现我的子越已经在我不知不觉中长大了,你考虑到的确实比妈妈长远,倒是妈妈见识短了。” 肖二姑跟陈子越谈完之后去了一趟肖家大伯那边。肖家大伯正好下班,肖二姑忙问道:“大哥,秉文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闹这么大,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肖大伯在那张铺着垫子的红木沙发上坐下,气定神闲喝了一口茶。 “那现在怎么办?要帮帮他吗?” “帮?”肖大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幸好我这些年一点肖家的生意都没沾过,不然这事儿一出来我这位置都要不保了,我还帮他?是嫌我这位置坐得太舒服了吗?” “那你的意思是不管他的死活了?可他毕竟是老三的孩子啊,老爷子老太太那么疼他,他们要是泉下有知……” 肖大伯将茶杯放茶几上,表情并没有太在意,说道:“年轻人本就该吃些苦头,秉文这孩子锋芒太露了,经过这事儿也能给他些教训,敛敛锋芒,这并不是坏事。至于其他的,明哲保身吧,尽量别给自己惹麻烦。” 和盛味业的调查还在继续,这段时间整个公司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中。食品安全问题是公司的大事,这事一出公司里人人自危,更何况公司上层还在紧锣密鼓调查这件事,工厂里的人上到总经理,下到清扫垃圾的保洁都接受过调查。 而且这期间,工厂里的工人都没法自由进出,在调查结束前,笼罩在每个人头上的阴影都不会散去。 肖秉文忙得团团转,这天好不容易得了空,他走进办公室,里面已经有人等着了。茶已泡好,不过放在陈子越面前的茶他却没动过。 肖秉文进来,陈子 越下意识站起身,肖秉文冲他摆摆手,“坐下吧。” 肖秉文将文件锁在办公桌,这才走到接待用的沙发上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这才说道:“你这段时间也挺忙的吧,把你叫过来有没有耽误你?” “没有。”陈子越停顿片刻道:“你突然将我叫过来,是公司又有别的情况了?” “暂时没有什么别的情况。”肖秉文将茶杯放下,双腿交叠着,一双深邃的眼睛落在他身上,他道:“叫你过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儿。” “什么事,你说。” “你也知道现在和盛的情况,公司最近也在调查但一直没有结果。一天没有结果,外界对和盛的骂声就一天不会停。肖记现在在和盛旗下,这件事一出肖记自然也受到了牵连。你从小跟在爷爷身边做事,应该比谁都清楚,肖记是肖家几代人的心血,我实在不忍心看着肖记近百年的口碑受到影响。” 肖秉文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放在陈子越跟前没动的茶,陈子越意识到他的目光,动作自然端起茶喝了一口。 肖秉文又继续道:“所以我决定将肖记分出去,让你全权管理肖记,这样能将和盛对肖记的影响降低到最小。” 陈子越喝完茶正要将杯子放下,听到这话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杯子摔在茶几上,他尽量让动作自然将茶杯放好,这才一脸凝重向肖秉文看去。 是那种严肃的谈事的态度,看不出什么异样。自从肖记和和盛合并之后,陈子越也来和盛开过几次会,在会上的肖秉文便是这样的表情,严肃谨慎字字玑珠,从不说多余的废话。 按理来说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来跟他谈这件事再正常不过了,不管是他的表情和眼神都看不出任何异样,可陈子越后背却不自觉冒出一股冷汗。 他沉默下来,用最快的速度冷静组织语言,这才开口道:“这万万不可啊,肖记合并到和盛是外公的遗愿,在外公看来这就是对肖记最好的安排。和盛现在确实是出了事,肖家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可肖记和和盛是一体的,本应该齐心协力解决问题,这个时候将肖记分出去,或许会降低一些影响,可这不就违背了外公他老人家的意愿了吗?就像把身体分成两部分,不管是和盛还是肖记都是疼痛难忍的事情,对彼此也有很大的影响。秉文,和盛肖记是一体的,该一起解决问题,这个时候分开并不是解决的办法,也不利于长远发展。” 陈子越每一个字都说得很真诚,肖秉文没有立刻回应,沉思着像是在思索他的话。片刻后他端起茶喝了一口,低头喝茶时,他目光却微抬,从杯沿上拂过落在对面的陈子越身上。 这眼神其实也没带多少情绪,可那眼风却像是开了刃的刀一样,有一种难以招架的锋利感。 陈子越感觉后背冷汗汨汨直冒,却也保持着自然神态接受他的审视。 茶杯重新放在茶几上,眼神微敛,他依旧还是那副严肃认真公事公办的态度。 “你说得对,和和盛肖记是一体的,就像手足兄弟,要协调共进才能稳步向前。那你觉得目前肖记受到的影响该怎么解决?” “其实只要和盛的事件有了调查结果,那么肖记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肖秉文点点头,“那这段时间肖记就麻烦你多费点心了,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肖记的销量会受到影响,你得把握好供需关系,安排好生产,还得安抚工厂里的员工,让他们放松心态。” “我明白的。” “我这边还得去开个会。” 陈子越知趣站起身,说道:“我出来也有一会儿了,肖记那边也离不开人手,那我就先走了。” 肖秉文点点头,陈子越这才离开。陈子越出了肖秉文办公室坐上车,这才发现后背衣服湿了一片,被风一吹,一股寒意沿着脊柱蔓延到身体里,冷得骨头都在颤。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肖秉文是在试探他,如果方才他脑子一热真答应了他将肖记分出来,他敢相信,他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完好无损从他办公室出来。 此刻肖秉文坐在办公室里那张老板椅上,双腿交叠着,整个身体慵懒靠坐,修长的手指捏着一直钢笔摩挲。 如果这次的事件是陈子越下的手,那肖秉文能想到的动机就是陈子越想趁机将肖记从和盛分离出去。毕竟当时肖大伯和肖二姑都对爷爷分的遗书不满,陈子越作为肖二姑的儿子,会不会也不满? 可今天他试探了一下,好像并不是那回事。若这件事真是陈子越做的,他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如此好的机会怎么会不好好把握住? 难道真不是他? 这段时间该调查的人都调查了,守仓库的老于,任何去过仓库卸货装箱的工人,连秘书小孙他都秘密调查过,都没有结果。 倒是还有两个可疑的人,一个是陈子越,一个是肖瑜。 如今陈子越也试探了…… 肖秉文收回思绪,用座机拨了个号码过去,是肖瑜台球室的座机号,响了没几声就接了,是台球室的前台接的。 “你们老板在吗?让他接电话。” 也巧,肖瑜正好在台球室里,没一会儿他接起电话,一开口就道:“你这个大忙人这段时间应该忙得焦头烂额才对,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我焦头烂额你好像挺幸灾乐祸的?” “我这是幸灾乐祸吗?我这明明是不爽吧?你那工厂出了事,别人知道我跟你的关系,我这生意都受了不少影响。你今天打电话过来是慰问我的?” 肖秉文不语,肖瑜又道:“看来不是了,那是要干什么?来跟我借钱?” 肖秉文便顺着他的话说道:“我手头确实有些紧。” 肖瑜当即就急道:“还真他妈来跟我借钱的啊?你看我像是有钱借给你吗?”他气急败坏说完,停顿了一会儿却又软了语气问道:“要多少?” “一……” 肖秉文话还没说完,肖瑜就急色道:“一百万?我靠你当我是银行啊,一开口就借一百万,我开几个破几把店我哪里能有一百万啊?” 肖秉文沉默不语,那边肖瑜跳着脚骂了一会儿又道:“行了,我把城西那几个店打出去,反正那边也没赚几个钱,加上我手上还有点,勉强能凑个二十来万,一百万是凑不出来的,把我卖了也凑不出来,只能给你这么多。你什么时候要?不过我可告诉你啊,这是借给你的,到时候你手上资金回流了得连本带利还给我。” 肖秉文叹了口气,“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 “我要去开会了,我先忙。” 肖秉文说完便挂断电话。 在他们这一辈中他和肖瑜关系最好,虽然有时候让肖瑜帮个什么忙他总骂骂咧咧的,但真有难了,整个肖家可能也只有肖瑜愿意帮他。 而且以肖瑜的智商,他能计划缜密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在和盛的原材料里动手脚吗?他觉得不太可能 第56章 今日张婉如一到公司袁雯就一脸神秘问她:“你跟肖秉文离婚了?” “你听谁说的?” 袁雯目光在她表情上逡巡了一下,“到底离没离啊?要是离了,可你也表现得太淡定了吧,这段时间该干嘛干嘛,一点都不像婚姻出变故的,要没离,怎么外面都在说?” “外面?哪个外面?你到底听谁说的?”张婉如语气带着几分调侃,“难道是秦队长?你跟秦队长又联系了啊?” 竟然还有心情调侃她,怎么看都不像是离婚了的,但秦良川也不至于拿这种事来骗她。 “到底离没离?” 张婉如冲她笑了笑,“秘密。” 她将一堆设计稿给袁雯,“这是下季度的服装系列,你先看看。” “你……” 张婉如急忙敷衍道:“好啦要工作了,公司里工作为重,其他的私事就不多说了。” 张婉如和肖秉文当然没离婚,不过肖秉文说过如果别 人问起就说离了。只是她没想到连关系跟他那么好的秦良川他也直接说他俩离婚了。 连袁雯都知道他俩“离婚”的事情,那认识他俩的人应该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张婉如和肖秉文离婚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肖家人耳中,不过最关心肖秉文的肖家二老已经不在,他俩离婚不离婚其他人也不会太关心,只当茶余饭后的闲聊。 肖家知道两人离婚的事情,梁家那边自然也知道了。梁建英将这事儿带到娘家去说,说完她冷笑一声道:“我就知道当年张婉如回来就是看中了秉文手上的钱,这不秉文公司一出事立马就离婚了。”话说得不无嘲讽,“要说啊这婉如丫头也是鬼机灵,在秉文最好的时候跟了他,听说将两套房子和老爷子给的商铺都骗到手上了。秉文一出事立马踢了,这该拿的都拿到了,还不用跟秉文一起承担责任,谁见了不说一声好手段,不过也太无情了些。” 家里就梁文凤和梁文平两姐弟在,两人听了都没应声,梁建英见状说道:“你这丫头在想什么?你不会还惦记着秉文吧?” 梁文凤蹙眉,说道:“你说什么呢?几百年前的事了怎么还拿来说?” 梁文凤只是在想,肖秉文和张婉如真离婚了吗?张婉如真是那种人吗?虽说她对张婉如也说不上喜欢,但总感觉这丫头不像姑姑说得那么无情无义。 “也是。”梁建英应道,“你现在也是有对象的人了,你跟你那对象怎么样了?” 换做别人一听到有人提自己对象,或害羞或开心,梁文凤面色却是凝重了几分。她确实交了个男朋友,家里是从政的,是家里的小儿子,上头还有个哥哥。 梁文凤在这个年代属于高学历,不管是出于虚荣心还是处于自己高知大学生的身份,她都不想找个普普通通的人结婚。 目前这对象家里都在体制内,虽说家里还有个哥哥,家里的资源也都向他哥哥倾斜,他们家对他的帮扶不多,他也只在某单位挂了个闲职,但对方的家境对她来说算是高攀了。 两人感情一直都挺稳定的,不过最近梁文凤也发现了对方的态度似乎敷衍了许多。其实梁文凤明白,对方能选她,一来是出于她大学生的身份能给他涨面子,二来也是因为梁文凤跟肖家的关系。 梁文凤的姑父从政,而肖家又有肖秉文这个商场上的新贵。对方跟她在一起目的就是想搭上肖家这两人。 她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会一厢情愿觉得对方选择她是出于爱情。成年人的交往礼仪往往是利益大于爱情的。 他们家都是从政,家里也都是重点给他哥铺路,他这边倒像是放养的。而他也确实不是从政这块料,所以他想做生意,而他也一直想搭上肖秉文,如果能搭上肖秉文的话说不定还能借个东风,只是没想到肖秉文却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件事情后,和盛还能不能存活下去都难说。对方见没戏了,对她便冷淡了许多。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梁建英又问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如果感情稳定了就趁早把事情办了,你有了稳定的家庭我们也能放心些。” 年龄这方面也确实给了梁文凤一些焦虑,她确实也不年轻了,而这个人目前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对象。 对年龄的焦虑让她昏头昏脑觉得对方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能定下来那更好,可理智却又告诉她,对方并不是她的良人。 所以听到这话梁文凤也觉得挺烦的,她便没应,梁建英只以为她是女儿家害羞,便又自顾自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梁文平也在,不过全程没搭腔,这会儿站起身说道:“我出去跑车了。” 这会儿差不多快到下班时间了,出租车的生意会好一点,梁建英看了一眼窗外,说道:“下雨了也去跑车?” 梁文平道:“下雨了打车的人才更多。” 自从那一次梁文平嫁祸张婉如被肖秉文当众修理了一番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一蹶不振,甚至都不敢出门。 他在家里颓废了很久,不过这段时间虽颓废倒也让他认清了自己,他要考公务员是无望了,这么大个人了再窝在家里不像话,他便想着要去跑出租车。 他爸他妈一直对他挺头痛的,一方面作为对最小的儿子的偏爱,他想考公务员就让他考,也支持他,可一方面面对旁人的流言蜚语又觉得他这么大个人了整天窝在家不像话,又对他怒其不争。 这会儿见他想主动找个事做,立马帮他张罗,找了许多关系帮他找了个出租车公司让他进去。梁文平从此便做起了出租车生意,倒也不是跑一整天,就上班下班时间去跑一下,赚的钱也足够养活自己,虽然赚的不多,但家里人对他也安心了。 梁文平将车子开出去,一直在通辽街附近转悠。 张婉如下班出来才发现在下雨,夏日天气多变,有时候说下雨就下雨,出门时她忘了带伞。去公交站还有一段路,张婉如便想着打量出租车。 下雨天打车的人多,张婉如站了好一会儿也没打到一辆,好不容易有一辆空的出租车开到身边停下,生怕被别人抢了先,张婉如想也不想立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师傅,麻烦去一下小青蛙游泳馆。” 小戎在那边学游泳,张婉如先去接他。 驾驶坐上的梁文平像是才认出她一样,说道:“张婉如,是你啊?” 张婉如这才看清开出租车的是梁文平。张婉如和肖秉文已经搬出肖家老宅很久了,也不知道这梁文平是什么时候当的出租车司机。 想着上次梁文平嫁祸她的事情,这会儿见到了多少有些尴尬,不过都坐上车了,再下去不免显得刻意。张婉如便也面色如常应了一句,“没想到是你,你什么时候当起出租车司机了?” “快半年了,既然都是熟人我就不打表了。” 梁文平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语气客气得不行。别人都这么客气了,而且事情也过去这么久了,张婉如也不想翻旧账,便道:“那不行,还是打表吧,你要不打表我就不好意思坐了。” 梁文平也没挣,道:“那行吧,去小青蛙游泳馆是吧?” 雨越下越大,街上行人和车子也多了起来,大雨倾盆而下却并未降一降暑气,反而让整片大地像蒸笼一般。下雨和闷热让大家都变得很焦躁,外面不断传来轮胎打滑声和司机间的咒骂声。 张婉如也感觉莫名的焦灼,不过小青蛙游泳馆距离这里不算远,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接到小戎了。 “你还没吃饭吧?”前方梁文平问了一句。 张婉如以为是因为堵车他无聊着就随口闲聊一句,也没当回事,敷衍着应了一声,“还没。” “那先去吃点东西吧?” “不用,小戎还等着我呢。” “先吃点吧,去高中附近那家馄饨馆怎么样?我记得你挺爱吃那家的馄饨。” 张婉如听到这话眉头一皱,这话听着就不像闲聊了。张婉如诧异看了他一眼,说道:“不用,那边太远了。” “也不远,还没出城呢!” 车子开到红绿灯处,本来是要直行的,梁文平却打了个转,车子直接掉头。张婉如见状,那股焦灼感更甚,她急忙问道:“你要去哪儿?” “去吃馄饨啊,就高中校门口那家,你以前常去的。” “……” 张婉如试图在他身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可看着眼前越来越偏的路,梁文平是给她来真的,他真要带她去高中附近吃馄饨。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这个人有病,莫名其妙的,突然要送她去吃馄饨。 想到他们之间的过节,张婉如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尽量让自己冷静,说道:“我现在不饿,你还是先送我去小青蛙游泳馆吧。” “你放心小戎不会有事的,游泳馆里那么多人你还怕他丢了啊?吃一碗馄饨也要不了多久。” 路线 越来越偏,车子也没有停下的打算。张婉如突然有些后悔了,方才上车看到司机是梁文平就应该直接下车,毕竟两人本来就有过节不是吗? 也是看他那么客气的,那事儿也过去那么久,再加上这个天气打车也不好打,一时着急去接小戎便没想那么多,谁知道这梁文平会突然发疯,上次肖秉文给他的教训他忘了吗? 她甚至想到,方才她打了那么久的车都打不到,偏偏好不容易打了一辆就是梁文平的,或许这并不是一种巧合? 那么梁文平故意接上她是想干嘛?张婉如知道这时候应该冷静,可脸色实在好不起来,她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你别这样张婉如。”梁文平笑了笑,“我真没坏心思的,我就想带你去吃一碗馄饨而已。” “我并不想吃,麻烦将我送到小青蛙游泳馆。” “就吃一碗嘛,也耽误不了你多久的。” 他就像是听不懂话一样,而且还嬉皮笑脸的,张婉如按捺住火气,试图跟他讲道理,说道:“是因为那次肖秉文让你当众道歉所以你心里不舒服吗?可那不是你冤枉我在先吗?” “我没那么记仇,我真就想带你去吃一碗馄饨,你别把我想太坏。” 张婉如看了一眼窗外,车子确实是向高中的方向走。张婉如是真不知道这人想干什么,莫名其妙的,就跟个神经病一样。 是想报复她吗?可他的表情又不像,难道真的像他说的,只想带她吃一碗馄饨?简直莫名其妙,那嬉皮笑脸的样子也看得人烦。 “我得尽快去接小戎,若是我一直没去,游泳馆那边会直接给肖秉文打电话的。” 张婉如试图引出肖秉文来震一震他。听到这话之后梁文平确实沉默了片刻,脸上那嬉皮笑脸的表情也收敛了些。 他道:“那也没什么吧?你跟秉文不是离婚了吗?你现在是单身不是吗?我也是单身,我请你吃碗馄饨也不算得罪肖秉文吧?” 听到“离婚”和“单身”两个字,张婉如越发警惕起来。总感觉他的目的不会是吃一碗馄饨那么简单。 张婉如调整呼吸,将那股焦灼和火气压下去,车子是密封的,车速也不慢,要跳车肯定是不行的。张婉如试图摇下车窗,却发现车窗已经反锁,要想呼救也不行。 梁文平从后视镜看到她的动作,倒温声安抚她道:“你不要这样张婉如,我真没有坏心思,咱就去吃碗馄饨,吃完了我送你去接小戎。” 张婉如闭了闭眼,她目前能做的好像也只有暂时相信他真的只是单纯带她去吃馄饨,而且也尽量别激怒他。也不怪张婉如会想得多,她曾遭遇过绑架,遇到过不好的事情,她无法不往坏的方向联想。 车里突然放起了音乐,是最近流行的情歌,梁文平心情好像挺不错,跟着歌哼唱了几句。张婉如听得更是心中烦闷,却还是尽量让自己冷静。 也不知道这首歌突然激发了梁文平哪一块,他将音乐关小了一些,突然说道:“你知道吗张婉如,我挺喜欢你的。” 正闭眼让自己冷静的张婉如听到这话骤然睁开眼,表情一时间没控制好,就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没有诧异,没有惊愕,就是纯难受。 梁文平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虽然也料到过,可见状也不免有些失落,他接着道:“我喜欢你好久了,从高中的时候开始。不过那时候你眼里只有李长庚,我知道我肯定没希望的,后来你又跟肖秉文在一起,你们还有了孩子,我就知道我更没希望了。你肯定在疑惑,我既然喜欢你,为什么还做出冤枉你的事情,其实我想法挺简单的,我就想你和肖秉文能离婚,你们离婚了我就有机会了。不过没成功,本来我都放弃了,没想到肖秉文突然出了事儿,你们离婚了。有时候我也在想,或许连老天都看不下去我单相思,故意出手帮我。既然连老天都帮忙,我自然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你也别害怕,我真没想过要对你做什么,就想请你吃一碗馄饨,想给自己争取一下追求你的机会。” 这话一点都没让张婉如感动,反而让她更难受,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又怕自己一开口话有点难听,她并不想激怒他。 所以,她干脆沉默。 不过也等同于无声的拒绝,梁文平也明白,他笑了笑,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安慰自己,“没事儿,我也没想着让你一下就答应,来日方长嘛,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还来日方长,张婉如只觉得一阵恶心。 梁文平多少还是受了些打击的,之后便没有再说话,只有那一首接一首的情歌在车厢里回荡。 车子开到高中校门口,校门口那间馄饨店过去这么多年了还在开。梁文平面上一喜说道:“竟然还开着呢。”他回头冲张婉如道:“车上没伞,我去给你买了来吧。我这么信任你,张婉如,你也信任一下我行不行?” 张婉如点了下头,说道:“知道了,不过吃完了你就得送我去接小戎。” 大概也是张婉如表现得很平静,没什么过激的反应,让梁文平放松了些警惕,张婉如说这话时也是态度平和,他自然也不能把人逼太紧,梁文平笑了笑,说道:“没问题。” 说完推开车门下了车,走了两步又回头看,见张婉如还好好坐在车里这才安心了些,进了店。 而张婉如也一直注意着他,就在他进店的一瞬间,她急忙俯身到前座将车门解锁,随后推开车门,疯了一般向前跑去。雨还没停,密集的鼓点一样落在她身上,砸得有些疼,张婉如双眼的视线已经模糊了,她随手抹了一把继续往前跑,跑到公交站,正好有一辆公交车刚启动,在公交车开走前一刻她跳了上去。 公交车上人多,很挤,可她挤在人群中却莫名觉得安心,因为跑得太快,心跳砰砰撞得胸腔疼,可这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却让她不自觉笑了起来。 梁文平买了馄饨出来才发现后座上的人不见了,他急忙寻找,很快就看到距离几十米远的地方张婉如跳上公交车的身影。 梁文平握着馄饨的手渐渐收紧,紧得发抖,那打包盒子慢慢承受不住,啪嗒一声被他捏成两半,滚烫的馄饨撒了满手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 苍白消瘦的脸因为汹涌的愤怒显得有些扭曲,浑身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声音爆喝一声:“你就一点面子都不愿意给我?!” 小戎在游泳馆门口等了许久也没见妈妈来接他,外面雨越下越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耽搁。 白子浩爸爸倒是及时来接他了,不过父子两也没走,陪他一起等,他问道:“肖哥,你妈妈怎么还没来啊?” 白子浩爸爸白军在旁边等着,肖楚戎妈妈还没来,他也不放心让孩子一个人在这里等着。 白军问道:“你妈妈有传呼机吗?” “没有。”肖楚戎想到什么道:“不过我记得我妈妈公司的电话号码。” 白军道:“那我带你去公用电话,你打电话过去问问。” 白军是开了车来的,他将两个孩子抱上车,在附近找到一家共用电话,肖楚戎将电话打了过去,不过妈妈公司里的人告诉他,她妈妈早就下班了。 肖楚戎觉得奇怪,如果妈妈早就下班了,按照时间应该已经来接他了才是。他将这事儿跟白军说了,白军也觉得奇怪,又带着他去游泳馆,想着或许他们离开这段时间肖楚戎妈妈就来了。 可游泳馆门口依旧没人,问过门卫也说没人来过。肖楚戎不禁担心起来,妈妈从来没有迟到过的,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白叔叔,你能再带我去一趟共用电话停吗?我想给我爸爸打个电话。” 白军也觉得事情有蹊跷,虽然跑来跑去耽搁太多时间,但毕竟是孩子的朋友,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肖楚戎在公用电话亭拨通了爸爸办公室的电话,不过没人接,他知道爸爸这段时间会很忙,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忙了。打了两次都没人接,他又打爸爸的传呼,希望他能给他回个电话。 等了一会儿也没人回,他又只能打爸爸公司接待室的电话,小家伙记忆力不错,上次在接待室呆过一次,那里的电话就记下来了。好在接待室的电话有人接,肖楚戎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让对方帮忙找找他爸爸。 对方也没有因为他是个小孩就敷衍,应了一声,没一会儿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戎?找爸爸什么事?” 小戎听到爸爸的声音,瞬间感觉鼻头一酸,说道:“爸爸,妈 妈不见了。” 肖楚戎给肖秉文打完电话,肖秉文让他在游泳馆门口等着他,他马上过来。白军便又带着两个孩子回到游泳馆门口。 肖楚戎觉得有点耽误别人,就提议让他们先回去,白军肯定是放心不下的,冲他道:“没事儿,叔叔回家也没事做,就陪你等着。” 白子浩也道:“对啊肖哥,再说你一个人在这里,我跟爸爸都不放心。” 肖楚戎便没再说话了,肖楚戎以前没交过朋友,白子浩应该算得上他的朋友吧,对于朋友,他觉得就是能一起玩,可现在对于朋友好像又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肖秉文的工厂在郊区,开过来要半个小时,他尽量加快速度,将车程缩减到了二十多分钟。 车子在游泳馆门口停下,外面在下雨,保安也挺人性化,让他们三人进了保安亭等,肖楚戎很快看到了肖秉文,他急忙就要往外跑,白军拉住了他说道:“在下雨。” 肖秉文撑着伞下了车,他的面色有些难看,阴雨天气里看着就更是阴沉可怖。 “爸爸。” 听到声音他很快看到站在保安亭门口的肖楚戎,肖秉文缓了些面色怕吓到孩子,这才径直走过去。 两位家长见面先打了下招呼,肖秉文也从小戎口中得知这次是白子浩爸爸帮的忙,他急忙客气表示:“这次多亏了白先生,下次有空了请你吃饭。” “没事,肖先生不用客气。既然孩子交给你了,我和白子浩就先走了。” 至于为什么小戎妈妈没来这事儿,这就是人家的私事了,白军也不好多问。几人告别离开,肖秉文将肖楚戎抱上车,肖楚戎这才问道:“爸爸,你知道妈妈去哪里了吗?” 肖秉文帮他扣安全扣的动作顿住。在得知张婉如不见了之后肖秉文就联系过张婉如的公司,那边说她一下班就走了,肖秉文又打电话回家里,赵阿姨也说没回来。 哪里都没人,他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突然就想到那一次,她说走就走了,一走就是好几年。 他不敢想。 肖秉文调整了一下情绪,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妈妈应该是有事耽误了,我先送你回去。” 他的打算是先将孩子带回家,再出去让人帮忙找。但愿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她有事耽误了。 这个时候最不该的就是乱了阵脚,肖秉文坐上驾驶座,可脑子却又莫名想到她几年前说走就走,这一次是不是又将他们父子抛弃了?然而想着张婉如的态度又觉得不可能,那就是遇到什么意外。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让他五脏六腑像被火烤一样难受,肖秉文才发现他的手指抖得厉害,扭了好几次钥匙都没将车打燃。 就在这时他骤然听到小戎一声惊呼,“是妈妈!” 几乎是立刻,他转头顺着小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张婉如急匆匆从一辆公交上下来,向着游泳馆跑去。 根本就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去收敛看到她出现那一刻汹涌在体内的复杂情绪,肖秉文急忙推开车门,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又折回身拿过伞。 他想叫一声张婉如,却发现喉头被什么堵住,开不了口,只能迈着大步一步比一步急促往前走。 张婉如跑到门卫亭,问了一下情况,门卫冲她指了指某个方向,她顺着看过去,就看到撑着伞走过来的肖秉文。 坐公交来的一路上张婉如的情绪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可看到肖秉文的那一刻,在被梁文平关在出租车上,在对未来发生的事情茫然无措时那种恐惧和不安,此刻通通化作一股委屈。 不等肖秉文靠近,也不管还在下着的雨,她不受控制跑过去一下扑进他怀中。肖秉文抱着熟悉的身体,感受她的体温与他的体温交融,担忧焦虑在顷刻之间抚平。 有太多话想问,问她去哪儿了,发生了什么? 却发现根本没多余的心思开口,所有的力气只能用来将她抱紧。也不知抱了多久才松开,两人都没忘记小戎还等着。 肖秉文双眼微微发红,说话的语气也透着几分沙哑,“走吧,先上车。” 这会儿确实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张婉如便先上了车,小戎看到妈妈安然无恙出现,不知是因为放松还是因为激动,眼眶酸酸的,有晶莹的泪在眼眶打转,声音也透出几分哭腔。 “妈妈,你去哪儿了?” “抱歉妈妈来晚了,在路上有点事情耽搁。” 张婉如坐上后座,将孩子搂在怀中安抚他的情绪。靠上熟悉的怀抱小戎不安的心情才渐渐平静,其实有那么一刻他想过,妈妈会不会又向上次一样突然离开,是不是他又有很久很久见不到妈妈,可好在妈妈又回来了。 回到家中张婉如先去洗了个澡,赵阿姨给她煮了一杯生姜水,她喝了一些,被雨淋过的冰冷身体这才缓和过来。 进了房间肖秉文已经等着她了,当着孩子的面有些话不好说,他自然也没问,这会儿便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想着今日的事情,虽然梁文平没对她做什么,可她依旧心有余悸。 她道:“今天下班之后下起雨,我便打算打车去接小戎的。下雨车子不好打,好不容易打了一辆却没想到是梁文平开的。” “梁文平?”肖秉文眉心微蹙。 “我也不知道梁文平发什么神经,说要带我去吃高中附近那家馄饨,不管我怎么说他都不理,硬要将我往那家馄饨店带。” 肖秉文沉默下来,想了一下梁文平这个人,突然勾了勾嘴角,仿若在笑,然而嘴角和眼底却凝着冷。 “他狗胆还挺大。” 不过想着他连污蔑张婉如这事儿都能做出来,能干出带走张婉如的事儿也不稀奇。可肖秉文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太莫名其妙了。梁文平污蔑张婉如可以理解他为他姐姐出头,可她带走张婉如就为了带她吃馄饨?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还对你说过什么?”肖秉文又问道。 这话他问得平静,仿若只是简单好奇,可肖秉文此刻的状态跟平日里不太一样。身上的克制,眼底的冷,当然她知道他并不是在针对她,可他身上那股不自觉透出的压迫感依旧让她感觉到压力。 张婉如也实话实说,“他还说他挺喜欢我,从高中时候就喜欢了。现在知道我离婚了,希望我能给他追求我的机会。” 听到这话的肖秉文差点笑出声来,然而他眼底却更冷,他许久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再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平静 的,他道:“以后抽空去考个驾照,我给你配辆车,这样也方便很多。” 其实张婉如也想过去考驾照,只是平日里太忙了,便觉得可考可不考,经过这件事之后她倒是也坚定了要考驾照的决心。 “好。” “你先休息,我得出去一趟。” “又要走了吗?”张婉如下意识问道,面上透出几分急色。 肖秉文见状笑了笑,他能看出她在对他不舍,这让他心情好了些,他用指背刮了一下她的脸,“就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张婉如这才放心了些。 梁家的房子就跟肖家老宅挨着,原本也是肖家老宅的一部分,后来肖老爷子给了梁家兄妹住再,后来梁建英嫁给了肖家大伯住进了肖家老宅,这房子便只有梁建英哥哥梁健康一家住。 大门关着,肖秉文握着拳头在上面砰砰砰重重砸了几下,没一会儿有人开了门,是梁文凤。 梁文凤见到门口站着的人很意外,“秉文哥?” 肖秉文目光往屋内扫了一眼,问道:“梁文平在家吗?” 梁文凤看出他面色不太好,而且他身上的状态也不太对劲,浑身透出一股危险的锋利感,她有些不安,说道:“文平刚回来,你找他有事吗?” 在家就行,肖秉文懒得解释,直接走进屋中。进门有个院子,肖秉文迈开长腿,几个大步就穿过了院子。 屋子里的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梁文平的父母梁健康和梁母都在家,二人见来人是肖秉文也都挺诧异,梁建英说道:“秉文,你……” 梁健康和梁建英是肖老爷子的干儿女,按照辈分肖秉文还得叫梁健康一声干叔叔。肖秉文却像是听不到他的话一般,他目光扫向屋中,很快就看到从某个房间出来的梁文平。 梁文平听到动静,出房间时一脸疑惑,想看看谁来了。一出门就看到在门口那道背光而站的高大身影。 逆着光他一时没看清他的脸,就感觉这道略显紧绷的身影有一种可怕的压迫感。见到他,他身影直接向他走过来,阴影笼罩而下,压抑得让人窒息,近了些梁文平才看清来人是肖秉文。 或许是因为心虚,或许是因为此刻肖秉文的状态太过锋芒毕露,梁文平当即倒抽一口凉气,双目圆瞪,本能的恐惧感骤然袭上,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般一动不动。 肖秉文也没有废话,走到梁文平跟前,抬起一脚就向着他肚子踹去。肖秉文参过军,力道自然比常人大些,再加上梁文平长得瘦弱,这一脚下去,结结实实给踹出去了几米远。 梁文平重重摔在地上,疼得哎哟哎哟叫出来,还没来得及平复身体的疼痛,只觉领子一紧,是肖秉文直接将他提了起来。 这一幕也将梁家众人惊到了,一时竟吓得呆在原地,直到肖秉文提着梁文平出了屋子。 梁健康急忙追上去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秉文?文平是哪里得罪你了?” 肖秉文完全无视了他的话,此时此刻的他眼里已经看不到其他人,只想单纯发泄心底的怒火。 梁家的院子里有一口水缸,他提着梁文平的领子走到那水缸前,反手摁着他的脖子就将他的脑袋往水缸里淹。 这一幕把梁家人吓得够呛,梁母爱子心切,急忙走上前就要拉肖秉文,肖秉文下意识将她挡住。其实他也没用多少力气,可这会儿怒火上头再加上他本身的力气就不小,这一挡,梁母就直接被震倒在地上。 梁文凤也回过神来,她走上前急色道:“秉文哥到底发生了什么?文平到底哪里得罪了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如果文平他真有不对的地方,我父母定会教训他给你一公道。” “公道?”肖秉文嗤笑一声,“我这公道你们可给不起。” 手上的力道松也没松一下,被按在水缸中的梁文平双手扑腾不止,然而无论他如何挣扎,肖秉文的力道却都未松一下。 梁母吓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梁健康也跑上前焦急劝道:“你先松手吧,你在这样文平就要被淹死了,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别搞出了人命。” 肖秉文也没想搞出人命,手上沾上这条命,他还嫌脏。他下手自有分寸,在梁文平呛了几口水,在那股可怕的窒息感让他有过最痛苦的经历之后,在他面对死亡的威胁恐惧到极点之时,在他快要彻底窒息的前一刻,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肖秉文提着他的领子将他扔在地上。 梁文平被呛得直咳嗽,就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在地上痛苦打滚,咳嗽不止。梁母紧忙爬过去将他抱起来帮他擦干脸上的水,作为母亲护犊子的心态,她满脸怒色冲肖秉文道:“我家文平究竟做了什么你要这样作践他?老太爷老太太一走就没有人为我们做主了是吗?” “还想老太爷和老太太给你们做主?”肖秉文嗤笑,即便笑着可他的面色和眼神却是冷的,看着简直渗人得很。 “别忘了,老太爷已将老宅的使用权给了我,这房子是老太爷给你们住的,那是他的事,现在换了主人,我随时都有可能收回来。” 这话一落,梁家众人顿时大惊失色,方才疾言厉色的梁母这会儿却是白了脸闭了嘴。 “秉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房子可是当初干爹看在我父亲的情分上给我们住的。” “那是老爷子跟你们家的情分,跟我无关,一码归一码,现在是我说了算。” 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梁文平这才终于喘过气来了,肖秉文走上前蹲在他身边,一股危险感在他周身蔓延。梁文平瑟缩着身体一动不敢动,梁母因为惧于肖秉文的威胁此刻身体也僵住,虽想护着孩子却也不敢说什么。 肖秉文一伸手卡住梁文平的脖子,这动作让梁家众人大惊失色,却也没人敢说什么。 肖秉文的手指紧紧捏着他的下颌,目光冷漠扫过这张脸,突然就笑了。 “怎么?要跟我抢老婆?”慢条斯理说这话,手上力道却不断收紧,“不管我和她离没离婚,她都不是你能肖想的,明白吗?” 梁文平猜到肖秉文来这里是为了这事儿,或许是因为被家里人给惯的,又或许想到肖秉文再厉害如今出了这么一摊子事他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再厉害也厉害不出什么。 他万万没想到找上门来的肖秉文会如此简单粗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告诉他,他捏死他就像捏死一直蚂蚁那么简单。 梁文平这会儿是真害怕了,他害怕这样的肖秉文,即便以前的肖秉文再厉害,可身上终究有着富家子弟的彬彬有礼,行事也会留几分情面。他从未想过肖秉文会有这一面,行事无所顾忌,什么富家子弟的身份,什么体面,都只是他碍于身份的伪装,而这一刻,眼前残忍而粗暴的人才露出了他的一点本相。 面对眼前之人的巨大恐惧感,梁文平什么都顾不上了,即便下颌被他捏住说话不方便却也囫囵不清求饶:“秉文哥,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我以后会离张婉如远远的,有她在的地方我绝对不会出现。” 还算识相。 肖秉文松开钳制他的手,站起身,冲周围梁家人扫了一眼说道:“准备一下搬东西吧,这房子我要收回来了。” 虽然他没对张婉如怎么样,但他的所作所为依旧触了他的逆鳞,倒也不至于把人杀了,但是该有的惩罚还是要有的,发不出心头那股火,他会一直都不舒服。 然而肖秉文的话对于梁家人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肖老爷子给他们这间院子虽然不算大,但住一家几口绰绰有余。而且因为住在这里,便也让人觉得他们跟肖家是一家人,在外面行事也有许多便利。 若是肖秉文将房子收回,这就是要和他们彻底划清界限的意思,他们哪里有多余的钱购置别的房子来住。 梁健康对着肖秉文离去的背影哭喊着道:“这是老爷子对我家老爷子的人情啊,你这样做,你让肖老爷子在地下怎么安息。” 可即便摆出肖老爷子肖秉文也依旧不为所动,甚至出门时头都没回一下。 张婉如已换上了睡衣,肖秉文还未回来,他说只出去一会儿,可这都已经好几个小时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一时半会儿肯定是睡不着的,张婉如拿了本书来看,骤然听到外间传来开门的声音,张婉如心头一喜,撩开被子下床走了几步,就看到推门进来的肖秉文。 来不及惊喜,张婉如几个大步跑过去扑到他怀中,结实的身体接住她,枕着他宽阔的胸膛,她总算踏实了些。 肖秉文捞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就跟抱个小玩偶似的,他在床边坐下,顺势把她放到腿上。 “你去哪儿了?”张婉如问他。 “处理点事情。” 他没明说张婉如也就不再问,她靠在他怀中,也不知道还能抱多久,这段时间两人难得见面,她自然也珍惜难得的温存。 肖秉文用大掌顺了顺她的头,又在她头顶落下一吻,问她:“今天被吓到了吗?” “有点。” “以后他不敢再来找你麻烦了。” 张婉如从他怀中抬头,问他:“你刚是不是去找梁文平了?” 既然她都猜到了肖秉文也不瞒着,他道:“嗯,是去找他了。” “揍他了?” “嗯,揍了他一顿。” 她还没看过肖秉文揍人呢,虽然肖秉文这人有时候让人觉得混混的,但毕竟出身和教养摆在那里,出门在外都是以理服人,做事也留几分情面,也不知道他揍起人来是什么样子。 肖秉文又顺了顺她的头发,指背在她脸上轻轻拂过,若有所思般说了一句:“连梁文平都有胆子惦记你,还挺有魅力。” “你这是在夸我吗?” 可为什么感觉他眼底凉凉的。 “当然。”肖秉文道。 张婉如知道这事肯定是让肖秉文来气了,不然也不可能跑去将梁文平揍一顿,还是第一次见他行事作风如此简单粗暴。 当然得给他些安慰,所以张婉如软了语气,目光柔柔看着他,说道:“别人惦记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惦记着你。” 说这话的时候她水润的眼睛盯着他,眼底填满了他整张脸,仿若再也容不下别人。即便去梁家发泄了一通,可心底依旧还带着几分火。她这话一出,他就感觉冒着火气的心窝子好似被一只温柔的小手摸了摸。 肖秉文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拇指在她唇上压了压,说道:“嘴这么甜的吗?” 话才落下,肖秉文就感觉唇上一软,是她突然贴了上来。软软的唇在他唇上印了一下便离开,她依旧水润的眼睛看着他,眼底扬起笑,亮亮的。对上他疑惑询问的目光,她问他:“甜吗?” 肖秉文怔住,是真没想到张婉如会突然给他来这一下,这丫头的本事真是一次次出乎他意料。 今日发生太多事情了,从得知她失踪的担忧到后来知道事情真相过后的愤怒,情绪一直滚在心头。 而她,就这么来了一下,便如此轻而易举将所有情绪都瓦解了。 此刻,肖秉文眼底就只剩了她那双水润的眼和方才贴过他那张柔软的唇。 有时候是真不怪他想混账。 可他知道自己混账起来什么样,又怕把人吓到,他克制着,大掌扣着她的后脑勺,却没直接袭上去,只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语气也克制着,掩饰某种急切,故意放柔了冲她道:“没尝到,再来一下。” 第57章 她真是乖顺得不行,果真就将唇贴了上来,不过也只是一下子。 “尝到了吗?”她问。 他没说话,拇指在她唇上蹭了蹭,拇指压在她唇上的触感实在软得不行,他们着实也有许久没有亲热过了。肖秉文便没忍住,低头在她唇上含了含。倒也没太过,就解了下心底的痒。也怕一发不可收拾,真有可能走不掉了,他接到小戎的电话就直接往城里赶,厂子里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 好巧不巧的,唇刚从她唇上离开他的传呼就响了,就跟生怕他不记得他还有事似的。肖秉文皱了皱眉,张婉如双眼微阖,即便只被他含了一下目光也透了几分迷离,听到传呼声,她面色失落了几分,问道:“要走了吗?” 确实是要走的,可看着她这小模样他说不出话,大概只犹豫了三秒,他将传呼关掉,拇指和食指捏着她的脸抬起来,唇抵在她的唇上,就轻轻抵着,没往下压,他主动的暧昧已告诉她答案,他却还是对她强调了一句:“不走。” 说完唇就压了下来,或许已经做了决定,这次的吻便放肆了许多,滚倒在床上时肖秉文突然就想着真是多此一举,方才克制着吻就是怕自己会一发不可收拾,只是终究还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张婉如醒来时床上已经没了人,出来时也没人,其实早就料到肖秉文那么忙,肯定一早就走了,可看到没人了还是有些失落。 也不知道他公司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处理好,两人什么时候再回到每天都能见面的日子。 张婉如谨记教训,当天就去驾校报了个名。下午去接小戎时张婉如在门口遇到白军,昨日的事情她听小戎说过,在肖秉文来之前是白子浩和白叔叔一直陪着他。 张婉如自然是要谢一谢人家的。 “昨天的事情小戎都跟我说了,谢谢白先生啊。” 白军道:“你太客气了小戎妈妈,不过你昨天去哪儿了?” “昨天有点事情耽误了。” 白军也没多问,“没事儿就行,小戎昨天还挺担心你的。” 正说话间,两个孩子也结伴出来了,孩子们先跟长辈打了声招呼,白子浩便冲白军说道:“爸爸,我和肖哥约好了今天去吃冰淇淋。” “当然可以啊,毕竟上次爸爸答应过你的,不过你们两个单独去吃我不放心,得家长跟着,当然我们家长会自觉坐一桌,不会影响到你们小朋友的聚会。” “耶!”白子浩高兴蹦跳了一下,一脸兴奋冲肖楚戎道:“肖哥,我爸爸答应了。” 肖楚戎看向张婉如,张婉如也点点头,“妈妈也觉得没问题。”张婉如说完问白军,“是白先生陪他们去还是我陪他们去?” 白军道:“一起去吧,我俩都在他俩也安心些。” 张婉如想着昨日是白家父子帮了忙,正好这顿就她请客。 白军开了车来,两个孩子上了车,张婉如本打算坐后座跟两个孩子一起的,白军冲她道:“小戎妈你坐前面吧,两个孩子好聊天。” 张婉如想想也是,孩子们有自己的社交场合,家长在那里确实不太方便说话,她便坐在了副驾驶座,上车之后又说了一句:“谢谢你啊白先生。” “你真太客气了小戎妈。” 两个孩子都想去吃肯德基,白军就找了一家就近的肯德基店,孩子们点了爱吃的甜筒和薯条,张婉如和白军也随便点了两杯喝的。 白军说到做到,让两个孩子坐一桌聊他们的,他们两位家长坐远一些不打扰他们。 “小孩就喜欢吃这些,我吃着也就那样,味道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小朋友就那么喜欢。”白军坐下之后便说了一句。 “我记得我小时候喜欢吃麻糖,我妈也说过这有什么好吃的,甜得齁人,但那时候就觉得好吃。” “也是。”白军笑了笑,“小时候觉得大人挺扫兴,没想到我们长大了就变成扫兴的大人了。孩子爱吃就吃吧。” 张婉如也笑了笑。 “对了,昨天小戎爸爸来接他,我看着觉得他有点面熟,他就是和盛集团的经理肖秉文吧?” 张婉如听到这话,心头一咯噔,不过看白军的表情并没有恶意,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点了点头。 “说起来和盛味业最近出了不少事儿呢,肖先生应该挺忙的吧?” “是挺忙的。”虽然白军这话也没别的意思,可张婉如有点尴尬。 “其实和盛味业的事儿最开始还是我们报社爆出来的。”迎着张婉如惊愕疑惑的目光,白军道:“我是金太阳报社的主编。” 这倒出乎张婉如意料,张婉如只知道白军在报社工作,万万没想到他是金太阳报社的主编。再见他穿着潮流,打扮时尚,倒跟主编成熟稳重的形象不太符合。 “张小姐应该也清楚,做新闻的就是有什么就写什么,当时和盛味业的酱油确实也检查出了过量的二丙醇,我们也是如实报道,并不是在针对肖先生。”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本来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因为他们公司监管不力。” “张小姐理解就好,就是不知道和盛味业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他这段时间挺忙,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白军点了点头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听说您二位离婚了?” “……”张婉如没及时回答,只诧异看了他一眼,白军道:“你知道的,我们做新闻的,消息会比别人灵通一些。” 张婉如笑了笑,没否认也没承认。 “那个……孩子知道吗?” “不知道。” 白军轻轻叹了口气,“这样一来这两个孩子也算同病相怜了。” 张婉如不解,白军解释道:“我跟 浩浩他妈也是离了婚的。” 吃完了出来白军坚持送他们母子回去,不过张婉如拒绝了,最终白军也没强求。回去的一路上张婉如想着白军的话。 金太阳报社的主编……金太阳是柳城一家本土媒体,在柳城的影响挺大的,所以当时金太阳爆出和盛味业的毒酱油事件才会在短时间之内被广泛传播。 白军看上去也不像是有恶意的,而且昨天能联系到肖秉文也多亏了他帮忙。既然有这样的人脉,那她也该好好利用才对。 所以第二天去游泳馆接孩子时,张婉如故意瞅准了时间跟白军同时到。 白军热情冲她打招呼,“小戎妈,这么巧。” “是啊,挺巧的。” 两人在外面等着孩子出来,张婉如抓紧时间说道:“白先生什么时候有空啊,我想请你吃个饭。上次小戎能联系上他爸还多亏你帮忙呢!” “哎呀小戎妈别这么客气,浩浩跟小戎是好朋友,这点忙也是顺手的事情,再说了上次俩孩子去肯德基也是小戎妈请的客。” “那怎么一样呢,上次是请的白子浩同学,这次是请白先生,你们父子两都帮了忙,这顿饭我是一定要请的。” “那行吧,这周末吧。” “行,那周末我们送了孩子过来就一起去吃饭。” 到了约定那天,两人把孩子送进去之后,张婉如便坐上白军的车到了她早先预定好的餐馆。服务生拿上菜单,张婉如将菜单递过去,白军笑道:“小戎妈,你真太客气了。” 每人点了两个菜,张婉如喝了一口果汁,说道:“其实今天约白先生出来还有一件事想拜托白先生。” 听到这话的白军倒没诧异,他似乎早有预料,笑道:“小戎妈妈你说。” “就……和盛那件事爆出来之后这段时间肖秉文也一直在对公司进行整改,而且也在积极调查这件事的真相。我就想着,如果白先生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安排一下报社的人去对和盛和肖秉文进行一次采访,也不需要贵社能帮肖秉文说说好话什么的,就如实报道一下他们公司的整改情况,让公众知道肖秉文是有改正的决心和态度的。” “这个倒没什么问题。” 张婉如也没想到他应得这么爽快,她面色一喜说道:“那……白先生您看什么时候有时间……” “下周吧,我亲自去。” 这话就更让张婉如惊喜,“那就谢谢白先生了。” 张婉如说完想到什么,从包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她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块高档腕表。 “小戎妈你这是干什么?” “上次逛街看到这块腕表觉得挺适合白先生的,就买了想找机会送给你。” “哎呀你真是……本来浩浩跟小戎就是好朋友,我听说小戎在学校也挺照顾我们浩浩的,有一次还帮他抢球来着。这些不过都是小忙,我随手一帮的事情,小戎妈妈干嘛这么破费?” 白军将手表推过去,说道:“应该没买多久还能退,小戎妈你去退了吧,你送我这个还不如送我一束花呢!我这个人喜欢花,花可比这个东西惹人爱多了。” 张婉如又将手表推过去,“花会有,这个白先生也要收下,真是我精心挑选的,白先生就别辜负我一番好意了。” 白军实在推脱不过便也只能收了,张婉如这才放了些心。 第二日张婉如送孩子去游泳时路过花店便买了束花,小戎不解问道:“妈妈买花做什么?” 张婉如道:“白叔叔上次帮了你,这是给他的礼物。” 小戎点了点头,他以为花跟别的礼物一样也是一种礼物。 张婉如在门口跟白军父子碰面时便将手上的花送上,白军倒是诧异了,张婉如道:“白先生说过的,喜欢花。” 白军笑了笑,有些无奈,不过收到花心情还是不错的,他愉快接过,笑道:“我还以为昨天小戎妈妈只是随口一说呢,没想到还真买花了。” “答应过白先生的啊,那肯定要说到做到。” “行,我收下了。” 小戎和白子浩进了游泳馆之后先去换了衣服,戴上泳帽和护目镜,便被教练带到泳池边。教练先教他们游了几圈之后就安排他们休息一会儿。 两人趴在岸边休息,白子浩终于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肖哥,你妈是不是在追我爸啊?” “追?” “就追求啊?你知道追求是什么意思吧?” “……” “就……追到了就要谈朋友的那种意思。” 这下小戎明白了,他冷冷扫了白子浩一眼说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妈妈怎么可能和你爸爸谈朋友?她跟我爸爸才是一对。” “可是我听说你爸爸和妈妈已经离婚了啊?” “谁告诉你的?”肖楚戎目光更冷。 白子浩被他这眼神一看,吓得瑟缩了一下,忙道:“我听我爸说的,我爸是记者,他消息可灵通了。” 肖楚戎沉默下来没说话,白子浩又道“你说要是你妈我和我爸成了一对,我俩不就是一家人了吗?”白子浩越说越激动,嘿嘿笑道:“那我俩就成兄弟了肖哥。” “兄弟?”不同于白子浩的激动,肖楚戎面色有些冷。 “诶肖哥,跟我成兄弟你不高兴吗?” 肖楚戎没回答,将护目镜往眼睛上一戴,身体一沉,瞬间便像一条鱼一样沉入水中,白子浩见状也戴上护目镜,说道:“肖哥你等我。” 张婉如明显发现小戎今天不太对劲,一路回来心事重重,浑身透着低气压,吃饭时有好几次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选择沉默。睡前张婉如陪他读了会儿拼音,张婉如看出了这小孩家家有了心事,没忍住问出口,“小戎,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不知这话戳中了小家伙哪儿,就见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突然就多了几分委屈,眼底还有泪光在闪烁。 张婉如见状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啊?今天学游泳被教练批评了?” 不过以小戎闷闷的性格,就算被批评了可能也不会放在心上。 小戎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和爸爸是不是离婚了?” 张婉如心头一咯噔,忙道:“是谁告诉你的?” “白子浩说的,他爸爸是记者,他说他爸爸消息很灵通。” 难怪他会这副模样,张婉如看得心疼,她将他搂在怀中抱着,说道:“爸爸和妈妈没有离婚,不过爸爸最近出了点事情,他怕影响了我和你的生活,对外就说我们离婚了。” 小戎从她怀中抬头,依旧是泪眼婆娑的,“所以你们还好好的对吗?” “当然啊。”张婉如揉着他的小脑袋,“我们有小戎啊,我们怎么可能离婚?” 张婉如用掌心帮他蹭掉溢在眼角的泪水,安慰道:“小戎别难过,爸爸这段时间是因为工厂出了事情才没回来,等工厂事情处理完了就好了。爸爸很厉害的,我们要相信他对吧?” “嗯,爸爸很厉害。”小戎很肯定强调了一句。 张婉如笑了笑,捧着他的脸揉了揉,小戎放了些心,也咧着嘴角对着妈妈笑了笑。 几天之后白军去了一趟和盛味业,毕竟收了人的礼,也得做点事。白军还带着一个摄影师。 俩人在门口保卫处说了一下身份和来意,保卫处的保安打了个电话过去,确定好了之后才让两人进去。 白军来这里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里的安保挺严,不仅进去的人要严查,就连出去也没那么简单,方才他们等待时就看到有个工人,拿着领导签字的申请书才能出去。 白军冲身后摄影师说道:“把这些都拍下来。” 肖秉文跟工厂的几个领导开了会,商讨滞销货物的处置问题,讨论了老半天才有结果。刚回办公室,椅子还没坐热乎秘书小孙就进来冲他道:“肖总,金太阳报社的主编找您。” “金太阳报社?” 肖秉文可没忘记当时公司的毒酱油事件就是金太阳报社爆出来的,所以他对这报社没什么好印象,不过这种 舆论机构也不能得罪,他便让人将他请进来。 只是见到来人后肖秉文愣了一下,这人他见过,有过一面之缘,肖秉文很快想起来,“你是……白子浩同学的爸爸?” “是我。”白军笑了笑,主动伸出手,“我是白子浩的家长,也是金太阳报社的主编,肖总幸会。” 肖秉文没想到小戎同学的家长也是卧虎藏龙,他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和白军握了握手,“幸会幸会,白主编请坐。” 两人坐下,秘书泡了茶进来,白军也不废话,直接说明来意,“我今日来是想对肖总做一个专访,没有提前打过招呼实在有些冒昧,还望肖总谅解。” “没关系。” “那肖总愿意接受采访吗?” 肖秉文端起茶喝了一口,嘴角抿出一抹客气的微笑,“当然,我非常乐意。” 白军便冲身后的人示意了一下,那摄影师便拿出相机对着肖秉文拍了张照片。 白军拿出笔和本子,“那就不耽误时间了,我们直接开始吧。” 肖秉文端正了些坐姿,笑道:“好,白主编请。” “首先我想问的事,这件事件之后对肖总有什么样的影响?” “影响肯定是有很多的,第一就是让我发现了管理上的漏洞,让有心人有了可乘之机对工厂的原料做手脚,其次舆论也给了一些压力,当然有压力才有动力,促使我尽快找出始作俑者让这件事水落石出,也给公众一个交待。” 听到这话白军倒是有些意外,本来今日来采访肖秉文就是因为想做个顺水人情,毕竟人家小戎妈又请吃饭又送礼的,做新闻的要善于抓住焦点,虽然最近柳城的焦点确实在和盛味业上,但他们已经占了先机爆出这件事,后面又被各种媒体轮番报道都炒烂了,他也没想着要挖掘出什么东西。 不过这会儿听着,和盛味业这事儿还有些门道。 白军便正了正面色,问道:“肖总的意思是,贵公司此次遭遇的事件是有人为之?故意想损毁贵公司声誉?” 肖秉文:“确实如此。” “那事件有调查结果了吗?” “目前正在调查,有了结果我会第一时间向公众透露。不过,虽说这事是有人故意为之,但我管理不当也是事实,我真诚向公众道个歉。我近期也在积极对受害者进行慰问,商讨赔偿问题,公司出了这样的事,作为领导者我从未逃避责任,一直在积极解决,也希望公众能多给些时间。” 白军点头,钢笔在笔记本上刷刷作响,虽说肖秉文这回答带着几分官方的成分,但态度也算诚恳。 “这件事之后我对公司也进行了一番改革,加强了管理,尤其是在生产线上,每一关都严格把控,确保不给有心人可乘之机。如果白主编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我们工厂车间看看。” “行,肖总请。” 两人去了车间,换上无菌服,肖秉文一边带他参观一边跟他讲解,白军参观了一圈之后点点头,工厂里一切都井然有序,确实也像肖秉文说的那样,每一关都在严格把控。 肖秉文望着白军连连点头,又见跟在他身后的摄影师并未闲着,在各处拍照,他这才放了些心。 从工厂车间出来,白军问道:“这次事件除了对肖总的事业有影响外,你对的生活有没有什么影响?” 肖秉文没着急回答,而是先扫了他一眼,能做新闻媒体的,察言观色自然有一套,白军看出了他对这问题的排斥,他道:“这算是我跟肖总的闲聊,不会出现在报纸上。” “肯定也是有影响的。” “就比如,跟肖太太离婚了?” “……” 肖秉文眉心微蹙,他不想得罪媒体,再加上这人又是小戎朋友的家长,对他便带着几分客气,不过他这话题确实越界了。 “肖总也别介意,就当我们是在闲聊。”白军顿了一下又道:“说起来我这次过来还是受了小戎妈妈所托。” “哦?怎么说?”肖秉文目光微眯,嘴角却微微挑起笑,看着倒还算客气,可身上气质莫名冷了几分。 白军笑道:“几天前小戎妈妈请我吃了一顿饭,希望我有时间对你进行一下采访,她说这件事之后你积极吸取教训,也做了很多弥补措施,目前公众对你们还不买账,希望我做一下采访让大家了解你的诚意,或许对你的名声会有扭转。”白军说完将手腕抬起来,“你瞧瞧小戎妈妈还真是客气,又送礼物又送花的,就怕我不答应。” 肖秉文没说话,那勾在嘴角的笑却淡了一些。 白军又道:“没想到您二位虽然离婚了,但小戎妈妈对你的事情还这么上心,到处为你出谋划策,能娶到这样的太太真是三生有幸啊,可惜……”白军不误惋惜看了他一眼,“就是不知道往后又会是哪个男人有这样的好福气。” “这么说来那她确实有心了。”肖秉文表情很快恢复如常,“新闻讲究实事求是,当然我相信白主编一定会对今天的事情如实报道,至于我的私事,白主编也说了是闲聊对吧?” 他故意岔开话题,显然是不想聊私生活,白军也知趣,应道:“这个是当然。” 这次的访谈便就此结束。 这一日张婉如接了小戎回到家,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肖秉文坐在沙发上,两人都很意外,小戎尤其惊喜,即便性格沉闷如他也没控制住一声惊喜呼唤,“爸爸。”随后便向他小跑过去。 肖秉文也急忙站起身一把接住儿子,架着他的胳膊将他来回举了几次这才放下,随后揉了揉他的脑袋问他:“想我了?” “嗯。” “上次给你买的那套积木研究得怎么样?” “我都摆好了。” “给我看看。” 小戎便急忙带着肖秉文进了他的房间,肖秉文在房间陪了孩子一会儿这才出来,张婉如给父子两切了水果,见肖秉文出来,问道:“不玩了?” “玩得差不多了,让他自己写写字。” 肖秉文说完便回了房间,张婉如了然,将水果给小戎送进去便也跟着他回了房间里。关上房门,对上肖秉文有些复杂的眼神,张婉如心中的不安感更是强烈。 这段时间他那么忙,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是不会回来的,还记得上次他回来是因为她被梁文平那神经病带走了他怕她失踪,再上一次他回来是跟她提离婚。 梁文平那次是被迫,他主动回来总让她感觉没什么好事。 也不知道离婚那事儿是不是又要提上日程了,毕竟他说先用现金抵一下,如果现金用完了没什么效果他就得去贷款,要去贷款他就要先离婚。 几天前才对小戎说过他们不会离婚来着,虽然离婚是为了贷款,可总归还是离了,小戎知道了肯定会难过。 再加上她感觉肖秉文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越发让她觉得他回来没什么好事。可张婉如还是问出口,“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肖秉文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昨天白军去了一趟我公司,对我作了一下采访。” “啊?他这么快就去了啊?他说是下周啊,本来我还打算先跟你说一声来着,没想到他去这么快。” 肖秉文目光渐渐暗了下来,还真是她拜托白军去的啊。 “白军告诉我,为了让他采访我,你不仅请了他吃饭还送了他礼物。” “这个是当然啊,先不说之前小戎找我那事儿人家帮了忙,这次我拜托他去采访你,也是想通过媒体让大众更清晰认识你,希望能让和盛味业的形象更正面一点。求人办事那自然是要送礼的。” 肖秉文勾唇笑了笑,“还送了花?” 张婉如总感觉他这抹笑带了几分深意,她道:“白军说他喜欢花我就送了。” “是吗?那怎么没见你送我?” “啊?你也喜欢花吗?” “……” 肖秉文一个大男人喜欢什么花,只是想到之前他为讨她欢心送过她花,所以他觉得送花这事儿多少带点暧昧。 “采访如何?还算顺利吗?”张婉如又问道。 “挺顺利。” “那就行,礼没白送。” 说完心情又沉重了几分,她道:“所以你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张婉如并不觉得肖秉文特意回来就跟她说一下采访的事情,这在她看来没什么,而肖秉文却觉得她在故意岔开话题。 他便没忍住说道:“你不觉得送男人花有些不合理吗?” 张婉如挺疑惑,他怎么又扯这个话题上了,“不合理?他说他喜欢,为了投其所好就送了,这……不合理吗?” “当然。” “……” 张婉如诧异看了他一眼,他回来一趟不会真是为了这事儿吧?因为他送了白军花?肖秉文这人吧处事挺大气,不会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计较那么多。要说他就因为她送了白军花这事儿特意跑回来,她觉得不太合理。 “你回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肖秉文从她的表情看出来,好像他为了这事儿回来挺小题大做的。肖秉文心头闷了些火,下意识摸出烟和打火机,想抽根烟,刚含在嘴里,张婉如就道:“别抽。” 烟倒是还叼在嘴里,不过打火机重新放了回去,没点燃,那烟含在嘴里被他狠狠咬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她阻止他抽烟。 他似笑非笑看向她,“你觉得送他花这事儿没什么?” 当时白军跟他说那些话,肖秉文虽然听得不太舒服但也没太当回事,毕竟白军也是有孩子有家室的人,不过后来他多了个心思让人去调查了一下,原来那白军跟妻子离婚好几年了。目前是单身。 那白军跟他说那话就更耐人寻味了。一个梁文平一个白军,偏偏这个白军又不像梁文平那样可以任他拿捏。 他和张婉如离婚的消息确实是他放出去的,公司这事儿闹得大,不想他们母子被影响。却没想到给自己留下隐患。 他目光落在这丫头身上,她倒是逗人喜欢得很啊。想到此处,他又在那烟屁股上狠咬了一口。 看样子他是真介意这事儿的,倒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作风大气行事爽快的男人倒也有心思敏感的一面,就为了这事儿特意跑一趟?原本还担心他回来又跟她提离婚来着。 不过这倒让张婉如松了口气,“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要能帮你,送就送呗。” “你没想那么多不代表别人就不想。” “啊?你是说白军?他会想什么?” “哪个正常男人会让女人送花?” 说话的语气带着嘲讽,再加上咬着烟的动作,耳边肌肉绷紧了,给她的感觉就是在咬牙切齿。 “也有可能有些男的就喜欢花的。” “喜欢花是一回事,就怕有人心思不轨。” “心思不轨?白军?” 肖秉文沉默,张婉如道:“你想多了吧,就接孩子的时候碰过几次面,还有那次小戎和白子浩一起去吃冰淇淋,我和白军都不放心一起带他们去肯德基,顺势再请个客感谢一下他们父子,其他时候也没太多接触。” 听到这话肖秉文目光微眯,“你们还一起带孩子去过肯德基?” “俩小孩要去吃冰淇淋,总不可能让他们自己去吃吧,那么小的孩子。” 肖秉文面色有些冷,拇指和食指将咬在嘴上的烟抽下来,指腹摩挲着在上面狠狠捏了几下,烟嘴都捏变了形,随后轻轻一弹,那烟就被弹进房间的垃圾篓里。 他这状态,明显看出是生气了。最近这么多事情,厂子里乱七八糟的,他百忙之中还要抽时间为这事儿生气,也真是难为他了。 张婉如自然也不想他太累,他上前握住他的手说道:“我以后注意一点,不过你说的白军心思不轨什么的,我觉得应该没那回事,当然我以后还是尽量跟他保持距离好吗?” 肖秉文双手插进裤兜里,一脸似笑非笑看着她没说话。这表情看着还挺有压迫感的。 张婉如觉得,她得哄一下。 “你别生气了好吗?”张婉如又道,她搂上他的腰,柔声唤了一句:“亲爱的。” “……” 亲,爱,的。 肖秉文愣住低头对上她的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因为这三个字的刺激骤然绷紧了些,眉梢却没忍住挑出一抹弧度。 他道:“怎么这么叫我?” “我们是夫妻啊,这么叫不行吗?”声音柔得仿若能掐出水,明显是在跟他撒娇。春风化雨般的柔情,尤其这人还是张婉如。 亲爱的,她怎么想得出这称呼的。 肖秉文怎么抵挡得住?抽出插在裤兜中的一只手轻轻按在她腰上,他似嗔非嗔说道:“干嘛突然这样闹?” 第58章 这语气,一听就是被哄住了,想着这男人因为这事儿,那么忙的还特意回来一趟,张婉如挺心疼的。反正都是哄,那肯定是捡最能哄的话来哄了。 张婉如将下巴抵在他的胸口又道:“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以后会注意的,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很清楚,我是你一个人的。” 前面说了什么不重要,但最后这句话着实取悦了他。 “我是你一个人的。” 她是知道怎么逗人喜欢的,难怪又是梁文平又是白军的,还有个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对她念念不忘的李长庚。 肖秉文是真有点来火,因为白军的事情,尤其知道了他们俩还带着孩子一起去吃过冰淇淋。 虽然她说得也有道理,总不能让两孩子单独去吃,家长跟着要安全点,但就是让他心里不舒服。 她也真是够厉害,三两句话他火气就消了大半。 再加上她这软软的身体往他怀中一靠,方才还风雨欲来的,一转眼就变成了良辰美景,这么好的时光拿来冒火实在可惜,他这来回一趟也是不容易。 那另一只插在裤兜里的手也取出来搂上她的腰,微微弓着身体将人整个抱进怀中,仔细感受了一下,缓了缓方才那话带给他的冲击,他这才说道:“再叫一声儿。” “什么?” “你刚叫过的。” 两人一起这么久了,张婉如自然了解他,知道他指的什么,看样子确实有用,她忍着笑意,说道:“我以后会注意的。” “……”肖秉文轻咳一声,“别闹了,不是这句。” “亲爱的。” 环在她身上的手臂下意识搂的更紧,肖秉文是真挺受用。 他突然有些后怕,不经意脱口而出道:“幸好。” “啊?幸好?幸好什么?” 这句话来得莫名其妙。 幸好什么肖秉文却没继续说,但心里清楚得很,幸好当初没选择离婚啊,要是离婚了摊上这事儿,她还能窝在他怀中,说这些暖心窝子的话给他听吗? “那你可得记好了。”肖秉文又道。 “记好什么?刚说幸好什么意思啊?” 肖秉文并不想解释,只道:“记好你说的话。” “哪句啊?” “你是谁的。” “我是你一个人的?” “嗯,就这句。” 张婉如窝在他怀中,实在没忍住压着声音笑了出来,还真哄对了。 因为肖秉文的话,张婉如去接小戎时在游泳馆碰到白军便感觉有些别扭。白军倒是挺随意的,见到她依旧热情打招呼。 “小戎妈妈,今 天来这么早?” “还好,你今天也挺早。” 张婉如尽量保持客气。 “哦对了,昨天我正好有空去了一趟和盛味业对肖先生做了下专访。” “嗯,我听他说过的,说是采访挺顺利的,到时候写报道还希望白先生能多美言几句。” “也不需要我美言,肖先生做得很好,我只需要如实写就行,我相信肖先生的真诚肯定能打动消费者。” “如果能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正好小戎和白子浩出来了,张婉如急忙冲儿子招招手,白军也冲白子浩招手打招呼。趁着孩子过来的间隙,白军突然冲张婉如说了一句:“对了小戎妈妈,你们公司是不是有个模特叫林友莉。” “是啊,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想对林小姐做一下专访,能麻烦小戎妈妈牵一下线吗?” 这话倒出乎张婉如意料,林友莉虽然有一点名气,但像金太阳这种大报社也不至于将目光落在这种小模特身上,而且还是专访。 不过这也是个机会,对林友莉也有好处,张婉如道:“当然可以。” “那就谢谢小戎妈妈了。” 第二日上班张婉如就将白军的话转述了一遍,问林友莉,“你有兴趣吗?” “这个人能信得过吗?” “信不信得过不知道,不过上次我有点事耽搁了没能去接小戎,一直是他带着小戎到处找人联系我。人品应该是不会差的,而且如果能搭上这样的大报社提高知名度,对你也有好处。” 在提高知名度这点上林友莉一直都挺佛系的,不过既然张婉如觉得可以,那做一下专访也没什么,就当长下见识了。 这边林友莉答应之后,张婉如便将消息转告给白军,白军听完挺高兴的,问道:“那林小姐什么时候有时间?” 张婉如感觉他表情有点奇怪,按理来说林友莉名气也没那么大,白军的开心便显得不太合常理,怎么看都夹杂了点私人情绪。 莫非…… 张婉如跟白军确定了一下见面的时间地点,白军怕她忘,还特意将地点写下来,顺便附带自己的联系方式。 张婉如看了一下采访地点,并不是在金太阳报社,也不在其乐,而是在一家西餐厅,这家西餐厅在柳城挺出名,主西式,装修得很浪漫。 张婉如看到地址后,暗想着,或许真不是她想多了。 林友莉得知见面的地址之后也挺诧异,张婉如见她犹豫,便道:“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我可以帮你回绝他。” “没有,可以去看看。” 到了约定那天,林友莉按时到达约定地点,这餐厅搞得还挺花里胡哨的,院子里种满了玫瑰。她按照服务员的指定来到花园中的某个位置,远远的就看到有个男人在那儿喷香水,喷完还撩起咯吱窝闻了闻。 林友莉心下疑惑倒也没多想,随着服务员走过去。白军看到人来,急忙起身迎接,动作太急了身体还不小心撞了一下桌子,轻轻撞了一下倒也无伤大雅。 林友莉看到眼前这人却愣了愣,张婉如跟她说对方是金太阳报社的主编,她还以为能当上主编的大概率是一老头子,没想到这人还挺年轻。 而且……他穿着一件花衬衫,一条白得在发光的西裤,头上还打了发胶,在一片灿烂的玫瑰中也没被比下去,他这一身依旧吸引眼球。 总之林友莉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是:好大一只花孔雀! 肖秉文这一走又是好几天不见人影,张婉如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静待事情发展。每天就上班接送孩子,能少跟人接触就少跟人接触。 这天袁雯提溜了一个箱子来张婉如办公室找她,她将箱子摆张婉如办公桌上,又道:“这个给你。” “这什么?”张婉如一头雾水。 袁雯将箱子打开,里面是一摞摞码放整齐的现金,张婉如一脸诧异向她看去。 “我们公司刚起步那会儿肖总不是投了二十万吗?说起来我们公司能有今天还多亏了肖总那笔投资,如今公司也赚了些钱,也是时候给投资人分红了。这是三十万,给咱肖总的,当然也是肖总应得的。” “……” 听到这话,张婉如心情复杂。肖秉文前期给他们投资了二十万,赚钱之后确实该给他分红,不过公司目前还在发展阶段,一下子要拿出几十万的分红影响也挺大。分红这事儿肖秉文那边也不急,张婉如想的也是等公司稳步发展了再说。 可谁能想到肖秉文的公司突然出事了,袁雯大概也是看到了这点才这么着急给他分红。现在的他确实急需用钱,当然现金是最好的,几十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最起码能让他应应急。 不过其乐的发展也需要钱,袁雯每走一步都很谨慎,每笔钱都用在刀刃上,这么大一笔现金取出来,对于其乐肯定是有影响的。 张婉如许久不言,她知道这笔钱袁雯凑出来肯定不太容易,可她也知道目前肖秉文确实需要钱。 她目光复杂看向袁雯,袁雯却道:“别这么看我,本来年底就该给人肖总分红的,拖到现在,再怎么样也要及时给投资人甜头不是,不然人下次怎么还会给我们投资啊?” 张婉如笑了笑说道:“也是。” “是嘛,这钱你尽快拿给肖总吧。” 下午,张婉如抱着箱子乘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和盛味业,本来担心又跟上次一样工厂外面围满了人进不去。去了看到门口空空,她稍稍松了口气,只是工厂安保明显严密了许多,张婉如被盘问了许久,直到她借保安室的电话给秘书室打了个电话过去,没一会儿孙秘书亲自来接保安才放人。 “肖太太也知道工厂出了事儿,最近查得严,要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见谅。”小孙一脸歉疚冲她道。 “没关系,看到安保这么严的,我倒是安心了不少。” 小孙将她带到肖秉文办公室,肖秉文不在,小孙冲她道:“肖总还在开会,肖太太你稍坐一会儿。” “没事,我等着,你去忙你的吧。” 小孙确实也挺忙,给她泡了杯茶就匆匆走了。张婉如在办公室等了许久也不见肖秉文,等得有点困,她便打算去肖秉文隔间的休息室休息一下。那里有一张小床,肖秉文在工厂加班没回家的时候就在小床上睡。 张婉如在小床上躺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想着应该是肖秉文回来了,正要出去,手放在门把上却听到一道不属于肖秉文的声音。张婉如要出门的动作顿住,从门缝往外看去,确实是肖秉文回来了,可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女人。 她认识的,梁文凤。 张婉如有些奇怪,梁文凤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外面两人已经聊了起来。 “你来找我有事?”这话是肖秉文问的。 “我听说你想贷款。” “听谁说的?” “肖瑜啊。” “这家伙还真是个大喇叭。” “我可以帮你。”梁文凤又道。 “帮我?” “你工厂出了事,要贷款恐怕不太容易。不过如果从我这里贷款的话,我可以帮你办下来,而且还会格外帮你争取百分之十的额度。” 梁文凤在银行工作,帮肖秉文贷款额外申请额度什么的倒是容易办到。 肖秉文没说话,他点燃一支烟抽起来,目光微眯穿透缭绕的烟雾看向梁文凤,梁文凤被看得不太自在,故作自然问道:“怎么样,你有兴趣吗?” “我很奇怪,我把我爷爷给你们的房子收回,上次去你家还打了你弟弟一顿,按理来说你应该恨我,怎么还想着帮我?”肖秉文似笑非笑向她看过去,直接问道:“所以应该有条件的对吧?” 肖秉文的直接倒让梁文凤愣了片刻,不过来时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梁文凤直面肖秉文的目光干净利落说道:“跟我结婚。” 此刻站在隔间里的张婉如心跳不自觉漏了半拍,倒不是她故意偷听别人谈话,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突然出去让大家都尴尬。 此刻听到梁文凤这话,她一脸复杂向肖秉文看去,她知道肖秉文这会儿确实很需要钱,他也说过他想贷款,而梁文凤正好又能帮到他。 梁文凤也看向肖秉文,只见肖秉文低头笑了笑,也没诧异于她的话,又或者他压根不在意,他道:“你们两姐弟真有意思,这世上男女那么多,怎么就盯着我们夫妻两?更何况我对你家都这么不留情面了,你还想跟我结婚?” 梁文凤忽视掉他语气中的嘲讽,她道:“你和张婉如不是离婚了吗?所以你是什么想法?有兴趣吗?” 梁文凤说这话时面色平静,双手背在身后故作闲适,看向他的目光中也不失骄傲,然而只有她清楚此刻她内心的紧张。 肖秉文慢条斯理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如随口回答一般冲她道:“没兴趣。” 梁文凤面色微僵,背在身后的双手也下意识绞紧,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保持平静面色问他:“为什么?你不需要钱吗?” “我当然需要钱,不过我还不至于没用到需要靠联姻来帮自己度过难关。当然如果联姻对象换成张婉如的话,我倒是可以没用一下,至于其他人,还是算了。” 他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跟她闲聊,语气中也不带半点嘲讽,可梁文凤还是被狠狠刺了一下,她感觉到了深深的侮辱。她知道肖秉文这人挺傲气,看上去好相处,真正跟他相处起来就能发现他给你的距离感。来之前也想过会被他拒绝,可她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干脆,他都落魄成这样了,竟还能满不在意说出“我还不至于没用到需要靠联姻来帮自己度过难关”。 一股火气在心头涌动,可生气又有什么用呢,他有拒绝的权利,本来就是她主动来找他的不是吗?要说起来这个贱也是她主动犯的。 “看样子,是我打扰你了。”梁文凤虽然火大,但也不会胡搅蛮缠,越发显得自己没自尊。 “没事,我还有事忙,就不送你了。” 面色倒还客气,却是很直白的逐客令,梁文凤深吸一口气,也不再多言,转身出了他办公室。 直到确定梁文凤已经离开,里屋的张婉如这才出来。肖秉文看到突然出现的她愣了一下,随即便嗔怪道:“这个小孙,你来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时候过来的?” “来了一会儿了。” 来了一会儿那自然是什么都听到了,不过肖秉文面上也不见尴尬,唠家常一般问道:“吃过饭没有?” 张婉如没心思跟他聊这个,她笑了笑,冲肖秉文调侃一句:“肖先生挺有魅力啊。” “怎么说?” “不然人家梁小姐怎么特意跑来跟你求婚?” 语气酸溜溜的,看到她出现在这里时肖秉文确实心慌了一瞬,毕竟梁文凤跟他聊的话题确实有点暧昧,不过也就一瞬,他连看都没多看梁文凤一样,他自觉挺坦荡。 所以这会儿听到张婉如的调侃,他并未紧张,甚至因为她酸溜溜的语气心头多了几分愉悦。 “你这是在吃醋?”他问她。 被戳穿了张婉如也没乱了阵脚,她一脸理所当然说道:“没有啊,我这不是夸你吗?” 肖秉文笑容淡了一些,说道:“那真是谢谢你夸奖了。” “不客气。” “……” 自从上次分开两人也好几天没见面了,肖秉文实在不想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他走上去,用手指刮了刮她的脸说道:“你刚不也听到了嘛,我拒绝了。” “听到了啊,不过你为什么拒绝?梁小姐提的条件挺诱人的,你不是正好需要钱吗?” 这小没良心的,肖秉文听到这话也来了些火,他似笑非笑看着她,“你是故意来气我的是吧?” 张婉如确实有点生气,不过撒了点小脾气,心情稍好了一些,两人难得见面,她也不想因为别的事情浪费时间,而且这次来也是谈正事的。 张婉如便问他:“你现在应该忙完了吧?可以给我点时间聊聊吗?” 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挺可爱,肖秉文心情也好了些,说道:“嗯,忙完了。” 张婉如也不废话,冲他道:“我来给你送这个的。” 张婉如将放在茶几上的箱子打开,肖秉文看到里面的现金,眉心微蹙,“这是……” 她哪里弄这么多钱? 张婉如道:“还记得我们公司刚成立那会儿吗?你投了二十万给我们,这是给你的分红。” “……” 肖秉文还记得,不过当时给她二十万,他就没想过要什么分红,投钱给她他就没想过要回报。毕竟当时觉得她们有点想当然,什么都没准备好就想做生意。只是她想尝试,他也愿意帮忙忙让她玩玩,不过他没想到这两个女孩还真将公司做起来了。 想到那次他看到她大太阳底下发传单,公司能起来,她跟袁雯自然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她所作出的努力他看在眼里,至于真正的辛苦他可能还了解不到万分之一。 能凑出这笔钱怕也是不容易。 肖秉文看着箱子里的现金沉思良久,“当时投资你,就没想过要什么回报。” “那怎么成啊,当时我可跟你说清楚的,我们也是白纸黑字签了合同的,如今公司赚了钱,当然该给投资人分红,这都是你该得的。”张婉如一脸理所当然,又道:“当年你投了二十万,加上该给你的分红,这里一共三十万。” “三十万?”肖秉文沉吟出声,心情有些复杂,当时确实没想过要回报,不过现在他也确实很需要现金,他笑了笑,“一年多回报率百分之五十,是我大赚了。” 张婉如道:“不过说到底也没有人梁文凤能给你的多。” 肖秉文简直要被气笑了,不过她动不动就提这茬,语气还酸溜溜,说明心里是在意他的,这么一想又觉得她这小模样还挺可爱。 肖秉文道:“那怎么能一样,梁文凤给我的,我将来是要还的,你给我的那就完全是我的。你可比她能给我的实际多了。” “也是。”张婉如赞同点点头,说道:“所以我就说嘛,投资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那确实。”两人氛围好起来,肖秉文自然顺着夸赞:“张婉如很厉害。” 听到这话张婉如噗嗤一声笑了,也没谦虚,“这么一看,我确实挺厉害。” 半开玩笑的话,挺自得,却不叫人讨厌,小表情透出灵动可爱,很戳他心窝子。 张婉如站起身,说道:“行了,知道你还有别的事情忙,我先走了。” 两人难得见面其实还挺舍不得的,不过难舍难分的挺耽误事儿。张婉如知道这点,肖秉文自然也知道,可看着她起身,他又不太想人走,她酸溜溜的样子,她的话她的笑,她得意的小表情都太戳他了。 一时也没说什么,他索性几个大步走过去,拽住人的手腕将人往怀中一拉,柔软身体撞进怀中的那一刻,双臂收紧把人紧紧抱住。 熟悉的胸膛熟悉的气息一下包裹而上,张婉如也没多问,脸埋进他胸口,下意识抱紧了他。 靠进熟悉的怀抱,这么多日忐忑不安的心也安宁了些,张婉如不自觉说道:“好想你啊。” “嗯?” 张婉如微微抬头,下巴靠在他胸膛上,对着他询问的目光,她又说了一句,“我说,我好想你。” 她看向他的目光柔得不像话,说出“我好想你”这句话的嘴也甜得像抹了蜜一样,甜得人心里发痒。 肖秉文一时心猿意马,他抬手,拇指蹭了蹭她的脸,说道:“张婉如,不要这样。” “什么?你不爱听啊?”张婉如有些失落。 “不是。”肖秉文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渐深,“你这样,一会儿怕是走不掉了。” “……” 第59章 “要不要留在这里过夜,隔壁有个房间可以睡觉。”肖秉文又说了一句。 不是,他还真有这想法啊?张婉如还没丧失理智,她道:“小戎怎么办?” 也 是呢,还有个小崽子呢,他差点忘了。 他这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回家,要是张婉如再不回家,留孩子一个人在家怎么行,小崽子内向,心思却敏感得很。 肖秉文也只能依依不舍放开她,说道:“我让小孙开车送你回去。” 这会儿不管坐公交还是打车都不方便,他也不放心。 “好。” 再耽误下去只会更晚,虽然不舍得,而且这次分开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张婉如还是离开了。 望着她离开的身影肖秉文呆站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才收回目光,肖秉文看向那摆在茶几上的现金。 他手指在上面轻轻抚摸,其实这钱她可给可不给的,可她一直强调这是他该得的,就是不想他拿得有负担。 肖秉文笑了笑,张婉如真挺厉害,他很自豪。 * 某歌舞厅里,五颜六色的光打在大厅,音响的音量拨到最大,灯光和音乐融合出激情四射的效果,把人的细胞都震得沸腾。 不少人在舞池里跳舞疯狂,宣泄着浑身精力。与舞池中热闹不同的是,一对男女却坐在无人在意角落喝酒,跟现场热闹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对面男人见她又拿过一杯往肚里灌,他急忙拦住,劝道:“大小姐,你都喝了多少,真把酒当水喝了啊,别喝了。” 梁文凤撑着下巴,喝了不少酒,她目光开始迷离,撑着下巴的手也没多少力气,差点没撑住,下巴磕在桌上,还好对面的肖瑜扶了一下她的下巴,不然这一下砸桌上得多疼。 “你说说肖秉文这个人,他都落魄成这样了,他拽个什么啊?” 其实她就想去试一下,这是不错的机会,肖秉文都到这个地步了,她的条件也很诱人,或许真能成,哪怕是利益结合的,可好歹也是结合了。上次肖秉文因为张婉如将他们一家赶出了肖家老宅,按理来说她应该恨他的。可她实在不想因此跟肖秉文撕破脸,也说不上对肖秉文这人有多喜欢,喜欢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但就是不甘心。梁文凤也清楚,她就是自尊心作祟。 肖瑜也听梁文凤说过她找肖秉文的事,本来梁文凤在去之前就告诉过他,她要去跟肖秉文谈条件,那时候他就不赞同,事情的走向倒是也在他意料之中。 “我不是早告诉过你了吗?肖秉文这会儿确实需要钱,但以他那人的性格,他就不是那种会为了钱跟谁低头的人。” “你知道吗,他拒绝我就算了,居然还说什么,要是把我换成张婉如的话,说不准他会考虑一下,这不是侮辱人吗?” “人家跟张婉如感情好啊。” “感情好还离婚吗?” “说不定没离婚。” 梁文凤迷离的目光清明了一下看向肖瑜,“什么意思?他俩没离婚?” 肖瑜灌了一口酒,“说不准真没离婚。秉文对张婉如喜欢着呢,没那么容易离婚。” 这话刺的梁文凤有些不舒服,“肖秉文对张婉如喜欢,那张婉如对肖秉文呢?我听人说是张婉如看肖秉文落魄了甩的他。” 肖瑜道:“我看未必,张婉如也不像那种见钱眼开就跟人在一起,没钱就冷血无情把人甩掉的人。” 梁文凤沉思良久,说道:“所以这俩压根没离婚?” “有这个可能。” “那为什么外面都传他俩离婚了?” “大概是为了保护张婉如母子?” 梁文凤嗤笑一声没说话,她传呼响起来,梁文凤拿起看了一眼,眉头皱了皱。 肖瑜道:“姓周的又联系你了?” 姓周的就是梁文凤之前交那男朋友,本来家里人都在凑合他们尽快把事情办了。但梁文凤在最关键的时刻意识到这个男人并不是她的良配,所以就在一家子震惊的目光下和男人分手了。 倒是没想到分手之后这人还时不时联系他,说些骗人的鬼话,什么没了你不行啊,什么已经爱上了啊。 梁文凤倒没有因为他只言片语冲昏头脑,已经决定分手了,就没回头的必要。梁文凤自然也没跟那姓周的回电话。 从歌舞厅出来,梁文凤喝得有点多,昏昏沉沉躺在肖瑜车的后座上冲她道:“我今天不回去了。” “你不回去,你去哪儿?” “去你那儿。” 肖瑜外面没房,不过他台球室搂上有个房间可以睡觉,偶尔不回家时他就住那儿。 肖瑜道:“我那儿就一张床,不太方便吧?” “我睡你那儿,你回家不就好了。” “那你可真会安排啊。” 肖瑜先将她送到台球室,车子停下时梁文凤已经睡着了,肖瑜叫了她几声她没应。没办法他将她抱下车,上了楼,将她放床上,一时也没走,就在床边盯着她看。看了片刻轻叹了口气,帮她将被子盖上准备离开。 手上一紧,一低头却见是她拽住了他,眼睛倒还闭着,醉酒还没醒,迷迷糊糊冲他道:“陪我一会儿。” 肖瑜沉默片刻便在床边坐下,“你要说什么?” 问完也没人应,再盯着她看,人已经睡着了。肖瑜觉得挺无语的,方才本打算走的,这会儿却又不想走了,他将她往里面推了些,在她旁边躺下。 梁文凤醒来时是在某个怀里,她转头一看,对上肖瑜那张脸。她吓了一跳,猛然坐起身,急忙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好在衣服还好好穿着。 肖瑜也醒了,对上她的动作挺无语的,“在你眼里我有那么禽兽趁人之危?” 他突然出声将她吓了一跳,梁文凤有些尴尬看了他一眼,肖瑜是什么德行她很清楚,不过她什么都没说。 有点尴尬,她从床上爬下去,说道:“我,我先走了,昨天谢谢你陪我。” “不一起吃个早饭吗?” “不了。” 梁文凤说完便逃也似的往门口走去,肖瑜追上去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叫住了她。 “梁文凤。” 梁文凤脚步停下回头看向他,却见肖瑜抓了抓刚睡醒有些凌乱的头发,用一种半正经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要不咱两凑合一下?” “凑合?”梁文凤没反应过来,“凑合什么?” “过日子啊。” 梁文凤沉默了片刻,说道:“不要,我不喜欢浪子。” 她说完就离开了,肖瑜笑容收敛,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浪子?”他轻声念叨着这两个字,想着昨日搂着她煎熬到半夜才睡着,他要是浪子,她还能完完整整在他这里睡一晚上,肖瑜自嘲一笑。 ** 一转眼暑假过后小戎也开学了,开学之后小戎进了一年级,成了标准的小学生。开学第一天,张婉如按时来接他。 在校门口接到小戎之后张婉如便忍不住问他:“今天第一天上小学,感觉如何?” “还好。” “还好就行,新学期应该有很多新同学吧,白子浩和你一个班没有?” “和我一个班。” “那挺不错的啊,往后六年,你们既是朋友又是同学了。班上还有学前班的老同学吗?比如林天雅,你和天雅妹妹一个班没有?” 小戎点点头,张婉如道:“不错不错,和天雅妹妹一个班也有个照应,嗯……还有……胡美馨呢?和她一个班吗?” 听到胡美馨的名字,小戎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妈 妈还记得胡美馨?” “嗯,记得啊,那次春游你受了伤,她还把发带借给你绑伤口对吧?胡美馨人挺不错的,现在还跟你一个班,你要是能和她处成朋友也挺好。” “胡美馨有很多朋友。” “看样子胡美馨人缘不错,不过胡美馨有很多朋友也没关系啊,如果小戎想和她做朋友的话,可以试着主动一点,说不定你们也能成朋友。” “主动?” 小戎想着胡美馨走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一群人,她好像也不差他一个朋友。 张婉如看出小戎的犹豫,便也没太强迫,揉了揉他的头道:“没事,慢慢来嘛。” 她牵上儿子的手,准备去搭公交车,才走两步就听到有人叫她。 “大姐,婉如大姐。” 张婉如回头,就见一个清瘦的少年向她跑过来,她很快认了出来,是张行书,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张行书小跑上前却在距离她好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动作有些犹豫。 倒是张婉如先开口,“你在这里上学?” 张行书点点头。 张行书其实看到张婉如好几次了,只是每次看到都不好上前跟她打招呼。他知道大姐因为她母亲遗物的事情不太喜欢他们一家。其实张行书也理解,大姐母亲早逝,那是她留给她的唯一东西,在知道自己的钢琴是用大姐母亲的遗物买的之后他也很生气。 所以他很自觉不敢上前打扰,这一次是因为听说了大姐家里发生的事情,而且也尝试了好几次才鼓足勇气上前。 张婉如也没想到这么巧,张行书和小戎在一个学校。梦中那本小说中好像也没提到过这茬,不过自从她回来之后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因为工作原因将家搬到了这里,小戎也在这边上幼儿园和小学,正好就和张行书同一个学校。 好像确实在冥冥之中改变了很多事情。 张婉如回过神来,见他踟蹰着却一直没开口,她道:“你有事?” “我……我……”张行书不安搓了搓衣角,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从书包中拿出一个小猪造型的存钱罐,他将存钱罐递到张婉如面前,张婉如不明所以,用眼神询问。 张行书低垂着脑袋,说道:“我听说了大姐家里发生的事情,这是我这些年存的压岁钱和零用钱,虽然没多少,但是大姐有急用的时候也可以当做不时之需。” 张婉如望着眼前的小猪存钱罐和低垂着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依旧忐忑不安的张行书,自从肖秉文出事之后,不管是肖家还是张家,过问过他们的人很少。倒是没想到突然出现要给她“救急”的人竟然是她都没怎么相处过的弟弟。 因为对张国栋和梁文秀的不满,再加上梦中那本小说中张行书和肖楚戎是在对立面,作为正常人她知道自己的儿子犯了错,但作为一个母亲,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对张行书也说不上喜欢,或许还有一点反感。 但她没想到张行书在她有难的时候会主动向她伸出援手,虽然他的援手对她的作用并不大。 张婉如想到梦中那本小说中张行书的为人,正直善良,是一位妙手仁医的医生,他的品行举止都当得起小说中的男主。 这么一看,好像也能理解为什么张行书会对她这个尚算陌生的姐姐伸出援手了。 别说,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感动的。 “谢谢你的好意。” 张行书缓缓抬头,对上张婉如和气的脸,她又道:“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钱你肯定存得不容易,你自己留着,以后有需要的时候再拿来用。” “大姐是嫌太少了吗?我知道我的钱不够多,但我只想尽我的一份力帮你一下。” “我现在确实遇到一些事情,不过倒还没有难到揭不开锅需要一个小孩用他的压岁钱来救济的地步。当然我这么说并不是说你的钱少,只是想说我目前处境还不算太差,既如此如果我还收了你的压岁钱,不是占你便宜了吗?” “没事的大姐,我们是亲人,没有什么占不占便宜一说的。” 亲人? 张婉如笑了笑又道:“我是想说我目前还好,还没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张行书点点头,也没觉得张婉如这话是看不起他什么的,反而放心似的问了一句:“大姐还好那就行了。” “所以,好好收着你的压岁钱,等需要的时候再用。” 张行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猪存钱罐,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让大姐见笑了。” “没有。” 旁边有同学在叫张行书,张婉如道:“你同学叫你了,快去吧。” 张行书也感觉到了张婉如对他没那么排斥,他放了些心,虽然小猪存钱罐没送出去,但得知大姐生活没那么糟糕,也算是好事一件,他道:“那行,我先走了,大姐再见。” 张婉如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她很讨厌张国栋和梁文秀,但是这个弟弟……好像并没有那么讨厌。 回去的路上张婉如问小戎,“你舅舅跟你一个学校,你碰到过他没有?” “嗯,碰到过,第一次碰到他的时候他还给我买了零食。” “啊?还有这回事?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我……忘了。” 其实不是忘了,是小戎也发现了妈妈好像不太喜欢外公一家,那么他自然也不会喜欢,所以碰到舅舅的事情便没跟妈妈说。 张婉如也没太当回事。这趟公交车能直接坐到小区门口,两人下了车,就见小区门口处站了个熟人。 “弟妹,小戎!”肖瑜看到两人,立马热情打招呼。 自从肖秉文出事之后肖瑜偶尔也会来看望一下他们母子,他也是肖家唯一一个肖秉文出事之后还关心他们母子的人 “肖瑜哥。”张婉如笑着应了一声。 肖瑜迎着小戎走上去,在他跟前蹲下,说道:“要叫我什么。” “大伯。” 肖瑜揉了揉他的脑袋,“真乖。”他将放脚边的一个盒子递上去,“听你爸说你最近在玩积木,大伯给你买的,喜欢吗?” 是一套积木玩具,小戎接过说道:“谢谢大伯。” “不客气。” 跟小戎打完招呼肖瑜才站起身冲张婉如道:“朋友从沿海给我带了些海鲜过来,我拿了些给你们尝尝。” “肖瑜哥太客气了,你留着自己吃就好了,还麻烦你跑一趟。” “麻烦什么,顺便的事。” 人都到门口了,张婉如自然是将他请上楼,给他泡了杯茶,肖瑜帮小戎将积木玩具拆开,让他在一边玩。喝了两口茶肖瑜才开口问道:“秉文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吧?” “确实有好久了。” 肖瑜叹了口气,“这事儿确实闹得挺大,他最近也是忙得晕头转向的,我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和小戎肯定是受了委屈的,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秉文不仅是爸爸是丈夫,也是一个厂里的领导,带领那么多人吃饭呢。工厂出了事儿,他肯定先顾着工厂,你给他些时间。” 张婉如明白,这是肖瑜来帮着肖秉文安抚她来了,这哥俩感情确实不错。 “我都知道的,也谅解。” “那就行。”肖瑜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换了个话题,“说起来这事儿还是因为底下人手脚不干净。我早跟秉文说过别对底下的人太好,看看他厂子里那些福利,是真把员工当自己亲人对待了。可瞧瞧这些员工干的这事儿,给他们那么多好处都喂了狗,一转头就往秉文身上捅刀。” 张婉如曾经听肖秉文提到过,工厂这次的事情是有人在原材料上动了手脚。肖瑜跟肖秉文走得近,他知道也不奇怪。 肖瑜说完又嘿嘿笑了两声道:“我是个嘴巴没把风的,说话没板没眼的,弟妹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没事。” “这事儿秉文也跟你提到过的吧?” 他语气带着试探,张婉如猜测他是怕自己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虽说张婉如和肖秉文是夫妻,但若是肖秉文没将这事儿告诉张婉如,那肯定有他的道理,他跑来这儿跟张婉如说一通就显得多嘴了。 张婉如道:“他跟我提到过的。” 肖瑜松了口气,说道:“我也许久没去他厂里了,也不知道这事儿有没有个调查结果。” “一直在查着呢。” “那有什么进展吗?” 张婉如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是随口关心,她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秉文他难得回来一次,每次回来说不了几句话就匆匆走了。” 肖瑜点了点头,又问道:“秉文没在家我这个做大伯的多少也该照应着一点,你和小戎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跟我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别跟我客气。” 肖瑜这个人吧在肖家众人眼中就是那种不靠谱的败家子,也不结婚也不谈个女朋友,在长辈眼里就是个怪人,看 上去就不像个正经人,不过真遇上事儿了,这人还挺仗义的。 肖秉文出事这段时间他来探望他们母子好几次了,每次都会给他们带点东西,离开前也势必要交代一句,让他们有什么就找他。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在肖家众人眼中不靠谱的人却是唯一一个热心肠。 张婉如道:“我和小戎挺好的,暂时也没需要,不过也谢谢肖瑜哥好意。” “那行,我就先走了。” 肖瑜站起身,张婉如自然是要挽留一番,“吃过饭再走吧,赵阿姨已经开始做饭了。” “不了,我店里还有事。你也别想那么多,这段时间就安心呆在家中,秉文肯定不会忘记你受的委屈,等事情忙完了自然补偿你的。”他又不放心安慰了一句。 “我知道的,我会好好待着不给他添乱。” “也是,我就是有点瞎操心了,你和秉文也曾一起共患难,这点事情不算什么。我自然也相信你们能一起共度难关。那你和小戎在家好好的,我先走了。” 张婉如将肖瑜送到门口,客气招呼了一声,直到他身影在楼梯口上消失不见她才关门回屋。 张婉如去房间看了一眼小戎,他正玩积木玩得起劲。 “你大伯走了你怎么都不去打个招呼,人家还给你买玩具呢。” “大伯走了吗?” 怕是玩得太投入了都不知道,张婉如无奈笑了笑,问他:“好玩吗?” “嗯。” “你大伯对你这么好,以后长大了别忘了孝敬你大伯。” “好。” 张婉如揉了揉他的头,客厅茶几上还留着两个茶杯,是她方才和肖瑜喝过的。张婉如将茶杯收起来,俯身拿肖瑜喝过的那一杯时骤然想到肖瑜最后那句话。 你和秉文也曾一起共患难。 这句话整体来看没什么,只是一句随口的安慰。可张婉如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张婉如从头到脚梳理了一下她和肖秉文在肖家人眼中的样子。 肖秉文对肖家人说的是他和张婉如偷偷谈恋爱才有了孩子,两人唯一在肖家人眼中做出的最离经叛道的事便是未婚先孕。 可这也算不上是共患难,后来张婉如回来之后跟肖秉文结婚,一切也进行得很顺利,自然也没有共患难的说法。至于再后来肖老太爷和肖老太太过世,关于遗产的问题和肖家人有了分歧,但肖秉文也干净利落解决了,也称不上共患难。 可为什么肖瑜会说他们曾共患难呢? 能用“曾”这个字,而且还是共患难,唯一能让张婉如想到和肖秉文共患难的只有她和肖秉文一起被绑架这件事了。可这事儿肖秉文从未跟别人提过,所以肖瑜不可能指的这个。 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肖瑜知道,而又能称得上共患难的,好像没有。 张婉如越想越心惊,拿杯子的手抖了一下,那杯子跌在桌上,茶水洒了满地,张婉如却仿若没看到一般,她重重坐在沙发里。 心里盘桓着一个可怕的猜测。 第60章 她曾听肖秉文说过,他说绑架事件并不是周福一人所为,背后还有一个幕后黑手,而他怀疑这个幕后黑手是肖家人。他一直在调查幕后黑手,可这些年一直没有结果。 不对,张婉如摇头,她仔细回想着她印象中的肖瑜。她跟肖瑜接触得也不多,偶然的接触也都是客客气气的。肖秉文出事之后肖瑜来探望他们也是出于他和肖秉文关系好的人情往来。 也不怪肖瑜被肖家长辈嫌弃,他有时候说话做事确实不太过脑子。肖秉文和秦良川调查了这么多年都没调查出的幕后黑手,能完美躲过两人的调查,他自然心思缜密,头脑敏捷。 可肖瑜这样的人跟心思缜密头脑敏捷完全不相干,他会是那个幕后黑手? 张婉如觉得或许是她想多了,肖瑜那话可能也没别的意思。而且他嘴又快,或许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张婉如摇摇头收起心思,这才发现倒在桌上的茶杯,急忙起身收拾。 张婉如本已经说服自己想多了,肖瑜这段时间来了几趟关心他们母子,她实在不该那么敏感将他跟那幕后黑手联系起来,人今天还送了一箱海鲜过来呢。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事儿就是越想越不对劲,最后张婉如决定给肖秉文打个电话过去,将自己的猜测说一下,是不是想多了,或许肖秉文能帮她判断。 自从和盛味业出事之后肖秉文和张婉如联系就很少,一来是张婉如知道肖秉文这段时间肯定忙,二来她也不想打扰他影响他处理事情。 也不知道他在忙没有,张婉如打第一次的时候没人接,想着他可能有事没在办公室。便想着一会儿再打,大概一小时之后电话响了,是肖秉文给她回了电话过来。 “刚刚打过电话过来?”电话那头肖秉文问道。 “嗯,你在忙吗?” “和食品监察局的人吃了顿饭,现在才回来。” 张婉如听出他语气中的疲惫,突然又不太忍心拿这点事来烦他,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怎么不说话?找我有事?” “我……” “怎么了?又想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疲惫,他的鼻音有些重,染了笑意,从听筒中传来反而越发有磁性。张婉如感觉被轻轻撩了一下,如实点头,“嗯,想你。” “那我过两天回来一趟?” “啊?你不忙吗?” “先回来一趟再忙。” 就因为她想他就特意跑回来?又想着上次因为她给白军送花的事情他也匆匆跑回来问她,她能感受到这个男人对她的在意,感觉又被撩了一下。 张婉如实在没忍住溢在脸上的笑,氛围轻松了一些,她这才说出打电话的目的,“对了,今天肖瑜哥来过,给小戎买些玩具,还送了些海鲜过来。” “好。”肖秉文随口应了一声,只以为她是在跟他闲话家常。 张婉如说完这话就沉默下来,肖秉文道:“怎么又不说话了?” “今天肖瑜哥来这里帮你说了些好话,让我给你点时间处理事情。他离开前还说了一句,我和你曾一起共患难,想来这次这件事也能克服。当时我听到这话只以为他是在安慰,可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肖瑜哥为什么要说我们曾经一起共患难呢?肖家所知道的我俩的情况就是偷偷恋爱,未婚先孕,再后来我离开又回来,然后是结婚。这些事情也算不得是共患难吧?而能称得上是共患难的,好像也只有绑架那件事了。你说他是指那件事吗?可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又想着你说过我俩那次绑架事件的幕后黑手是肖家人……而且今天肖瑜哥来也问过我你厂子里的调查情况,当然我说我不清楚,我确实也不清楚。所以将这些联想起来我就觉得很奇怪。”张婉如这话太明显了,她就是怀疑肖瑜是幕后黑手,可肖瑜和肖秉文关系不错,而且对他们母子也照顾有加,这么说显得太得罪人了,张婉如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可能是我想多了,是我太敏感了对吧?” 那边沉默了片刻,肖秉文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小戎还去游泳没有?” “没有,开学了就没去了。” “那白军找过你吗?” 张婉如觉得莫名其妙,他怎么突然把话题扯白军身上了,这也扯太远了。 “他没事找我做什么?” “所以没来找过?” “嗯。” “好。”他轻应了一声。 张婉如其实挺想问问肖秉文是什么看法,想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不过肖秉文不太想聊这个话题,张婉如猜测是不是她对肖瑜的怀疑让他不舒服了,便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小戎上一年级了,还习惯吗?” “挺习惯的,白子浩依然跟他一个班,还挺有缘分。” “是啊,是挺有缘分的。以后接送孩子,说不定你和白子浩爸爸还会碰面。” “……” 怎么又扯到白军身上了。就跟白军过不 去了是吧?上次因为她给白军送花的事情他特意回来,哄了一下以为将他哄好了,没想到心里还惦记着这事儿呢。 张婉如简直想笑。 “人白军去接孩子就算真想跟谁碰面也不是我,人是想跟林友莉碰面。” “林友莉?”肖秉文语气透着几分意外,“怎么说?” “白军对林友莉做过几次专访,林友莉虽然有点名气但也没大到需要一个主编亲自专访她的程度,白军愿意给她几次专访的机会,你说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白军对人有意思啊,而且听林友莉说,白军每次采访她都穿得花枝招展的,这还不能说明吗?” “也不一定。” “……” 有些男人的心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似目的在这里,其实是想通过这个目的达到另一个目的。 当然肖秉文没这样跟她说,显得他这个人懂这么多花花肠子挺有心机的。 张婉如觉得这男人还挺执拗,她道:“你别想那么多啦,反正……你只要知道我是你的就行。” 这话他倒是爱听,肖秉文缓了缓快要溢到喉头的笑声,说道:“好,我过两天回去。” 张婉如想说他先忙自己,别耽误,但她确实也挺想他的。 “嗯,那我等你。” “好。” 这一声“好”字没控制住染了笑,张婉如便知道这又是给他哄住了。 “你先忙吧,我睡了。”张婉如放了些心,说道。 “行。” 挂断电话,张婉如也没忍住笑笑,想着肖瑜那事儿,肖秉文既然没多问便自动归类为自己想多了。 然而挂断电话的肖秉文,在回味了片刻之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张婉如方才的话他自然是听进去了的,之所以岔开话题就是怕聊得太深让张婉如害怕,毕竟那件事曾给她留下不小的阴影。 这段时间肖秉文一直在做调查,不过调查对象都是工厂工人,毕竟近水楼台,工厂的工人是最容易接触到原材料的。 但调查来调查去也没个结果,他又将怀疑的目光落在肖瑜和陈子越身上。这两个人也有一定的嫌疑。 如今再听到张婉如的话,肖瑜的嫌疑便更重了一些。肖秉文沉着眉摸出一根烟来点燃,在寂静的夜色里狠狠吸了一口,周围静得只能听到烟叶燃烧的噼啪声。 张婉如并没有想多,肖瑜那个句“共患难”确实有问题。当然也是因为那件事给她伤害太大了,让她变得敏感,要换个人还真不一定听出来这话有什么不对。 肖瑜? 肖秉文几次怀疑他又几次打消怀疑,比起肖瑜,陈子越都比他更有可能是幕后黑手。 如果这次事件在和盛味业原材料里动手脚的人是工厂里的人,他能想到的动机就是破坏和盛味业的竞争力,很有可能是竞争对手派来的。不过沿着这个思路调查却没有结果。而他将怀疑落在肖瑜和陈子越身上,是因为这两个人都有机会接触到原材料,如果是陈子越,那么他的动机有可能是为了遗产,想争夺肖记。可他试探过陈子越,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给陈子越机会,陈子越却不愿意将肖记分割出去。也就是他的动机或许并不是遗产,既然不是为了遗产,那他这么做,他就只能想到一点,他想毁了他。 而那个对和盛味业原材料下手的人如果是肖瑜,他的动机也是如此。毕竟在遗产上肖瑜和他并没有竞争关系,就算肖瑜破坏了和盛味业的声誉他也捞不着什么好,既然没有财产上的目的,那么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想毁了和盛味业,从而毁了他。 这就让他联想到绑架事件的幕后黑手,他怀疑过他就藏在肖家人当中,当年绑架他折辱他,他的目的也是毁了他,想从精神到**将他整个人摧毁。 如果动机是这个,那么陈子越和肖瑜都有可能。 会是肖瑜吗? 他俩自小关系就不错,在肖家那么多人里,除了肖家二老,也只有肖瑜将他当亲人了。 肖秉文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闭着眼调整一下呼吸,出于私心,他真不愿意那个人是肖瑜。 这件事的几天后,这天肖秉文从厂房视察回来,一进办公室就看到肖瑜坐在他办公室沙发上抽着雪茄。 肖秉文虽对他有所怀疑,不过见到他面色也没多大变化,甚至在认出了那雪茄是肖瑜偷拿他抽屉里的还不为嘲讽调侃了一句,“你倒是挺会享受啊,我珍藏着一直不舍得抽的雪茄你给我摸出来抽了。” “这么小气干什么?给哥抽一根又怎么了?话说你都这样了,竟然还抽这玩意儿,我还以为你厂子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那你真太看得起我了,我现在这光景,哪能买得起这东西?这是我风光的时候别人送的,一直珍藏着的,我都舍不得抽的,你倒好。” “你这样一说那我倒是罪过了,不过都拆了,还是抽完,别浪费。” “……” 肖秉文给他丢来一记无语的眼神。 肖秉文道:“你这厂子现在严格了啊,我进来都得好几道工序。” “没办法,事情还没个调查结果,闲杂人等太多了会干扰调查。” “这是把我当闲杂人等了?” “别,我可没那个意思。” 两人还是像以前那样斗嘴耍贱,肖瑜笑了两声说道:“你一直在调查,都这么久了,调查得怎么样?” 如果换做平时,或者肖秉文只当他是随口一问,可前几日张婉如跟他说过她的怀疑,才几天不到肖瑜就跑这里来,又提到调查结果,他心底便有了些分寸,不过面上依旧如常,说道:“没什么结果,说不定到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啊?那这不太便宜那家伙了?” “调查不出来我也没办法。” 肖瑜啧啧两声,“要不来点玄学?诅咒一下他?” 肖秉文沉着眉向他看去,“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肖瑜嘿嘿笑了两声,“活跃一下气氛嘛。” “不过,你怎么突然跑我厂子里来了?和盛现在可是在风口浪尖上,小心染了晦气连累你那几个小店。” “你这话我真不爱听,什么叫晦气?做哥的还不能来看望一下你?” “行,那你真有心了。” “知道我有心,以后好起来了别忘了我的好,多照顾一下哥。” “你这人……”肖秉文似笑非笑看着他,“还挺会顺杆子往上爬的?” “行了,我这次过来可不是闲的慌。” “那你这干大事儿的倒说说怎么有空跑我这里来?” 肖瑜也没计较他的调侃,说道:“前几天我去看望了一下婉如和小戎,想着你这段时间可能也不常回家,便过来跟你说一声,母子俩都挺好的。” “行,谢谢了。” 肖秉文这话说得挺真诚,倒看得肖瑜一愣,“你这一正经起来我反而不习惯了。” “那你还真是贱得慌。” 肖瑜听到这话反而笑了,“这样才对味嘛。” “……” “话说你忙归忙,偶尔也回去看看老婆孩子呗,你真就放心把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放家里啊?” 这话听得肖秉文面色染了几分凉意,他道:“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能回家谁不想回家?” “不回去那电话联系总得有吧,你还记得你俩上次通电话什么时候吗?” 肖秉文回想了一下,其实几天前才联系过,不过他却冲肖瑜道:“不记得了,好像真好长时间没联系过了。” 肖瑜不由嗔了一声:“你就说你!空了还是得给家里打个电话,再忙也别忘了顾顾家里。” 肖秉文道:“你说你一个单身汉,你倒是比我更懂维系家庭啊?” 这话听得肖瑜一脸不爽,“你这人真没劲。” 两人就这般边斗嘴边聊天,直到有人敲门进来给肖秉文拿来一堆文件,肖瑜见状也就知趣告辞离开,肖秉文还特意让秘书将他送出门。 直到门重新关上肖秉文面色才渐渐凝重下来。 如果 不是上次张婉如给他打过电话,这次肖瑜过来他大概率真只以为他是来简单探望一下他,顺带说一下张婉如和小戎的情况。 可因为上次通过电话,这次跟他聊天他便留了些心眼,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看似正常的聊天细节,这会儿想来便觉得不太对劲。 就比如肖瑜看似不经意的打听他厂子里的调查结果,而且还很巧妙旁敲侧击询问他和张婉如最近有没有联系过。 肖瑜大概也意识到那日对张婉如说的话有些不对劲,但他不能肯定张婉如有没有听出来,所以想试探一下,那之后张婉如有没有跟他通过电话,有没有怀疑上他。 好在肖秉文一直应付自如,没让他看出端倪。 有时候太过谨慎了反而容易露出马脚,如今一看,肖瑜的嫌疑又上升了一些,只是肖秉文还是没办法将肖瑜和那个幕后黑手联系起来。 肖瑜这没个正经的,说话做事都显的没脑子,怎么看都不像那个幕后黑手。不过这大概也是他的厉害之处,可以伪装得让任何人都看不出来。 又过了几天之后,金太阳报社主编对肖秉文的专访内容刊登在了金太阳新一期的报纸上,报纸上海还带了一张肖秉文的照片。 在采访中他穿得很正式,一身黑色的衬衣和西裤,庄重严肃出现镜头前,刊登出来的内容是两人的对话。 对于主编的提问,肖秉文应答自如,顺便也通过金太阳报社很诚挚表达自己的歉意。 对话中他这样说:“对这次的事件我很抱歉,作为和盛味业的总经理,这次的事件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是我疏于管理才出现了纰漏。很抱歉辜负了一直信任我的顾客,也很惭愧因为这次事件受到伤害的消费者。之后我会积极慰问受害者,抚慰受害者家属,也会做出相应的赔偿。公司这方面我也会加强管理,积极配合警方调查,等将来有了调查结果我会第一时间向公众公布。” 对话内容被一字不漏记录下来,也一字不漏通过报纸让大众看到。每一个字都说得非常诚恳,再配合着照片上肖秉文庄严肃穆的模样,自然产生了不一样的效果。 张婉如无法形容看到这则新闻的心情。肖秉文这人家境优渥年少有成,出门在外因为自身的教养总彬彬有礼,可他骨子里就有一种又浑又不认输又自带优越感的骄傲。 可现在,他真诚低头道歉,态度诚恳,衣着得体,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看不出一点的低头的不甘心。 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积极认错,能进也能退,能拿的起也能放得下,进退得宜,大方得体。 张婉如之前还有些迷茫,可看着报纸上的肖秉文,看着他能屈能伸的坦然,她想这样的人做什么不能成功呢? 想着未来缔造了自己商业帝国的大企业家,张婉如觉得应该对他有信心。她回来确实改变了很多事情的走向,但一个人凝在血液里刻在骨头里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 或许是肖秉文诚恳的态度,经历过这次道歉之后,民众对于和盛味业的态度也有了一些改观。虽然和盛味业的产品依旧被抵触,但最起码少了许多民怨和咒骂。张婉如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比较好的转折。和盛味业的风波会不会因为这次转折慢慢淡化,之后在肖秉文的努力下再次取得民众信任。 不过这事儿也让她明白,她拜托白军去采访肖秉文这件事是做对了。 然而就在这件事情之后,金太阳报社的版面上又出现了这样一则新闻。8.12自杀案(周福自杀案)疑似有了新的证据,警方准备重启案件调查。 报纸上每天刊登的新闻层出不穷,一起自杀事件重启调查,也不是影响很大的案件,大概也没多少人关注。 然而张婉如看到这条新闻之后整个人瞬间僵住,手指紧紧握住报纸,反复看了几遍标题才确定没看错。 新闻上先简单描述了一下8.12周福自杀案,当时警方是以自杀结案,最近因为警方掌握了新证据,当时的自杀案极有可能是他杀,这案件便重启调查。 至于最新证据是什么,新闻上也简单进行了描述。原本警方以为周福没有家室,无儿无女,没想到周福在外面有个情人。最新的证据就是这情人提供的,是周福的日记本,日记上的内容证实周福当年是他杀而并非自杀。 新闻并不长,夹杂在报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中并不起眼,张婉如却来回看了几遍反复确认。 周福事件要重启调查这事儿实在来得突然,而且还在张婉如跟肖秉文说了自己对肖瑜的怀疑之后不久。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还是只是单纯的巧合? 这日张婉如将小戎接回家,确定他睡下之后他才出来跟肖秉文打了个电话过去,这一次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就接起,那边传来肖秉文的声音。 “你看到今天的报纸了吗?说是周福自杀的事情要重启调查了。”张婉如开门见山说道。 “看到了。” “你跟秦良川关系好,你知道具体情况吗?” “就跟报纸上描述的差不多,周福有个相好突然给警方提供了一本周福生前的日记本,日记本上记录的内容显示周福当年的死有可能是他杀,警方因此决定重启案件调查。” “如果是他杀的话,你说周福的死会是那个幕后黑手做的吗?” 肖秉文听出了她话语间夹杂的微微颤音,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声叫了她一声,“张婉如。” “嗯?” “别害怕。” “……” 张婉如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害怕还是激动,她能感受到胸腔内激烈的心跳,意识到不对劲,但就是控制不住,直到听到肖秉文这句话。 他声音很柔却又带着男人特有的低沉,仿若一只大掌在她心上轻轻安抚了一下。张婉如感觉那激烈的心跳稍稍缓了一些。她调整了一下情绪,回道:“我没害怕。” “不管周福的死究竟是谁做的,警方决定重启调查,那势必就会有一个结果。或许那件事也能因此画上句号了。” 张婉如自然知道他说的那件事指的是他们被绑架的事情。 “真的会有一个结果吗?” “当然。”肖秉文说得很肯定,“这一次定会抓到幕后黑手给你一个交待,我会让他向你认错,给你道歉,弥补你这么多年来所受的委屈。”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郑重,像有一把小锤子敲击在张婉如心头。张婉如无法形容听到这些话的感觉,那个曾给她带来噩梦的人,真的会跟她道歉,向她认错吗?再次感受到胸腔激烈的跳动,然而张婉如却捕捉到关键信息。 “你是不是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不确定。” “不确定?也就是有怀疑的对象了?” “没有。” “……” 张婉如有些失落,肖秉文道:“好好在家,如果担心就暂时不去上班,我过两天就回来。” 听到他要回来,张婉如又莫名多了些安全感。 “好,我等你。” 第61章 周福自杀这件事重启调查对于张婉如来说是好事,代表着当年的绑架案有水落石出的可能。不过这段时间张婉如却过得很忐忑,事情没个结果之前她安不下心来,靠着每天安慰自己肖秉文就快回来了才让自己心态放平一些。 不过张婉如并没有等来肖秉文却等来了刑警队。这日张婉如刚带小戎回家就听到有人敲门,开了门却见是几个穿着制服的刑警,张婉如认出了为首的人是秦良川。 秦良川旁边一个年轻些的拿了一张文件举到张婉如跟前,说道:“你好,我们是搜查科的,奉命来这里搜查物证。” 秦良川和肖秉文是朋友,张婉如不明所以,向秦良川看去,秦良川道:“别担心,只是例行搜查。” 张婉如满脑子问号,为什么搜查科的人会来这里?还有他说搜查物证,什么物证?别人还 等着,张婉如只得先放人进来。几人进来之后便戴上手套开始在家中翻找。 “秦队长,怎么回事啊?”张婉如小声问他。 秦良川刚要回答,就见门口又走进一个人来,看到屋中的人也没意外,淡定又客气招呼了一句,“你们来了?” 张婉如看向来人,是这段时间一直期盼着的肖秉文。看到肖秉文张婉如松了一口气,不仅是因为多日不见对他的担忧和思念,也因为肖秉文一出现,因为搜查科而心绪烦乱的张婉如仿若看到定海神针,稍微安了些心。 张婉如迎上去,肖秉文仿若知道她要问什么,冲她点点头,又握住她的手,直接在她手上轻柔捏了捏,是在给她安慰。 张婉如知道这是肖秉文要让她放心的意思,再看他反应平静,显然有人来搜查他并不意外,她便暂时吃了一颗定心丸,没多问。 肖秉文跟秦良川聊了几句,搜查科的人也搜查得差不多了,准备撤队。搜查科带队的人走到肖秉文跟前,问道:“肖先生这一年内还在大同街住过对吧?” 肖家老宅就在大同街,肖秉文道:“住过一段时间。” “行,那二位跟我们过去一趟,其他大队的人多半已经过去了,我们要集中人进行搜查和采集指纹。” 肖秉文很爽快,应道:“好。” 肖秉文和张婉如夫妻俩便坐上警车去了肖家老宅,小戎只能暂时交由赵阿姨看管。一路上张婉如内心忐忑,不过肖秉文却和没事人一样跟秦良川聊天。张婉如的手倒一直被他握在手中,察觉到她在紧张就在上面捏一捏。 车子很快行到肖家老宅,张婉如这才发现肖家老宅被拉上了警戒线,有不少穿着警服的人在门口巡逻。 进了肖家,却见肖家几乎所有人全被集中在这里,家里一下来了这么多警察,大张旗鼓拉上警戒线,又将肖家众人全部召集回来,这自然让肖家人不明所以。 梁建英没憋住话,问道:“警官同志,究竟发生什么了?这大人要上班,孩子要上学,把我们全召集回来也没给个说法。” 负责调查的行政人员说道:“我们正在调查一起杀人案,被害人名叫周福,曾和你们一家人有过接触,我们也是按照程序对嫌疑人搜查取证,希望你们配合一点。” “嫌疑人”几个字一出来,肖家众人都提心吊胆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明显都不太好。 刑侦人员又道:“接下来我们会采集你们每个人的指纹,还会对你们每个人的房间挨个进行搜查寻找证物,在搜查结束之前大家最好不要随意外出。” 这话落下自然又引得肖家众人不满,不过人家也是公事公办,有搜查证的,即便心里不满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配合。 肖秉文一行人进来之后肖瑜便瞅准了机会凑到肖秉文身边小声问他:“什么情况啊?” 肖秉文也小声回答:“不是说了吗,搜查证物。” “不是。”肖瑜不解,“就因为周福跟我们接触过,我们所有人都成嫌疑人了?” “没办法,命案嘛,调查肯定严谨一些,反正配合调查吧。” 肖瑜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他们说在找证物,到底是什么证物啊?你跟秦良川那么熟,应该听他透露过吧?”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跟秦良川再熟他也不可能把工作机密透露给我,不过我倒是隐约听过是跟衣服有关,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衣服?”肖瑜随口反问了一句便没再说话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小,张婉如并未听见,只是看到肖瑜过来便想到她曾跟肖秉文说过自己的怀疑,不过看肖秉文的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两人聊天状态也挺正常,不见有任何嫌隙。 那日跟肖秉文打电话说过自己的怀疑之后肖秉文也没再就这件事问过她,张婉如便想着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可这会儿看到肖瑜和肖秉文聊得那么随意自在的,心里还是不由觉得奇怪。 搜查一直持续到晚上,一家子都被集中在堂屋中,挨个采集指纹。人多,氛围又肃穆凝重,大人还好,小孩子看到这么多陌生人肯定害怕。肖家最小的孩子陈子越的女儿陈珍宜小朋友害怕得直哭。 陈珍宜的妈妈小琴急忙抱着她安慰,张婉如看到陈珍宜便看想到小戎,也不知道他们这么晚没回去小戎会不会害怕? 张婉如走上前帮着小琴安慰,好话说了不少又给了一颗糖,小姑娘总算是不哭了。 这会儿肖秉文和秦良川站在门口抽烟,秦良川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小朋友,说道:“瞧瞧搞得鸡飞狗跳的。” 小姑娘哭得也着实可怜,肖秉文也挺自责,说道:“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说这样真能把他逼出来吗?”秦良川又问道。 “突然袭击确实能打个措手不及。” “那万一他依然能稳住怎么办?毕竟我们调查了这么多年他也一点没露出过马脚。” “那就只能认输,功亏一篑了。” 听到这话秦良川脸色也有些难看,将烟头丢地上踩了踩,说道:“妈的,这么多年了,眼看着有点眉目,这混蛋是真他妈能装。” 肖秉文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也别那么消极,这次的突然袭击是将他逼到绝路上了,他就算再能装再淡定,可终究是人,是人就会有复杂的人性,会有脆弱的一面,面对绝境也会乱了阵脚。” “但愿如此了。” 搜查科的工作人员搜查得很仔细,肖家每个房间,挨个挨个找,绝不放过任何可以藏匿证据的角落。所以搜查工作进展得很慢,到半夜了还没结束。 今晚月圆,淡淡清辉洒在地上,此刻肖秉文和秦良川站在肖家后院的那株大榕树下,榕树茂密的枝叶和粗大的树干将两人的身体牢牢遮挡,离远了根本发现不了。 “搜查到哪里了?”肖秉文问道。 “西南偏房那边的,那儿是你二姑一家在住?” “嗯。” 肖秉文眉心微拧,突然就起了私心,若是真在陈子越房间找到那倒好了。他看向不远处那堵墙,墙根处有几名警员在巡逻,每两人替换一次轮班,二十分钟之后警员会换班,警员换班时会放松警惕,那是个不错的机会。 那人如果可以在和盛味业工厂仓库的工人轮班时找到机会潜入进去,那证明他深谙见缝插针之道,而且他对肖家的布局很熟悉,即便铤而走险也有极大可能全身而退。 那么肖秉文便给他见缝插针的机会,当然也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又抬腕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十分钟。 “你说他真会出现吗?”即便作为刑警的秦良川也没多少把握。 “不知道,但所有出路都堵死了,只留了这一线。就像圆桶的豁口,被困的鱼要逃出升天,只能从这豁口出去,没得选择。他虽为人谨慎,但有时候太谨慎了也是缺点。” 秦良川点点头,抬腕,“还剩五分钟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里紧张凝重的氛围也越来越浓,没人再说话,只听得入秋之后几声虫子的悲悯,在寂静的夜色中更显哀婉。 五分钟很快过去,两名新的警员过来开始交接。肖家后院的灯光并不太亮,也不能照亮所有角落,秦良川和肖秉文一人负责一边,观察着两侧的墙院,两人目力都极好,即便有些光线照不到的角落也能清晰视物。 警员交接要先说一下情况,客气的还会发支烟。不过交接也就几分钟时间,眼看着警员交接快完成,两边院墙却依旧没动静。 肖秉文面色越来越凝重,其实也怕这一次又是功亏一篑,那空空的院墙让他心里像坠了大石一样沉重,就在这时只听得旁边秦良川道:“来了。” 肖秉文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那墙根阴影处有个身影从墙院里面爬出来。看得出来他很熟悉肖家的布局,而且手脚轻盈,即便手上提着重物也是落地无声。爬得这么熟练,来自于从小到大没少爬墙的经验。 猎物落网,可肖秉文 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即便离得远,但从身形上他已判断出那人是谁。 那人影爬下院墙,看了一眼交接的两人没注意到他,正要开溜,秦良川及时站出来呵斥一声,“给我站住!” 交接的警员听到这声音立马提高了警惕,这才看到那藏在墙根处的人影,自然是二话没说就向那人追去。那人见状下意识要逃,可腿脚哪里快得过长期训练的警员,没跑两步就被两名警员按在地上。 肖秉文和秦良川走上前,那两名警员已将这人抓了起来。肖秉文看清他的脸,虽已在意料之中,可看清真是他,依旧让他难以置信。 “这不是肖瑜大哥吗?”猎物落网秦良川也松了一口气,语气便不自觉带了几分调侃,“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肖瑜倒也是镇定,表情不见被当场抓包的慌乱,他道:“嗐,我有个相好,打电话过来非得让我给她送点东西过去,女人嘛闹起来确实很烦,我都跟他说了走不开还不依不挠的,家里座机一直响个不停,我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哦?”秦良川挑眉,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袋子,“这是你给她送的东西?什么东西?” “就几件衣服?” “衣服?”秦良川怀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相好大半夜打电话给你闹,就是要你的衣服?” “我那相好脾气怪得很,不抱着我的衣服睡不着。” 秦良川没说话,直接冲他伸出手。肖瑜没办法,只能将袋子交上去。秦良川翻了一下,“还挺多的,不过这都入秋降温了,你怎么还给她带夏天的衣服?” “她就喜欢夏天的衣服,说是我体味会重一点,她喜欢。”他回答时依旧神色自若,秦良川不由佩服,都这个节骨眼了他还在装。 秦良川冲肖秉文示意了一下,一直没说话陷入沉思的肖秉文回过神,将手上的手电筒打开往那口袋里照。 秦良川便仔细将衣服一件件放在手电筒光下,果然在翻找了几件之后,就见某件衬衣上被手电筒照出了一片荧光。 秦良川感慨道:“这荧光剂效果还真不错啊,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能照出来。” 肖秉文看着衬衣上的荧光,沉默良久,若有所思应了一声,“是啊。” 秦良川将那染了荧光的衣服拿到肖瑜跟前晃了晃说道:“大约一年前,周福出现在柳城,为了揪出他背后的主使,我们曾在他身上撒了荧光剂。这荧光剂平日里看不出来,但遇到特殊的灯光会发出荧光。你这衣服上也有荧光,若是拿去检验一下就能知道这上面残留的荧光剂成分和我们洒在周福身上的荧光剂是不是一样的。” “我不太懂秦队长的意思。”肖瑜做出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周福和荧光剂?” “我们这次过来不就是调查周福被杀案吗?” “所以秦队长是怀疑我杀了周福?即便真如秦队长所说,我身上残留的荧光剂和周福身上的一样,但也只能说我接触过周福,不能说我杀了他吧?” 他看似一脸懵,这话却说得极其缜密,找不出破绽。 秦良川道:“你说得没错,确实只能证明你跟周福接触过,而不能证明你杀了周福。不过我们要找的证据并不是在衣服上。你应该清楚,我们重启案件调查是因为周福的日记本,周福大概知道自己会遭毒手特意留了一手,将一张印有凶手指纹的手帕夹在了日记本里。只要我们提取上面的指纹和你的指纹对比,就能证明究竟是不是你杀了周福。至于我特意让秉文告诉你证物在衣服上,只是想看你狗急跳墙而已。” 肖瑜从被抓到开始就一直伪装的懵逼无辜面色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仿若面具被敲击出一条缝,再稍一施压,那面具便四分五裂。 他神色一点点冷下来,这确实是他没想到的,周福都死了一年了居然还能将他拉下水。印有指纹的手帕?他给过周福手帕吗?不过他好像确实掉过一张手帕。而且还在清扫那间仓库时丢的,当时竟被周福偷偷藏起来了?他的手帕会出现在那里,他不管怎么解释也洗不清嫌疑。 或许也意识到自己挣扎是徒劳无功,他目光在秦良川和肖秉文身上扫了一眼,笑道:“看来我没猜错,这一次浩浩荡荡大张旗鼓来搜查肖家确实是针对我。” 肖瑜这话落下,基本也就承认得八九不离十了,肖秉文放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虽然早有预料,可真相如此依旧让他难以接受。 肖秉文望向这个一直和自己当兄弟的人,他道:“所以周福是你杀的对吧?” 肖瑜走到这一步,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可对上肖秉文的目光他依旧被刺了一下。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这一天终归还是来了。他和肖秉文站在对立面上,他们不再是兄弟,不再互相调侃,而他曾是将他推进地狱的罪魁祸首,现在,他也即将被肖秉文送进监狱。 肖瑜自嘲笑了一声说道:“是我杀的。” “我公司原材料也是你动的手脚?” “是我。” “当年我被绑架,也是你做的对吗?” “都是我。” 肖秉文闭着眼深呼吸了几次,握紧的拳头咔咔作响,费了好大的劲才没有因为冲动扑过去揍他一顿。 等情绪稍稍稳定之后,他才挣开眼看向他,问出这么多年的疑惑,“为什么?” 肖瑜却突然笑了,笑声在夜色中扩散,显得有些突兀,“为什么?”他仰头看着夜空,今夜无云,星辰光光点点撒落在黑幕上,看样子明天是个好天气。沉默了一会儿肖瑜才说道:“秉文,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等肖秉文回答,他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跟其他人一样,在你们眼中,我很没用,干啥啥不行,做啥啥不成,是肖家一等一的废物。不过我这个人乐天知命,为人也大喇喇的,即便面对你们看不起的目光却依旧不当回事,该吃吃该喝喝。在你眼中的我是这样的对吧?所以你才跟我关系好,因为我没心机,也没野心,还傻不拉几的,给你造不成威胁。而同样和我们一起长大的陈子越,他跟我们年岁相仿,可你跟他好不起来,因为爷爷看重他,他是你潜在的威胁对吗?” 肖瑜说完笑得更大声,“实际上你想错了,我并不是真的乐天知命,也并不是真的想一事无成。我之所以一事无成,是因为只有一事无成我才能明哲保身,所有人的注意力才落不到我的身上,你要知道我那个后妈可不是好相处的。我乐天知命大大咧咧?其实也不是,实际上我心思敏感,敏感于别人对我的目光,敏感于别人对我的评价。而我也没那么爽快大度,实际上我小气得很,每一次别人拿我跟你对比,我对你的厌恶就多一次。”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你跟我确实不一样,你无父无母比我还惨,可从小优秀,即便也常常犯错,可大家总能因为你的优秀就轻易原谅你。毕竟能干的人偶尔犯点小错误怎么了?爷爷奶奶器重你,你一退伍要开公司爷爷立马就给你钱,而你确实也让爷爷骄傲,开的公司越来越好,渐渐成了肖家的主心骨。作为跟你年纪相仿的我,自然也少不了时常拿来跟你对比,我越暗淡就越能衬出你的出色。你说我天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我的心态会不会崩溃?我说过了,我心思敏感,我小气,所以我不甘心,我不服气。你那么骄傲那么优秀是吧?那我就摧毁你的傲气,折断你的傲骨,让你从此没有站起来的勇气,到时候你也能跟我一样,你也成了肖家的另一个废物了。” 肖秉文从未想到有一天会在肖瑜口中听到这些话。他和肖瑜关系自来不错,他遇到事往往也是肖瑜第一个伸出援手,他无法相信他每天面对的肖瑜在内心深处竟对他有如此恶毒的想法。也无法将那个和他斗嘴耍贱的肖瑜和眼前的肖瑜联系起来。 纵使难以置信 ,但肖秉文还是很快就接受了人性的复杂,肖瑜也是人,他自然也有人性的恶,好像也没那么难以理解。 所以肖秉文不再质问,他选择了接受,他只剩唯一的疑惑,他问肖瑜:“你憎恨别人拿我跟你对比,你因此憎恶我,我能理解,但你为什么要把张婉如牵扯进来?” “为什么?”肖瑜低声笑出来,笑得极其嘲讽,“那应该问你自己啊。” “问我自己?” “我可记得清楚啊,当年周福抓了你之后给你找过好几个女人你都不为所动。也是呢,你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随便面对一个女人就跟畜牲一样发-情?就连梁文凤那么优秀的女人在你眼中也就那么回事。不过那又怎么样,上药啊,烈性药一下肚,唐僧都会变魔鬼,我以为你也一样,我试图让你在药性下变成畜牲,试图证明你肖秉文也不过如此,可你竟然抗住了。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一边在心底愤怒竟然连药都无法折辱你,却又一边下意识赞同别人对你的称赞,顽强成这样做什么事情不能成功呢?直到周福无意间看到你的钱包,你应该清楚你钱包里有什么东西吧,那东西不就牵扯到张婉如吗?果然,我将张婉如一抓来放你身边,再给你下药你就撑不住了。你为什么撑不住呢肖秉文,面对别的女人都能撑住,都能保持正常人,为什么面对张婉如就不行?面对她就变成了禽兽?所以张婉如遭遇的那些侮辱是因为我吗?或许有我的一部分原因,但你不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吗?” 肖瑜说完,那嘲讽的笑意越发肆意,肖秉文觉得刺耳极了,一直在努力克制,手背到手臂青筋起了一大片。一股股怒火像巨浪一样袭上来,肖秉文控制不住一下扑上去扯住肖瑜的衣领,重重的一拳头对着他的脸便砸了下去。 秦良川作势拦了一下,说道:“一会儿还得审讯呢,别给他身上留了伤给人说我们在严刑逼供。” 肖瑜挨了一拳并不意外,脸上那嘲讽的笑意收了些,他目光复杂看了一眼肖秉文,说道:“我其实想过我们兄弟之间会以如此难看的场面收场,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肖秉文克制了一下呼吸,很快也就释怀了,肖瑜再怎么恶心,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而他,他的未来还很长,属于他的幸福他还未好好体验。既然已经认清了现状他也没必要消耗自己,他冲秦良川道:“把人带走吧。” 秦良川点了点头,在将肖瑜带走前先摸出口袋中的一个录音机,巴掌大的录音机,里面录音的磁带还在滚动。他将录音机关上,对上肖瑜疑惑的眼神,说道:“其实这才是证据,刚说的什么指纹什么笔记本,诈你的。” 肖瑜:“……” 肖瑜方才还愤怒的面色顿时收敛,脸上表情变了几变,异常难看,目光看向肖秉文又看向秦良川,不甘愤怒懊恼,种种情绪交织,眼里红得就像要喷火一样,嘴角却溢出笑声,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冷笑,扩散在夜色中,听得渗人。 “真有你们的,可真有你们的啊!”他怒声冲两人道。 肖瑜被两名警员铐上手铐带走,秦良川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说道:“看来气得不轻啊。”语气挺幸灾乐祸的。 肖家其他人还留在堂屋,都没睡意,人心惶惶的等待着搜查结束。陈珍宜已经靠在妈妈怀中睡着了,屋中静悄悄的,也没人说话。家里来了这么多警察,人人自危,氛围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在这时候就见两名警员押着戴上手铐的肖瑜出来,众人见此情景都一脸震惊。肖家大伯先一步站起身问道:“警察同志,这是什么情况啊?” 其中一名警员道:“嫌疑人已经抓到,这边很快就解封了。” 嫌疑人几个字一出来大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然而众人表情越发震惊,尤其这个嫌疑人还是肖瑜,这个在肖家没什么建树,被当做混头子的人。 肖家大伯说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这个儿子平日里是不争气了一点,但他从小胆小怕事,怎么可能干出杀人这种事情?” “没搞错,他自己都承认了。” 肖家大伯看看警员又看看肖瑜,一脸不敢置信! “你!”肖家大伯后退一步,仿若遭受了巨大打击般,又心疼又愤怒,“你真的杀人了?” 他的表情落在肖瑜眼中只觉得可笑,他道:“我杀人了,你又觉得丢人了是吧?不过我也就丢你最后一次人了,往后啊,也没机会再给你丢人了。” 听到这话的肖家大伯良久不能言语,梁建英走上前扶住肖家大伯,说道:“我就说了肖瑜这东西是养不熟的,瞧瞧,瞧瞧他做得什么事啊!以后你在单位怎么办?以后要是景翰要考公怎么办?这败家玩意儿,亏空家里的钱财就罢了,怎么还做出这种混账事?我们一家子都被他给害了。” 肖家大伯这会儿满肚子的复杂情绪交织,听到这话,猛然将梁建英一推,怒斥道:“还不是你!还不是你这也看他不顺眼那也看他不顺眼!若不是你我会放任他在外面胡闹吗?我把他留在身边好好教育他能成这样吗?” 梁建英一脸不敢置信,“人是他杀的,你倒怪起我来了?!” 张婉如看着两人争论,心情有些复杂。原来肖瑜真的是幕后黑手,大概是早就对他有过怀疑,所以看到被铐上手铐的肖瑜她倒没有太惊愕。 不过她倒是理解肖瑜在原身家庭里的遭遇,两人都很像,都有个后妈。看着肖家大伯脸上的愤怒和懊恼,早点在干嘛呢?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肖瑜被押着走过来,在路过张婉如的时候停了脚步,两名警员也跟着停下。 “弟妹。”肖瑜叫了她一声。 张婉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他,这个人杀了周福,说明他就是当年那起绑架案的幕后黑手,是造成她心里阴影的罪魁祸首。可这个人又是肖秉文堂兄,在肖秉文出事之后唯一一个来看望她和小戎的人。 肖瑜也并不指望她能有什么回应,他道:“当年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知道那件事对你造成很大的伤害,我难辞其咎。” 张婉如皱眉,肖瑜表情挺诚恳,目光中也流露出几分懊悔。当年肖瑜究竟出于什么目的绑架她,她不知道,不过这会儿肖瑜这歉确实道得挺真诚的。而且也没明说当年那件事是什么事,算是在所有人面前给她留了体面。 不过伤害已经造成,这么多年的心理阴影又岂是一句抱歉就能释怀的。所以面对他的歉意张婉如不为所动。 肖瑜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从后院进来的秦良川和肖秉文,他复杂的目光在肖秉文身上停留了片刻,这才说道:“不过当年将你牵扯其中也不是我的本意,我当年想针对的人只是肖秉文,至于为什么你会受牵连,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你该去问问秉文。” 张婉如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对上的是肖秉文阴沉的面色和冷得渗人的目光。不过肖瑜却没有再多说,被两名警员带着离开了。 嫌疑人已经抓到,肖家很快解封,此刻天已经晚了,不过想着小戎一个人在家,肖秉文和张婉如还是决定回去。 他们来的时候坐的是警车,回去便打了一辆出租,张婉如和肖秉文坐在后座,今日发生的一切依旧让她如在梦中,每每想起都难以置信。 “没想到凶手真的是肖瑜,看样子当时我的怀疑是对的。” “我也没想到。” 张婉如向他看了一眼,有些问题想问却还是忍住了。直到两人回到家,张婉如先去了小戎房间,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才放了心回到房间。 肖秉文正站在窗边抽烟,听到声音知道是她却也没回头。张婉如走到他身后,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口,“肖瑜让我问你为什么当年我会被牵扯其中,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肖秉文抽烟的动作顿住,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转回头对上她的目光,一时却没说话。 张婉如又道:“ 我记得你说过,当年周福绑架我是因为他误会了我是你的侄女,他想毁了你让你做出乱-伦的事情,他才将我送到你身边。难道说当年他们绑架我还另有隐情吗?” 肖秉文面对她询问的目光,他微低头躲开,沉默着,似在犹豫该怎么回答。就在这时候他的传呼响了,他拿起看了一眼,说道:“秦良川找我有事,我大概还要出去一趟,至于你想知道的答案,太过复杂我一时也难以说清。不过衣柜角落那个抽屉里有一个旧钱包,钱包里有照片,他们当年就是看到这张照片决定绑架你的。” 肖秉文说完便出去了,张婉如不明所以,按照他说的,找到衣柜角落的抽屉,里面果然有个旧钱包,她将钱包打开,找到了那张混杂在一堆名片里的照片。 第62章 照片里是两个人,肖秉文和她。照片背景就在肖家老宅,肖秉文身后是肖家前院那龙吸水的喷泉,他坐在一张藤椅上,西装笔挺双腿交叠着,姿势慵懒看着镜头。柔和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前院中的虞美人开得很热闹,照片里的他光彩照人,连鲜艳的虞美人也未能夺过他身上的焦点。 肖秉文身后还有一个人,她的身影有些模糊,可只要熟悉她的人一眼就能认出她是谁。 正是张婉如。 她应该是刚好从虞美人花束中经过,就那么巧,相机在这一刻定格。那一天的她一身湖水蓝的裙子,在热烈的虞美人中像一股清新的风。步子走得有些快,拍下时身上带了些虚影,一虚一实的两人,呈现出的照片却很有故事感,这应该是无意间拍下的照片,并不算她和肖秉文的合照。 张婉如很诧异,她竟有一张和肖秉文的同框照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结合照片上的日期和她当时的穿着,她想起,这应该是肖老太太七十岁生日那天,梁文秀回肖家给肖老太太贺寿,将一家子也带来了,那时候她跟继母的关系还没那么紧张,自然也一块儿来了。 肖家叫了摄影师过来拍照,拍了大合照,自然也有人想拍单人的,肖秉文便是其中之一。张婉如并没有参与,毕竟她又不是肖家人。只是她没想到她却误入了肖秉文的照片中,留下了这张无意中的合照。 那时候她跟肖秉文几乎没有交集,也没说过几句话,可他为什么会把这张照片留着?还夹在钱包里?为什么这张照片会成为她被绑架的原因? 有太多的疑问,她想向肖秉文问清楚,可这一晚上肖秉文迟迟没有回来。从肖家回来已是半夜,张婉如感觉很疲惫,躺床上等肖秉文,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审讯室外面的阳台上,肖秉文站在护栏边盯着楼下。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刑警大队楼下的院子里寂静无声,只有一颗老槐树晃动在风中的凄凉影子。 秦良川走上前递给他一支烟,肖秉文挡了回去,他今天抽得够多了。 秦良川见他脸色不太好,问道:“看样子,你跟肖瑜的感情确实挺不错。” “怎么这么说?” “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抓到幕后黑手,这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你脸上却不见半点高兴,反而心事重重的,不过也能理解,你哥俩既是亲人又从小一起长大。” “在我知道肖瑜是幕后黑手之时,兄弟情义在我这里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是谋害我的罪人,而我只需要将罪人送进监狱。” 听到这话秦良川一脸不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是这副表情?” 肖秉文却未多言,只是想着张婉如应该已经看到那张照片了,想着即将要面对的,肖秉文面色又凝重了一些。 好不容易这丫头不那么抗拒他了,愿意和他好好过日子,甚至偶尔热情起来还会说一些好听的话哄哄他,不管他们当初是因为什么结合的,如今小夫妻的日子也算得上是蜜里调油,跟正常恩爱夫妻差不多。 肖秉文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往后说不定还越来越好,哪成想公司出了这事儿,两人又聚少离多,如今他在媒体上跟公众道歉,稍稍挽回了一下公司形象,眼看着马上就要结束聚少离多的日子,肖瑜又主动漏了馅,又牵扯出许多事。 好不容易不恨他愿意跟他过了,要是那丫头知道真相,会不会又继续恨他?本以为已经熬到了苦尽甘来,不想前方又有悬崖峭壁等着他。 这一晚张婉如做了个梦,又梦到了那本小说,应该也不算,梦到的并不是小说里的内容,而是根据小说的剧情和时间线发展出的分支故事,跟她有关的,关于肖家父子的故事。 梦境的内容就像电影画面一般在她跟前展现,而她则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故事里的自己和肖家父子发生的一幕幕。 在那本小说的时间线里,她在2002年时回到了柳城。如果可以选择她自然是不想回来,而且她在那家制衣厂工作得不错,升任了车间主管,只是后来受到下岗潮的冲击,许多工厂倒闭,她所在的那家工厂也未能在这次的冲击中幸免。 她下岗了,一度陷入迷茫中,就在这时候曾经找过她的袁雯又联系上她。那时候的袁雯已经成立了自己的服装公司,而且有完整的生产线,张婉如不仅在制衣方面有经验而且还会设计,对于袁雯来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无路可去的张婉如只得回到柳城加入袁雯的团队,袁雯格外器重她,给了她许多资源,助力她发展,而张婉如也借着她的东风快速成长起来。千禧年代是国家发展最快的时期,在快速发展的浪潮推动下,只要不做违法犯罪的事情都很容易成功。 也就是后来所说的时代红利。 张婉如觉得她也是比较幸运的那个,有时代浪潮的推动,有伯乐的器重,再加上自身的才华,三年时间她已经成了服装界首屈一指的设计师,而且还在其乐公司旗下发展了自己的服装支线品牌,并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 名气大了,应酬自然也多,那日她受邀同袁雯一起参加某个酒会,在酒会上她遇到了多年不见的肖秉文。 那时候的肖秉文已是柳城著名的企业家,他创办的和盛味业也成了柳城第一家上市企业。和盛味业在整个柳城的企业中处于领头地位,而肖秉文在企业家中自然也处于金字塔顶端,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前呼后拥,被众星拱月。 四十出头的男人,稳重而儒雅,有着成功人士的距离感,却又处处透着大方得体。 许多人上前和他攀谈,袁雯拉着她也想找机会上前,张婉如却没兴趣。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肖秉文却主动向她走过来。 “好久没见了,这些年还好吗?” 他态度坦然,语气自然得仿若他们是多年不见的好友。 袁雯诧异:“你跟肖总认识啊?” 张婉如对上男人,在外打拼数十载怯弱敏感的少女,早已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曾经和他有诸多纠葛,甚至还有一个孩子,她也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她也自然应了一句,“挺好的。” 当然也是点到即止,张婉如并没有和他攀谈的兴趣,简单打过招呼她自然颔颔首转身走到一旁 。 袁雯很不解,追上去问她:“你跟那肖总认识?怎么都不多聊几句啊?你知道他的身份吗?要是能搭上他我们在柳城的路就更广了。” 张婉如总以为时间会抹去曾经的伤痛,可再见到肖秉文,那些被她按捺在深处的记忆却不受控制从某个小孔中冒出来,在她心底里搅动。 那屈辱不堪的记忆,在很多年里都曾是她的噩梦。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即便无法释怀却也不该受噩梦的困扰,可此刻那记忆不受控制像潮水一般涌上,她发现她依旧难以招架,她甚至能感觉到手指在发抖。 她没理会袁雯,径自向外走去,袁雯问她:“你去哪儿?这儿还没结束呢!” “太闷了,去透口气。” 她丢下一句便匆匆离开。酒会在一家大饭店举行,饭店后院修了个漂亮的西式花园,她站在花园中那古罗马风格的凉亭里调整呼吸平复情绪。 直到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了才回到酒店,却在后院门口碰到站在那里抽烟的肖秉文。 没有酒会上的众星拱月,走到哪里都一堆人追随,此刻就他一个人在那里。看到他张婉如脚步顿了一下。 后院的灯光不甚明亮,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可张婉如能感觉到他在看她。他的目光很安静,并不带任何情绪。可大概是他身上气质加持,又或者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她觉得这目光落在她身上时让她感觉到刺痛。 她想假装没看到,从另一扇门进去,他却主动开了口。 “你在躲我吗?” 张婉如脚步顿住,却没回答他的话。 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他了吧,十多年的时间足够抹掉曾经的经历对他的影响,毕竟现在的他是如此成功,即便那些事曾短暂改变过两人的人生轨迹,可落在他漫漫长路上应该也是微不足道的。可他这句问话,却像是在告诉她,他什么都记得。仿若一下将她拉回十多年前,她曾在肖家待产,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我不会伤害你,你不用躲我。” 张婉如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用自然的语气回应他,“没有。” “我没有恶意,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不知道他这话出于什么目的,时隔这么多年,本不应该再有交集。或者是对当年那件事的补偿,毕竟他曾说过很多次他想补偿她,又或者只是出于愧疚想做点什么让自己心安。 都无所谓,她也不在意。 所以她回答他,“谢谢,不用。” 后来的宴会上两人便没再说过一句话,而这一次的见面也很快被张婉如抛之脑后,她知道回柳城或许会跟肖秉文再见,她做过心理准备,自然能用最快的时间调整心态。 2005年,在张婉如回柳城的第三年,肖楚戎十五岁,即将初中毕业。 少年遗传了母亲柔和的五官和父亲高大的体魄,有一头浓密的头发和一张白皙漂亮的脸蛋。外型的优越让他对异性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奈何他性格孤僻独来独往,从不与人交谈,他的冷漠自然让一众爱慕者望而却步。 倒是只有一个叫胡美馨的时不时找他说话,胡美馨和肖秉文在幼儿园就认识,后来小学她去了别的学校,到了初中两人又分到一个班。胡美馨一直将他当老同学,比起其他人对他的望而生畏,或者像躲怪物一样躲着,或者只是碍于他的冰冷不敢靠近,胡美馨倒是唯一一个将他当正常人一样对待的人,就像她也热情对待其他同学那样。 初中毕业,胡美馨家里给她举办升学宴,她自然邀请了肖楚戎。肖楚戎并不想去,他没兴趣,胡美馨大概也看出来了,对他一遍遍重复。 “肖楚戎,你一定要来,我把你当朋友的,你不来我会难过。” 鬼使神差的,肖楚戎去了。不过胡美馨朋友太多了,她不可能面面俱到,自然也不可能只照顾他一个人。 他百无聊赖去了胡美馨家的阳台上,却遇到班上几个混混同学在那里抽烟,他本来想转身离开,却有一人拦住了他。 这几个人经常围在胡美馨身边,胡美馨对于肖秉文的关照早就让他们不满,再加上肖楚戎这张脸在男人看来格外讨人厌,他们自然不喜欢他。 肖楚戎出现在胡美馨的毕业宴会上,此刻又撞进他们的“地盘”,越发让他们不爽,哪能那么轻易让他走掉。 “你这怪胎不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肖楚戎并不理会,想绕过他离开,这人不依不饶又拦了上来,挑衅一般用胸口顶了顶他的身体,说道:“谁给你的脸这么拽啊?真把自己当回事啊?” 旁边有人附和,“听说他出生不久他妈就跑了,有妈生没妈养,难怪这么没教养。” 肖楚戎目光冰冷向说话之人看去,那人见状又道:“哟哟哟瞧瞧,瞧瞧这眼神,怎么?要打我啊?连你妈都不要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垃圾,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啊,哪里来的资格给谁摆臭脸的?” 他挑衅上前,伸手推了肖楚戎一把,“我说错了吗?你有礼貌吗?你拽什么?你妈没教过你别拿这眼神看人吗?哦忘了,你没有妈!” 周围几人轰然笑出声,笑声听在肖楚戎耳中只觉得格外刺耳。 你有妈吗? 连你妈都不要你。 有妈生没妈养。 “碰!” 重重一拳头落下去,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被打的男生踉跄几步才站稳,他捂着脸一脸不敢置信看向肖楚戎,对上的是一双血红而冰冷汨汨冒出杀意的眼神。 毕竟只是半大的孩子,这眼神将少年唬住了,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是这群孩子里带头的,并不想丢脸,再加上他们人多,何必怕他一个。 他冲旁边几人使了一下眼神,“给我揍他!” 几人一拥而上,肖楚戎从小跟爸爸学打拳,在打架这一块儿上是不怕的,此刻又处于暴怒中,面对来势汹汹的五人丝毫退缩的念头都没有,来一个打一个。一时间只听得哀嚎声不绝,然而双拳难敌四手,他身上和脸上也挨了些拳头。 “都给我住手!” 胡美馨听到阳台的动静上前查看,这才看到扭打在一起的几人。几人分开时,每个人脸上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肖楚戎以一敌五却是几个人中受伤最少的。 胡美馨看到肖楚戎时都被吓了一跳,他嘴角染了些血,他却浑不在意随手用拇指蹭掉,白皙的脸上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格外醒目,像一头处在暴怒中的兽。 眼前的男孩漂亮得不像一个人,可那狠戾的表情也不像一个人。 “怎么回事?”胡美馨询问。 没有人回答,她又看向肖楚戎,肖楚戎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推开她便离开了。他推她的动作有些粗暴,离开的身影也冰冷,胡美馨愣了愣。 肖楚戎走到街上,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天上下起了雨。手机响了,父亲给他买的最新款手机,警告过他要接电话。可看着来电显示他并不想接,应该是父亲派司机来接他,可他不想回去。 脑海中依旧回荡着那些人的话。 你有妈吗? 连你妈都不要你。 有妈生没妈养。 你有妈吗?他有的,她有妈的,他还知道那个人回柳城了,知道她住在哪儿,他曾和父亲坐在车上,在她所在的小区楼下停留许久。 可是父亲严厉警告过他,不要去打扰她,所以即便知道她回了柳城,即便知道她住在哪儿,这三年间他都从不敢靠近。 可现在,他很想见她,很想问出自己一直藏在心底的疑惑。 他疯了一般向雨夜里跑去,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站在熟悉的小区楼下,他知道她就住在上面。可一鼓作气跑了这么远,胸腔疼得要死,到了这里却又踟蹰着不敢再向前了。 他靠坐在小区外面的墙垣下,小区门口凸出的雨棚稍稍为他遮住雨幕,他抱紧身体缩成一团,将那响个不停的手机关机,不敢上去,却又不想走,就这般窝在这里靠坐了一晚上。 直到天空熹微,一道光线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睁开眼,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疼。 他艰难睁开眼向门口看去,就那么巧,他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那张照片曾被他藏起来连爸爸都不知道,他在照片上看过无数次的,那个女人抱着小小的他。 那是他们唯一的合照。 眼眶一下子酸涩起来,浑身动一下就跟针扎一样,他却鼓起勇气站起来。 “等一下。” 前方女人停下脚步,她转头向他看去,目光在他身上打 量片刻,她满脸惊愕,“是你?” 她的表现让他惊喜,他拖着疼痛和疲惫的身体一步步走向她,却也不敢靠得太近,目光紧巴巴落在她身上,他沙哑着声音问她:“你记得我?”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的表情却很冷。 疼得不行的身体在她疏离冰冷的眼神下依旧感觉到清晰的刺痛,很强烈。他下意识想退却,可想着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出现在这里,他不想功亏一篑,他要问出这么多年的疑惑。 “你为什么不要我?” 沙哑而破碎的声音颤颤巍巍说出这句话,这么多年的委屈也一股脑儿袭上来,眼眶酸涩难忍,他能感觉到有眼泪在打转。 她良久沉默,他双手紧握成拳控制着抖得越来越厉害的身体,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她的回答。 “你不该来找我。”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他差点支撑不住跌倒在地上,然而面对她的离去,他却本能想留住她,便下意识脱口叫了她一声。 “妈妈。” 叫出来连他自己都被惊吓到了,妈妈这两个字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他曾在心底里叫过无数次,对着照片上的她,可他从未叫出口过。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脱口而出了,这一声妈妈,甚至如此顺滑,像是已经唤过无数遍,熟能生巧,每一个音都恰到好处。 女人脚步顿住,却只犹豫了短短几秒,她冰冷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我没有过孩子,我也不是你妈妈。” 说完没有停留,也没看他一眼,她渐渐远去。他身体僵硬在当场,太阳已经出来了,火辣辣的日光落在他身上。 他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冷,像置身于巨大的冰窖中,浑身冷汗直冒,**的痛,心上扩散的痛一股脑儿袭来,他终于招架不住,身体酸软再没有力量支撑,直接跌倒在地上。 再醒来时他躺在熟悉的床上,他认出来这是家里的别墅。脑海中还盘旋着熟悉的声音,提醒着他,他曾经历过的一切不是梦。 身体好了许多,已不再疼痛,然而一股陌生的疼却在心底蔓延。他紧紧握着拳头,克制了许久才下了床。 楼下父亲正和别人谈话。 “想来当年肖老先生留下的遗嘱是这一份。” 来人他并不认识,或许又是父亲的哪个朋友。 肖秉文喝了一口茶,面色有些凝重,“也就是说当年有人伪造了老爷子的遗嘱?” “可以这么说。” 肖楚戎下楼的动静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肖秉文看到他,便对那人说道:“下次再聊。” 那人也知趣,告辞离开,这边便只剩了父子二人。 “你昨天去哪里了?”肖秉文是又火大又心疼,问话的语气稍稍按捺了些情绪,不过也能听出他的不虞。 “我去找她了。” “你在发什么疯,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该去打扰她吗?” “我就想知道她为什么不要我。” 对上儿子那委屈的表情还有这张太过相似的脸,肖秉文一时愣住。 “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她说我不该来这里找她,她还说她没有孩子,她不是我的妈妈。她不要我就算了,为什么连我的存在都不肯承认?她这么厌恶我的存在,为什么当年又要生下我呢?” 肖秉文心里也不好受,他体谅张婉如的选择,可他也心疼孩子的遭遇。这些年,没有妈妈在身边,他确实受了许多委屈。 他本来也不想再提这些事的,或许时间久了就能被掩埋,可不提不代表事情没发生过。这些年小戎从未问过关于妈妈的话题,她为什么不要她,为什么离开。可他明白他心里是在意的。 有些事情终究还是得让孩子知道,或许知道了他也能渐渐释怀了。 他靠坐在沙发上,让自己情绪平复一些才冲他道:“你妈妈当年经历过许多痛苦,她之所以跟你说这样的话也有她的苦衷。” “究竟有什么苦衷?究竟有什么苦衷让她对亲生的孩子不闻不问?甚至都不肯承认!她为什么这么冷漠?为什么?” 肖秉文叹了一口气,“你不要怪她,当年她意外怀孕生下你,是逼不得已。” 肖秉文便将曾经发生的事情对儿子缓缓道来,他和张婉如一起被绑架,被变态喂了药,像畜牲一样发-情,还被人拍下。 “那时候的她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就连我遭遇了这些都许久无法释怀,更何况是她呢?她逃避她不愿意面对也只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你去她面前出现一次,就是提醒一次她曾经遭受的一切,就是让她再痛一次,你能明白吗?” 肖楚戎呆住了,父亲从未告诉过他这些,他只说她离开是有苦衷的,却从未告诉过他究竟是怎样的苦衷。 原来如此,原来她还经历过这些。 “那个绑架你们的人抓到了吗?”肖楚戎问道。 “抓到了,但他自杀了,不过这件事靠他一个人是完不成的,我知道他还有个幕后黑手,但具体是谁我不清楚,不过我可以肯定是肖家人。” “肖家人?”肖楚戎沉吟出声,冰冷的眼底渐渐漫出杀意,“既然找不出究竟谁是幕后凶手,那就把剩下那些肖家人全都杀掉好了,最好将跟肖家有关的人都杀掉,这样不管凶手是谁都逃不掉,也不用再花精力去找。” 肖秉文一脸不敢置信向他看去,少年面沉如水,眼底透着冰冷和不顾一切的狠戾。他明白他并不是在跟他说笑。 肖秉文立刻道:“你在说什么?你最好立刻给我打消这样的想法。” 肖楚戎不言,肖秉文声音更严厉了几分,“我的话你听到了吗?” 肖楚戎最终还是向父亲妥协,“我知道了。” 肖秉文只以为他是年少气盛,见他应了他才放下心来。 然而肖楚戎心底却暗下决心,是那幕后黑手让他的生活变成这样,他的痛苦,他母亲的痛苦,他父亲的痛苦,所有一切都是他造成了,他宁愿错杀无数个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第63章 一转眼,梦境中的画面来到十五年之后。 背负无数人命,作恶多端的肖楚戎被送上了审判台,他被判处死刑,而他的父亲,柳城伟大的企业家肖秉文也因为包庇罪锒铛入狱。创建了商业帝国,曾不可一世的父子两一夜之间死的死败的败,而两人创造出的巨大财富也落入别人手上,可怜辛苦数栽,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肖楚戎的审判张婉如也去了,在得知肖楚戎被执行死刑之后,张婉如生了一场大病。思绪总回到那天的审判台,在台上的那个有着他骨血的孩子说出那句“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被出生。” 病痛缠缠绵绵一直不见好,那时候已经五十多岁的张婉如也日渐感觉到体力不支,她申请了提前退休,这些年也攒了一些积蓄,她挑选了一个适合疗养的国家,远赴海外疗养身体。 几十年过后,和当年一样,她再次选择了逃避。 肖秉文出狱时已经快六十了,曾经风光无限的大企业家,再出现时,已是个一无所有颤颤巍巍的老年人。 他经历过的世界已经完全变样,他辛苦创建的商业帝国落入别人之手,他最疼爱的孩子和他阴阳相隔。 而他满身病痛步履蹒跚,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叱咤商界的商业权贵。肖秉文出狱后的第一件事是去他儿子的坟墓前,一座无碑的坟墓,因为他的罪恶,他连碑都不敢给他立。 他站在坟墓前无声落泪,老态龙钟的身体却经不起情绪起伏,落了片刻的泪便开始浑身颤抖。他颤抖着跌坐在地上,一遍遍抚摸着儿子的孤坟。 肖秉文打听到了张婉如的住址,入狱前他留了一笔财产在国外银行。这么多年的牢狱生涯,加上儿子离世的打击,肖秉文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在离世之前他想和张婉如见一面,他不想遗憾终生,他希望死前能对她忏悔,跟她道歉,得到她的原谅,那笔财产他也想留给她。 他打听到她在国外的疗养山庄,肖秉文拖着病弱的身体千里迢迢漂洋过海去找她,有一个专门照顾她的保姆让他稍等,她进去说一声,不久之后出来告诉他。 “抱歉肖先生,张女士不愿意见你,你回去吧。” 她不愿意见他,其实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重重咳嗽了几声,让她再试着说一次,如果她不见,他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保姆叹息一声转身进去了,许久也没再出来。他也没有催促,就静静站在门外,一站就是许久。这个地方她选得真好,周围风景秀丽,院中遍植花草,不远处能看到大海 ,天空湛蓝,云朵像棉花一样漂浮,阳光也是干净而温暖。 这么暖的风吹在身上,可他还是撑不住,咳嗽个不止,咳得出了血。生怕自己狼狈倒下,他撑着拐杖艰难站着,等到太阳落山,等到温柔的阳光从身上离开。 风带了些凉意,他咳得越来越厉害,可张婉如依旧没有出来。 她是真的不愿相见,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未能释怀吗?他本不应该强求,可他也知道再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身体痛得支撑不住,喘口气都困难,甚至都不知道张婉如能不能听到,他还是费力开了口。 他将当年的事情对她缓缓道来,那一直隐藏起来的真相。当年她不是无缘无故被绑,而是因为他包中的那张照片。 “很抱歉,时隔这么久才让你知道真相,是我连累了你,你所遭遇的一切也有我的原因。小戎不在了,我大概也时日无多,曾经伤害过我们的幕后黑手也死了,我知道这件事应该被掩埋,我不该再拿它来让你困扰,可就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我不想在死前留下遗憾和愧疚,我才特意找到你告诉你事情真相。丧子之痛,牢狱之灾,我已经承受了属于我的代价,这些年我也时刻活在愧疚之中,没有一天是快活的。我就快死了张婉如,在死前我将真相告诉你,希望能得到你的宽恕和谅解,我不想抱憾而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快支撑不住,重重咳嗽了几声,咳出了一大口血,喘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张婉如,你愿意原谅我吗?愿意在我死前原谅我,让我在死前不留下遗憾吗?” 回应他的是良久良久的沉默。 黑暗在四周扩散,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他等了许久许久,海面吹来的冷风冻得他瑟瑟发抖,他几乎都站立不稳,可屋中自始至终都没有动静。 张婉如听到了吗?或者根本没听到,或者全程都是他自言自语,又或者听到了,只是不想搭理他。真相或许对她也不重要,他临终前的忏悔对她来说也不重要,他这个人在她眼里就是不重要的。 他也不该强求的,他叹息一声,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离开。 几个月之后,他的身体越来越糟糕,在弥留之际,他却还是不甘心,他想见她,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得到她的谅解。他让人帮忙联系到国外,就说他临死前想见她最后一面。 他都快死了,她想她应该会来的吧。 可那边却回复她,她不会过来。 那一日他躺在病床上,身上已没了一点力气,只能靠着营养液和呼吸机勉强吊着命。 身体动惮不得,他却一直大睁眼睛看向门口,他在等那个人,等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真的快死了,再不见面就没有机会了。 张婉如,会来吗? 张婉如,求你来看我一眼。 他真的有好多好多话跟他说,她不会来吗?她真的不来了吗?哪怕知道他快死了也不愿意来见他一面吗? 睁得太久了,眼睛里蓄了泪从他眼眶中滑下,可骤然间,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很快认出了她,是张婉如。 五十多岁的张婉如,可她看上去还是那么年轻,她坐在他床边,目光静静凝望着他,没有恨,没有怨,就像在看阔别多年的老朋友。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漫上了眼眶,视线模糊着,他费尽力气想看清她。他颤抖着手想抓住她,可奈何没有力气。在手无力垂落到床上前却落进一双温热的手掌中,是她接住了他的手,她的掌心温暖而柔软,他从未想过张婉如会这样握住他。 “张婉如。”沙哑苍老的声音唤着她 “嗯。”她应声。 “你来了吗?” “我来了。” “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好,你说,我听着。” 她的声音也很温柔,完全不同于她曾对他的冰冷,太过惊喜,原来张婉如还有这般温柔的时候。眼泪将枕头浸湿了,明明已经油尽灯枯的身体,连呼吸都困难,可他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开始和她说话。 “对不起张婉如,是我对不起你,因为我你遭遇了太多伤痛,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也很对不起,我没能养好那个孩子,是我没有教导好他。张婉如,你可以原谅我吗?这么多年了,我再也没有机会跟你说这些话了,在我死前,你能原谅我吗?” 是他的错觉吗,他竟看到张婉如在抹眼泪,她是哭了吗?他抬了抬手想阻止她哭泣,可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我原谅你。” 他听到她轻声说,这一句原谅他等了太多太多年了,他没想到他真的等到了张婉如这句话。 “真的吗?张婉如,你真的原谅我了吗?” 他想听清楚,想将她每个字清晰印在心里,他努力睁大了眼睛向她看去。可原本坐在床前的张婉如却突然消失了,手上空空,握着他的那只温暖柔软的手也不在了。 用力将泪水从眼眶中挤开,极力睁着眼向床边看去。并没有张婉如,没有那张温柔的脸,也没有她流泪的眼睛,更没有握住他的那只温暖的手。 她并没有出现,门口空荡荡的,耳边只有仪器冰冷的声响。 原来一直都是他在自说自话,原来张婉如并没有出现,方才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张婉如没有来,她从未出现过,也从未对他说出原谅的话,到死她都不愿意见他一面。 他大睁着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希望能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只要看到她,只要看到她就好了,不奢求她原谅。 然而落进他眼睛里的从始至终都只有空荡荡的门口,直到他咽气的最后一刻,眼底也只有无人的门口和他无尽的盼望。 张婉如从始至终都未出现。 梦境在肖秉文空洞苍白的眼神中戛然而止,现实里的张婉如也在这一刻惊醒过来。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平复了许久才看清眼前的一切。她躺在熟悉的床上,她和肖秉文的床。 原来在那本小说的时间线里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吗?梦中所见的一幕幕还清晰回荡在脑海,小戎遭受的嘲笑,他鼓起勇气去询问她时得到答案之后的悲痛。 在梦中,她就像旁观者一样看着一切,她悲痛欲绝,她想告诉小戎并不是那样的,她痛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冷漠。她无奈看着小戎被她刺伤,无奈看着他倒在地上,她比他更痛苦。她痛哭流涕,却又无能为力。 还有多年之后出狱的肖秉文去看她,为什么她要冷漠对他视而不见?明明她就坐在屋中,和他一墙之隔,明明听着他的咳嗽声却还是将他冷漠关在门外。 更可恨的是,即便是在肖秉文弥留之际她也不愿意去看他,梦中最后的画面定格在肖秉文身上,他大睁着眼望着门口,期盼着,失落着,带着悔恨和不甘,连死也不能瞑目。 她也不知道梦中的她为什么会这样,可是现实里的她,做了这一场梦,心里却难过得不行。张婉如捂着脸,哭得不能自已,直到将梦中压抑的情绪完全哭出来,她的心情才好了些。 梦中小说的时间线和现在是不一样的,所以梦中时间线会发生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再发生。在梦中那本小说时间线里 ,她要在2002年才回柳城,可现实中,她早早就回来了,她和他们父子建立了感情,她改变了许多事情。小戎不会再被人嘲笑,他不会因为没有妈妈而变得偏执狠戾,他也不会成为未来满身罪恶的反派。 肖秉文自然也不会成为帮凶锒铛入狱失去一切,也不会因为丧子之痛和牢狱之灾身心俱疲。 梦中父子两的悲剧不会发生,她也绝对不可能让它发生。 昨夜睡得晚,醒来时已临近中午,张婉如感觉头痛欲裂,她给袁雯打了个电话过去请了一天假。 一场梦让她身体疲惫得不行,她又继续躺在床上,就只想单纯休息,怕睡着,怕再做那可怕的梦。就这般似醒非醒的,一直到下午,模糊中她看到一道身影坐在床边。张婉如猛然惊醒,这才看清坐在床边的人是肖秉文。 夕阳的光从窗外透进来,碎金一般撒在房间,仿若穿越了时间从遥远的时空照过来,整个房间都氤氲出一股恍惚感。 或许是那场梦的作用,看到坐在黄昏光影里的肖秉文总感觉还是梦,直到清醒过来,她意识到已不在那场噩梦中。 正值壮年的肖秉文,不是梦中已年过六旬,颤颤巍巍的衰老模样。 她已从梦中清醒过来,此刻出现在眼前的才是现实。 肖秉文坐在床边,微躬着身体,手肘撑着膝盖,大掌揉着额头,看上去很疲惫。听到动静,他缓缓抬头向张婉如看来,碎金的光落进他眼中,他的眼神显得有些迷离,似乎也和张婉如一样陷入了似梦非梦的状态,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醒了?昨晚太累了吗?” 那场梦虽如电影场景一般出现,可里面发生的事情每一样她都能感同身受。肖秉文跪在小戎墓前泣不成声,他站在她的院子前长久等待,直到身体支撑不住。他弥留之际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看向门口等待她出现,最后并未等到含恨而终。 站在现在的立场,她不太能理解梦中自己的做法,为什么对肖秉文父子那么冷漠。大概也是因为此,每每想到肖秉文含恨而终死不瞑目的结局她便觉得格外难过。 肖秉文察觉到她看他的眼神很奇怪,有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她身体微微颤抖,仿若遇到让她无比悲伤的事情。尤其那种想靠近却未靠近的踟蹰,就像在害怕什么。 肖秉文沉思片刻,大概猜到原因,目光露出几分无奈和痛意,语气尽量平静问她:“那张照片你看到了?” 张婉如强迫自己从那场噩梦中回神,调整了一下呼吸点点头,“看到了,不过我很好奇,你的钱包里为什么有那样一张照片,那时候我们并不熟悉。” “其实就是觉得照片好看,拍得很好,不管是人还是物都让我满意,那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就随手塞进了钱包里。” 初见面时张婉如在他印象中是个挺热心的女孩,不过后来得知他跟她继母的干亲关系之后她再看他眼神便不再友好。 可那天,阳光实在太暖,院子里的虞美人开得太美,从花园中经过,落了满身阳光的她看上去温婉柔美,乖得不像话,跟平日里那冰冷的模样判若两人。 把那张照片收起来大概也有这个原因,是真觉得这张照片很好看。可他没想到这张照片会让她受到牵连。 “所以当初周鹏和肖瑜看到这张照片才将我绑架到那间仓库的吗?” “很抱歉我当初没有对你说实话。” 当初肖秉文告诉她,周鹏之所以绑架她,是误会了她是他的侄女,想逼迫他做出违背伦理道德的事情。 可是梦境中,站在她门口忏悔的肖秉文跟她说的远远不止这些。 所以张婉如又问:“肖瑜让我问你真相,这就是当年绑架的全部真相吗?” 肖秉文对上她的目光却沉默下来,肖秉文挺爱冒险,胆子也大,不然也不会自己跑到外面开工厂。他好像从未怕过什么,即便有害怕的,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也不允许他表现出半点。 可现在,有清晰的惧意凝聚在他眼底,他浑身紧绷得不像话。太阳渐落,光影流转,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变得缓慢。 张婉如也静静注视着他,耐心等着他的答案。 肖秉文直到临终前才来向她忏悔,那么这个年纪的肖秉文会选择对她隐瞒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才开口,微哑的声音染了夕阳,像带着时光的沉重。 “其实在将你绑来前,周鹏曾绑过几个女人来我身边。他想看着我像畜牲一样在他跟前表演,他给我灌药,试图让我丧失理智。药效作用我痛苦不堪,可还是忍下来了。这让周鹏气急败坏,我未能如他的愿,我看到他气急败坏,我知道我暂时取得了胜利。我就是那样的人,越是要对我强硬我反而越不低头。直到后来周鹏看到我钱包里的照片,他将你绑了来。他再一次给我灌药,我试图用我的意志力去反抗,试图让他愿望落空。可是我失败了,我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对你有所反应,但我就是未能控制住,和你发生了不愿发生的事情。”他自嘲一笑,“我不想对我的过错做任何辩解,我从未向你说明真相,因为真相中的我是丑陋的。我道貌岸然用别的理由蒙混过关,明明自己有龌蹉的一面,却一直像一个伪君子做出受害者的模样。周鹏和肖瑜固然可恨,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当年遭受的伤害,就算有大部分是来自周鹏和肖瑜,也有一部分是来自我。” 其实这些年肖秉文也时常懊恼,为什么当年没有忍住,为什么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都能控制,为什么面对张婉如就不行。如果当年他忍住了,是不是就不会对她造成伤害,是不是就会让周鹏和肖瑜侮辱折磨他的愿望落空。 可他就是没忍住,他就是很卑鄙无耻在她面前失控,那时候的她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小姑娘。 他可以将这一切推给那些药,但只有他很清楚,其实发生这件事也夹杂着他的主观。就是因为此,他就逃脱不掉他是罪魁祸首之一这个事实。 张婉如也确实该恨他。 他想起他这些年常做的那个噩梦,梦里他风烛残年躺在病床上,弥留之际他一直放不下的就是张婉如的原谅。他想亲口对张婉如忏悔,他想在死前乞求她的原谅。 可是他躺在床上等啊等,却未能等到张婉如出现,几乎每一场梦的最后都是以他含恨而终,死不瞑目作为结尾。 这梦折磨得他很痛苦,可是仔细想想,张婉如不愿意见他,不原谅他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张婉如理应恨他啊。 肖秉文其实完全可以将一切责任都推给周鹏,推给肖瑜,推给那些药,可他很清楚他也占一部分原因。他阴暗自私的一面想让他对真相有所保留,可他遭受的良心谴责却又支使他对张婉如说出真相,让她知道他也有私心,有不堪的一面。 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幕后黑手一落网,当年的事情也会彻底真相大白。肖秉文早已料到,那一次次的噩梦好像也是某种预言。 他知道得知真相的张婉如会跟梦中一样,到死也不肯原谅他。他也知道自己将会一辈子活在痛苦内疚之中,接踵梦中死不瞑目的命运,可他还是将真相告知她了。 张婉如没说话,沉默让氛围变得越发凝重,太阳已西沉,火烫的云霞还在天边滚动,碎金般的光影淡了些。 张婉如也说不清楚听到肖秉文这些话是在意料之外还是在意料之中,在梦中,肖秉文直到意识到自己已快油尽灯枯才找到她,对她说出全部真相,乞求她原谅。 其实她能理解,肖秉文有他的骄傲,骄傲如他,不想承认自己有卑劣不堪的一面,直到暮年,人生快走到尽头时,身上的骄傲早已被无常的世事磨灭干净。他想在死前不留遗憾,想得到宽恕,这才向他坦白。 而正值暮年的肖秉文,骨子里的傲气还在,却还是向她坦白真相,将自己隐藏的不堪摊开给她看。 “张婉如。”肖秉文沙哑着声音开口,噩梦中将死之际,他想求得她的原谅,那些话藏在肚子里,藏了很久,他想通通对她说。在噩梦中他盼望着这样的机会,可现实中他并不想要,现实里走到这一步就离噩梦中的死不瞑目更近一步,可这些话还是要说,梦中无法对她出口的话,还是要说给她听。 “是我伤害了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是因为光暗下来了吗,他的面色看上去格外沉重,因为疲惫面容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她又想到了梦中的肖秉文,他躺在病床上,眼巴巴望向门口,等待着她,盼啊盼,到死也没能盼到她来,到死也没跟她说出要说的话。 一时梦中场 景重叠,此刻肖秉文就在眼前,他终于告知了她真相,说出了他的道歉。 要原谅他吗? 她想如果没有那些药,她相信他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这件事明明就是那些绑架犯的错。 所以她没有梦中的她那般怨恨,更没有和他们父子老死不相往来的决绝。 她甚至庆幸,她回来了,回到他们身边,梦中时间线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小戎不会痛苦,也不会杀人,更不会死,肖秉文也不会身陷囹圄疾病缠身死不瞑目。她庆幸,此时此刻她改变了剧情走向,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张婉如深吸一口气,“我原谅你。” 肖秉文彻底呆住,高大的身体在赤金的光影中微微弯着,身体僵硬得不像话,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她。 长期做那场弥留之际的梦,肖秉文总觉得那是对他的预兆,如果张婉如得知了所有真相,她将永远不会原谅他。所以他能瞒一天是一天。他喜欢极了现在的生活,有孩子,有她。他的家庭幸福美满,冲淡了父母双亡给他留下的阴影。 他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样的生活延长一点再延长一点,她不想张婉如离开,不想张婉如恨他。 可他也清楚,得知真相之后的张婉如恨他也无可厚非。张婉如会怎么选择呢?会选择离开吗?就像当年一样,无论他怎样挽留都没用。或者恢复到以前的模样,对他冷眼以对,所有的温柔幸福荡然无存。 不管张婉如怎么选都没有错,他明白曾经的伤害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虽然不甘心,虽然痛苦,可他也清楚,或者死不瞑目才是自己的宿命。 所以他没料到她的回应会这么快,她说“我原谅你。” 肖秉文不敢置信,目光呆呆凝望着她,许久许久。久到他感觉长时间不眨眼的刺痛,他这才回过神来。 又怕这一切是幻觉,就像每次噩梦中,弥留之际的那场幻觉。他看到她出现,看到她坐在床边,看着她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眼中的泪,她为他哭,她对他说出原谅的话。可是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见,门口空荡荡,张婉如从未来过,所有一切不过是他的幻觉而已。 所以他不确定,喉结滚动片刻,克制着沙哑的嗓音又问道:“张婉如你真的原谅我了?” “真的,我原谅你。” 这一次他听得清晰明白,她原谅了他。 嘴角不自觉勾起笑,眼睛却红得不像话,一开口声音更是哑到不能听。无法形容此刻心底的感受,听到她的原谅,内心应该是释怀的,放松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很痛很痛。痛到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缓解。 “张婉如。”他轻唤她的名字,“过来好吗?” 想她靠近一点,期待着她能为他缓解一下心里的痛,一句简单的话都刮得喉咙难受,他滚动喉结缓解了一下,又接着道:“求求你过来,过来疼疼我。” 第64章 光影移动,从他身边渐渐滑过,淡淡一抹光落在他脸上。疲倦的脸上,一双眸子没有了以往的锋利,眼底满是红晕,高大挺拔的男人竟露出几分脆弱。 他总那么骄傲,又有一点大男子主义。她想起了那次肖家二老过世,肖秉文有一段时间过得很颓丧,那一日他也露出颓态,她说她会疼他,而他却嘴硬,说老爷们儿不需要人疼。 “要疼也该是老爷们儿疼你。”他对她说。 而现在老爷们儿却妥协了,主动乞求她疼他,像乞求着她救他的命一样。 张婉如走上前,他期盼着她过来,可她过来了他又一动不动,身体依旧僵硬,仿若不是自己的,动一下都不能。 他只是微抬眼看着她,眼眸是红的,脸上却对她笑着。 “要我怎么疼你?”张婉如冲他道。 他沉默片刻才开口,声音依旧沙哑,“抱我。” 有太多情感需要宣泄,可他不贪心,只要抱抱她就行。 只是他没想到,她直接勾着他的脖子跨坐上他的腿。身体接触的那刻,他几乎是立刻就将她搂进怀里,她纤细的腰身被他高大的身躯衬得娇小玲珑,他却将她当做支撑用的柱子般,脑袋靠在她肩头。 深重呼吸了几下,他压低着声音问:“为什么愿意原谅我,真的原谅我吗?” 还是不确定。 “嗯,我原谅你。”张婉如放柔了声音,“如果说我没有回来这里,没有与你和小戎一起生活过,我对你是可原谅可不原谅,我可以对你们冷漠而没有心理负担。可是我跟你们一起生活过,我珍惜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光。我知道那件事错并不在你,虽然你觉得是你没有忍住,可罪魁祸首是绑架我们的那两个人。” 他缓缓从她肩上抬起头,张婉如看到他眼角溢出的一点泪光,此刻,这个平日里总担事的老爷们儿却可怜得让人心疼。 灰暗的眼底不知何时注入了光,眼底闪烁着笑意,他扶着她的腰,抵着她的头,有许多话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一切尽在不言中,说再多也显得苍白,再也没有比如今能互相拥抱,互相感受彼此体温更有力的言语了。 沉默了片刻,他微歪头,将唇印了上去。她的唇太软,每次压上去就容易勾得人深陷其中,会让他不自觉加重力道,可这一次他却吻得很轻很轻,不仅是因为此刻僵硬的身体使不上力气,还有体内太复杂的情感让他变得小心翼翼。 他是个粗人,上头时容易犯浑,变得像个混账。这会儿明明有太多情绪在心头涌动,可发泄出来时却这般小心翼翼。 轻柔吻着含着,清晰感觉着太多情绪在体内碰撞,浑身开始变的紧绷,青筋像藤蔓一样缠上他的手臂,可搂在她腰上的手依旧温柔的,落在她唇上的吻依旧是浅浅的。 不知持续了多久才松开,肖秉文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静静的,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吻过一场,肖秉文体内的情绪平复了一些,这会儿什么都不想做,就想静静抱着她。 张婉如却被他这个吻弄得心痒,肖秉文每次吻她都会越来越深,有时候恨不得将她整个吞下去。这一次却温柔缠绵,太容易让人沉醉。 张婉如平复了一会儿才问出自己心头的疑惑,“那张照片你为什么要放在钱包里?” 肖秉文沉默片刻才说道:“当时只觉得照片很好看就放钱包里了,我也没想到那照片竟将你牵扯进来。” “你……”张婉如触及到曾经的回忆让她有些不舒服,可这个疑惑一直在心头盘桓,她做了一下心理准备才问出口,“为什么你会对我有感觉?就……你不是说,他们之前还给你找过女人吗?” 肖秉文明白她指的是什么,那抵着她的额头微微抬起,目光对上她,她也正看着他,不知是不是才吻过,她眼底透着几许迷离,一双眸子也显得越发水润。 明明如此柔和的视线肖秉文却仿若被刺了一下,他道:“我也说不清楚,有时候我也在问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能再忍忍,当然我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或许我本身就是个禽兽。” 他说话的语气带着愧疚,不过这个答案却并未让张婉如满意,当然她也没有再继续追问,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开门的声音,张婉如回过神来,知道是小戎放学回来了。 “小戎回来了,我去看看。” 肖秉文却没动,那手还停在她腰上,片刻后才依依不舍放开她,张婉如从他怀中下来,经受过虚惊一场的肖秉文这会儿情绪还未平复,又揽过她的腰将她抱了抱。 张婉如看了一眼靠在他腰上的头,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一会儿再疼你好不好?” 他松开了她,微抬头,眼底藏着笑意看她,“好。” 张婉如出了门,小戎是被赵阿姨接回来的。 看到他张婉如便又想到自己的梦中所见,十五岁 的少年苍白着一张脸出现在她面前,问她为什么不要他,那委屈痛苦的模样依旧清晰刻在脑海。 可是梦中的自己却对他那么残忍,甚至都不愿意承认他是她的孩子。 张婉如蹲在小戎跟前,眼前的小戎才六岁,不是多年之后渴望母爱却又得不到的少年。想着梦中的一幕幕,想着他因为没有母亲总被人当作痛处来攻击,想着自己对他视而不见,想着他最后的结局。 一时情绪翻涌,张婉如忍不住将他搂在怀中。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时间线和梦中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回来了,回到了他们父子身边,她会尽她所能阻止未来的悲剧。 被妈妈抱住的小戎不明所以,不过小小的手臂也回搂住她,轻声问道:“妈妈怎么了?” 张婉如抱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儿子,白嫩嫩的小脸蛋上一双眼睛大而清澈。 “我不是你妈妈。” 梦中她无情而冷漠对他说出这句话,年少的他因为这句话深受打击晕倒在地。 此刻她温柔抚摸着他的脸,微笑着冲他道:“妈妈就想抱抱你。小戎你知道吗?妈妈很爱你。” 梦中所见让她心痛,少年肖楚戎在痛苦晕倒在地时,会不会曾期盼她会对他说出这句话呢? 妈妈的话让小戎完全愣住,妈妈说她爱他。 小戎还记得他曾听人说过,说妈妈并不爱他,不然当年也不会抛弃小小的他离开。那时候他很想问问,妈妈是不是跟别人说的一样不爱他,但他不敢开口。 他没想到有一天妈妈会主动对他说爱他。 他现在知道了,妈妈是爱他的,是那些人胡说八道。 小小的心脏因为妈妈的话砰砰跳个不停,眼底也不自觉透出一抹亮色,面对妈妈的目光他却有些不好意思,可他很开心,所以他也冲妈妈说道:“我也爱妈妈。” 张婉如忍着眼泪,又将他一把抱在怀中。 不一样的,此刻他并不是那个少年,而她也不是那个冰冷无情的张婉如。他还小,她还来得及让他知道。 他一直不得的,一直渴求的母爱,她通通都给他。 肖秉文站在门口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子,母子俩温馨的氛围也分了些在他身上,他心底的担忧和痛苦被减轻了许多。 没有他以为的家庭破碎,她还愿意留在他们父子身边,他们依旧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肖秉文看着看着,不自觉笑了。 晚上,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肖秉文和张婉如侧躺在床上,眼对着眼,彼此都没有睡意。眼眸里倒映着对方的身影,恨不得将对方牢牢印刻在眼底。 张婉如是因为那场噩梦,梦中的她对他冷漠到底,连他死都不愿意去看一眼。噩梦中的肖秉文躺在病床上,脸上皱纹沟壑纵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门口,期盼着,失落着,慢慢走向生命尽头,最后剩下一双大而空洞的眼睛,抱憾而逝,无法瞑目。 眼前的肖秉文正值壮年,岁月还未在他脸上留下痕迹,那一场晚年的悲剧不会有,也不会落得个死不瞑目的结局。 肖秉文是因为虚惊一场的释怀,愧疚了这么多年,终于将真相告知,以为迎接自己的是妻离子散的命运,一场场噩梦也像某种预告,却没想到最后能得到她的原谅。 此刻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就这般静静看着彼此,感受彼此的体温,确定对方在身边,这样才能将各自噩梦带来的负面情绪渐渐平复下去。 张婉如捧上这张脸,噩梦中的他着实让人心疼。确定他还在身边,确定他还好好的,确定噩梦中的那场悲剧因为她的改变不会再出现。 心情平复了一些,她问他:“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会不会跟别的女人结婚?” 他微阖眼在他掌心上贴紧一些,每次她摸他脸时他总有这样的回应。很乖顺,像一只小动物,张婉如心中欢喜。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就想知道。”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没发生过的事情,我没办法预测。” 张婉如点头,是啊,没发生的事情他没办法预测。可是在那场梦中,她看到了未来时间线里发生的事情,肖秉文终身未婚。 以他的条件,要结婚轻而易举,多的是女人愿意做他的太太,可他为什么不结婚呢?就那样抱着愧疚过了一辈子,最后还死不瞑目。 有个问题她一直想问肖秉文,但又不好意思问,总觉得问出口会很难为情。或许是那场噩梦让张婉如心有余悸,人生在世要珍惜所拥有的,不能留下遗憾。 而她也想尽快给这个问题找个答案。 所以在沉默片刻之后,她对着他的眼,很郑重问他:“肖秉文,你喜不喜欢我?” 问得直白而干脆,好像在问“肖秉文,我们明天吃什么”。可话问出口张婉如就感觉到了胸口砰砰砰的跳动。 肖秉文正静静感受两人呼吸相融的氛围,骤然听到这话,微抬眼向她看去。目光带着疑问,并不算强烈,张婉如却感觉心跳得更快。 “嗯?” 这微扬语调的嗯字表达了他的诧异。 张婉如觉得吧,她也不该那么矫情,两个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不就行了吗?反正现在她是他老婆,在意那么多干什么呢? 可就是不甘心,她很清楚意识到自己内心对他的在意,是的,她喜欢他,所以她就想得到他的回应,就想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也真是奇怪,又不是十几岁的少女了,可想着这些,心跳还是莫名加快。 可她是真想知道,她对着他的脸,平复了一下过快的心跳,故意用一种闲聊般的语气又说道:“你喜欢我吗?” 肖秉文目光渐渐收紧,他下意识向她靠近一些,紧盯着她的眼。他和张婉如作为夫妻,在其他人看来算是感情不错,两人也跟其他夫妻一般,一起生活一起睡觉一起养孩子。可两人从未触及过男女之情这个话题。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是因为什么才结合在一起的。夫妻之间,有夫妻之情就行了,有没有男女之爱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实际上肖秉文也常这样想,可总归人有时候是贪心的,每每两人亲密时,他也在想,张婉如在说着他是她的男人的时候究竟是出于夫妻情-趣还是多少有点喜欢他。 只不过作为男人,他也不想患得患失的,那么感情用事,没事去问她这个,能好好过日子不就行了吗? 他没想到这问题她倒是主动来问了,肖秉文意识到什么,体内某种情绪不受控制波动。不过他面色依旧如常,他紧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任何表情,想再彻底确认一下,所以他反问道:“你问我喜不喜欢你?” “嗯,你喜欢我吗?” 确定了,她确实这样问了。 肖秉文笑起来,一抹弧度不受控制在嘴角扩散,眉梢上挑,简直要挑到发根处了。 笑容里渐渐多了几 分宠溺几分无奈,他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说道:“怎么会问这种问题?是我平时表现得太含蓄了吗?你没看出来?” 这个回答有些隐晦不够直白,让张婉如迷糊起来,不过她又敏锐捕捉到了某种信息,眸中渐渐升起几许光亮,她急忙道:“不是把我当成小戎妈妈的那种喜欢,也不是因为我占了你妻子身份,你对妻子身份的那种喜欢,是男欢女爱,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那种喜欢,你对我有吗?” 肖秉文沉默着,她的眼神太过强烈,强烈到有一瞬间他感觉到无措,好在他脸皮也够厚,对着她的目光说道:“怎么就没有了?送花送口红看电影,这不就是跟喜欢女孩子才会做的事情吗?” 这是很肯定的答案了,激越的心跳好似又加快了一些,原来肖秉文是喜欢她的,并不是因为她是小戎的妈妈。 情感得到回应,张婉如感觉身体在发胀,脸也胀得滚烫,可她目光还是移不开半点,依旧落在他脸上。 将内心的激动平复了一下,她又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所以将照片放在钱包里是因为喜欢我吗?” 肖秉文道:“那时候你才多大,我可没那么禽兽。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我并不善于审视自己的情感,所以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很肯定,我现在心里是有你的。” 够了够了,张婉如也觉得没必要计较得那么清楚,直到明白此时此刻他是喜欢她的就够了。她的情感得到了回应,她的需求得到了满足,这就够了。 “那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从来没对我说过喜欢我。” “这种事哪能随便说啊?一个大老爷们儿,肉麻兮兮的。” “……” 张婉如也能理解,以肖秉文的性格,确实不会将喜欢这种事情挂在嘴边。 “你呢?你这小没良心的丫头心里有我吗?哪怕只有一点点,有吗?” 肖秉文问这话的时候面色严肃了几分,大概是想着之前这丫头对他的不在意和处处防备,还没等来她的回答,他眉心已微微蹙起,难受的。 张婉如握住他的手掌放在自己胸口,她正了正面色冲他说道:“我心里有你,不止一点点,有很多。” 听到这话,肖秉文面色瞬间舒展,张婉如这模样不像是表白,倒像是在郑重宣示。肖秉文感觉身体在发热,一股热浪席卷全身,连骨头缝都未能幸免。 可他在这个问题上和她一样谨慎,所以他又问道:“不是把我当做小戎爸爸那种喜欢,也不是因为我站在丈夫的角度那种喜欢,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和方才她追问的一模一样的问题,原来他也会纠结这个吗?张婉如笑了,一脸肯定说道:“当然,我对你的喜欢是把你当男人的喜欢。” 舒展的眉梢不自觉上挑,爽意让他语气微微变调,还是想再确定一下,所以他问:“真的?” 张婉如点头,“真的。” 肖秉文这次没忍住笑起来,他道:“我喜欢听。” 张婉如了然,不知不觉中她和他竟这么默契了,所以她又说道:“我真的喜欢你肖秉文,真的。” 肖秉文笑容在脸上扩散,明显很满意,张婉如又道:“我喜欢你肖秉文,我真的喜欢你。” 话落肖秉文却一下堵住她的嘴,用唇堵的,轻轻在上面碾了几下阻止她说话,倒也没有更近一步,他松开,张婉如不明所以,“怎么了?” “剩下的以后再说,说多了我一时半会儿消化不完。” 张婉如噗嗤一声笑了,不单单是因为这话听上去挺可爱,还因为他说这话时那一本正经的模样。 张婉如点头,“行,留着以后说。” 互诉衷肠,两人的反应都很温情,没有激情四射来加深一下情感,就只默默看着彼此。或许是彼此的梦,让两人都格珍惜独处的时光。 就这般盯着彼此,也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张婉如问他:“你困了吗?” “没困,你困了?” “我也没困。” 两人说完相视一笑,张婉如想到什么问道:“你会难过吗?” “难过什么?” “幕后黑手是肖瑜,你和他感情很好。” “也说不上难过,我和肖瑜确实一起长大,确实有着兄弟情谊。可在得知他是幕后黑手那一刻,我就清醒意识到我和他的兄弟情谊止于此了。倒是你……”肖秉文看向她的目光深了几分,“凶手伏法,你也该安心了,往后不用再做噩梦,也不要再被阴影困扰。” 其实张婉如想说,她已经很久没有做关于那个仓库的噩梦了,曾经的阴影好似也随着时间流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在跟他结婚以后。身边有了个人,和她有同样遭遇的,和她一起面对,渐渐的,对过去的恐惧也没那么害怕了。 沉思片刻张婉如收回神,问道:“肖瑜他会怎么判?” “这个我不清楚,到时候还得看法官量刑。不过近几年严-打,杀人是重罪,而且他又是数罪并罚,大概率是死刑。” 张婉如点了点头,没说话了。 后来怎么睡着也忘了,只记得在临睡前两人还互相抱着,第二日张婉如醒来,肖秉文并未在身边。她起床出了门,听到厨房传来声响,走到门口一看,却见父子两正站在灶台前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小戎因为身高不够,还在灶前搭了个板凳。 “在做什么?”张婉如走上前问道。 肖秉文侧头看过来,嘴角弯着一抹笑,一双剑眉下,眼眸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明显生出几点光亮说道:“你儿子想给你做爱心煎蛋来着。” 这眼神好像跟平日里有些不一样,更热切一些,是因为昨日两人剖白了彼此的心意吗?好像也没什么吧,他们本来就是夫妻,也有夫妻之实,互相表白似乎也没什么,可又有细微处的差别,倒看得张婉如也不好意思起来。她急忙分散注意力向锅中煎蛋看了一眼,蛋煎得半熟,小戎拿着锅铲,肖秉文握着他的手,教他将煎蛋定型成爱心的形状。 看着还算成功。 油锅冒着热气,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氛围也是暖的。有时候张婉如也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太真实,明明还在那破旧的工厂宿舍里打转,怎么一转眼就来这里了?有明亮的房间,有可爱的孩子,有体贴的老公,有温暖的家。 自然也该做些回馈,所以张婉如蹲在小戎跟前,揉了揉他的脑袋夸奖道:“小戎真棒。”说完还捧着他的脸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 小戎有些不好意思,对着妈妈有些羞赧笑了笑来掩饰。 “咳。” 旁边有人轻咳一声,张婉如向肖秉文看去,对上他一张笑脸,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这事儿我也出了力的啊,怎么也不夸我?”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挣这些? 张婉如有些无奈,说道:“你也很棒。” “就这样?”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这儿没有?” 跟昨日面对她时那颓丧的模样不同,此刻他穿着衬衣和西裤,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英俊帅气,精神头十足,那股意气风发的劲似乎又回来了。 一起回来的还有那股浑劲。 那眼底一点也不掩饰暧昧,当着儿子的面也犯浑。 可他不依不饶,目光直勾勾看着她,张婉如无奈,垫着脚在他额头亲了一口。亲完不好意思,下意识向小戎看了一眼,却见小戎也正看着他们,脸上挂着笑,看到父母亲密,内向的小朋友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可笑容看上去却又是愉悦的。 肖秉文自然也看到了,他伸手拨弄了一下他的脸颊,说道:“你乐个什么劲?” 小戎低垂着头,又抿着唇笑,被爸爸逗弄了他越发不好意思。 以前妈妈没有在家,可他见过别的孩子的爸妈都是亲亲热热的,就比如陈珍宜,她的爸妈感情很好,所以陈珍宜过得很开心。 他很羡慕,别人都有爸爸妈妈都在身边。 而现在,妈妈回来了,他也和别的小朋友一样,有爸爸也有妈妈。 他很开心,妈妈亲自己的额头,他很开心,妈妈亲爸爸的额头,爸爸妈妈感情好了,他们才不会分开,而他才能一直拥有爸爸和妈妈都在的生活。 他喜欢和爸爸妈妈呆在一起,喜欢爸爸和妈妈亲密,这样会让他觉得很暖很暖,他喜欢这种感觉。 第65章 探监室里,巨大的玻璃隔绝开里外两人。玻璃窗前的一男一女彼此静静注 视了对方许久才拿起电话听筒。肖瑜跟入狱前比起来变了很多,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此刻头发剪成了寸头,看上倒正经了几分。 肖瑜先开口,他冲对面的梁文凤笑了笑说道:“我没想到我入狱后第一个来看我的人是你。” 梁文凤一脸复杂,当初肖瑜被警方带走时,她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她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肖瑜怎么可能杀人?后来想去探视,但一直没申请到,尝试了好几次才申请到了探视权。 梁文凤沉默良久才问出自己的疑惑,“你真的杀人了?” 不管是记忆中的肖瑜还是眼前的肖瑜,她都无法将他跟杀人犯联系起来。 肖瑜点了点头,“嗯,我杀人了。” 承认杀人就像承认他吃过饭那么干脆。梁文凤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听说你还绑架过秉文?你从小和秉文一起长大,关系那么好?你为什么会绑架他?” 这才是她最不敢相信的,她从小就和肖秉文肖瑜认识,知道他们哥俩的感情,肖瑜绑架肖秉文怎么可能,她有时候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警方搞错了。 肖瑜沉默片刻,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她一个问题,“你喜欢张婉如吗?” 梁文凤不明所以,他为什么突然问她这个,不过她如实说道:“说不上喜欢。” “还很讨厌她对吧?”肖瑜说完补充道:“说实话。” “嗯,很讨厌她。”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毁了她?或者有没有期待过,她被人毁掉?”肖瑜又强调了一句,“我想听你的实话。” 梁文凤仔细想了想,随后回道:“我虽然讨厌张婉如,但我并没有想过要毁掉张婉如,也没期待过她被人毁掉。但如果张婉如遇到倒霉事,我想我应该会控制不住幸灾乐祸。不过这跟你绑架肖秉文有什么联系?” “你比我善良。” “……” 肖瑜又道:“你觉得我跟肖秉文关系好,但那只是表面,其实我嫉妒他,讨厌他。我不像你,你讨厌张婉如却没想过毁掉她,但我讨厌肖秉文,所以我想毁掉他。” 梁文凤被他这些话给惊到了,“你讨厌肖秉文?” “对,我讨厌他。” 梁文凤怎么都不敢相信,肖瑜和肖秉文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可是肖瑜的表情不像说谎,他确实讨厌肖秉文。 “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 “我不是说了嘛,我嫉妒他。他从小优秀,长辈口中总是对他夸赞。我就不一样了,我从小到大就是个反面教材,不学无术,是肖家一等一的废人。时间长了,心里就积累了太多怨恨,直到有一天突然爆发了。” 梁文凤久久不能言语,她依旧想不明白,就因为此他就要绑架肖秉文?最后还做出杀人这种事?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肖瑜怎么就突然成了杀人犯,这些问题她想了很久也想不通,即便今日听到肖瑜这些话她还是想不通。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想不明白,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绑架肖秉文,甚至做出杀人这种事情?我从小胆小如鼠,不像肖秉文一样敢闯敢冒险,只能浑浑噩噩做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然而我这样的人却成了绑架犯杀人犯。肖瑜的胆子竟然这么大,跟你认识的肖瑜完全不一样对吧?其实我还有很多很多面是你从未看到过的,不过以后大概也没机会再看到了。” “你……”梁文凤内心复杂,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最想问的,“你会死吗?” “杀人偿命,判死刑不是应该的吗?” 他语气轻飘飘的,就好像在跟她谈论吃什么那样简单。梁文凤却感觉到鼻腔堵上一股酸涩,眼泪也不自觉从眼眶中滚落。 “你这是干什么?哭了?” 梁文凤随手揩了下泪,说道:“没有。” 肖瑜却笑了,沉默了一会儿,却又听到听筒里的肖瑜调侃一句,“还好当初你没答应我。” “什么?” “我问你要不要跟我凑合一下,你拒绝了。真是万幸啊,当时你要是答应我了,你就得守寡了。” 梁文凤有些无语向他看去,都这个时候了他干嘛说这个,对上的却是他没心没肺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越发感觉难过,她故作不经意抹了抹眼泪。 肖瑜见状,脸上调侃的笑意收敛,他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到狱警在提醒他时间到了。肖瑜站起身,抓紧时间冲她说道:“你别哭了梁文凤,我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认罪伏法,接受自己的命运,可看到你哭,我说不定就舍不得死了。” 梁文凤怔住,却见有狱警上前,肖瑜在挂断电话前似想起了一件事,又冲她道:“最后麻烦你一件事。”不等她回答,他急促说道:“我老宅房间的床下有个箱子,你帮我把它拿给秉文。” 说完便匆匆挂断电话,梁文凤就这般保持着手拿听筒的姿势望着他被带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回过神来,将听筒放回,有些颓丧站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天气挺不错,已经入秋了天气依旧火热,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不知道肖瑜的命运如何,但梁文凤很清楚,这是她和他最后一次见面了。 ** 梁文凤探监回去之后没忘记肖瑜交待她的话,她抽了个时间去肖瑜房间照出那个盒子,随后直接将电话打到了肖秉文工厂办公室里,工厂的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肖秉文没那么忙,最近基本都在办公室,所以电话打过来时他正好接到。 电话那头梁文凤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经过,“到时候我会在肖家等你,如果你不来的话我就重新把这箱子放回去。” 挂断电话之后肖秉文面色凝重沉思了许久。 这天下午张婉如要回老宅去拿些设计草稿,当初搬家时留在老宅没带走,本以为都是草稿用不到了,最近想找出来看看能不能激发出灵感。 拿完稿子往回走,肖秉文这小院离后院的院墙很近。肖家二老喜欢花,后院里也种了许多花,这个季节池塘里的荷华已经谢了,一朵朵硕大的莲蓬也已枯萎。不过池塘附近一丛丛菊花却开得热闹。 墙根处种了一株柿子树,饱满的果实垂在枝头,有些已经成熟,有些还泛着青。张婉如看到那柿子树下站了两人,她一眼就认了出来,是肖秉文和梁文凤。 这两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婉如突然想到那次,她在肖秉文办公室的小隔间里,梁文凤和肖秉文一起进来,随后梁文凤就向肖秉文求婚。 想到此处张婉如感觉心紧了紧。 梁文凤拿了个盒子递给肖秉文,虽离得远,可张婉如也能看出肖秉文此刻的面色不太好。两人在说话,她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这反而让她心底更不安。 此刻站在柿子树下的肖秉文接过梁文凤递过来的箱子。这个地方靠近院墙,还种了株柿子树,正好方便爬墙。小时候肖秉文和肖瑜经常来这里,那时候社会不太平,家里管得严,可小孩子生性爱玩,哪里关得住。他和肖瑜又是家里最皮的,经常顺着这儿爬出去,不远处有家卖驴肉火烧的,两人经常翻 院墙出去买驴肉火烧吃。 肖家这么大,在哪里都可以和梁文凤碰面,可莫名的就选在了这里。 肖秉文接过箱子打开,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一些小物件。一枚徽章,一双手套,还有一个刻着字的桃核。 那徽章是他参军时获得的,当时挺得意跟肖瑜炫耀,被肖瑜抢了去。这双手套好像是肖瑜生日的时候他送的,后来一直没见他戴过,还以为他搞丢了。桃核也是他送的,有段时期他挺喜欢雕刻,随便捡了个桃核刻了个“瑜”字,也是在练手,刻得并不好,刻完就送给了肖瑜,那时候肖瑜接过时还撇撇嘴,吐槽他,竟送给他些没用的,字还刻得那么丑。没想到这没用的玩意儿他倒一直珍藏得很好。 “这些都是你给肖瑜的东西吗?”旁边梁文凤问道。 “嗯。”肖秉文随口应了一声。 梁文凤脸色也挺复杂,“他还一直保存着。” 肖秉文没说话,梁文凤又道:“前几天我去探望了一下肖瑜,我很好奇,肖瑜为什么会做出这些事,为什么会绑架你,为什么会杀人。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肖秉文依旧不言,梁文凤见他眉头拧得更紧,猜着他大概也是想知道的,她接着道:“肖瑜说他讨厌你。”她说完目光复杂看了这小箱子一眼,“可是很奇怪,那么讨厌你,想毁掉你的人却又把你给他的东西保存得这么好。” 是啊,确实挺矛盾。 肖瑜讨厌他吗,恨他吗?答案是肯定的,不然也不会对他做出这些事。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曾有过的情谊都是假的吗?好像也不是。 不过,都不重要了,在知道肖瑜是幕后黑手的那一刻,所有的兄弟情也烟消云散了。肖瑜让梁文凤将这东西给他,大概也是要他亲手处理掉这份情谊。 肖秉文将箱子里的东西倒在地上,那箱子也被他拆了,他摸出打火机点燃。毫不留恋将东西全扒拉进火堆里。 梁文凤看得一脸诧异,想问什么,可想着肖瑜既然都将东西交给肖秉文了,自然是将处理权交给他。 反正东西已经带到,梁文凤也没留在这儿的必要,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不远处的张婉如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奇怪,看着梁文凤离开,她想了想,跟着追了上去。 肖秉文这人耳力和观察力都极好,虽然东西燃烧的声音噼啪作响,却也没忽略不远处的动静,他早感觉到有个人在那边。此刻看到那人顺着走廊走过去,路过一处没被树叶和花草遮挡的开闭处,他看清了这人,是张婉如。 肖秉文觉得奇怪,张婉如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他倒也没着急,直到看着火堆燃烧殆尽,这才又顺着张婉如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这边距离肖家老宅后门近,梁文凤从后门出去,外面是一条僻静的巷子,刚踏出门就听到身后有一道清脆的声音。 “梁文凤。” 梁文凤回头,见到来人挺诧异,“张婉如?”随即想到什么,她了然,“你跟肖秉文一起来的?怎么方才没看到你?” 张婉如却没对她解释,她直接问他:“你找肖秉文做什么?” 问这话时的表情倒还是平静的,这语气却淡得很。想起上次她去张婉如店里买衣服,当时她对她还挺客气,如今跟她说话的语气可跟当时的客气完全不一样。 梁文凤说道:“我找他做什么,他没告诉你吗?” 这反问带着几分挑衅,张婉如也没生气,像闲聊一般说了一句:“不会又要向他求婚吧?” 梁文凤表情冷了些,不过这事儿本来她也做过,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道:“当时你们离婚的消息据说是肖秉文放出来的,我以为你们真离婚了。肖秉文是离婚状态,我也是单身,我追求他没什么吧?” “当然没什么,不过你现在知道了,我们还没离婚。” 这是在暗讽她,明知他们没离婚还去找肖秉文?梁文凤下意识想解释,她的自尊可不允许别人将她当成破坏人家庭的人。 可骤然想到什么,她看向张婉如的目光多了几分兴味,有心要逗一下她,她道:“我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你跟肖秉文在一起是为了小戎。你还说你不会阻止我和肖秉文相亲,如果我和他真成了,你会主动退出。” 肖秉文走到后门口时正好听到这话,他脚步骤然顿住,一时竟没上前,身体往后门边走去,将身影遮住。 他着实好奇,这丫头会怎么回答。 张婉如道:“那些话是在婚前说的,现在我和他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啊?”梁文凤故意拉长了语气,说道:“结婚了确实不一样。”说到此处话锋一转接着道:“可是我记得那天你看到肖秉文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你毫不在意转身就走了。你都不在意一个醉酒的女人跟肖秉文靠那么近,为什么又要在意我找肖秉文做什么呢?” 梁文凤神色间满是嘲讽。藏在门后墙根下的肖秉文面色也暗了暗,一方面张婉如被梁文凤嘲讽,作为自己人,他护短的心思让他不太舒服,另一方面他又很想知道张婉如会怎么回答。 毕竟他很清楚,这丫头曾经压根没将他放眼里。即便两人有过亲密关系,即便那日她对他亲口说出喜欢他,虽然大老爷们儿不该感情用事,但她曾对他的态度还有那曾经的噩梦,噩梦中她面对将死的他也视而不见,还是会让他时不时会患得患失。 肖秉文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张婉如在沉默片刻之后冲梁文凤说道:“我那日转身离开你怎么就确定是我不在意呢?” “在意的人,会是你那样的表现吗?” “人都是不一样的,在意的表现自然也是不一样的。肖秉文是我的丈夫,是我的男人,我怎么会不在意他呢?” 一抹夕阳从后院处慢慢爬进来,从肖秉文的耳根扫到了脸上,带来一股暖融融的痒,阳光也不强烈上,可他觉得好像照进了他心里,心里也在发痒。微垂头,那抹光落进眼底,眼底生亮,嘴角微勾的弧度,让眼底的亮色又更浓了些。 我的丈夫,我的男人。 这话倒是也没少对他说,但大概率是出于夫妻情趣,他懂。原来对着别人她也这样说,毫不犹豫宣誓主权,满满的占有欲。 张婉如又道:“倒是你,你明知我跟他没离婚还找他,你怎么想的?” 梁文凤觉得无趣,也懒得再逗她,她道:“你别想太多了,我还不至于对有妇之夫感兴趣,我找他是因为受肖瑜所托将某个东西带给他,东西送到他手上我就走了,你要不信,可以直接去问他,肖秉文不至于跟你撒谎吧?” 张婉如想到方才梁文凤确实给了肖秉文一个箱子,既然都让她问肖秉文,倒也没必要拿这个骗她。 张婉如稍稍松了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你了,抱歉。” 梁文凤诧异看了她一眼,这道歉来得还挺干脆。想着方才张婉如那步步紧逼的话,倒没想到知道误会了就立马道歉,还挺讲道理? 既然说清了,梁文凤便冲她道:“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耽误你了。” 语气又恢复了客气。 说白了,其实她俩之间也没太大的敌对关系,唯一尴尬的就是有个肖秉文,不过既然肖秉文都结婚了那也没什么好想的,以后遇到了能客气打声招呼,做点头之交便好了,也没必要弄得太尴尬,梁文凤转身离开。 太阳西沉,阳光也从肖秉文身上略过。他这才从墙根走出来,轻咳一声提醒。 巷子寂静,骤然的咳嗽声将张婉如吓了一跳,一回头才看到肖秉文站在身后。 张婉如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到。” 嘴角和眼角的笑意还有眼底那抹亮色还未散,他看上去心情很 不错的样子。 虽说梁文凤已将话说清楚了,可张婉如看到这个男人,心头还是窝了一股火气,她道:“你怎么回老宅来了?都没听你说过。” “肖瑜托梁文凤带了个东西给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处理完了回去也不晚,就没说。那你呢?回老宅做什么,不也没跟我说吗?” 张婉如冲他晃了晃手中的稿子说道:“之前搬家时遗留了些废稿在这儿,本来以为没用的,不过最近想翻看一下找找灵感。当然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跟你说。” 这话听着没啥问题,可故意重复他那句“也不是什么大事”,给人的感觉就像在故意怼人一样,再加上她此刻表情淡淡,肖秉文感觉到这丫头在生气。可他一点都没有把人惹生气的自觉,反而还觉得挺可爱。 埋迈着长腿慢条斯理走到她跟前,和她挺近的距离,这样还觉得不够近,又微微躬身脸对着她的脸。眉梢微挑着,脸上挂着一抹笑,盯着她这张脸认真看了好几秒,看得张婉如皱了皱眉,沉声问了一句:“干嘛?” 他这才慢条斯理说道:“怎么感觉你在生气?” “我生什么气?” “不知道啊,所以才问。” 张婉如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他脸上那抹笑,给他整个人更添了些浑劲。张婉如意识到这男人在逗她,既如此那她也逗逗他。 “你看上去心情挺不错?”张婉如问道。 “还行。” “怎么?是因为跟梁文凤见面?” 肖秉文脸上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敛,那嘴角的弧度倒还勾着,只是眼底的亮色变成了一抹冷,说话倒还是慢条斯理的,“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是才跟她见过面吗?就一副捡了金子的表情,我只能这样猜。” “你可真会猜啊。” “这是在夸奖我了?” “……” 真来气。 这丫头是知道怎么气人的。方才还对人说他是她老公是他男人呢,一转头就给她男人气受。 “那你怎么不猜猜,我是因为看到你在这里才开心的啊?” “是这样的啊。”张婉如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来我猜错了?” “呵。” 他从鼻端溢出一声冷笑,张婉如成功将人惹生气,自己心情反而好多了。她笑了笑,此刻他正微躬着身体对着她,她正好方便,手一抬勾上他的脖子。 “原来你是因为看到我才心情好啊,看来是我误会你了,抱歉啊。” 柔软的手臂勾上他的肩,一声抱歉也说得软,她一示软肖秉文自然也没辙了,不过他这人挺贪心。 就还故意板着个脸冲她道:“那你说两句好听的给我听听。” 两个人也有默契了,张婉如也知道他想听她的热情话,什么你是我男人,什么你是我的这种。 不过张婉如想来一点不一样的。 所以她勾紧了他的脖子,又软了些声音冲他道:“你别生气了嘛。”轻轻趴在他耳边唤他:“老公。” 肖秉文正等着吃一点甜头,不过他意料中的甜头没吃到,反而听到了这一句。 “老公。” 这还是张婉如第一次这么叫他呢。 这软软的声音魅惑般钻进他的耳朵中,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却觉得不够回味,他又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老,公。” 张婉如一字一句叫给他听。 酥得他骨头都软了。 耳根子突然有点烫,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破夕阳给晒的。一抹笑意没忍住在脸上扩散,他觉得这会儿的自己看上去不太像个男人,像个被调戏的小白脸。 怕张婉如发现自己的窘态丢人,他干脆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抱着,抱紧,平复着血液的沸腾和僵硬的身体。 嘴上还挺淡定自若说了一句:“别说这称呼还挺好听。” “那以后我多叫叫。” 眼底的笑意快藏不住了,可语气还是淡定的,干脆洒脱应道:“那行。” 第66章 肖瑜被抓之后,媒体刊登了一则新闻报道了这件事。肖瑜不仅交待了杀害周福的作案经过,还另外交待了两起案件,一起是当年对肖秉文的绑架案,还有一起是和盛味业的毒酱油事件。他利用和肖秉文是堂兄弟的便利,偷偷在和盛味业的原材料里动了手脚,这才导致和盛味业生产出毒酱油。 原本和盛味业毒酱油事件出来,众人将矛头指向肖秉文,都在谴责他这种资本家为了多赚钱,用植物蛋白增加酱油的鲜味。 如今肖瑜主动坦诚和盛味业的原材料是他动的手脚,再加上他承认多年前曾绑架过肖秉文,公众这才恍然大悟,将这一切归结为肖家孙辈为了挣财产搞出来的小动作。 而肖秉文的骂名这才得以洗清。 自从毒酱油事件出来之后,肖秉文的态度一直都很诚恳,将“毒酱油”召回销毁,对受害者积极赔偿安抚,加强公司管理,还主动向公众认错。 肖瑜被抓之后,肖秉文被正名,公众对他的态度自然也扭转了一些。和盛味业的酱油重新上架,虽然还是有些不买账,和盛味业的销量也没有往日那么好,不过假以时日,和盛味业做出更有品质的东西,迟早会取得公众信任。 这次事件过后,肖秉文也得到了难得的喘息,虽然紧绷的情绪一时半会儿是松不下来了,可好在他不用在时刻绷紧神经,也有时间休息,可以正常回家了。 这一点让张婉如和小戎都挺开心。 肖秉文工厂的事情算是暂时解决了,这段时间他也用不着再那么忙碌,工厂里没什么事他便直接回家,先去接了张婉如,再和张婉如一起接小戎。 天气还不错,漂亮的夕阳落进车窗,两人依偎在后座上,也没说话,就静静等着小戎放学,任由暖烘烘的夕阳落在自己身上。 这段时间两人总这样,一有时间就静静抱着,也不做什么,就抱着,彼此都格外珍惜独处的时间。 小戎放学出来,看到爸爸妈妈一起来接挺开心。吃饭时便忍不住问了一句:“爸爸以后也会每天来接我了吗?” “当然。”肖秉文伸手过去揉了揉崽子的头,“开心吗?” “嗯。”小戎目光亮晶晶的,又有些担忧道:“爸爸的事情忙完了吗?” “嗯,忙完了。” 小戎的笑真切了些,终于提出了自己一直藏在心里的想法,“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动物园?” 之前答应过带他去动物园的,但因为肖秉文厂子里出事,这事就一直搁置了。确实该履行承诺了。 “那就这周?” “真的吗?”小戎是肉眼可见的开心。 “当然。” 这天放学,小戎早早就收拾好了书包,明天就是周末了,爸爸妈妈答应要带他去动物园。 在离开前,好友白子浩找上他,问道:“肖哥,明天一起去吃肯德基去不去?” “不去。”肖楚戎干脆利落拒绝。 “为什么?”白子浩不解,“周末又不上学,你又没什么事。” “我要去动物园。”小戎说完,看向白子浩,特别强调了一句,“我爸爸和妈妈一起带我去。” “啊?你爸爸妈妈一起带你去?他们和好啦?” “他们就没分开过,他们好好的在一起。”小戎语气格外肯定。 “……”白子浩有点懵,“那我怎么听说……” “都不是真的!”小戎又强调,“他们一直在一起。” 白子浩倒也没纠结,他毕竟是个小孩,没心思去在意大人的事情,不过肖哥提到动物园他倒是挺有兴趣的,他道:“你们去哪个动物园啊?到时候我让我爸爸也带我去,说不准我们还能碰上呢。” 肖楚戎倒也没瞒着,说道:“中心动物园。” 周六这一天,夫妻两早早就起来带着小戎去了动物园。却没想到在动物园门口碰到熟人。是白军父子。 白子浩看到肖楚戎挺兴奋,哒哒哒跑过来说道:“肖哥,你们终于来了,我跟我爸等好一会儿了。” 走到跟前才意识到自己还没跟长辈打招呼,白子浩又正了正面色招呼道:“肖叔叔好,张阿姨好。” “你好。”张婉如笑着应了一句,“你两是约好了一起的吗?” “嗯。”白子浩依旧兴奋应了一句。 张婉如看向小戎,问道:“那你怎么都没跟妈妈说一声你还跟白子浩同学约了?” “没来得及说。”小戎回答,其实他以为白子浩就随便应的一句,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白子浩这家伙有时候说话不太靠谱。 白军也走上前,笑吟吟招呼道:“肖先生,小戎妈妈。” 肖秉文看到白军,内心多了几分警惕,他和张婉如带着孩子来动物园,他也跟着带孩子来动物园,怎么这么巧?而且听听他的称呼,叫他叫肖先生,叫张婉如叫小戎妈? 不过肖秉文面上却没显,对着白军伸过来的手握了握,回了一声:“真巧。” “也不巧,是俩孩子约好的。” 肖秉文摸了摸小戎的头,“也是,俩孩子是朋友嘛。” 爸爸时不时会摸摸他的头,小戎也习惯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次爸爸摸他头的力道重了一些,不过小戎也没多想,爸爸妈妈一起带他来动物园玩,他真的很开心,而且还加一个白子浩。 白军似乎没发觉肖秉文那“朋友”两个字加了些力道,他道:“说起朋友,我倒还要等一个朋友,肖先生,小戎妈,你们是一起等还是先进去?” 肖秉文想着,你等朋友和他们夫妻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一起等,不想白军又说了一句:“这人二位也认识的。” 这倒让夫妻两疑惑起来,白军有什么朋友是他们也认识的,正疑惑间,只听得白军道:“瞧,来了。” 却见一辆公交车慢悠悠停下,从车上下来一对母女,白军冲二人招招手,母女俩便快步走过来。 张婉如很快认了出来,这母女正是林友莉和林天雅。 肖秉文不由诧异,林天雅母女怎么也来了?再联想到方才白军说是朋友,肖秉文不由想到张婉如曾对他说过白军在追求林天雅,当时他还觉得白军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天雅上前,笑着招呼道:“抱歉来晚了。” 张婉如倒没意外,她目光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林天雅又看了一眼白军,说道:“人来齐了吧?没别的朋友了吧?” 林友莉听出她语气调侃,撩了撩头发缓解缓解不自在,白军倒是淡定表示,“没别的朋友,走吧,小朋友们都等不及了。” 肖楚戎小朋友和林天雅小朋友对这次的动物园之旅都充满了期待,本来白子浩小朋友也充满期待的,不过看着林天雅母女之后他那期待就淡了几分,在一同进门时还不咸不淡嘟囔了一句,“怎么哪里都有她们?” 白军挺有绅士风度,动作自然接过林友莉的包背在身上,倒让林友莉有些不好意思。这动作自然落进肖秉文眼里,他这才了然,原来如此。看样子上次张婉如告诉他白军在接近林友莉并不是为了让他安心才故意这么说的。 这倒让他松了一口气,方才看到白军出现时,他就觉得不是巧合,甚至已经考虑了许多。要是白军故意为之,要跟他抢人,他要怎么应对。 白军确实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张婉如他会牢牢看着,不会让他靠近一点。目前工厂已经恢复生产,假以时日和盛必然重新走上巅峰,到时候他直接将金太阳收购,白军何去何从自然就由他说了算。 以此彻底绝了他的底气。 不过如今看来是他想太多了。 张婉如并不知道肖秉文复杂的想法,上次她就跟肖秉文说过白军追求林友莉的事,她以为他已经自动解除误会了。 哪里知道这男人已经暗自脑补了一大堆? 在动物园逛了一会儿,孩子们也累了,大人们便趁机休息一下,拍拍照。几个大人在那边拍照,肖楚戎小朋友和白子浩小朋友还有林天雅小朋友一人握着一根冰淇淋在旁边一边吃一边等。 小女孩天生爱美,看到拍照也有兴趣,林天雅想将小伙伴叫过去一起拍照,不过肖楚戎和白子浩都没什么兴趣,见叫不动他们就不管了,哒哒哒跑过去跟妈妈站在一起拍了几张。 白子浩对着林天雅跑开的身影嗤笑一声,说道:“跟屁虫一样,我们走哪儿她走哪儿。” 肖楚戎也看出来了,白子浩不太喜欢林天雅,肖楚戎想着那次白子浩说他妈妈在追求他爸爸,还说他俩能成兄弟。 一向内敛高冷的小戎突然也起了捉弄的心思,他冲白子浩说道:“你爸爸和林阿姨是不是在谈朋友?” “怎么会?”白子浩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们只是朋友,朋友!就跟我们一样的朋友。” “哦,朋友。” 肖楚戎淡淡应了一句,白子浩急忙又补充道:“真的。” “不过我觉得挺好的。” “好什么?” “如果林阿姨跟白叔叔在一起的话,你不就有个妹妹了吗?” 这下白子浩不淡定了,直接跳起来,“怎么可能!我不要什么妹妹!” “我就是随便说说的。”肖楚戎看似淡定应了一句,不过侧头咬冰淇淋时却暗戳戳勾了勾嘴角浅浅笑了一下。 好友破防的样子让他觉得挺好玩。 两人吃完冰淇淋,大人们招呼他们过去拍照。白军充当摄影师,给肖秉文张婉如一家还有林友莉林天雅一家都各自拍了些。 相机曾给张婉如留下阴影,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惧怕相机,站在相机前也能大方自如。 只是这次拍照她明显感觉肖秉文不太对劲,面对举着相机的白军他总跟她表现得格外亲密。就比如将她腰搂得很紧,用脸贴着她的脸,甚至在拍下某一张时,还在她脸颊上留下一吻。当然夫妻两表现的亲密点好像也没什么,可当着外人的面总有些难为情。 张婉如有些不自在,肖秉文倒是全程都挺大方,似乎这样做一点毛病都没有,张婉如也只有由着他。 各家都拍了些照片,最后白军提议大合照,相机给了一个路人游客,几家人站成一排。张婉如的腰依旧被肖秉文紧搂着,似乎这样还不够,又小声在她耳边提醒:“靠我怀里面。” 张婉如有些恼,两人关上门怎么亲热都行,可当着外人的面她不好意思和他这么亲密。 “嗯?”他小声催促。 没办法,张婉如便往他怀中靠过去,肖秉文如愿搂着他,她听到他在她头顶溢出一声轻笑,似乎满足了。 张婉如一边是将她整个搂着的肖秉文,另一边则是小戎,而小戎和他的好朋友白子浩站在一起,白子浩旁边是牵着他手的爸爸,白军那边则是林友莉母女。 拿着相机的路人游客指挥着众人走得近一些,白子浩便很自然将手臂搭在好友身上。肖楚戎却不太习惯,张婉如似乎看出了儿子的别扭,小声冲她说道:“好朋友就要手搭着手,你也搭上白子浩同学的肩膀呗。” 小戎便听了妈妈的话,虽然不太习惯,也学着朋友将手臂搭上他的肩。 相机快门按下的那一刻,肖秉文将怀中女人的腰搂紧,白军也暗戳戳牵着旁边女人的手,几个小朋友对着镜头笑,连一向内向的小戎脸上也露出笑。 小朋友们玩得很开心,小戎自然也是。这张大合照小戎尤其喜欢,旁边是紧紧站在一起的爸爸妈妈,他的小手还被妈妈牵在手里,而另一边则是他的朋友。 是的,他有朋友了,爸爸妈妈陪伴在身边,他也有了即将一起长大的朋友。 小戎的动物园之行是期待已久的,再加上肖秉文这段时间太忙都没怎么回过家,这一次就打算好好陪他玩。 几个小朋友玩起来忘了时间,一玩就玩到下午。下午大家一起吃了顿饭之后就散了,张婉如一家三口却没回家。动物园附近有个露营地,听说今晚有流星,肖秉文打算带小戎去露营看流星。 今日正好是休息日,来露营的人挺多的,一家三口找了个空着的位置,分工协作搭好了帐篷,一边吃着带来的小零食,一边坐在帐篷门口等待流星到来。 “听说对着流星许愿很灵,小戎有什么愿望吗?”张婉如问道。 小戎想了想说道:“我的愿望是爸爸妈妈一直在一起。” 此刻小戎坐在张婉如和肖秉文二人中间,张婉如听到这话,下意识看了肖秉文一眼,正好也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含着笑意的眼神,却带着几分深意,也不知小戎这话让他想到了什么。 张婉如收回目光,揉了揉小戎的脑袋说道:“就算你不许愿,我和爸爸也会一直在一起的,所以不要浪费愿望,小戎再想想其他的。” “其他的?”小戎思索着却半天没想出结果。 张婉如提醒他:“就比如小戎有没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将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科学家?医生?老师?等等这些。” “喜欢做的事情?”小戎一双圆溜溜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张婉如,小表情茫然起来。 “小戎没有喜欢做的事情吗?” 沉默了一会儿小戎说道:“我喜欢做爸爸妈妈的孩子,这算吗?” 张婉如噗嗤一声笑了,她道:“喜欢做的事情是说这件事会让你很开心,会让你很有成就感。” 小戎道:“做爸爸妈妈的孩子我就很开心,也很有成就感。” “……” 张婉如对上他认真真挚的目光,眼底清澈明亮却又带着几分天真。突然想到梦境中小戎所经历的悲痛,他鼓起勇气去找她却被她冷漠拒绝,那时候的他该有多伤心绝望呢。仔细想想也能理解为什么小戎会说出在她看来有些天真的话,想要做爸爸妈妈的孩子,愿望是爸爸妈妈一直在一起。 小戎渴求的一直都是家庭的温暖。张婉如突然有些难过,她将小戎搂进怀中,用额头蹭了蹭他的头顶,冲他道:“妈妈向你保证,小戎会一直这么开心的好不好?” 妈妈怀中的温馨包裹着他,小戎眼底眼底溢出笑意,点点头:“好。” 母子这般搂了一会儿,小戎从张婉如怀中抬头问她,“妈妈你的愿望呢?你想许的愿望是什么?” “我希望我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真的也不求别的了,也不想望子成龙,也不想肖秉文能像梦中那本小说中描写的那样成为一个大企业家,只要未来的悲剧不发生,他们一家三口能平安健康就行。 小戎又转头看向肖秉文,问道:“那爸爸呢?爸爸有愿望吗?” 肖秉文收回正殷切注视在母子身上的目光,闻言说道:“我的愿望就是,你们母子二人的愿望都能实现。” 张婉如想着,这算什么愿望啊? 就在这时,只听到附近有人说道:“诶,那是流星吗?” 一家三口便收回话头,急忙向天空看去,就见天空上有一道明亮的光线滑过,小戎问道:“妈妈流星来了吗?是不是要许愿了?” 张婉如也没见过流星,也不知道眼前出现的是不是流星。 “这不是流星,是飞机的探照灯。”肖秉文说了一句。 “……” 母子俩有些失落,旁边也有人发现不是流星,顿时失落的唏嘘声此起彼伏。 这场乌龙过去,大家又继续等流星降临,然而一直等到新闻上所说的时间也没等来流星。许多人觉得败兴,纷纷躲进帐篷睡觉,张婉如一家三口也等累了,回了帐篷。 小戎进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张婉如躺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也准备进入梦乡。骤然听到肖秉文轻轻咳了一声,张婉如向他看去,就见他冲她示意了一下他旁边,这是要让她睡过去。 张婉如便小心翼翼绕过小戎,在肖秉文身边躺下,小声冲他道:“干嘛啊?别把孩子吵醒了。” “这小子瞌睡好得很,没那么容易醒。” 听到这话张婉如捂嘴笑了笑。 “是不是挺遗憾,今晚没有流星?”张婉如问他。 “没有。” 遗憾什么呢,他重点才不是看什么狗屁流星,他对这些有多大的兴趣?重点只是为了陪母子俩而已。 这会儿天已经很晚了,肖秉文也没睡意,想跟她说说话,说什么都好,废话也好。 所以肖秉文问道:“你方才问小戎有没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你呢?你有喜欢做的事情吗?” “喜欢做的事情?”张婉如想了想说道:“上学的时候喜欢做的事情是画画,后来我爸不让我学了,我喜欢做的事情就变成了英语,想把英语学好,想去很远的地方。” 去很远的地方?肖秉文微微蹙眉,原来那时候她就有这种想法了。 张婉如道:“你呢?你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吗?当兵?做生意?” 肖秉文收回目光落在她身上,深深看了她一会儿才说道:“我跟小戎差不多,我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当小戎的爸爸,当你的丈夫。” “……” 他说这话时的表情挺严肃的,不是拿这话来说笑活跃气氛什么的。 张婉如一时心情复杂,“你们父子两怎么回事啊?亏我回答得还那么正经的。” “我回答得也很正经。” “……” 不过话是这么说,张婉如心情却挺不错的,她勾住肖秉文的脖子,问他:“那我要不要重新回答一下,不然显得我跟你们父子没默契。” 被她柔柔的手臂勾住脖子,肖秉文心头也热起来,他道:“行啊。” 张婉如道:“我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做小戎的妈妈,做你的妻子。” 虽说是为了和他们父子两有默契,不过这话他喜欢听。此刻两人离得近,他眉眼含笑的模样落进她眼中,这双深邃好看的眉眼被笑意点燃,格外好看。 张婉如没忍住在他眉心上摸了摸,好像还不够,又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轻轻的一下,贴上不多久便分开。 肖秉文本就被她搅得心头火热,她又突然送吻,一下就把他劲头勾了起来了,那含了笑意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沉的欲色,他问:“这会儿又不怕你儿子醒了?” “你不是说他瞌睡很好吗?” 这话一出,肖秉文就更是被搅得心猿意马了,这丫头也真是,干嘛动不动就亲人?肖秉文克制了一下,是怕一发不可收拾的,可奈何控制不住,眼里全是她这唇,还有方才唇上印上的触感。 最后也不跟自己作对,干脆勾着她的脑袋,一低头吻了下去,一吻下去就感觉要收不住,不过他没有失心疯忘了还有个小崽子在旁边,倒只是深深印了一下,含了一口便松开。 一松开又对上她水润润的双眼。 拿这眼神看着他,他感觉真要完蛋!急忙扣着她的头将他按在怀中,直到将体内的躁动慢慢平复下去。 这会儿是搞得他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心情平复下来才低头向怀中的人看了一眼,这一看才发现这“罪魁祸首”竟就躺在他怀中睡着了。 肖秉文简直哭笑不得,这丫头还真会折腾人的,折腾完人转头就呼呼大睡了,真没心没肺的。 不过肖秉文依旧把人紧搂在怀中,搂得舒舒服服的也准备睡去,一抬眼看到躺在张婉如旁边小小的人儿,他长臂一伸将小崽子也一起搂过来。 好在手臂长,搂着娘二两也不费劲。 今晚压根就没什么流星,他们都被骗了,不过也无所谓,他看着怀中一大一小两个人,搂着他的全世界入睡,再绚烂的流星也比不过。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