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南枝》来自www.wshlou.com 书名:挂南枝 作者:从来不吃肉 简介: a大有位高岭之花,名字叫江悬,是出了名的难撩,却偏偏被同样称为高岭之花的许南枝撩上了。 两人恋爱的时候平平淡淡,就连分手的时候也是平淡之极,让大家不禁怀疑这两人到底是不是真心相爱。 - 几年后两人在一场拼桌的剧本杀中相遇,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装作不认识,不过在做任务的过程中许南枝一不小心就撞进了江悬的怀里,怎知江悬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挪开,语气清冷道:“自重。” - 更尴尬的是,在许南枝去医院看尾椎骨时,两人又再次相遇。 当时的许南枝趴在小床上出声问刚刚说要拿点东西的骨科医生:“医生,你好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只是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后感受到一只温热的手抚在自己的尾椎骨处按了按。 那人手掌温热,声音却极冷,只听他语气淡淡,问了句:“疼吗?” 听着略显熟悉的声音,许南枝身体一僵,瞬间抬头,一下子就撞进了一双似料峭春寒的眸子。 许南枝愣了几秒,问:“你怎么在这。” 江悬:“替班。” 大脑宕机的许南枝不疑有他,直到取了药之后才忽然想起…… 等等!江悬想学的的不是心内科吗? - 江悬和许南枝在一起后一直都不确定对方喜不喜欢自己,在一起的那三个月,两人之间的互动也只停留在拥抱。 在一个四下无人的夜晚,他慢慢凑近许南枝,却就在快触上的一刹那,对方偏头躲开。 为了弄明白许南枝到底喜不喜欢自己,他用了最幼稚的方法——向许南枝提了分手。 许南枝什么都没说,只淡声回了个“好”字,两人短暂的关系就此结束。 后来有天江悬在自己房间的床底下发现了一只高中时期收到的千纸鹤,他拆开一看,发现上面写着一段话。 ——我不是玫瑰,也不是松柏,我的名字叫贫瘠,因你而有了四季。 --- 注: 1.破镜重圆/暗恋成真/sc/he 2.灵感来自于倒霉的作者一天摔了三跤后尾椎骨受伤 3.开文后日更,不更会在文案写明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正剧 其它:文案废,求求看正文吧 一句话简介:高岭之花双双坠马 立意:好好生活 第1章 挂南枝 《挂南枝》by从来不吃肉 太阳壮烈牺牲后,烈日的余晖不肯弃甲曳兵,固执地突出重围,透过帘缝打在地板上。 今天舞蹈室没有排课,许南枝有了个难得的休息日。 因为昨晚睡不着,她练了很久的舞,所以今天根本起不来,昏昏睡到了将近晚上六点。 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许南枝缓缓睁开眼,模糊中看见帘子小幅度地晃着,她很想醒来,但身体却像被石块压着似的动弹不得。 胸口还闷闷的,气息像是被扼住了一般,让她有种垂死的濒临感。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了,许南枝早就习惯了,于是彻底摆烂,反正该醒的时候总会醒的。 一想到这,她翻了个身,腿夹着被子打算继续堪堪睡去。 就在睡意再次席卷,快要将其淹没的时候,手机铃声好死不死地响了起来,酝酿好的睡意被打了个稀碎。 知道自己电话的人并不多,许南枝猜这个点能给她打电话的应该就是南乔了。 被困意的余味勾得心烦气躁的许南枝皱着眉摸了摸被压在枕头下的手机,睁开一只睡眼看见那熟悉的名字,二话没说就挂了。 恼人的铃声戛然而止。 许南枝的心松了一下,终于清静了。 可清静不过几秒,烦人的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按道理来说,只要她一挂电话,南乔就会很识趣地不会打第二次,今天是怎么回事儿? 许南枝慢悠悠地爬了起来,划开手机打开免提扔在边上,按了按自己睡得发疼的脑袋,喂了一声。 因为睡了一天了,她的声音还带着些沙哑,像是感冒了一样。 “别睡了大小姐,这都几点了?!”南乔出声质问。 许南枝悠悠地瞥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不在意道:“不是才六点吗?” “……”南乔沉默了几秒后不可置信道,“你不会是睡了一整天吧?我早上发的消息你看了吗?” 睡意散了不少的许南枝穿起拖鞋拉开关了一天的窗帘,随后给自己倒了杯水。 “什么消息?”她问。 一听许南枝这么问,南乔知道自己猜对了,隔着屏幕竖了个大拇指,不禁叹道:“牛逼,你不愧是睡罗汉啊……” “过奖了。”许南枝语气恹恹,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她进了卫生间,边挤着牙膏边问:“所以你发了什么给我?” “啊,”两人扯了这么久,南乔这才想起来正事,“就是前几天约的剧本杀,店里帮我们拼到人了,晚上七点的场。” 许南枝刷牙的动作一顿,吐了口泡沫,含糊道:“真拼上了?” “那不得是真的?”南乔神秘兮兮道,“听说是俩帅哥。” 许南枝:“你怎么知道是帅哥?” “这还不简单,”南乔说,“d我们拉了个群,我看其中的一个朋友圈看到的。” 许南枝挑了下眉,问:“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好像没有发朋友圈,”南乔语气里有些可惜,但随后话锋一转,“不过他朋友那么帅,他一定也差不到哪里去。就像我这么漂亮,作为我朋友的你不也长得国色天香吗?” 许南枝笑了一声:“你还真是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南乔啧了一声:“我难道不漂亮吗?况且,你确实也长得不错啊。” 许南枝用掌心接了捧水往脸上打,随后拿着洗脸巾擦去脸上的水珠。 她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 确实,许南枝长得不错,而且不仅是不错,甚至是可以说长得出众。 一张脸巴掌大小,眉不画而黑,唇不画而红,眼睛尾处微微上扬,鼻侧处有一颗小小的红痣点缀,恰到好处。 按理说这样的长相可以说是像极了一只魅惑的狐狸,可偏偏气质清冷,给人一种只可远观的感觉,像极了不可亵|玩的白莲。 “哪家剧本杀啊?” 许南枝问。 南乔:“老地方,幕维。” 电话那头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在吃东西。 说是老地方,其实许南枝也就去过一次,她生活简单,大多时间都花在了跳舞上,那也是她唯一一次玩剧本杀,还是南乔好说歹说她才答应的。 当然这次也不例外。 许南枝原本以为拼不到人的,因为剧本杀通常都是几个朋友组好了队一起去的,况且都拼了好几天了,没想到最后一天拼上了。 感受到身上的疲惫感,她突然有些后悔。 许南枝手撑着盥洗台,突然问:“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没想到南乔很爽快地来了一句:“当然可以了。” 可还来不及高兴,南乔又接着用不过来了个转折:“临时跳车要承担全场费用,只要你能把全场人的钱都付了,你爱来不来都随便,对了,一个人一百二十八,这个场总共五个人,嘶,那应该有……” “别算了,”许南枝忽然来了力气,说,“你现在开车来接我吧 。” 南乔狠狠拿捏了许南枝守财奴的特性,她拍了拍手上沾上的碎屑,爽快道:“好嘞。” 许南枝回房间换了套衣服,偏休闲挂的,简简单单的白衣黑裤。 她懒得化妆,于是戴了个口罩,又挑了个防蓝光的黑框眼镜戴上。 南乔从家里开到许南枝家楼下至少要二十分钟,她见时间还没到,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了一会儿。 过了几分钟,许南枝收到了南乔的一条语音。 “我快到了,你来楼下等我吧。” 语音里还夹带着风声,可见南乔开小电驴的速度挺快的。 许南枝回了个“好”字后起身朝着门口走去,路过门口的落地挂衣架时,她瞥见了帽子。 她顺手取下帽子往自己脑上一戴,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地出门了。 许南枝住的小区没有电梯,不便的是她还住在六楼,为了不让南乔久等,她加快了步子。 此时外头的天已经暗了,只剩几缕霞光点缀,衬得天空就像扎染的衣服。 不远处的一颗槐树下聚着一群人,许南枝看南乔还没到,就朝着槐树的方向走去,想看看有什么热闹。 走进一瞧,发现是两个老人家在下象棋,此时的棋局仿佛陷入了僵局。 “啧,怎么还不下,行不行啊你?” 其中一位摇着蒲扇的老人催促,看着棋局仿佛有些紧张。 另外穿着汗衫的老人锁着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哎呀了一声道:“别催别催,我不正在看着嘛?” “你都看多久了?” “就是就是,老李,你这走一步棋怎么想那么久?” 边上的人附和,这让老李有些躁,心里头焦着,头上冒着细汗,像是急的。 “啧,下哪呢?”老李怨了句,“刚刚都想到了,被你们一说又乱了。” 此时,棋盘上突然出现一只纤细的手指,手的主人点了点一个位置,轻言了声:“这。” 老李顺着那望去,立马道:“对对对,就是这!” 说完,他把马移了过去,和車一同围剿着对方的将。 ——胜负已分。 同老李对阵的老张大腿一拍,唉地叹了口气,拿蒲扇指了指许南枝:“就知道你站在老李后头准没好事儿。” 老李一把夺过老张手中的蒲扇,翘着腿给自己扇风,护道:“你别指着南枝,我本来就是要走这步棋的。” 老张不信,觉得自己准是败在了小丫头的手里,觉得不服,想扳回一局,于是道:“南枝啊,你陪我下一局吧。” 许南枝笑笑:“我今天有事。” “什么事儿?”老张说,“你婶儿还说要让你来家里吃饭来着。” 许南枝:“和朋友出去玩。” “出去玩?”老李听此,立马道,“出去玩儿好啊,按我说年轻人就该多出去玩儿,别整天把自己闷在小小的套房里。” “唉,怎么就非是今天呢?”老张说,“你婶儿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叫你去家里吃饭。” 老李听了,一把拆穿:“我看吃饭是假,介绍南枝和你刚从国外回来的小儿子认识才是真的吧?”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老张抢回扇子,回了句:“就你话多!” “枝枝!” 许南枝听见有人叫自己,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是南乔。 她歉意地看了老张一眼,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张叔,今天就不能去你家吃饭了,下次吧。” “行,不碍事儿,你去玩吧。” 许南枝点了点头,朝着南乔走去,坐上她的小电驴。 待坐稳后,她轻轻敲了敲南乔的头盔:“走吧。” 南乔:“好嘞。” 傍晚的风很舒服,夹着些夏日的余热,带着暖。 夜幕降临,黑色成功攻占了天空,霓虹逐渐替代了日光,老街的灯牌一个个亮起。 幕维剧本杀在一栋老旧居民楼的二楼,一楼是一家宾馆的前台。 两人第一次来的时候找这个位置就费了一番功夫。 一楼到二楼的楼梯间有些灰尘,味道也不好闻,像是很久没有打扫的样子,但推门进二楼的店里却发现里面是别有洞天。 布局合理,陈设整洁,味道也是好闻的木质香调。 许南枝和南乔进去后,前台就问:“请问有预约吗?” “有的,”南乔拿出手机,把预约记录展示给前台的小姑娘看,“我们约了晚上七点。” “是打《一点半》的本是吗?”前台问。 南乔:“对。” “好的,”前台抬头,冲着后方喊,“小杜!《一点半》的客人来了!” 过了一会儿,前台后方的休息室走出来一个男人,穿着幕维的工作服。 他看了看许南枝和南乔,问:“来打《一点半》的本是吗?这边请。” 说完,他领着许南枝和南乔到一个房间。 房间很宽敞,中间放着张大桌,椅子是木质的,很有质感。墙壁上还挂着精美的折扇和木雕窗,古风感十足。 但不巧的是,他们今天要打的是一个恐怖本。 d杜开了空调,说:“还有三位玩家没来,你们稍等一下,我去拿水。” “小茹怎么还没来啊?”南乔打开微|信,“我去催催她。” 可还不等她催,门口就进来了个人,是小茹。 “别催了别催了,”小茹进来放下包,拉开椅子坐下,“在门口就听见你要催我。” “你怎么来得比我们还晚?看帅哥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许南枝见南乔如此固执地认为对方是两个帅哥,怕她到时候失望,于是在边上小声提醒:“万一是照骗呢?” 说完,许南枝就收到了南乔犀利的眼神,她瞬间禁了声,随手拆开一包小零食往嘴里送。 这时小杜拿着壶水走了进来。 “还有两个人说路上堵车,晚点到,我先发一下道具吧。” 说是道具,其实就是做成蜡烛造型的灯,玩恐怖本必备。 许南枝觉得有些无聊,就趴在桌上捣鼓了一会儿蜡烛,可没多久,视线就逐渐模糊,直至彻底闭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间她听见了对面有椅子拉开和地面发出摩擦的声音,她睡意正上头,只睁了睁眼又闭上,直到感觉有人在推自己,她才缓缓正了正身子。 “不好意思啊,我朋友需要缓缓,”南乔干笑两声,随后贴近许南枝的耳边,扯了扯她的袖子,轻声说,“帅哥来了,清醒点。” 许南枝懵了一会儿,大脑有些空白,随后她抬起头,眼神自然地瞧了眼对面的人。 可就这一眼,她的睡意瞬间就散了。 第2章 挂南枝 ……对面此时正坐着个男人。 那人长得很不错,眉目俊朗,微微内双,一头不长不短利落的黑发,同样穿着件纯白的衣服,乍一看,还以为和许南枝的是情侣装。 只不过那人模样虽生得好,气质却有些冷。 像夏天冻了很久的冰棍,第一口下去凉得连牙都发酸。 就在许南枝抬眼的瞬间,两人四目相对,空气静默了几秒后,那人就撇开眼低头摆弄手机。 在眼神对上的瞬间,许南枝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空了一拍,随后一种如置梦境的恍惚感袭来,让她一时间没有动作,眼神空洞了起来。 许南枝没想到能在这碰上江悬。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四年之久。 不过看样子,江悬并没有认出自己。 南乔见她呆了的模样,以为这睡罗汉还陷在困意当中。 “喂,”南乔手掌往许南枝的眼前挥了挥,“醒醒!” 许南枝被这一声勾回了神,脖子下意识地往后小幅度地缩了缩,眼睛眨了两下,对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啊,”许南枝低声歉意道,“刚刚睡醒,有些失态。” 如果仔细听,不难发现她的话里还带着几分颤抖。 “没事,是我们来晚了让你们久等了。”坐在对面的另一个模样俊俏的男人宽慰地摇头笑了笑。 “既然人都到了,那我们就开始吧,”小杜将所有的角色本拿出来,问,“你们是要自己选还是随机发呢?” 南乔提议:“随机吧。” “那行,”小杜将所有的本子给了边上那个看起来比较好说的男的,“钟诚帮我发一下,我去拿个音响。” 叫钟诚的男人像是老玩家了,熟练地接过本子,说了句“好嘞”。 “那我就随机发了。” 钟诚先将所有的本子打乱,然后按照顺序一个个发过去,等到了许南枝的时候,因为两人隔得比较远,出于礼貌,她站起来用双手去接,不知怎地,两人的手突然碰上。 许南枝僵了一瞬,但很快就掩饰过去,没人发现有什么异常。 可就在坐下的时候,她顺手抽了张桌上的纸巾,不留痕迹地在桌下擦了擦手。 纸巾有些糙,而许南枝用了些力,直到感受到一些疼痛她才停了下来,将纸往边上的纸篓一丢。 过了一会儿,小杜拿着个小音响进来,还在手机上找着和这场剧本杀适配的音乐。 一切就绪后,他让大家打开蜡烛的开关,随后关了灯。 昏暗的蜡烛成了唯一的光源,环境瞬间暗了下来。 蓝牙音响发出略带诡异的音乐,音乐中夹着低沉的人声和清脆的钟声,恐怖阴森的氛围由此堆砌。 南乔下意识地起了鸡皮疙瘩,将椅子往许南枝的方向挪了挪。 一点都没有当时决定要玩恐怖本的气势。 “好了,欢迎大家来到怪谈协会,”小杜是个老d,瞬间进入自己的角色,“现在请大家阅读自己的角色本,对了,有需要解释规则的新玩家吗?” 钟诚:“我边上这位是刚从国外回来的新玩家,不过规则我都和他讲过了。” 听此,大家下意识朝江悬看去。 而江悬正镇定自若地用蜡烛照明,已经开始读起了自己的本。 小杜:“好,那大家就读本吧。” 南乔和小茹都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而许南枝不自觉多停留了两眼。 对方像是感受到了,微微抬头。 还不等对方完全抬起脑袋,许南枝就心虚作祟,瞬间低下头假装在看本子,还将口罩往上提了提,帽子下压,恨不得将整张脸都裹住。 她心里头忽然冒出了四个字。 ——此地无银。 看了一会儿本后,却发现每个字都认识,凑在一起就理解不了了,看了后头忘前头。 就像得了阅读障碍。 这让她不得不从头再读一遍。 没有意外,许南枝成了最后一个完成第一幕的阅读任务的人。 “好,既然来了我们的怪谈协会,那按规矩,每个人都要读一个恐怖故事。”小杜cue着流程,然后看了眼江悬,说,“就从那位帅哥开始吧。” 江悬从刚开始到现在就没说过一句话,大家都有些好奇。 而许南枝却是莫名的紧张。 “从前有个乡村……” 江悬的声音就和他的人一样清冷,明明读的是细思极恐的故事,但从他的嘴里读出来却怎么都不像那么回事。 从听见他说第一个字起,许南枝的心就沉了一下。 多年没见,江悬的声音比以前低了一些,但还是一样的好听。 正如高中时第一次见他在主席台上演讲。 待江悬讲完,许南枝感觉自己边上南乔突然杵了自己一下,她回头看了南乔一眼,而南乔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一眼手机。 许南枝拿起手机,发现南乔给自己发了条消息。 乔乔:【这帅哥有点东西!!!就是冷了些,还是边上那个好,虽然没有这个帅,但也是个极品!让人昏昏欲睡!!】 许南枝看出了最后那个四字词语的言外之意,只回了一句:穿条裤衩子吧。 很快,轮到了许南枝,她有些不自然,害怕对方凭着声音认出自己,但也不得不说。 因为戴着口罩,所以声音有些闷,这成了她自以为的最后一道屏障。 等读完之后就是交流时间。 南乔是个懂得分寸的自来熟,而钟诚是个老玩家,他们俩几乎是起到了带动全场的作用。 而江悬性冷,许南枝也话少,并且怀着心事,这两人几乎是不说话,只有别人问问题的时候才会应两句,可这也不影响整体。 不久,到了单独搜证的环节。 这个环节往往是恐怖本中最刺激的。 小杜简单介绍了一下npc的位置,还有取证的方式。 其实很简单,线索卡片就在一个小角落,只要去了基本都能看到。 第一个出去的是小茹,她出去后不久,大家就听见了一声尖叫,随后是紧张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然后听到砰的一声响。 ——房间门被打开了,又瞬间被关上。 npc被关在门外,但门外传来了指甲扒门的声音。 小茹喘着气,用后背死死抵着门。 过了良久,她才平静下来,坐回位置上,战术性地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下一个是南乔,那尖叫声只增不减,听得许南枝心跳有些快。 ——她讨厌刺耳的声音。 等到了钟诚的时候倒显得冷静了许多,如果忽略他差点站不稳这个细节的话。 下一个就轮到了许南枝。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害怕,但置身于某种氛围时,人很难不被影响。 外头很暗,墙壁亮着几盏昏暗的红光,外头的音乐里夹着些幼儿的哭啼声,让人联想到刚刚南乔所讲的有关幼儿溺死的恐怖故事。 恐惧感逐渐从心里的幽暗处滋生,让人轻而易举地被其绑架。 许南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努力回想刚刚d的线索可能存在的位置。 在诡异的氛围中,她努力说服自己克服对未知的恐惧,迈腿往前走。 拐了几个道后,许南枝在一个不远处的窗台看到了线索卡。 但就在线索卡边上,许南枝看到了一个长发蒙面的脑袋,她猜应该是npc。 只要一拿线索卡,那人一定会抬起头露出未知的可怕面容。 突然间,音乐陡然一变,可怖的钟声响起,像是在催促。 许南枝在钟声中下了决心,决定拿了马上就跑。 她盯着线索卡好一会儿,心里倒数三、二、一。 数到最后一个数后,她快速将卡拿到手中,转身就跑。 就在她抽卡的一瞬间,一张面露獠牙,眼角带血的脸瞬间抬起,举着利爪起身。 许南枝几乎是屏着气往前跑。 可不知怎的,她忽然被绊了一下,朝着前方拐角忽然出现的人影扑去。 那人及时接住了许南枝。 预感中的疼痛没有来到,只是脑袋磕到了对方的胸膛。 两人都闷哼了一声。 许南枝还没晃过神来,只是鼻下的味道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下一秒,她感觉有一只手拽住了自己的胳膊,往边上一拉,随后一个清冷的声音传进了耳朵。 “请自重。” 第3章 挂南枝 周围环境昏暗,加上这家店的冷气打得一如既往地充足,所以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刚才对方的手触上的片刻,许南枝难得感受到了与其主人完全不同的暖意。 可不过才须臾,便消散了。 江悬话里的疏离将许南枝裹挟,短短的三个字让她的心抽疼了一瞬。 连带着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不知道江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怕他误会,许南枝开口解释道:“不、好意思,被追得太紧张了,不小心被绊了一下。”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如常。 但往往欲盖反而弥彰,连许南枝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不自然的微微颤抖。 意识到这一点,她更紧张了,害怕自己的失态会让对方起疑。 空气安静了几秒,忽然间,一声短促的笑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响起。 那笑声的来源正是江悬。 “请问,”江悬偏了偏头,问,“谁在追你?” 许南枝听他这么问,于是转头,想说就在那里。 可一转头却发现后头什么人也没有,空空荡荡的。 好了,这下无从对证,只能坐实了故意投怀送抱的罪名。 许南枝暗骂:“真是靠北了……”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在慌忙无措之下,许南枝只能尴尬的干笑两声,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虽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她总觉得还是该为自己辩解两句。 “刚才真的有鬼在追我。” 要不是戴着口罩,江悬就可以看见她的小脸到底是有多么认真。 认真得甚至有些虔诚,深怕眼前的人不相信。 但语言在铁证面前毕竟是苍白无力的。 只见江悬听了后沉默了片刻,随后拖着腔“啊”了一声,然后点点头,说了个“好”。 许南枝:“……” 明明说的是好字,但一听就没几分相信,那嘴角略显嘲讽的弧度更是佐证了这一点。 许南枝的见自己挣扎无果,也懒得再说。 反正现在她们两个就是陌生人,过了今天大概也就不会再相见了,又何必在乎自己会给她留下什么印象呢? 而且印象再坏,应该也坏不过四年前了吧…… 想到这,许南枝也就摆烂了,而此时突然听见有人喊:“杨晶晶!” 杨晶晶是她在剧本杀中的名字,听见d喊自己,许南枝应了一声。 “好了吗?”d。 “好了!” 这外头的氛围有些压抑,d催促刚好替她解了围。 许南枝也不多说什么,也没打声招呼就直接回去了。 刚一落座,南乔就凑上来,问:“你没碰见npc吗?你怎么都不喊啊?” 许南枝笑笑,心想,我遇见的可比npc可怕多了。 过了一会儿,江悬推开门走了进来。 钟诚见他才回来,于是揶揄了一句:“你去个厕所怎么这么慢?掉坑里了?” 江悬没说话,只是瞥了他一眼,一个眼锋过去,钟诚瞬间就噤若寒蝉,转头对小杜说:“我们继续吧。” 接下来推理继续,大家都脑洞大开,在热闹中许南枝瞧了江悬一眼,想起刚才钟诚的话。 去卫生间? 许南枝觉得有些奇怪,但一时不知道怪在哪里。 她不是那种喜欢为难自己的人,既然想不出那就不想了。 等一场游戏结束,时间已经到了快十一点。 这场推理游戏不算难,但也不简单,最后有几个点没猜出来,到了复盘的时候大家才恍然大悟。 临走前大家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然后便离开了房间。 打开门大家发现外头还是挺暗的,可能是有别的玩家在玩恐怖本。 许南枝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也许是因为在黑暗里,有光的地方总是更加吸引人,于是在离开房间的时候,她被一出光亮地吸引,眼神不自觉地就看了过去。 有人甩着手从里头走出来,许南枝接着往上一瞧,发现原来是卫生间。 这卫生间的位置原来就在出房间门直走处,按理来说一眼就能看到。 许南枝终于知道为什么在听钟诚说江悬去了卫生间时自己会感到奇怪了。 ——卫生间的方向和做单人任务的地方根本就不顺路。 许南枝愣在原地,神情复杂地看向了不远处江悬挺拔的背影。 “枝枝!”南乔回头,折步回来拉住许南枝的胳膊,问,“你愣着干嘛,走啦。” 许南枝:“啊,哦,不好意思,今天有些恍惚。” “你怎么了?”南乔用手背摸了摸她的额头,问,“是不是发烧了?” 随后她又测了测自己的额头温度,发现相差不大,奇怪道:“没发热啊……” “我没事,”许南枝说,“可能今天睡太久了。” 南乔:“也是,都睡一整天了,你不昏谁昏?” 付完钱后,大家一起下楼。 就在他们前脚刚走,后头就有个npc吐槽:“杜哥,你是不知道,那突然出现的男人是有多可怕,他一个眼神刀过来,我赶紧撒腿就跑。” 小杜点点头,摸了摸那个npc的脑袋,表示自己深有同感:“这是我带过最压抑的场子。” 到了楼下,大家准备各回各家,此时钟诚提议:“这么晚了,要不我送你们回家吧?” “不用了,我们都有车。”南乔拿出要是滴了一下,不远处的小电驴就叫了一声。 钟诚也不勉强,说:“那行,我们就先走了,下次有空再一起玩啊。” 南乔笑笑:“好嘞。” 说完南乔就拉着许南枝朝对面走去。 虽然这边是老街区,但实则比不让摆摊的新区更热闹。 这个点,很多小摊贩都开始出动,在路两边支上摊子,还摆上几张折叠桌椅。 在南乔停车的地方前,有个大叔在支摊,正好堵住了车的出口。 南乔看了看,走到大叔面前:“大叔,你摊位挡到我车了,能不能给我让个位,让我把车挪出来。” 大叔见自己摊子挡了别人的道,十分不好意思,忙放下手里的活,连说几个不好意思。 “我这就把摊往边上挪一挪,不好意思啊小姑娘。” “没事儿。” 见摊主将自己的三轮车往边上挪了后,南乔道了句谢,然后把车倒了出来。 倒出来后,小电驴正好停在了大叔的摊子前。 这个大叔是做烧烤的。 烧烤架下的炭被烧得火红,随着风明灭,忽明忽暗,夹着些被烧烂的白灰,发出像小摔炮般“噼里啪啦”的声响。 大叔单手拿着串柄把肉串像扇子般散开往架上一放,又是“嗞嗞嗞”的声音,烟一股一股被拽着往上冒。 待时机一到,大叔的背打着挺,微微颔首,随意地拿起边上花花绿绿的调料,大手动作娴熟地抖两下,那些粉末像是红雪飘着,最后匀在了串上。 那些肉串被热气熏得毛孔大开,调料的味道慢慢钻进肉里与其纠缠不清,香气像是被惊扰的雀止不住地往人鼻下逃窜。 这看得南乔和许南枝都有些饿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 南乔嘻嘻笑了两声,说:“大叔,来一打生蚝,还有羊肉串十串。” “还有……”南乔往前凑了凑,又指了几样,“还有这些。” 大叔见来了生意,脸上堆着笑:“好嘞。” 这条街晚上十分拥堵,催促的喇叭声不断。 大叔的动作极快,没多久就把东西做好装袋。 付完钱后,南乔先是心满意足地来了一串,随后将事物挂在车的挂钩上,接着让许南枝上车。 许南枝坐在后座上,感受着风抚在脸上,不自觉又想起了江悬。 几年不见,他的轮廓比以前更加硬朗了。 气质也有些不一样了。 从前像是清冷的天上月,如今却像寒冰,冻得人心尖发颤。 想着想着,许南枝有种车速越来越慢的感觉,她的思绪被另外一个想法打乱。 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小电驴的罢工证实了她的预感。 “不会没电了吧?”许南枝问。 南乔张着嘴,仰天长啸:“我好像忘记给车充满电了……” “……” 这人真行。 许南枝一脸无语他妈给无语上坟的表情,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南乔转头,低眉顺眼地试探,问:“我们一起推回去?” 许南枝挂上个让人看了瘆得慌的笑,问:“你知道这离家里有多远吗?” 南乔:“那怎么办啊?” 正在两人想办法的时候,边上突然停了一辆车,还朝着她俩滴了一声。 两人看过去,车窗缓缓摇了下来。 ——是钟诚,边上还坐着江悬。 见两人在路边,钟诚问:“你们俩怎么在这?不是说要回家了吗?出什么问题了吗?” 南乔有些困窘,挠挠脑袋道:“我车……没电了……” 许南枝在边上有些尴尬,她下意识地不希望自己在江悬面前出糗。 可有时候偏偏就是巧,越不想发生的事就越会发生。 许南枝是第一次这么痛恨墨菲定律。 钟诚痛快道:“那我送你们回去吧?” “那……车怎么办?”南乔问。 钟诚:“前面有个充电站,你放那充,明天再来开走。” 既然车有了去处,那两人打车回去也可以,于是许南枝想开口说明要打车回去,可南乔先声夺人开了口。 “前面有充电站?那行,那就谢谢了,我先把车拉过去。” 说完,她就拉着车往前走,许南枝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倒是钟诚先开了口:“那这位枝枝……小姐先上车?” 因为只听了南乔叫过许南枝的小名,于是钟诚也这样叫,但随后觉得有些亲昵,于是顿了一下。 既然人家都开口了,许南枝也不能别扭,这样反而让人觉得奇怪,就先上了车。 或许看出来了许南枝不爱说话,钟诚也没有没话找话让她感觉不自在。 而江悬手肘支着在窗户,好看得有些过分的手指拖着下巴。 车内的气压有些低。 江悬忽然抬头看了眼车内后视镜,发现许南枝正垂着脑袋。 像是躲着什么。 充电站就在不远处,钟诚很快就接到了南乔。 “你们家在哪里啊?”钟诚问。 南乔关了车门,说:“我家在德佳华庭,枝枝的家在天河小区。” “天河小区?”钟诚笑了,觉得这样太巧了,“江悬也住在天河小区,哦,就是我边上这位。” 听此,许南枝突然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 江悬怎么也住在天河? 突然间,她想起来今天李叔说张叔的小儿子也从国外回来了。 江悬不会是张叔的…… 不对啊,江悬不姓张。 “我去,”南乔惊讶道,“这也太巧了吧,是吧枝枝?” “啊,”突然被点到的许南枝有些慌乱,结巴道,“是、是挺巧。” 南乔突然说:“那等一下麻烦前面这位帅哥送我家枝枝回去了,你们那个小区感应灯这两天坏了,她有些怕黑,平常都是和我打着电话才敢上楼的。” 许南枝听南乔这个老六说这个,瞬间抬头看向她。 而南乔给了她一个“不用谢”的眼神。 许南枝:“……” 被付以重任的男人没说话。 车内开着盏灯,是暖色的,照在江悬脸上,显得他柔和了一些。 过了许久他才从喉头溢出一个“好”。 第4章 挂南枝 夜晚的霓虹五光十色,点缀着街道,很是亮眼。 许南枝觉得憋闷,摇下了车窗,风不要命地灌进来,带着夏天暑气的余味,暖烘烘的。 风往脸上吹,让她难得清醒了不少,开始细想今天的事情。 自从四年前分别,许南枝就没有想过还有机会可以见到江悬,就算见面了她也觉得两人之间不该如此平静。 因为就算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虽然四年前两人分开在外人眼里是平平淡淡,但实则场面并不好看。 要不然江悬也不会一气之下选择出国。 虽然许南枝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如果不是自己,江悬也许会接受国内最好的医科大学抛来的橄榄枝,而不是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孤身一人去国外进行所谓的深造。 镜片挡不住风,让其趁虚而入溜进了框内,吹得许南枝觉得眼睛有些干涩。 她把窗摇上去了一点,不再看向窗外。 听着南乔和钟诚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许南枝闭上眼,打算将自己沉在困意里,摆脱今天因见到江悬而被牵扯出的混乱念头。 渐渐的,闲聊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不知不觉中,车就到了天河小区门口。 天河小区是个近几年才修建好的小区,七、八前拆了居民楼建的。 不少人借着这股东风分了好几套房子。 而许南枝住的那个单元就是大部分拆迁户住的地方,她当时租的时候也是捡了便宜。 房东张叔想着反正多了套房子也没人住,不如租出去,赚点小钱。 许南枝两年前租的时候就是一千五一个月,这么多年来,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周边大部分的房租都涨了,而张叔偏偏就不涨,还让她安心住着。 这栋楼的楼上楼下原本就是邻居,所以也算热闹,人也热情。 他们看许南枝一个女孩自己住着,就经常给她送东西,大家也都挺喜欢这个话不多,但长相漂亮又有礼貌孩子。 此时的许南枝脑袋正靠着窗酣睡,到了也不知道。 南乔拍了拍这个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睡罗汉,是打心里佩服她这个技能。 “枝枝,到了。” 许南枝听见声音,睁开了眼,揉了揉:“不好意思,又睡着了。” 钟诚咧嘴一笑,说:“没事儿,睡眠质量好是福气。” 听这话,许南枝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扯了扯嘴角,道了句谢,恍惚中还想着下车后要怎么应付江悬。 她推开门,挪了挪屁|股,想直起腰出去,可尾椎处的疼意让她眉头一皱,下意识“嘶”了一声。 南乔连忙扶住她:“怎么了?” “……” 许南枝今天本来就尴尬不断,没想到更尴尬的来了。 她要怎么说前几天下雨,自己连滑三跤,把屁股摔到了的尴尬事呢? 其实刚刚摔完的时候,许南枝并不觉得有多疼,甚至可以连上三节舞蹈课。 不过,她坐着休息的时候突然发现,只要自己坐久了,站起来的时候,某个部位就会钻骨地疼。 就比如现在。 许南枝默了几秒,缓了缓痛意,实在说不出自己“屁股痛”这三个字,于是就随口扯道:“手不小心嗑了一下。” 南乔不疑有他,只不过在许南枝出去后有些疑惑。 ——手磕到了摸着腰干嘛? 但她也没细想。 道了别之后,钟诚就开着车走了,霎时间就只剩许南枝和江悬。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尴尬的安静在空气中流窜。 许南枝在沉默中先开了口:“南乔刚才也就随口说的,而且我们可能不再同一栋,不顺路,就不麻烦你了。” 说完这自认为还算合理的托词,许南枝就跟逃似的要走。 江悬看着她着急忙慌的背影,忽然唇角一勾,笑了一声。 随后就跟了上去。 许南枝走着走着,感觉后面一直都有脚步声,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发现江悬就在后头。 她怔了一下,随后停下脚步,语气认真道:“你真的不用送我。” 江悬手插着兜,眼皮耷着,就着深夜的风,恹恹道:“你住哪?” 许南枝一愣,以为他这是出于绅士风度作祟,执意要送自己回家。 “我真的自己回去就行。”她语气认真得有些执拗。 两人相距不远,一时间显得有些僵持。 此时江悬缓缓说道:“我住在b1栋。” 风吹起许南枝的发丝,她身影单薄,显得有些破碎。 听见江悬这么说,许南枝愣了一下,没想到真的就这么巧,两人不仅住同个小区,还住在同一栋。 口罩下的脸瞬间唰一下红了,还有些发热。 就算她再傻,此刻也听出了江悬的言外之意,不过就是:我不是想送你回家,而是我要回自己家,刚好顺路而已,请你别自作多情。 尴尬再次汹涌席卷而来,将她包围。 “啊……”许南枝有些无措,再一次道歉,“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 她已经数不清今天到底说了几次“不好意思”了,只知道现在自己的脸烫得她觉得有些燥热,但又不能摘下口罩。 江悬淡淡说了句“没事”后就走了。 许南枝在心底感谢江悬大发慈悲地没有嘲讽她。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打开大门的时候,江悬停了一下。 也许是出于教养,他拉着门,等着许南枝。 “谢谢。” 许南枝轻声说。 江悬关上门,说:“不用。”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疏离。 经过江悬身边的时候,许南枝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香,那味道和他的主人一样清冷。 就像高悬于天的月所发出的光,姣姣而不可犯。 正如南乔所言,这栋楼的感应灯莫名的坏了,物业说是这两天就请人来修。 没有光的楼道黑得像墨,许南枝打开了手机的灯。 江悬走在前头,步子迈得不快,像是故意等着谁。 周遭出奇的安静,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手机的那一点光只能照见一小片区域,周遭还是黑的。 三楼有一间房子没有装修,还是毛坯房,也没有门,一眼望去,许南枝就能看见那里的阳台。 明明没有人住,而阳台上却挂着衣服。 外头的光亮打在上面,影子就落在了地上。 今晚的风格外大,吹得衣服飘来飘去,连带着影子也张牙舞爪,留给人很大的想象空间。 见此,许南枝莫名紧张了起来。 她是个舞蹈老师,对音乐的节拍很敏感,她此刻脑子里就循环播着刚刚在打本时,为了渲染氛围而放的音乐。 许南枝还清楚地记得那些节拍和钟声的鼓点。 与此时的氛围恰好对上。 在自我吓唬的慌乱中,许南枝忽然被楼梯勾了一下,惊呼一声往前倒去。 她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一把抓住江悬的衣服。 江悬也被她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反手拉住了对方纤细的胳膊。 站稳后,许南枝缩回了胳膊,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被勾到了。” “被勾到了?”江悬问。 许南枝忽然觉得这一幕和刚刚在剧本杀的情景很相似。 她想江悬肯定是觉得自己故技重施,果不其然,下一秒江悬就又问:“又被鬼追得紧张了?” 许南枝想解释,但一个“我”字出口就说不下去了,像是如鲠在喉。 她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都像是此地无银,只能无力道:“真的就是不小心被勾到了。” 也不知道江悬有没有相信,过了几秒他只说了一句:“那你小心点。” 说完就又往前走,只是他也开了手机的灯,往侧边照。 许南枝觉得这六楼爬得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漫长、煎熬。 终于,她爬完了最后一层阶梯,到了家门口,而江悬没有停留,继续往上走。 “江……”许南枝想叫他,但想起两人此刻不过是一起玩了场游戏的陌生人,于是又顿住了,只见江悬回头,她又缓缓补了两个字,“先生。” 江悬抬了抬腕,看了眼时间,问:“怎么了?” 俨然是一副如果没事就别浪费我时间的样子。 许南枝陈恳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顺路而已。”江悬说。 他的话不像是客气,就像只是真的顺路罢了。 许南枝:“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江悬站在阶梯之上,比许南枝高出了很多。 他用鼻音“嗯”了一声后就转身打算要走了,但没走几步,他又忽然转头。 “对了。” 许南枝已经扭完钥匙,门开了一个缝,听见江悬有话要说,她扭头,问:“怎么了?” 江悬平静如常道:“下次装不认识的时候,请把口罩再向上挪一点,你的红痣,太明显了。” 此话一出,许南枝就像被雷轰了似的,瞬间呆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只听江悬又接着点评道:“还有,你的演技,太差了。” 说完,江悬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许南枝像个傻子似的愣在原处。 许南枝打开门进去后,背靠着门,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抬起手,没有灵魂似地把“灯”啪地一声打开。 她没听见的是,门外传来了一阵下楼的声音。 第5章 挂南枝 灯一打开,房子瞬间明亮了起来。 许南枝倚着房门,一脸呆滞。 过了许久,她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卸了力气顺着门滑下去,蹲在地上。 意识回笼,她摘下帽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随后脱了口罩掐了掐自己脸蛋,痛意打散了不真实感,让她不得不接受这有些残忍的事实。 ——江悬从一开始就认出了自己。 而且…… 他还一直装作没认出,陪着演。 又或者说冷眼看着她像个跳梁小丑似的演着一出并不高明的戏码。 一想到这,许南枝就捂住自己的脸,欲哭无泪。 当时演得多么起劲,现在想来就有多么难以面对,这简直就是她二十五年的人生生涯中最大的一次演出事故。 不知过了多久,许南枝才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但还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她扶着腰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开了一罐啤酒,仰头就是一口。 冰凉刺激着食道,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那灌啤酒不多,许南枝喝了几口就没了,她将瓶罐捏扁,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踩着拖鞋,她去房里拿了睡衣,去卫生间冲了个冷水澡。 出来时,许南枝的手机铃声刚好响了,看了一眼,发现是南乔。 她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划开手机,开了外放。 还不等她开口,南乔那鬼叫般的声音就穿过手机响了起来。 “啊啊啊!枝枝,你终于接电话了!” 许南枝将音量调小了点,问:“怎么了?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对方默了两秒,随后像个傻子似的憨笑两声,带着点不好意思道:“我一个人在家有些害怕。” “都怪你!”不等许南枝回答,南乔就先声夺人,忽然道,“要不是你讲的故事那么恐怖,我现在也不会觉得家里都是人。” 许南枝一脸无语,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她一下,于是悠悠开口:“是你求着我去玩的。” 被戳穿的南乔有些尴尬,但过了一会儿她又说:“要不是我让你去,你能碰见帅哥吗?再说了,要不是我,能有帅哥送你回家吗?” “……”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许南枝瞬间就黑脸了,恨不得顺着网摸过去将南乔暴打一顿。 而毫不知情的始作俑者,此时还语气骄傲道:“你还不谢谢我?” 过了良久,许南枝才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我谢你二大爷。” 南乔:“啧,你怎么骂人呢?” “诶,不过还真别说,你俩还挺有缘的,居然住在同一个小区,” 南乔的声音有些闷,好像是把头蒙在了被子里,紧接着她又说,“就是性格有点冷,这点有点扣分,但这和你倒挺配的,两个人都不是热性子。” 许南枝没理她乱点鸳鸯谱,只听她自顾自地说:“对了,那帅哥叫什么来着?江……江悬是吧?” 说完这句,空气安静了几秒。 过了一会儿,她好像突然反应过来:“等等,江悬……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 “我靠!”南乔想了一会儿,突然激动,“我记得你大学那个倒霉男朋友也叫江悬吧?怎么这么巧?” 许南枝和南乔上的不是一所大学,而且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南乔对她当时大学的男朋友也只停留在有所耳闻的程度,难怪认不出来。 “你说,有没有可能……”许南枝喝了口水,继续道,“这个江悬就是我大学时谈的倒霉男朋友呢?” 说完这句话,许南枝未卜先知地又把音量调低了一些。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后,一句音量极高的“我|草”传来:“真假的?他就是那个高中和你谈了三个月就把你甩了的渣男?!” “……” “他不是渣男,”许南枝解释过无数遍了,她扶额无奈道,“当时分开是我的问题。” “你能有什么问题,”南乔护犊心切,“我看就是他的问题,得到了不珍惜,还跑到国外。” 其实也难怪提到江悬南乔情绪会这么激动。 她怎么也忘不了在大学的某一天,一向冷静的许南枝哭着给自己打电话的模样。 那天是个雨天,两人的学校就隔两路公交站,许南枝打电话淋着雨在校门口等她,一见面就扑到她怀里,嘴里还直念着“他走了”。 外头夜色幽幽。 此时窗外一声雷,忽然下起了雨。 雨点石子似的打在窗玻璃上,凝聚成水珠,最后承不住重,顺着滑了下去,像纵横的小溪。 南乔见许南枝不说话,也顾不得害怕,一把拉开被子,叫着她的全名质问:“许南枝,你不会还想着他吧?” “我……” 否认的话说不出口。 许南枝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几年没见,只要江悬站在那里,他就依旧能够不战而胜。 正如那天的骄阳下的少年,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少女弃甲曳兵,成了她怀揣了几年的秘密。 南乔恨铁不成钢道:“你什么你啊?咱不吃回头草,还有,凭你那张狐媚子的脸,什么男人找不着啊?” “……”许南枝听见狐媚子这个形容有些无语,但依旧道,“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我不管,反正你离他远点,听见没?” 南乔语气十分坚定,就好像前几分钟还想撮合的人不是她似的。 “你刚刚不是还觉得他挺好的吗?”许南枝揶揄。 “……” 南乔无赖道:“我刚才那是猪油蒙了心,不作数的。” 许南枝本来也没多想,她不觉得自己和江悬还有可能。 许南枝“嗯”了一声:“我知道了,没事我就挂了。” “别!”一听许南枝要挂电话,南乔立马出声制止,心里没底道,“我害怕,你得对我负责。” “好啊,”许南枝讲水杯放下,理了理被子,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然后道,“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南乔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警惕问:“你讲什么故事?” 许南枝故意沉着声音,幽幽开口:“从前,有个组织,叫‘偷窥者’……” “嘟嘟嘟……” 南乔把电话挂了。 许南枝心满意足地唇角一勾,随后就看见南乔发的消息。 南乔:【算你狠!】 后面还配上了一个暴怒的表情包。 许南枝没管,只发了句:【睡了,晚安。】 南乔这人不记仇,果然,下一秒就也回了个“晚安”。 外头雨势渐大,夹杂着呼呼的风声,莫名有些瘆人。 许南枝拉上窗帘后,走向床,向后一倒,将自己往床上摔,还微微回弹了一下。 长发散在床上,像开了朵花。 她拿着手机,打开微|信,打算看看明天的排课,她向下扒拉,眼神略过一个群。 怔了一下后,她又往回拉,眼神停在一个名为“一点半 19:00”的群。 许南枝手指停了几秒,魔怔了似的点了进去,点开那三个点,查看了群成员。 她一眼就看见了那孤零零的“江”字,上面顶着一处风景的头像。 手握成拳,纠结了许久的人最终还是忍不住点开了头像。 在界面快要出来的一刹那,许南枝一下子将手机埋在胸口,心虚撺掇,她忽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偷窥者。 挣扎了一会儿后,她又举起手机。 果不其然,正如南乔说的那样。 ——一片空白。 虽然早有准备,但莫名的,她还是有些失望。 四年前分手的时候,江悬将她的联系方式删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留余地的意思。 而许南枝也没有找他,更是没有加回他的联系方式。 也许在江悬看来,他们只是短暂地爱了一场。 殊不知少女的秘密藏了许多年。 外头风雨不断,心里头也雷电交加,许南枝烦躁地将自己蜷在被子里,企图将自己溺死在睡梦中。 昏昏中,她听见楼下有一声车鸣,像是锁车的声音。 但她没在意,很快睡意就占领了她全部的意识。 此时楼下有一阵敲门声,一个男人擦着头发出来开门。 见人来了,他侧了侧身子,让人进来。 “诶不是,我说江悬,你这么晚还让我给你买吃的,还让我爬五楼给你送上来,是何居心啊?”钟诚边进来边抱怨,“要不是看你第一天回来,我就算死也不会给你做苦力。” 江悬:“那明天我继续叫你。” “去你的,”钟诚将吃的放在茶几上,黑着脸,“你还真想让我死啊?” “何尝不可?” “……” “你在国外是不是很孤独啊?”钟诚讽刺道,“嘴这么毒肯定没朋友。” 说完,钟诚就拆开了包装,伸手就想拿一块炸鸡吃。 岂料江悬一把拍开他的手,冷声道:“去洗手。” “啧,我的手干净着呢。” 江悬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感受到威压,钟诚只能起身:“行,我这就去洗,行了吧,江医生?” 江悬点了点头,看他去了厨房。 钟诚洗完手后,一扭头就看见江悬站在后头,吓了一跳。 “你是鬼吗?” 江悬惜字如金,递给他一瓶洗手液,嘱咐道:“用这个洗。” 钟诚人都傻了,再一次被江悬的龟|毛程度刷新了认知。 “行!”钟诚为了吃上一口东西,憋屈地忍了。 用洗手液洗完后,钟诚举着半干未干的手,说:“你告诉皇上,这是本宫亲手洗的,洗得手都要脱皮了。” 江悬这下才心满意足,嘴角勾着笑,递给他那盒炸鸡:“吃吧。” “你不吃吗?”钟诚问。 江悬拿出手机,坐在沙发上,头也不抬道:“我不爱吃。” “……” 钟诚震惊,感觉自己被耍了:“你不吃?你不吃干嘛叫我买了送到你家?” “奖励你的。” 说完,下一秒江悬就给钟诚转了账。 钟诚见江悬给自己转了一千,不可思议:“不是,去国外四年,回来我怎么更搞不懂你了呢?” 江悬不在意道:“你搞懂我干嘛?你先搞懂搞懂你女朋友吧?听说最近又和你闹分手呢?” 这话一下子就戳到了钟诚的痛处,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回击道:“干你屁事,你自己不还是单身汉?” 说完这句话,他还不忘领了那笔转账。 “诶,对了,你怎么改网名了?你以前不是叫什么挂、挂,”钟诚忘了,半天说不出,最后只道,“就是挂啥枝来着,还挺晦气一名。” 江悬没搭理他,只垂着脑袋,看着手机,像是在翻朋友圈:“吃完就走吧,我爸妈都睡了,你别吵醒他们。” 听见江悬说他爸妈睡了,钟诚调低了自己的音量:“就不,我就要赖在你家今天。” “行,”江悬说,“那你打地铺吧。” “……” “你让我这个唯一的兄弟打地铺,你有没有心啊?” “我要是没有心,”江悬起身,睨了他一眼,说,“你现在这只手已经被剁了。” 钟诚看了看自己的手,骂道:“靠,我做什么了你要剁我的黄金右手。” 江悬留下一句“自己想吧”就回了房间,翻了翻柜子,找了床被子丢给钟诚,然后铺了张席子给他。 钟诚晚上还真的就在江悬房间里打地铺睡觉,这地板有些硬,他大半夜有些睡不着,就想找江悬聊天。 “悬?”钟诚试探性地问,“睡觉了吗?” 江悬轻轻“嗯”了一声说:“睡着了。” “就知道你没睡,”钟诚来了兴致,说,“诶,今天你送那个不爱说话的姑娘回家了吗?怎么样?有没有见到她长什么样?好不好看?” 江悬没说话,沉默了很久,久到钟诚以为他真的睡着了的时候,只听他轻声说了两个字。 “好看。” 第6章 挂南枝 夏日的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原本爆大的雨,下到半夜就气势渐颓,到了第二天一早,直接偃旗息鼓,而朝阳冲破阴翳,露了脸。 许南枝在一阵闹铃声中醒来。 因为睡得晚,今天闹钟响了三遍她才揉着眼睛悠悠睁开。 许是睡前喝了点酒的缘故,她明显感觉自己的脑袋比往常更加昏沉。 疲惫感将其绑架,许南枝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心里头的小人在打架,纠结着今天到底要不要上班。 思忖片刻,责任感还是占据了上风,逼得她起身。 可能在床上躺得安逸了,她忘了自己的伤,因起得太猛,精致的小脸直接皱成一团纸。 一句“靠北”下意识脱口而出。 她手摸着尾椎的位置,缓了很久才继续起身的动作。 简单梳洗后,许南枝挑了身宽松的衣服穿上,想着上课反正会出汗,到时候妆花了反而难看,也就懒得化了。 开门临走之前,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几点,打开的一瞬,手机的时间刚好跳转到“8:00”。 这个点应该不会碰见吧? 许南枝咬唇想。 但随后又想起昨天钟诚说的,江悬是刚刚回国,所以这个点应该还在倒时差。 意识到这个,许南枝松了口气,心下轻了不少,大胆地开了门。 可就在她锁完门要转身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人恰巧从楼上下来。 定睛一看,是江悬。 许南枝收钥匙的手一顿。 心想这墨菲定律在自己身上也太灵验了,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江悬今天穿着件短袖卫衣,头带着顶黑色帽子,是一种俊出青春的穿搭。 但帽檐下的眼瞳曜黑,看人的时候永远带着桀骜的锋刃。 而此刻的锋刃正落在自己身上,早已捅破了她的伪装。 二人像是两军对峙,最终还是许南枝不敌,先败下阵来。 她挂上了个自以为还算得体的笑,扯扯嘴角,来了个极为平平无奇的开场。 “好巧。” “是挺巧,”江悬默了几秒,随后若有所思道,“第二次了。” 许南枝消化了几秒,如果没听错的话,他的语气里莫名带着几分嘲讽,就好像在说她是故意为之的一样。 其实结合昨天发生的事情,许南枝觉得,如果自己是江悬的话,也很难不觉得她不是故意制造偶遇又故意三番两次扑上去。 许南枝装作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依旧带着笑。 她长相明艳,笑起来的时候更甚,只是气质清冷,平常压着她,让人莫名觉得她不好相处。 “我还要上班,就先走了。” 许南枝的心里早就乱了阵脚,但语气仍旧大大方方,像是平常邻居,说完就打算走。 可脚步刚抬,那人就悠悠开口:“许……小姐。” “许”字拉了很长,像是在想该怎么称呼才算礼貌,但他语气散散,再礼貌的称呼也从中泄出了几分不以为意。 许南枝从未听过他这样叫自己,心下一愣,随后转头,启唇问:“怎么了?” 像是为了呼应似的,末了她还补了个称呼。 ——江先生。 江悬语气淡淡,看似好心地出言提醒:“注意脚下,今天前面可没人给你扑了。” “……” 不知是不是错觉,几年不见,许南枝觉得江悬的性格里多了几分恶劣。 许南枝的脸色差点绷不住,道了句谢后就立马啪嗒啪嗒下楼了。 像躲着什么穷凶极恶的恶兽似的。 江悬注视着许南枝落荒而逃的背影,直至那个背影消失不见,他才忽地轻笑一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经过大雨的清洗,今日的天澄澈得像不曾污染过的湖面,雨夜的凉还欠有几分余味,夏日的暑气被冲淡了不少。 许南枝到了楼下,看见张叔的老婆江兰江姨正倒完垃圾往回走,嘴里还叨叨着。 走近了,许南枝才听清了末了的那句“这么早也不知道去哪了”。 江兰抬头瞥眼,看见了许南枝,原本蹙着的眉头瞬间就松了。 只听她亲昵地喊了声“枝枝”。 因为许南枝是舞蹈老师,平常的上班时间都是看排课的,难得见她上早课,所以问了一句:“今儿个怎么起那么早?上早课吗?” 许南枝莞尔道:“对,今天上早课。” 江兰又问:“那你今天有时间吗?昨儿个没赶上阿姨家里的饭,今天补上,怎么样?” 许南枝知道江兰话外的意思,婉拒道:“不用了江姨,今天我还要去趟医院。” “去医院?”江兰刚松了的眉头又是一皱,“去医院干嘛?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阿姨刚好认识一个医生,把他微信推给你好不好?” 见江兰这么热情,许南枝都有些受宠若惊了,但还是选择了拒绝:“没事儿的江姨,就是前两天摔了,有点疼,想去看看有没有摔到骨头。” “这样啊,那行吧,”江兰话里有些可惜,“那就下次等你有空再来阿姨家吃饭吧。” 许南枝碍于情面先应了下来,说了个“好”字,又言道:“那我就先走了。” “行,”江兰点点头,嘱咐道,“路上小心点,可别又摔了。” 许南枝轻轻一笑,将自己的布袋包往肩上拉了拉:“好。” 天河小区门口就有公交,许南枝每天都是乘公交去上班的,她倒不是不会骑电驴,就是单纯喜欢那种乘着公交看街景的感觉。 她等了一会儿98路的公交,很快,车就来了。 其实小区离她工作的舞蹈室并不远,但因为公交一站停一站,所以耗时比较长。 坐在车上,轻轻动一下,尾椎的位置就有密密麻麻的痛意传来。 许南枝决定预约个骨科一下,翻手机,她发现最近的市医院还有早上十一点的号。 她算了一下,十点二十下课,打车过去十来分钟,时间差不多刚好,于是就约了。 约完后,许南枝抬眼,看见一对情侣站着。 两人的手挨得很近,两人应该在一起没多久,还有些羞涩,男生一直用小拇指勾着试探,但就是不敢牵上,仿佛那是不可越的雷池。 原来喜欢就是这样,一点点小心的试探,深怕对方反感。 许南枝看了一会儿,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一声,随后脑袋靠着窗玻璃,闭上眼。 大概四十分钟后,许南枝到了下车的站点。 她睁眼,发现那对情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牵上了手。 …… 到舞蹈室差不多九点,离开课还有十分钟。 到了前台,许南枝先拿了瓶水,打开抿了一口,看见小茹正坐在前台的椅子上,下巴嗑在桌面,脸上没什么表情。 “怎么了小茹?”许南枝问,“昨天剧本杀还没缓过劲呢?” 此时另外一个舞蹈老师走过来,点破,说:“她正失恋呢。” “失恋?”许南枝看了她一眼,问,“又吵架了?” 此时另外那位舞蹈老师凑近许南枝耳边,捂嘴小声提醒:“不是吵架,是那男的劈腿了。” 许南枝惊了。 她见过小茹的男朋友,看起来挺老实一男的,怎么也不像会劈腿的样子。 许南枝见小茹这么难过,正想安慰几句,一个小孩忽然从舞房跑出来,直奔许南枝,然后牵起她的手,摇道:“枝枝老师,我回家好好练了你上节课教过的动作,你过来帮我看看好不好?” 见是小智,许南枝蹲下摸摸他的脑袋:“这么认真啊?行啊,老师等一下去看好不好?” 小孩子性子急,稚声道:“不嘛不嘛,就现在。” 许南枝被磨得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他去舞蹈室,而后头的小茹忽然咬牙来了句:“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到了舞蹈教室,许南枝发现很多小孩已经到了,许多家长都在门口的沙发等着,见到教课的老师,都纷纷打招呼。 许南枝一一点头回应。 进了教室,孩子立马在许南枝边上围成一圈,欣喜地喊着“枝枝老师”。 许南枝面上带笑,问:“大家回家都有练吗?” “有!” 孩子的声音很整齐。 许南枝连上蓝牙后,说:“那枝枝老师现在检查一下好不好?” “好!” 说好,孩子们就很自觉地散开,在镜子前站好自己的位置,音乐响起,许南枝开始喊拍。 孩子们跟着拍子做动作,忘记动作的还会偷偷瞄许南枝。 被抓包后又迅速移开眼,鬼得很。 一节课下来,许南枝出了不少汗,和家长交待玩学生的问题后就打算离开去医院。 到了前台,她发现小茹正大口大口吃着外卖,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小茹抬眼看见许南枝,逮到她就问:“枝枝,你说,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许南枝撩了撩粘在额前的碎发,宽慰道:“你没有比不上她,我觉得你比她好多了,真的。” 听许南枝这么说,小茹两眼放光,追问:“那你说说,我哪里比她好?” 这个问题问得许南枝一愣,呆呆地“啊”了一句,不知道怎么说。 她根本没见过那女的。 可小茹的眼睛里充满希冀,一脸期待地等着许南枝开口。 忽然间,许南枝瞥见了小茹嘴角的饭粒。 她伸手轻轻拂去那个饭粒,沉默须臾后,才最终几个字几个字蹦出来:“你……胃口……可能比她好。” 小茹:“……” 第7章 挂南枝 雨后闷中带潮,不是个让人感觉舒服的天气。 乘车到了市医院,许南枝先去取了号,然后去了三楼的骨科。 候诊厅人很多,位置都坐满了,她就先去看看自己前面还有几个人,发现也就四个,想着应该快了。 西医大部分都是问了几个问题后就让人先去做检查,骨科更是如此,大多都要借助仪器,所以诊断的时间一般都不长,只是回诊的时间长些。 前面还剩两人的时候,她电话响了。 铃声在嘈杂中依旧显得有些突兀,许南枝看了眼备注,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接起放至耳边。 “妈。” 似乎没想到对方会打电话,许南枝语气淡淡地喊了一声,话语里没有多少热情含量,也少有亲昵。 林雯见电话通了,“诶”了一声:“枝枝。” 相比于许南枝的冷淡,林雯倒显得热情不少,可惜她再热情,作为女儿的许南枝心里也没起多少波澜,只例行公事般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家,”林雯殷切道,“你有段时间没回家了,再说了,家里又不远,干嘛不多回来看看?” 许南枝背靠着墙,深吸一口气,又呼出去,显得有些疲惫。 这不是林雯第一次叫她多回家看看了,但她总是以工作忙的借口应付过去,没想到这次直接打电话催了。 正当她想故技重施的时候,一个我字刚出口,林雯就打断了她:“你可别又说你工作忙,再忙的工作总归要有休息的时间吧?” 顿了一秒,林雯又道:“再说了,钰钰也想你,总吵着问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提到许钰,许南枝心软了片刻,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松口道:“那我过两天调休的时候就回去看看。” “好好好,”见女儿不再坚持,林雯忙道,“那我把钰钰的房间整理出来给你,到时候你住钰钰房间,钰钰和我们睡。” 听到这个,许南枝又沉默了一会儿。 自从出来工作后,她的房间就给了许钰住。 也就是说。 在自己的家,她没有房间。 “不用了,”许南枝低头拒绝,“太麻烦,我回去吃顿饭就好了,不用特意收拾个房间。” 见许南枝这么“懂事”,林雯不多说什么,既然达到了目的,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随后话锋一转,问:“你在哪呢?怎么那么吵啊?” “我在医院。”许南枝说。 “医院?”林雯听此,心焦地问,“你怎么了吗?生病了?” 对比起她的着急,许南枝显得很平静,她眼皮耷拉着,没什么情绪道:“没有,就摔了,过来看看骨头有没有摔到。” 说到这,林雯还想说什么来表示母亲的体贴,可遗憾的是许南枝已经懒得应付了,于是扯了个谎:“到我了,不说了,就先这样吧。” 下一秒,她就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删了那条看着有些碍眼的通话记录,眼神失焦地看着医院明晃晃的天花板。 心里头一点点小烦躁像火花似的嗞嗞往外冒。 ——她受不了林雯语气里小心翼翼的讨好。 明明做不到的事情,还要说一些漂亮的场面话,这是她最讨厌林雯的一点。 偏了的心,本来就是摆不正的。 “请许南枝到二号诊室就诊。” 听广播念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收起那点小情绪,推开诊室的门走了进去。 坐诊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医生,看起来很和蔼,许南枝一进门她就笑着说:“请坐。” “是什么情况呢?”她问。 许南枝:“前几天摔了,尾椎骨疼,特别是坐久了起来的时候。” “这样,我摸一下吧。” “好。” 许南枝侧过身,掀起一小片衣服。 在摸之前,医生特地搓了搓手,然后按上去:“疼吗?” 许南枝感受了一下,如实道:“不是很疼。” “行,”医生收回手,“你先去拍个片子吧,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这个点了还能拍吗?”许南枝问。 “可以的,医院半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出片了,我下午还要坐急诊,中午就在这休息了,你拿到片子直接过来就行了。” “行,那谢谢医生了。” 离开后,许南枝去缴了费,然后就去拍片的地方。 她弄完后,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结果。 市医院的人还是挺多,乌泱泱的人群来来往往,各种神态的都有。 而拍片的门口却没什么人,难得的清净。 这是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过来,坐在了许南枝前面的长椅上。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入许南枝耳里。 “听说了吗?医院刚挖了个从国外回来的,听说年纪不大,声望倒挺高。” “早听说了,医院不是拿这个事儿宣传嘛?” “我倒要看看他医术有多高明。” 听此,边上那个笑了一声,说:“叫啥来着?好像姓……” “姓江,”那人接到,“好像明天就入职了。” 许南枝原本闭着眼休息,听见市医院来了个国外的医生后,心里就已经咯噔了一下。 后来又听姓江,假寐的眼倏然间睁开,清明得不行。 前面的两位正在起身,准备离开。 许南枝看着他们,很想问一句,那医生是不是叫“江悬”,但张了张嘴,还是没用问出来,就眼睁睁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答案离开。 须臾,她收回了目光,低头自我安慰,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许南枝有种感觉,她最近好像一直频频看见江悬。 原本在自己世界里已经销声匿迹的人,突然又出现。 她一直努力忽略这件事,尽量让自己不再打扰江悬的生活,但每一次的相见,她都会害怕对方能听见自己叛徒般的心跳声。 许南枝曾试图摘月,但她又害怕自己的阴翳挡了他的光。 所以那三个月的梦一朝破碎。 想到这些,许南枝像是陷在了沼泽里,思绪开始放空,脑袋又是一阵昏沉。 该死的困意又来了。 幸好,此时一阵铃声响起,将她拽了回来。 ——是她刚刚设的倒计时,三十分钟到了。 许南枝甩甩脑袋,起身,准备去拿报告。 拿完报告,她又去了诊室,此时大厅几乎是空的,也没人排队,许南枝敲了敲门就推了进去。 医生正吃着饭,见有人推门,就抬了抬头:“来啦?” “嗯,”许南枝轻轻一笑,歉意道,“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事儿,”医生擦了擦手,“片子给我看一下。” 医生拿过片子,扶了扶眼镜,走到明亮处,看了看,说:“从片子来看,没什么大问题,你去那张小床趴一下,我在帮你看看。” 许南枝:“好,那麻烦医生了。” 医生“唉”了一声,像是不喜欢她客气:“都是小事儿,你先趴着吧,我去拿点东西。” 许南枝点头,掀开帘子就趴上了后头洁白的小床。 她脑袋垫在手臂上,等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出口问:“医生,你好了吗?”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许南枝以为医生来了,就没再开口。 然后就是抖片子的声音,应该是医生又在看片子。 许南枝没有多想。 脚步声越来越近,几秒后尾椎处传来一阵压感,有些疼,她下意识“嘶”了一声,那人立马就松了手上的动作。 “疼吗?” 一阵低沉而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得许南枝背脊一僵,愣了一下。 下一秒,她反应过来后,立马转头。 抬眼望去,一下子就撞进了一双似料峭春寒的眸子。 “你怎么在这?” 许南枝惊讶地下意识脱口而出。 江悬见她这么吃惊,自己倒显得很冷静,解释道:“替班。” 替班? 这个点替什么班? 而且,他不是明天才来吗? 许南枝压根不相信,正想问的时候,一阵声音传来,是刚才医生。 “小江,看得怎么样?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在许南枝的讶异中,江悬缓声说道:“没什么问题,应该就是普通的跌打损伤,贴两幅药就好了。” “哟,不错啊,”医生走进拉开帘子,说,“起来吧。” 许南枝扶着腰起来,脑子还没转过弯,为什么江悬会在这? 医生在电脑上敲了敲,给了个许南枝放心的眼神:“我给你开两副药贴,然后再涂点红花油,过几天应该就没事儿了。” 说完,医生又接着嘱咐道:“下次走路要小心啊,别又脚滑了。” “好,”许南枝声音有些低,“那谢谢医生了。” “嗯,去拿药吧。” 听了这句,许南枝如获大赦,点完头就逃似的去开门,可门还没开完就听见江悬在后头说了句:“那老师,我就先走了。” 老……老师? 医生是他老师? 许南枝愣神一秒,逃似地溜了出去。 拿完药后,她还是没缓过来,一不留神,肩膀就撞到了人。 幸好她扶住了边上的扶手,要不然恐怕又是一跤。 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人,许南枝低头连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般人说句没关系也就过去了,可对方一直迟迟不说话,许南枝没忍住抬头一看,发现又是江悬。 江悬此刻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对视了几秒后,他眼神一眯,随后哂笑了一声。 “许小姐,请问,下次可以换个招数吗?” 第8章 挂南枝 江悬语气间露出几分讽意,一口一个许小姐叫得疏离。 许南枝明白自己在他眼里的印象反正不怎么样,干脆破罐子破摔,坐实了罪名,扬笑道:“那我下次,一定换个招数。” 她的声音轻轻糯糯的,但一字不落地落入了江悬的耳里。 江悬听了,愣了两秒,像是没想到她会干脆这么说。 就像一向温顺的猫,突然对人亮爪划了一下。 不疼,但让人始料未及。 许南枝忽然间有种扳回一局的快感。 不过很快,诧异一闪而过,江悬回过神,眉毛稍扬,回了四个字。 ——期待至极。 话音刚落,他就转身离开,丝毫不给许南枝继续发挥的余地。 人走后,许南枝忽然暗暗松了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肩膀也不自觉颓了下来。 到了医院门口,许南枝忽然发现原本的云潋晴空已变成了黑云压城。 她伸手,接到了几滴雨,不过雨势不大,而且公交亭就在不远处,顶着帆布包冲过去就是了。 可刚一抬脚,一声雷就落在下,惊得她脚步一缩,而下一秒,豆大的雨点就像石子似的不要命地砸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一时间,原本还信步走着的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赶紧到屋檐下避雨。 许南枝抬头看天,有种短时间内雨不会停的预感。 这时,她刚好瞥见边上的人有把伞,顺势望去,她心下顿时一凉。 伞的主人该死不死的居然是江悬。 而江悬望着前方,不知道是真的没看见她还是单纯的不想搭理。 许南枝猜应该是后者。 只见他开了那把很符合他气质的黑伞,打算要走。 许南枝看着他走了两步,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犹豫了须臾,又望了望天,发现雨还在落,甚至有更加汹涌的势头,情急之下,许南枝望着背影,音量高了一些,喊:“江悬!” 江悬踩着雨的步子一顿,回头望向声音的来源,神情像是才注意到她一般。 “怎么了?”他问。 许南枝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下风,于是挂着笑,客气地问:“请问可以送我去公交亭吗?” 像是怕他拒绝,末了,她还补了句:“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两人隔着雨帘,江悬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审视她几秒,随后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了然道:“哦……这就是你的新招数吗?” “……” 几年不见,许南枝忽然有种江悬是不是患了妄想症的感觉。 知道自己是有求于人,她继续好脾气道:“我这次是真的没带伞,如果你这么期待新招数的话,下次,行吗?” 一句话,两人的战略位置转换,倒显得江悬才是迫不及待的那个。 许南枝满眼希冀地看着他,正当她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江悬忽然朝她走来,停在了让她淋不到雨的位置。 有些不耐道:“还不过来。” 听了这句,许南枝立马钻进了伞里,但还是很自觉地知道要“自重”和他保持着距离。 两个人撑着一把伞,安静地走着,谁也不说话,可走着走着,许南枝发现方向不对。 “江先生,”许南枝停了脚步,说,“你好像走错了,我要去的是公交亭。” 江悬蹙了蹙眉:“江先生?哦,利用完了就又是江先生了。” “……” 许南枝刚才是情急之下才叫了全名,现在出于礼貌,才又改回了江先生。 而且,他不是一直都叫自己许小姐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南枝解释道,“刚才着急了才不顾礼貌,你要是不喜欢这个称呼,那就叫江悬,行吗?” 江悬也不说是好还是不好,只是示意许南枝看公交亭那边。 许南枝这才发现公交亭下那边已经挤满了人,根本没有避雨的地方。 “我还有事,没有时间陪你等,”江悬说,“我刚好也要回家。” 许南枝看见不远处的停车场,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刚好顺路,她也懒得推脱,显得矫揉造作。 于是就道了句谢,跟着他走。 到了江悬停车的位置,他还算绅士地替许南枝开了车门。 片刻,另一面的车门也打开了,江悬钻了进来,几滴雨从他身上抖落。 许南枝这才发现,江悬一边的肩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湿了一片,反观自己,身上一滴雨点都没有。 她嘴唇翕张,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只侧头看向窗外。 “许南枝。” 江悬叫她。 这是她这两天第一次听江悬叫自己全名,她发愣的“啊”了一声。 只听江悬淡淡提醒道:“安全带。” 经他的提醒,许南枝这才意识到自己安全带还没系好,反应过来后,她慌乱地扯着安全带,却发现怎么也扯不动。 霎时间,她有些尴尬,向江悬投去个求救的目光。 江悬盯着她看了两秒,没想到随后俯身向前,越过许南枝,拉出安全带。 两人的距离瞬时拉进,许南枝向下望,还能看见江悬长长的睫毛,再往下是高挺的鼻子。 原本逼仄的空间显得更加狭小,鼻下顿时萦着江悬身上好闻的气味,许是刚从医院出来,那味道里还添了些许酒精的味道。 有种莫名的禁欲感。 气氛因距离的靠近而显得有些暧昧。 而随着“啪嗒”一声扣响,两人又分开,暧昧的余味勾着许南枝,心跳不自觉快了两分。 她抓了抓安全带,轻言了声谢谢。 江悬用鼻音“嗯”了一声,场面又安静了下来。 窗玻璃淌着水,让人看不清外头街景,恍惚间,许南枝想起,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江悬大学学的应该是心内科,今天怎么会去骨科替班? 一想到这,许南枝疑惑地看向他。 江悬像是边上长了只眼似的,一下子将窥探者抓包。 他冷声开口,问:“看我做什么?” 许南枝沉默了半晌,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大学学的不是心内科的吗,怎么会去骨科替班?” 江悬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抿着唇。 忽然间,狭小的空间里响起一声笑。 “你不会以为,我是特意去帮你看的吧?” 许南枝矢口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江悬重复了一句,像是反问,又像是细细琢磨这句话里的真实性。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许南枝,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大学学什么,你是不是……” 江悬将车停在路边,转头看她,勾起个笑,问:“余情未了?” 第9章 挂南枝 车一下子停住,许南枝往前倾了倾。 江悬略带揶揄的话一出,空气里只剩下安静。 两人从遇见到现在一直保持着距离,尽管有些接触,但都心照不宣的不提那段往事。 许南枝原以为这是两人和平相处的前提与共识,但简简单单的“余情未了”四个字,就像利刃,将原本就不结实的表面功夫捅破。 深埋于底的陈年旧事被牵扯出来。 许南枝对上江悬有些散漫的目光,两人就这样在逼仄的环境中对视了。 伪装一向是她最擅长的事,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也正因如此,她才落了个乖的好名声。 “我想你误会了,”许南枝眼睛盈着笑意,轻启朱唇,慢着性子解释,“我只是,记性比较好。” 她的眼神不避不让,紧接着又道:“而且,你应该记性也不错,要不然玩剧本杀的时候你也不会出现在拐角,难道江先生你也是余情未了吗?” 这句如烫手山芋的“余情未了”一下子给到了江悬那边。 一点点的火星子在特殊的氛围中燃起了苗头。 江悬看着许南枝看不说话。 就当许南枝的笑快挂不住的时候,江悬终于扭过头,重新启动了车子。 坐在边上的许南枝这才暗暗松了气,她还以为江悬会直接把自己丢在路边,她都已经做好了淋成落汤鸡的准备了。 无声的战火以彼此的沉默告一段落。 许南枝静静地看着前方,耳边除了呼吸就只有雨的声音,平常昏沉的脑袋在此刻却该死的清醒。 复杂的心情将时间拉长,许南枝觉得过了好久车才到了小区。 车熄火停下,耳边响起“啪嗒”一声开门锁的声音。 许南枝解开安全带,见江悬迟迟没有动作,以为他是恼羞成怒打算让自己淋雨回去。 思考了片刻,许南枝管不得那么多,想着几步路的事情,大不了回去冲个澡就是了。 可就在她的手刚触上门把的时候,那位安如山的先生语气闲闲的“喂”了一声。 许南枝停下手中的动作,不解地问:“怎么了?” “伞啊。”江悬拿起边上的黑伞给她。 许南枝一愣:“那你呢?” “怎么?”江悬眉毛一挑,说,“没有我送就不行了?” “……” “再说了,我出去找个厕所被你撞上你都能脑补一出死灰复燃的偶像剧,我要是送你了,你岂不是直接让我坐实了莫须有的罪名。” 听这话,许南枝直接嘴角一抽。 到底是谁在脑补? 算了,不管了。 许南枝接过伞,说:“那谢谢了,上去后我就放门口,你回来的时候顺便拿一下吧。” “嗯。” 见江悬一副不想多搭理的样子,许南枝推开门就出去了。 外头的雨很大,雨打在窗玻璃上像蒙了一片马赛克。 江悬又开了雨刷器,神色不明地看着许南枝离开的背影,直至消失于大门之后他才停了雨刷器,调整了一下座椅的倾斜度,让自己靠得舒服一点,随后闭上眼就睡了。 许南枝收了伞后抖了几下,随后上楼。 走到五楼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开门而出的江兰。 江兰一见许南枝就开口问:“枝枝,你回来了?今天去医院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啊?” “医生说没事,”接连着几个问题砸在许南枝身上,她莞尔道,“谢谢江姨关心。” “都是邻居,关心是应该的,你……”江兰向下一撇,忽然看见了那把黑伞,要说的话就这么截断了,指着伞,转问,“这把伞……” 见江兰问起这把伞,许南枝解释道:“哦,这把伞是顺路的邻居借我的。” “邻居?哪里的邻居啊?”江兰有些疑惑。 许南枝:“就搂上的邻居,刚回来的。” “哦,”江兰点点头,说,“难怪,我说你早上出去的时候没带伞来着,那那个邻居可真是个好心人啊。” “嗯,是……挺热心的”许南枝说,“那我就先上去了江姨。” “好。”江兰点点头。 待许南枝消失在视线里后,江兰蹙着眉,有些疑惑地暗自嘀咕道:“没听说搂上有新邻居回来啊……” …… 许南枝到了家门口,将伞折好放在边上,开门进去后打算先开灯。 可等还没开,一双手先搭上了自己的肩膀,只听那人大声“啊”了一下,许南枝吓得钥匙都掉了,随后转头就看见南乔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 许南枝二话不说就给她的脑袋来了个爆栗。 “你怎么在我家?!” 许南枝出声质问。 只见南乔吃痛地捂着自己的脑袋,缓了缓后,说:“什么你家我家的,这是我们的家。” 许南枝冷冷看着她。 南乔被盯得心里发毛,只得说实话:“我妈又叫我去相亲,我说我不去,我俩就吵起来了,只能来你这避避了。” “你不许赶我走啊!”南乔指着许南枝,随后又可怜兮兮地拉着她的胳膊,“我就只有你这可以躲了。” “……” 南乔和许南枝同龄,二十五岁,但从她一毕业,她妈就让她去相亲,深怕她到了三十还没人要。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躲许南枝这里了。 许南枝一把推开靠在自己肩上的脑袋,凉凉开口:“你打算躲多久?” 听此,南乔眼睛亮着,伸出一只手掌,表示打算要待五天。 许南枝冷冷地眯了眯眼,只见南乔讪笑一声,又掰了两个手指,讨好道:“三天,就三天,行不行?多一天我给你五百。” “五百……” 许南枝心里默念了遍这个数字,然后眉头一松,又将南乔弯曲的两根手指掰直。 她笑得可亲,仿佛刚才冷脸的不是她一般,然后摸了摸南乔的脑袋,贴心提醒:“那你记得发一千给我啊。” 南乔:“……” 南乔拍了一下自己的贱嘴,冲着许南枝去厨房的背影,骂道:“你个守财奴!奸商!” 许南枝听着自己好友无情的控诉,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然后问:“奸商现在想问问你,吃饭了吗?” 一说到吃,南乔的肚子咕噜了一声,她撇撇嘴:“还没呢……我跑都跑不及,还吃饭……” 许南枝看了眼冰箱,问:“你想吃什么?” “嗯……”南乔想了想,说,“炒饭吧。” “哦……”许南枝拖腔带调,从冰箱里拿出两个西红柿,然后道,“西红柿挂面是吧?好的。” “……” 南乔懒得反抗了,心想在许南枝家,有的吃就不错。 她转头向客厅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挑了个还算搞笑的综艺看。 差不多十来分钟,许南枝就端着面出来了,碗下面还特意垫了块毛巾,尽量给这位金主一些还算好的待遇。 南乔接过碗和筷子,呼了呼有些烫的面,抬头瞥见许南枝迟迟未动。 “你怎么不吃啊?看手机干嘛呢?” 许南枝点开这周的排课表,说:“我看看哪天没有课,我妈让我回家一趟,我同意了。” “回家?”南乔听到这个字眼从许南枝嘴里说出来,觉得有些可笑,“不是,你回家住哪啊?打地铺?” 许南枝:“我吃顿饭就回来,没想在那房子里住。” 南乔默了一会儿,然后把碗放在茶几上,筷子扣在上头。 像是忍了很久才说道:“不是我多嘴啊,就你家那情况,你回去干嘛呀?这不是找罪受吗?是,在你弟弟出生之前,你家里人对你确实还算行,可出生之后呢?你听听家里那位老太太说的都是些人话吗?什么别谈对象,多留在家几年,多赚点钱给家里给你弟弟买车买房,你是她孙女儿还是提款机啊?” “还有你那个妈,一边想着剥削你,一边又想全了面子,做足了表面功夫,得个不偏不倚的好名声。” 南乔越说越气,心里像冒着一团火。 许南枝听了,沉默了几秒,轻轻一笑,不在意道:“我都不在意了,你气什么呀?” “我就是不明白,有你这样的女儿,他们还想奢求什么?”南乔说,“我妈就一直念叨,要是你是她女儿,那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烧了高香了。” “网上不是说了吗?宇宙那么大都叫太空,”许南枝扯了扯嘴角,“况且,人心哪有满足的时候……” 许南枝放下手机,将面又端回了南乔的手里。 “快吃吧,等一下坨了就不好吃了。” 南乔平了平火气,看着碗里的面,咽了口口水,如实道:“枝枝,其实……你这个厨艺吧,就算面不坨,那也不好吃。” “……” 南乔很荣幸地领到了洗碗的任务。 两人就这样窝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南乔提议要看恐怖片。 许南枝见她又怂又爱看的模样,也没有阻止,只不过最后的影片是许南枝挑的。 因为南乔这个胆小鬼连封面都不敢看。 可为了制造所谓的氛围,南乔壮着胆说:“把灯关了吧?” 许南枝给了南乔一个“你确定吗”的眼神,南乔收到那瞧不起的信号,更坚定了关灯的想法,还自己亲自去关。 许南枝坏心眼的在她关灯的那一刹,就点击了让影片开始,随后诡异的音效响起,南乔吓得脊背一僵,赶紧跑到许南枝的边上紧紧搂着她。 影片看到一半后,南乔坚持不下去了,拿过遥控器点了暂停,故作镇定道:“我有点累了,先去房间休息了。” 说完,南乔就起身,边走还边念着“阿门”。 许南枝见了觉得好笑,叫住了她。 “怎么了?”南乔问。 许南枝提醒:“这是国产鬼片,中国的鬼,你请外国的神有什么用?” 南乔犟道:“关你屁事。” 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许南枝耸了耸肩,起身将灯开了,准备趁时间还早,备一备明天的舞蹈课。 可就当她路过房间打算去隔壁的房间备课的时候,她听见一阵声音从门内传来。 她仔细一听,心下了然。 ——原来是大悲咒。 第10章 挂南枝 接下来几天,南乔就一直窝在许南枝家,吃她的用她的喝她的,就连电脑也被霸占了去,说自己电脑没带,需要她的写网文。 两人还算相安无事,许南枝白天出去上课,南乔就守家,等着她回来做饭。 前两天许南枝还能看见那把黑伞孤零零地躺在门口,可第三天的时候,那把伞就不见了踪影。 那天下雨,她猜想是江悬需要用,顺势就拿走了。 而到了周六,正好调休,许南枝想到要回趟家,于是不像往常闷着睡一天,特意十点就起了。 南乔今天要走,也特意起了个早。 因为总有邻居往家里送些果蔬,所以许南枝就简单地炒了几个菜。 准备完后她走到卫生间门口,听见里头传来花洒落下的水声。 她曲指扣了扣门:“南乔,吃饭了。” 隔着门和水声,南乔听得并不真切,问了句:“什么?” “我说,”许南枝耐着性子,高了高声,又说了一遍,“吃饭了!” 南乔:“好!我一会儿就出来!” 许南枝摆着筷子,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先是响了两下,隔了一会儿,又响了两声,只不过声音更大,可见那人有些不耐。 她以为是送东西的邻居,哪知门一开,赫然看见江悬站在门外,手指还曲着。 许南枝头发顺长,摆碗筷的时候她顺势取了根筷子盘了头发,几缕碎发晃下来,有种破碎美人的感觉。 “你怎么来了?”许南枝悠然开口问。 江悬见她,愣神两秒,随后收回手,锁了锁眉头:“我的伞呢?” “你不是昨天就已经拿回去了吗?” “昨天?”江悬一副你别开玩笑的样子,坦言,“我昨天根本没拿那把伞。” “啊?” 许南枝愣在原地,在想伞不会被人偷了吧,她上次在门口放了把白色透明雨伞也不见了。 如果江悬没拿,那就只有这个可能了。 “你啊什么?”江悬语气算不上好,“伞可是在你家门口丢的。” 许南枝听出了他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要自己负责。 既然伞是在自己门口丢的,况且对方还是“不计前嫌”将伞借给自己,那许南枝自知理亏,当下就掏出手机。 “我赔你一把吧?”许南枝打开了扫一扫,试探道,“我扫你付款码?” 江悬手插着兜,做出一副思忖的姿态,过了良久才换了勉为其难的表情,摸出口袋的手机,打开一个码让许南枝扫。 “滴”的一声,手机出现了一个界面。 正当许南枝想问多少钱的时候,她瞥了一眼界面,发现是添加好友。 她看向江悬,神色略带疑惑。 哪知江悬坦坦荡荡地看向她,眼神微眯:“你不会是不想赔了吧?” “……” “我没有不想赔,我只是……” “只是什么?”江悬打断她,“我那把伞也不精贵,你赔个百来块就好。” 许南枝听到这个数字,人都傻了。 百……来……块…… 他怎么说得出口? 这不是赤|裸|裸的碰瓷吗? 看江悬那副表情,许南枝甚至还有种皇恩浩荡的感觉。 见许南枝迟迟不说话,江悬吊儿郎当往门框上一靠,嗤笑一声:“你不会这点钱都出不起吧?” “……” “既然你也知道,”许南枝语气里带着商量,问,“那可不可以便宜点儿?” 许南枝感觉自己已经算是好脾气了,哪知江悬连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不行,该多少就多少。” “……” 那伞看着也不值几个钱好吗? 可江悬一脸认真,认定那伞就是值百来块,看着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许南枝最后忍气吞声,从牙里蹦出个“好”字。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江悬紧着的眉头一松,直起身子:“行,那你别忘了发啊。” 许南枝见江悬一副深怕自己不负责的样子,搞不明白自己以前是做了什么,才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印象。 想了半天还是没想通,最后无奈道:“好,我这就加,你通过了我就发给你。” 江悬淡淡“嗯”了一声,转身要走。 出于礼貌,许南枝没有立刻关门,但又怕最后又落了个“恋恋不舍”的罪名,不等江悬走两步,她就打算把门关了。 此时,南乔刚好从浴室出来,往许南枝的方向去,嘴里还念着:“枝枝,你卫生间的门能不能装个排风口啊,闷死了都。” 门还没彻底关上,南乔走过来扒开门:“你和谁说话呢?” 听见声音,江悬下楼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回了个头,和南乔探究的目光对上。 南乔擦头发的动作瞬间静止,见清那人的面容,缓缓从嘴里蹦出两个字:“渣男?” 江悬:“……” 许南枝:“……” 渣男两个字像暂停键将一切都停住了,空气极度安静,许南枝也呼吸一滞,脑袋里就一个想法。 ——要洗不清了。 只看江悬慢慢正过身子,抿着的唇缓缓张开,重复道:“渣……男?” 他眉峰稍扬,那语气像是在细细琢磨。 南乔是个脑子跟不上嘴的主,而且,她莫名其妙一见到江悬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就发怵,听对方不明不白地重复了一句,她装作没事人似的皮笑肉不笑地对许南枝讪讪道:“诶,你不是叫我吃饭吗?我这就去。” 说完,就像泥鳅似地逃了,剩下许南枝面对这有些惨烈的局面。 江悬静静看着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像是在等对方给一个解释。 “南乔她误会了,”许南枝苍白道,“你别放心上。” 可这件事事关清誉,况且想让江悬这个越活心眼越小的人别放在心上,可能性几乎为零。 果不其然,江悬听此解释,没有放过意思。 “误会?” 他好像是在细想这个的可能性,过了一会儿又道:“什么误会能让人说我是渣男?” 正当许南枝想发挥自己胡编乱造的功夫的时候,江悬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倚着扶手,说:“你不会是得不到人,气急攻心,就胡编乱造,到处传我的谣吧?” “……” 得,又多了个罪名。 许南枝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真没有,这只是个小误会。” 江悬看了她两眼,似乎在审视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实性,最后收回目光,甩下一句“没有最好”就走了。 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许南枝晦涩不明的目光就此收回。 他应该不开心了吧。 许南枝想,毕竟在他看来,他才是这段感情中的受害者,渣男这个词跟他压根不沾边。 其实不是每个提分手的人都有错,起码江悬没有。 关上门,许南枝有种力气被抽空的感觉。 她背靠着门几秒,缓了缓力气,朝餐桌走。 南乔听她哗啦一声拉开椅子,心尖跟着也颤了一下,她轻轻地叫了一声:“枝枝……” “嗯,”许南枝舀了勺汤,不咸不淡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生气啦?” 许南枝听南乔话里小心翼翼的试探,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没有生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但是乔乔,”许南枝神色认真地看着南乔,说,“在这段感情里,江悬,一直都是无辜的那个。” 南乔咕哝道:“你这句话都说好多遍了,你也没告诉我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啊……” “不过!”南乔转折道,“不管这件事谁对谁错,我都站在你这边。” “行,”许南枝给南乔夹了块青菜,随后道,“既然你这么支持我,加上你今天吃了我一顿饭,那你转一千一给我吧。” “……” “许南枝,你大学学的是师范,不是学奸商,怎么越来越抠了呢?”南乔情绪一转,愤愤道,“再说了,你这个厨艺……” 话还没完,许南枝直接扫了她一眼,南乔瞬间噤若寒蝉,咽下了那口青菜。 “你这个厨艺,还挺好吃的……” …… 许南枝吃完饭后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江悬还没有通过好友验证,以为他这是故意晾着自己,但没多久,她翻动微信,就发现列表多了个人。 她点开那个头像,发起了一笔转账,对方没有立马收,但她又没管。 等一切收拾完了,许南枝换了身衣服,和南乔一起下楼。 走到五楼和六楼之间的楼梯口时,她们发现了几个烟头。 往常这个楼梯口还挺干净的,发现烟头,许南枝不自觉多停留了两眼,但也没多想就走了。 到了楼下的公交亭,两人就分道扬镳,乘坐不同的公交。 今天的太阳特别大,许南枝抬手,看着光亮透过指缝,光晕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如果没记错的,第一次真正注意到江悬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天气。 江悬作为学生代表上主席台演讲。 一般人上台演讲都会穿戴整齐,将拉链拉得一丝不苟,而江悬不一样,他的拉链开着,露出里面那件纯白的衣服。 声音带着少年时期的低沉。 而太阳驻在他的身后,像是他的追从者。 那一天演讲的内容许南枝并不记得,她只记得阳光很好,而那个少年的光却丝毫不逊色。 第11章 挂南枝 转了两班车,许南枝到了自家小区。 这是个有些年头的老小区了,这边的邻里邻居大多相识,此时不少人正聚在楼下的屋檐下唠嗑,他们见许家大女儿回来,纷纷投来目光。 “唉哟,南枝回来了,”一个卷着头发的女人说,“好久没瞧见你了,是不是在外头赚大钱啊?对了,你妈今天可是买了好多菜呢。” 许南枝听了,象征性地回了个笑以示礼貌,但没说话,而是自顾自上楼了。 她性格本就恬淡,不太擅长交际,对人对事都只管维持个表面功夫,倒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让自己少些麻烦。 而那卷发女人见许南枝只笑了一下不说话,感觉自己面子上挂不住,就在后头嘴碎。 她故意大声,酸着说: “赚了钱的就是不一样,家也回得少了,见着人也不知道打声招呼,和小时候真的没得比。” 语气的尖酸刻薄尽数被听了去。 但许南枝就跟没事人一样,眼下没有浮出情绪,理也不理,只是关门的时候用了些力气,把门外的人吓了一跳。 ——她最烦的就是有人和她提小时候了。 到了家门口,许南枝没有用钥匙开门,而是按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就有一个围着围裙的女人出来开门,仔细看,还能发现那女人眉眼之间同许南枝有些相像。 林雯见是许南枝到了,忙把人往家里迎。 ——热情得像对待什么要紧的客人。 “回来啦,”林雯接过许南枝手里的包,给她找了双新的拖鞋,“快进来,妈饭菜还没做完呢,今儿个你叔叔婶婶他们也过来。” “哦,是吗?”许南枝没什么话说,转问,“钰钰呢?” “啊,对对对,”林雯转头朝房间喊,“钰钰,姐姐回来啦!快出来!” 一听到姐姐回来,许钰立马丢下手里的玩具车,兴冲冲地跑出来,后头一道年迈的声音急道:“你跑慢点儿,别摔着了。” 可许钰像听不见似的,一双小腿跑得飞快,在房门口张望了一下,锁定目标,直接往人身上扑,搂住许南枝的腰: “姐姐!” 孩子的声音充满稚气,叫得人心都软了半分。 许南枝不似往常笑里带着三分敷衍,难得扯了个真心的笑。 “钰钰长高啦,”许南枝蹲下,揉了揉他的脑袋,“最近有没有想姐姐?” “有!钰钰可想姐姐了。”小孩子连笑都带着稚气,不染一点尘埃。 “钰钰可乖可听话了,”林雯说,“很让人放心。” 闻此,许南枝摸脑袋的手一顿,站起牵着许钰的手,开口:“小孩子不用那么乖。” 刚刚走出房门的老太太一听这话,驳道:“南枝,你怎么教小孩子的?什么叫不用太乖?小孩子不就是要多听话。” 老太太原本就对许南枝不常回家这件事心怀不满,所以她的语气有些冲,林雯见此,忙打圆场:“妈,南枝不是那个意思,男孩子嘛,淘气点不也挺好。” “是,”老太太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别像他姐似的像个木头。” 许南枝回房的脚步一停,细细琢磨着“木头”这两个字。 如果没记错的,木头以前还叫乖的。 怎么几年功夫,就不一样了呢? 许南枝懒得和老太太回嘴,自顾自地带着许钰回房间一起玩。 到了饭点,林雯过来敲门。 “南枝,带弟弟出来吃饭了。” “好。” 走到饭桌,许南枝帮忙摆着碗筷,这时门铃响了,她去开门。 见到人,许南枝笑了笑,喊了声:“叔叔、婶婶。” 许兴文看见好久未见的侄女,有些愣神,随后反应过来:“南枝啊,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许南枝侧了侧身子,让出个位置:“今天调休,回来看看。” “这样啊。” 换了内拖,一家子坐下,许南枝在厨房帮忙端菜,正当她转身要出去的时候,林雯一下子拉住的胳膊。 许南枝回头,问:“怎么了?” 林雯抿了抿嘴,一副为难的样子,过了很久她才挤出个笑,笑里还带着几分讨好,低眉问:“能不能打个电话给你爸爸,让他回来吃饭?” 话里带着些恳求,她盯着许南枝看,有些怕她不答应。 林雯比许南枝矮上一些,因为上了年纪,眼角被岁月刻上了几道皱纹。 “就这一次,”林雯见许南枝久久不说话,拉着她胳膊的手紧了紧,语气近乎哀求,“行吗?” 许南枝别开眼,有些不忍心,呼了口气。 接着就摸出手机,打算打电话。 见她要用自己的手机打,林雯忙阻止下来,拿起放在灶台上的手机递给许南枝:“用我的打吧。” 许南枝迟疑了半秒,接过。 她拨通了那个号码,过了很久,那头才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声音。 “喂?你怎么又给我打电话?我不说了再忙吗?” 许兴正的话里没有好气,听得许南枝一愣,过了好久才道:“爸,是我。” 那头的人听见不同以往的声音,几秒钟不出声,片刻后才结巴出口:“哦……哦,是南枝啊,你怎么……拿你妈手机打电话?” 许南枝看了林雯一眼:“我手机没电了,所以拿妈的手机给你打电话叫你回来吃饭,你回来吗?” “回,”见许南枝开口让自己回来吃饭,许兴正改了语气,“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们不用等我,先吃吧。” 淡淡回了个“好”字后,许南枝就把电话挂了。 “怎么样?你爸回来吗?” “嗯,一会儿就回来。” 许南枝神色看着不太高兴,心里也猜中了林雯为什么要用她手机电话打的目的。 “妈,我说过很多次了,真过得不好,你可以离婚。” “离什么婚呢?”林雯有些情绪,“离婚跟你吗?你以后不得嫁出去,你弟还那么小,我能靠谁呀?” 这样的托词许南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还记得高中的时候,爸爸经常不着家,刚开始许南枝不明白为什么,但后来渐渐就明白了。 原来一个男人还真可以吃两家饭。 每当许兴正很久不回家的时候,林雯都会让许南枝打电话,因为她知道,许兴正疼女儿,一定会心软。 一开始许南枝还是很配合的,因为她乖,她听话。 但每次林雯和许兴正吵完架,林雯都会指责她没用,为什么就是留不住爸爸,还说她不够懂事。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会陷入自责的情绪。 但后来她渐渐发现,无论她多听话,都没用。 甚至,她沦为了一个工具,一个女人拴住男人的工具。 也许是她这个工具无用,所以林雯又生了一个工具。 他们一如既往地教育这个工具要听话,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地听见许钰用稚气的声音喊着“爸爸回家”。 这是一场以爱为筹码的虐待。 许南枝觉得林雯简直是冥顽不灵,也懒得和她多说,端着菜就出去了。 一家子安静地吃饭,但林雯会时不时地抬眼看挂在墙上的时钟。 “南枝啊,”许兴文觉得气氛有些沉闷,就先开了口,表示表示自己对侄女的关心,“你现在是做舞蹈老师对吧?” 许南枝点点头:“对。” “那你一个月挣多少啊?”坐在许兴文边上的刘琴问。 许南枝:“看情况,上的课多就多拿点,课少就少拿点。” “哦,是这样啊,”刘琴见许南枝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一下就转了话锋,“对了,你们听说了吗?我们老家那边张思德张老师生病了,就住在咱雁城的市医院呢。” 听到这个名字,许南枝吃饭的动作一顿,原本恹恹耷着的眼皮往上掀了掀。 “张思德?”老太太听此,反应了一下,随后恍然道,“哦,是隔壁老张的儿子吧?我记得小时候和南枝还很亲呢,和咱们也算半个亲戚。” 老太太看向许南枝,举了举筷子:“你还记得吗?就张老师,小时候还抱你呢,你也经常去他家来着,小时候我和你爷爷忙,还经常把你搭在他家。” “嗯,”许南枝夹了口菜,不咸不淡道,“记得。” “啧,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个态度啊?人家帮过咱们,咱们得感恩呐,”老太太下指令似地吩咐说,“你有空,提个果篮子,去看看他。” 许南枝不知滋味地咬着嘴里的饭,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不想去。” 老太太在这辈分最大,习惯了自己的吩咐大家都照做,听许南枝在大家面前一下子驳了自己的话,心中有些不快,筷子往下扣,“啪”地发出一声响。 “什么叫你不想去?好歹是个亲戚,你去看看怎么了?你怎么这么不知恩呢?是不是等我老了病了,你也一句不想去就把我这把老骨头打发了?” 见老太太借题发挥,刘琴这个提话的忙打圆场:“妈,南枝肯定不是这意思,她是您一手带大的,什么秉性您知道的。” “秉性?我就是太清楚她的秉性了,小时候多乖的一个人啊,怎么被她妈带了几年就变了样了!” 老太太说得激动,而许南枝还在边上优哉游哉咬着饭,许钰见这架势,眼眶已经红了,泪水在打着转。 许南枝吃完最后一口,轻轻放下筷子,笑了笑看向老太太:“既然您这么不待见我,那我先走了,省得碍您的眼。” 说完,就站了起来。 许钰见许南枝起身要走,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哇”一声哭了出来,扯着她的衣袖。 许南枝见此,于心不忍,但还是将他的手轻轻拉开。 “南枝!”林雯出口挽留,“奶奶说的都是气话,你别生气。” 老太太:“让她走!反正也不爱回来,留她干嘛?” 场面顿时有些乱,林雯急着安抚哭闹的许钰,一时间顾这头忘那头。 许南枝走到玄关处,门突然开了。 是许兴正。 “南枝,”许兴正问,“怎么了?这就要走?” “嗯,”许南枝换好鞋,拉开门,扯了个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子吃饭了。” 她越过许兴正就打算下楼。 许兴正迟疑了两秒,下楼去追。 “枝枝,”他拉住许南枝的胳膊,“怎么了这是?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 “没什么,”许南枝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劝道,“你也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上去吃个饭吧。” 许兴正听得出许南枝话里的意思,眼神开始躲避,出于心虚,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许南枝趁机抽开被拉着的小臂,不发一语,就下楼了。 而许兴正也没继续追。 到了楼下,推开大门,那几个唠嗑的大妈还杵在那。 那卷发的见她又下来,怪里怪气道:“哟,这么快就下来了?怎么不多在家里待两天呢?” 许南枝瞥了她一眼,没理她,但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停住回头,眯了眯眼,像在思考,过了一会儿,她不紧不慢道:“嚼舌根,会烂舌头的。” 说完,还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卷发女人像是没想到许南枝会这么说,愣了好几秒才忽然瞪起眼,冲着那背影喊:“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 说完,那女人嘴里又蹦出了几句家乡话,许南枝听不懂,但估计也好听不到哪里去,就自动忽略了。 不过她说错,许南枝确实是个没娘养的,她从小就被养在爷爷奶奶身边。 外头暮色正浓,几缕残霞铺在天上。 许南枝手机震了一下,打开一看,是南乔的消息。 南乔:【晚上出来泡吧吗?】 紧接着又来了一条。 南乔:【出来看看帅哥洗洗眼。】 后面还跟着个猥|琐挑眉的表情包。 许南枝走到公交亭,想了想,回了个【好】。 随后她退出聊天框,又看见一个红点。 打开一看,是一条购买记录。 上面标着一百五十二元。 第12章 挂南枝 傍晚的风滚着余热扑来。 许南枝盯着那条购买记录看了好久。 她原本以为江悬只不过随口一说,所以自己也就随便一听,最后只给他发了一百,没想到还真有冤大头买一百多的伞,这脑袋还真是金贵。 一百五十二,那还差五十二。 许南枝手快,输了个五十二,正要点确定的时候,停住了。 最后想了想,将那有些引人遐想的数字删了,凑了六十发过去。 因为今天实在是有些心累,许南枝让南乔发个酒吧定位,自己直接打车过去,然后在门口碰头。 差不多半小时,车就停在了那家酒吧对面。 一下车,许南枝就瞧见马路对面穿着性|感吊带的南乔朝着自己挥手,这时交通灯刚好变绿。 “我去,”许南枝一走过来,南乔就上下扫了她一眼,略带嫌弃道,“我都说了来泡吧看男人了,你怎么还裹得这么严实?” 此时夜幕已经落下,天空被黑吞噬,霓虹随之亮起,点缀着长街。 在嘈杂声的包围下,许南枝轻轻说:“我就过来散散心的。” 一听这语气,南乔蹙了蹙眉,问:“你家老太太又没给你好脸色啊?” 许南枝看了看天,说:“习惯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好了别说了,”许南枝推着南乔往里走,“我刚刚看两个帅哥进去了。” 见许南枝不想提,南乔也乐意配合,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哪呢?” 这家酒吧刚开没多久,但已经有很多网红过来探过店,可见营销做得不错,加上刚开业,优惠活动力度大,吸引了不少年轻人过来。 虽然现在才七点多,但人已经来了不少,亏得南乔眼尖,看到了吧台还空着两个位子,拉着许南枝立马就过去。 “你好,”刚一坐下,南乔就熟稔地朝吧台小哥一抬下巴,说,“来两杯尼格罗尼。” “好嘞。” 调酒小哥擦了擦吧台,将毛巾利落地往肩上一甩,从后头酒柜拿出几瓶酒,倒腾没一会儿就完成了两杯酒,推倒二人面前。 “请慢用。” 许南枝朝他一笑:“谢谢。” 不知怎地,那调酒小哥见了那一笑,竟不自觉咳了声,在黑暗中不易察觉地红了脸,结巴道:“不……不用谢。” 南乔见此,笑了一声:“小哥,她又不是吸人精气的狐狸,你不好意思什么呀。” 小心思被戳破,那小哥更不好意思了,干笑了两声,转头去擦酒柜。 南乔摇了摇脑袋,“啧”了一声,暗戳戳骂了句“红颜祸水”。 许南枝抿了一口酒,那酒并不烈,但舌尖触到,竟然会有一阵发麻。 “对了南枝,”南乔贱兮兮地凑上去,满脸藏不住的八卦相,“我一直没敢问,江悬早上来找你干嘛?” 提到江悬,许南枝明显动作一顿,但在发暗的灯光下很快就恢复过来。 许南枝放下酒杯,摸出口袋里震了一下的手机,边瞧边说:“你不是没敢问吗?怎么现在问了?” 南乔“嗐”了一声:“我这不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嘛?你舍得让我被烧死吗?” 许南枝嘴角弯出个弧度,脑袋一歪:“那要看看你保险写谁的名字了。” “……” 南乔对许南枝这种无耻行为面无表情地评价道:“你真是钻进钱眼儿里了啊。” 许南枝没有立马回她,而是在看许兴正给自己发的消息。 爸:【南枝,今天奶奶说的是气话,你别当真。】 消息刚刚看完,紧接着又跳出了一条一千块的转账。 许南枝想都没想,就把钱收了。 她知道,只有把钱收了,许兴正心里才会安。 “今晚我请客,”许南枝将转账消息往南乔眼前晃了晃,随后转头看向调酒小哥,“你好,再来两杯,可以烈一点。” “铁公鸡舍得拔毛了?”南乔笑了笑,随后正色,捧过许南枝的脸,“不过你别想逃过去,说,江悬到底找你干嘛?” “拿伞,”许南枝拉开南乔的手,解释道,“上次去医院碰上了就一起回来了,他还借了我伞。” “借伞?”南乔不可置信,“怎么这么巧啊?他不会还喜欢你吧?” 听此,许南枝立马否认:“不可能。” “有啥不可能的!就凭你这张脸,那万事皆有可能啊。” 过了一会儿,南乔又说:“再说了,我看你……应该也没放下他吧?那为什么不试试呢?而且你也说了,江悬没有做错什么,那为什么不能继续在一起呢?” 这家酒吧的风格偏向于清吧,音乐放得很舒缓,南乔的话一字不差地往许南枝耳朵里钻,顺势落在了她的心尖上,让她忍不住颤了颤。 许南枝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也不说为什么,甩了一句:“我去趟卫生间。” 南乔见许南枝要逃,抬手对着她背影“诶”了一声,然后无奈地托着下巴看她远去。 许南枝随着标识,径直往卫生间走,一个没留神,撞上了个忽然推开门从包厢出来的人。 那人见撞了人,立马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许南枝自己垂着脑袋走,没好意思怪人家,说了句没关系后抬头,看见了一张略显熟悉的脸。 这不钟诚吗? 见美女一直盯着自己,钟诚有些不好意思,挠挠自己后脖颈:“怎么了?” 许南枝扯出个笑:“没什么,不好意思啊。” 说完,急匆匆地就走了。 钟诚见人走了,内心掩饰的激动瞬间藏不住了,猛地推开门进去,大声喊:“我草我草我草!兄弟们兄弟们!我刚刚瞧见一美女了!” “什么美女值得你三个我草啊?”蒋南揶揄道。 “真的是一美女!而且……”钟诚突然嘴角大咧,“她还冲我笑了。” 大家见钟诚而且后面停那么长就憋出这么个屁,瞬间都嘘他。 “你们就是嫉妒我和美女撞了个满怀,”钟诚白了众人一眼,随后一屁股坐在一直不发一言的江悬边上,“咋了,一晚上盯着手机看啥呢?” “我也不明白,”蒋楠放下话筒,凑过来,“今儿个你悬哥还叫我给他p一张图,你知道p啥吗?” 钟诚脑袋也凑过去,老实巴交地问:“p啥?” “一张购买记录。”两人一人坐江悬的一边,脑袋却凑得极近。 “购买记录?”听到这个答案,钟诚眉头皱起,“p购买记录干啥?他买啥见不得人的了?” “就一把三十几块钱的破伞,他非要我p成一百五十二。” 一听这个,钟诚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嗐,正常,我买东西找对象报数的时候也会把价格往上抬抬。” 说完,钟诚意识到有些不对:“诶,不是,江悬这小子没对象啊。” 蒋楠大腿一拍:“这可不嘛?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两人齐齐向江悬投去目光。 “所以你干嘛p这个图啊?”钟诚不解。 钟诚整个人像没骨头似地摊着,眼睛懒懒地掀了一下,语气拽道:“干你屁事。” “什么叫干我屁事?”钟诚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咱可是兄弟啊,兄弟如手足,你没听过吗?” 江悬冷冷笑了一声,嘲讽似地吐出一句话:“谁家兄弟是假肢啊?” 钟诚:“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江悬见钟诚还敢反驳,悠悠地直起了背,出声提醒:“你忘了你高中拿我照片和隔壁职高一女的网恋那事儿了?” “我草!”蒋楠像吃了个惊天大瓜,嘴张得死大,“还有这刺激事儿?” 其实难怪蒋楠不知道,他高中的时候和钟诚一个高中的,没和江悬一个高中。 钟诚绝不可能拿这件事出来讲。 见自己短被揭了,钟诚忙要转移话题,但一时想不出更劲爆的,扯来扯去又扯到了刚刚碰到的美女上。 “那美女是真好看呐!” “你都说了多少次好看了,”蒋楠喝了口酒,说,“你倒是具体讲讲怎么个好看法啊。” “额……”钟诚想了想,说,“对了,那姑娘鼻子边上有一颗红痣,她好像急着去厕所,我没看太清,但是啊……我感觉那眼睛看着有点眼熟。” “哎哟,”蒋楠说,“还眼熟,你他妈看个美女就眼熟,怎么,做春|梦的时候见过?” “滚犊子!”钟诚直接给蒋楠来了一拳。 随后,两人扭打成了一团。 不过须臾,两人忽然觉得自己这边的沙发又往下陷了陷。 原本扭打着的人停了动作,抬头看向站了起来的江悬。 “你去哪啊?”钟诚问。 江悬:“卫生间。” “哎哟,您这海龟还亲自上卫生间呢,”钟诚阴阳怪气道,“需不需要小的帮你把着呀。” 江悬二话没说,扯起桌上的酒单就往人脸上招呼。 …… 许南枝此时正在卫生间,她打开水龙头,接了捧水往自己脸上泼,又想起刚才碰见的钟诚。 他在的话,江悬应该也在吧? 想到这,心跳快了几分,但许南枝归咎于酒精作祟。 她甩了甩自己有些昏沉的脑袋,从洗手台上抽了张纸,将脸弄干净后就打算出去。 许南枝一出去就注意到了有个男的倚在拐角处,嘴角还叼着根烟。 下意识地,许南枝立马收回眼神,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可就当要拐过拐角的时候,那男的忽然往边上跨了一步,挡住许南枝的去路。 他将叼着的眼拿下,笑得有些猥琐,开口就道:“美女,走那么急干嘛呀,加个微信呗。” 许南枝不想惹是生非,于是轻松道:“不好意思,我没微信。” 那男的一脸不信:“啧,怎么会没有微信呢?我知道,你们女的来这酒吧不就是钓金龟婿吗?我有钱,跟我,怎么样?” 许南枝听此,沉默了半晌,忽而一笑:“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做我池塘里的王八?” 那猥琐男有些不悦:“你说什么呢?什么王八?” 许南枝哂笑:“金龟婿……不就是王八吗?” 那人再怎么也听出了许南枝话里的嘲讽,顿时火就上来了,直接推了她一把,面露凶相道:“老子现在好好和你说话,请你识相点。” 许南枝手摸进自己的包里,握住一个柄手。 可还来不及拿出来,许南枝就看见拐角忽然出现个人,她还来不及反应,就看男人抬起脚踹上了猥琐男的屁股。 第13章 挂南枝 事发突然,纵使再心如止水的人心也跟着那一脚空了一下。 许南枝手里的动作一松,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睁着眼睛脑袋空空。 那猥琐男没想到有人从后头突袭,一个没稳住直接往边上扑,像个龟似的趴着,为了不让自己受伤,特意仰着个脑袋。 “我草!谁他妈踹老子?!” 他缓过劲,爬起来往后看,发现踹自己的正单边倚着墙,神色淡漠地撇着自己。 见此,莫名的,那猥琐男心里头有些怵,但很快就又壮起了胆。 听他横道:“就是你是吧?怎么?你女朋友?” 江悬瞥了眼傻傻站着的许南枝,又看向那男的:“干你屁事。” 那语气拽中还泛着些冷意,不是个让人听着愉悦的口吻。 “你他妈拽什么,”猥琐男向前推了一把江悬肩膀,牛气哄哄道,“你知道我谁吗?雁城老大!警察来了就得让我三分,你敢跟我横?” 这事厕所又出来了几个人,但见这架势,不敢随便管,垂着脑袋就溜了。 江悬短促的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些狐疑:“雁城老……大?” 那猥琐男以为自己的名气吓到了他,瞬间有些得意,乘胜追击道:“怕了?那你就别出这个头懂了吗?” 江悬垂眼,故作思考,好像在认真地权衡利弊,过了良久,他拖着腔“啊”了一声,嘴角噙着笑:“懂,当然懂了。” 说罢,他就转头作势要走, 许南枝心下顿时一凉,可下一秒,就见原本转头要走的人忽然回过身来,那猥琐男也始料未及,只见一个拳头朝自己脸边挥来,顿时发麻地一阵疼。 伴随着拳头的,还有一声戾气尽显的:“我他妈懂你大爷!” 许南枝被这突然一下惊得缩了缩,她完全没想到势态会这样发展,那猥琐男也没想到,直接就懵了。 也许是这边动静太大,或者是有人报信,紧接着来了好几个人,看着像是保安。 南桥也来了,看这场面,她猜出了几分,于是赶紧朝着许南枝跑去,抓着她的胳膊忙问:“怎么了?没受伤吧?” 许南枝摇摇头:“没有。” 那猥琐男嘴角出了点血,可见江悬下手不轻。 回过神后,他又打算冲到江悬面前,但保安齐力把他拦下。 “妈的,我要报警!” “好啊,”听他要报警,许南枝忽然出声,“那我们一起去警局。” 猥琐男听许南枝这么说,将眉头拧在了一起,冲道:“关你什么事儿啊?” “我要告你性骚扰。”许南枝十分冷静,“而这位先生是出手相助,见义勇为才不小心打了你一下。” “你个婊|子。” 猥琐男气极,打算和许南枝动手,江悬一把揪过他的衣服,冷眼威胁:“你动她一下试试。” 那人见周围人都看着,不好发作,喘了几口大气硬生生地忍下了,最后眼神恶狠狠地流连在许南枝和江悬之间,留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 说罢就推开一众人走了。 这家店刚开,保安也不想生事,驱散了众人,而老板姗姗来迟。 大致了解了事情后,他陪着笑脸道歉:“不好意思啊几位,是我们这边安保不力才给各位留下了这么不愉快的经历,这样,你们今晚的消费免单,这事儿就这么过去,成吗?” 见老板想花钱买太平,南乔气不过:“不是,你们花点小钱就想粉饰太平啊?要是没有人来的话,那我朋友现在能安然杵在这吗?” “是是是,”老板弯着腰赔不是,“那您看事情要怎么解决呢?” 许南枝不想多事,而且她刚才说报警也只不过是想吓唬对方的,这件事毕竟是江悬先动的手,到了警局也不一定能落到什么好处。 “南乔,”许南枝拉了拉她的胳膊,“我这不没事吗?这事儿就算了。” 听此,老板给许南枝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后附和道:“多谢这位小姐宽宏大量,要不这样今晚面单,以后你们来呢都打八折,怎么样?” 许南枝:“行,那多谢了。” “诶,应该的。” 老板客套完,带着人就走了,场面瞬间只剩下三个人。 许南枝望向江悬,朝他轻松一笑:“今天谢谢你了。” 江悬眸色漆黑地回望她,盯着她那天衣无缝的笑容,不知道她怎么还笑得出来的。 见人一直看着自己,许南枝心里有些发毛,随后意识到可能对方是嫌弃自己的一句道谢太苍白了,于是试探性地提议:“要不我请你吃饭?” “对啊,”南乔在边上笑道,“你们不是住挺近的吗?让南枝给你做顿饭吧?” 许南枝缓缓扭头看了眼南乔。 我。 什么时候。 说。 要自己做了? “我……” 许南枝刚想说自己做的不太好吃,江悬嘴里忽然吐出了一个“好”字,一下子将她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好……吗?”许南枝笑里露出了点牵强。 “怎么了?”江悬盯着她问。 “没怎么,”南乔在边上说,“南枝就是觉得太荣幸了,有个机会可以施展自己的厨艺,她可会做饭了。” 许南枝:“……” 南乔那语气听着就像急着把自己女儿推销出去的丈母娘。 江悬:“那好,那如果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江先生是要回去吗?”南乔说,“南枝也打算回去了,要不你送送她吧,这么晚也不安全。” 第14章 挂南枝 听此,江悬刚要离开的脚步一顿,而许南枝此刻恨不得把南乔的那张破嘴缝上。 现在才八点出头,也许人家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所谓的回去可能也只是回包厢而已。 “不用麻烦了,”被安排的许南枝出声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南乔笑笑:“那怎么行呢?” “……”许南枝说,“那你怎么不送我回去。” 南乔遗憾道:“我这不不顺路吗?” “那江先生也不一定顺路,”许南枝想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弯着嘴角看江悬,“对吧?” 江悬直勾勾地对上许南枝的眼神,看了几秒,眼底浮上几分玩味,顽劣道:“顺路,怎么不顺路。” 闻此,许南枝的笑有了些崩塌的意味。 “那既然这样,”南乔将许南枝朝江悬那边推了一把,“就麻烦你了。” “确实是有些麻烦,”江悬故作为难,但随后眉头一松,“但谁叫我乐于助人呢?” 许南枝:“……” 你大可不必这么乐于助人。 江悬看着许南枝难以言喻的表情,觉得有趣,一点点恶劣的心思滋生。 “走吧,许小姐。” 话已至此,许南枝干笑两声:“那就谢谢了。” 南乔将两人送出去后就又回了酒吧醉生梦死。 而此时外头正是热闹的时候。 这个酒吧原来是一座影城,地处公园路,因为影城经营不善才改成了酒吧。 改成酒吧后,原来有些萧条了的街道重新恢复了生机,到处都停着电瓶车,那些摊子可谓是夹缝求生,更没有多的地方停私家车。 许南枝跟在江悬的后头走了很久,两人走过一条小巷子,堆积这杂乱的纸箱,路中间还倒着把扫帚。 看着有些荒。 许南枝看着前方那个笔直的背影,忽然开口问:“你车怎么停这么远?” 江悬跨过那个扫帚,回头。 巷子有些黑,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相望,要不是江悬长得还算一身正气,许南枝现在已经忍不住心里那股想跑的冲动了。 “车就在前面,”江悬语气很轻,带着点气音,说,“不远。” 那声音里带着点莫名的蛊惑性,不免让许南枝想到电视剧里那些拐人的贩子。 她壮着胆子继续跟着他走,果然,出来巷子再拐个弯就到了一个停车的地方。 江悬将车倒出来之后摇下车窗,淡声说了句“上来”。 许南枝坐上去。 这车闭了太久,不通风,有些闷。 许南枝晚上喝了点酒,闻着车上的味道,有些想吐的感觉。 “能把车窗摇下来一些吗?”许南枝问。 因为两人现在靠得近,江悬闻到了些酒味,他按下车窗,眉头微蹙:“喝酒了?” 许南枝听出了他语气的一些不耐,以为是自己有味道,惹得这樽大佛不高兴,于是很自觉地往边上挪了挪。 “你挪什么?” 许南枝无语。 怎么还更不高兴了。 “我就想靠着窗吹吹风,”许南枝拿出手机,滑了两下,“对了,你怎么钱还不收啊?” 一说到这个,江悬冷眼瞥了她一下,语气有些不善:“我像是缺你八块钱的人?我也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该多少就多少。” “……”他那话就像许南枝多发那八块钱就侮辱了他的高洁品质似的。 “行,”许南枝忍气吞声道,“那我重新给你发。” 江悬将窗户开得很大,风从外头拼命往里灌,吹得许南枝有些头疼,她又将窗户向上摇了些。 江悬瞧了一眼,说:“现在弱不禁风了?刚才说要报警的时候不是很勇吗?” “许南枝,如果当时我没来,你打算怎么办?” 许南枝模样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说:“那我可能……会把他削成肉片?” “……”风声将她的声音吹得有些恍惚,江悬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没什么,”许南枝笑笑,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不管怎么说,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前面是个红灯,江悬停了下来,看向许南枝,发现又是这样的笑。 礼貌中带着些疏离,就像一种机械的表达方式,挑不出毛病,但可以看出其中的敷衍。 江悬审视了她几秒,随后点评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笑得很假。” 许南枝愣了一秒,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但感激之情是真的就行了。” “是吗?”江悬挑眉,“你对我的感情真的是真情实意?” “……”许南枝一字一顿地纠正,“我对你的感激之情,是真情实意。” 江悬的睫毛很长,但不是女气的卷,而是像扇子似的铺开。 看着人的时候永远带着些漫不经心,但他将度把握得很好,不会让人觉得那是眼高于顶的傲气。 不过,在那样一双眼睛下,总让人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看着许南枝一本正经地纠正他措辞当中的不当,江悬手指点了点方向盘,等交通灯转绿,他回过头,理所当然道:“在你那儿不差不多吗?” “……” 这哪儿差不多了? 差很多好吗?! 而且…… 什么叫在她那儿差不多? 许南枝瞬间感觉自己胸口闷了一口气,不上不下,就卡在那儿怎么也出不来。 她忽然想到网络上很火的一句话。 ——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 可她就是不想安静地认命,正当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到小区楼下了。 江悬刹车刹得猛,许南枝往前倾了一下,脑袋里那些解释的措辞也跟着甩了出去。 随着钥匙一转,车熄了火,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恰巧,江悬的手机响了起来,不想打扰他,许南枝手扶着把手,作势要走:“那我先上去了。” 江悬也没有阻拦,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将电话接起。 下一秒,一声吼就从音筒里蹿出来。 “江悬!你去哪儿了?怎么去厕所那么久啊?” 江悬将手机拿远了些,等那边稍微安静下来才又放至耳边。 他揉了揉眉心,眨了下眼,没有波澜道:“我回家了。” “回家?”钟诚将尾音拉得老长,不可置信,“诶,不是,今天兄弟们特意为你接风洗尘,你怎么走了?这不是给祖宗上坟,牌位没了吗?” “……”江悬听到这么无厘头的比喻,瞬间无语得说不出话,忍着骂他的强烈念头,头往后仰,“今晚多少钱我买单。” 一听到这,钟诚矫揉造作道:“嗐,那怎么好意思呢?不过你既然执意如此,那我也就只能代朋友们唱一句。” 只听对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唱道:“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 “嘟嘟嘟……” 江悬听这鬼扯般的歌喉,毫不犹豫地把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后,江悬准备将安全带解开,弄完准备下车后,他转头一瞥,发现有个布袋包。 而车窗外也响起了一阵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敲车窗的“咚咚”声。 江悬将车窗摇下,一张有些着急的脸低了下来。 “不好意思啊,我包落你车上了,能帮我拿一下吗?” 江悬笑了一声:“你这又是什么……” 他从中间抓起那个布袋包,话还没说完,物品掉落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响起,一声闷响极为清晰。 江悬开了车内的暖灯,往下一看,伸手捡起。 ——一带着套的一把小刀。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随后对上许南枝有些紧张的眼神,响起刚刚对方在车上说的话,有了猜测,那句原本不清晰的话忽然变得完整,他犹疑道:“所以……你刚才说的是……” 许南枝迟钝半秒,赶紧开口:“我只是开玩笑的。” 江悬盯着她看了几秒,随后将那把小刀放进了包里,通过窗户递给了许南枝。 许南枝一拿过包,赶紧道了句谢,扭头转身就走,刚开始只是小步快走,后来直接跑了起来。 也不知道在跑什么,直到跑到了大门后面,她才敢大口呼吸。 楼道的感应灯已经修好了,她一进来那灯就亮了起来。 许南枝看着被蚊子包围的灯泡,有些泄气地想。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变态啊? 可自己真的只是随口一说,那把小刀也只是上次小茹买了些水果放舞蹈室她才带的。 但过了一会儿,许南枝又觉得他爱怎么想怎么想。 这个想法只是思绪无解后的自我安慰。 回了家,许南枝先洗了个澡,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后她接到了林雯的电话。 但她任由铃声响,没有接,直至它自己挂断。 这样一来她问起啦还能有个自己没听见的借口。 喝了酒睡意来得快,不到十点她就困了。 睡前她看了会儿手机,正打算关了手机的时候又有几条消息弹了出来。 她点开一看,发现是江悬。 看到对方发的内容,许南枝眼角一抽。 那是一则普法公众号的一篇文章,标题是。 ——正当防卫与防卫过当的区别。 紧接着又弹出两条消息。 江:【要不是我你今天已经陷入罪恶的深渊了,记得多看看普法栏目剧。】 江:【无知妇女。】 许南枝:“……” 第15章 挂南枝 原本已经酝酿得差不多的睡意被江悬那几条消息扫得一点不剩,许南枝眼神变得清明,目光一直盯着最后那“无知妇女”那四个字。 无知妇女应该比变态好一点……吧? 她自我宽慰地想。 过了良久,许南枝觉得多少得回点什么才对得起江悬的良苦用心,思来想去,最后回了两条消息。 许南枝:【谢谢你。】 许南枝:【法律先锋。】 - 许南枝第二天十点多有课,所以起了个早。 她打开窗,瞥见窗户边上那盆叶子枯黄的盆栽,才想起了已经很久没有给它浇水了,洗漱完后接了点水浇上去。 到了舞蹈室,许南枝看见前台阿蝉正用一包抽纸摆着手机看电视,她瞧见随口问了句:“看什么呢?” 阿婵听见声,抬头,笑起来,嘴边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我在看法制频道。” “法制频道?”许南枝转而忽然想起来阿婵是法律专业的学生,只不过来舞蹈室做做兼职,“是什么节目啊?” “普法栏目剧,”阿婵以为许南枝问了两句也感兴趣,又兴致勃勃地接着解释道,“讲的是一个妇女因为防卫过当而导致的一系列犯罪。” “……”许南枝的笑僵了一秒。 “要一起看吗南枝姐?” 说着,阿婵挪了下边上的椅子。 “不用了,”许南枝喝了口水,笑着拒绝,“你看吧,好好学习。” “嗯,谢谢南枝姐。”阿婵点点头,朝气的马尾随着一晃一晃的。 许南枝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见时间差不到了,就先去了教室。 到教室门口发现上一节课的高俊老师还在拍视频,就先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等。 过了差不多五、六分钟,他们就结束了。 高俊推门出来看见许南枝,十分热情地打了声招呼,还顺势在她边上坐下。 “对了,上次代课我还没和你道谢呢,”高俊说,“要不我请你吃顿饭吧,行吗?” 许南枝听着,脑袋转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前两天因为临时有事找自己代课的事情,当时许南枝刚刚下完课,高俊就找到了她。 当时他一脸很着急的样子,不等许南枝说什么就匆匆走了,无奈之下,许南枝只能接了那节课。 高俊年纪不大,是个大四的学生,这家舞蹈室的兼职老师。 他皮肤白,腮边有些肉,眼睛也亮亮,看起来青春又可爱,是很多姐姐都抗拒不了的那种类型,而且舞蹈室的老师女的偏多,所以在舞蹈室他人缘还算不错。 只要是他提的小要求,一般人人都不会拒绝,别说拒绝了,看见他一笑,心简直就要化了。 奈何许南枝就是个例外,偏偏不接他的茬。 听见高俊要请自己吃饭,许南枝轻笑,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往边上挪了一下:“不用了,代了个课而已,小事情罢了,你要是真过意不去,就……” “就什么?”高俊问。 许南枝眼睛一弯,显得很真诚,她说:“就把那节课时费给我吧。” 听到这,高俊明显地愣了一下,眼睛无辜地眨了一下,但很快就弯着嘴角,理所当然道:“那是应该的,你上的课当然应该给你课时费了,但这饭也要请,毕竟你帮了我的忙。” “真的不用了。” 许南枝依旧笑着,但语气重了些。 “可……” 高俊刚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小男孩就朝许南枝扑过来,声音软糯地喊了句:“南枝老师。” 许南枝接住他,从而转头挂个友好又不是礼貌的笑:“小高老师,学生来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 话已至此,该给的体面都给了,高俊也明白再多说什么就没有意思了。 高俊:“好。” 许南枝领着小男孩进了舞蹈室。 她进去后将蓝牙先连上,小男孩抱着她的腰让她不方便动作。 许南枝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柔声道:“能不能先把手松开呀小宋江。” 男孩抬起窝在细腰的脑袋,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孩子气道:“我不叫宋江。” 许南枝听语气瞬间明白他是以为自己忘了他的名字。 “宋江只是个小称呼,是夸你的意思。”许南枝哄着说。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听是夸人的话,眼里的不快似雾散去。 等孩子到齐了,许南枝开始上课。 这节课上得很顺利,小孩子也比较配合,正当许南枝觉得这节课就会这么顺利地上下去的手机,手机突然响了。 因为手机连着蓝牙,所以舞蹈音乐戛然而止,被铃声代替。 许南枝眉头一皱,走过去看,发现是林雯的电话。 她二话没说就挂了,但紧接着她又打了进来,大有一阵你今天要是不接我就一直打的意味。 没办法,拖着反而浪费时间,许南枝划开接了起来。 “喂。”许南枝手撑着音响,低头,语气有些不耐烦。 “诶诶诶,枝枝啊,”林雯见电话通了,也懒得像平常那样先来几句寒暄,而是开门见山问,“你下午有空吗?” 许南枝也不说有没有空,反而先问:“有什么事吗?” 林雯:“是这样的,妈妈下午要去市医院看看张思德老师,你能陪我去吗?” 许南枝一听是为了这件事,直截了当道:“不去。” “就当帮妈妈这个忙好吗?”林雯语气带着写哀求,又道,“而且论资排辈,他也算是你伯伯,去看一眼也是应该的。” “我说了我不去,”许南枝闭了闭眼,心里头有些烦躁,“再说了,为什么一定要带上我呢?” 电话那头默了几秒,随后坦言:“我已经答应你奶奶说要带你去了。” “……” “不要让妈妈难做,”林雯话里有些疲惫,小心翼翼地问,“好吗?” 许南枝手插着腰,心里头的火气一点点往上冒,她感觉那阈值已经到了界点。 “我知道了,”许南枝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现在上课,下课再和你说。”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许南枝的手机没有密码锁,挂了电话页面停在了微信,她看见了两条消息,顺手点开。 江:【法律先锋科普是要钱的,那六十就当科普费了。】 紧接着是一行小字。 ——对方已接受您的转账。 第16章 挂南枝 下了课,许南枝收拾了一下,出了教室,拐角往前台走。 一走出来就看见小茹在切着橙子,而南乔鸠占鹊巢地坐在前台的椅子上。 见许南枝出来,南乔眼睛顿时一亮,好看的鹿眼弯成了月牙,挂上个笑。 不过那笑带着些讨好的憨味,看着就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枝枝啊,”南乔语气亲昵,瞧见边上小茹切好的橙子,赶紧拿起一个,递到许南枝跟前,“吃橙子吗?我亲手切的。” 许南枝:“……” 这憨货当她不长眼吗? 许南枝眼神不带什么感情地看着她,也不说话,盯得人心里直发毛。 南乔滚了下喉咙,过了一会儿她的笑如山倒之势土崩瓦解,嘴角向下撇,一把搂住许南枝的胳膊,带着细碎的哭腔哀求道:“你就原谅我吧。” 小茹在边上失笑,优哉游哉地切着橙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许南枝凉凉地看着她演,想着要不是她自己也不会那么尴尬地被当成无知妇女。 “我真错了,”南乔说,“我不也是想让你和江悬促进促进感情嘛。” 许南枝抽出自己的胳膊,义正严词道:“我和他,没有感情,明白了吗?” 见许南枝一脸严肃的样子,南乔先顺着她的话,连连点头:“行行行,你俩没感情,但你和我有感情啊,你应该不忍心我为你郁郁寡欢而死吧?” “……”许南枝打开手机通讯录。 “你干嘛呀?”南乔探着脑袋问。 许南枝将包放在边上:“你不是要学林妹妹抑郁而终吗?我看看什么殡仪馆适合你。” “对了,”许南枝忽然抬头看她,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盒子?” “……”南乔听着话,震惊了三秒,感觉自己有必要重新考量一下这段快要破碎的友情。 许南枝播了个电话。 见南乔那副呆样,她溢出一声笑:“开玩笑的,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说完,电话通了,许南枝走了出去,还将门带上。 “喂,枝枝啊。”林雯率先开口。 许南枝没有多大热情,只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开门见山地问:“你下午几点去看那个人。” 那个人。 连称呼都没有。 许南枝虽然这些来和家里人关系有些疏远,但一向知礼,表面功夫都做得挺好,不会让人难堪。 “下午一点行吗?” 林雯问她。 “知道了,那到时候医院门口见吧,”许南枝深吸一口气,抬了抬头又垂下看着地,认真道,“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请你不要拿我做人情,我不喜欢。” “一点,都不喜欢。” 这是许南枝第一次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自己的不喜欢,林雯听了有些发愣,手上切菜的动作一顿,过了几秒才从喉间说出一个“好”字。 “嗯,那我挂了。” “南枝啊,”林雯听她要挂,下意识立马出声,但又不知道说什么,许南枝等了半天才听她憋出一句,“你是不是不太喜欢那个张伯伯?” “……”许南枝苦笑一声,“这重要吗?” “妈,那天在饭桌上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吗?”许南枝冷硬道,“可你还不是拿我在奶奶那做了人情,所以,在你眼里,只要对你有用,我的喜欢与否,愿意与否,都不重要,不是吗?” 这大概是许南枝这么多年第一次对她说这么长的话,话里没有控诉与责怪,但就是听得人心里一颤。 “南枝,你知道的,妈妈……” 林雯话里有些哽咽,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许南枝顺势接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这些年不好过,但你想过吗?” 许南枝眼眶有些红,缓了缓,沉静道:“你的不好过不是我造成的,但我的难过,你可没少出力啊。” “你自己决定把这种乱七八糟的日子过下去,你自己就要负责。” 下课的孩子推开门出来。 许南枝不想多说:“就这样吧,挂了。” 孩子们下来看见许南枝一一和她道别。 许南枝收拾情绪很快,至少面上看不出来,道完别后她回到前台收拾了一下东西。 “你要去哪儿呀?”南乔问。 许南枝:“我去趟医院。” “医院?”南乔问,“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有,”许南枝给了个放心的眼神,“我妈让我去医院看个亲戚。” “哦,这样啊……要不我陪你去吧?反正我开了车过来,医院也离这不远。” 许南枝思索了一会儿,说:“不用了,外头晒,你就留在这蹭免费的空调吧。” - 许南枝打了车去医院,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时间还早,她午饭还没吃,就打算去医院食堂看看。 食堂在医院后面那栋楼,许南枝从医院大厅穿过去。 路过缴费处的时候,看见一群人围在一个窗口。 窗口前一位衣着朴素的妇女弯着腰,凑近点就能听见她的哀求声。 “拜托了医生,能不能通融一下,我这二十万真的一下子拿不出来,过段时间筹到了我就补上,行吗?” 那窗口的医生这种情况见得多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可我们医院有规定……” “但我的孩子真的等不了了,我们好不容易才盼到这个医生,现在有办法能救他,我们真的等不了了。” 妇女的声音在发颤,鼻子已经酸得不成样子。 成年人的体面荡然无存。 后头有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看不下去,出声:“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医院就不能变通一下吗?” 窗口的医生一脸为难,皱着眉头再次强调:“这是规定,要是人人都这样那不乱套了吗?” 场面一时间僵持不下,此时楼梯拐角一个医生下来。 “怎么回事儿?” 那位妇女见主治医生来了,赶忙上去,哭道:“江医生,我们医药费还没凑够,怎么办啊?我们真的没办法了。” 说着说着,妇女膝盖一软就要跪下,江悬及时拉住了她。 “你先起来,”他问,“还差多少?” “还差五万多。” 江悬二话没说,从裤兜里拿出一个钱包,抽出一张卡,走到窗口,撂下话:“剩下的用我卡里的钱补。” “江医生,”那人有些为难,“你确定吗?” 江悬:“在疾病面前都是平等的,不能因为钱就让病人失去治疗的权利。” 一听这话,那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接过卡。 那妇女没想到江悬会这么做,等到手续办完了才反应过来,但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只能断断续续道:“真……真的谢谢你江医生,要不是你我……” “没事,都是该做的。” 江悬笑起来,看着比平常暖了不少。 抬眼间,他瞥见了不远处的许南枝,愣了一秒,低头和妇女不知道说了什么,说完就朝着那个方向走。 江悬今天穿着白大褂,还带着眼镜,敛了些他有些桀骜的眼锋,看起来多了些书卷气,让人觉得脾气也好了不少。 越过人群,江悬走到许南枝面前,眉峰稍扬:“你怎么来了?” 许南枝还沉浸他豪掷五万的英雄事迹里,缓了两秒才道:“我来看看一个病人。” “哦”江悬语气松懒,“我还以为你还屁股疼呢。” “……”许南枝抿了抿唇,严谨道,“那是尾椎骨。” “差不多。” 许南枝正想说差很多的时候,那位妇女小跑过来,手里拿着张东西。 “江医生。” 江悬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问:“怎么了?” 许南枝一撇,无声地笑了一下。 这人还有两幅面孔。 那妇女伸手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这是从您钱包里掉出的相片吧?” 江悬一看,有些忙乱地抽过来,指腹刚好盖住了照片里的脑袋。 那看着像一张证件照。 妇女抬头,看见了站在一边的许南枝。 许南枝见她看着自己,就礼貌性地朝她点了点头。 她也回了个笑,紧接着就识趣道:“那江医生我就先去病房照顾我儿子了,这钱等我筹够就给您。” “嗯,”江悬将照片放进钱包,“这钱不着急,等你宽裕了再还我。” 待那人走了,许南枝好奇地问:“你钱包里为什么放一张证件照?” 江悬将钱包放进口袋后,盯着许南枝看了两秒,确定她没看见是什么照片,就随口胡扯道:“辟邪保平安的。” “……” 什么人会拿一张证件照辟邪? 这位哥说谎能打个草稿吗? 江悬像是看出了她的无语,将手往兜里一插,继续胡说一通。 “这张相片啊,鬼见了都得害怕。” “……”许南枝狐疑,“有那么丑吗?” 江悬缓缓吐了四个字:“惨、绝、人、寰。” 许南枝听着听着,觉着有些不对劲,看江悬那眼神,好像是对着自己说似的。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和江悬在一起那三个月别说证件照了,两人连合照都没有一张。 “好吧,”许南枝说,“那我就先去医院餐馆吃个饭。” “吃饭……”江悬尾调拖着,闲闲开口,“我刚好也没吃。” 许南枝眉毛一挑,看着问,无声地问了句所以呢。 江悬见她这么不上道,就出口提醒:“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 许南枝眉头一皱:“不是说……” 江悬打断道:“你不会真想自己煮吧?如果你这么想做的话,那就……” “没,”许南枝笑着打断他,想趁早把这个人情还了,于是道,“那就一起吧。” 第17章 挂南枝 医院食堂在大厅后面那栋楼的三楼。 两人到的时候人还是挺多的。 “你想吃什么?”许南枝问。 江悬下巴朝一家面店一抬,爽快道:“就那家吧。” “行。” 这家面店排的人比较少,没一会儿功夫就排到了他们。 付完款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们二人的吃相都很好,就算是吃面也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许南枝抬眼间撇了撇江悬,两人的目光正好对上,许南枝下意识低下头。 她忽然听见对面笑了一声,随后闲闲开口:“怎么?看帅哥比较容易下饭吗?” 许南枝面至嘴边,顿了一下,正想忽略这句极其不要脸的自夸时,对面又继续道:“想看就看,不收你钱。” 许南枝小声咳嗽了一声,缓缓抬头,唇角一弯,温吞地叫了声:“江悬。” 江悬眉梢一扬:“怎么?” 许南枝:“你牙上沾了菜叶。” “……” 江悬眉峰收敛,原本弯着的嘴角回收,冷道:“食不言寝不语。” 接下来的时光还算安静,在快吃完的时候忽然走来一个医生。 “哟,江医生,和女朋友吃饭呢。” 那医生戴着眼镜,头发已经白了一半,长得一副很受患者信赖的样子。 江悬抬眼,解释:“李主任,不是女朋友。” “不过……”江悬顿了一下,说,“差不多。” 许南枝:“?” 这也能差不多? “啊?” 李主任有点处理不过来这个逻辑关系,什么叫不是女朋友,但差不多? 年轻人的世界是他不懂了。 最后,李主任只留下了一句——年轻真好。 许南枝全程没说话,到了最后两人都吃完打算要走的时候她忽然叫住了江悬。 江悬望着她:“怎么了?” 许南枝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道:“女朋友和前女友,还是有挺大差别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轻不重,但字字句句都砸进了江悬的耳朵里。 江悬听完后先没有出声,而是直勾勾地看着许南枝,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探究。 而许南枝也不避不躲,像是铁了心要让他把这两点分清楚。 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 过了良久,江悬淡声说了个“好”,然后就站了起来,打算要走。 许南枝还坐在座位上,思量着自己刚才的话。 好像有点急着撇清关系的意思。 忽然间,她有些后悔。 “喂,”江悬在后头懒懒开口,“怎么还不走,前、女、友。” 许南枝:“……” 她收回她的后悔。 - 出了餐厅,许南枝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了医院大厅门口,而江悬则是去住院部巡房,两人在餐厅楼下分道扬镳。 还没到门口,许南枝就看见了林雯站在那,手里还提着个果篮。 大概当真是母女连心,林雯恰巧也回头,看见了许南枝。 上午那通电话并不愉快,这让她面对自己的女儿时还带着些尴尬,而许南枝则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在哪个病房。”许南枝率先开口。 “哦,”林雯嘴角扯出个笑,“住在院部三楼的病房。” 许南枝淡淡道:“那走吧。” 两人一路无言。 林雯好几次想开口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不明白她们母女二人的关系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她心里有愧疚但又不知道怎么去弥补。 毕竟许南枝说的没错,她的难过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一个畸形的夫妻关系让这段本就淡薄的母女之情更加如履薄冰。 在煎熬之中,她们到了三楼的住院部,拐过几个弯就到了病房门前。 许南枝站在林雯的后头。 林雯敲了敲门,没一会儿就有个女人出来开门。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人是张思德的妻子,刘眉。 刘眉一见到林雯就很热情,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客套道:“都说了,来就来,不用带什么东西,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随后刘眉注意到了后头的许南枝,先是怔了一下,而后道:“这是南枝吧,好多年没见,出落成大姑娘了,比小时候还漂亮。” 许南枝唇角礼仪性地一弯:“谢谢刘伯母。” “对了,老张呢?”林雯看着空荡荡的病床问。 刘眉:“哦,他现在去外头抽血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这时候门把手拧了一下,走进来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病号服,长相斯文,戴着副黑框眼镜,因为上了年纪,胡子有些发白,但丝毫不影响他儒雅的气质。 他开门先瞥见了林雯,随后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许南枝。 他愣了愣,随后虚弱地咳嗽两声,笑道:“你们来了。” “哎哟,老张,这么多年不见,还是老样子啊。”林雯说。 “什么老样子啊,”张思德坐到病床边上,“我现在就是个病秧子。” 说完,他还咳嗽了一下,像是在证实他的话。 随后他看了眼许南枝,像是刚注意到她似的,和蔼一笑:“这是南枝吧,都长这么大了。” 许南枝看着他,但是没有回话,林雯见了,忙道:“对,这是我女儿南枝,听我婆婆说她小时候经常住你家,真是多亏了你照顾了。” 张思德笑着摆摆手:“见外了,我也没怎么照顾。” 接着他们又寒暄了几句,许南枝在边上站了一会儿,突然道:“妈,我舞蹈室还有课,就先走了。” 说完,许南枝也不管别人怎么说,开了门就出去。 林雯见了,面上有些尴尬,然后也追了出去。 她一把拉住许南枝的胳膊。 “南枝!” “怎么了?”许南枝蹙着眉头问,“还有什么事吗?” 见许南枝有些淡漠,林雯忽然道:“妈知道,你看到张思德就会想起小时候不在爸爸妈妈身边的日子,但不管怎么说,人家对你也还算照顾,你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周围来往的人多,林雯怕被人看笑话,特意压了压声音。 “照顾?”许南枝默了默,随后道,“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张思德了是吗?” 林雯不明白,许南枝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张思德,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在她看来这样的举动太失礼了。 “你好歹问候人家两句啊。” “问候什么?”许南枝语气忽然有些急,“问候他什么时候死吗?他死了我自然会出席给他随礼,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听许南枝越说越离谱,林雯心里也有了些火气,声音也高了几个分贝。 “许南枝!”林雯喘着气,不敢相信这是她女儿能说出来的话。 “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你是疯了吗?!” 许南枝平复了一下情绪,闭眼又睁开,冷冷道:“答应你来看他,才是我做过最疯的事情。” 说完,许南枝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林雯愣在原地。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好了,都别看热闹了,干活儿去吧。” 护士台听见医生这么说,赶紧收回自己看好戏的眼神,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查房表。 “是,江医生。” - 许南枝心情复杂地进了卫生间。 她将包放在一边,打开水龙头用手接了一捧水,低头朝自己脸上扑。 水的冰凉让她理智回拢了一些。 许南枝手撑着盥洗台,无力地垂着脑袋。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么强硬的态度同林雯说话,平时无论怎么样,她都会顾忌林雯母亲的身份,该给的礼数从来都不会少。 而她一向害怕麻烦,所以对待别人也向来是做好了表面功夫,让人挑不出错处。 可面对张思德,那些理智瞬间就支离破碎。 她比谁都明白,那样一张儒雅的面具下是怎样的丑陋。 她讨厌那双眼睛。 平复了许久,许南枝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对着镜子笑了笑,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了出去。 正当她拐弯出去的时候,边上传来了闲闲的一声“喂”。 许南枝侧头,发现江悬正点着只脚靠在墙边上,目光裹着傲看她。 许南枝与他对视了一秒,随后笑:“你怎么在这?” 江悬盯着她的笑,想从中看出破绽。 奈何那笑严丝合缝,竟看不出一点马脚。 江悬有时候确实佩服她,不管怎么样都能挂着那一幅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刚才明明还像只炸了毛的猫,现在却温顺得像笼里的家雀。 江悬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神色不太自然地递给她。 “呐。” 那颗糖用镭射纸包着,在灯下闪着光。 许南枝下意识接过糖果,失笑道:“你这是干什么?” 江悬又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拆开,放进嘴角 “你不高兴。”他说。 这个肯定句听得许南枝一愣,反问:“什么?” 江悬脚尖借力,背从墙上离开,站定在一脸懵逼的许南枝面前,再一次肯定道:“你不高兴。” 许南枝喉间溢出一声笑,掩饰道:“我没有不高兴。” 江悬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许南枝无奈,摇了摇手上的糖果:“好,那就算我不高兴好了,那你给我糖是为什么?” 江悬一把将嘴里的糖果咬碎。 “哄你。” 第18章 挂南枝 “哄你”这两个字无论在何种身份下,都会显得十分亲昵,带着缱绻的意味,但从江悬口中说出,莫名带着点理所当然,听得许南枝一愣。 安静瞬间成了此时背景基调。 “哄我?” 许南枝有些不解,她并不认为他们俩是那种一方不高兴,另一方会费尽心思去哄的关系。 “你别误会,”江悬嘴里漫着甜味,懒散开口,“我只是为了促进和谐的领里关系。” “……” 江悬挂上一副你别自作多情的样子让许南枝无话可说。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那自己也没必要多想。 许南枝看了眼手上的糖果,然后拆开,放到嘴里。 舌尖一碰到那颗糖,灵敏的味蕾瞬间就捕捉到了甜味。 “谢谢你啊,”许南枝将包装纸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笑道,“好邻居。” 三个字界定了如今彼此的身份。 “不用谢,”江悬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快上班,就收回目光,“那我就先去上班了。” 许南枝点头:“嗯。” 临走前,江悬深深地看了许南枝一眼,一副要说些什么的样子,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许南枝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嘴角挂着的笑也垂了下来。 她上大学的时候看过他穿白大褂的样子。 那时候两个人刚刚谈恋爱,许南枝去实验室门口等他下课。 当时他正在做实验,大家都穿着朴素无华的白大褂,但他偏偏就穿出了自己的气质。 在一众人当中显得格外显眼。 也许是喜欢给他加了一层天然的滤镜,许南枝当时觉得无论江悬站在哪里,他都是耀眼得能让人一眼认出来的那个。 他理应站在阳光之下,成为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而不是陪自己困囿于囹圄之中,居于狭小的四方天地。 想着这些,许南枝看了看头上的灯,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抿了抿唇后就走了出去。 走到楼梯的拐角处,她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扭头看去,发现是江悬正打着电话。 因为离得不远,许南枝能听见江悬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东西帮我搬到七楼了是吗?好,你们晚上不回来?行,我知道了。” 说完,江悬就把电话挂了,他顺势往边上一撇,看见许南枝正在下楼。 他背靠着护士台,手肘处撑在台面上,神色恹恹地盯着许南枝离开的方向。 这是他认识许南枝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她失态。 许南枝向来都冷静地过分,无论碰到什么事永远挂着一副笑,说好听点是和善,说得不好听,其实她对什么事都不在乎。 或许还包括那三个月的感情。 江悬转头看向正在输入资料的护士,问:“302住的病人叫什么?” “啊?”护士没想到江悬会忽然找自己讲话,愣了一秒后翻查了住院信息,“哦,那个病房住的病人叫张思德,人很好的,很斯文。” “张思德……” 江悬喃喃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 “谢了。”江悬礼貌地笑了一下,将笔插进胸前的兜里,下楼去门诊部坐诊。 - 许南枝出了医院后就去了舞蹈室,她确实还有一节课没上。 上完那节课后,差不多到了五点多,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堵得不行,回到家的时间比平常晚了近半小时。 许南枝走到自家下面的那个楼梯口,看见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背对着自己。 许南枝看了几秒,喊了句:“爸?” 听见声音,许兴正回过头,笑了:“南枝啊,你回来了。” 许南枝上去,从帆布包里翻出钥匙,开门,侧过身让出个位置让他进去。 “你来了怎么没给我打电话?”许南枝问。 “我打了的,”许兴正换了双内拖,说,“但你没有接。” 许南枝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按了两下屏幕也没亮,原来已经没电关机了。 “不好意思,没电了。” “女孩子出门手机一定要充好电,要不然遇上事儿联系不上人,”许兴正进来,感觉有些无措,就问,“吃饭了吗?” 许南枝将包挂在边上的架子上,随口道:“还没。” “那我给你煮碗面吧?” 许南枝越过沙发,走向电视边上的插座,将手机电充起来,听许兴正这么一说,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在她印象里,许兴正自从赚了钱好像就再也没有怎么下过厨房了,而且家里也用不着他下厨房。 他上一次做饭还是在许南枝读幼儿园的时候吧,因为许兴正文化水平比较高,所以那时候是林雯出去工作,而他则在家带孩子。 许南枝本想拒绝,但看到他眼里的跃跃欲试,拒绝的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变成了淡淡一个“好”字。 听见那个“好”字,许兴正眉眼弯了起来,脱了西装外套放到沙发上,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将那一截往上卷,然后进了厨房。 他瞧见厨房的地上有西红柿,就冲着客厅问:“西红柿鸡蛋面行吗?” 许南枝:“好。” 许兴正开了火,将水烧开,拿起西红柿放在水槽里洗,洗完后切成块。 最后还差鸡蛋,许兴正看了一圈发现没有鸡蛋,猜测应该在冰箱里。 他打开冰箱,一阵寒气扑来,随后撞入眼睛的就是五颜六色的酒,上层冰箱几乎三分之二装的都是酒,那些鸡蛋可怜兮兮地只占据一小片位置。 看到这,许兴正心里头不是滋味。 他看了眼坐在客厅的许南枝,嘴巴张了张,但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面熟得快,没多久就煮好了。 许兴正盛了两碗,端了出去。 许南枝听到声响,从沙发上起来,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接过许兴正递来的筷子。 许兴正笑着说:“你吃吃看,味道有没有变。” 许南枝夹了一筷子,吹了吹。 “嗯,”许南枝点点头,“挺好吃的。” 许兴正看着她吃,得到肯定后暗自松了口气,才坐下:“好吃就行,这么多年没煮了,怕你不喜欢。” “一碗面而已,”许南枝看着他笑,“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也是,”许兴正说,“你从小就乖,向来不挑食。” 许南枝吃面的动作一顿。 “不是乖才不挑食,”许南枝嚼着嘴里的面,像是随口丢出一句,“是因为不挑食才能显得乖。” 听此,许兴正沉默了一会儿。 许南枝看他,说:“你不要心理负担,我就随口一说。” “对不起,南枝,”许兴正默半晌后,突然道,“爸爸知道你从小心里委屈。” 许南枝听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心里没有一点好受的感觉,反而觉得烦躁。 “这么多年了,说这些有意思吗?”许南枝抬头看他,“而且,你就算知道了,不还是这么做了吗?” 许兴正在某种程度上,有着和林雯一样的本质。 ——坐视不管。 或许是情绪上头,许南枝过了很久才察觉出自己语气的不善。 她敛了敛眼里的情绪:“不好意思。”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吃完最后一口,许南枝忽然说:“你过来应该不是就为了给我一碗面吧?” 许兴正愣了一下,然后放下筷子,双手握着放在桌面上,摆出一副要说正事的姿态。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许兴正停顿几秒,又道,“顺便想让你劝劝你妈,尽早把婚离了吧,这样子的生活大家都不幸福。” 许兴正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什么波澜,正如他和林雯的婚姻,像是一潭死水。 许南枝抽了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你为什么不自己和她说?” “我一和她说这件事她就跟要疯了一样,我实在和她谈不下去。” 说起这个,许兴正就摆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像是急于摆脱什么脏东西。 许南枝看着他那副样子,忽然觉得很可笑。 “爸,”许南枝缓缓从椅背上直起来,看着许兴正,问,“你怕吗?” 许兴正不明所以。 “怕什么?”他问。 “我遇到一个和你一样的男人。” 这句话像重石压在了许兴正的头上,他垂了脑袋,半天说不出话。 许南枝在沉静中忽而一笑,带着几分嘲讽,更是压得对面的男人抬不起头。 “我知道了,”许南枝起身,收拾碗筷,“我会找个时间跟她说的,祝你……” 许南枝将碗叠在一起,俯视着许兴正,接着说:“早日脱离苦海。” 说完,许南枝就拿着碗筷放在水槽里,开了水龙头。 “那爸爸就先走了。” 许兴正站起来,看着许南枝的背影,迟迟等不到一句话。 也明白或许是等不到道别了,也不自讨没趣,就这么走了。 听见关门的声音,许南枝停下手中的动作,洗了洗手,关了水龙头。 她撑着台子,过了几秒,走到冰箱前,打开,从里面拿了一瓶酒,接着又走到餐桌前,挑了个杯子,将酒倒进去。 拉开椅子坐下,看着前面空无一人的座位。 想起刚才许兴正的话。 他真的明白自己的委屈吗? 许南枝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小学的时候参加过一个留守儿童活动。 当时规定每个留守儿童都要参加。 许南枝也不例外。 她还记得那天很热闹,来了很多人,架着很多台摄像机。 而许南枝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儿,也不参加什么活动。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忽然走过来一个小姐姐,还有一个架着摄像机的哥哥。 姐姐坐在她的边上,问:“你想爸爸妈妈吗?” 许南枝不说话。 这时候过来了一个老师,见许南枝不说话就推了她一下,让她说话。 当时许南枝很害怕,看着摄影机手足无措。 那时候的她刚开始有了自尊的意识,她讨厌别人看她时可怜的眼神,也同样讨厌被人当众揭开伤疤。 那天对许南枝来说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噩梦。 所有人用爱来标榜自己,却做着将人的自尊踩在脚下的事情。 许兴正轻轻松松的一句明白真的是感同身受吗? 倘若他能轻松明白,那那些痛苦将会失去他的价值。 许南枝一个人坐着,闷了一口又一口酒,直至那一瓶酒见了底,再也倒不出来为止。 许南枝拿起酒瓶子扔进厨房的垃圾桶,发现已经满了,就打算将垃圾先打包好放在门口明天再倒,以免招蚊虫。 将垃圾都打包好后,许南枝打开门,将垃圾袋放至门口。 弯腰时,许南枝听到一阵脚步声,她抬眼一看,发现是江悬出现在了楼梯口。 许南枝出于礼貌,直起腰打算和他打声招呼。 “晚上好。” 话音刚落,忽然听见后头“砰”地一声响,将那句问好砸得细碎,震得许南枝人跟着抖了一下。 江悬站定,手插在口袋里,眉梢一扬,像是幸灾乐祸地啧了一声,然后身子往边上的栏杆懒懒一靠,漫不经心道:“我觉得,你可能不太好了。” 第19章 挂南枝 楼梯口的感应灯灯光昏暗,像暗橘色的颜料,照得人并不真切。 一声巨大的声响过后,是后知后觉的寂静。 两人隔着几层台阶,许南枝还是站在楼上的那个,但江悬永远有种占上风位的感觉。 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许南枝看着他稍扬的眉峰里藏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许南枝看了眼后头关上的门,心里头后知后觉地浮上一句。 ——完了。 江悬踩着步子走上来,瞧见她的表情,站在边上问:“你不会没有备份钥匙吧?” “没有,”许南枝抿了抿唇,停顿了两秒后接着说,“而且就算有也没用。” “为什么?”江悬问。 许南枝无奈地呼了口气,解释:“因为里面插着一把钥匙。” “不是,”江悬不理解,“你没事儿把钥匙插里面干嘛?” 许南枝看他,理所当然道:“这样别人不能从外面开锁了。” “那你防范意识还挺强,”江悬话里有几分揶揄,“不仅能防别人,还能防自己,真是……一举两得啊。” “……”许南枝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敷衍地回了句,“谢谢夸奖。” 江悬像是没骨头似的,说了两句话就站不直了,往墙边懒懒一靠,掀了掀眼皮,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今天晚上睡楼道吗?” 许南枝也在想这个问题。 里头插了把钥匙,就算去房东那里拿备份钥匙也没用,只能找开锁师傅。 但她根本就没有开锁师傅的电话,而且自己没有车,出去找也不方便,而且这个点了,人家也不一定乐意上门。 要是平时还可以去南乔家里借住一晚,但不凑巧的是,南乔今晚去了北市,准备明天的新书签售会。 一时间,许南枝犯了难,自己身份证也在家里,根本开不了房。 许南枝背靠着墙,无奈地垂下脑袋。 这时候灯忽然灭了,周遭黑了下来,许南枝下意识往边上一撇,发现江悬双臂交叉,正看着自己。 借着楼道的小窗透进来的月光,许南枝能勉强看清眼前的人。 二人四目相对。 江悬眼眸漆黑,看得人心尖一颤。 暧昧的氛围被黑暗所撺掇。 许南枝先移开了眼,咳嗽了一声,灯光又亮了起来。 “江悬,”许南枝忽然开口,“你带身份证了吗?” 江悬眉毛一挑,也不说带没带,而是先问:“怎么了?” “能借你身份证……”许南枝顿了一下,笑了一下,带着些讨好,“帮我开个房吗?” “……” 此话一出,空气沉了下来。 许南枝滚了滚喉咙,笑意不减,但已经开始发僵了。 “许南枝,”江悬忽然叫了声她的名字,不可置信到哑然失笑,“你想让我和你去开房?” “……” 为什么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带着点色彩呢? “不是,”许南枝否认,“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江悬打断她,义正严词中带着点欠揍,“你知不知道我一个男的,这件事要是传出去……” “我的名声可就毁了。” “……” 第20章 挂南枝 轻飘飘的一句话, 倒显得许南枝像个想污人清白的流氓。 许南枝深吸一口气,既然对方无赖,自己也不怕流氓一把。 “江悬, ”许南枝站定,一本正经道,“刚才我是为了和你打招呼才没有看好门的,所以……你必须负责。” 江悬听着话愣了愣, 随后对这件事的性质下了定义。 “你这是碰瓷儿啊。” “哦,”许南枝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 倒显得十分坦荡,“那你说碰瓷那就碰瓷吧。” 软硬兼施是王道,许南枝软了软性子,说:“其实就让你帮我开个房而已,房钱我会给你的,你要是怕被人看见, 没事儿,到时候你还混了情场浪子的名头, 多好听, 多威风啊。” “情场浪子……”江悬细细品了品这个名号,眯了眯眼,“打住, 我可担不起这个名头。” 正当许南枝觉得江悬软硬不吃的时候,只听对方缓缓开口,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不过你说的也是, 要不是一见到我你就情难自禁地要打招呼, 这门也不会关上。” 许南枝:“……” 如果事情有转机,我忍。 “那你住宾馆真的太委屈了, ”江悬停顿了很久,像是要下一个很大的决心,过了良久才道,“不如……今天晚上就委屈你先住我家吧。” 话里说着委屈,但那语气里是藏不出的桀骜。 “住你家?”许南枝笑了笑,“帮我开个房你都怕毁了清白,要是住你家被人看见,明天你是不是就得跳黄河了?” 江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道:“只要你明天一大早就走,没人看得见。” “……”这怎么听着像偷情呢? 许南枝默了默:“还是算了,孤男寡女,不太合适。” “孤男寡女,不合适……”江悬细细琢磨了一下她的措辞,随后抬眼看她,散漫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像个正人君子啊?” “……”许南枝忍了忍,说,“你当然像个正人君子。” “哦……”江悬拖着腔调,尾调勾人,又接着道,“那你就是怕你不是正人君子了。” 许南枝:“……” 好一个反咬一口。 “这也难怪,”江悬上下扫视她一眼,“你确实长得不错,但是,谁叫我的脸更拍案叫绝呢。” 许南枝无语三连,一时间实在是找不到话往下接,只能干笑两声。 “四年不见,”许南枝说,“你还真是越发自信了。” 江悬收回目光,敛了敛身上散漫的气质,正经了不少。 “好了,不和你贫了,”江悬直了直背,“我今天还要值夜班,不回来,你就在我家住吧。” “你真的不回来吗?”许南枝问。 “怎么?”江悬唇角一勾,“你还怕我半夜回来为非作歹?” “不是,”许南枝否认,“我只是怕我去了打扰你。” 江悬似乎有些倦意,懒懒地掀了掀眼皮,说:“放心,打扰不到我,江湖人称雁城柳下惠。” 许南枝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 她正了正神色:“我只是怕打扰你,不是怕勾引你。” 江悬瞥了眼她一眼:“行行行,明白了。” “……” 许南枝瞧了眼他的神色,可一点不像明白的样子。 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许南枝嘴唇翕张,最终什么也没说。 “上来吧。”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上楼。 到了七楼,停了下来,许南枝这才知道两人原来住的这么近,仅仅一楼之隔。 江悬从口袋摸出一串钥匙,借着光辨认出是哪一把后,插|进去,一扭,门就开了。 许南枝呆呆地站在门口,江悬开了灯见人没跟进来,就转头看她:“进来吧。” 许南枝抬了抬眼,问:“不用换鞋吗?” “不用,”江悬将钥匙往茶几上一扔,说,“家里还没收拾好,你直接进来就是了。” “哦。”许南枝点点头。 进来之后,拐角至客厅,许南枝才发现摆着许多未拆的大箱子,像是家具。 江悬从厨房拿了两瓶矿泉水,扔了一瓶给许南枝。 许南枝一把接住,温吞了句:“谢谢。” “嗯。”江悬开了一个房间的门,“你睡这间吧。” 许南枝仰头望了望,发现这间房间的装修风格偏灰色调,一看就是江悬的品味。 “这是你的房间吗?”许南枝问。 江悬摸出手机,倚着门框回消息,抬眼:“怎么?不是我的你不睡啊?” “……”许南枝耐着好脾气解释,“不是,我晚上还没洗澡,睡你的床怕弄脏了。” “哦,”江悬淡声道,“这是客房。” 江悬回完消息后,走到茶几面前,拿起钥匙,将其中一把取出后,把剩下的给了许南枝。 “等我走了你就把钥匙插上吧。”江悬说。 许南枝点点头:“好。” “嗯,那我先走了,”走至门口,江悬又忽然回头,“对了,洗漱用品在卫生间盥洗台下面的柜子里,你自己拿就是了。” “行。” 许南枝将江悬送出门口后就将门关了,顺势插上了钥匙。 ——这让她有安全感。 弄完后,她看了眼四周,仔细打量了起来。 她发现这房子看起来像搬进来似的,不像住了有段日子的样子,整间屋子最干净的应该就是刚才江悬打开的那件卧室了。 转念一想,江悬也刚回来没多久,所以东西需要慢慢添置,还来不及收拾。 许南枝没想太多,去卫生间简单梳洗了一下后就打算早点休息,明早早点起床请个开锁师傅。 - 而江悬下了楼之后没有去医院,而是开车去了一家ktv。 找到停车位之后,江悬一下车就接到了钟诚催促的电话。 钟诚:“喂,江悬,你来了吗?哥儿几个可等你好半天了。” 江悬:“知道了,别催,已经在路上了。” 钟诚:“在路上了?半个小时前给你发消息你就说在路上了,这女人的招数你咋还用上了。” 江悬觉得钟诚叽叽喳喳地吵得他脑袋疼,他不耐烦地揉了揉额角,一下就把电话挂了,然后照着钟诚刚刚发的包厢号开始找。 等找到对应的包厢后,江悬一把将门推开。 众人见江悬来了,纷纷往外头望,开始起哄。 为首的自然是钟诚。 钟诚点着腕上的手表,摇着脑袋道:“江悬江大医生,我们可等了你好长时间啊。” 说完这句,钟诚看了看后头的人,说:“大伙儿说,该怎么办?” “那当然是自罚一杯啊!” 其中有人突然冒出了这一句。 大家原本都有些怵江悬,但有人开了这个头,大家心里就像有了底,也开始起哄。 “喝一杯!” 江悬扫了众人一眼,知道这杯酒躲不过去,就上前拿了个干净的杯子,开了一瓶啤酒,倒了一杯,仰头喝下。 “江悬,”钟诚一把搂过他的脖子,“今儿个怎么这么爽快?” 江悬把酒杯放下,说:“今天蒋楠生日。” “哟,”蒋楠嘴巴咧着笑,“我面儿这么大吗?能让江哥这个向来不喝酒的喝一杯。” “我这个心呐,”蒋楠做作地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深受感动!” “去你的,”钟诚过去锤了一把蒋楠,“怎么娘们唧唧的。” “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恶心你们了,今儿个我生日,咱们呢就先切个蛋糕走个过场,主要呢是得喝酒。” “喝酒是要喝的,”钟诚指了指江悬,说,“不过大家不要灌这位刚从国外回来的海龟,他可以大医生啊,这双手是要拿手术刀的。” 大伙纷纷道:“明白明白。” 大家唱了生日歌,分完蛋糕后就开始点歌。 环境很热闹,而江悬耷着眼皮,没骨头似的一个人窝在沙发的一个小坐落。 虽然看着很低调,但存在感却很强,让人很难忽视。 钟诚知道江悬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就抛下一众人,凑到江悬边上。 江悬原本在闭目养神,感觉身边的位置往下陷了陷,就睁开眼往边上瞥了一眼,就看见了钟诚那张笑嘻嘻的脸。 江悬一见到那张脸,眉头一皱,收回了目光,随后又将头一偏。 “我说,你能别对着我笑得像一只发|情的狗吗?” 钟诚感觉自己风评被害,收起笑嘻嘻的脸,怪道:“我这是看你没人陪才好心过来搭理你的,不识好人心。” 说完还想呸江悬一口,可江悬一个眼锋扫过来他就噤了声,随后乖乖地往江悬的位置挪了挪。 “诶,我说,”钟诚凑近,一脸求知相,“你当初到底为什么出国啊?” “深造。” 江悬愣了愣神,企图用短短两个字就把钟诚打发了,但钟诚也不是这么好忽悠的。 只听他“啧”了一声,又道:“你可放屁吧,你要是真想深造,当初干嘛填a大?你当时那个分数,明明就有机会上更好的大学。” “更好的大学?”江悬侧了侧身子,瞅了眼钟诚,“你要是对待知识有像现在这样刨根问底的求知欲,你也不至于上个大专。” ——来自学霸的降维打击。 “可我家里有钱呐,”钟诚又看见江悬稍扬的眉脚,“得得得,知道你也有钱,妈的,拆迁户。” 江悬忽然笑了一声,随后站起来:“行了,不说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就先回去了,你到时候和楠子说一声。” 说完转身就要走,可后头的钟诚一把拉住他裤子的口袋。 江悬回头:“干嘛?” 钟诚收回手,笑得贱兮兮的:“没,就有点舍不得你。” 江悬没理他的肉麻,推开门就出去了。 走到停车的位置,为了等代驾,他打开另一侧车门坐了进去。 坐稳正要挂挡的时候,瞥见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露出一张小卡片 江悬疑惑,就顺手拿了出来,定睛一看,上面写着。 ——激|情|交|友,刺激夜晚。 下端还附上了一串电话。 第21章 挂南枝 第二天早上七点, 许南枝就起床了。 她昨晚睡前在大众点评上找了几家开锁店,好不容易有一家同意早上七点半过来开锁。 许南枝起床后将被子都整理好,洗漱完后将灯都闭了, 见时间差不多就下楼等开锁师傅。 这个点挺早,许多邻居大爷大妈都打算下楼晨练或买菜,许南枝见着了都一一问好。 碰见李叔的时候,许南枝也和他打了声招呼。 李叔笑笑, “诶”了一声以作回应,接着就下楼了。 可就刚走了两步, 他又折返回来,手背在后头,低头问许南枝。 “南枝啊。” “嗯,”许南枝点头,“怎么了李叔?” 李叔脸颊堆着笑:“嘶,我就是想问一下, 你有见过你张叔家的小儿子吗?” “没有啊,”许南枝摇摇头, 问, “怎么了吗?” 李叔探头瞧了瞧了楼下,确定没人的时候,就直接切入了正题。 “就是啊, 李叔我家呢,也有一个儿子,年纪呢, 就比你大上个两三岁。”说到岁数, 李叔来了精神,拍着胸脯接着道, “但我保证啊,你们俩绝对没代沟!” 说罢,李叔又微微歪着脖子,弯着背满怀期待地问:“你要不要见见?” 一听是为了这茬,许南枝只是笑了笑。 自从在这个小区和这些大爷大妈熟了之后,就有不少人操心她的婚恋问题,时不时就找到她说要给她介绍对象,但无一不被她用借口搪塞回去了。 正当许南枝在想这次要用什么借口的时候,开锁师傅一边咬着包子,一边拎着个工具箱走了上来。 “李叔,你看,我得先招待招待这个开锁师傅,”许南枝笑着说,“要不下次再说这个,行吗?” 李叔也是活了快六十年的人,以前还是干民警的,人情世故都懂,一听许南枝这话就知道对方是把话往好听的讲,这有没有下次还是另说的。 “唉,那成吧。”李叔也不再执拗,只是走了几步又回头,不死心地说了一句,“那你好好考虑一下啊,叔真觉得你命里注定是我李家的儿媳妇儿。” 听着话,许南枝笑了笑,没有搭话。 开锁师傅见了,打趣道:“哟,这是给你介绍对象呢。” “嗯,”许南枝没有否认,但也不想多提这个,于是道,“雷师傅,这个锁麻烦吗?” 雷师傅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利索地从工具箱里拿出吃饭的家伙:“放心,这个不麻烦,也就一会儿的事儿。” 说完就开始干活了。 许南枝杵在边上没事干,摸出手机给江悬发了条信息。 许南枝:【钥匙现在在我这,我今天没上班,你回来的时候找我拿就行了。】 发完消息,许南枝就把手机揣兜里了,站在边上看人开锁。 这雷师傅一看就是个行家,动作利落,没一会儿就把锁给拆了,然后轻轻一推,门就开了,门后响起了一阵钥匙掉落的声音。 许南枝见门开了,松了一口气。 “谢谢师傅。” “没事儿,”雷师傅蹲着摆摆手,“你把钥匙取了,我现在再帮你重新装上。” “行,”许南枝问,“您要喝水吗?我进去给您倒一杯。” 说着就要进门。 可雷师傅叫住了她:“不用了不用了,我也是拿钱办事儿,怎么好意思喝水呢?再说了,如果家里没有塑料杯到时候还要洗杯子,麻烦。” 许南枝笑笑:“没事儿,都是应该的。” 说完就去屋里头倒了一杯水。 端着水出来的时候,许南枝正好瞧见要上楼的江悬。 江悬蹙着眉头,手按着后勃颈,一脸疲惫的样子,浑身席卷着倦意。 看着不好惹。 许南枝将水递给雷师傅:“师傅,水。” “谢啦。” 江悬抬眼看见许南枝,身子骨懒懒往边上一靠,就这么眼皮耷拉着不说话。 “你是来拿钥匙的吗?”许南枝问。 江悬脑袋一歪,好像再问:你说呢? 许南枝猜江悬是上夜班太累了,一晚上没休息所以有些烦躁,就温着脾气,将钥匙拿给他。 江悬定了两秒,接过钥匙,然后揉了揉眼睛。 这孩子气的动作让他看着少了点攻击性,莫名有点软乎乎的感觉。 “上夜班是不是很累啊?”许南枝问。 江悬靠着栏杆,用鼻腔“嗯”了一声,尾调下扬,透露出他的一点点不满。 许南枝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疯了,她居然莫名地从这一声“嗯”听出撒娇的感觉。 “那你吃早饭了吗?”许南枝见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应该没撑到吃早饭,想着要不是他昨天自己就要露宿街头了,就好意道,“我刚好要做早饭,一起吃吗?” 听到这,江悬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深呼吸,连带着肩膀一耸又放下。 “好啊。” 许南枝以为江悬会拒绝,毕竟看着那么缺觉的样子,怎么说也应该先睡一觉。 但见他同意了,许南枝心里也自在些,就当还了个人情。 她看江悬一副还需要缓缓的样子,就说:“那我先进去做早饭,你缓好了就进来吧。” 说完,许南枝又问雷师傅:“您还要再吃点吗?” 雷师傅将水喝完后把水杯递给许南枝:“不用了,我已经饱了。” 许南枝接过水杯:“那行。” 雷师傅见许南枝走远了,才扭头看向江悬,手中拧着螺丝:“诶,这你女朋友啊?” 江悬扫了他一眼,那人立马道:“我没别的意思,就问问。” 雷师傅收回目光,像是无意提起道:“刚刚有个老头还说要给她介绍自己儿子当对象呢。” “是吗?”江悬不再靠着扶手,稍稍直了直身子。 “是啊。”雷师傅拧完最后一颗螺丝,将工具又重新放进了箱子里,然后冲着门内喊,“喂,门修好了!” 许南枝听见声响,拿着手机出来。 “多少钱啊师傅。” “七十。” 许南枝扫了一下对方的二维码,快速转了账。 “谢了师傅。” “没事儿,下次小心点啊,修一次可不便宜。”雷师傅起身,“走了。” 路过江悬身边的时候,那雷师傅还看了他一眼。 目送人离开后,许南枝看向江悬:“怎么还不进来?” 江悬收回思绪,“哦”了一声,跟着许南枝进了门、 “你先去餐桌坐着吧,我蒸的包子要好了。” 说完,许南枝去柜子里拿了包豆粉,给江悬泡了一杯,随后又给自己倒了杯牛奶。 江悬盯着那杯豆浆看了一会儿,而后拿起来喝了一口。 没多久,许南枝拿着蒸好的包子从厨房出来。 她看见江悬一直在摸后脖颈,于是放下那盘包子,问:“你脖子不舒服吗?” “嗯,”江悬说,“有点儿。” 许南枝坐在江悬对面,见他倦意已经散了不少,而且心情看起来也不错的样子。 果然,不止女人善变,男人也是个学川剧的好苗子。 江悬慢条斯理地喝着豆浆,抬眼就瞥见许南枝看着自己。 他缓缓放下豆浆,拿了个豆沙包,咬了一口,悠悠道:“我记得你以前没有喜欢偷看人的毛病啊。” “……”许南枝眼睫垂下,“我这是察言观色,怕你觉得我做的东西不好吃。” 听到这个,江悬短促地笑了一声,随后一脸认真地求教:“这顿早饭,包子是速冻的,豆浆呢是粉泡,请问哪个是你亲手做的?” “哦,不对,”江悬想了想,又严谨道,“这冲豆浆的水是你亲手烧的。” 许南枝默了默,随后抬头一脸笑意,怼道:“我记得你以前也没这爱挑刺儿的毛病啊。” ——小猫又开始亮爪了。 江悬终于从她那里看到了生气。 “嗯,不挑刺儿了,”江悬抬了抬下巴,“快吃吧。” 许南枝原本以为江悬会再说些什么回击她,可这忽然放软的态度让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甚至心里头还冒出了点不好意思。 吃完饭,江悬也没多留,拿着钥匙就回了自己家。 吃了顿早饭,困意也散了不少,江悬一回到家就接到了他母亲的电话。 “喂,江悬?” “嗯,怎么了妈?” “昨天你在哪儿睡的?” 江悬往沙发上一趟,说:“家里啊。” “我知道你在家睡的,家里那么多房子,你在哪家睡的?” 江母的语气有些急。 “在你们住的那栋房子。” 一听这,江母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吓死我了,我见沙发上摆着个枕头,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呢。” “没有,我昨天忘带七楼钥匙才在五楼睡。” “好吧,我知道了,那就先挂了啊。” “嗯。” 挂了电话后江悬抬手看见手掌上有层灰,这才想起来沙发还没清理,加上昨天晚上住五楼没有衣服换,就打算先去洗个澡。 他进房间看见自己的床被已经被整理得干干净净,几乎是没有自己发挥的余地了。 随后他打开衣柜,找了换洗的衣服后就进了卫生间。 江悬开了卫生间的灯,而后把衣服放在一个架子上以防被打湿。 然后转身向下一撇。 ——他发现卫生间门的排风处挂着几张纸巾。 第22章 挂南枝 接下来几天, 许南枝的日子过得还算安静,除了林雯总是给自己发消息除外。 在医院吵完架的第二天,许南枝就收到了林雯的信息。 妈妈:【枝枝, 那天妈妈话说重了,妈妈和你道歉。】 许南枝没回,又一天过去,林雯直接就打了电话, 但许南枝还是没接。 随后接连几天,林雯总是发消息问许南枝吃饭了没之类的家常话。 她或许明白了, 张思德就是许南枝的一个雷区,所以自分别那日后她发的消息里从来不提张思德这三个字。 许南枝知道她是在服软,所以看见消息后也会挑着回两句。 周日这天,许南枝刚刚下完课就收到了q|q消息。 q|q已经许久不用了,自从微信普及之后,大家都习惯用微信, q|q上大多都是以前的老同学之类的。 许南枝从教室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抿了一口后打开那个企|鹅标志的软件。 一打开就跳出了好几条消息。全部来自一个群。 ——永远的高三二。 许南枝点开消息, 一直往上滑,滑到最开始的那一条,发现是林如清的消息。 突然看见这个人名, 许南枝有一瞬间的陌生,在记忆深处翻了翻,才想起这位是当时的班长。 林如清:【大家好都在吗?】 这一条消息炸出了一些人, 大家窸窸窣窣地回了个“在的”。 见大家都在, 林如清就开始说起了正事儿。 林如清:【大家都好久没有聚了,现在打算和隔壁的兄弟班一起搞个联谊, 到时候几位老师也会来,大家看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咱们就挑个大家都方便的时间。】 大家常说高中的时光是这一辈子最难忘的,大家一听老友重聚,大部分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纷纷在群里面响应。 许南枝不太喜欢这类活动,她高中的时候性格就比较平,所以和大家相处得都还算融洽,但也仅仅止步于融洽了。 而且当时高三一和高三二都是学校重新分配的重点班,大家都忙,加上她虽然漂亮但没什么个性,所以深交的朋友不多,甚至可以说基本没有。 并且瞧见是跟兄弟班一起搞,她心里的顾虑又多了一层。 ——因为江悬就是当时兄弟班的。 她虽然觉得江悬去这种场合的可能性不大,但她不想赌。 其实许南枝有种感觉,她和江悬现在的关系其实并不太差,虽然他有时候傲得不可一世,嘴也总是很欠,但她自己也感觉得出来,江悬好像并不是那么讨厌自己。 也许是因为在国外待了四年,心胸变得宽广了。 但许南枝还是希望他们的关系可以就止步于“互帮互助的好邻居”。 所以许南枝打算如果没人发现自己的话那她就当做没看见这些消息。 可天不遂人愿,正当她要退出来的时候,又一个人给自己发了消息。 许南枝叹了口气,点开消息。 林如清:【南枝,同学聚会你来吗?大家几乎都来了,你应该不会缺席吧?】 许南枝看了一会儿,犹豫该不该回。 可就在犹豫的片刻之后,林如清又给自己的微信发了条一模一样的消息。 “……” 这下想装死都没用了。 紧接着他又发了一条。 林如清:【和老师聊天的时候他还问起你呢,这是个好机会,希望你不会缺席。】 许南枝看着这条消息,忽然想起来高中老师确实对自己挺照顾的,已经想好的拒绝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回了个“好”。 刚回完消息,南乔就顶着张苦大仇深的脸推门进来,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许南枝问。 南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夺过许南枝手中的纸杯,将剩下的水全部喝完后将其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真的是气死我了,”南乔用力地拍了下桌子,抬头看向许南枝,“我妈又让我去相亲。” 许南枝重新接了一杯水,问:“这次又是哪个?” “这次是个医生,”南乔皱着眉头,抱怨,“是市医院的,听说是妇产科的。” “不错啊,”许南枝揶揄道,“结婚生产一条龙服务,安全有保障。” 南乔:“去你的。” 许南枝笑笑:“你这次不会又打算躲我家吧?” “躲?”南乔摆摆手,“你是不知道我妈今天那架势,我今儿个要是不去,她能把我腿卸了。” 许南枝和一个学生说完再见又回过头来:“今天就去?” “对啊,今天傍晚,”南乔苦着张脸,但随后又眼睛一亮,“诶,要不然你陪我去吧?” “不去,”许南枝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你相亲又不是我相亲,我去干嘛?” “啧,话不是这么说。” 许南枝眉毛一挑:“那要怎么说?” “哎呀,”南乔一把搂过许南枝的腰,脑袋贴在她肚子上,“求你了,陪我去吧。” 许南枝喝着水不说话,南乔抬起脑袋:“晚上我请你吃饭。” 依旧不为所动。 南乔:“……” “我新书签售还剩几本,”南乔狠了狠心,说,“都给你。” 听此,许南枝这才垂下眼帘。 “还剩几本。”她问。 南乔伸手比了个数字五。 许南枝顺势击掌:“成交。” 南乔松开许南枝的腰,手支着下巴,不解:“南枝啊,我是真不明白,你家也不穷啊,甚至可以说还挺有钱的,那你这么拼命攒钱是为啥啊?” 许南枝淡淡道:“那钱是我爸的,又不是我的。” “而且,”许南枝又道,“我妈要是和我爸离婚了,那总归要有个住的地方吧。” “你爸你妈真要离婚啊?”南乔问。 “我爸是这么想的,但我妈吧……”许南枝笑着摇摇头,“我有时候真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这摇摇欲坠的婚姻又有什么好维持的。” 南乔听着没说话,这是许南枝的家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好了,不说了,”许南枝拿起桌上的手机,“我去上课了,上完就陪你去相亲。” “好。” 南乔伸着脖子,看着许南枝进了教室之后,偷摸摸地拿着手机,从通讯录里找人。 找到人之后,点开头像,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今天六点和南枝去市医院四楼的餐厅吃饭。 发完消息后,南乔又鬼鬼祟祟地把聊天记录删了。 …… 许南枝上完课,先去换衣室换了件衣服,上一件已经湿到不能穿了。 收拾完,两人骑着南乔的小电驴就去了医院。 因为南乔的相亲对象还有晚班,所以就把地点选在了医院四楼的一家西餐厅。 许南枝和南乔到的时候那个相亲对象还没到,差不多等了十来分钟那个人姗姗来迟。 他找到位置后喘着气过来。 “你好,请问是南乔吗?”他问。 南乔点点头,带着笑礼貌道:“是李涛李医生吧?” “对。”李涛看向边上的许南枝,“请问这位是……” 这是许南枝也在看他,与其说看不如说是打量。 她总觉得哪里见过,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这位李涛李医生就是那天坐在自己前排和同事议论江悬的那位。 许南枝收回打量的目光,笑道:“你好,我是南乔的朋友,许南枝。” “你好你好。”李涛伸出手,热情地想和许南枝握手。 李涛不和自己的相亲对象握手,反倒要和许南枝握手,这看着就有些奇怪。 许南枝瞥了一眼那伸过来的手,眼里没有要握的意思。 还是南乔顺势握上了那只手:“你好你好。” 李涛愣了两秒,随后笑了笑,坐下。 “你们想吃什么?”李涛在餐桌上扫了个码,这次把手机规规矩矩地递给了南乔。 南乔自己点了份牛排,然后问许南枝:“你要吃什么呀?” “给我点一份意面吧。” “行。” 点完后菜还没上,按国际惯例,相亲无非要问工作、家庭、喜好之类的琐事。 果不其然,李涛张口就问:“听说你是个网络小说家,是写什么小说的?” 南乔:“言情小说。” “哦,言情小说啊。” 李涛语气里露出了点失望的味道。 “请问李先生,言情小说怎么了吗?”许南枝从手机中抬起头,笑着问。 “没什么,”李涛说,“我还以为是那种文学著作之类的。” 李涛这话说得好像言情小说就比其他书低个档次似的。 正当许南枝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南乔拍了拍她的手,示意不用说了。 “我也就写写小说,打发打发时间,”南乔说,“不像李先生您,作为医生应该很忙吧?” “是啊,”李涛整了整衣领,向上抻了抻脖子,“但我觉得,作为一个女人,要么就要有一份正经的工作,要么结婚了就在家相夫教子。” 许南枝:“……” 南乔嘶了一声,说:“我也这么觉得,但相夫教子的前提是这在外打拼的要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养活一家子。” “所以,”南乔笑得一脸真诚,“我想问一下,您现在月收入多少,在医院是什么级别?” 一问到这些,李涛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 “是啊,”许南枝也接着道,“听说你们院里新来了个江医生,你和他的级别比起来,应该更高吧?” “这还用应该吗?”南乔接着下文,“人李医生资历就比较老了,是人江医生能比的吗?” 南乔对“资历”两个字标了重音。 许南枝听了,若有其事地点点头:“也对。” 南乔手撑着桌面,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身子往前凑了凑:“所以,您比人江医生高了几级呀?” 两人的双簧唱得李涛脸上更差了。 滚了下喉头,只能干笑,这时候服务员端着菜上了。 “先吃饭吧。”李涛说。 许南枝和南乔二人也见好就收,没有继续追问。 几个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李涛偶尔问几个问题,他问什么南乔就答什么,多余的都不说。 转而他把话头瞄准了许南枝。 “请问这位许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 李涛话里带着几分殷勤。 许南枝头也不抬:“我就是个舞蹈老师。” “舞蹈老师好啊,”李涛像是突然来了兴致似的,“舞蹈老师一般都是很浪漫的人,这不巧了,我也是。” “是吗?”许南枝随随便便地了个话茬,“多浪漫啊?” 李涛以为许南枝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就方向手中的刀叉,摆出一副我要好好和你唠唠的架势。 “我呀,特别喜欢玫瑰,我觉得玫瑰就是浪漫的典型代表,要是我谈恋爱啊,一定会逢年过节就送我女朋友玫瑰的。” 话里话外都充满着暗示,许南枝没接这个话茬。 但这句话完,许南枝听见自己的后头传来一声笑。 笑里还带着些轻蔑。 完美呼应了许南枝此刻的心情。 这一声笑不高不低,刚好被许南枝那一桌听见。 他们都看向了笑声传来的方向。 那人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很赏脸地回了个头。 “不好意思啊,”那人嘴角浅弯,闲闲道,“我刚刚看了个搞笑视频。” “……” “……” “……” 许南枝额角一抽。 这位哥请你说谎打个草稿吧,手机还揣你白大褂前面的兜里呢。 “江医生,请问是什么搞笑视频这么好笑?”李涛问。 “哦,其实也没什么,”江悬说,“就是刚刚看见一则新闻,有个人浪漫到连擦屁股都用玫瑰。” “所以李医生,”江悬一脸诚挚地问,“您呢?您拉……啊不,您擦那啥,也用玫瑰吗?” 第23章 挂南枝 江悬的话一出, 场面瞬间安静。 李涛那自以为绅士的笑差点在嘴角挂不住,但也许是有人在场,他不好发作, 自己给自己台阶下。 有的时候人越尴尬,脸上的笑就越灿,李涛嘴角的弧度又向上提了提,笑道:“江医生可真会开玩笑。” 江悬听了唇角一弯:“我们年轻就是比较开玩笑, 不沉稳,不像您, 比较稳重。” 许南枝听这话,怎么都觉得他是在拐着弯骂人,可明面上偏偏叫人挑不出错。 江悬就是有这种本事,再恭维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是掌握了反讽的精髓。 南乔像是看戏的局外人,强逼着自己不笑出声,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可笑意上走,不小心鼻子轻哼了一声。 意识到后, 南乔抬了抬眼, 干笑两声,然后道:“江医生是南枝熟人了,要不一起吃饭吧?” 李涛:“熟人?” “是啊, ”南乔坦然,“江医生是南枝的邻居,又是大学同学, 当然是熟人了。” 李涛看向江悬:“是吗?原来江医生和许小姐还有这层关系。” 江悬没说话, 看向许南枝,像是在让她解释和自己的关系。 见江悬的目光递向自己, 许南枝晃神了一秒,随后笑道:“啊,对,江医生和我确实是熟人了。” “那……”李涛拖了个很长的音,很违心地提出邀请,“一起?” 江悬面露难色,像是挣扎了很久,随后道:“那既然李医生提出的邀请,那就一起?” 他尾音微微上扬,听着像个问句,可下一秒就端起盘子,坐在了李涛边上。 李涛轻咳一声,往边上挪了一下。 本来一对一的相亲,现在变成了四个人,氛围变得有些怪。 而江悬丝毫不受影响,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 李涛作为今天相亲的主角,不甘心就让边上那位抢了风头,就继续找话题,想把这变成他的场子。 “许小姐,”李涛又将话题引到许南枝身上,“我看你这娴静的气质,应该是教古典舞的吧?” “不是,”许南枝摇摇头,“我是教爵士和街舞的。” “爵士?”李涛有些惊讶。 许南枝抬头,轻笑:“怎么了吗?” “没有,”李涛轻啧了一声,又道,“我只是觉得女孩子还是跳古典舞啊,现代舞之类的比较好,爵士吧……” 李涛话说到这,停了,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这不是我个人想法啊,就是大部分男的可能会觉得爵士这个舞种吧就比较,啊,嘶,就是比较具有风情一点,比较奔放啊。” 说话就说话,李涛还加上了手势,像是怕自己说得不够直白,他又接着道:“但是男士一般都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女朋友跳这个舞种。” “对了,”李涛说,“你有考虑过转行吗?就比如说换个舞种。” 许南枝全程冷静地听完这些话,而坐边上的南乔先忍不住了,她看了看江悬。 “江医生。”南乔喊江悬。 江悬细嚼慢咽:“怎么了?” 南乔:“作为男人,你怎么看呢?” “我只能说,”江悬哂笑一声,话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头看向李涛,“李医生,你刚刚说,你是个很浪漫的人,那你有考虑过,拿玫瑰擦擦你的嘴吗?” 结合刚刚的那则江悬说的新闻。 他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许南枝没忍住,嘴角一弯,放下手中的叉子对着李涛接着道:“李医生,我不知道您如何代表大部分男士说出这些话的,但我想说,我的工作是教学,而不是媚男,我也从没想过换职业,这份工作让我很快乐,而且从您今天的言行举止来看,和你吃这顿饭我都觉得。” 许南枝顿了顿,随后轻飘飘开口:“恶心。” 李涛是个讲体面的人,听到这些话一下子怔住了,火气后知后觉地往上冒,但还是想保持脸面。 “许小姐,可能是我的话让你误会了,我并不是……” “李先生,”南乔打断他,“我看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他们三人很默契地起身,打算要走。 走之前,许南枝笑着又道:“哦,对了,刚才江医生说拿玫瑰擦擦你的嘴,我觉得也不必了。” 李涛现在是一脸懵逼,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 江悬见他一脸呆样,就十分贴心地解释:“哦,许小姐的意思是……” 话说一半,江悬露出一副十分可惜的模样,连语气里都带着些怜悯的遗憾:“就算你用再香的玫瑰擦嘴,说话还是,一股排泄物的味道。” “还有,”南乔挂着笑,又补了一刀:“我这个你瞧不上的网文作家呢,年、入、百、万,嘿嘿。” 李涛:“……” 彻底傻眼。 说完,三人一齐走了。 怼完普信男,南乔心情大好,一路上挽着许南枝的胳膊。 到了门口,南乔问:“江医生,你下班了吗?” 江悬手插着口袋淡淡“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许南枝看向南乔,心里头有预感她要作妖。 果然,南乔说道:“这不巧了吗?我车的电呢就只够我一个人回家了,要不,你替我送南枝回去?” “……”许南枝看向南乔,“你车不是今天才放舞蹈室楼下充完电吗?” “嗐,”南乔苦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辆小电驴已经上了年纪了,体力跟不上,电瓶早就退化了。” “那既然这样,我就打车回去吧,”许南枝说,“不好老麻烦人家。” 餐厅门口是一条通往门诊部大楼的走廊。 这时候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江悬靠着栏杆,闲声道:“不麻烦,而且,你刚才还不是说是熟人吗?” “……” “就是,都是熟人,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们又是邻居,这样有助于促进邻里关系和谐。” 许南枝张口想说些什么,南乔下一秒就把她的话堵回去了。 “哎呀,你就别推辞了,你看,天都黑了,没个信任的人送你回家我不放心。” “……” 许南枝不明白南乔和江悬这所谓的信任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接着,一阵铃声响起来,南乔拿起来一看,说:“我编辑给我打电话了,可能是说稿件的事儿,那我就先走了。” 随后她拍了拍许南枝的肩膀,看向江悬:“那就麻烦你了,江医生。” 说完,人就走了。 只剩下许南枝和江悬两个人在走廊上。 盛夏的晚风吹起,许南枝的头发往后飘来飘。 李涛这人起码有一点说得没错,要是许南枝不提,别人很难猜到她是教什么舞种的。 她长相明艳但气质清冷娴静,在今晚的风中立着,添了几许破碎之感。 江悬懒懒地将手支在栏杆上,瞥见不远处有个认识的同事迎面走来。 “孙原。”江悬喊了他一声。 “诶,”孙原看见江悬,走了过去,“怎么了江哥。” “你是要去门诊部吗?”江悬问。 “是啊,晚上我值夜班嘛。” “那行,”江悬脱下白大褂,递给孙原,“那你帮我放进我的柜子里吧,我现在有事就先回去了。” “成,”孙原接过衣服,又看了看旁边的许南枝,笑了一下,“那你就忙你的去吧。” “嗯,谢了。” 等人走后,江悬朝许南枝道:“走吧。” 许南枝提了提肩上的包,将吹散的头发往而后捋了捋:“那谢谢你了。” 江悬点点头:“你是该谢谢我。”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中又带着点拽。 许南枝没想到他这么说,傻愣愣地“啊”了一声。 “啊什么?”江悬眼睫一掀,懒懒起身,弹了下许南枝的脑袋,“走了。” 那力道不重,但那一下略显亲昵的突然靠近让许南枝的心跳快了几拍,脸有些烫。 在恍惚的几秒,江悬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见人没跟上了,他停下脚步,往后看。 许南枝见他停下来,自己赶紧跟上去。 搭别人的顺风车哪有让车主等的道理。 两人下楼到了停车的地方,等江悬把车倒出来后,许南枝上了车。 开过了医院门口的关卡,许南枝想起李涛是江悬的同事,今天这件事不知道会不会让李涛对他怀恨在心。 许南枝担心地看了江悬一眼,纠结了两秒,问:“江悬,那个李涛会不会到时候在医院找你麻烦啊?” 江悬目视前方,像个懒蛋似地开口:“我和他都不是一个科室的,他能给找我什么麻烦?” 听这语气,像是完全没把这个人放在心上。 许南枝:“你很讨厌他吗?” 江悬食指敲着方向盘,过了几秒后悠悠开口:“许南枝,你觉得我为什么讨厌他?” 许南枝若有其事地认真想了想:“嗯,因为他不尊重女性?” 前面是个红绿灯,江悬停了下来,左手撑着方向盘,支着脑袋。 他侧头上下扫视了许南枝一眼,随后收回目光:“差不多吧,你确实是个女性。” “……” 这个结论需要打量一眼才能得出来吗? 等等。 许南枝理了理这前后的逻辑关系。 江悬难道是因为李涛不尊重她才…… 意识到心里的某个猜测,许南枝下意识又侧头看了江悬一眼,但怕被发现就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她安安静静地垂着脑袋,手指下意识地绞在了一起。 接下来的路程两个人都没有搭话,直至到了小区楼下,江悬将车熄了火。 解开安全带的时候许南枝依稀瞥见一边的卡槽好像有一张小卡片,但灯光太暗了,看不清,她也没在意。 两人一起上楼,到了六楼的时候,许南枝停下。 “我到了,”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今天谢谢你了。” 江悬“嗯”了一声后,像是不经意道:“对了,你听说高中两个班要一起吃饭的事了吗?” 许南枝:“知道,怎么了?” “没什么,”江悬看向别处,转了一圈了后又将目光落在许南枝身上,“你去吗?” “啊,”许南枝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要去。” 然后她又礼尚往来地问了句:“你呢?” 江悬淡淡地“哦”了一声,说:“可能吧。” 不等许南枝说什么,江悬就道:“我先上去了。” 话落,他就往上走,边走还边拿着手机像是要回什么消息。 走到楼梯的拐角,他忽然又回过头:“对了。” 许南枝刚刚要进去,就听江悬又有话要说。 “怎么了?”她问。 “你不是问李涛我和他谁级别更大吗。” 许南枝:“?” 江悬悠悠开口,“他年纪比我大就算了,职级还比我低。” 说完,他还给李涛下了个定义。 “所以啊,就是个只会浪漫的笨蛋。” 第24章 挂南枝 江悬说这句话的时候垂着眼睫, 眼底的轻视一览无余。 许南枝愣住,看着江悬说完这句就转身离开,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开门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 进了家门, 把钥匙插上后她直接拿了衣服冲了个澡。 洗完之后直接倒在床上,手机也不看,就盯着天花板的吊灯发呆。 夜色向来是撺掇暧昧的高手。 躺在床上,许南枝想起刚刚在医院走廊上江悬弹了自己额头的画面。 刚刚在卫生间照镜子的时候, 她瞧见自己额头红了一小块。 其实江悬用的力气并不大,只是轻轻一下, 但许南枝皮肤瓷白,纵管那一下很轻,也留下了印子。 明明是一次小小的触碰,却让她想了很久。 记得两人刚刚在一起的时候,第一次一起出去散步,许南枝不敢轻易靠近。 许南枝还记得那天太阳很大, 他们约定一起去校外吃午饭。 两人明明是情侣却撑着两把伞,两把伞还常常碰在一起。 要走过一条马路时, 碰见了红灯, 两个人停下。 就在红灯还剩下十几秒的时候,江悬忽然把伞合了起来,对许南枝说:“帮我拿一下。” 许南枝觉得疑惑, 但还是下意识地接过了那把伞。 而就在下一秒,江悬拿过了许南枝的伞,走到了她的另一边, 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走过斑马线。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一个男人的手可以给她温暖而不是令人厌恶的恶心。 现在想起来, 许南枝好像还能感觉到那令人心安的温度。 但越温暖越心安许南枝就越怕。 某些痛苦随着年龄的增长并不会淡去,它对你的影响会藏在你每一个面对喜欢时想靠前却又退半步的动作里。 许南枝抬手把灯关了, 心烦地翻了个身,将小臂压在自己的耳朵下面。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许南枝打开看,又是林如清的消息。 林如清:【聚会的时间定在了明天晚上七点,天外大饭店。】 许南枝看了一下,回了个“知道了”。 因为明天没有早课,许南枝就把设的闹钟给关了。 但第二天,虽然没有闹钟,但她还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刚开始本来是轻轻的敲门声,而后越来越大声,一下又一下砸进了许南枝的耳朵里。 她皱了皱眉,将被子蒙在头上,然后猛地一掀开,翻身下床,穿上拖鞋。 揉了揉眼后起身往外走。 许南枝将钥匙旋了两圈,把门打开。 林雯要继续拍的手一下子没了着落,定在空中。 而她的边上,站着小小的许钰,正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恐龙玩偶,抬眼看着许南枝。 见状,她的睡意散了一大半。 “你们……怎么来了?” 许南枝将门开得更大了些,从玄关处找出两双拖鞋。 “你们先进来吧。” 进了门,许南枝才发现林雯的眼眶有些红,像遭受了极大的委屈。 “南枝,”林雯一下子拉住了许南枝的手,声音颤抖着说,“你爸,你爸他这次是铁了心要和我离婚,你说怎么办啊?” 许南枝看了看许钰,发现他正垂着脑袋,将手里的恐龙在怀里又紧了紧,看着很是不安。 “钰钰,”许南枝默默许钰的脑袋,柔声询问,“你先去姐姐房间里玩一会儿,好不好?” 许钰抬头看许南枝,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穿着那双不太合脚的拖鞋,啪嗒啪嗒地往房间去。 进了房间后还把门缓缓关上,只剩一个缝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偷摸摸往外看,但许南枝担心地瞧了他一眼后,又把门完全关上。 许南枝一手叉腰,一手将手指插|进发缝,往后一撩。 叹了口气,然后将椅子挪开:“你先坐吧。” 林雯鼻子一吸,坐下,许南枝坐在了她对面。 林雯刚一坐下就手握成拳放在桌上,又问:“怎么办啊?” 许南枝看着她满是着急的眼睛,伸手握住她的拳头,看着她,平缓而坚定道:“你和他离婚,我养你们。” 林雯愣了一下,猛地将手抽回来。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说完,她又摸出手机,推给许南枝,“你给你爸打电话,让他不要和我离婚,好不好?” 许南枝冷眼看着她,不说话。 林雯心里发慌,哀求道:“求你了,算妈求你了,好不好?” 说着越来越激动,双手捂着脸。 许南枝别过眼,过了好久才道:“许钰还在房间里,你能不能小声点。” “我要怎么小声!”林雯声音忽高,“你爸都要和我离婚了,你知不知道,他要和我离婚了!” “我知道。”许南枝冷静地对上林雯近乎疯魔的眼睛,“他那天来找我了,让我和你说离婚的事情。” 听到这个,林雯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看着许南枝,问:“你也站你爸那边,是吗?” “我告诉你,”林雯说,“我不可能和他离婚的,我都是为了你们,为了你和许钰。” “为了我?为了许钰?”许南枝气极反笑,“妈,为了我,所以你一次次地利用我让爸爸回家,甚至大冬天地让我洗冷水澡,让爸爸回家带我去医院,这就是你所谓的为我好吗?” 林雯听了,没有说话,许南枝继续道:“你到底是为了我和许钰,还是为了你自己,你的偏执已经让我活成了这副模样,你还要让许钰继续生活中这个家庭的阴影之下,成为第二个许南枝吗?” “成为你有什么不好?”林雯甚至有些不解,“大家从小就夸你,说我教女有方,而且你现在不是很好吗?” 许南枝感觉有一双手狠狠攥住了自己的心脏,让她连呼吸都带着痛苦。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盯着林雯的眼睛。 “你真的觉得,我过得很好吗?” 也许越心死反而越平静,许南枝的话没有一点波澜,冷淡地像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这句质问一下子就堵住了林雯,她半天说不出话。 母女两人就隔着这么一张桌子对峙。 谁也没有退让。 空气安静地像是隔绝了一般。 忽然,安静的客厅响起了一阵开门的声音。 许钰打开门,捧着一个罐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千纸鹤。 他站在门口,问:“姐姐,我能不能打开玩一下。” 许南枝没有说话,而林雯看见那一罐子千纸鹤,眼里的情绪莫名。 林雯忽然起身上前,从许钰手里拿过那罐千纸鹤。 过了几秒,她忽然软了声音,说:“我们先回家吧钰钰。” 说罢,牵着许钰往外走,路过桌子时,将那罐千纸鹤轻放在上面。 不一会儿,传来了门关上的声音,许南枝像听不见似的,眼睛看着桌上的那罐千纸鹤,很久都没挪开眼。 那罐千纸鹤是有一年林雯特意托人从外地带回来的,是她自己折的。 这么多年,许南枝一直留着。 都说父母是爱孩子的,但林雯总是让她对这份本该理所当然的爱产生了怀疑,所以她才这么努力地保留那一点也许爱的证据。 许南枝垂下脑袋,思绪有些放空,直到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南枝,在家吗?” 听这声音,是江姨。 许南枝起身开门。 “江姨,”许南枝笑着喊,“怎么了?” 江兰看见许南枝,笑问:“我猜你午饭还没吃吧?” 许南枝点点头。 江兰:“是这样的,我这两天刚从老家回来,带了些乡下老人家自己种的菜,本来想给你一些的,但我又想你不常做饭,放久了呢会坏掉,所以啊就想不如让你直接来家里吃饭。” 听这,许南枝不好意思地推脱道:“不用了江姨,我自己在家煮点面就行了。” 江兰故作委屈道:“你是不是嫌江姨手艺不好?” 许南枝立马否认:“当然不是了,只是我……” “那既然不是,”江兰打断她,“那就来我家吃饭。” 说完她就打算走,不给许南枝拒绝的机会:“记得来啊,还有十分钟就好了。” 许南枝看着她赶着回去做饭的背影,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去口。 无奈之下,许南枝洗漱完,将那罐千纸鹤重新拿回了房间后就下楼了。 她按了门铃,没一会儿,张叔张子贵就出来开门了。 他一如既往拿着把蒲扇,见许南枝来了,笑道:“哟,南枝来啦?快进来快进来,你自己拿拖鞋啊。” 许南枝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然后从玄关处拿了双女士拖鞋。 抬眼间,她偏见玄关上方有一排钩子,上面挂着三四把雨伞,而其中一把就是黑色的。 许南枝觉得眼熟,愣了一秒,才发现这把伞和上次江悬借给自己的那把长得特别像。 不是像,几乎是一模一样。 张子贵见她发愣,就问:“怎么了?” 许南枝回过神:“哦,没什么。” “那快进来吧。” “好。” 许南枝一进来,就看见江兰端着一碗菜汤出来。 “南枝来啦,”江兰眼前一亮,然后转头问张子贵,问,“儿子回来了吗?” 张子贵:“刚刚电话问过了,说一句到楼下了。” 这句话刚刚说完,门口就传来一阵声音。 那人边换拖鞋边懒散地抱怨:“喂,你们大中午叫我回来干……” 抬起头,那人和许南枝的目光对上,话没说完就断了。 第25章 挂南枝 见到江悬的那一刻许南枝的大脑空了一会儿, 完全没想到他就是张叔和江姨的小儿子。 她当时完全陷入了下意识的陷阱,这会儿才想起来孩子也可以随妈妈姓。 江悬的眼里也闪过一瞬的错愕,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你怎么才回来?”江兰脱下围裙, 嗔怪道,“我不是和你说早点回来的吗?” 江悬淡淡道:“下班高峰期,路上堵了,耽误了一会儿。”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许南枝身上。 见状, 江兰将围裙挂在钩子上后,介绍道:“南枝啊, 这是我儿子江悬,今年二十五岁,刚从国外回来,是个很优秀的医生,别看他长得人模人样的,这么多年啊都没谈过恋爱。” 江悬:“……” 江兰说了一长串的话, 听着不像介绍,倒像相亲角的阿姨推销自己儿子。 张子贵拿蒲扇拍了拍江兰的肩膀, “诶”了两声道:“别说了, 人南枝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你说这么多小心把人家吓跑了。” 江兰听了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许南枝也对她扯了个笑, 随后江兰转头瞪了一眼张子贵:“有你什么事儿!拿筷子吃饭!” 张子贵作为家里的男主人,被自家老婆瞪了一眼,却什么话也不敢说, 只是撇了撇嘴, 觉得在儿子和许南枝面前这么被吼了一句挺没有面子的,但还是将扇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跟在江兰后头进了厨房帮忙拿碗筷。 一下子,客厅就只剩下许南枝和江悬。 整个场面都充斥着尴尬,而江悬丝毫未察觉,依旧一副坦荡的做派。 两人隔得不远,江悬闲散地单边靠着墙,眉毛微微一挑,目光不带一点掩饰地落在许南枝身上,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许南枝尴尬地扯了个笑,她不照镜子也自己这个笑到底有多勉强。 “过来吃饭啦!”江兰冲着二人的方向喊。 餐桌上的碗筷都摆好了。 这家总共有四张椅子,江兰和张子贵很默契地坐在一边,许南枝和江悬也就只能挨着坐。 “吃饭吧吃饭吧,”江兰看着许南枝,热心道,“好不容易有空来一次,你千万别客气。” 许南枝笑着点点头,吃了口米饭,感觉是味同嚼蜡。 而边上的江悬倒是一副自在样。 “对了南枝,你母亲今天是不是来你家了?”江兰说,“我记得她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帮你搬家,今天刚好在楼梯口碰见了,不过她好像一副急匆匆的样子。” 许南枝筷子一顿,随后恢复如常:“对,她今天过来找我说点事情。” “哦,是这样啊,”江兰夹了夹菜,问,“我听说你大学也是a大的?” 许南枝:“是的。” 一听到她肯定的回答,江兰总算是抓大许南枝和江悬的一点联系了,立马道:“那不巧了吗?江悬也是,你们差不多,应该是同一届的吧?那你们以前见过吗?” 许南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摸不透江悬的态度,从进门开始他就没有挑明两人认识的意思,许南枝怕自己说错话给他添了麻烦。 想了想,最终找了个还算合理的回答。 许南枝缓缓道:“江悬在我们学校很优秀,是以第一的成绩考进来的,所以有听说过。” 任何一个母亲都喜欢别人夸自己儿子,一听许南枝这么说,眼里的笑就像要溢出来似的。 而在一旁的江悬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咽了一口后,忽然悠悠开口,问了一句:“只是听说过吗?” 许南枝正喝着汤,听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下子就呛到了。 顾及有人在她只敢小声地咳嗽,但一直停不下来,江兰见了立马放下碗筷走到许南枝边上,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江悬看了她一眼,从桌上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渐渐平缓后,许南枝小声地道了句“谢谢”。 江兰嗔怪似地看了江悬一眼,而后又换了副笑脸对许南枝道:“我儿子就是爱开玩笑。” “他这人……”江兰拉了个好长的音,想着要怎么圆,最后道,“他这人其实还是挺有幽默感的。” 说着说着,她似乎没有底气,用胳膊肘杵了杵坐在一旁只知道吃饭的张子贵,急于寻找认同,问了句:“是吧老张?” “啊?”张子贵从碗里抬起头,有些茫然,随后道,“是是是,江悬这小子从小就有幽默感,很活泼开朗。” “……” 许南枝瞧了一眼悠然自得的江悬。 这人确实是有些冷幽默,但这活泼开朗…… 实在是安不到他身上。 “对了南枝,”江兰又问,“你下午有课吗?” “有,”许南枝补了一句,“下午两点半的课。” 张子贵这下上道了,看向江悬:“你下午反正也要上班,就顺道送送南枝吧。” 不等江悬同意,张子贵又对着许南枝道:“南枝啊,吃完饭时间还早,你陪我下一盘棋吧,上次要不是你老李那货能将我一军?所以你必须和我下今天。” 吃人一顿饭,嘴巴软得实在说不出拒绝的硬话,许南枝犹豫了一会儿就点头答应了。 这顿饭吃得还算平静,除了边上那位存在感太强之外,还算是其乐融融。 吃完饭,张子贵就迫不及待地从茶几下面拿出棋盘,招呼许南枝过来。 而江悬则百无聊赖地软在沙发里,拿着遥控器选台,时不时地还往沙发对面下棋的人的方向瞅两眼。 张子贵开局就先走了炮,走完这步棋,他忽然提起:“对了南枝,老李是不是和你提过让你去见见他家儿子啊?” “说过一回,”许南枝顿了一秒,下意识地就解释道,“但我没答应。” “没答应就好。”张子贵举着棋子,略带嫌弃道,“他那个儿子都二八、二九了,学历呢虽然不低,但……” 张子贵看了眼江悬,凑近小声道:“不像我们家江悬,考上了a大还留过学,我告诉你啊,他当时那个分数其实可以上……” 不等张子贵说完,他的话就被一声轻笑打断了。 二人纷纷抬头望向江悬。 只见江悬的目光从电视上挪开,嘴角弯起个带着些瞧不上的浅笑,看着下棋的二人。 “所以……”江悬停了一下,又接着道,“又是一个年纪大的老笨蛋?” 许南枝:“……” 这人的嘴可真是…… 张子贵听江悬这样说,“啧”了一声,随后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老李家儿子呢?” 江悬换了台,漫不经心地问了句:“那您觉得我应该怎么说?” “你应该这么说,”张子贵手掌撑着大腿,想了想后道,“年纪略长的小青蛙。” “你看,”张子贵一拍大腿,“这样说就显得可爱很多了不是?” 江悬听了,哂笑一声:“非把□□说成青蛙,您老可真是个……可爱多啊。” 许南枝听了忍不住嘴角一弯,可下一秒就收到了江悬瞥过来的眼神,她立马压了压嘴角,假装仔细地看着棋盘。 这盘棋下了很久,最后还是许南枝输了。 张子贵赢了之后乐呵得快合不拢嘴了,许南枝也跟着他笑,丝毫没有输了的挫败。 下完棋时间也差不多了,江悬关了略显无聊的综艺,起身淡淡道:“差不多该走了。” 江兰也收拾完了,听二人要走,忙出来嘱咐:“阿悬,你开车慢点儿,务必把南枝安全送到啊。” 江悬淡淡“嗯”了一句。 许南枝:“那我就先走了江姨。” “好,”江兰说,“下次再来啊。” 许南枝也不说还来不来,就只笑。 在玄关换了鞋之后,许南枝又抬眼仔细地瞧了瞧那把黑伞。 确定就是在门口丢的那一把。 到了门口,关上门,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许南枝看着江悬,真诚道:“要不还是我自己坐公交去舞蹈室吧。” 江悬也回看她,闲闲道:“我倒是想,可是……母命难为啊。” “……” 江悬:“快点吧,路上我还要买点东西。” 许南枝跟上脚步:“哦。” 江悬的车就停在楼下,上了车,许南枝安安静静地坐在边上,但脑海里又想起了那把伞。 出于好奇,她忍了忍又开口问:“江悬,你家那把黑伞……” “哦,”江悬不冷不淡道,“我这人习惯用一样的东西。” 许南枝眼睫垂下,喃喃道:“这样啊。” “要不然呢?”江悬瞥了她一眼,说,“你以为我故意拿走那把伞,碰你瓷啊?” 许南枝:“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江悬小声重复了一遍,随后话锋一转,“你怎么知道我是以第一的成绩考进a大的?” 许南枝愣了愣:“听说的。” “又是听说?”江悬笑了笑,“你到底是听说,还是打听?” “……” 许南枝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确实不是听说,只是在新生代表大会上看到了他,a大历年来的新生大会都是第一名上台演讲的。 许南枝还记得当时遇见江悬时内心的惊喜,她本以为两人在高考后就不会见面,但没想到命运让她再次见到了那个埋藏于心底的人。 江悬见许南枝不说话,也没有继续逼问,而是将车停在了一家烟酒行的边上。 他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我去买点东西。” 许南枝透过窗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她才收回目光,往边上一撇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了那晚没有看清的小卡片。 她捏着那个角,拿起一看,一个几乎赤|裸的图案映入眼帘。 许南枝下意识“靠”了一声把手松了,那张卡片就掉在了下面。 这时许南枝透过窗瞥见江悬正往车这边走,她立马慌乱地把小卡片捡起来放在原来的位置。 然后屏着呼吸,端坐着等江悬回来。 她此刻的心情简直是难以言喻,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江悬拿着一个袋子上了车。 许南枝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一张卡片,那高耸的山峰,如波的媚眼…… 江悬喜欢这样的? 她看了看江悬,问:“听张叔说你这几年都没交女朋友?” 江悬淡淡“嗯”了一声。 “难怪……” 许南枝说的很小声,江悬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许南枝用了些力气摇摇头:“没什么。” 如果自己记得没错的话,大学思修课老师好像讲过嫖|娼是违法的。 一想到这,许南枝忍不住看了看江悬。 江悬被盯得不耐烦了,问:“你想说什么?” 许南枝很纠结,觉得这件事情还挺尴尬的,但最后还是问了句:“你很寂寞吗?” 江悬听了,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又问:“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许南枝停了停,最终还是决定再说得明白一点,“嫖|娼是违法的。” 她的声音很弱,但江悬这次还是听得明明白白。 江悬一下子将车停在了一边,不可置信道:“谁跟你说我嫖|娼的?” 许南枝往后缩了缩,自然而然地把他的话当成了被揭穿之后的恼羞成怒。 她喉头一滚,壮着胆子拿起了一边卡槽里的小卡片,捏住一角,摆在前面。 江悬目光往前一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大家很默契地都没有开口说话。 那张卡片当时江悬看了之后就打算扔了,但那时候没有垃圾桶,就顺势放在了一遍,然后就忘了。 他完全没想到许南枝会看见。 江悬眉头一皱,无奈解释:“这是钟诚给我的,我……” “钟诚给你的?”许南枝打断他的话,然后顿了顿,一脸认真道,“那聚众嫖|娼更是罪加一等。” “……” 第26章 挂南枝 江悬手撑着方向盘, 看了看前面的车流,又转过头来,被许南枝清奇的脑回路气到失笑。 随后他定定地看着许南枝, 坏心骤起。 “喂,”江悬说,“那我能不能求求你不要举报我啊?” 他唇角一勾,又道:“活菩萨。” “……” 话是这么说, 但江悬的语气里一点都没有求人的意味,更像是威胁。 许南枝双眼无辜地看着江悬, 眼睛睁得太久有些干涩,让她情不自禁地眨了两下。 江悬看得呼吸一滞,那睫毛就像是扫在了他的心上,那点顽劣的坏心思被扫荡一空。 他舌头抵了抵牙,不自觉地“靠”了一句。 许南枝:“……” 这人怎么还骂人呢。 空气静谧了几秒,江悬摸出手机, 打了个电话,放了免提。 电话嘟了两声后对面就接起了。 “喂?江悬, 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钟诚吊儿郎当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 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大声。 江悬举着手机,放在他和许南枝中间,凉凉开口:“我给你三分钟, 把上次那张卡片的事情解释清楚。” 对方愣了一秒,傻傻地应了一句:“什么卡片?” 闻此,许南枝狐疑地看了一眼江悬, 像在斟酌江悬说卡片来自钟诚这句话的真实性。 “……”江悬出声提醒, “就是你在蒋楠生日上……” 话还没完,经过点拨, 钟诚立马就想起来了:“哦,你说那个啊。” 钟诚语气揶揄:“怎么样,兄弟对你不错吧?我自己都舍不得,专门留给你的。” “你给我闭嘴,”江悬见钟诚这小子越描越黑,不耐烦道,“现在被人看见了,你自己给我好好解释,人现在就在我边上。” “啊?被人看见了?谁啊?”钟诚听江悬的语气,知道自己好像玩儿大了,就试探性的问,“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许南枝见他误会了正想张嘴解释,就瞧见江悬一个眼神刀过来,让她瞬时闭了嘴。 而对面的钟诚见这边不说话就权当是默认了。 “对不起对不起啊嫂子,”钟诚急道,“这卡片呢是我上次住酒店的时候有人塞门缝里的,我顺势就留着了,然后那天江悬来蒋楠生日,就前几天,好像是七月五号,他赶着要走我顺势就插他口袋了,我就想恶心他一下。” “哦,是吗?”江悬瞥了眼许南枝,意有所指地悠悠开口,问,“你确定我们不是聚众嫖|娼?你这可得实话实说啊。” 许南枝:“……” “哎呀,”钟诚急得声音都抖成了一线天,“我们哪敢聚众嫖|娼啊?” “嫂子,你这可就冤枉了,”钟诚说,“我们家阿悬,哦不,你家阿悬,那简直就是人间小白花,纯情小处|男啊,这么多年别说没有女朋友了,连女性朋友都没有一个。” “行了,”江悬懒懒地将手机放至耳边,“就这样吧。” 电话一挂,空气又恢复了安静。 许南枝感觉尴尬得无处遁形,而江悬在一旁支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活菩萨,还举报吗?”江悬抬了抬眉梢,问。 许南枝讪笑:“误会误会。” “误会?”江悬尾音上扬,语气不善,“我可真是低估你了,你哪是什么无知妇女啊,我看你才是律政先锋吧?” 话里的讽刺尽显,但许南枝知道是自己先入为主在先,就没放在心上。 她失笑道:“我先前也不知道你是这么洁身自好的人间小白花,纯情小那什么。” “小那什么啊?”江悬问,“你还不好意思了?说起嫖|娼两个字的时候不是挺正义凛然的吗?” 许南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一转话锋,说:“你再不开就要迟到了。” 江悬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耳根,笑了一声,收回目光,重新启动了车子。 接下来一路无言,江悬也没有再提,但许南枝一直看着车窗外,想刻意忽略刚才那一段令人尴尬的小插曲。 许南枝工作的舞蹈室在一处毕竟繁华商圈,周边人来人往,车辆也多,她怕江悬不好停车,就想让他停在公交亭。 但江悬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开,许南枝也没再多说什么。 到了商圈内,江悬把车停了,许南枝解开安全带,正想下车的时候忽然又想到了钟诚那引人误会的“嫂子”二字。 许南枝转头说:“江悬,你有空记得和钟诚解释一下。” “嗯?” “他不是误会我是你女朋友吗?”许南枝说。 江悬神色冷淡地侧头看她:“这对你来说有什么损失吗?” 他的语气不太好,许南枝想他可能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于是特意放低自己的姿态,耐心道:“我是怕毁了你的清誉。” “清誉?”江悬反问,“你刚刚说我嫖|娼的时候怎么不怕毁了我的清誉?” 许南枝:“……” 这人心眼儿怎么比针眼还小。 “这事我不对,”许南枝说,“但我知道你肯定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肯定……” 江悬打住:“别,我这宰相差点被你送进去。” 许南枝见这来回拉扯没有讨到一点好的意思,嘴里咕哝了一句:“小心眼。” 这三个字像含在嘴里似的,在咽喉出滚了一圈,让人听不真切。 但也知道这埋怨的语气应该不是什么好话,江悬眼睛一眯,危险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许南枝压下情绪,笑了一下,温吞道,“我快上课了,就先走了。” 江悬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后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见钟诚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钟诚:【兄弟,你什么时候找的女朋友?】 钟诚:【我真不是故意的,要是知道你有女朋友那我就自己留着了。】 最后还附上对不住和求原谅的表情包。 江悬看了冷冷一笑,毫无犹豫地把这位始作俑者拉进了黑名单里躺着。 - 到了舞蹈室,许南枝看见小茹笑得像一朵花一样灿,将手机放在台桌上问:“你怎么了?这么开心。” “还能怎么了?”在一旁给咨询课程的客人倒水的沈锦说,“又恋爱了呗。” “又?”许南枝托着腮,转过头看捧着手机傻笑的小茹,“上一个已经分了?” “分了,”小茹不在意道,“那种不分还留着过年吗?” “那你这个是怎么认识的?”沈锦送完客人后问。 “出去玩的时候认识的,”小茹又道,“我这对象真可怜,被从小认识的朋友拉黑了。” “拉黑?”许南枝笑了,“你有问问是怎么回事儿吗?” “南枝,你管他怎么回事儿呢,”沈锦颇有深意地说,“她现在恋爱脑上头,不管谁的错,那都得是她对象朋友的错。” 许南枝抿嘴一笑,没说话。 上完下午的课后,许南枝见时间还有很多,就回了趟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还化了个淡妆。 她本就生得唇红齿白,化了妆加上鼻侧那点缀得恰到好处的红痣,整个人瞬间变得更加明艳。 一切都弄完之后,许南枝打了个车到约定好了的大饭店。 她六点坐的车,按理说六点半就该到目的地,但恰逢下班晚高峰,路上车多,时间被消磨了不少,等到的时候已经将近七点了。 许南枝按照班长林如清发的包厢号去找,等找到的时候她推门进去,发现人已经坐得差不多满了,总共七十多个人,一眼望去乌泱泱的。 门开了,大家的目光纷纷往许南枝这边望,她毫不怯场,得体地笑了笑,歉意道:“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我来晚了。” “没事儿,”林如清带头站起来,说,“美女总是值得多等待的。” “什么意思啊,”人群中有个女的开玩笑地说,“我们就不是美女了呗。” “唉,说错话了,”林如清笑着打圆场,赶忙道,“我等一下自罚一杯。” 今天总共有三桌,许南枝看了一下,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当年数学老师陈勇旁边的江悬,他边上有个位子,但陈勇边上也有个空位。 “南枝,”陈勇向许南枝招了招手,“过来坐。” 许南枝对陈勇的印象挺好的,她记得她还是江悬的班主任来着,但她没想到他会朝自己招手。 愣了一秒,许南枝就走了过去。 待许南枝走近,他笑着说:“来,你坐江悬边上吧。” 许南枝迟疑了一秒,但转念想也许陈勇边上的位子已经有人了,便朝着江悬边上的位子去。 “诶,你可千万别坐。” 许南枝刚要坐,桌子对面的一个女生就开口了:“江悬刚刚说那位子有人了。” “这样啊。” 许南枝也不觉得尴尬,想着既然有人坐,那换一个就是了。 但刚要走,许南枝的手腕就被人拉住。 她侧眼望去,发现是正拿着手机回消息的江悬,他头抬也没抬,只淡声道:“给你留的。” “给我留的?”许南枝有些诧异。 “怎么?”江悬抬眼,懒散道,“我的热心肠点燃了这把椅子让你坐不下啊?” “……” 这人怎么做好事没好话呢? 对面的女孩见了,脸上瞬时有些尴尬。 刚才她要坐江悬边上的时候就被拦了下来,所以刚刚许南枝要坐下的时候她语气带了几分嘲讽,没想到这把椅子就是给许南枝留的。 现在面上有些挂不住。 许南枝对江悬轻说了声“谢谢”,然后坐下。 这边动静不小,大家的目光朝这边探了过来。 有的人目光远,许南枝注意不到,但对面的那道目光却让她恰巧碰上了。 许南枝看着她,愣了两秒,然后朝她轻扯嘴角。 林如清是个场控,见大家都到了,就站起来,照例说些场面话:“既然大家都到了,那我们就掌声欢迎今天来到现场的陈勇老师、董静老师、方伟老师。” 话落,现场响起了掌声。 掌声过后,林如清又说了些话,大家就开始动起了筷子。 分别多年,许久未见,不少人已经变了样子,原本穿着校服的同学,如今西装笔挺。 很多人借着机会叙旧。 而许南枝心里却没有很大的触动,过来也就只是想完成个人情世故的任务。 有的豪爽的同学开始一桌一桌地敬酒,许南枝这桌靠后,所以敬酒的人来的时候已经喝了个半醉。 刚来这桌,他就倒了一杯酒,看向许南枝,憨笑一声:“好久不见啊南枝,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 许南枝看他,一时半会儿认不出来,然后想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赵晨光?” 江悬偏头看了眼许南枝。 一听许南枝还记得自己,赵晨光醉眼一亮:“对!是我!” 见自己猜对了,许南枝都有些诧异。 如果没记错的话,高中的时候赵晨光是个小胖子,戴着个方框眼镜,整个人都有些呆板。 当时他们两个班在六楼,是顶楼,而顶楼有个阳台。 有天晚上,许南枝去教务处交完材料回来路过阳台,看见有个人蹲在一个角落,隐约传来抽泣的声音。 听见声她走了过去,发现是赵晨光。 随后许南枝递给他一张纸巾,什么也没说,只顺了顺他的背。 她没想到赵晨光能为这点小事过来敬她一杯酒。 “那天我父母离婚了,我一个偷偷哭,挺矫情的,还是你递给我一张纸,”赵晨光嘿嘿两声,随后情绪瞬间绷不住,一下子摘了眼镜,拿手背擦了擦眼,然后又戴上,“不好意思啊,这么多年还是一样矫情。” “来,我今天敬你一杯。” 说完就仰头一口喝下。 许南枝愣住,还没反应过来,边上的人就给她倒了杯酒,递给她。 许南枝接过,也仰头喝了一小口。 等人走了,许南枝感受到边上的目光,就顺眼看过去,发现江悬正看着自己。 被人看得有些不自在,她问:“怎么了吗?” “你高中的时候也挺热心肠啊。”江悬说。 “还好吧,就顺手的事,”许南枝看着他杯子里的果汁,问,“你不喝酒吗?” 江悬随口道:“我要是喝了,怎么把你这个醉鬼送回去?” “你要送我?” 许南枝有些诧异,她以为经过中午那件事情,江悬应该多多少少会有点芥蒂。 江悬瞥过来一眼:“不用太感动,我妈让我多关照关照你。” “哦,我懂了,”许南枝心下了然,说,“又是母命难违。” 江悬听了,短促地笑了一声,没搭话。 等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江悬出去接了个电话。 过了一会儿,许南枝打算要去卫生间,就也出去。 在卫生间的拐角处,许南枝忽然听见江悬的声音,下意识就停住了脚步。 “我还不了解您啊?”江悬话里带着笑,语气里也没有平时懒散,“您向来都是抽利群的,我要是给您送了中华,您还不是拿去烟酒行换了?” 紧接着传来一阵笑:“就你小子聪明。” “对了,”陈勇接着道,“听说你大三那年出国了?怎么选了a大又出国了?” 江悬:“深造。” “你可得了啊”陈勇大手一挥,“你要是想深造,刚开始干嘛选a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天进办公室……” “老师,”江悬打断他,“那都多少年了,还拿这事编排我。” “行行行,”陈勇叹了口气,说,“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自己不后悔就行。” 许南枝将对话听了个尽数,脑袋放空了一会儿,连江悬什么时候出来的都不知道,等人出现在跟前的时候才吓了一跳。 江悬单边靠墙,离她很近,盯着她看了很久,才稍稍抬了抬眼道:“听墙角?” “没有,”许南枝下意识矢口否认,随后看见江悬眼里的狐疑,又心虚改口,“恰巧路过,不小心听到的。” 事实本是如此,但许南枝说的时候就是没有底气。 两人现在挨得很近,江悬的阴影落下来,整个裹住了她。 这时陈勇从卫生间出来,路过拐角,碰见两人。 “哟,两个人怎么杵在这?” 许南枝见了老师,像是出于本能反应,往后退了一步,离江悬远些。 陈勇见了,笑道:“都成年人了,怎么和男同学在一起的时候见到老师还是发怵呢?” “……” 说完,陈勇摆摆手:“不说了,我先走了啊。” 离开时他还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的小年轻啊……” 许南枝怔了两秒,回过神,抬眼对上江悬幽幽的眼神,看见他嘴边勾着的笑。 江悬打量着她,然后悠悠道:“是啊,都成年了,怎么看见老师还是怕?” 许南枝:“……” 江悬见许南枝不说,低了低头,靠近许南枝,语气欠揍道:“心虚啊?” 第27章 挂南枝 拐角这个地方的灯并不是很亮, 加上江悬的阴影覆盖过来,周遭的环境可以称得上昏暗。 江悬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对上了许南枝,眼里漫着揶揄, 其中不乏有几分试探。 许南枝不闪不躲,过了良久江悬才又直起身子,而原本隔着些距离的许南枝忽然靠前,两人的间距瞬间拉断, 近得可以闻见彼此衣服上的气味。 江悬没想到许南枝会忽然靠近,但他没有避躲。 只见许南枝笑着抬头看他, 随后轻启红唇:“这样呢?是不是就能证明我不心虚了?” “……” 空气沉静了几秒。 随后一声笑从江悬的喉间溢了出来,很轻,配合着昏暗的灯光,显得有几分暧昧。 “不是心虚,那……”江悬靠着墙,神情居高临下地看着许南枝, 又来了个猜测,“是害羞啊?” 许南枝:“……” 她算是明白了, 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 江悬总还有后招等着她。 许南枝忍住自己怼回去的冲动,松了松肩膀,打算越过他先去卫生间。 可擦肩之际, 江悬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许南枝抬眼:“怎么了?” 江悬偏头看她:“什么时候回家?” “回家”两个字从江悬口中说出来轻松又自然,听得许南枝一愣。 过了几秒,许南枝开口问:“你着急回去吗?” “我是不着急, ”江悬散漫开口, 顿了一下,又道, “可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吗?” “你怎么知道?”许南枝被戳中心事,下意识就问了出口。 江悬嗤笑一声:“那块鱼肉在你碗里都要被戳烂了。” “……” 许南枝确实已经想走了,她一向不喜欢太热闹的场合,更不喜欢和不熟的人一起吃饭,在她看来这种事情不过是为了维持某一种社会关系,可她从来不把自己的价值同这些进行绑定。 “可是,我们先走了会不会不太好啊?”许南枝犹豫到。 “想回去就回去,有什么好不好的,”江悬满不在意地说,“你要知道,你要干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为了讨好别人,而是为了取悦自己。” 听此,许南枝不再犹豫,点了点头,说:“那我等一下发个消息给班长,我们直接就走吧。” “嗯,”江悬松开许南枝的小臂,“我去把车开到门口,你好了直接出来就行了。” 说完,江悬就走了。 而许南枝的小臂此时还残留着刚刚江悬掌心的温度。 ——这是他们今天第二次肢体接触。 许南枝站在原地,心里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 江悬的车就停在正门口,许南枝出来后一眼就看到了。 上了车,许南枝忽然接到一通微信电话,是林如清的。 许南枝接起放至耳边。 “喂?” “南枝啊,”林如清见电话通了,立马道,“你怎么先走了?” 许南枝的手机音量开得大,在边上的江悬也听见了点声音。 虽然听不太清,但他知道,是个男的。 “我家里有点事情,就先走了。” 许南枝随便扯了个由头。 “这样啊,”林如清又道,“那你现在走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啊?” “不用了,”许南枝说,“已经有人送了。” 林如清听了,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这样啊,那好吧,那下次我们再聚。” 许南枝简简单单说了个“好”,下一秒就把电话挂了。 江悬开着车,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他在追你?” 这句话突如其来,让许南枝猝不及防:“啊?” 许南枝花了些时间消化他的问题,随后道:“没有啊,我和他都不熟。” “不熟?”江悬反问。 “是不熟啊,”许南枝如实回答,“要不是这次聚会我和他都不会联系。” “是吗?” 江悬两个字两个字地问,话里听着不太痛快。 许南枝不明所以地侧头看他,很实诚地点点头:“是啊。” 江悬侧目瞥了她一眼,不算很友好。 许南枝堪堪收回自己的目光,想着自己又是哪里惹了他不痛快了。 但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最后将怀疑落到林如清刚刚的那通电话上。 细想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 江悬这人呢向来骄傲,刚才那通电话让他误会,兴许是觉得前女友都有人追了,而自己却没有,心里头不平衡了。 许南枝在边上思考了一下,想着该怎么弥补这位少爷的自尊心。 过了一会儿,她温吞道:“江悬,其实你人这么好,追你的人应该不少,只是,她们可能不好意思说出来……” “……”江悬默了一会儿,随后轻笑一声,“许南枝,你不会在拐弯抹角地说你自己吧?” 许南枝:“……” 自己就不该安慰他,给他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默认了?”江悬瞥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语气像大发慈悲道,“其实你不用这么拐弯抹角,你要是直白一点,不一定还能给你个机会。” “……” 无言以对。 许南枝忍了忍,最终还是把心里头那句“你要点脸”给咽了下去。 过了好半天,许南枝才缓缓吐了一句:“谢谢你啊。” 江悬:“都是邻居,客气。” 许南枝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扭头看向窗外。 又过了几分钟,江悬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将车停在路边,看见来电,他收起那副散漫的样子,语气难得严肃,整得连带着许南枝也紧张起来。 “怎么了孙原?”他问。 人命关天的事情,孙原言简意赅:“那个患有心脏病的孕妇出事儿了。” 江悬:“好,我现在立马过来。” 下一秒,江悬就挂了电话。 许南枝见他医院有急事,立马道:“那我就在这下车吧,你先去医院。” 江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说:“那你记得打车回去,对了,不要忘了做后边。” 许南枝点点头,说了个“行”,动作麻利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目送完江悬的车离开后,许南枝才摸出手机叫了个车回家。 到家之后,许南枝洗了个澡,然后头发盖着条白色毛巾出来。 由于卫生间没有排风口,里面的热气散不开,她就开着浴室的门通风。 许南枝出来后没有立马吹头发,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整个人懒懒地往后一倒。 想起刚刚江悬紧张的神色,怕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江悬这人虽然看着桀骜不可一世,可其实他这人性格就是这样,嘴坏得要死,得理不饶人,不过真的遇到事儿,反而是最靠谱的一个。 呼了一口气,许南枝看着天花板,又想起刚刚在饭点卫生间拐角发生的事。 她还记得在高中的时候,因为两个班是兄弟班,所以有一次许南枝问完问题后,陈勇叫她把江悬叫到办公室。 那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 其实她明明可以叫在窗户边上的同学转告一声,但她还是自己亲自去叫。 当时许南枝站在高三一班的后门,往教室里先望了一圈,没发现人,于是就问了个同学。 她抱着书,笑着问:“请问江悬同学在吗?” 那个女生刚想回答,许南枝就发觉自己的肩膀被轻拍了一下,她回过头,发现江悬腰间别着个篮球,额角分不清是水是汗。 两人靠得很近,许南枝一抬头差一点碰到他的下巴。 “请问,”江悬微微低头,也许是打完篮球,又走了六楼,声音有些喘,“找我有事吗?” 许南枝话像哽住了似的,微微偏头,就看见陈勇走了过来,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随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江悬被叫走了。 那时傍晚的自然光打在他身上,像给他渡了层金似的。 所以那天往后退的一步是心虚吗? 许南枝想应该是有的,而除此之外呢,还夹杂着几分自卑。 ——是那种不敢并肩,怕对方的光因自己而敛的自卑。 她记得自己有一次无意和南乔说过自己有点自卑这件事,当时南乔以为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就开玩笑地和她说:“你这么漂亮还会自卑,那让我们怎么办?” 当时许南枝笑笑没说话。 漂亮有时候也能堆砌出罪恶,而其中一种,叫做洛丽塔。 ——美丽而引人犯罪的洛丽塔。 又躺了一会儿,许南枝拖起疲惫的身体去吹了头发,等头皮干了后她就不吹了,直接进了卧室。 - 七月下旬,即将迎来端午节,在端午放假前一天,许南枝的舞蹈室准备很多粽子来送给今天上课的学生,还给小朋友准备了很多小礼品,可以让她们拿积分来换。 许南枝总共教三个班,一个成人班,两个幼儿班。 因为许南枝教得好,慕名而来的家长很多,所以她带的两个班级人数都是满的。 以往年的经验来开,要是兑换礼品只让前台来做,那基本上要忙到网上十点出去,所以今年就让带班老师换。 等换完所有礼品,送完最后一批孩子后,已经差不多七点了。 许南枝上上下下太久,休息下来后腰开始了后知后觉地疼痛,她倒了一杯水,扶着腰坐下。 此时桌上还剩下几个粽子,她随手拆了个蛋黄的。 小茹也差不多好了,整个人累得直接摊在沙发上,腿叠在许南枝身上,还伸手搂住她的脖子,哀怨道:“这真是太累了,拿上拿下地我腰都要断了。” 许南枝被她搂得有些呼吸不畅,就上手把她扒拉下来。 没了支撑点,小茹直接把沙发当床躺了下去。 “对了南枝,端午节有什么安排吗?”小茹一边刷着手机一边问。 粽子吃得有点噎,许南枝喝了口水,随口应道:“没有啊,怎么了?” 小茹:“那我们出去玩吗?叫上南乔。” 这时候高俊也忙完了,听见小茹说要出去玩,就顺口似地来了句:“去玩儿?顺道带上我呗?” “行啊,”小茹爽快道,“到时候叫上我男朋友,咱们一起。” “成,”高俊看向许南枝,“枝枝老师,你去吗?” “啊?”许南枝只想借这个假期好好休息,就道,“我想在家休息。” “休息?”小茹立马起身,“不是啊南枝,好不容易有个假期,你就白白浪费在床上?那张床上是有什么美男吗?” “……”许南枝笑了一声,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小茹:“……” 高俊听了,脸上的笑僵了一瞬,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许南枝见场子有些冷,将粽叶扔进垃圾桶后问:“我的笑话不好笑吗?” “好笑个屁。”小茹起身,从前台下面的柜子拿出了一个小礼品袋,递给许南枝,“呐,这是舞蹈室给老师准备的端午节礼物。” 许南枝迟疑了一下后拿了过来:“什么时候舞蹈室还给老师发礼物了?” 小茹啧了一声,说:“这是我帮你们争取的特别福利。” “哦,”许南枝顺势放进包里,然后说,“那我先回去了,端午节快乐。” “好嘞,”小茹挥挥手,“再见啊。” 待人走后,小茹侧头对上了高俊的目光:“怎么了?” “小茹姐,我的那份呢?”高俊问。 小茹:“什么啊?” 高俊理所当然地说:“端午节礼物啊。” “……”小茹别有深意地看了高俊,说,“你年纪还小,用不上。” “啊?” 小茹笑了一声:“小朋友。” …… 舞蹈室楼下有个阿婆在卖粽子,许南枝想着端午节到了,就打算买几个送给江兰他们。 到家差不多将近八点,许南枝猜想他们应该还没睡,就轻轻扣了扣她家的门。 过了一会儿,江兰就出来开门了,见着是许南枝,脸上笑得跟花儿似的,问:“你怎么来了南枝,快进来快进来。” “这么晚了我就不进去了,”许南枝说,“我是过来送粽子的,这不是端午要到了吗?” 说着,许南枝就从帆布包里翻,顺手把小茹刚才送的小礼品袋也拿了出来放地上。 许南枝拿着一捆粽子,递给江兰:“这些里面有咸蛋黄的,也有蜜枣的。” “哎哟,”江兰一拍大腿,接过粽子,说,“你这孩子,真是的,江姨还想着给你包粽子呢,你怎么还反过来送我们呢?” 许南枝笑笑:“应该的。” 江兰看着手里那一大捆粽子,说:“既然你送都送了,要不你顺道给楼上的江悬也送几个?” “啊?” 江兰蹙了蹙眉头,说:“这几天不是天气潮嘛,江姨我啊膝盖的老毛病又犯了,实在是爬不上去。” 一听是这样,许南枝迟疑了半秒就答应了下来。 “行,那我给江悬送几个。” 见许南枝答应了,江兰眉头一松:“好嘞,那我现在去剪几个下来,剩下的你送江悬。” 许南枝点点头:“好。” 江兰转身离去,许南枝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拿到粽子后,江兰向许南枝道了句谢,就目送她上楼。 许南枝没先回家,而是直接上了七楼,在贴着福字的门前站了一会儿,然后抬手扣了扣门。 过了一会儿,没人开,许南枝又敲了敲。 这下里面传来了淡淡的一声:“来了。” 随后,门就开了。 江悬像是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身上是好闻的幽香。 见是许南枝,江悬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许南枝怔了两秒,随后晃过神,抬了抬手里的粽子:“我来替江姨送的。” “我妈包粽子了?”江悬皱着眉问。 “不是,”许南枝摇摇头,说,“是我买的。” “……”江悬双臂抱在胸前,身子往门框一靠,眉眼稍扬,问,“你买的?替我妈送?” 许南枝细琢磨了一下这句话的逻辑,是有点怪,但好像也没错,就点点头:“对啊……” 江悬拖着腔“哦”了一声,拿过那些粽子,又注意到那个小礼袋,问:“这个也是给我的?” “啊?”许南枝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小礼袋,想着江悬那个傲娇性子,如果自己说不是,倒显得他自作多情了,于是顺水推舟道,“对,这个是我们舞蹈室发的小礼物,顺便送给你。” “……”江悬眉心一跳,“顺便?” “嗯,”许南枝点点头,将小礼袋递到他眼前,问,“你要吗?” 江悬盯着她看了两秒,扯下了那个顺便的礼物。 许南枝收回手,两个人一时相顾无言。 江悬玩味道:“你还要进来坐坐吗?” “不用了,”许南枝摇摇头,“那我先走了。” “嗯。” 见许南枝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江悬这才收回了目光。 他将粽子放在了餐桌上,然后坐在沙发上把小礼袋随手丢在了茶几上。 像是对顺便的礼物不太感兴趣。 他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器选台,看了一会儿后觉得无聊,就把遥控器随手一扔,从沙发背上离开,拿起那个横躺在茶几上的礼袋。 摇了两下后,拆开,顺手就把里头的东西倒在茶几上。 里面花花绿绿的,都是些糖果之类的,只有一个东西包装比较大,他拿起一看,上面的标语让他额角一抽。 看清楚后他默了两秒,然后冷笑一声。 江悬舌尖顶了下腮:“可真行啊,还是草莓味的。” 说完他就把东西扔茶几上,转身进了浴室。 那可怜的东西孤零零地躺着,仔细一看,可以发现上面赫然写着。 ——好马配好鞍,好套配猛男。 第28章 挂南枝 端午这天天气不错, 天空碧蓝如洗,没有一片云。 太阳没有了遮挡,气焰比往日更加嚣张。 昨晚许南枝实在太累了, 洗了澡直接就睡了,卧室的帘子忘记拉上,所以今儿个一大早就被这耀眼的光照得迷迷糊糊的。 她本想翻个身继续睡,但意识渐渐清醒, 加上这个小区地处马路边,虽然没有什么鸣笛声, 但轰鸣声不断,吵得她脑袋嗡嗡的。 压了压心里那点不悦的情绪,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许南枝手撑着床沿,缓了缓,然后揉了揉眼睛, 随手把头发扎在后头。 她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发现才八点多, 要是平时她就继续睡了,但今天她破天荒地看完时间后没有睡回笼觉,而是直接穿起拖鞋去了卫生间梳洗。 梳洗完后, 她打开衣柜,挑了白衣黑裤穿上,接着拆开一个快递, 里面是她买的稻穗。 许南枝将稻穗用一根白绳子绑在一起, 放进了帆布包里。 收拾完,她就下了楼。 到了小区门口, 许南枝拦了一辆出租车。 她关上车门,说:“师傅,去南山墓园。” “好嘞。” 今天的天气是真的好,早晨的风带着些暖意,吹在脸上像一层薄毯。 南山墓园是雁城一处比较好的风水宝地,听说当初盖的时候,开发商还请了一位比较有名的风水师看过。 许南枝的爷爷去世后就葬在这里。 按理说,她的爷爷是农村人,一般在老家是有墓地的,但就在他去世的前几年,为了造水坝,政府给了些钱,让他们把墓地移了。 那年许兴正做生意挣了钱,为了方便,他干脆把墓地都迁到了南山这边。 南山在郊区,师傅差不多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 付完钱,许南枝下车,背着包进了墓园。 走了差不多十分钟,她在一座写着许朝树的墓碑前停下。 墓碑上还有张照片,照片中的人脸上沟壑纵横,看着老态,但嘴角的笑显得他很朴实慈爱。 许南枝在墓前站了一会儿,随后鞠了个躬后缓缓蹲下,用手拂了拂照片上的灰尘。 看着照片上的人,许南枝眼底发热,但还是扯出个笑。 许朝树是当时村里难得有点文化的农民,还写的一手漂亮字,当地寺庙的牌匾有不少是他亲自题的字。 许南枝从小学开始就跟他还有奶奶,他们的村子,重男轻女风气很严重,经常有人和他说让他劝劝儿媳妇儿再生个男孩。 这话偶尔听听还好,但听得多了,老人家心里头烦。 倒不是因为听进去了烦,而是怕许南枝听进去了烦。 有一天,许朝树正吃着饭,隔壁的一老太太又开始跟他嘀咕这件事儿,他气得一把摔了筷子,拿起笤帚就把人扫了出去。 那威风劲儿,别人听说了就再也不敢杵在他跟前儿说这事儿。 他当了一辈子农民,最喜欢的就是稻谷的味道。 许南枝从包里拿出绑好的稻穗,放在墓前,又静静地陪了他一会儿才离开。 刚到家,许南枝的电话就响了,是林雯打的。 自从上次两人不欢而散后,林雯没有联系过她,今天打这一通电话,大概是问她要不要回去过端午。 许南枝把包放在一边,接起电话放至耳边,淡淡地“喂”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雯见电话通了,半晌不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南枝啊,今天端午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话里带着商量的讨好,见许南枝没出声她又道:“而且今天不是也恰巧是爷爷的祭日吗?你回来,顺道给爷爷上柱香。” 听到这,许南枝才松口,说:“好,我知道了,我晚上差不多六点就回去。” 林雯见许南枝答应了,欣喜涌上心头,过了好久才连说了好几个“好”。 “嗯,”许南枝不咸不淡道,“那我就先挂了。” “等一下。”听许南枝要挂,林雯着急出声。 许南枝听见,把刚刚放下的手机又放至耳边,问:“怎么了?” “你奶奶今天还请了……”林雯说到一半,顿了顿,接着道,“请了你张伯伯过来。” 许南枝:“……” “是这样的,”林雯能察觉出许南枝的不悦,忙道,“他今天出院,然后你奶奶就让他来家里过个端午再回去。” 许南枝听到这个名字,没说话,抿了抿唇。 “你要是不想见他,”林雯说,“你就早点回来给爷爷上柱香就走也行,要不然你奶奶又要说你了。” “她不喜欢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许南枝下意识带着情绪脱口而出。 察觉自己情绪上来,许南枝默了默,平复了一下,说:“我今天已经去墓园看过爷爷了,今年端午就不回去了,省得大家都不愉快。” 林雯沉默了一会儿,但没有再劝她,只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能和妈妈说说,为什么那么讨厌张伯伯吗?” “……”许南枝冷冷,“你自己问问他吧。” “如果没事就先挂了。” 许南枝按了挂断键,将手机随手扔到桌上,“啪”地一声响,暗示了它主人此刻不太愉悦的心情。 她努力地想平复此刻因为张思德三个字而扰乱的心情,但稳了半天,那些憎恶的情绪就像沸腾的水在心里咕噜咕噜冒泡,还有要溢出来的迹象。 许南枝站定了一会儿,侧眼瞥向卫生间的门,眼里的情绪莫名。 而后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门,从里面随便拿出一瓶鸡尾酒。 刚要打开,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她愣了片刻,随后抬脚出去开门。 门一开,就看见江悬手里拿着艾叶站着。 “你怎么来了?”许南枝怔怔地看着他。 江悬看了她一眼,随后目光下移,看见她手里拿的那罐鸡尾酒,上面还印着个草莓的图案。 他眉头一皱:“你又喝酒?” “啊?”许南枝被他问得一愣。 这不是江悬第一次看见许南枝喝酒了,他上次从楼上下来,就看见她门口的垃圾袋里滚出了一个酒瓶子。 许南枝明白过来他问什么之后,莫名有些心虚。 她有一碰到烦心事就喝酒的毛病,这个没什么人知道,她也不想有人知道,下意识的,她更不想江悬知道。 “我就是有点渴,”许南枝温吞地解释,“家里没有矿泉水了,就拿这个解解渴。” 江悬狐疑:“是吗?” 许南枝神情自然地对上他的目光,反问:“要不然呢?” 江悬没再多问,开始回答她第一个问题:“我妈叫我来给你家门口挂艾叶,还有,让你去我家吃饭,今天过端午。” “吃饭就算了吧,”许南枝推脱了一下,说,“艾叶我自己挂就行。” “不行。” 江悬直接否决了许南枝的提议,但许南枝不清楚到底是哪个不行,是不去不行,还是艾叶让自己挂不行。 “什么不行?”许南枝问。 “都不行。”江悬脱口而出,语气里是说不出的霸道。 “……” “你太矮了,艾草挂不上去。” “……”许南枝耐着性子提醒,“我一六七。” “我一八六。”江悬脱口而出。 “还有,”江悬说,“我妈叮嘱我一定要让你下去,要不然我也别吃了。” “……”许南枝有些怀疑,“阿姨真的这么说的?” 江悬看着她,悠悠吐出一句话:“你怀疑我。” “……” 听江悬那语气,仿佛许南枝是个天大的罪人。 “那好吧,”许南枝抬了抬眼,举了举手上的东西,“那我把东西放回去。” 看着她转身,江悬忽然开口闲闲地叫了一声:“许南枝。” 许南枝停住回头:“啊?” 江悬往门框一靠:“你看着很勉强啊。” 许南枝:“?” “不应该啊,”江悬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眼睫一掀,少爷似地开口,“你不应该求之不得吗?” 许南枝觉得江悬这人今天说话奇奇怪怪,但转念一下,这人说话不一直奇奇怪怪的吗,就没多想,反而顺着他,点头应了一句:“是啊,我是挺求之不得的。” “……” - 放完东西,许南枝出来,江悬也正好挂完了艾叶,两人一起下楼。 进了门,许南枝就闻到一阵菜香,一瞧才发现桌上已经摆了很多道卖相极佳的菜。 江兰见许南枝来了,赶忙朝着江悬喊:“江悬,好好招待南枝,妈这还有两道菜美好!” 江悬懒懒地搭了个腔:“知道了。” “对了,”江兰炒着菜,说,“桌上有些水果,你先拿到茶几上招待南枝。” 闻言,江悬不耐烦地从刚刚坐下的沙发上起来,去餐桌上拿了一盘水果,放到许南枝跟前。 “呐,你喜欢的草莓。” 说完,又软在沙发里,摸出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许南枝看着眼前的草莓,对江悬刚刚那句话有些不明所以,于是问:“我什么时候喜欢草莓了?” 闻言,江悬抬头,目光沉沉地看向她。 许南枝被盯得发毛,问:“怎……怎么了?” 江悬眉毛稍扬:“你不喜欢草莓,那你还弄草莓味的?” “什么草莓味啊?”许南枝想到刚刚那瓶鸡尾酒,神情恍然,说,“那家店说快过期了就便宜卖,我才买的。” “……” 许南枝见江悬不说话,就顺便问了一句:“我还买了很多,你需要吗?” “……” 江悬不说话,就看着许南枝,像是在忍些什么,过了许久才来了一句。 “过期了,不安全。” 第29章 挂南枝 许南枝总觉得今天江悬说话怪怪的, 像是暗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隐喻。 但也不乏有自己想多了的可能。 江悬是个医生,难免比自己注意食品安全,许南枝也就没再多想。 过了几分钟, 江兰把最后一道菜也做好了,就招呼许南枝和江悬上桌吃饭。 “对了江悬,”江兰在厨房洗手,冲江悬喊, “你给你爸打个电话,每次都这样, 一去你李叔家下棋就不知道回来。” 收到吩咐,江悬摸出手机给张子贵打了通电话,然后拉开椅子坐许南枝边上。 他们也没等张子贵,直接就开始吃饭了。 “南枝,你端午放假不回家吗?”江兰笑着问。 许南枝筷子一顿,随口说:“我们家不过端午, 就没回去了。” “这样啊,”江兰笑眯眯地说, “那你以后端午就来阿姨家里过, 不用客气。” 许南枝回了个笑,模样乖巧道:“谢谢阿姨。”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声响, 张子贵拎着一大瓶牛奶进来。 “你们怎么不等我就开始吃了?”张子贵将那瓶牛奶放在桌上,有些不开心。 “等你?”江兰语气不善,“我们要是等你, 怕是吃不上一口热乎的。” 张子贵张张嘴, 还想说些什么反唇相讥,但一瞧江兰看着自己, 话到嘴边就又咽下了。 许南枝瞧了,忍不住嘴角一弯,笑了。 而后余光又瞥见江悬看着自己,许南枝尴尬地压了压嘴角,埋头吃饭。 “不是,”江兰盯着那瓶牛奶,说,“你怎么买牛奶啊?你不知道江悬对牛奶过敏啊?” 张子贵去厨房添饭的动作一顿,愣了两秒,然后语气自然道:“知道,我当然知道了!” 他端着饭出来,拉开椅子,说:“他不喝不就不过敏了,而且南枝喜欢啊。” 江悬:“……” 许南枝莫名成了挡箭牌,也是一愣,但也不拆穿。 江悬优哉游哉地动着筷子夹菜,懒洋洋地开口:“今天江既白怎么没回来?” 江兰语气无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那工作,哪有空回来过端午啊。” “诶,南枝,你别光吃饭呀,”江兰夹了一块虾到许南枝碗里,“多吃点菜。” “谢谢江姨。” 江兰看着许南枝,那是越看越喜欢,眼睛荡着的笑意就没有停下来过。 “妈,”江悬在边上悠悠开口,“你再笑嘴里的饭可就兜不住了。” 许南枝:“……” 原来这人嘴碎并不完全针对自己啊。 江兰听江悬这么讲,敛了敛嘴边的笑,嗔怪道:“就你话多。” 许南枝侧头瞥见江悬嘴角似有若无的弧度,随后收回目光。 从高中注意到江悬的时候,许南枝就能猜得出他的家庭氛围一定不错。 那么骄傲恣意的人。 理应有一个很好的家庭氛围。 虽然江兰和张子贵老是斗嘴,但不难看出他们二人的感情很好。 要不然张子贵也不会顶着那么大的太阳,伞也不打就步行到两公里外的水果店买江兰喜欢的西瓜。 说实话,许南枝对于这样的家庭有种由衷的羡慕。 可越是羡慕,她内心的自卑就越是歇斯底里。 像面露獠牙的恶魔,想一口把她吞进深渊。 - 吃完饭,江兰让她去客厅再坐坐,许南枝也知道没有吃完饭就立马走的道理,就抱着个抱枕坐在沙发上,看着综艺。 而江悬则窝在沙发的另一边打着斗地主,手机还时不时地冒出几句“要不起”。 江兰收拾好厨房出来,看见两人隔得好远,啧了一声,对江悬说:“你怎么能让客人一个人看电视呢?你得多陪陪客人啊。” 江悬出了最后的王炸,赢得了这一局的胜利。 他悠悠地抬起脑袋,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我又不是三……” 话还没完,就收到江兰“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打死你”的目光,最后那一个字生生地哽在了喉咙。 江悬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看向许南枝,眼睫稍抬,那股子懒散劲泄了出来。 “客人,斗地主吗?” 许南枝本来想说自己一个人看电视挺好的,但又怕江悬觉得自己驳了她面子,就改口道:“我不太会。” “不太会没事儿,”江兰在边上鼓动,“让江悬带你,你是不知道,他从小就喜欢玩这个,有一年过年居然敢拿压岁钱和他哥赌,被我收拾了一顿。” “……”江悬吐了口气,有些无奈,“妈,你能别拿这件事儿编排我了吗?” 江兰笑着“嘁”了一声:“自己敢干还不让人说了。” “……” 许南枝听完,憋着笑,不敢出声,随后就收到了江悬发的游戏邀请。 两人组成一队后,可以看见彼此的牌。 许南枝对这个游戏不熟悉,听不懂玩牌的黑话,所以点牌的时候总是点错。 数不清第几次点错后,江悬不耐烦地抬眼。 许南枝接收到眼神后,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都说了我不太会了……” 话里有些委屈,江悬听了一愣,然后起身直接坐到了许南枝边上,凑近,上手帮她点牌。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江悬身上的气味顿时笼着许南枝。 许南枝身子一僵,微微侧头,看见了江悬微颤的眼睫。 目光下移,是对方微张的嘴唇,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微热的呼吸。 一时间,许南枝忘记移开眼,直到对方察觉,微微侧脑,两人的目光对上。 江悬的眸色漆黑,对上后不自觉就会被其吸引。 “你偷看我干嘛?”江悬唇角一扯,“看我能赢吗?” “……”许南枝面色如常,十分淡定地移开眼,“没有。” 说完,许南枝还特意往边上挪了一点。 江悬懒懒地往沙发背上一靠,打完最后一张牌后,关了手机,微微低头,靠近许南枝的耳边,用气音提醒了一句:“客人,你耳朵红了。” “……” 许南枝稳了稳,胡诌了一句:“耳朵打了腮红,今年流行的,你不懂。” “哦,”江悬拖着腔,点点脑袋,“行吧。” 人离自己远了点,许南枝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暗自吐了口气。 江悬没错过她的小动作,嘴角微微一弯,重新窝在了沙发里。 江兰扒着厨房的落地窗,扯了扯正在刷碗的张子贵,低语道:“我觉得他俩有戏。” 张子贵头往后一撇,“嘿嘿”一声:“这下我总可以压老李一头了。” 江兰皱眉回头看他,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嗔怪道:“瞧你那出息。” 许南枝最后差不多又待了半个多小时,就和江兰他们道别上了楼,江悬也同她一起上去。 进了门,许南枝直奔卧室,整个人倒在床上,顺手摸向床头柜,拿了遥控器开了空调。 开了一会儿后,感觉有些凉,许南枝扯了被子盖在身上,舒舒服服地刷起了手机。 由于今天起得早,没一会儿她就感觉困了。 即将闭眼之前,她看见小茹给她发了几条消息,她晕乎乎地点开。 小茹:【枝枝,你打开礼品袋了吗?】 后面附着一张贱兮兮的表情包。 许南枝看了没有管,困意上头,睡觉才是王道。 可过了一会儿,小茹见许南枝没回自己,直接一个电话飞了过来。 许南枝难受地皱了下眉头,将脸埋进枕头里,挣扎了几秒,接了电话。 她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小茹没有理会许南枝话里的疲倦,而是兴致颇高地直切正题。 “南枝,我送你礼物你拆了吗?” “啊?”许南枝有些发昏,问,“那不是舞蹈室的吗?” 小茹嗐了一声,说:“那不是小高在边上我才这么随口说的吗?别扯别扯,你到底拆了没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许南枝没想到是小茹送的,一时间人有些傻了。 所以。 她把。 别人送自己的礼物。 送给了江悬? 一想到这个,加上小茹现在兴致勃勃的态度,许南枝困意少了几分,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情。 喉咙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一时间说不出去话。 直到电话那边开始催促,许南枝才支支吾吾回了一句:“我……我挺喜欢的。” 话音一落,电话那头反倒没了声音,过了好久,才传来小茹有些意料之外的语气。 “啧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禁欲系美女许南枝居然会喜欢我这个礼物。” “啊?” “那你打算找个对象实践一下吗?”小茹问。 “……”许南枝有些不解,“什么找对象啊?” “这种东西,你不找对象要怎么实践啊?”小茹默了两秒,提醒,“外面找的可不干净啊。” “你在说什么?”许南枝疑惑。 “我说什么?我能说什么?”小茹分贝低了一些,说,“我说的当然是套了。” “……”许南枝是个成年人了,一说套,她瞬间明白,只是有些不可置信,“套?” 听许南枝的语气,换小茹不解了,后知后觉地“嗯”了一声,呆板道:“对啊,是套啊……” 许南枝这下睡意全无,甩开抱在怀里的枕头,整个人坐了起来,又确认了一遍:“你送我的是套?” “没……没错啊,”小茹说,“你不是已经拆了吗?不是还说挺喜欢的吗?” “……”许南枝默了三秒,喊了小茹的全名,咬着牙道,“刘美茹,你大爷的。” 小茹:“你怎么骂人呢?你刚才还不是说你挺喜欢的吗?” 许南枝现在不想听见她的声音,二话没说就把电话挂了。 电话挂了之后,她思绪飘忽,大脑放空,过了半晌,她扯了扯自己的脸蛋,感受到了痛感。 她现在就一个问题。 ——江悬有没有拆开? 许南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想了一下今天江悬的举动,好像和往常没差多少。 但如果他是装的呢?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对他图谋不轨的变态? 许南枝闭了闭眼,觉得想再多都是折磨,不如上楼直接问。 要是没有。 就要回来。 可要是拆了…… 按江悬那个脑回路,自己就只能坐实了变态的名头。 纠结了很久,许南枝摸出手机,打算先问问他有没有拆掉。 但才刚刚打了几个字,她又全部删掉。 这样做会不会太此地无银了? 要是江悬看了反而去拆了怎么办? 思来想去,许南枝最终还是打算直接去问。 她认命般吐了口气,穿了拖鞋就往外走。 江悬此刻就在楼上,许南枝在他门前徘徊了很久,最终深吸一口气,站定在门前,伸手扣了门。 许南枝扣完门的那一瞬间,就开始后悔,但已经敲了,只能硬着头皮等着。 没多久,江悬就过来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江悬不咸不淡地问。 许南枝挂起个看起来略显勉强的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你能把我上次给你的小礼袋还我吗?” “……”江悬听了,往门框一倚,“还你?” 许南枝硬着头皮点头:“对,还我。” 江悬眉梢轻轻一抬,没说话。 许南枝瞬间有些琢磨不透,抵着眉,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拆了?” 江悬双手交叉,毫无波澜地吐出三个字:“你说呢?” “……” 听这语气,多半是拆了。 许南枝沉默了好久不说话。 “江悬,”许南枝忽然开口,“我有个很合理的解释,你愿意听一下吗?” “哦,”江悬一如既往地拖着尾调,流露出几分散漫,过了一会儿,慢慢地点了点头,“让我听听,你要怎么狡、辩。” “……”许南枝缓了缓,说,“这个礼物是我舞蹈室的一个同事送我的,我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说完,空气安静了下来。 江悬盯着她看。 许南枝原本不心虚的,但被他这么盯着,不心虚也心虚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个狡辩的。 ——变态。 “说完了?”江悬没什么表情地问。 “嗯。”许南枝点头。 “你觉得可信度高吗?”江悬又问。 “听着……”许南枝滚了下喉咙,如实道,“不高。” “……” 江悬冷笑一声:“许南枝,做人要敢作敢当,你不能耍了流氓后悔了就随便拉一个人挡枪。” 许南枝闭了闭眼,苍白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没有。” “我不管你有没有,”江悬正了正软绵绵的身子,“你对我的伤害已经造成了。” “……” 许南枝无语:“这对你造成了什么伤害了?” 江悬低头凑近许南枝的耳边,说了两个字。 ——小了。 “什么小了?”许南枝问。 江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时分不清她真傻加傻,但最后不吝赐教般又提醒了两个字:“尺寸。” “……”许南枝忍了忍,说,“所以这到底对你造成了什么伤害?” 江悬盯着她,缓缓吐了三个字。 “自尊心。” 第30章 挂南枝 江悬说这话的时候轻飘飘的, 但每个字都像是大石块,一下一下地砸在了许南枝的头上。 许南枝傻傻愣在原地,像个标杆似的杵在那。 她大脑白得像一张纸, 随后从上到下扫了江悬一眼,想看看这人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 可刚刚扫到下面,江悬手指一下子勾住了许南枝下沉的下巴,往上一抬。 “喂, ”江悬收回手,语气不善, 质问道,“看哪儿呢?” “……”许南枝看他,一时脑热,抿了抿唇,说,“我只是想一辩真伪。” “……” 话音刚落, 许南枝就后悔了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的行为,刚想说些什么找补回来的时候, 江悬犀利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许南枝感觉无形中有一块布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让她说不出话。 时间安静得像凌迟的刀刃,每过一秒就多割一刀,还不如来个痛快。 正当许南枝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江悬甩出一句:“你怀疑我。” “……” 江悬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波无澜,但语气平平之中却透露出了一丝受伤,像是对许南枝那无礼行为的控诉。 许南枝嘴唇翕张, 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江悬鼻腔哼哼两声像是冷笑。 “很好,”江悬脑袋微微一偏, 抵着门框,笑道,“二次伤害。” 许南枝:“?” 这么脆弱的吗? 许南枝正了正神色,对他这种行为,严肃地下了定义:“你这是碰瓷。” 江悬看着许南枝,笑了笑,十分平静地“哦”了一声,仿佛在说。 ——是又怎样。 “……” 过了几秒,江悬嘶了一声,像是勉为其难道:“我姑且相信那东西不是你送的。” “不是姑且相信,”许南枝指出其中的不妥之处,为自己辩驳,说,“那东西本来就不是我送的。” “哦,行吧,”江悬默了几秒,点点头,摆出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姿态,随后用一个“但是”转折,“那第二次伤害总是你造成的吧?” “……”许南枝忍了忍,但又找不出反驳地话,只能认了,肩膀无力地向下颓,问,“那我道个歉?” “道歉?”江悬一脸不以为意,“你看起来没什么诚意啊。” 许南枝闭了闭眼,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笑着开口,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有诚意。 “所以,您觉得要怎么样?”末了,许南枝又补了个称呼,“江先生。” 江悬思考了一下,说:“我想想吧,我想到了就告诉你。” 许南枝眉头一皱。 她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事情都喜欢当下解决,所以她宁愿江悬现在就提出个解决方案。 要不然总觉得有一根刺卡在心里。 但江悬这么说了,她要是再多说什么,倒显得自己急于撇清关系。 那更是坐实了甩完流氓就跑的罪名。 许南枝:“那行吧,那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吧。” 说完,许南枝就转身下楼。 江悬懒洋洋地看着,眼里没什么情绪,待人完全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他慢悠悠地直起身,“啪”地一声把门关上。 - 回到卧室,许南枝疲惫地躺在床上,心里有些憋闷。 自从和江悬再次碰上后,许南枝一直有意无意地希望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却发现牵扯越来越深。 自己虽然知道这样不行,但另一方面,她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自己确实有种乐在其中的感觉。 许南枝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思绪莫名被扯远。 整个人飘飘然的,直到一通铃声扰乱了思绪。 许南枝眨了下眼,从床头柜摸到手机,拿起看见是小茹的电话,她随手接起。 “喂?”许南枝揉了揉眼。 小茹急道:“南枝,你可算接电话了,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 说到后面,小茹的话里还勾着委屈。 “没有,”许南枝说,“我刚刚去楼上要你的礼品袋去了,手机没带。” 小茹:“?!” “你把礼品袋送别人了?”小茹话里全是震惊。 许南枝轻叹一声:“那天去他家送点东西,他问礼品袋是不是也是给他的,我就顺手送了。” “我去!”小茹问,“男的女的?” “……”许南枝说,“男的。” “还是个男的!”小茹更震惊了,“那他岂不是要误会了?一个女的给一个男的送那玩意儿,那不是说明……” “放心,人家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许南枝有气无力道,“他只觉得受到了天大的屈辱,男性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小茹笑了:“为什么?” “因为……”许南枝学着刚刚江悬的口气,说,“小了。” 此话一出,电话那头的小茹开始沉默,过了良久才从嘴里溢出一声笑,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笑声跟泄洪似的流出来。 “哈哈哈哈……”小茹止不住地笑,“真假的?我靠,这哥们儿是个人才啊。” 许南枝觉得口渴,起身走向厨房,那水壶接水,用肩膀别着手机防止掉落。 “人不人才不重要,”许南枝淡淡地说,“因为你的过失,我成功地成了别人眼里的流氓。” 许南枝把热水壶插上电,手撑着灶台,拿起手机:“你自己掂量掂量要怎么补偿吧。” 说完,许南枝就把电话掐了。 热水壶的水没一会儿就咕噜咕噜地滚了,许南枝瞧了一眼,想着还要放凉,就先去了客厅。 她窝在沙发里,随手打开电视,选了个还算搞笑的综艺,但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甚至觉得有些无聊。 综艺里的笑声充斥着空荡的房子。 许南枝有些怕黑,但却喜欢昏暗的环境,一个人在家时总是把所有的帘子都关上。 和插着钥匙的门一样,昏暗也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家里开着中央空调,冷气四窜,许南枝裹着毯子,眼睛盯着电视,努力融入进去。 可困意来袭,在彻底睡过去之前,她看了眼手机,发现有个叫端午小分队的群。 她蹙着眉头点进去,查看了一下群成员。 ——许南枝、南乔、小茹、高俊。 许南枝疑惑,在群里发了个问号。 紧接着南乔就发了条消息。 南乔:【咱假期去哪玩儿啊?】 “……” 许南枝忽然想起昨天小茹说要一起出去玩儿的事情,但她如果没见记错的话,自己好像说过不去的。 许南枝:【我什么时候说要去了?】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南乔就在群里发了一条语音。 许南枝点开。 “昨天啊,你昨天说过了你忘了?” 许南枝:【?】 “梦里啊,你不是特意托梦告诉我的吗?” 许南枝:【……】 许南枝不再理会,直接把手机关了,自顾自地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 端午小分队的群聊得火热,但许南枝没怎么理,直到假期的最后一天,南乔直接一个电话飞过来,当时的许南枝正在拿粽子充饥。 “喂?”南乔说,“许南枝,你有没有看群消息啊?” 许南枝喝了一口水,问:“什么消息啊?” “……”南乔耐着性子说,“就是晚上一起出来玩的消息啊。” “哦,”许南枝理所当然道,“没看。” “……” “我可不管你看没看,”南乔难得在许南枝面前硬气了一回,“今天小茹第一次带对象出来玩,作为朋友你得出来把把关啊。” “上次她带男朋友出来的时候我不是已经把过关了吗?”许南枝慢悠悠到。 南乔:“可她这次不是换了个男朋友吗?” “所以啊,”许南枝说,“我把关也没什么用啊,该换还得换,那我去干吗?” “……”南乔无语了两秒,然后道,“反正你得来,时间地址我发你,别忘了。” 话落,南乔就挂了电话。 许南枝无奈地叹了口气,划开屏幕,点开微信消息。 南乔:【城南路,新歌声ktv,晚上七点。】 许南枝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二十了。 她又坐了一会儿,随后极不情愿地起身花了十来分钟化了个淡妆。 收拾完,她边下楼梯边叫车,到了楼下,师傅刚好到了。 到了约定好的ktv门口,许南枝远远就瞧见了南乔、高俊。 她穿过马路走近,和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问:“小茹呢?” 南乔揽过许南枝的胳膊,催促道:“小茹和她男朋友已经到了,快走吧。” 就这样,许南枝和南乔两人挽着手在前,高俊默默地跟着后头。 到了包厢门口,南乔推门进去,就看见小茹坐着,按着手机打字,好像要发什么消息。 听见门口的动静,她抬头:“你们可算来了,正想发消息催你们呢。” 许南枝笑了笑,刚一进门她就看见一个男的背对着他们在点歌台前面点歌。 这会儿听到声了,转过头来,同一行人的目光对上。 他笑道:“你们是小茹的朋友吧?” 南乔见是钟诚,整个人怔了一秒,随后笑道:“我去,小茹,你深藏不露啊,难怪一直卖关子不肯说是谁,原来是认识的啊。” 小茹啧了一声:“说了不就不够惊喜了吗?” 钟诚笑了笑,目光一移,落到许南枝身上,随后眉头一皱:“这位美女,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许南枝还处在碰见钟诚的茫然中,听对方这么问,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南乔在边上说:“上次剧本杀全程戴着口罩的就是她。” “不是,不是在剧本杀,”钟诚想了想,然后手一拍,恍然道,“对,那天在酒吧,我们俩碰上了,你还记得吗?” 许南枝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天,笑了笑,说:“记得。” “什么时候啊?”小茹在边上问。 南乔看向许南枝,问:“是不是我和你去的那天?” 许南枝点点头。 小茹一听不乐意了:“你们怎么可以背着我出去玩?” “呵呵,”南乔说,“那天我没叫你吗?你不自己说有事儿?” 小茹一听,仿佛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儿,只得撇撇嘴:“行吧。” “你们先坐,”钟诚上来拍了拍高俊的肩膀,说,“我还有个朋友没到,我出去打个电话问问。” 他们一众人坐下,许南枝夹在了高俊和南乔中间。 南乔凑近,小声问:“钟诚那朋友不会是江悬吧?” “不知道。” 许南枝语气平平,但心里头也在猜测,还莫名有点紧张。 “江悬?”高俊听见了,问,“江悬是谁啊?” 这时候,小茹也听见了,扒着南乔的肩膀,也凑了过来,问:“对啊,谁啊?” 许南枝解释:“邻居。” 南乔听了嗤笑一声,然后凑到小茹的耳边,捂着嘴,小声嘀咕了一声:“前男友。” “前男友!” 小茹眼睛圆了三分,音量不自觉拔高,众人齐齐朝她看去。 “……”小茹接受着众人的审视,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尴尬地扯了个笑,然后追问,“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许南枝默了默,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就道:“大三那年。” “靠……”小茹说,“还是个校园恋情,我还以为你这性格,断情绝爱了呢。” 许南枝:“……”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南乔轻轻揪了一下小茹的耳朵,问,“我问你,你上一个没分多久吧?怎么就和钟诚搞上了?” “怎么能是搞呢?”小茹一听不乐意了,解释道,“我那个渣男前任不是出轨了吗?他和他对象刚好也分手了,两个人互疗情伤,自然而然就好上了。” 南乔和小茹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讲着,一旁的许南枝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还问了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高俊喝不喝。 高俊晃过神,下意识地想说不用,但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说:“那谢谢南枝老师了。” 许南枝轻轻“嗯”了一声,给高俊也倒了一杯。 刚一抬手,包厢的门就开了。 钟诚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个人。 那人手插着口袋,面上没有什么情绪。 只是刚一进来就侧眼对上了许南枝的目光。 “我靠,”南乔怔了怔,说,“真是江悬啊。” 待高俊接过水杯,许南枝收回眼,低头抿了一口水,没说话。 钟诚关上门顺势坐在江悬边上,问:“兄弟,你对象呢?” 江悬朝许南枝和高俊的方向瞧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唇角轻轻一勾,说:“跟年轻男人跑了。” 第31章 挂南枝 包厢的灯光昏暗, 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前面的大屏幕。 江悬的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都怔了怔。 高俊没有错过刚刚对方瞟过来的目光,下意识就对号入座了。 他悄悄地离许南枝近了近, 压低声音问:“他是不是在说我们啊?” 许南枝被这突然的靠近扰得回过神,下意识地往南乔那边挪了一挪,想保持安全距离。 她尽量从容地放下杯子,笑了笑, 说:“当然不是了,你已经二十多了。” “……” 南乔撇着嘴望向许南枝, 无语道:“你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钟诚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反而被江悬的话逗乐了,笑道:“你可别逗我了,你才二十五,花容月貌的,能被人撬了墙角, 快说,嫂子呢?” 江悬默了默, 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有女朋友了? ” “那天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啊, ”钟诚见江悬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不好意思地又补了一句,“就你拉黑我那天。” 听此, 许南枝眼睫微颤,忽然想起来那天小茹说自己对象被他最好的朋友拉黑那件事。 原来那个朋友就是江悬。 “哦,”江悬一副恍然的样子, 像是后知后觉才想起来, 而后悠悠道,“我那天有说我有女朋友吗?” 这话问得钟诚一愣, 皱着眉头搜肠刮肚地想,确实是没搜刮出“女朋友”三个字。 “那那天在你边上的是谁啊?”钟诚问。 江悬想了想,说:“邻居……” 钟诚迷糊了:“邻居?” “嘶……”江悬尾音上扬,又疑问道,“熟人?” 钟诚一听还是个问句,更迷糊了,轻啧了一声:“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啊?” 南乔悄咪咪地用手肘杵了杵在边上一言不发的许南枝,凑近问:“不会是你吧?” 听着南乔的问题,许南枝抬眼看了看江悬,此时江悬的目光也正好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见江悬眼里敛着几分玩味,看着她,下巴轻轻一扬,说:“你挑一个吧。” 此话一出,大家的目光纷纷朝向许南枝。 许南枝自己也没想到江悬会这么直白地问自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现场的音乐刚刚就被暂停了,空旷的包厢显得过分安静,大家看着许南枝不出声,极有耐心地等着她的答案。 无奈之下,许南枝给了个还算合理的回答:“还算熟的邻居?” 话到末尾,微微上扬,像是在征询对方的意见。 江悬收回目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而后淡淡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 钟诚原本还有些诧异,没想到那人是许南枝,但转念一想,他们是邻居,那江悬顺便载她一程也是有可能的。 再听许南枝这么解释了,也没再过多纠缠,只当他们确实是比较熟的邻居。 见现场气氛不高,他起身去点歌台把暂停的歌继续放了起来,拿过麦就和小茹合唱了一曲《告白气球》。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端来了果盘和瓜子。 许南枝不是玩咖,也不太喜欢参与,她习惯性地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只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吃着水果。 但旁边坐着高俊,让她的动作有些许不自在,甚至想要逃离。 高俊身上的味道是那种很好闻的洗衣液,就像和他人一样带着晒后阳光的味道,并不难闻。 但许南枝就是有些排斥。 吃完最后一块哈密瓜,许南枝借机说自己要出去一下。 钟诚见她要出去,就说:“能帮忙带一箱啤酒吗?跟服务员说一声就行了。” 许南枝点点头:“好。” 到了前台,许南枝说:“你好,能不能带一箱啤酒到203包厢。” 前台服务员笑着点点头:“行。” 话落,她朝着对讲机说:“203啤酒一箱。” “好了,您去包厢里等就行了。” “谢谢啊。” 回了包厢,许南枝没有坐到原来的位置,而是坐到了点歌台边上的沙发,面对着江悬。 灯光昏暗,许南枝微微抬眼瞧了瞧垂着脑袋的江悬,而对方像是有感觉,下一刻就抬起了脑袋。 许南枝没有避开,就这么撞上。 最终还是她先垂下头,拿起牙签插了一块西瓜。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的服务员提着一箱啤酒进来。 钟诚见酒来了,霸占了许久的麦克风也不拿了,转头就动手去拆,把酒一瓶一瓶地往桌上摆成了一个方阵。 他边摆边说:“既然出来玩,那我们不能光唱啊,这酒必须安排起来啊。” 南乔接道:“可是干喝也太无聊了吧?” “嗐,”钟诚一看就是个资深的酒桌玩咖,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说,“微信小程序有酒桌游戏。” 钟诚摆完后说:“大家别坐那么散啊,凑近一点。” 说完他拉了拉江悬:“你别坐这啊,没见我女朋友在边上吗?坐那头去。” 钟诚下巴朝许南枝那边扬了扬,江悬也没扭捏,就朝着对面走过去,顺势往许南枝边上一坐。 边上的沙发陷了下去,许南枝脊背一僵,又很快恢复常态。 钟诚说:“我们玩折手指吧,谁输了呢就先喝一杯酒,然后在微信小程序里选个真心话或大冒险。” 大家都没有异议。 游戏从钟诚那边开始。 一轮下来先出局的是南乔。 南乔抱怨:“我靠,你们针对我吧,为什么我几乎每一个都中?” “别废话别废话,”小茹拿了个比较大的杯子,然后用起子开了酒,给南乔满上,顺手推到她跟前,起哄道,“快喝吧你。” 南乔也是个爽快人,随口抱怨一句后也不再多说,一下子就把酒给闷了,紧接着又选了个不痛不痒的真心话来回答。 游戏继续。 第二轮从江悬开始。 “我出国留过学。”江悬淡淡到。 “我去,”钟诚折了一根手指,不满道,“学霸了不起啊?!” 江悬不经心地笑笑,但脸上的恣意连昏暗的灯光都掩盖不住。 下一个是许南枝,她想了想自己平生的经历,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到独树一帜的。 想了老半天她才缓缓开口:“我只过过一次生日。” 末了,她又道:“我爷爷给我过的。” “啊……”小茹不甘心地折下手指,说,“可每次我们要给你过生日的时候你都说不用。” 南乔笑了:“可她礼物可没少收啊。” 众人都被南乔这句揶揄的话逗笑了,可只有江悬侧头看了一眼挂着笑的许南枝,眼里的情绪并不明朗。 接下来又过了两个人,最后轮到了钟诚。 钟诚抻着脖子环顾了一圈,见只有江悬剩下最后一根手指,于是笑得贱兮兮,说:“我玩儿过暗恋。” 说这话的时候,钟诚直直盯着江悬,明显是冲他来的。 江悬停到这个的时候明显神色一僵,但没有折下手指。 “哎呀,你这个问题也太逊了吧?”小茹说,“谁年轻的时候没整过暗恋啊?” “就是。” 南乔也毫不留情地嘲笑这个问题,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她转头看向许南枝,发现她的手指也没有折下来。 不过大家都没注意,下意识地都把目光投向了被针对的江悬身上。 钟诚不敢相信,音量不自觉也大了好几个分贝:“你小子玩儿过暗恋?!” 在钟诚看来,江悬这小子从小到大就眼高于顶,那心气儿高得跟长天上似的,从小到大没见过他喜欢哪个女生。 甚至在青春期,男性意识觉醒的时候,钟诚记得自己有一次拿着刚淘到的桃色杂志问他哪个妞儿好看的时候,江悬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一本砸他脑袋上让他清清脑袋里的黄色废料。 所以得知他也有暗恋过的人的时候,震惊之余还夹杂着几分新奇,觉得这小子终于他妈的下凡了。 钟诚作为好兄弟,好奇骤起,游戏也不继续了,直接凑到江悬边上:“喂,是哪个呀?没听说过你小子有喜欢的人啊?蒋楠那小子知不知道?应该不知道吧?我不知道他应该也不知道。” 江悬没理会他的自说自话,还拿开了对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喝了一口水后,他放下的杯子同玻璃桌碰撞出一声脆响。 下一秒他就起身,脸色不太好地甩下一句:“我去上个卫生间。” 众人还以为钟诚能从这位爷嘴里撬出什么有效信息,没想到白期待一场,纷纷对钟诚嘘声。 自从刚刚钟诚问江悬是不是玩儿过暗恋开始,许南枝就一直垂着睫毛不说话。 她向来这样,但熟悉她的南乔可以发现她抿着嘴唇,像是有些紧张。 就连呼吸也比平常慢了不少。 江悬走了后她才慢慢恢复了正常,只是目光时不时往门口去探。 心里忍不住地想知道钟诚那个问题的答案。 紧接着又是新的一轮,这次轮到了许南枝和高俊。 先接受惩罚的是高俊,他选了个真心话。 钟诚手机一点,真心话的内容就出现了,他按照上面写的读:“请问你能接受姐弟恋吗?” 高俊笑了笑,没有丝毫为难的样子。 “当然了,”他说,“我还挺喜欢姐姐这一类型的。” 说的时候还看似无意间了瞧了许南枝一眼。 到许南枝的时候,大家鼓动她选了个大冒险。 钟诚拿着手机念:“请你描述一下和上一任从在一起到分手的过程。” 许南枝听到这个题目后眉头一皱,问:“我能不能喝两杯,然后不回答这个问题啊。” “不行!”小茹带头反对,“你要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啊。” 许南枝一听觉得也对,就先喝了一杯酒,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我上一任是在高中认识的,大学碰巧考到了一个学校,大三那年忽然加我联系方式表了白,我们就在一起了,过了三个月后分手的。” 刚开始大家都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姿态,但听完许南枝这么流水账似的描述,瞬间感觉索然无味。 “那你们为什么分手啊?”高俊问。 许南枝默了默,说:“我的问题。” 钟诚像是看出来了许南枝对这个话题的抵触,立马又扯了别的东西,让这件事儿翻篇。 很快,他们换了个游戏,酒桌又恢复热闹,谁也没注意到许南枝忽然起身离开。 出了包厢,耳根子瞬间清静,只不过还能听到一些被厚重的门挡住的声音。 许南枝觉得心中憋闷,于是越过大厅想去楼下透口气。 外面的车位停满了车,而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滴落在车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更烦了。 许南枝看着外头,又向前一步,随后眉头轻轻一皱,闻到了一点烟草味。 她转头看向味道的来源,发现是刚刚离开就一直没回去的江悬。 此刻他背靠着墙,食指和中指之间捏着一根烟,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像是没有注意到边上站着个人。 莫名的有些忧郁。 许南枝猜想是刚刚“暗恋”的话题惹得他不痛快了,于是很识趣转身要走,以免他产生被撞破的尴尬。 可刚一转身,边上就传来了闲闲的一声“喂”。 雨声很大,许南枝听得并不真切,但还是回过头。 只见江悬缓缓蹲下,将烟头往地上轻轻一按。 原本还明灭着的烟头痛苦地呜咽一声,随后便咽了气。 “你在叫我吗?”许南枝问。 “不是叫你,难道……”江悬起身,望向许南枝,说,“是叫我的暗恋对象吗?” 许南枝:“……” 还能拿这件事开玩笑,看起来也不是很难过。 许南枝无奈:“所以你叫我干嘛?” “没干嘛,”江悬又靠着墙壁,看着雨幕,说,“聊聊呗。” 边上是个游泳馆,不少小孩进进出出的,有个差点摔跤,江悬扶了一把。 “你想聊什么?”许南枝问。 江悬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找话题,最后这个话题落在了刚刚许南枝玩游戏时说的话。 “你为什么只过过一次生日?”江悬问。 “可能是因为……”许南枝顿了顿,笑着说,“我是个女孩吧。” 闻言,江悬转头看她,只听许南枝又道:“我小时候和我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我奶奶觉得女孩子没必要穷讲究,加上农村不方便,唯一的一家蛋糕店还是在很远的镇上,所以我几乎不过。” 许南枝记得唯一一次过生日那天,也下着和今天一样大的雨。 她的爷爷撑着一把伞,来回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拿卖米的钱给她买了一个很大的蛋糕。 为了这件事,她奶奶没少唠叨。 “许南枝,”江悬转头叫她,神情认真道,“没有人应该因为性别而受亏待。” 第32章 挂南枝 话音跟着雨点落下。 雨落在地上, 而江悬的话则落在了许南枝的心里。 许南枝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同自己说这样的话。 ——没有人应该因为性别而受亏待。 她的睫毛轻颤,心尖也跟着颠了颠。 从小到大,许南枝听惯了大家对她性别的评价, 她爸妈也知道有些话说得不好听,但从未让她反抗,只叫她忍忍就过去了。 久而久之,导致每次遇到什么事儿, 她也都告诉自己忍忍就过去了。 每一次都搞得好像她理应受到这样的亏待。 别人也都以为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只有许南枝自己知道, 只有这样,才能留存几分体面。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以为常这种生活状态,但今天忽然有人告诉自己,她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这句话像是在她的世界里响起了一声雷。 振聋发聩。 又醍醐灌顶。 许南枝看着雨幕,迟迟没有说话,过了好半晌嘴角才轻轻漾起一个笑, 说:“谢谢你啊,江悬。” 这句道谢没有半分敷衍, 是十足十的真心, 听得江悬一愣。 目光离开迷离的雨幕,许南枝转头看向江悬,笑道:“第一次有人和我说这种话。” “是吗?”江悬刚正经完, 又转到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问,“是不是觉得很有道理?” “……”许南枝很给面子地点了个头。 紧接着江悬嘴角弯了个不深不浅的弧度, 语气闲哉哉道:“那你可得把这句至理名言铭记于心, 最好一天抄个一百遍来时刻提醒自己。” “对了,”江悬又接着嘱咐, “一定要把江悬这两个字划条横杠落下去,这两个字才是精髓所在。” 氛围被江悬两句话勾勒得轻松了许多。 许南枝听得也笑了:“那我是不是应该把江悬这两个字刻在我家牌上,每日拜上三拜?” 江悬听了一怔,轻轻摸了下下巴,像是在认真思考着。 “刻在你家牌上?”他稍微一顿,又道,“如果刻在你名字边上,也不是不行啊。” 许南枝听了有些错愕。 大雨喧哗,几滴雨被风吹得迷了方向,往许南枝的方向蹿,思绪被冰冷的雨拽了回来。 她轻扯嘴角。 江悬应该只是开玩笑吧? 见许南枝淋了雨,江悬将她往后扯了扯,说:“我去那边的店里买把伞,差不多了就回去吧。” 许南枝挂了水的睫毛一眨,问:“你要送我吗?” “要不然呢?”江悬理所当然地反问。 许南枝本就不想多待,就应下了,随后道:“那我上楼拿一下包,你等我一下。” “嗯。” 江悬借着屋檐避雨走到了隔壁的烟酒行,见雨势不小,就买了两把透明的伞。 待走到ktv楼下的时候,他看见许南枝边上多了一个人。 眼睛一眯,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好像叫高俊来着。 刚刚在上头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人的目光跟黏在了许南枝身上似的。 还别说,长得还真挺年轻的。 就是烦人。 江悬走近,二人的目光朝他这边瞥过来。 见人来了,许南枝转头说:“谢谢你送我下来,那我就先走了。” 高俊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说,想了半天也只能憋出一个“好”字。 许南枝接过江悬递过来的伞,打开,跟在他后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不远处的车前。 进了车,许南枝艰难地收伞。 那把伞很长,收进来的时候只能窝在脚边,雨水弄湿了裤子,贴在温热的皮肤上有些凉。 江悬见了,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下车走到许南枝那边的车门,一把拉开,拿出雨伞放到后头。 许南枝一愣,待江悬上车了才晃过神来,说:“你伞放后面车垫子会湿的。” 江悬轻轻一笑,揶揄道:“车垫子可没你金贵。” “……” 这人还能不能好不好说话了? 许南枝偏过头,没理会他。 大雨模糊了窗玻璃,让人看不清,可许南枝隐隐约约中看见了几个穿着蓝色校服的高中时。 其中一个女生扎着马尾,领口规规矩矩的。 电光火石间,许南枝忽然想到了那天在医院里看到的那种江悬钱包里的照片。 当时江悬指腹盖住了照片中人的脸,但她依稀记得那个衣领,和校服特别像。 这难道就是他的暗恋对象吗? 还穿着校服,那应该是高中时期就喜欢的吧。 这么多年还留着,那应该是很喜欢的人。 想到这,许南枝的心莫名地抽疼了一下,心情比今日的天还憋闷。 见许南枝出神,江悬淡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许南枝原本因出神而模糊的目光被这一声问扰得清明,她沉默了片刻,忽然问:“江悬,你今天说过你暗恋过一个人,那个人……” 许南枝侧头看他:“是钱包里照片上的那个人吗?” 前面刚好是红灯,车慢慢停了下来,连带着许南枝的呼吸也慢了些。 她在想,这个问题是不是太冒犯了。 正当她要开口道歉的时候,江悬突然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你这就开始打听起情敌来了?” “……”许南枝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江悬大发慈悲似地开口:“既然你这么想知道……” “我没有。”许南枝立马反驳。 江悬侧头看她,一脸你别撒谎的表情,说:“我知道你有。” “……” 许南枝忽然觉得这人的脸上不用刻就写着厚颜无耻四个字。 “既然如此,那我也透露给你个消息吧,”江悬手指在方向盘上一点一点的,像个大爷似的开口,“现在那个女孩儿吧对我是一往情深、情深几许、势不可挡。” “……” “可是我吧,还很纠结,”江悬说,“所以你可以和她竞争一下,不一定我一高兴,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给你开个后门,就从了你了。” 许南枝看着前面的后绿灯,还有十来秒,她恨不得现在自己扛着车跑,也好过听江悬现在骚话连篇。 还就从了她? 搞得她像古时候调戏良家女的恶霸似的。 许南枝迟迟不开口,江悬也不恼,只是唇角轻扯,继续开着自己的车。 可许南枝看了看前面的风景,觉得方向不对,就问:“江悬,你是不是开错了。” 末了,许南枝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我不是怀疑你啊,只是看方向不太对,问问你。” 见她那草木皆兵的样子,江悬轻笑一声,没说话,然后开到一家超市的边上,把车停下。 这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有屋檐滴滴答答挂着水。 车熄了火,江悬扯开安全带,说:“下车。” 许南枝懵了,但还是乖乖下车,看着前面的超市,她问:“你是要去超市买东西吗?” 江悬瞥了她一眼,说:“跟上就行了。” 许南枝不再多说,乖乖跟上,最终和江悬进了一家蛋糕店。 她知道这家蛋糕店,在雁城还挺有名的,仅此一家。 “你是要买蛋糕吗?”许南枝想着今天也不是江悬的生日,就又问,“你家人生日吗?” “许南枝,你今天问题好多啊,”江悬走到展示着蛋糕的玻璃柜前,说,“你觉得哪个好?” 许南枝看着柜子里漂亮又精致的小蛋糕,傻了眼。 她用手指了指自己:“我挑吗?” 江悬笑着点了点头:“嗯,你挑。” 许南枝鼓了鼓腮,猜想他是怕自己的眼光不好才让自己挑的,于是也没有推脱,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纸杯蛋糕,只问了一句:“可这蛋糕也太小了吧?过生日一般都有很多人的,你要不要考虑买大一些的。” “不用,”江悬否决了这个提议,说,“只要纸杯蛋糕就行了。” “……”许南枝没有多说了,转眼开始挑选蛋糕。 看了很久,许南枝最终挑了一个款式简单的。 ——一个笑脸,边上加一颗樱桃。 许南枝弯着腰,转头想说“就这个吧”,可头刚刚偏过去,就对上了江悬的侧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江悬也弯下了腰,脸对着玻璃柜里的纸杯蛋糕。 感受到脸边的呼吸,江悬也偏过脸,两人就此四目相对。 蛋糕店为了让蛋糕看起来好看些,用的基本都是暖光灯,照在人的脸上显得柔和很多。 许南枝看着江悬像蒲扇似展开的睫毛,忽然觉得这人好像也不那么刻薄了。 “喂,”江悬忽然开口,“你再这么看,我暗恋对象可就不乐意了。” “……” 许南枝淡定地直起身,没有理会他那句略微煞风景的话,手指轻点玻璃柜,说:“就这个吧。” 江悬也站直了背,问:“确定吗?” 许南枝:“嗯。” “行,”江悬转头看向营业员,说,“你好,这个带笑脸的纸杯蛋糕拿二十三个给我。” 听到这个数字,许南枝呆了,她眼睛比平时圆了三分,不敢置信地扯了一下江悬的衣摆:“你确定吗?二十三个诶,那其实买一个大的更实惠啊。” 江悬看着那只扯着自己衣摆的手,然后缓缓道:“我有钱。” 要是别人说这句话,难免有炫富的嫌疑,但江悬说这句话,就像是阐述一个事实。 其实从上次江悬五万块钱说借就借的事来看,许南枝就知道他挺有钱的。 既然他有钱,又乐意花,许南枝就不再多说。 玻璃柜台里就只有十几个,营业员还去后厨拿了几个现做的才凑齐了二十三个。 打包好后,她面带笑容地把东西递给了江悬这个大客户。 上了车,江悬把蛋糕放在后坐,扯上安全带就打算开车回家。 许南枝将车窗摇了下来,感受着雨后送爽的凉风拂在脸上。 外头车水马龙,街道两旁五颜六色的灯牌亮起,没有白日那种冷冰冰的感觉,照亮了这座城市的烟火气。 大概过了二十来分钟,就到了小区楼下。 下了车之后许南枝等了等去后坐拿蛋糕的江悬,然后两人一起上楼。 到了许南枝家门口,江悬也跟着停了脚步。 “怎么了?”许南枝看着杵在后头的江悬问。 “你家有蜡烛吗?”江悬问。 许南枝愣了愣,后知后觉地说:“有啊,你家灯坏了?” 江悬:“那你去找一根。” “哦,”许南枝也不清楚蜡烛放在杂物间的哪个角落了,也不好意思让江悬在外头干等着,就说,“那你进来先坐一下吧,我去找。” 说完,许南枝把门开了,然后在玄关处找出一双男士拖鞋。 “这是我爸的,他也没穿过两次,你先将就穿吧。” “嗯。” 江悬换了拖鞋后,往厨房那边走,将蛋糕放在桌上,一个个拿了出来,然后就坐着等刚刚去杂物室拿蜡烛的许南枝。 许南枝在里头翻了半天,终于拿出几支红色蜡烛出来。 她一出来就看见江悬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一看见她,就勾了勾手指,说:“过来。” 许南枝走过去,看见桌上的蛋糕,疑惑道:“你干嘛把蛋糕都拿出来,这么热的天,放久了会坏掉的。” 江悬没理她的话,自顾自地起身拿过许南枝手里的蜡烛,然后取出打火机将蜡烛点燃,又滴了几滴蜡油在桌上来稳住蜡烛。 许南枝整个人都傻了。 只见江悬又把灯光了,瞬间,蜡烛成了唯一的光源。 就算再怎么迟钝,许南枝也知道江悬是在干什么了。 ——他在弥补她曾经被亏欠的二十三个生日。 许南枝目光落在桌上的蛋糕上,蜡烛摇曳得像婀娜的少女。 江悬双手撑在桌上,微微俯身,而此时的许南枝也抬了眼。 两人四目相对,只听江悬低沉的嗓音在静谧的环境里缓缓响起。 他说: 生日快乐。 许南枝。 此时的许南枝已经完全傻了,看着眼前男人的眼睛,根本挪不开目光。 她根本没想到江悬的蛋糕是买给自己的,如今知道了,心口的某个角落如遭重击,闷闷的,但她清楚地知道,并不是不高兴。 过了好久,眼眶才后知后觉地发热,她的泪光委屈兮兮地窝在眼里,倔强地不掉下来。 江悬见了,脸色一变,赶紧抽了一张纸,递给她。 江悬急道:“你别哭啊,过生日你哭什么,不吉利。” 许南枝接过纸巾,但没有用,直接用手拂去了快要落下的泪。 空气又沉寂了好久,直到一声吸鼻涕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你为什么,”许南枝抬着发红的眼看向江悬,轻声问,“这么好?” 江悬笑了:“因为你值得有人对你这么好。” “别哭了,”江悬说,“快许二十三个愿望。” 许南枝对上江悬希冀的眼神,然后缓缓闭眼,双手呈许愿状。 很快,许南枝就睁开还带着水光的眼睛,问:“我现在可以吹蜡烛了吗?” “你许完了?”江悬有些不相信,“二十三个愿望你一分钟不到就好了?” 许南枝坚定地点点头,说:“许好了。” 江悬无奈:“那行吧,可以吹蜡烛了。” 许南枝一脸虔诚,像是怕亵渎了掌管生日愿望神灵就不让她的愿望实现了。 腮帮子一鼓,轻轻一吹,蜡烛又摇曳了两下就灭了。 江悬没有开灯,只是打开手机的闪光点,美名其曰这样才有过生日的氛围感。 看着眼前摆放的蛋糕,许南枝略带鼻音地开口:“这么多我吃不完,你能帮我吃几个吗?” 江悬见许南枝跟鹿似的,轻笑一声,没有拒绝,拿起了其中一个纸杯蛋糕,用挖勺吃了起来。 两个人默默无言地吃了起来。 江悬不太喜欢吃蛋糕,他觉得腻,但今天的蛋糕他莫名觉得还挺好吃的。 许南枝觉得太安静了,感觉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很郑重其事地叫了一声“江悬”。 “嗯?” 江悬说话的音调永远上扬着,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么一件令人感动的事情。 “谢谢你陪我过生日。”许南枝说。 江悬又吃了一口蛋糕,等咽下去了后才悠悠开口:“你不是说生日就是要家人陪着一起过吗?我今天就勉为其难地角色扮演一下吧。” “……”许南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那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一声爸爸?” 江悬听了明显一愣,他对上许南枝的眼睛,从中只发现了真挚的单纯。 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禽兽。 随后他嗤笑一声,问:“你怎么不叫我一声爷爷?” “我觉得不太好,”许南枝摇摇头,“我叫爷爷一般是在给他上香的时候。” 江悬:“……” 所以她的意思是她的爷爷已经去世了? 那她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想到这,江悬心里莫名觉得堵得慌。 等许南枝吃到第三个纸杯蛋糕的时候,江悬见她大有一种今天就要把这些干完的架势,于是赶紧阻止道:“吃完这个你就别吃了,你又不是八戒,多的你放冰箱,这种蛋糕放个两三天不是问题。” 许南枝点点头,略显乖巧地“哦”了一声。 吃完第三个后,江悬看了眼时间,觉得也差不多了,大半夜待在一个女生家里也不是一回事儿。 他看了一眼许南枝,说:“我上次不是说还要想想要让你怎么补偿吗?” “啊?” 许南枝想了想,才记起来他说的是上回伤到他自尊的那件事。 “你不会忘了吧?”江悬眯着眼问。 “没有,”许南枝立马否认,“我一直记着呢。” “所以,”她试探性地问,“你现在是想好了是吗?” “嗯,”江悬点点头,然后缓缓靠近,神色难得严肃,空气沉寂了好几秒才听到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要的补偿就是……” 他的神色严肃得让许南枝有些提心吊胆,以为是什么难以完成的人物。 但紧接着只听他又道:“其实很简单,就是我希望许南枝对自己……好一点。” “可以完成吗?”江悬问。 “……” 许南枝呆了很久,江悬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笑着起了声说:“我先走了。” 听到他要走,许南枝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我送送你。” 江悬没有阻止,任由她送到门口。 出了门,江悬朝外走了两步,而后又回头,心情看似不错。 他说:“我今天高兴,再送你一句应该青史留名的千古名句。” 许南枝自动忽略了他话里的傲气,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说:“你讲。” 江悬看她看了许久才道:“我知道这个时代还有很多地方存在着男女不平等,但作为个体的我们只要不接受,去呐喊,去反抗,一切就都会变好。这个世界他就是这样不够完善,但你要相信总有一天尊重会占据上风,平等会成为常态,这个时代仍值得我们昂首向前。” 说完,江悬又吊儿郎当地来了一句:“记得全文背诵并默写啊。” “……” 许南枝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楼梯的拐角,才收回目光将门锁了起来。 她将桌上剩余的蛋糕放进了冰箱的上层,然后坐在沙发上。 思绪飘忽不定,最终落在了今天晚上江悬在车上跟她说的一句话。 ——所以你可以和她竞争一下,不一定我一高兴,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给你开个后门,就从了你了。 她当时觉得江悬只是不要脸地随口一句,也没太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 好像。 也不是不可以。 竞争一下。 第33章 挂南枝 和江悬重逢以来, 许南枝一直都在克制自己,理智一直占据情感的上风,这是她第一次, 这么明确地有这么强烈的想法。 这种想法一旦产生,就让人一直忍不住地想,大有燎原之势。 许南枝洗完澡后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 脑海像一团浆糊,思绪乱飞, 但所有的中心都围绕着两个字。 ——江悬。 直到闭眼之前她都还在想,要怎么才能在这场竞争中取得胜利。 接下来几天,舞蹈室的同事可以经常看见许南枝坐在前台的位置上托着下巴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知道她在做什么攻略。 可见她思来想去好几天都没有什么结果。 这天小茹下完课,看见她还在发呆, 就走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然后顺势坐到边上, 问:“你想什么呢?都好几天了, 你再这么下去我都要疯了。” 许南枝回头看她,忽然想起小茹恋爱经验还挺丰富的,觉得可以咨询一下。 想了半天, 她以十分老套的“我有一个朋友”开了场。 可话刚一说完,小茹就打断她,还睨了她一眼, 了当道:“你这是无中生友啊。” “……” 许南枝冷冷瞥她。 “行行行, 你有一个朋友,”小茹双手作投降状, 说,“那请问你那位朋友怎么了?” “她想追一个人,但不知道怎么追,”沉默了半晌,许南枝说,“你觉得她应该从哪里下手?” “……”小茹听了,嘶了一声,随后道,“不好意思啊,姐没经验,你看姐的美貌就知道我一直都是被追求的那一个。” “……” “刘美茹,”许南枝沉默了几秒,在一旁提醒道,“你上个男朋友可是舔了三个月才追到的。” 听此,小茹的眼睛尴尬地眨巴了两下,然后缓缓转过头看向许南枝:“你这个情商,单着吧。” “……” 说完,小茹起身离开,从舞蹈室刚买的饮料贩卖机买了瓶水,转头发现许南枝还是愁眉苦脸的呆相,就又走了过去,曲指扣了扣桌面,问:“你真的想知道?” 许南枝抬头看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小茹看她一个人也琢磨不出什么来,就还是决定大发慈悲地教她几招。 她说:“其实很简单……你只要……” 话说一半就断了,许南枝被这个开头吊足了胃口,满眼希冀地看她,问:“然后呢?” 见许南枝那副不上道的模样,小茹下巴朝桌上的水一抬。 许南枝立马懂了她的意思,将水拧开,笑着递到她面前。 小茹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又继续赐教:“首先你要知道对方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然后你就表现出他所喜欢的姑娘的某些品质,他自然而然就会被你吸引了。” 听完,许南枝觉得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可江悬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对了,他昨天好像说过他暗恋的那个女孩子对他是一往情深、势不可挡,那应该是那种比较热情活泼的女孩子吧。 可自己实在算不上啊。 “可如果那个女孩没有这些品质怎么办?”许南枝模样诚挚地发问。 小茹轻松道:“那就装啊,不管怎么样把人先搞到手再说。” “……”许南枝默了几秒,然后问,“这样算情感诈骗吗?” 小茹听了嘴角一抽,一脸无可救药的表情,摇摇头说:“有些人单身是有原因的。” “……” 许南枝泄了气。 这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呢。 - 隔天,许南枝在家休息,一大早就有个快递到家。 她揉着眼睛开门签收了快递,然后就随手放在了桌上继续回房间睡回笼觉了。 到了中午才又迷迷糊糊地起床,洗完脸后门铃又响了,她猜应该是南乔到了。 今天她和南乔约好了一起去看刚刚上映的一个电影,顺便看完后一起去吃个饭。 开了门,果然就发现是南乔。 南乔一进门就说:“你不会又刚睡醒吧?” 许南枝打了个哈欠,说:“又被你发现了。” 南乔嗤笑一声,倒在沙发里,揶揄道:“你可是真的没有辜负睡罗汉这个外号啊。” “过奖了,”许南枝从茶几下面找出拆快递的小刀,然后去桌前把快递拆了,“对了,电影票你买了吗?” “没呢,我现在买,”南乔买完电影票,拆了一包茶几上的薯片,听许南枝那边划拉的声音,起身走过去看,“你这什么快递啊?” 她随手拿起许南枝已经拿出来放边上的一本书,仔细一看,上面写着。 ——如何让你爱的人也爱上你。 下面还附加着一行小字,南乔喃喃地念了出来:“神奇的魔鬼约会学,得到梦中情人和理想恋人变得不再遥不可及。” 接着许南枝又拿出一本,南乔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一开口就让人喜欢你。 “……”南乔傻眼了,快速咀嚼嘴里的薯片,然后咽下去,问,“你干嘛买这种书?” 许南枝拿小刀轻轻在封面划了两下,将塑料包装拆开,扔进一边的垃圾桶。 她翻了两页,说:“我买来学习一下。” “学习什么?”南乔不屑地笑了一声,“恋爱成功学?” “不是,还没到那个阶段,”许南枝说,“我先学习学习怎么追人。” “……”南乔听完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人都傻了,“追人?” 南乔把薯片放在一边,双手捧着许南枝的脸,盯着她的眼睛质问:“你要追谁啊?” 许南枝扯下那双在她脸上为非作歹的手,然后道:“还能是谁啊,江悬啊。” “江悬?”听到这个名字,南乔好像没有多大诧异,只是问了一句,“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追他了?” 许南枝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喜欢啊。” “……” 许南枝仔细看了看目录,看了好几遍都没有自己想要的内容。 南乔看她皱着略显苦恼的小脸,往桌子上一坐,问:“怎么了?” 许南枝哀怨地叹了口气:“怎么就没有教我怎么干掉情敌的内容呢?” 南乔听了眉心一跳。 干掉? 这也太残暴了吧。 诶,等等。 “什么情敌啊?”南乔问。 “江悬不是有个暗恋对象吗?”许南枝看向南乔,无奈地说,“那个女孩儿最近在疯狂追求他,你说怎么办?” “我……” “算了,”想到南乔这人母胎单身至今,她的话没有多大参考价值,就直接打断,说,“还是别说了,你还不如我。” “……”南乔来了火,“你瞧不起谁呢?” 许南枝闲闲地单手托着下巴,问她:“那你说说怎么办?” 南乔拉开椅子一把坐下,大喇喇地岔开腿,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这还不简单,你就比她更疯狂!” 许南枝扫了她一眼,哼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 南乔见了,翻了个白眼,然后摸出手机,说:“看来我该给江悬那小子改一个备注了。” “?”许南枝疑惑,“你有他微信?” “有啊,”南乔说,“上次玩剧本杀后加的。” “哦,”许南枝凑近,问,“你给他什么备注啊?” 南乔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手机页面给许南枝看。 许南枝一看。 ——枝枝的前夫哥。 “……”许南枝凉凉道,“有病。” 南乔没在意她的话,自顾自地给江悬这位前夫哥改了个备注。 “你改了什么?”许南枝拿过桌上的那包黄瓜味的薯片问。 “我改成了许南枝未来男朋友。”南乔得意地说。 许南枝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听见门铃又响了。 许南枝不想动,打算好好研究一下手里的书,就踢了南乔一脚,说:“去开个门。” 南乔皱着眉头,有些不情愿,但看许南枝这么认真地研究着恋爱宝典,也没忍心打断她。 不悦地叹了口气后认命地起身开门。 许南枝刚刚看到“遇到喜欢的人要主动出击”的时候,门口就传来了南乔的一声:“江悬?” 闻声,许南枝立马转过头,合上书往门口走。 见到江悬,许南枝怔了一下,然后问:“你怎么来了?” 江悬双手交叉放至胸前,整个人懒懒地靠在门框上,见到许南枝后眉眼稍扬,说:“我家卫生间的门坏了,听我妈说你家有以前换下来的门,就叫我过来搬上去先凑合用。” 南乔:“你妈?” “……” “哦不,”南乔意识到这样听起来有点像骂人,就改口道,“你妈妈?” 许南枝解释:“他妈妈就是我房东,江姨。” 听完,南乔吃薯片的动作一顿,惊讶得嘴巴都没合上。 许南枝见了,尴尬地笑了笑,直接上手用力地把她的下巴往上一抬,然后对江悬说:“门在杂物间,你进来搬一下吧。” 江悬点点头:“行。” 他越过还处在震惊之中南乔,擦肩而过的时候还笑了一声。 像是嘲笑。 南乔瞬间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 她恶狠狠地又吃了两口薯片。 江悬和许南枝进了杂物间,两个人一起把门抬出来。 “南乔,靠边站一下。”许南枝说。 “……” 合着是她碍着他们了。 南乔侧了侧身让他们过。 到了门口,许南枝问:“要不然帮你搬上去吧?” 江悬瞥了她一眼,笑着反问:“要不然我自己扛吗?” “……” 最后许南枝帮他把门一起搬了上去,南乔手里拿着吃的,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进了江悬家,他们把门先放至一边,等江悬把坏的门先拆下来。 江悬用螺丝刀转下螺丝,他边转边问:“对了,我刚才看了一下你卫生间的门,没有排气口,你不闷吗?” 许南枝愣了一下,然后神色如常地笑了一下:“不会。” 江悬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而后专心地拧螺丝。 门卸下来后,许南枝上前帮忙一起搬到地上,可正要收回手的时候,手指穿来一丝疼痛,她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 江悬闻声望去,眉头一皱,带着紧张问:“怎么了?” 许南枝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说:“没事,不小心刮到了,破了点皮而已。” 江悬跨步上前,握过许南枝的手:“我看一下。” 许南枝的手指白而纤细,此时食指划开了一道口子,看着不深,但却渗着血珠。 江悬神情十分仔细,他温热的温度从手掌处漫延,许南枝只觉得发烫,下意识就想缩回手。 可江悬一把握住她的手,“啧”了一声往前带,不悦道:“你缩什么?手不想要了?” 听到责备,许南枝不再有动作,只小声嘀咕了一句:“没那么严重……”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是怕受到苛责,惹得江悬抬眼看他,语气不再像刚才那般生硬,转而笑问:“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许南枝撇撇嘴没说话。 江悬拉着她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握着她的手腕放至水下冲洗。 “嘶,疼……” 疼痛让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但江悬按住了她,说:“要洗干净,要不然沾到铁锈就不好了。” 闻言,许南枝不再喊疼,只小心翼翼地抬了抬眼,看着江悬的侧脸。 不得不说江悬长得真的很好看,不说话的时候少了几分恶劣,清清冷冷的。 难怪高中的时候大家都说他是天上高悬的月亮。 名不虚传。 过了一会儿,江悬关了水龙头,说:“你等我一下。” 说完,就见他出去,没过两分钟又回来,手里多了几个创可贴。 许南枝看见,下意识就抬起了自己的手指。 那意味十分明显。 江悬见了一愣,然后笑了一声,撕开创可贴,说:“许南枝,你可真是个娇气包,手腕轻轻一握就红了。” 听此,许南枝看向自己的手腕,发现确实被握出了一个印子,在周边雪白肌肤的映衬下显得像是被凌虐了一般。 “那……”贴完创可贴,许南枝抬着眼看向江悬,问,“你会负责吗?” 闻言,江悬抬眼对上许南枝的目光。 许南枝长相艳丽,加上鼻侧那一刻红痣,按理说是偏妩媚的长相。 但偏偏眼神中流着纯态,看得人心上一紧。 江悬错愕了两秒,然后听笑了:“你这是碰瓷啊。” 这段对话太过熟悉,许南枝想起上次找江悬拿回礼品袋的事儿。 于是学起了江悬当时的语气,理所当然地“哦”了一声。 “……” 南乔在外头等得一包薯片都要吃完了,见人还没出来,就喊:“喂,好了没啊?” 许南枝没回答,而是先看向江悬,像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你先回去吧,”江悬把剩下的创可贴放至许南枝的口袋,说,“剩下的活儿我找我爸一起干就是了。” “行,”许南枝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嗯。” 江悬将许南枝送到门口,刚要关门就看见许南枝转过头,问:“对了,你今天还上班吗?” “今天轮休。”江悬说。 “那你下午有空吗?”许南枝说,“是这样的,我本来和南乔约好了下午一起看电影,但是她下午有事情,电影票也退不了,要不然你陪我去?” 这句话刚刚在卫生间许南枝就想问了,但一直不敢问出来。 一来是撒谎让她有些心虚。 二来江悬是医生,平常工作也是挺忙的。 但如果这次不问的话,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就算她把书看透了,正本印在脑子里,没有人给她试验那也是白搭。 江悬听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眼看向南乔,脑袋一偏,问:“是吗?” 南乔也是懵逼,她看向许南枝,眼中除了震惊还有不解:“是……吗?” 许南枝眼里十分坦诚,让南乔有一种事实就是如此的感觉,她马上又看向江悬,肯定地点点头,语气坚定道:“是的。” “这样啊,”江悬皱着眉头,面露难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勉为其难道,“那行吧,那你把时间发我。” 听他答应了,笑意浮上许南枝的眼底:“好,那我们就先下去了。” 说完,她就拉着还有些懵逼的南乔下了楼。 生怕对方察觉出自己的心虚。 回到许南枝家,南乔过了好久才从许南枝那见色忘友的无耻行径中回过神来。 她一把把许南枝压倒在沙发上,大喊:“你这个见色忘友的无耻之徒!” 许南枝自知理亏,就没有阻止南乔,而是等她平静下来,才赔上个笑脸。 “消消气消消气,”许南枝顺了顺她的背,又拆了一包薯片双手奉上,“请娘娘用餐。” 南乔气愤地一把夺过薯片,气呼呼地吃了两口,而后想想还是生气,咬着牙瞪着许南枝道:“电影票还是我买的!” 许南枝嘿嘿一笑,温柔地摸了摸南乔柔顺的秀发。 “谢谢你啊,”许南枝笑着对南乔说,“我的爱情赞助商。” 第34章 挂南枝 今天天气格外晴朗, 太阳边缘还泛着光晕。 许南枝去衣柜里翻衣服,换了一身淡粉色短袖和牛仔裤,和她以往单一配色的穿搭风格不同, 今天这套看起来青春又活泼。 看起来就像个大学生。 时间还算充裕,许南枝就又化了个淡妆,镜面唇釉一涂,整个人青春又靓丽。 南乔倚着门框看她忙里忙外的, 摇摇头。 她终于明白了,许南枝以前不是懒得打扮, 根本就是懒得为朋友打扮。 收拾完之后,许南枝看了眼时间,发现还早,但她也不想浪费干等着,就给江悬发了条消息。 许南枝:【可以走了吗?】 没过一会儿,江悬就回了。 江:【我先去开车, 你直接到门口等我就行了。】 看完消息,许南枝起了身, 走出卧室。 南乔脑袋一偏, 挡住了她的去路,下巴轻轻一扬,意有所指地笑问:“晚上还回来吗?” 许南枝听了眉梢往上一挑, 淡淡提醒道:“无证驾驶违反交通法规。” “……”南乔哼笑一声,伸手把她往外一推,“滚吧你, 臭女人。” 许南枝也不恼, 轻笑一声就下了楼,留南乔一人在家里苦哈哈地写稿。 在楼梯间许南枝碰见三楼的孙奶奶, 看见许南枝她眼睛一亮:“哎呀,南枝你今天好漂亮的喂,出去玩儿啊?” 许南枝浅浅一笑:“对,今天和人出去玩儿。” “男的女的呀?”孙奶奶凑近问。 但一对上许南枝略显腼腆的笑,心里一下子就有了答案,也不继续留人谈天了:“那你快点去吧,让人久等了可不好。” 许南枝点头:“那我先走了,您走路小心些。” …… 今天的太阳还挺毒辣,照在人身上烤得慌。 许南枝正要拿出包里的遮阳伞的时候就瞥见了不远处江悬的车子。 想着反正就两步路,一路小跑就过去了。 开了车门,一股冷气袭来,像是打了有一段时间的样子。 许南枝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其实江悬等得也不算久,但听许南枝这么说,就忍不住矫情起来了。 他手肘支着方向盘,掌心轻轻托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系着安全带的许南枝,徐徐开口:“是啊,我确实等挺久的。” 语气十分欠揍。 许南枝扭头看他,粲然一笑,像是早有准备般开口:“那我请你喝奶茶吧?” 江悬原本以为她会像平时那样呲他两句,没想到对方反而还要请一杯奶茶,这不按常理出的牌整得他整个人愣了一下。 许南枝笑意盈满整个眼眶,看着他,说:“我允许你今天碰一下瓷。” 江悬听了喉间溢出一声笑,闲哉哉道:“行啊,给你一个被我碰瓷的机会。” “我们去哪家电影院?”江悬问。 许南枝答:“丰德。” 丰德影院是雁城的老牌电影院了,在一条人流量还挺大的服装街,车一般没地方停,只能停在稍远的同福路。 那一片区算老城区,还未改造,道路也都比较狭窄。 车辆艰难地在路上行驶,江悬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一个停车位。 钥匙一扭,江悬说:“下车吧。” “好,”许南枝解开安全带,往边上一撇,发现了一把伞,于是问,“你带了伞啊?” 江悬:“对啊。” “我没带,”许南枝试探性地问,“我们可以撑一把伞吗?” 江悬听笑了:“我还能说不能吗?” 许南枝眼睛一弯:“那谢谢了。” 就这样,两人撑着一把伞,一路走到丰德影院楼下,边上刚好有一家奶茶店。 许南枝侧头问:“你要喝什么奶茶?” 江悬淡淡道:“都行。” 听此,许南枝有些为难,眉头轻轻皱起,服务员见她那样,就提议道:“你好,我们今天有活动,特定几款饮品,情侣购买第二杯半价。” 许南枝一愣,确认了一遍:“情侣第二杯半价吗?” 服务员友好地笑了一下:“是的,嗯……就是这一排的饮品。” 不知道是情侣两个字还是半价两个字诱惑到了许南枝,她偏头看向江悬,问:“可以吗?” 看着许南枝澄澈的目光,江悬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听你的。” 闻言,许南枝笑着回过头,说:“那就蜜桃乌龙吧,两杯都少冰三分糖。” “好的,”服务员将小票递给许南枝,说,“请收好您的小票。” 过了一会儿,许南枝拿过奶茶,递了一杯给江悬,然后一块上了楼。 取完票后,许南枝看向斜倚在一旁的江悬,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心里头莫名有些发虚。 咽了咽喉,许南枝稳着声音问:“怎么了?” “许南枝,”江悬摇了摇手上的奶茶,语气无波无澜地控诉道,“你占我便宜。” “啊?” 许南枝眉头一皱,而后意识到他说的是刚刚在奶茶店的事情。 不过,这不是他同意的吗? 许南枝懵了,怎么还过河拆桥啊? “那……”许南枝脑袋一歪,说,“你占回来?” “占回来?”江悬笑,“那还不是我吃亏。” “……”许南枝闭眼,忍了忍,问,“那你说要怎么办?” “再看吧,”江悬看了看她手里的票,下巴微扬,“该走了,小骗子。” “哦。” 许南枝跟在江悬后头,两人一起进了影院。 找位子的时候周围有些黑,许南枝拿着票,江悬就让她先走。 可忽然间许南枝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向前倒去,江悬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臂才幸免于难。 手腕是如暖流般温热的温度,许南枝手腕一翻,反握着对方小臂,轻言了一声“谢谢”后又松开。 刚才的靠近江悬鼻下闻到了一股子馨香,惹得他心下一躁,盯着香味的主人离去的背影。 许南枝找到位子后见人没跟上来,抬手向他一招,笑道:“来啊。” “……” 因为今天看的是爱情片,不少男女是跟着对象一起来的,电影还没开场就已经腻腻歪歪的。 但也还算有分寸。 不过电影放到末尾的时候,影片中的男女有个亲吻的镜头,而正前排的一对男女也是情到浓时难自抑。 只见两个两个脑袋越来越近,亲吻上的一瞬间,许南枝只觉得自己脊背一僵,下意识偏头看向江悬。 而此时江悬也垂眼看向了许南枝,霎时间,两人的目光对上。 黑暗将江悬的眸子衬得更加幽暗,看着没什么情绪,但却像神秘的黑洞,让人忍不住想探究。 一时间许南枝没能移得开眼。 只见江悬忽然微微低头,两人的距离拉近,许南枝能感受到自己心跳快要冲破皮肉的声音。 下一秒,江悬温热的指腹就覆上了她的唇角,而此时影院的灯光骤亮,许南枝下意识想躲,但江悬食指一下子扣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微微仰头。 江悬轻啧一声:“别动。” 紧接着指腹与唇角轻轻一擦。 动作一完,江悬直接把手指往许南枝肩上一擦,嘴里还抱怨着:“多大人了,喝奶茶嘴角还沾奶渍。” “……” 说完,江悬就起身准备离开。 许南枝舌尖轻轻添了一下嘴角,确实尝到了一点甜味。 - 看完电影后也差不多到饭点了,两人就打算去附近的商圈找一家店吃顿饭。 找来找去最终找了一家做家常菜的店。 许南枝手机扫了一下桌上的二维码,然后递给江悬:“你点吧。” 江悬大爷似地坐着,接过手机,随手点了两个菜,然后又还给许南枝。 “你再点几个吧。” “行。” 接着许南枝又点了几个菜,确认下单后两个人就坐着等。 干等着莫名有些尴尬,许南枝很贴心地给江悬倒了一杯水,推到他面前。 而江悬也不客气,连声谢谢都没有就端起了喝了。 许南枝也不介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可还没倒满就听见有人稚气地喊了一声姐姐。 她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身影朝自己跑来,然后扑进了怀里。 许南枝下意识抱住,然后抬头发现后面还跟着一行人,当目光落到最后那个身上时,她呼吸一滞。 “姐姐,”许钰仰头看好久不见的许南枝,用稚气的童声问,“你怎么在这?” 许是太过欣喜,孩子的声音像是跳跃着上扬。 许南枝低头:“和朋友吃饭。” 林雯见当真是许南枝,同样欣喜地走过来:“真的是你啊南枝。” “你们怎么来了?”许南枝问。 “我们过来吃饭的,等一会儿你奶奶也会来,”随后林雯的目光落到江悬身上,“这位是?” 江悬轻轻一笑,比平常多了几分恭敬,说:“我是南枝的朋友。” “朋友啊……”林雯语气似乎有些低了下来,随后又道,“既然碰上了,那我们一起吃个饭?” 许南枝皱眉,抬眼又看了看站在后头的张思德。 目光对上,那人还朝她轻轻一笑。 ——斯文又儒雅。 “不了,”许南枝收回目光,淡声说,“我和我朋友一起吃饭,不方便,你们吃吧。” 林雯蹙眉,还想再劝,就看见许兴正带着老太太进来。 老太太一看见许南枝在这,就开始摆起长辈的谱,轻轻一句:“你也来了?” 这么多人,江悬也在这,许南枝不想闹得难看,就轻扯嘴角应了一句:“我和朋友一起来。” 这时,老太太才把目光落到边上的江悬的身上,而后说:“那一起吃饭吧。” “不了,”许南枝说,“我和我朋友已经点完菜了。” “没事,”许兴正说,“那就放到一张桌上就行了。” 他望向江悬,笑道:“你应该不介意和我们一大家子吃饭吧?” 江悬没说话,只看向了许南枝,问:“你要和你家人一起吃吗?” 许南枝双唇翕张,想说些什么,许兴正就道:“今天是要和张伯伯商量你弟弟去雁城小学读书的事情,才在一起吃饭的。” “知道了。”许南枝说。 大家以为她这是让步了,下一秒她就叫来了服务员,说:“你好,我们这桌的菜到时候送到这些客人的桌上就行了。” 林雯在边上本来很紧张,听此眉头一松,可下一秒就听见许南枝又笑着说:“这桌单我也结了,如果没事我就和我朋友先走了。” “江悬,”许南枝看他,说,“我们走吧。” 话音一落,江悬就站了起来,朝大家轻轻一笑,就跟许南枝出去了。 一众人在后头站着看他们离开,老太太面色铁青像是气极了又不好发作。 到了外面,许南枝平了平心情,扬起个笑,内疚道:“不好意思啊,让你吃个饭还一波三折。” 江悬手倚着栏杆,看向许南枝,问:“你为什么不喜欢那个姓张的?” 许南枝一愣:“什么?” 傍晚的风吹在脸上裹挟着温热,许南枝移开目光,看向前方往来的行人。 过了好久她才又看向江悬,话锋一转,问:“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吧?” “行啊,”江悬顺着她的话说,“不过在外面也没什么好吃的,你会做饭吗?” 许南枝坦诚:“会一点,不过我做得不好吃。” “那行吧,”江悬把车钥匙向上一抛又接住,笑道,“那只能我做了。” 许南枝没想到江悬会做饭,目光微愣。 江悬见了,笑着弹一下她的额头,说:“别傻站着了,回家吃饭。” - 江悬家里没有菜,所以就把做饭的地点定在了许南枝家。 南乔也早就已经走了,家里空荡荡的,只是茶几比较凌乱,一看就是那位爱情赞助商的手笔。 许南枝告诉江悬围裙的位置,但那位爷只看了一眼就嫌弃那颜色娘们唧唧的,于是就没戴上。 江悬起锅烧油,而许南枝在边上帮忙洗菜,活干完之后她就在一旁看着。 她发现江悬的动作还挺熟练的。 而后她忽然想起自己在大学的时候问过他会不会做饭,他当时好像说不会来着。 那做饭这项技能应该是在国外学的。 想到这,许南枝抿着嘴抬头看了他两眼。 江悬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自动归位崇拜那一类。 只听他哼笑一声,没有说话。 做完菜后,许南枝帮着端了出去,江悬在柜子里拿出筷子和勺子,然后坐下。 而许南枝还是看着他。 江悬眉尾一扬,语气浮浪道:“怎么一直看我?是不是觉得会做饭的男人酷毙了?” 许南枝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摇摇头轻笑:“不是。” 江悬眼皮微抬,看向许南枝,像是不太满意她的回答。 许南枝坐在位子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摆在桌上,像个好好学生。 她眼睛弯成个月牙,说:“不是会做饭的男人酷毙了,是会做饭的江悬酷毙了。” 江悬听了唇角一勾,明显被取悦到了,而后悠哉道:“我那位暗恋对象也是这么觉得的。” “……” 闻此,许南枝才又想起了还有这么一个强劲的情敌存在,嘴角立马又平了下去。 江悬见她那样,目光停留了一会儿,随后又收回,唇角微弯。 吃完饭后,许南枝很上道地收拾起了桌子,然后去厨房把碗洗了,江悬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也就没有多留。 只是到门口的时候发现许南枝放边上的垃圾袋有摇摇欲坠的架势,就上前帮忙整理了一下。 袋子边上还有个挺大的快递盒,快递信息朝上放在。 江悬觉得这小姑娘真的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个人信息就这么摆着给人看。 于是就想着做一回好人,拿出打火机,打算把信息给糊了。 可一拿起来,他就看见了上头的购买信息。 ——《如何让你爱的人也爱上你》 “……” 第35章 挂南枝 八月中旬, 雁城下了半个多月的阴雨后终于迎来了晴天。 因为很多小孩子放了暑假,所以许南枝工作的舞蹈室为了吸引顾客又全新推出了两个为期十天的集训加强班。 这两个加强班一推出来,许多家长就点名要许南枝来带, 但她自己手头的班级事情已经够多了,可最后实在推脱不过,许南枝只能接手其中一个班,而另外一个班则给了高俊。 短会宣布完分班结果后, 高俊就找到了许南枝说要探讨一下教学内容。 最近工作强度大,许南枝除了平常上班外就是在家里看孩子家长发过来的课后视频, 要不然就是在小舞房备舞蹈课,每天基本都要忙到十二点左右。 加上她是睡眠一有不足就浑身疲惫的人,熬了几天下来整个就已经变得恹恹的,开完会后整个人歪着脖子坐在会议室里。 高俊连叫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 许南枝扭头看向高俊,问:“怎么了小高。” 高俊拉开许南枝边上的座椅,问:“就是想问你一下集训班的内容, 我第一次接这个,还不是很清楚。” 许南枝一听对方是为这事儿, 就捏了捏自己发酸的后脖颈, 说:“我先去洗把脸,你在这等我一下。” 许是没有休息好,她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点鼻音。 等洗完脸回来的时候, 许南枝手上多了一本笔记本,她往桌上一搁,精神头看着好了不少。 “这是去年我上集训班的时候的笔记, 你可以参考一下, ”许南枝说,“因为是加强班, 所以报名的孩子基础一般还不错,你就多教一点技巧性比较强的,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发微信问我,或者问小茹也行,去年另外一个班是她带的。” 听着许南枝语气里公事公办的态度,高俊点点头,说了句“谢谢”后就只能挫败地看着对方离开的身影。 他看着桌上厚厚的笔记本,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嘀咕:“怎么就不开窍呢?” - 南乔为了准备新书把自己关在了家里好长一段时间,趁着今天天气好就又溜达到了舞蹈室,刚一进门就瞅见她一个人趴在前台睡觉。 “喂,”南乔放下小包,推了推她,“你怎么又在睡觉?” “……” 一动不动。 小茹恰巧从教室练完舞出来,看见了,就说:“你别推她了,好不容易下午没课,让她睡一会儿吧,熬了好几天了。” 闻言,南乔又瞅了她一眼,没再叫她,而是自顾往沙发上一坐,问:“下午没课她怎么不回家休息?” 小茹热得慌,脸对着立地空调,答:“你看她那要死要活的睡相,像是能撑到家的样子吗?” “……”南乔见许南枝自顾自又换了一边睡,摇了摇头,“我估计车还没等到就趴倒在公交亭了。” 小茹听了笑了一声,吹够了冷风后往南乔边上一坐,拆了桌上的一颗糖朝嘴里一扔,直接咬碎,问:“对了,你大热天往这跑干嘛?” “我新书大纲弄完了,抽个时间去医院看看心脏,想着市医院离你们舞蹈室挺近的,就过来坐坐,”南乔瞥了一眼许南枝,又道,“本来想叫那睡罗汉一起去的,不过看她那样……” 南乔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话音刚落,原本趴着睡觉的许南枝像见了鬼似的忽然抬头,往沙发上一望,眼睛半睁不睁,声音沙哑着问:“你要去市医院?” 听见这忽然的声音,在沙发上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抖了个激灵,纷纷朝前台望。 只见原本睡觉的人忽然抬了脑袋。 “许南枝你吓死人了知不知道!”南乔控诉。 许南枝揉揉眼,睡了这么久感觉有些口渴,就给自己倒了杯水,而后靠在墙边悠悠道:“我帮你算了算,菩萨说你命硬,轻易死不了。” “……” 经空调风一吹,许南枝的睡意醒了几分:“你刚刚说你要去医院看看心脏?” “是啊,”南乔问,“怎么了?” 许南枝:“我听说市医院有个看心脏的医生不错,我帮你约一下?” “可以啊,”南乔把手机给许南枝,说,“你帮我网上挂号吧,直接搜市医院的公众号就行了,已经绑定了我的就诊卡了。” “行。” 许南枝接过手机,没过一会儿就帮她挂了号。 又过了几分钟,医院发来确认的信息。 南乔懒得看,刚想划掉就瞥见医生那一栏有个熟悉的名字,定睛一看。 ——江悬。 “……” 南乔感觉自己就是他俩爱情路上的一只羊,身上的羊毛都要被薅秃了。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许南枝,哪知许南枝丝毫不心虚,面色如常道:“他确实看得不错。” “……” …… 因为他们预约得晚,刚好是最后一个号了,所以她俩在舞蹈室又坐了两个钟才走。 到的时候前面也没多少人了,许南枝莫名有些紧张,甚至掌心还出着点汗。 一旦对一个人产生些非分之想后,每次的见面都带了点目的性,惹得人心里虚得很。 但无论怎样还是想靠近、触碰、得到。 喜欢会让人变得贪心。 许南枝和南乔坐在诊室门口,同江悬仅仅一墙之隔。 此时南乔忽然开口:“喂,你那恋爱成功学看得怎么样了?” 一说这个,许南枝轻叹一声:“看了也没用啊,一天到晚见不到人。” “哦,”南乔嗤笑一声,“所以你就拿我当跳板?” 许南枝看她,神情认真道:“他确实心脏方面看得挺不错的。” 南乔张嘴,想说什么,但刚好就轮到她了,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下去。 进去的时候江悬正低头写着什么。 他的手骨骼分明,皮肤白皙,因为是夏天,手背上的青筋微微鼓起。 “什么症状?”江悬低着头问。 工作时候他神情严肃,语气也不似平时的散漫,透着一股学究似的严谨。 南乔坐下,将手上的挂号单递给江悬,轻轻敲了敲桌面,故意道:“我倒没什么症状,倒是我边上这位在门口的时候心律就已经失常了。” 许南枝:“……” 闻言,江悬抬头。 见到许久未见的人,他莫名一怔,而后唇角一勾:“你们怎么来了?给我冲业绩啊?” “……”南乔懒得回他,说,“我最近总觉得胸口有点闷,就过来看看。” 一听南乔开始说症状,江悬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态度,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就给她约了个心电图。 许南枝在边上站着,时不时对上江悬瞥过来的目光。 看个病的时间不过五分钟,知道江悬现在是上班时间,许南枝就不想多打扰,反正来日方长,也不差这一会儿。 可到了门口正要关上门的时候,只听江悬闲闲地喊了一句:“许南枝。” 许南枝抬眼,见他还是在动笔写着什么。 “怎么了?”许南枝问。 江悬写字的时候,最后一笔习惯勾一下,显得恣意又锋利,和他这个人一样。 许南枝见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时笔锋微微向上一抬,而后抬起头,轻轻往背椅一靠,嘴角噙着笑问:“听说你在门口还没见着我就已经心律失常了?” “……” 原来他听到了。 南乔刚刚就是吐槽随口一说,许南枝以为江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临走时才翻出来。 许南枝沉默了半晌,而后又推门进来,反手将门关上。 霎时间,这间小屋子只剩他们两个人。 许南枝看着江悬,忽而一笑,走进坐到患者坐的椅子上,轻轻开口:“那能请江医生帮我看看吗?” 江悬听了眉梢一挑,离开椅背,微微往前倾,有些可惜地问:“怎么看?我听诊器坏了。” 许南枝轻轻一笑,说:“听诊器坏了,不是还有手吗?” 说这话的时候,许南枝的眼睛盯着江悬,语气轻飘飘地,带着点蛊惑性,配合这样的话,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原本还笑着的浮浪子弟嘴角一僵。 见人迟迟没有动作,许南枝朝前靠了靠,直接上手牵住江悬的两根指头,而后轻轻地往自己手腕的脉搏处一放。 “……” 江悬眉尾轻扬。 哦,原来是这样用手啊。 “摸清了吗?”许南枝脑袋一歪,单纯又无害,“江医生。” 江悬的目光落在许南枝的手腕处,盯了很久,久到许南枝想缩回自己的手。 而这位江医生像是有所感知,猛地一下子用力摁住,指腹处瞬间感受到了对方快速而有力的脉搏。 手下的肌肤细腻如羊脂,拇指指腹忍不住摩挲了两下。 感受到江悬的动作,许南枝忍不住轻颤了一下,而后脊背一僵,心跳仿佛又快了几分,肉体凡胎像是快要兜不住了似了。 “请问好了吗?”许南枝耐着性子问。 闻言,江悬抬眼看她,目光晦暗不明,而后收回手,淡淡说:“没什么大问题。” “是吗?” 江悬瞥她:“你很失望啊?” 手腕上还残留着余热,让她莫名有些贪恋,许南枝抬了抬眼睫,“要不,你再看看?” 江悬听笑了,下巴轻轻一扬:“你付钱了吗?” 听着江悬公事公办的语气,许南枝沉默了半晌,而后问:“付钱了就能看了是吗?” “……” 只见小姑娘实在地摸出手机,打开微信扫一扫功能,说:“先来个二十块的。” “……” 第36章 挂南枝 这间诊室的百叶窗被拉到最顶端, 此时正是太阳功成身退的时候。 火红的落日在高大的建筑后隐者半张脸,而似血的霞光透过窗落到地上。 闷热的天气让南方的空气裹挟着几分烦人的黏腻。 看着许南枝此时认真的表情,江悬的后背莫名地有些发烫。 笔在他的指尖上灵活地转着, 过了一会儿忽然停住,“啪”地一声被扣在了桌上。 而后十指交叉,江悬的身体微微向前倾,对上许南枝的目光。 许南枝的眼睛在平常的灯光下看着是黑色, 而在此时光的照耀下,就像是宝贵的琥珀, 微微上扬的眼尾莫名地勾人。 可那双眼的主人永远是一副勾人而不自知的恬淡表情,像山野里最单纯的狐狸。 两人就这么凝望着,许南枝忍不住咽了咽喉。 江悬见了嘴角轻扯,忽而一笑,是那种气音,像羽毛似地从耳边扫过, 落在心里,挠得人痒痒的。 许南枝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 ”江悬压了压嘴角,但眼里荡着的笑意未减,“只是这些天一直有个问题困扰我, 刚才忽然就想到答案了。” “什么问题?”许南枝问。 “没有,”江悬将笔拿起来,往自己衣兜前一插, 而后道, “我……” 话还没落完,诊室的门忽然开了, 二人循声望去。 那人有些面熟,但想不太起来,而后瞧见他笑起来的虎牙,许南枝这才恍然过来这人就是那天帮江悬带衣服的男人。 叫孙原。 “你怎么来了?”江悬问。 孙原笑了,露出两颗虎牙,探着个脑袋道:“这手头有个病例,想和你探讨探讨。” 说完,他的目光往许南枝身上飘,笑得憨厚:“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闻此,许南枝意识到自己在的不是时候,立马起身识趣道:“我没事儿了,先走了,你们聊。” “好嘞。”孙原推门而入。 许南枝笑着朝孙原微微点头,而后就离开了。 孙原的目光一直跟着离开,思绪也飘了。 江悬见状,指尖用力地敲了敲桌面,孙原这才抖了个激灵,魂魄归位。 “江哥,这姑娘是上次那个吧?”孙原眼里闪着光,顺势要坐下,但屁股没对准,差点摔地上,幸好扶住了桌角才幸免于难。 他尬笑两声后道:“笑得可真好看。” 江悬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许久才缓缓道:“是吗?” 孙原听了眼睛一眨。 明明是无波无澜的两个字,从江悬嘴里说出来就发凉。 孙原紧了紧牙关,过了半晌才憋出几个字,还磕磕绊绊道:“不、不是吗?” 江悬轻嗤了一声,不想浪费时间,就问:“是什么病例?” “哦,”聊到正事,孙原立马来了状态,将手里的资料摆在桌上,眉头一皱,“就是那个有心脏病又非要生的孕妇。” 提起这个,孙原就头大,嗐了一句道:“你是不知道,他们家现在的情况,这姑娘呢本来就因为心脏病费了家里很多钱,而且她男朋友家里也没什么钱,但要想生下这个孩子那一定还有一笔不小的开销在后头等着。” 江悬瞧了一眼孙原叭叭叭的嘴,不耐道:“正题。” “啊?”孙原愣了一下,而后立马道,“对对对,正题就是吧,她现在的情况不乐观,心脏已经可以说是超负荷了,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治疗方案,别说孩子,这大人……” 话说到最后,孙原没忍心说完,但大家也都心里明白。 江悬默了默,吐了口气,肩膀微沉:“钱不是问题,现在……” “停,”刚听到开头孙原就打住了他,瞪着眼睛道,“什么叫钱不是问题,你又打算贴钱?” 闻言,江悬瞥了他一眼。 “得了得了,”孙原说,“你这么瞅我也没用,你说你,来这医院才多久,赚得还没你贴的多吧?” 江悬轻笑:“我有分寸。” 说完他又看了眼时间。 工作了一天,江悬的眼皮有些疲惫感,恹恹地耷拉着,整个人弥漫着倦意。 “你把病人的资料给我,我回去看看。”江悬说,“然后集体开个会讨论一下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他今日的语调略平,孙原知道应该是累到了,也不再多说,只是把资料留下。 孙原:“那我先走了啊,不管怎么说,你别贴钱了,我会找一些机构或者途径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的。” 江悬起身去洗手台挤了点洗手液,随口道:“嗯,记得把门关上。” “好嘞,”话音一落,孙原就往外走,可走到一半,又折回,走到江悬边上,眼里冒着光,八卦道,“刚那姑娘谁呀?” 说起许南枝,江悬偏头瞥了他一眼,抬手关了水龙头,而后将水往孙原脸上一撒:“关你屁事。” “……”孙原狰狞地闭着眼将水一擦,“话不是这么说,我也是关心你嘛。” 江悬没说话,自顾自地把白大褂脱了整理好。 孙原跟在他屁股后头,贱兮兮地问:“她是不是在追你啊?” 闻言,江悬的动作停了一瞬,然后恢复如常,像是随口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嗐,”孙原说,“她看你和看我的表情明显不一样。” “哦?”江悬把百叶窗放下,倚在墙面,眼尾轻轻一扬,“怎么不一样?” “你看啊,”孙原见江悬来了兴致,搬过椅子一坐,就开始了头头是道的分析,“她瞧我的时候虽然是笑着的,但明显眼神是冰冷的,就是所谓的礼貌社交,但看你的时候不一样,虽然不是热情似火,但是有情感的。” 孙原骄傲地冲着江悬下巴一扬“你明白我意思吗?” “是吗?”江悬皱着眉拖腔拿调到。 “那必须是!”孙原拿拇指指了指自己,“我可是情感专家。” “不过,”孙原话锋一转,“你对她是什么意思啊,我看你也不像不喜欢啊,怎么还不上?这机会就在眼前你还不把握?” 江悬轻笑摇头:“还不够。” 孙原不解:“什么还不够?” “没什么,”江悬直起身子,说,“你上次不是说有篇学术报告想让我帮你看看吗?” “对啊,”孙原说,“可你不是没时间吗?” “哦,”江悬将电脑关了,朝孙原一笑,“现在有了。” “……” - 将东西都收拾好后,江悬推门而出。 诊室门口的座椅基本都空了,只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而许南枝就是其中一个。 只见她闭着眼,脑袋一晃一晃的,像是困极了。 江悬走近,望着她的脑袋,无声轻笑。 许南枝能睡这件事是他从高中就知道的。 高三那年,许南枝的座位在讲台边上,因为是侧对着老师,她总是肆无忌惮的时候打着瞌睡。 有次体育课下了雨,一行人从操场往教学楼冲,江悬那是路过高三二班,目光往里一撇就正好瞧见昏昏欲睡的许南枝脑袋往边上一偏,而后瞬间就惊醒。 江悬没忍住,笑了一声,刚好同许南枝惊慌的目光对上。 原本只是惊慌的人,脸瞬间烧了起来,把脑袋低下埋在书里。 思绪拉近,眼前的人模样同那时相比几乎并无不同,只是稚气褪去,多了几分成熟。 江悬就这么站在许南枝的面前,直到困到极致的人最终顶不到昏沉的脑袋,用力向下一点,碰到一处冰凉。 抬眼的的瞬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骨骼分明的手,随后抬头,对上了江悬带着些玩味的目光。 男人的骨骼有些硬,一下子的碰撞让她的额头后知后觉地传来一点密密麻麻的疼痛感。 许南枝轻轻捂了捂额头,问:“你怎么在这?” 南方姑娘的尾音欠着吴侬软语特有的糯,又是刚刚睡醒,话里还勾着鼻音,连着听的人心里的弦都被拨动了一下。 “我还想问你在这干嘛呢,”江悬玩味道,“你还真是锲而不舍啊,怎么,里面进不去就在门口蹲我?” “……”许南枝在嘴里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说,“我在等南乔,她说等一下拿了报告单找你回诊。” “回诊?”江悬看了眼手表,说,“可我现在已经下班了。” 浑身上下写着四个字。 ——公事公办。 “啊……”许南枝揉了揉眼,然后看着他,问,“不能通融一下吗?走个后门?” “……” 看着许南枝眼里的水气,江悬俯身轻笑:“我在书里没看见这招啊,这招叫什么?美人计?” 许南枝懵了:“什么书啊?” “没有,”江悬闲闲地直起腰,说,“南乔有我微信,你让她把结果发我就行了。” 许南枝点点头:“好。” “嗯,”江悬说,“那我先走了,等一下我还有个会,你也早点回去。” 许南枝下意识地点头,看着江悬的背影离开。 “江悬。”许南枝忽然叫他。 “怎么了?” 许南枝看着他,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你刚刚说美人计……” 江悬:“嗯?” “你是不是,”许南枝问,“比较吃这一招啊?” “……” 医院有股消毒水的味道,惹得许南枝揉了揉鼻子。 许南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出了这句话,也许是一时脑热,也可能是追了江悬这一段时间后发现没什么收货,一时情急才问了出口。 沉默在空旷中漫延开,将时间难熬地拉长。 正当她以为等不到答案的时候,江悬眸色渐深,缓缓道:“不是谁的美人计我都吃的。” “……” “当然,如果这个美人是你,”江悬轻轻一笑,“我不一定还能考虑一下。” - 南乔拿了报告单后来门诊部找许南枝,然后二人就开着小电驴去了附近的一条美食街,找了一家韩式烤肉店。 进去之后,等到服务员上了菜,两人就开始动手。 烤肉在火上滋滋作响,香味慢慢透了出来,在鼻下挑逗着味蕾。 许南枝烤着烤着有些走神,夹子找不到目标,在纸上乱戳,南乔见了想出声提醒,但话还没出,许南枝就“嘶”地痛呼一声缩回了手。 南乔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看了眼许南枝的手,发现被油嗞地红了一小块。 不严重,但在许南枝的手上就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你怎么回事儿?”南乔嗔怪道,“你快点去用凉水洗一下。” 许南枝轻笑,宽慰道:“没什么的,那我先去洗一下。” “嗯,去吧。” 洗完手回来后,南乔烤着肉,夹了一块放许南枝碗里,而后问:“你今天怎么了?看见江悬看傻了?” “不是,”许南枝漫不经心地戳了戳碗里那块扁扁的烤肉,说,“我只是在想,江悬是不是已经发现我在追他了。” 南乔垂眼看她,听笑了:“不是,你追他快一个月了吧,都这么久了,他才知道?” “还有,你也是奇怪,”南乔说,“追一个人不就是要让他知道吗?要不然追还有什么意义?看你样子,好像不是很想让他知道啊……” “你说的也对,”许南枝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后肩膀也跟着颓下,“我只是想多追他一会儿,我总觉得我……” 闻言,南乔放下手里的东西,坐下认真地看着许南枝。 “枝枝,”南乔叹了口气,说,“你现在追他,又不想让他知道,你到底是在害怕,还是沉浸在喜欢而不得的痛苦中来弥补你以为的对江悬的亏欠呢?” 周围人来人往,许南枝垂着头没说话。 过了好久,她开口。 “我记得在我小学的时候,我爸妈吵架,那个时候已经几乎要闹到离婚的地步了。” 许南枝抬眼看向南乔,接着道:“有天晚上我听见了他们又吵架,他们对我的抚养权问题竟破天荒地出奇地一致。” “他们,”许南枝自嘲地笑了一声,说,“都不想要我。” “南枝……” “到了大学,他们又吵架,他们又出奇地一致,只想要我弟的抚养权,我就像个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我那时候就觉得……”许南枝停了一下,说,“自己像个累赘,明明我很听话,那么好养,到头来,还是一个没人要的累赘。” 南乔抿着唇没说话,只是走到了许南枝边上,揽过她的肩膀,轻声说,语气有些颤抖:“你才不是什么累赘呢,你是一个会发光的宝贝。” 话题太过沉重,南乔话锋一转,问:“对了,我生日礼物你折好了吗?” “好了,”许南枝点点头,“放家里了,明天你来舞蹈室拿吧。” “行,”南乔笑说,“这都是我收到的第十罐千纸鹤了,除了我你还送过别人吗?” 友情和爱情一样,都想成为那个唯一。 许南枝愣了一下,笑笑没有说话。 - 隔天一早,许南枝就被一阵门铃声吵醒。 门一开她就看见江兰在门口站着。 “江姨?”许南枝清醒了三分,“你怎么来了?” 江兰一大早扰人清梦,觉得不好意思,歉意道:“对不起啊南枝,一大早就过来吵你。” 许南枝笑着摇摇头:“没事,是怎么了吗?” “哦,是这样的,”江兰说,“江悬那臭小子又忘记带门钥匙了,但我今天和你张叔有事要出门一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帮他留一下钥匙?” “可以,”许南枝笑了,“小事情而已。” 江兰笑了:“那谢谢你了,对了,还有一件事而。” “您说。” “江悬不是上个月才搬楼上吗?家具呢还没全,等一下可能有送家具的师傅过来,你看能不能到时候去开个门?” 许南枝一愣:“您是说江悬是上个月才搬上去的?他不是一回来就住楼上吗?” “不是啊,”江兰摇摇头,“他是后来忽然说要搬的。” 江兰:“你也知道,孩子大了,留不住。” 许南枝思忖了一会儿道:“行,那您到时候让师傅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好嘞,”江兰说,“那谢谢了。” “没事。” “那我就先走了。” “嗯。” 关了门,许南枝看着手里的钥匙出神。 过了好久才确定了脑袋里的那个想法。 ——剧本杀那天,他是特意送自己上楼的。 第37章 挂南枝 雁城的天多变, 昨日还是烈焰晴空,今日就乌云蔽日,虽然没下雨, 但闷热的天依旧搞得人浑身不爽利。 早上没有课,许南枝关了门后就回了卧室,将钥匙放至床头。 眼皮明明疲惫地快要大家,但闭了眼反倒没了睡意, 心里就像有个小人在往心上打鼓。 她睁眼看着安静躺在床头的钥匙,伸手触了一下又收回。 就像被烫到了一样。 而后她翻了个身, 看着天花板,呆呆地出神,眼里空泛,脑子却乱成了一团难以拆解的麻绳。 最后的思绪落到了四年后初见江悬那天,想起他送自己回来的场景。 他为什么要说谎自己当时住在七楼呢?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许南枝的脑海,心里头隐隐约约有个她不敢深究的答案。 近情人更怯。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不知道她发了多久的呆, 忽然的手机铃声打破的卧室里的宁静,许南枝划开接听。 “喂, 你好。” “喂!我是过来装家电的, 可以过来开一下门吗?” 一听是装家电的师傅,许南枝立马起身,顺手拿上钥匙, 说:“好,我现在马上过来。” 到了七楼,许南枝就看见两个穿着工装服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 地上还放着两个装着东西的大箱子, 定睛一看,外头还印着空调的图案, 角落还写着美的的英文。 “不好意思,”许南枝将门打开,往里一推,轻笑道,“让你们久等了。” “没事儿,”师傅说话带着些外地口音,爽快道,“都是应该的。” 二人换上干净的鞋套,随后合力将东西搬进去,因为东西费力气,说气话来也多用了三分力。 “对了,空调要装哪个房间?”师傅问。 “啊?”许南枝一愣,“我不知道啊。” 师傅也傻了,问:“这不是您的房子吗?” “不是,我只是过来送钥匙的,”许南枝说,“要不然我打个电话问问吧?” “行,”师傅插着腰,“那你打吧。” 话完,许南枝摸出手机,给江悬打了个微信电话。 直到自动挂断,对方也没有接听。 师傅:“没接吗?” “嗯,”许南枝说,“我再打一个吧。” 许南枝关闭了微信页面,打开拨号键盘,熟稔地输了一串号码。 在第一声“嘟”传来的那一刻,许南枝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把她从黑名单放出来了。 就在恍惚的片刻,电话通了,随后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嗓音低哑的“喂”。 许南枝怔住了,没说话,直到听筒里又来了一句。 “许南枝,说话。” 听到对方叫自己的名字,她这才晃过神来,像是被堵住的喉咙艰难地“啊”了一声,随后道:“我想问问你,你家空调要装哪个房间?” 也许是江兰提前打过招呼了,江悬听见许南枝在他家里也并没有多诧异,只道:“放主卧,有床的那个房间。” 许南枝:“哪间是主卧?” “我家就主卧有床。” 言外之意——有床的就是主卧。 “行,那我只道了,”许南枝抿了抿唇,说,“那就先这样,不打扰你了。” “等等,”江悬叫住,“你下午上班吗?” “上啊,”许南枝问,“怎么了?” 江悬:“几点下班?” 许南枝想了想,说:“差不多六点。” 江悬:“那行,我下班比你早,晚上我接你下班,顺便拿钥匙。” 许南枝微怔片刻后道:“行。” 挂了电话,许南枝对师傅说:“您把空调安在主卧就行。” “哪个是主卧?”师傅问。 “我看看。” 说完,许南枝陆续开了几个房间的门,最后发现,唯一一间有床的只有自己那天睡过的那间。 可江悬不是说过这间是客房吗? 许南枝眉头一蹙,心里面说不出的怪异感。 矮个子师傅往房间探了一眼,确认道:“就是这间吗?” 许南枝点点头:“对,就是这间。” “好嘞,”他看向另一个人,说,“小林,动手干活儿了。” 许南枝独自一人坐在客厅,然后去楼下带了两瓶水上来给师傅。 装空调是个力气活,但没多久也就好了。 将人送走后,许南枝又看了一眼江悬那灰色调的卧室,而后就离开了。 中午,许南枝叫了份外卖到舞蹈室,她算准时间掐着点到,刚好在楼下碰见外卖员。 她拿过外卖上楼,进了门就看见了整个人摊在沙发里的南乔。 “你来挺早啊?”许南枝坐到空着的前台,打开外卖,又顺口问了句,“你单子发给江悬了吗?他怎么说?” 南乔打着游戏,随口应道:“没什么大事儿,可能就是最近有人给我找不痛快了。” “谁啊?”许南枝问。 闻此,南乔像是想到了什么人,冷笑一声:“呵,就一贱人。” 许南枝笑了笑:“那你别搭理就是了。” “知道了,”话音一落,南乔手里的游戏人物就死了,她烦躁地把手机往边上一扔,转头看向许南枝,“我的千纸鹤你带了吗?” “带了,”许南枝说,“在我包里,自己拿吧。” 南乔弯起个笑,起身从许南枝包里掏出一罐千纸鹤。 那千纸鹤是红色的,装在一瓶透明的塑料罐里,看着就很喜庆。 拿到礼物,南乔又拿起手机,将千纸鹤往桌上一摆,开始咔咔拍照。 完事儿后,她打开朋友圈,打算发上去,打字编辑的时候她说:“对了,我打算后头过生日,你记得腾出时间来啊。” “晚上吗?”许南枝说,“我白天可能没时间。” “我知道,”南乔乐呵呵地发完朋友圈,说,“你是大忙人嘛,白天不得空,专门为你挑了晚上。” 许南枝轻笑:“谢了。” - 南乔今天闲来无事,在舞蹈室待了一整个人下午,还充当了一回客服,人一来就喊欢迎光临。 到最后累得不行,整个人软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到了太阳日落的时候,一般就没有客人了,但她还是听见了自动门叮咚的声音。 条件反射,她眼皮抬都没抬就来了一句。 “欢迎光临。” 对方迟迟没有声音。 南乔略微抬眼,就瞧见了一个身影倚在贩卖机的边上玩着手机。 “江悬?”南乔一愣,“你怎么来了?” “接许南枝。” “……”南乔眉眼微扬,问,“你怎么想来接她了?” 江悬解释:“我忘记带门钥匙,我妈把钥匙给她了。” “哦,这样啊。”南乔起身,伸了个懒腰,“她还有几分钟下课,你等着吧,我先回家了。” “行。” 江悬懒懒抬眼,瞥见了南乔手上的那一罐千纸鹤,整个人愣了一下。 南乔见了,狡黠一笑,说:“这是南枝送我的,每年一罐,你没有吧?” “……”江悬回过神,用鼻子哼笑一声,“有病。” “……” 走前与江悬擦肩而过之际,南乔咬牙道:“你就是嫉妒!” “……” 南乔走后,江悬独自坐在沙发上等,几分钟后,小孩子陆陆续续地从教室出来。 有些小姑娘没忍住看了江悬两眼,脸蛋就出奇地红。 但走到门口还是依依不舍地回头偷着眼看。 江悬忽然感觉自己就像动物园里任人观赏的动物。 又过了几分钟,他才听到了许南枝和人攀谈的声音。 “小龙最近状态不太好,你们家长回家要多督促督促,还有……” 许南枝边走边和家长谈话,目光往边上一撇,就瞧见了百无聊赖支着脑袋看自己的江悬,后面的话直接就停了。 “怎么了许老师,”那位家长顺着许南枝的目光望去,心下了然,“哦,这是您男朋友吧?” “啊,不是,”许南枝轻笑一声回过头,接着把话说下去,“还有就是记得把回家练舞的视频拍给我,我会看看还有什么地方有问题。” “行,那谢谢老师了,我们就先走了。” “嗯。”许南枝笑着摸摸孩子的脑袋,“再见。” “老师再见。” 送完孩子和家长,许南枝重新偏过头,看向江悬,歉意道:“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没事,”江悬敛了敛身上吊儿郎当的气质,“现在可以走了吗?许老师。” 闻言,许南枝心跳快了一点。 她已经听习惯了从家长孩子嘴里喊出的“许老师”三个字,更亲密甚至会喊枝枝老师。 但“许老师”这几个字从江悬嘴里喊出来,莫名带着些缱绻的味道,带着某种隐秘的暗示。 许南枝唇角微弯,礼尚往来道:“可以走了,江医生。” 和同事打完招呼后,许南枝拿上东西,二人朝着楼下走。 在车里,江悬问:“回去一起吃饭吗?” 许南枝本来也有这个意思,只是想找个机会开口,没想到被抢先一步了。 她顺势说:“行啊,我家里刚好还有些菜,去我家吃吗?” “不用了,”江悬说,“去我家吃吧,我妈给了我一些菜,再放就要坏了。” 反正只要是一起吃,在哪都一样,许南枝笑笑,应了句“好”。 到了家门口,江悬手一伸,说:“钥匙给我。” “哦,”许南枝从口袋里摸出钥匙,递到江悬的手心,“呐,给你。” 在手心接收到她指尖温度的同时,江悬目光下移,落在许南枝的手上。 随后他眉头一拧,抓住那只手。 “你手怎么回事儿?”江悬冷着声音问。 闻声,许南枝瑟缩了一下,然后目光也落在了受伤的手背上。 昨天被油嗞到后,没有好好处理,今天就红了一片,在雪白肌肤的衬托下,看着有点骇人。 “没事儿,”许南枝没放在心上,而是轻松道,“不小心被油烫到了,不是很疼。” 江悬抬眼看许南枝,过了好久才问:“那如果这伤在我手上呢?你还会觉得不是很疼吗?” 听此,许南枝愣了一下。 而后她也在想,如果这伤出现在江悬手上会怎么样。 总之,她不会像现在这样觉得无所谓。 她习惯了对自己隔岸观火,但是对江悬,她一定是感同身受。 “我……” “你什么?”江悬语气不善,松开了许南枝的手,开了门,“进来。” “哦。” 许南枝进门,鞋还没脱完就见江悬往里走,等她走了进去,发现江悬从茶几下面翻出了小箱子,打开里面都是一些药。 他翻了翻,找出一支药膏,应该是抹烫伤的。 江悬看了眼许南枝,说:“过来。” 许南枝走过去,很自觉地把手伸到江悬的面前。 江悬见了,绷着的脸终于破功,笑意在喉咙滚了一圈,模糊地响起。 他挤出一点白色的膏体,小心翼翼地往许南枝那娇贵的手上抹。 “疼吗?”江悬问。 其实并不是很疼,正当许南枝想摇头的时候,她顿了一下,从善如流地点了点脑袋:“有点儿。” 江悬抬眼看她。 许南枝低眉道:“你能帮我吹吹吗?” “……”涂完后,江悬抽了张纸,仔细地擦了擦自己金贵的手指,而后笑着揶揄道,“如果我说不能呢?” 许南枝盯着他看了几秒,抿了抿唇。 沉默了半晌后才叹了口气,怅然道:“那我只能疼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因为声音低,流了些许南方的语调,软糯得像打烂的糍粑。 江悬听了,笑了一声:“你可真是个娇娇啊。” 说完,他垂头吹了吹许南枝泛红的伤口。 气流形成暖风,像羽毛似地挂在手上,连着心都发痒。 最后还是许南枝自己耐不住,抽回了手。 江悬笑着抬眼看她,眉梢一挑,玩味道:“不疼了?” 许南枝摇摇头:“不……不疼了。” “行吧,”江悬站起来,往厨房走,“那我去做饭了,你自己玩儿一会儿吧。” 许南枝在客厅玩儿几局斗地主,最后实在无聊,就去厨房看。 她扒着落地窗看江悬做饭,四溢的香味不断挑逗着味蕾。 江悬炒着菜往边上一看,问:“饿了吗?” “嗯。” “一会儿就好了。” 许南枝又点点头。 过了好久,江悬突然问:“对了,你送了南乔一罐千纸鹤?” 许南枝听了一愣,如实道:“对,她生日到了。” “你很喜欢给人送千纸鹤吗?”江悬又问。 “不是,”许南枝有些不安,说,“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江悬关了火,指使她,“你去拿碗筷吧。” “好。” 饭桌上,二人没说什么话,只是许南枝时不时地抬眼看江悬。 第n次之后,江悬没忍住,笑问:“许南枝,看我是更下饭吗?” “……”被抓包的许南枝没说话,低着头管自己吃饭。 吃完饭后许南枝想主动去把碗洗了,但江悬制止了她,只说碗先放着就行,随后他走到鱼缸旁边,拿起一包鱼食喂鱼。 许南枝在边上看了好久,最后忍不住问:“为什么鱼在这边,你要鱼食往另一边喂啊?” 江悬自顾自地洒着鱼食,喂完后才道:“因为……” 他把话拉得很长,随后看向许南枝,目光深深道:“我希望小鱼可以自己游过来。” - 许南枝回家后,江悬开着电视,自己窝在沙发里,综艺的笑声陡然成了这栋房子的背景音效。 他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手指迅速下滑,一片红色一闪而过。 而后手指猛地一点,将其停住,然后向上划了划,看见了南乔发的那条晒千纸鹤的朋友圈,上面还配文。 ——从许南枝那里收到的第十罐千纸鹤啦。 看着那罐千纸鹤,江悬脑海里的画面一转,依稀记得在哪里见过。 他想起来了。 是高三快毕业的时候,那天全体同学拍毕业照。 回来的时候他就瞥见了自己桌头有一只千纸鹤,他顺手放进了书包。 过了几天家里来了客人,有个表妹从他书包里翻出了那只千纸鹤,问他能不能给她玩儿。 当时江悬在写作业,就没在意。 后头那个表妹说千纸鹤掉床底了,自己拿不到,想让江悬拿一下。 当时他没有空,就让她先玩别的。 如果没记错的,那只千纸鹤。 也是红色。 和南乔罐子里的。 如出一辙。 想到这,江悬沉默片刻,忽然拿起茶几上的钥匙往下跑。 到了五楼,他动作利落地开了门,二话不说连灯也没开就往自己以前的房间跑。 开了房间的灯,他拿起门口的长扫把,狼狈地趴在地上,往床底望,但却看不清。 他直接抄起扫把往里探,然后往外扫。 来来回回好几下,许多在床底的犄角旮旯沉睡了数年的东西都被扫了出来,最后,还包括一只红色的千纸鹤。 看见那抹红色,他松了口气,随后又吊起了胆。 坐在地上,江悬拿起那只千纸鹤,那双训练有素,从来不抖的手居然在这一刻发颤。 透过白炽光,江悬好像瞥见了点黑色。 凑近一看。 ——里面有字。 江悬小心翼翼沿着折叠的痕迹拆开。 最后发现里面有一行字。 ——我不是玫瑰,也不是松柏,我的名字叫贫瘠,因你而有了四季。 忽然间,江悬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他死死盯着那一行字,像是要看穿了似的。 这些天,他知道许南枝对自己有些意思,但他不敢确认,也难以肯定。 他记得在分手那天自己问过她是不是不喜欢自己,当时许南枝沉默了,他理所当然地把沉默当成了无声的回答。 因此,即使有七分把握,他还是害怕,总觉得应该再等等。 他希望,他的小鱼可以朝自己游过来。 所以他以爱为饵,勾引着那条小鱼。 但他不知道,原来她早就隐晦地朝自己游过。 是他,亲自把那份爱,压在了暗无天日的黑暗里。 让其蒙尘。 第38章 挂南枝 深夜, 闷了一天的雁城终于下起了雨,空气中的燥热散了不少。 第二天一早,雨后初晴, 为了上早课,许南枝起了个大早。 到了舞蹈室,发现只有小茹到了。 看见许南枝,小茹抬头打了个困意十足的哈欠, 口齿不清道:“早上好啊南枝。” 许南枝放下包,给自己倒了杯水, 随意回了句:“早上好。” 小茹半眯着眼,支着脑袋,问:“你几点的课啊?” “九点,”许南枝抿了口水,问,“怎么了吗?” “没事儿, ”小茹趴下脑袋,“就随便问问, 对了, 南乔明天晚上过生日,你别忘了。” 许南枝利落地给自己扎了个马尾:“知道,她和我说了。” “还有, 八点半有个客人要来试课,”小茹说,“要不排到你班里吧。” “行。” “那你等一下接待一下, ”小茹一脸困意地起身, “我去里头休息一下,昨晚熬了个大夜。” 许南枝摸出手机看了眼今天要教的舞蹈视频:“那你去休息吧。” 小茹走后, 许南枝坐到了前台的位子。 到了将近九点,孩子陆陆续续地进来,许南枝抬眼一撇,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陈老师?” 陈勇看见许南枝也是一愣:“南枝?你怎么在这儿?” 许南枝站起来,看见陈勇边上还拉着个小女孩。 注意到她的目光,陈勇笑道:“这是我女儿,今天过来试课的。” 原来小茹说的客人是陈勇的女儿。 陈勇以前是江悬的班主任,也是她的数学老师,因为脾气好,人又幽默风趣,许南枝对他的印象不错。 “试课是吗?”许南枝摸摸小姑娘的脑袋,俯身问,“那你跟我上课好不好?” 这小姑娘估计也是个颜控,见到许南枝,脸不好意思地红了。 良久,怯生生地说了句“好”。 许南枝轻轻一笑,说:“你们先坐,我给你们倒杯水。” 话落,她转身接了两杯水,放至桌上,推倒了父女二人的面前。 几年不见,陈勇脸上多了些岁月的痕迹,但那双眼永远是笑眯眯的。 “你在这儿做舞蹈老师啊?”陈勇问。 “对。”许南枝笑着点头。 “那我可就放心把女儿交到你手里了,”陈勇拍了拍边上偷瞄许南枝的陈心,说,“还不叫老师?” 许南枝偏头朝她笑,姑娘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 陈勇见了,说:“她比较害羞,她母亲叫她过来学跳舞也是为了让她可以开朗一些。” “明白,”许南枝点头,“学了跳舞的孩子确实会开朗一些。” 陈勇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忽然道:“对了,那天你和江悬怎么先走了?” 闻言,许南枝一愣。 那天不打招呼先走确实不合礼数,她抿了抿嘴角,脑海里想着要怎么找个理由。 陈勇见了,笑道:“我没别的意思,你怎么还和上学的时候一样,一紧张就抿着嘴不说话。” “我知道你和江悬都不喜欢那样的场合,但我没想到,当天你们居然都来了,”陈勇说,“我听说江悬本来没打算来的,后来不知怎的忽然就说要参加。” “是吗?” 许南枝眉头轻皱,忽然想起有天夜晚江悬问自己要不要去参加。 难道,是为了她才去的? 陈勇看着许南枝,意味深长道:“我当时看见你我就知道这小子打的是什么主意?” 许南枝:“嗯?” 陈勇像是有心推他们一把。 “你还记得填模拟志愿那天吗?”陈勇问。 “记得,怎么了吗?” 陈勇眉头一皱,目光飘远,像是在回忆:“那天我回办公室,刚好碰见了鬼鬼祟祟的江悬,那小子看见我跟做了亏心事儿的鬼似的,一双手背在后头。” “我问他‘你干嘛呢’,他笑着打马虎眼儿,”陈勇说,“我盯着他看,许是觉得瞒不过了,才把手后的那张纸放桌上。” “我拿起来一看,”陈勇说到这,也觉得好笑,喉头颤了几下,“原来是你的志愿表。” 许南枝惊讶:“我的?” “对啊,你的。”陈勇又接着说,“后来录取结果出来,你和他都上了a大,可是当时他的成绩是可以上首都大学的。” “很多老师都为他可惜,以为是他填报志愿出了差错,只有我知道,他呀,心里怕是乐开了花。” 听完,许南枝整个人怔住了,迟迟没有缓过神来。 所以…… 江悬是为了她才上a大的? 许南枝忽然感觉自己飘乎乎的,有种不真实感,像是飞在空中的风筝,差一点就能断线。 “南枝?” 陈勇叫她。 她这才回过神,只不过脑袋有些沉重,头皮麻麻地发疼。 看了眼时间,刚好跳到九点。 “我知道了,”许南枝说,“那我们先去上课了。” 许南枝朝陈心伸出手,笑道:“我们去上课好不好?” 盯着那双手看了几秒,陈心才搭上了自己的手,起身和许南枝去了教室。 上课的时候,许南枝尽量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不要想其他事情。 她从前总觉得七十五分钟一节课太短了,孩子还没学到什么东西就下课了。 今天是她第一次觉得这个时间有点漫长。 到了终于下课的点,许南枝牵着陈心出来,陈勇见了,迎上去。 “怎么样?喜欢吗?” 陈心弯着嘴角点头:“喜欢。” “那就行,”陈勇说,“那我到时候找客服报名,你师母开始催我们回去了,那我就先走了。” “行,那再见了陈老师。” 人一走完,许南枝就收回了有些勉强的笑脸,神情恹恹地站在楼梯口,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过了许久,她再也耐不住想给江悬打电话的念头。 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嘟了很久,正当许南枝觉得电话那边不会接通时,忽然传来了一声沙哑的“喂”。 许南枝咬着自己的唇肉,没有出声。 那边的人好像极有耐心,也没有催促,楼道时不时走下几个人,除此之外,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终于,许南枝松了已经发红的唇:“你在哪儿?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她的语气很轻,裹着些颤意。 江悬听了,默了几秒,哑着嗓子说:“我在医院,昨天晚上临时动了台手术,我也有话对你说,等我回家再谈,行吗?” “……”许南枝握着手机的指尖有些发白,过了好久才道,“好。” “嗯。” 随后是一声“咚”,江悬也许把手机放桌上了。 许南枝没有挂电话,依旧将手机贴在耳边,正当她要挂掉的时候,对面传来了对话。 “江悬,我看那姑娘对你有意思啊,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找个时间说清楚,要不然天天缠着,烦。” …… 许南枝靠在墙边,脸色煞白,垂着的手微微发颤。 他…… 是嫌我烦了吗? 他要和我说的,就是这件事吗? - 江悬昨天晚上忽然被叫到医院,连夜做了一台手术,第二天没有休息就直接上班,整个人累得不行。 到了下班的点还要加班讨论病例,一直忙到晚上八点才回家。 这栋楼挺老的了,没什么人打扫,楼道堆着一些老人从外头捡的纸箱,也许是怕妨碍到别人,那些纸箱规规矩矩地叠在一起。 走到六楼的时候江悬发现这感应灯又坏了,他踩了两下脚也没能亮起来。 不过他没在意,站定在楼梯口捏了捏自己发酸的后脖颈,接着疲惫的眼一抬,看见家门口蹲着一个身影。 眼皮一跳,江悬往上走,蹲在了那人面前,轻唤了一声:“许南枝?” 听见声,垂着脑袋的人抬起了头,眼神空空,过了好久才重新聚了焦,看着江悬,嘴角扯了个不太好看的笑。 “我等你好久了。” 江悬把人拉起来,站直才问:“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害怕。” 害怕又听到你嫌我烦的话。 “……”江悬摸出钥匙,“有什么话进去说。” 在黑暗中许南枝将手覆在江悬正要开门的手上,默了一会后道:“我知道你也有话要说,但是……能不能让我先说。” 江悬垂眼看她,对上了一双小心翼翼的眼神,听到她语气里恳求的那一秒,他的心就已经抽痛了一下。 “好,”江悬轻声道,“你说。” 两人面对面站着,许南枝话还没说,眼眶就先后了,忍了好久才哽着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一口黑锅不声不响地就往江悬头上扣,他听笑了,“我什么时候说……” “你先别说话,”许南枝委屈巴巴地打断他,“都说了我先讲了。” 闻言,江悬不得不先把这口锅接下,无奈道:“好。” “其实我从高中就开始喜欢你,但是我一直都不敢说,我总觉得你那样的人应该值得更好的。” 许南枝哽咽地越来越明显,但还是继续道:“大三那年你说你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我特别特别地开心,但我还是害怕,因为我家庭原因我一直很自卑,我很怕成为别人的累赘和包袱。” 江悬站着,垂眼看他,没有出声。 许南枝吸了吸鼻子,说:“所以我知道你有出国留学机会的时候我才同意和你分手,我害怕成为你的阻碍,也害怕被你抛弃,我以为我们就只不过三个月的感情,就算也对你造不出伤害,但我不知道你其实是为了我才考a大的,对不起。” 许南枝察觉出一点蛛丝马迹的时候就在想江悬是不是喜欢自己。 当陈勇说江悬是为了自己考a大的时候,她才明白所有的细节抽丝剥茧之后,都暗藏着一颗赤|裸的真相。 所有的爱与喜欢从来都是有迹可循。 说到后面,许南枝几乎是边哭边说,说几个就停一下吸鼻子,一顿一顿的。 每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割在江悬的心上,鲜血淋漓但又不得痛快。 “追你这件事,我承认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弥补我对你的亏欠,正如南乔说的,我只是沉浸在爱而不得的痛苦中来寻求安慰,我甚至希望你可以晚点原谅我,甚至你不原谅我都没关系。” 眼泪糊着眼睛的感觉不好受,许南枝用手背一抹,抖着肩膀又道:“但我还是很贪心。” 许南枝垂头那么久,终于抬眼看向江悬:“那天我很快的许完了二十三个愿望,是因为每个都一样,我希望江悬可以遇到一个很好的人。” “但我后来想想,他妈的,漏了一个愿望,”许南枝哭得像是要断了气,“如果可以,我希望那个人是我自己。”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已经不喜欢我,但我还是想说出这些话,”许南枝艰难地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我不想,就算错过,也不说喜欢。” “江悬,我喜欢你。” 最后一句话,像是锤子,一字一句地敲在了江悬的心上。 她说:“这么多年,有增无减。” 楼梯口有个小小的方窗,光透进来,一小块打在地上。 江悬听完,过了好久,才轻笑一声:“许南枝,你告白就告白,怎么还踩一捧一,把这么一大口锅扣我头上,你怎么不问问我能不能接住啊?” 许南枝眼泪不停,抖着声音,断断续续道:“你说……什么啊?” “我的意思是,”江悬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红色的纸,举着晃到许南枝面前,俯身与她对视,“这么多年,我还是见你一次,喜欢你一次,我的……” 江悬唇角一弯,凑到许南枝的耳边,用气音低语:“小鱼。” 顿时,在一片黑暗中,许南枝感觉自己的眼前放起了烟花,美得她连哭都忘记了,只能傻愣在原地,直到江悬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傻了?” “你……”许南枝看他,“不是不喜欢我吗?你今天晚上不是要拒绝我吗?” 江悬用指腹轻轻拂去对方还挂在脸上的泪珠:“我什么时候说的?” 许南枝如实道:“我中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听见的。” 江悬想了一下,笑了:“孙原说的不是你,是我们医院的一个同事,她在追我,不过回来前就找个空当回绝了。” 许南枝沉默了。 良久她才用还泛着水气的眼看着江悬,试探地问了一句:“那这后门,是开了吗?” 江悬说:“这后门已经被你直接卸了。” 许南枝忽然想起那个暗恋对象,问:“那钱包里的照片,是我,对吗?” “是啊,”江悬也不隐瞒,只盯着她直笑,“恭喜了许南枝选手,你赢了你自己。” 许南枝没有安全感,为了得到更确切的答案,她追问:“那我们现在,算在一起了吗?” 江悬的手掌在她修长的后脖颈处摩挲。 过了好久,他的声音在黑暗中荡起波涛,漾到了许南枝的心里。 他笑说:“当然了,女朋友。” = 开了门,江悬牵着哭得满脸泪痕的许南枝进了卫生间。 他扯了一张洗脸巾用水打湿,转身就看见女朋友仰着一张小脸,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摆。 那意味十分明显。 刚从医院回来,江悬的身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原本的香味被覆盖住,只有仔细闻才能闻出一星半点儿。 江悬轻轻擦拭许南枝的脸蛋,干净后将洗脸巾往纸篓里一扔,将手放在她的后腰,把她圈在怀里。 “晚饭吃了吗?”江悬噙着笑问。 “没有,”许南枝摇摇头,哭过的声音带着鼻音,说话都带着一股子可怜劲儿,“我一直在你家门口等你。” “是吗?”江悬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那我给你煮面吃?” 许南枝点点头,随后松开了他的衣摆。 正想往后一退的时候,哪知江悬一下子圈着她的腰往怀里带。 许南枝只能微微抬着脑袋看他。 眼眶哭了一场后还泛着红,看着让人想欺负得紧。 “你这太不厚道了吧?三番两次地让我做饭。” “那……”许南枝抬了抬眼,“谢谢?” 江悬眉尾一挑:“就谢谢?” 许南枝看他,沉默半晌,忽然点起脚尖,在他的脸边轻碰了一下。 “这样呢?”许南枝问。 脸边的温度一触即离,江悬眸色渐深,眼睛盯着刚刚触到自己脸颊的红唇,压着声音道:“再来一次。” 许南枝思忖了一下,又踮起脚尖,打算轻轻往脸颊贴一下。 可就在要触上的一瞬间,对方忽然脑袋一偏。 下一秒,嘴上就传来一阵温热。 第39章 挂南枝 客厅开着暗灯。 许南枝烧着脸搂着一个抱枕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厨房里偶尔传出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没一下都往她心里砸。 她抑制不住地回想刚刚在卫生间发生的事情。 江悬转头一偏,碰上了她温热的嘴唇。 瞬时间鼻下都是对方的气温, 彼此之间呼吸交错,辗转缠绵。 明明只是贴了几秒,那温度就像往心里钻,抵在后腰的手轻轻摩挲, 引起一阵颤栗。 许南枝甩甩脑袋。 别想了! “女朋友,”江悬端着碗面放桌上, 朝许南枝招招手,“过了吃面。” “……” 这动作怎么看着这么像招狗? 许南枝慢吞吞地起身,走过去坐下。 不得不说江悬的厨艺确实是不错,不是那种徒有其表的花瓶,做出来的东西色香味俱全。 江悬坐在许南枝对面,摆弄这那一张皱巴巴的红纸, 手机放在一边时不时看两眼。 “你干嘛呢?”许南枝忍不住问。 “拼起来啊,”江悬理所当然道, “我自己弄坏的当然要拼起来了。” 许南枝轻笑:“你会吗?” 不是她瞧不起江悬, 只是他一看就不是会做手工的人。 接收到许南枝怀疑的目光,江悬舌尖在后牙滚了一圈,轻嘶了一声:“你的目光带着三分薄凉、两分讥笑、五分怀疑啊。” “……”许南枝吃面的动作一顿, 矢口否认,“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 怎么在一起第一天就惹男朋友不高兴了? 怎么办, 求解。 许南枝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措辞, 将嘴里的事物咽下去后,笑道:“我只是觉得你的手不像是拿来折手工。” “哦?”江悬往后一靠, “那你觉得我的手能来干嘛?” 许南枝想都没想就道:“拿手术刀。” “那你太小看我了,”江悬继续摆弄那张纸,嘴里又道,“我的手能干的事情多了去了。” “嗯?” 江悬看她一眼,又垂下眼睫:“没事,你先吃吧。” 闻言,许南枝不再说话。 等她吃完了,发现那张红纸还真的被他捣鼓回了原样,接下来他拍了两张照,还是从不同角度拍的。 许南枝放下筷子,问:“你干嘛拍照?” “没干嘛。”江悬笑着看她,“吃完了?” 许南枝眼睛一弯,心情看似不错:“吃完了。” “那……要送你回去,还是……” “我选第二个。” “……”江悬噗嗤一笑:“还学会抢答了?” 许南枝丝毫不扭捏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还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江悬拖着尾音,来了一句:“行。” 说完,他就起身把碗洗了,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后,自然而然地牵起站在一旁的许南枝的手,带她去客厅。 “你想看什么电影吗?” 许南枝目光下移,落到牵着的手。 她发现江悬特别喜欢用指腹摩挲,粗粝的指纹像羽毛轻轻扫过,勾人得很。 “我想看……” 许南枝脑袋里想了想,随后说了一部国外的爱情片。 一般来说,看电影总要吃点什么才下饭,但江悬这人不怎么吃零食,而许南枝也不想花时间去楼下拿,于是江悬就给她拿了一瓶牛奶。 许南枝将插管一插,问:“你不是不能喝牛奶吗?怎么家里还有牛奶啊?” 江悬轻哼一声:“我爸给我的,他可能觉得喝不死吧。” “……”许南枝脑子转了一圈,寻找合适的措辞,找到最后只憋了一句,“那张叔,还挺,看好你的。” “是挺看好我的,”江悬手松松垮垮地搭在许南枝的肩膀上,“觉得我能帮他压李叔一头。” “嗯?”许南枝不解,“什么意思?” 江悬垂眼:“李叔不是想介绍他儿子给你吗?” 许南枝一怔:“你怎么知道?” 江悬:“上次在我家吃饭的时候我爸不是提过一嘴吗?” “哦,”许南枝想起来了,“就是你说的那个老笨蛋?” 江悬轻笑:“可不就是老笨蛋吗?” “……” 男朋友嘴欠会不会被打啊。 电影开始了,因为是国外的电影,又是爱情片,尺度难免比国内的大。 但许南枝没想到,尺度可以这么大,一开头就是酿酿锵锵。 江悬看着电影没什么表情,而许南枝却心虚得不行。 她选的电影,江悬会不会觉得她…… 算了,选都选了,只能看了。 为了营造氛围,江悬把灯关了,空气里除了电影的声音,就是二人时不时地搭两句。 不过到了亲密戏份的时候,两人默契地都不出声。 黑暗容易滋生暧昧,电影情节又加了把火。 这部片子不长,就一个小时多一点。 看到将近最后一幕的时候,许南枝忽然觉得原本松松垮垮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变得有些沉重。 连着她心下一沉,偏过头看向江悬,才发现对方此时也正看着她。 原本是四目相对,但江悬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唇上。 许南枝被盯得不自在,就想伸手去碰:“是沾上东西了吗?” 江悬握着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 男人的眸色深沉,像是蕴含着波涛的平静湖面。 他说:“我帮你弄干净。” 弄?怎么弄? 许南枝呼吸一屏,像是明白了对方此刻的言外之意。 果然,下一秒江悬就握着许南枝的手腕往自己脖子上一搭,盯着敛水光的唇慢慢看见,就在还差一厘米左右的时候忽然停下,睫毛一抬,对上许南枝睫毛轻颤的目光。 最后,手指穿过头发,捏着对方细长的后脖颈,温热的唇就此附上。 欲望一触即发。 江悬薄唇轻启,又微微闭合,沾了奶渍的唇带着甜味,混着女子的香,是这场黑暗暧昧的助燃剂。 女子脖子仰着漂亮的弧度,原本垂在身侧另一只手也附上了对方的脖子,下意识地紧了紧,拉近彼此的距离。 为了攫取更加甘甜的味道,彼此朝着对方的领地进军,来一场早已投降的侵略。 舌尖轻舔红唇的那一刹,女子的领地开始失守,干脆放下武器,弃甲曳兵。 城门一开,战鼓大擂的敌军迅速钻入,黏腻就此入侵。 美眸微闭,媚态顺着那微张的缝隙流出,勾断了男人心内的弦。 崩地一声,弦断音错。 呼吸在一方小天地彼此交错,乱成了粗麻,柔软的舌在腔内出演一场盛大的舞。 舞曲落幕的一刹,二人抵着彼此的额头,肩膀微微起伏。 过了良久,细密的笑声在昏暗中响起。 许南枝搂着江悬的脖子,滚烫的呼吸还在继续,她问:“弄干净了吗?” 江悬轻笑:“你觉得呢?” “我觉得……” 许南枝停住,头微微一仰,将唇送上去。 随后模糊的声音响起。 “还没。” …… 许南枝最后回家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洗完澡吹完头发,她往床上一躺,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她忽然发现列表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挂南枝。 头像还是一只红色的千纸鹤。 她心下一颤,点开头像,发现是江悬。 随后她打开对方的朋友圈,发现他原本空空荡荡的地方忽然多了一条。 是一只千纸鹤。 而配文是。 ——挂上南枝了。 许南枝看了一愣,随后了然一笑,退出朋友圈,正想给江悬发条消息的时候,南乔的的对话框忽然往上跳。 她一下子发了好几条消息。 南乔:【你和江悬在一起了?!】 南乔:【我草,真的假的!!】 南乔:【那只千纸鹤什么鬼?】 南乔:【男朋友是不是有病?】 南乔:【/图片】 许南枝笑着点开图片。 是江悬和南乔的聊天截图。 ——江悬:【我的千纸鹤里有字,你有吗?】 “……” 许南枝一条一条回。 许南枝:【在一起了,真的,千纸鹤是我高中就送他的,他没病。】 南乔:【……】 回完消息,许南枝打开朋友圈,也发了一条。 ——江悬挂上许南枝了。 配图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有很多人,穿着校服站在学校主席台上,手里都拿着奖状,而许南枝站在前面。 而站后头的。 是江悬。 刚发完没多久,许南枝就接到了江悬的微信电话。 “怎么还不睡啊,”江悬停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女、朋、友。” “那你怎么还不睡啊,”许南枝模仿他,说,“男、朋、友。” “想你啊。” 江悬声音带着情|欲的沙哑。 许南枝趴在枕头上,嘴角微弯。 “你呢?”江悬问。 许南枝清了清嗓,压下嘴角,故意平平道:“一样。” 江悬听了一笑:“那你还挺骄傲呗?” “还行吧。” “明天上班吗?” “上啊,早班,九点要到。” 江悬语气里带着些故意的讨好:“那能不能请你赏个脸陪你男朋友吃个早饭?” 许南枝故作思考,最后道:“行吧。” “对了,”许南枝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问,“你刚才碰了牛奶,会不会过敏啊?” “担心我?” “……”许南枝说,“对啊,担心你。” “就算过敏也值了,毕竟……” 江悬轻笑,又道:“一吻值千金啊。” 第40章 挂南枝 恋爱使肾上激素飙升, 原本不睡到日上三竿就不起的人,清晨的鸟一啼,比设定的闹钟还灵。 许南枝发懵地揉了揉眼睛, 倏地睁开,偏头看落在地上的光斑,脑地陡然清醒,赶紧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她舒了口气。 还好。 才六点半。 脑袋又重新落回了枕头上。 闭了两秒, 她又打开手机微信,发现朋友圈要炸了, 随即点开。 除了震惊之外就是一片类似于“百年好合”的祝福。 她这人平时性格很淡,对于祝福这种事情从来不当真,毕竟世界熙攘,随口而出的祝福能有几分真情实意呢? 而此刻,她翻着几百年不联系的人评论的祝福,忽然觉得很满足。 这就是……虚荣心? 她不在意, 管他是什么,现在很幸福就对了。 许南枝将老长的评论从头翻到底, 一条一条翻过去, 最后统一回了个“谢谢祝福”,后头还附上了一个与其性格不符的可爱表情。 洗漱完后,许南枝化了个淡妆, 绑了个马尾,几缕不听话碎发留在额前,她轻轻往两边拨了一下, 打算去楼上找江悬。 可门一开就瞧见江悬倚在过道。 他今天穿着件白色t恤, 搭了件白色衬衫,一条工装裤, 看着有男高那味儿了。 “你怎么这么早?”许南枝笑问。 “你不也挺早,”江悬直起身牵过她的手,“六点半就起床看朋友圈,怎么不见你给我发个早上好?” 许南枝眉眼弯弯:“我这不是觉得亲自和你说比较诚意吗?” “是吗?”江悬说话一如既往地扬着调,透露着一股散漫的味道,“那你直接和我一起住不是更方便,早上一起来就能和我说早安。” “……”许南枝默了三秒,说,“还是不了。” 江悬笑了一声,没想到许南枝正经得这么可爱。 他眉梢微扬,又继续道:“也是,毕竟我是君子,你不一定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是啊,”许南枝顺着他的话说,“我可是采花大盗。” 江悬垂眼看她,轻啧了一声,颇为妥协:“看你这位采花大盗颇有几分姿色的份上,那我只能任君采撷了。” 听江悬这么一说,许南枝忽然想那天在医院时,江悬说的话。 她转头看他,旧事重提,翻起了旧账。 “你不是说……”许南枝轻轻一顿,又道,“我长得……” “嗯?” “惨绝人寰吗?” “……”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从前的口嗨时刻,都要被打脸。 许南枝也不是真要为难他,不过见他那样觉得十分有趣,正想板着脸再说什么时,碰上了提着早晨回来的李叔。 见着二人牵着的手,他一愣,“你”了个半天。 许南枝不好意思,正要抽回手的时候,江悬一下子紧住了她。 “不好意思啊李叔,”江悬笑道,“被我追上了,回头我让我爸输你两局棋,补偿一下。” “……”李叔气笑了,“你小子说啥呢,我需要你爸让我?我自己就能杀他个片甲不留。” 说罢,他又看了看二人,没看出不开心,反而充满笑意:“不错啊你小子,能追上南枝是你的福气。” 许南枝在边上笑了笑,握着江悬的手,指尖又紧了半分。 又寒暄了几句,二人便下了楼。 这座小区楼下没有早餐店,但是有那种路边小摊,不过支在马路边,江悬觉得不太干净就把车开到另一条街。 但这个点座位满了,他们就打包带走。 许南枝坐在车上咬着包子,时不时喝上一口早餐奶,就着咽下去。 江悬开着车没法吃,许南枝瞧他一眼,问:“你饿吗?” “饿能怎么样?”江悬往边上一撇,“你喂我?” 许南枝点头,爽快地答应:“可以啊。” 吃完最后一口包子,许南枝拿起江悬那份,放至他嘴边,等他咬了一口又把豆浆送上。 不得不说。 很周到。 许南枝忽然觉得这个氛围很适合来句情话。 于是她说。 “江悬,等你老了,瘫痪在床,我也会这么照顾你的。” 这句话她说得十分诚挚,心意十足,虽然语气还是平常的淡然,但还算真心。 可江悬听了,面色一沉,连咀嚼的动作都忘了。 过了几秒他说:“许南枝,不是所有人老了都会瘫痪的。” “我是说如果……” 江悬飞快道:“没有如果。” 许南枝轻轻一叹:“好吧。” “不是,”江悬笑了,“你还很失望啊?” “没有,”许南枝说,“我只是觉得自己嘴好笨啊。” 江悬闻言,脑袋里一闪而过转头许南枝凑上来的画面,别有深意道:“嘴笨没关系,灵活就行。” “……” 我就当你夸我吻技好了。 - 到了舞蹈室,小茹一见到许南枝就立马站起来,随后就是眯着眼的笑。 许南枝放下包问:“怎么了吗?” “果然脱单了就是不一样啊,”小茹走进捧起她的脸,“平常这么早上班你都是困成了棺材脸,今天倒是容光焕发啊。” “胡说什么呢,”许南枝笑着扯下她的手,“我对待工作一向很热情的。” “拉倒吧,”小茹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你对待工作就跟你对待男人一样。” “嗯?怎么说。” 小茹笑道,手指一点一点道:“性、冷、淡。” “?”许南枝问,“我对待男人是这样吗?” “是啊,”小茹说,“要不是你谈恋爱,我都以为你喜欢女的了。” 说完,小茹抱着自己装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许南枝坐在沙发里玩起了斗地主。 小茹凑上来:“我发现你最近很喜欢玩这个啊。” “不是我喜欢。” “嗯?” “对象喜欢,”许南枝偏过头笑道,“我怕下次玩拖他后腿。” “……” 小茹扇了扇鼻子,问刚刚进门的高俊:“小高,有闻到恋爱的酸臭味吗?” 高俊闻言一愣,随后看向许南枝,扯了个笑:“南枝老师恋爱了?恭喜啊。” 许南枝也朝他一笑:“谢谢啊。” 这是高俊第一次看到许南枝这样的笑。 倒也不是说许南枝不爱笑,只是她平常笑起来都只是淡淡的,看起来有些忧郁。 而今天的笑,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幸福。 昨天他看见许南枝朋友圈的时候,心里头一直不平衡,但今天,他忽然就释然了。 喜欢不是让自己的幸福,而是看她幸福。 当然如果如果这幸福是他给的话会很好,如若不是,那也无妨。 高俊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两边有个括弧,奶奶的。 “那我去备课啦。”他说。 小茹点点头:“去吧。” “打春天啊,”小茹看着许南枝手里的牌,恨不得亲自帮她打,见她输了后,啧了一声,说,“对了,今天南乔生日还叫了钟诚一起去,你要不问问你家那位江医生去不去,要不然一群女的,我对象多孤单啊。” 许南枝想了想,然后摇头:“他工作忙,可能没空。” “哎呀,”小茹眉头一皱,“你就问问呗,其实男人挺介意女朋友会不会带他见朋友这件事儿的。” 会介意吗? 许南枝抿了抿唇:“行吧,我问问。” “好嘞。” 小茹满意地离开。 许南枝又来了两盘后就退了游戏,给江悬发了条消息。 许南枝:【今晚南乔生日你来吗?钟诚也在,时间是晚上六点。】 也许是在忙,到了中午下班的点江悬才回她。 江悬:【可以,那我下完班去接你还是?】 许南枝:【接我吧。】 江悬:【得令。】 许南枝看着江悬最后回的那两个字发笑,小茹捏了捏她的脸。 “再笑嘴角就要翘天上去了。” - 到了晚上,江悬来舞蹈室接许南枝。 见到人,许南枝拿起帆布包朝他走去,停下后仰着脑袋:“来了?” 许南枝的眼尾是微微上扬的,不过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敛了些不好相处的距离感。 江悬将她额前的碎发往边上拨:“等很久了吗?” “嗯,”许南枝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所以有补偿吗?” “没有……” 许南枝闻言轻笑,她也不是真的要什么补偿,但下一秒,江悬就举起一进来就背在身后的手:“才怪。” 许南枝见袋子上写的益禾堂三个字:“奶茶?” “对啊,”江悬从袋子里拿出一杯,眉头轻拧,说,“不过今天你没来,没有蹭到第二杯半价。” 许南枝调侃:“江医生不是出手一向阔绰吗?” “你以为我是心疼钱啊?”江悬问。 “要不然呢?” “我是被情侣两个字吸引,”江悬抬眉反问,“难道你不是吗?” 二人牵着手下楼,许南枝忽然发现自己当时的小心思被戳穿了,于是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比如呢?” “比如,嘶……”江悬喝到一口茶冻,咬了两下,“我一直想知道,什么电影票三点开场,一点却退不掉。” “……”许南枝丝毫没有被戳破的窘迫,反而追问,“那你知道怎么还来?” 江悬将车门关上:“这不是给你开了后门嘛。” 闻言,许南枝咬着吸管自顾自地笑。 原来。 一直都是双向奔赴啊。 南乔过生日的地点定在靠江边的一个餐厅的天台。 许南枝和江悬到了的时候服务员正好上了第一个菜。 “你俩怎么才来啊?”南乔不满地将手机朝许南枝面前一推,“你们俩再点些菜吧。” “不好意思,路上有些堵车,”许南枝看了看手机上的菜,杵了杵江悬,“你还要吃什么吗?” 江悬:“不用,我不挑,你点吧。” “那我再给你点个红烧鳜鱼?”许南枝说,“你不是喜欢吃吗?” 江悬笑道:“行。” 二人从手机中抬眼,发现众人齐齐看着他俩。 “怎么了吗?”许南枝问。 首先出声的是钟诚。 “靠!”他说,“江悬,你什么时候对你兄弟我这么慈眉善目过?” 江悬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又不搞基。” “……” 对他好点怎么就搞基了?! 没天理啊! 小茹扯了扯他的衣袖,安慰:“别委屈啊,来,跟我和南乔一起看帅哥。” 钟诚下意识瞥了一眼,脸上更黑了。 “刘美茹,你对象在边上呢,你这么明目张胆看裸|男真的合适吗。” 小茹看了眼南乔,眨巴着眼睛问:“合适吗?” 南乔笑道,二人齐声说:“合适得不得了!” “……” 钟诚抻着脑袋看了一眼:“你这都什么帅哥啊,暴露狂!” 小茹驳斥道:“你懂个屁,帅哥都不穿衣服的。” 闻言,钟诚一下子捏住衣角,而小茹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手:“你干嘛啊?” 钟诚看她:“你不是说帅哥都不穿衣服吗?” “……”小茹嗤笑一声,“得了吧,你这身材就别拉出来丢人了?” 听自己女朋友这么说,钟诚觉得面子挂不住,立马请了外援。 “江悬,你说,我身材在以前是不是还挺不错的?”钟诚用手比了个八,“是不是拥有八块腹肌的大猛男?” 细密的笑声从江悬的喉里溢出,他给自己和许南枝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后道:“是是是,你大猛男。” “……”钟诚啧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不过话说回来,”钟诚扫了江悬一眼,“我记得你以前身材不错啊,不会现在也和我一样变成五花肉了吧?” 江悬毫不客气:“滚。” 钟诚看向许南枝:“南枝,你是怎么能忍他的?” 怎么忍? 许南枝轻笑:“用力忍。” “……” 南乔和小茹被她的冷笑话冷到了,僵了两秒后,南乔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有才。” 接下来又上了几道菜,等南乔拍完照片后大家开始动筷子。 除了江悬和钟诚两个人要开车的没喝酒外,剩下三个人推杯换盏。 多巴胺分泌一上头,那酒是一杯接着一杯。 待不知道第几杯下肚后,江悬将许南枝的酒杯用温水冲了一下,然后倒了一杯柠檬水进去。 “喝这个。” 带着醉意的南乔一看,朝二人不怀好意地一笑。 “你俩这甜度犯规啊。” 江悬轻笑:“那你也赶紧找一个。” 南乔切了一声:“找个屁!老娘独美!” 说完,她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夹了两口菜后看向许南枝:“你这也算苦尽甘来了吧?” “我告诉你啊江悬,”南乔拿着筷子指着他,板着一张醉醺醺的脸,表情异常严肃,“你可得对许南枝好一点,你都不知道,分手那天她哭得……” “唔……” 话还没完,南乔的嘴就被堵上了。 许南枝扯唇:“她喝多了。” 江悬轻愣,而后眉毛一挑:“是吗?” 许南枝毫不心虚地用力点头:“是!” 南乔一把扯下许南枝的手,眉头皱成个川字:“是个屁!还有,老娘没……” 咚! 醉字还没落下,头先趴下了。 许南枝舒了口气。 边上的小茹已经倒在了钟诚怀里。 最后许南枝给南乔她哥哥打了个电话,等人过来把她扛走后,许南枝这才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家。 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坐太久,一下子站起来人有些头晕,幸好江悬扶住了她。 “醉了?” 江悬语气有些冷。 许南枝轻怔:“你生气了?” 江悬这才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他松了松发紧的牙,大手穿过许南枝的手指与其相扣。 “没有,”他说,“就是怕你不舒服。” “不会,”许南枝下意识说,“我习惯,我家一整个冰箱都是酒。” “……”江悬默了很久才道,“你很骄傲?” 听这语气,许南枝明白。 完了。 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许南枝不敢接话,垂着个脑袋由着江悬牵着她走。 上了车,江悬把窗户往下摇了一点。 许南枝酒量好,喝多了会晕,但几乎从来不醉。 她偷偷瞥江悬,发现他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对,不高兴了。 怎么办呢? 许南枝苦恼地想。 到了家楼下,江悬依旧牵着她,但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了六楼,江悬忽然问:“家里有蜂蜜吗?” “有,”许南枝轻轻点头,紧了紧和江悬紧扣的手,“上次江姨给过我一罐,在冰箱里。” “那你开门,”江悬垂眼,没什么表情地看她,“我给你泡一杯,这样你好睡觉。” 许南枝摸出钥匙开门,偷偷地想。 这样算不算不那么生气了? 开了门后,江悬牵着她去了厨房,刚要打开冰箱的时候,许南枝一手拍在冰箱门上。 她说:“要不你去客厅坐一下,我自己泡吧。” 紧张和心虚,会让人声音发抖。 江悬不说话,扯下她的手,自顾自开了不想。 如许南枝所言,冰箱里几乎都是酒,各种各样,不同种类,不同口味,一应俱全。 而她所说的那一罐蜂蜜,被孤独地挤在了最里面。 许南枝看了眼江悬的表情。 更冷了。 她垂下脑袋跟在江悬的屁股后边。 水壶里本来就有水,稍微加热一下就能喝,江悬将蜂蜜泡好后,转过身看着可怜巴巴抬着脑袋的许南枝。 “喝吧。”他淡淡地说。 许南枝接过,喝了两口就抬头,咬了咬唇肉又松开,而江悬看着她,不说话。 得不到最终审判的女子只能开口:“你生气了?” 依旧不说话。 她把最后几口喝完,将杯子往灶台上一放。 客厅的灯光照不到厨房,男人在夜色下的眸子更加漆黑。 许南枝扯着江悬的衣角,耐着性子问:“那我亲亲你好不好?亲亲就不生气了。” 说完,她踮起了脚尖,喝过酒的身体连着嘴唇都开始发烫,触上的瞬间,对方的冰凉就像是一汪甘泉。 许南枝的舌尖在唇上一扫而过。 对方不躲不避,只是忽然就着吻,哑然开口:“为什么这么多酒?” 审判开始了吗? 扫兴。 许南枝停下动作,搂着对方脖子,嫣然一笑:“只是偶尔会不开心。” “只是偶尔吗?” 许南枝看着对方如静潭一般幽深的眼睛,她忽然觉得所有的谎言都逃不过这样一双法眼。 不得已,她换了个正确的频率副词。 “经常。” 男人在昏暗中叹气,像是妥协:“那你下次不高兴能不能不喝酒?” “那怎么办呢?” “吻我。”江悬凑到许南枝的耳边说,“不高兴就吻我,我会让你高兴的。” 配着低哑的嗓音,任何话都沾染了几分暧昧。 许南枝追问:“怎么让我高兴?” 江悬眸色漆黑:“你想怎么高兴?” 许南枝忽然道:“你觉得你帅吗?” 江悬眉毛一扬:“你觉得呢?” 许南枝没有回答,牛头不对马嘴道:“可今天小茹说帅哥是不穿衣服的。” “不穿衣服有点冷,”江悬摸过许南枝的手腕,在衣摆边缘徘徊,慢慢地探进去,男人的声音带着蛊惑在暗色中响起,“要不你摸摸,就当证明一下?” 许南枝的指尖一节一节往上探,她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 可心跳快了,将原本数好的数字打乱。 江悬将脑袋吹在许南枝的肩上,呼吸对着修长的脖子。 热。 好热。 许南枝的手越来越往上,就在快抵不住的时候江悬一把按住那只为非作歹的手。 他呼吸有些重,缓了缓后他说:“差不多了,今天的福利到此为止了。” 许南枝抬眼看她,稳了稳自己的心跳,将脑袋抵在江悬的胸口。 像是在寻求慰藉。 江悬的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两下,而后问:“平常都为了什么不开心?” “就那么几件破事儿。”许南枝闷声说。 江悬忽然想到每次碰见家人时许南枝的态度,试探道:“家里?” 一阵沉默。 过了良久,许南枝才从鼻腔发出个沉闷的单音节。 “嗯。” 简简单单一个字,江悬从中听出点委屈的味道。 许南枝的手搭在江悬的脖子上,手指时不时地揪一下他的头发。 江悬想起那天碰见许南枝拿着酒开门的画面。 那天她也不高兴了吗? 想到这,江悬忽然抱起许南枝,将她放在灶台上。 客厅的光只有一点传播过来,看不清东西,但江悬能准确无误地捕捉到许南枝眼里不悦的情绪。 他捧起许南枝的脸,语气轻柔道:“许南枝,我知道你也许在那个家里不开心,但没关系,我们以后会有一个新的家庭,情话我可能说不太明白,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们都会更好。” 江悬说:“枷锁终将挣脱,我们也将会自由。” 第41章 挂南枝 接下来几天许南枝一直忙着上集训班, 一节课就连着上两个小时,再加上还有常规班,整个人忙得像连轴转的陀螺。 而江悬也忙, 两个人平常见面的时间不多,但只要有时间,江悬就会过来接许南枝下班。 连着上了十天的集训班后,许南枝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 这天她一觉睡到十点, 起床收拾一下后就直奔市医院。 十一点半一般医生都下班了,但规定和现实总是不一样的。 不管怎么说, 总得把早上的号看完。 就这样许南枝在江悬的诊室门口从十一点半等到了十二点多,等发觉没有病人再进去的时候,她就开了个缝探着脑袋往里往。 江悬正在洗手。 瞬时间,她起了坏心思,无声地推开门,悄无声息地走到江悬的后面, 忽然伸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嘿”了一声。 但江悬丝毫没有吓到,连头都没回, 依旧洗着手。 要不是细密的笑声传来, 许南枝甚至觉得他是不是根本没反应。 许南枝觉得无趣:“你怎么没有被吓到啊?无聊。” 江悬把水关了,擦了擦手:“刚刚病人家属来还钱,说门口坐着医生家属。” 听到医生家属四个字, 许南枝嘴角翘起来,但很快又压下去,故意道:“那行吧。” 江悬看她故作不悦的样子, 十分配合:“要不你再来一次?” 许南枝倒也不是幼稚鬼, 但莫名的,她就是喜欢和江悬玩这些小孩儿才闹的小把戏:“行啊, 那你转过去。” 江悬乖乖背过身,下一秒许南枝就又故技重施地“嘿”了一声。 本以为江悬会装作害怕地抖个激灵,没想到他直接转身抱住了许南枝,然后凑到耳边:“怎么办?我好害怕。” “……” 呼吸喷在耳边。 痒。 - 收拾完后,江悬拉着许南枝去了医院的饭堂。 两人前脚刚打完饭坐下,后脚孙原就来了,见着许南枝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江悬睨了他一眼,像是在说:有事快讲,没事滚蛋。 孙原饭也来不及吃就道:“对了,那个孕妇的治疗方案不是已经出来了吗?那个家属也同意手术了,这台手术需要产科和我们一起。” “嗯,”江悬说,“我知道。” 接下来他们又聊了些专业的事情,许南枝听不明白,就在边上安静吃饭,但最后一句她听明白了。 孙原问:“你是不是给他们贴钱了?” 江悬筷子一顿,不过也没有否认,直接道:“一点。” 孙原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毕竟那个孕妇的男朋友本来是没打算同意江悬提出的那个方案的,一来那个方案并不是百分百能救母亲和孩子,二来他们家不想出钱,也是真的没钱,但忽然改口同意了,那一定是有矛盾解决了,可据他所知,筹到的钱还差个几万,孙原想都没想就猜到是江悬。 “不是我说你啊江悬,”孙原看了眼许南枝说,“你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你花钱的时候是不是该商量一下?” 许南枝听了轻笑:“只要江悬想做的我都支持。” 孙原叹了口气。 出钱这件事看着简单,但一旦发生什么事情,出钱的反而落不着好。 但他也不便多说,只能祈祷这次手术可以成功吧。 等人走后,许南枝问:“你每次都出钱吗?” 江悬:“别听孙原乱讲,就偶尔救个急。” “那你钱够吗?” 江悬听出了许南枝的意思,笑道:“你放心,这几年我赚了不少钱,不过我还要再攒攒。” 许南枝不解:“攒什么?” “老婆本啊。”江悬揉了揉许南枝的脑袋,“等我攒够了我们就……” “江悬。”许南枝打断他。 江悬一愣:“怎么了?” “你不用攒也没关系,”许南枝笑说,“我有钱,大不了,我娶你。” 许南枝笑得很灿,眼睛弯了半弯的月亮,只听见她又说:“所以你的钱就拿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吧。” 江悬对上她的眼睛,问:“那你呢?你有什么喜欢的事情吗?” 这可就把许南枝问住了,她喜欢什么呢?她记得她小时候喜欢画画,有次参加学校的比赛的时候,她的画还拿了奖状,当小女孩兴高采烈地把画拿回家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夸奖她,只说她不务正业。 后来她就再也不画画了,要问起现在还喜欢吗? 应该也不喜欢了。 幼时的爱好得不到鼓励,兴趣也自然就不高了。 要说她现在喜欢什么,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唯一感兴趣的也就是跳舞了。 想到这她笑了笑,说:“我希望在家里拥有一个小小的房间做舞蹈室。” “喜欢跳舞?”江悬问。 “嗯。”许南枝点头。 江悬柔声道:“那我祝你梦想成真。” …… 吃完饭后,许南枝应约和南乔去了上次没去成的电影院。 到的时候她就看见南乔抱着桶只剩一半的爆米花倚在入口。 “怎么才来?”南乔不满。 “我刚从医院过来。”许南枝看了眼时间,“这不还没开始吗?” 南乔听了一脸幽怨:“你就是没把我放心上。” 哪知许南枝听了不但没有愧疚之心,还反手洒了一把狗粮:“不好意思,心上满了,你排排队吧。” “……”南乔一脸死人相,“我们美女三剑客明天少了谁我不说。” 许南枝笑了笑。 美女三剑客是南乔取的名字,包括她还有小茹。 “行了行了,”许南枝说,“时间差不多了,快进去吧。” 南乔从口袋摸出两张票:“走吧走吧。” 进到影院里面,坐下后南乔就先对着票根拍了两张照片,然后又拉着许南枝拍了张自拍,等电影开场了才忙活完。 这部电影还没看之前就听说挺催泪的,但许南枝这人泪点高,而且就算感动也不轻易落泪,顶多眼眶红一些。 但她看了眼一旁哭成个泪人的南乔,忽然有种不哭两声对不起她的感觉,可她用力眨了两下眼却一滴泪没有。 许南枝叹了口气,只能算了。 到了电影结尾,灯光亮起的一刹,许多人都还坐在原位没缓过来,直到片尾曲快放完了才纷纷离场。 出来后南乔直奔卫生间补妆,而许南枝则去外头等。 正当她给江悬发消息的时候,后头传了声音。 “南枝?” 许南枝回头,发现张思德正笑着看她。 一看到那张脸,许南枝二话不说抬脚就要走,但后面的人追了上来,挡住她的去路。 许南枝目光冰冷地瞥他一眼,语气平平道:“滚开。” 那人听了也不恼,依旧挂着一副斯文儒雅的笑脸:“我们见了好几次面都没好好谈谈,要不我今天聊聊?” 张思德今天换了一副细框眼镜,看着多了几分书卷气,像个高级知识分子。 不是像,或者说本来就是。 许南枝忍着恶心,没什么表情道:“我们有什么好聊的吗?” “枝枝,你的脾气变差了,”张思德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他向来喜欢这种快|感,“我不是很喜欢,还是小时候比较可爱。” “我警告你,”许南枝闭了闭眼,又睁开,神色更冷了,浑身像淬了一层冰,“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如果我不呢?”他依旧笑着,“揭发我?你敢吗?你弟弟入学还需要我的帮忙,再说了……” 张思德朝许南枝的方向近了一步:“你不觉得羞耻吗?” 许南枝气极反笑:“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 她脑袋一偏:“让人恶心。” 张思德这人具有很强的心理素质,丝毫不被许南枝的话影响。 “你为什么不继续考虑考虑和老师一起……” “一起什么?”许南枝反问,“和你一起享受背德的快感吗?你别做梦张思德,你要是再敢出现在我面前,你这张恶心的嘴脸,我一定撕烂。” 南乔出来后朝许南枝这边跑:“你怎么在这?” 看到一旁的张思德:“这位是?” “没谁,”许南枝拉住南乔的手,“我们走吧。” 而张思德看着二人的背影,只笑了笑,转头看向买完冰激凌后朝自己走来的女孩。 他捏了捏女孩的脸:“我们走吧。” 女孩粲然一笑:“谢谢张老师。” - 看完电影后许南枝说有点累就先回去了。 回到家后,随后将包往茶几上一扔,回了卧室直接把空调开了。 躺在床上,许南枝尝试将自己平静下来,却发现那副惹人恶心的嘴脸一直在脑海里晃荡。 房间的温度渐冷,许南枝盖上被子,闭着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堪堪睡去。 窗户没有关紧,一缕风吹进来卷起了帘子,而躺在床上眉头紧锁的许南枝丝毫未查。 她做梦了。 梦里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看,她很害怕,但喉咙却发不出任何求救的声响。 她知道这是梦,但她无法醒来,每每睁开一点眼睛又重新被拽入梦境。 直到外面的门铃声响了不知道多久她才猛地惊醒。 疲惫地下了床,连拖鞋都没穿就直接出去开门了。 看见来人,她晃了一下神。 “你下班了?” 江悬见她那样子,也愣了一下。 许南枝做梦出了一层虚汗,额前的碎发贴在脑门上,有点狼狈。 江悬进门,一下子抱起眼前这个连拖鞋都不穿的人。 “现在都七点了,早下班了,”江悬坐在沙发上,理了理她的头发,“怎么回事?出这么多汗。” 见到江悬,许南枝总是下意识地流露出自己的脆弱。 他搂着江悬的脖子,整个人安心地靠在他的怀里,困倦道:“我做噩梦了。” 听闻许南枝做噩梦了,江悬的手在她的背后轻抚,柔声道:“什么噩梦让我们南枝吓出了一声汗。” 许南枝沉默。 要怎么说这个噩梦呢?她已经好久不做这种梦了,今天忽然做起来,只觉得瘆得慌,但她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要怎么告诉江悬,她怕的,是一双眼睛。 见许南枝不说话,江悬将手放在许南枝的后脖子上,轻轻捏了捏:“不管什么梦,都是假的,不用害怕,我一直都在。” 许南枝坐在江悬的腿上,目光堪堪与他平视。 “江悬,”许南枝带着水光的眼睛看着他,闷声说,“我不高兴了,可以要个亲亲吗?” 江悬盯着她看,随后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当然可以。” 话落,江悬就凑了上去,轻轻吻住了她。 这个吻轻柔至极,带着安慰。 分开后,江悬的指腹覆上了许南枝带着水光的唇,轻轻一擦。 许南枝贪婪地将脑袋埋在了他的颈窝。 她闷声说。 “其实没有排风口的卫生间经常闷得我喘不过气。” 第42章 挂南枝 九月初, 雁城的天气依旧燥热。 许南枝和江悬在一起后,江兰就不止一次提过要和带许南枝一起正式地吃个饭。 这天恰巧有个家庭聚会,江兰本来叫江悬带上许南枝的, 许南枝看了眼课表,发现时间也不冲突,就答应了。 但当天中午,她就接到了林雯的电话, 说因为大伯在奶奶生日那天不在家,就打算全家人提前给奶奶过七十岁生日。 时间撞上了, 许南枝想了想,还是推了江悬那边的聚会。 江悬也不在意,还买了礼物叫许南枝带上。 晚上七点,许南枝来到了雁城一家有名的连锁酒楼,问了服务员包厢号后径直走上三楼,拐角那间就是了。 众人见许南枝来了, 脸上都挂着笑。 大伯许兴文起身将椅子往里挪了一些,空出个位子:“坐着吧南枝, 钰钰吵着要和你一起呢。” 许钰见到许南枝, 将自己还没开封碗筷放到空出的位子上,拍了拍桌面,稚气向她招手:“坐这里姐姐。” 许南枝笑了笑, 先将手里的礼物送到老太太桌前。 “生日快乐,奶奶,”许南枝说, “这是我的礼物, 这一份是我男朋友叫我送的。” 老太太原本脸色不太好,但听到许南枝这么说, 也顺势下了这个台阶,唇角松动,挂了个笑,但语气还有些僵硬:“那你怎么不带他过来?” “他今天家里聚会。”许南枝说,“下次带回家给您看看。” 许是想让老太太好好过个生日,许南枝今天说话比平时软上几分。 接着菜陆续上来,大家开始动筷,桌上的氛围还算热络,许久未见许南枝,大家热切地问了些最近好不好的问题,她也一一作答。 老太太也时不时看向许南枝,板着脸问些关心话,整个人透着股别扭。 但她也习惯了,许南枝知道她这人就这样。 再重男轻女的老人,也不会真的对孙女儿一点感情没有。 小的时候,许南枝记得有一次在老家的时候和村子里的一个女孩儿起了矛盾,那个女孩儿上手就抓了许南枝的脸,瞬间就出了血。 那天傍晚许南枝回家,老太太见了脸上未干的血渍,炒了一半的菜忽然就关了火,抄起灶台边上的锄头,卸下铁板,扛着根棍子就出去找人理论。 老太太是农村人,但年轻时候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不过后来没落了就和爷爷在村里安了家。 那是许南枝第一次看见老太太发那么大的火,最后还是爷爷硬拉回去的。 自己的孙女谁不疼呢? 也许是重男轻女的闲话听多了,后来才越看许南枝越不顺眼的。 也许她后来也发现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人这一辈子又不活在别人嘴里,对许南枝的态度也算有所缓和。 但许南枝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听话的小姑娘了,她依旧温顺,但温顺里带着尖刺。 不过,这些尖刺最近有所收敛。 因为一个人。 江悬。 这顿饭吃到最后也逐渐接近尾声,江悬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许南枝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说快了,然后江悬说要来接她。 她回了句好后出去上了个卫生间,许钰也要跟着,她就让他在门口等。 等到出来的时候,许南枝牵着许钰往回走,但刚到门口,往楼梯下一撇,就看见了许兴正。 目光往边上一掠,还有个女人。 两人似乎在争吵,但女人一直死搂着许兴正。 许钰疑惑,正想偏头看去的时候,眼睛忽然被挡住了。 而楼梯口的两人也注意到了这边,许南枝二话没说就要拉着许钰往包厢里走。 林雯见许南枝出去一趟脸色忽然就变了,刚想问怎么了,门口就又进了人。 是那个女人,后头还跟着想拉却拉不住的许兴正。 见到来人,大家脸色都不好了,明显认识她。 “刘丽,你怎么来了?”林雯皱着眉头,压着声音,“这里不欢迎你。” 刘丽笑了一声:“老太太生日怎么都不叫我?我好带上礼物一起来啊,对了老太太,我上次送的手镯你喜欢吗?” 老太太眉头一拧,眼里满是厌恶:“什么手镯?那不是我儿子送的吗?” “哦?他这么和您说的?”刘丽故作惊讶,而后轻松一笑,“也是,毕竟花的也是兴正给我的钱,也算是他送的,可这可是我亲手挑的。” 随后她又把目光落到许南枝身上:“这是枝枝吧?我们见过的,高中的时候,在你爸车上。” “闭嘴!”许兴正终于出声,“你到底想干嘛?” “想干嘛?”刘丽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是你说要离婚娶我的吗?我在你身边等了这么多年,我今年三十五了,我等不起了!” “今天,”刘丽指着林雯,“要么你和她离婚,要么,我就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 许钰不清楚发生什么,但他已经惊慌失措地红了眼眶。 许南枝感觉蹲下抱住他,轻轻抚着他的脑袋:“别怕别怕,姐姐在这。” 在场的人都傻了,林雯脸色煞白,一下子没站住跌坐回了椅子上。 酒楼隔音不好,门还大开着,许多人闻声而来,眼巴巴看着这一场闹剧。 门口窃窃私语,老太太气得将拐杖狠狠地砸在地上:“滚,你给我滚!” 刘琴感觉稳住老太太,许兴文看着也气极了,朝着许兴正吼了一句:“你还不带着这个疯女人走!” 酒楼服务员见人都挤在门口,担心生出事端,感觉将人驱散。 林雯傻坐在位子上,许南枝顾不过来,但还是牵着许钰走过去,颤着声叫了句:“妈……” 闻言,林雯慢悠悠抬眼看着许南枝,又低头看了看许钰,眼前瞬时模糊一片。 林雯晚上没有回家,而是带着许钰回了许南枝家。 江悬当时就在楼下,见她搀着母亲出来,也没问什么事情,只是无声地开了车门。 三人都坐在后面,许钰哭累了,趴在许南枝怀里睡了过去,时不时哼唧两声。 林雯一路上不说话,也不哭了,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 许钰一直没有醒过来,到了家里,许南枝把他抱到床上,而林雯就坐在客厅,江悬给她倒了一杯水后就离开了。 许南枝安顿好许钰后收到了江悬的信息。 江悬:【我就在门外,有事找我。】 外头就开了盏客厅的小灯,瓦力明显不足,昏暗得像傍晚的天。 许南枝坐到边上,淡声问:“现在呢?还是不想离婚吗?” 泪水在林雯的脸上干成了一条痕。 干涩的唇瓣微张,艰难地吐着字。 “离婚……”她咀嚼着这两个字,思忖片刻后开口,“我甘心吗?” 她陪许兴正从无到有,为了家庭退居二线,刘丽还是她亲手给自己丈夫选的秘书,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她怎么可能甘心? 她以为再不济自己还有两个孩子可以拴住丈夫,但如今,这唯一的优势也被打成了平手。 “妈,”许南枝说,“我这些也赚了些钱,我可以帮你请最好的律师,所以财产问题你可以不用担心,而且他是过错方,许钰还小,跟着母亲肯定更有优势。” “优势?”林雯苦笑了一声,“可我没有经济来源,这是抚养权最大劣势。” “我有啊,”许南枝察觉这次有所松动,立马乘胜追击道,“我可以养许钰,而且我问过了,在孩子的抚养权问题上,孩子的意愿也特别重要。” 高筑的心理防线逐渐崩塌。 林雯看向许南枝,眼里泪光闪闪:“可是许钰会想跟我吗?我老是逼着他学这学那,我害怕……” “妈妈。” 原本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许钰光着脚站着:“我不要跟爸爸,我跟你和姐姐。” - 今晚的夜色黑得像浓墨。 许南枝洗完澡出来时看见江悬还站着门口,动作一怔,:“我不是和你说你先上去,你站着干嘛?喂蚊子啊?” 江悬手伸到许南枝的后背,把人往前一带,抱住:“等你喂蚊子也值了。” 闻言,她原本垂着的手搂上了江悬的劲瘦的腰,拆穿道:“你是不是怕我不高兴,所以想早点哄我?” “是啊,”江悬十分坦荡,捏了捏许南枝的脸,还得寸进尺地扯了两下,“想哄哄你。” 许南枝轻笑:“其实我没有不开心,反而还挺高兴。” 江悬挑了下眉毛,嫌外头蚊子多,牵着人往楼上走。 “对了,”许南枝问,“你有认识的律师朋友吗?最好是专门打离婚。” 江悬开了客厅的灯,闻言转头瞥了许南枝一眼:“怎么,还没结婚你就想防患于未然啊?” 许南枝起了点捉弄的心思,故意道:“是啊,这叫高瞻远瞩。” 江悬冷笑一声,将许南枝一下子逼到墙角,不轻不重地捏起了她的下巴,语气不爽道:“你再说一遍。” “一遍?”许南枝有种迟来的叛逆感,明知对方会生气,但依旧对着干,“那你听好了,我说……” 未出口的话一下子被堵住。 这个吻异常的霸道,许南枝最后实在遭不住想推开,但对方的手在自己的腰窝处使坏一捏,所有的推搡都有了欲擒故纵的嫌疑。 等到分开的时候,两人都喘了几口气才缓下来。 “所以你到底要找离婚律师干嘛?”江悬问。 许南枝瞧他一眼:“你不是说……” “啧,”江悬指腹在许南枝嫣红的唇上擦了一下,“我那是瞎说的,再说了,我很有把握,你只要跟我结婚了就不会动离婚的念头,毕竟我这么出众的丈夫哪里找?” 江悬的话里一如既往得带着些不惹人厌的傲气。 许南枝听了,笑道:“你怎么这么有把握,结过婚?” “还没,这不一直没机会嘛,”江悬凑近,诱惑道,“要不明天你就和我去扯证,先试试?” 这话越说越远,许南枝只当他是开玩笑,但心里还是有点触动。 许南枝嘴角轻扯,将话题拐回来:“我找离婚律师是为了我爸妈离婚的事情,想让我妈争取到我弟的抚养权。” 江悬听了一愣:“你爸妈?” “对,”许南枝没错过他眼里的诧异,点了点头,“我爸妈要离婚了。” “哦,这样,那我托人问问。” 这是别人家的家务事,就算对方有女朋友,江悬也知道该有个度。 只不过心里还是期待许南枝可以主动开口。 就在下一面,江悬去厨房倒水的时候,后头就传来一句:“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 倒水的动作一顿,但他装作轻松的样子,平平开口:“为什么?” 许南枝随口道:“因为我爸外面有人了。” “?” “而且那人还有孩子了。” “!” “刺激吧?”许南枝笑问。 江悬听了,喉咙一停,过了一会儿才将嘴里的水咽下去。 许南枝站在客厅中间,歪着个脑袋朝江悬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是什么豪门呢,居然这么狗血。” 江悬没说话,过了好久才放下手中的杯子上前抱住许南枝,将下巴顶在她的头上。 “怎么了?”许南枝闻着江悬身上的气味。 “就想抱抱你。” “是安慰吗?”许南枝说,“不用的,我其实挺高兴的,他们终于离婚了,我从小就盼着了。” 从小?终于?难道她的父母关系都不好吗? 而且什么孩子会希望父母可以离婚呢? 在家庭中过得十分压抑的孩子…… “不是安慰你。” “嗯?” 江悬鼻头一酸。 “是安慰那个不幸福的许南枝。” 第43章 挂南枝 话语一字一句从耳朵钻入, 又落到了心里。 说实话,许南枝真的并不觉得有多难过,最难过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但如今听江悬这么一说, 她愣了半晌,眼眶后知后觉地发热,没有湿润的泪水,反而有些干燥。 刚开始知道许兴正外面有人的时候许南枝才初中, 那时候家里的生意刚有起色,林雯也辞职做起了全职妈妈。 一切都看似很和谐, 直到许南枝步入初三那年,她们发现许兴正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就算回来了也是在深更半夜,林雯经常叫许南枝给父亲打电话,她也听话照做,不过林雯的脾气越来越差, 甚至有时候生气了还会责骂许南枝。 那时候许南枝还不明白是为什么,直到有天和同学出去玩的时候, 她瞧见了熟悉的车牌号, 于是想上前看看许兴正是不是在车里。 那天的天气很热,许南枝手里还拿着一杯冷气十足的奶茶。 走进的时候她发现车还响着发动的声音,但车窗关的死死的, 于是就凑近往里看。 等看清之后,她整个人都傻了,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里面原本相拥的人听到了动静, 立马分开往外头望。 许南枝那时候才明白爸爸为什么常常不回家。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吃两家饭。 那天晚上林雯又让她打电话给许兴正, 许南枝死活不愿意,林雯疯了似地朝她吼。 “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就是因为你这么不听话他才不回家的!” 许南枝记得很清楚,那个夜晚是她第一次一改温顺的性子,朝林雯喊:“我让我打电话给他干嘛?问他在哪个女人床上吗!” 那个时候许南枝才十几岁,不像现在能够平静如水地对待家庭的破裂。 父母失败的婚姻在她很长的人生里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了心里,她无助、彷徨、脆弱。 但没有人抱她,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这段婚姻的黏合剂。 大家好像都不在乎她过得好不好,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在乎了。 但江悬在乎,他说要抱抱那时候的许南枝,这个迟来的拥抱穿越了时空给心里的那个小孩带去的温暖。 “江悬。”许南枝捏住他的衣角。 “嗯。” 许南枝感受着江悬身上的体温,闷声开口:“有段时间我觉得我挺糟糕的,就像被洗.脑了,觉得家里变成那样都是我的问题,所以我只想乖一点,再乖一点,但是我再怎么听话都没用,他们还是觉得我做得不够好。” 许南枝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没有什么感情,只是话里有些疲惫,像背着一个包袱。 江悬细腻地捕捉到里她话里的不痛快,手放在她的后脑勺,指尖轻轻拢起,又渐渐放开。 他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那段时间我很希望有人可以抱抱我,说不是你的错,但没有人,”许南枝声音难得地带上了些许颤抖,“江悬,没有人,没有人抱那时候的许南枝。” 客厅的灯光很亮,而许南枝却依旧在黑暗中挣扎,拽着江悬往上看,才依稀见了点光。 许南枝曾经也贪图过温暖的拥抱,但别人都在隔岸观火。 “许南枝,”江悬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以后我都会在你身边,你是全天下最棒的小孩。” 江悬说话的时候永远不轻不重,但却极有分量,每一个字都爬进了许南枝的心里。 对。 她是全天下最棒的小孩。 所以她得到了江悬这个最好的奖励。 所有的苦难都是在积蓄力量,就像每一个种子都在寒冬里等待一个破土而出的春天。 第44章 挂南枝 因为许南枝家里只有一个房间有床, 也没有多的凉席,所以当晚就留在了江悬家里睡。 许南枝睡床,而江悬在地上铺着个凉席。 今天发生的事情戏剧地让许南枝有些疲惫, 躺上床没多久就睡了,但江悬就没那么好睡了。 他一向习惯了睡软卧,一下子换到地板有些不适应,到了下半夜才堪堪睡去。 第二天一早江悬就替许南枝问了离婚律师的事情, 约了下午三点去律师所楼下的咖啡厅谈。 今天江悬和许南枝都没有上班,作为男朋友江悬自然没有错过表现的机会, 一大早就和许南枝买了早饭带给林雯。 林雯昨晚几乎一夜没睡,简单梳洗后依旧藏不住眼下的疲惫,整个人神色恹恹的,看到江悬和许南枝时才扯了个极为凄惨的笑。 昨天因为家里的事情,见了江悬都没好好打声招呼,今天才真正看清了来人。 林雯笑着招呼江悬坐下, 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水:“真的不好意思,昨天让你见笑了。” “没有, ”江悬将手里早晨放到桌上, 一一拿出摆在林雯的面前,“这是我和南枝买的早饭,也不清楚您的口味, 就多买了些。” 林雯拿起还发热的包子,不好意思道:“真是谢谢了,对了南枝, 你去看看钰钰要起床没, 叫他起来吃饭吧。” 待许南枝去了房间叫许钰后,林雯神色忧心地看向江悬, 抿了抿唇后说:“阿姨能看出来你是好孩子,对南枝也是真上心。” 江悬收起平时的浮浪,神色认真:“应该的。” 沉默半晌,林雯又道:“我们家现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现在也许是有些糟,但阿姨保证绝对不会成为南枝的累赘,希望你不要担心,日子是你和南枝的。” 林雯说着说着语气里染了几分焦急,生怕江悬因为自己而嫌弃许南枝。 江悬闻言一愣,但很快就应道:“阿姨,你多虑了,不管怎么说您都是南枝的母亲,没有什么累不累赘一说。” 话里都是情真意切。 林雯看得出江悬说这话并不是场面功夫,心里听了一暖。 刚开始林雯知道江悬是从许南枝的朋友圈看到的,得知自己女儿谈了恋爱,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害怕。 许兴正树了个不好的榜样,林雯害怕自己的女儿也遇人不淑。 所以知道后她第一时间就想去问许南枝,但她又不敢。 她这个母亲做得不好,连关心都显得有几分心虚。 但今天见了他,林雯真的觉得安心,江悬长相出挑,行为举止有度,一看就是个家教极好的人。 林雯欣慰地笑笑:“我真的替南枝高兴。” 江悬风趣道:“我爸妈见了南枝也替我高兴。” “对了阿姨,”江悬见许南枝带着许钰去了卫生间,他压了压自己的声音,说,“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吗?” 林雯瞥了眼卫生间的方向,也轻声道:“你说。” “您能不能……”江悬眼里的情绪带着些笑,但话里却杂着认真的请求,“多抱抱南枝啊。” - 下午两点半,江悬开车送林雯去咖啡厅,而许钰今天没上课,吵着也要去,没办法,就只能让他也跟着。 到了约定好的地点后,他们找了个位子坐下,过了差不多十分钟,迎面走来了一个女人。 她穿着西装,一副干练女强人的打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一般人这种装扮会显得有些老气,但她一点都不会,由于长相大气的缘故,这样的装扮反而给她添了种知性的美。 “你好,”女人站定在他们面前,微笑伸出手,“我是律师,章仪。” 许南枝轻轻回握,轻笑:“你好,我是许南枝。” “我知道你,”章仪坐下,“你是江悬的女朋友。” 许南枝一愣,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人是江悬找的,认识她很正常。 江悬此时正带着许钰在一边的儿童区玩滑滑梯,目光瞥过来的时候看到了章仪,二人简单地点头致意。 章仪回过眼,直接切入正题:“能先说说情况吗?” 林雯沉默半晌,嘴巴多次想张开,但又闭上,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叙述事情的始末。 这件事情说来也话长,但章仪抓到了几个关键词,总结道:“所以就是您丈夫婚内出轨,并且外面的那个女人已经怀孕,那您有掌握他出轨的证据吗?” “那个孩子不算证据吗?”林雯问。 章仪的身子往前微倾:“是这样的,首先这个孩子并未出生,生物学父亲现在还不能界定,当然如果您有其他证据的话对财产分割这一方面是比较有利的。” “财产多少我无所谓,”林雯急切道,“主要是我想要我儿子的抚养权。” 章仪呼了一口气。 她看着眼前的女人,不得不泼一盆冷水:“法律上孩子抚养权的问题有几下几个方面的考量,首先是双方基本条件,包括经济条件和双方的学历水平,其次双方的居住环境是否有利于孩子成长,就比如房子是不是更便于孩子上学,再者就是孩子的意愿。” 林雯听到前半部分心都凉了一半,她如今没有工作,房子是老太太的,这方面可以说可竞争力很小,但听到最后她眼里有闪了光:“孩子说跟我!” “但据我所知,”章仪舔了下唇,最终残忍地说,“您的孩子未满十周岁,心理方面还不够成熟,所以,他的意见……” 章仪已经打过许多次离婚官司了,但每次看见像林雯这样无力的妇女,心里还是不忍,话也最终没有讲完。 林雯听了一愣,渐渐动摇了离婚的心思。 许南枝看出了她双眼的茫然,紧紧握住她的手:“妈,你现在不能动摇,我们总归会有办法的。” 章仪看了她们母女一眼,说:“其实你们可以劝孩子的父亲主动放弃抚养权。” “不可能,”许南枝下意识道,“他很想要我弟的抚养权,不可能放弃,要不然他们夫妻也不会现在才……” 闻言,林雯看向许南枝,过了好久她才呆滞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许南枝说完也是一愣,她咬了咬自己的唇肉:“我……” 林雯看着她,眼里的红还未褪去。 许南枝最后坦言:“我高三那年听见了你和他吵架,你们都只想要许钰的抚养权……” 林雯呆住,眼里的泪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所以她的女儿听到了。 那晚她和许兴正争吵的时候怎么说来着…… 时间这么久她也忘得差不多了,她只记得为了许钰的抚养权吵了一架,当时许兴正说许南枝跟她。 她听了之后怎么说来着? 恍惚中她记起来了。 ——我只要钰钰,南枝我不管! 所以之后许南枝才性情变得越来越淡漠,大学时候除了春节基本就不回家。 “妈妈……”林雯哽道,“妈妈当时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觉得你已经那么大了,那时候你已经十八岁了,也不用面临着跟谁的问题了,所以我才……” 林雯说到后面自己都不敢说了。 章仪坐在对面的沙发椅,看着许南枝。 江悬这女朋友还真挺惨的。 不过这是人家事,她也只能尴尬听着。 而身为主人公的许南枝却没什么波澜,她揽过林雯的肩膀,轻轻摩挲了一下:“都过去了。” 林雯也许真的只是无心,但那些痛苦已经伴随了许南枝这么多年,她早已麻痹,当初的痛感结了痂,轻轻摩挲的时候也许有些发痒,但也不痛了。 深究那些已经无济于事,日子要往下过,她希望许钰能好。 林雯缓下来之后,说:“那是不是只有这一条路了。” “当然不是,抚养权这一方面要考虑的问题很多,综合考量下来你不一定会输,但让对方放弃是最好的选择,”章仪无奈一笑,“我见过太多孩子在法庭上被逼问要跟着谁的问题,最后受伤的只有孩子。” 章仪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一个畸形的家庭对于孩子来讲荼毒更大,不如父母分开。” 随后章仪又掏出一张名片推到林雯面前:“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后续如果真的要打起官司,我能为你尽我所能。” 林雯:“那多谢你了,我会和他父亲先商量。” 章仪笑着起身:“那我就先走了。” 而此时江悬正好牵着许钰过来。 章仪朝他一笑后就打算离开,不过没走两步章仪又回过头。 “对了,”章仪问,“蒋楠怎么样了?” 江悬想了想,说:“挺惨的,上次喝醉了还叫你的名字。” “是吗?”章仪听了眉毛一挑,冷笑一声,“那他活该。” 话音一落,高跟鞋离去的声音就响起了。 许钰傻傻地看向江悬,稚气问:“姐夫,这个姐姐怎么看起来有点凶啊。” 许南枝转头看去。 只见江悬被这一声姐夫哄得满面春风,抱着许钰笑道:“毕竟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你亲姐姐一样温柔。” 许钰又转头看了一眼许南枝,像是想到了什么,凑到江悬耳边小声道:“其实全天下的女人都一个样,我姐姐她其实也有残暴的……” “许钰,”许南枝温柔笑问,“我残暴的什么?” 许钰听了脊背一凉,一下子搂住了江悬的脖子。 第45章 挂南枝 和章仪告别后, 林雯回了一趟家,将衣服行李打包带走,当时老太太不在家, 所以没有过多停留,也省得费口舌。 当晚林雯做饭,还请江悬一起吃,他也没有推脱, 吃完后还送许钰去了补习班。 待人走了,母女二人收了碗筷放到厨房, 许南枝想划开水龙头后,林雯又关上了。 “怎么了?”许南枝问。 林雯抿了抿唇:“我们聊聊天好不好?这些碗等一下妈来洗。” 许南枝听出了林雯话里那一点小心翼翼的祈求,但和从前的又有些不一样,许南枝默了几秒后,点头:“行。” 夏日的夜晚还是燥热,套房通风差, 比一般的民房更加闷,许南枝又调低了两度空调温度, 坐到了沙发上。 许南枝倒了一杯水给林雯:“你想聊什么?” 林雯接过水, 一时也不明白自己想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该找许南枝聊一聊。 这么多年,母女二人说话来来往往不过那么几句, 自己还带着目的,对许南枝的关心甚少,她甚至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和女儿会走到这一步。 明明小时候还特别黏着自己的女孩, 长大后对自己却那么淡薄。 林雯常常用孩子大了等托词来安慰自己, 但从来没有在自己身上找过原因。 又或许她心里头也知道有自己的问题,但在中国教育里, 父母的强势是从古至今的通病。 但今天和章仪见面的那半个小时里,那一块亲情的遮羞布被揭开,赤|裸到不容忽视的真相被摆在眼前,她才在恍惚中明白,某些事情就像一根刺扎在许南枝的心里,而身为母亲的她是这一场名为亲情虐待的元凶之一。 想到这些,林雯拿着杯子的手微微发颤。 许南枝自然没有错过,但她依旧不发一言。 “南枝啊,”林雯忍着情绪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但哽咽还是暴露在沉寂的空气中,“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 林雯甚至不敢看许南枝,一直垂着眼睫。 许南枝看着她,沉默了几秒后还是于心不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可她说不出原谅的话,只道:“对得起对不起都已经过了很久了。” “可你还是很苦,”林雯红着眼,小心翼翼问,“对吗?” 苦吗? 苦过吧。 但也甜过,那一罐千纸鹤成了这场溃烂的亲情里唯一的创可贴。 “妈,”许南枝问,“那你呢?你苦吗?我的苦来源于你的痛苦,我是你们这场破败婚姻里畸形的产物,但是这么多年我习惯了也麻木了,我现在只希望许钰是正常的、健康的。” “我不是故意的,”林雯流着泪,“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家庭,我只是不甘心,我没想真的伤害你,我也从来没有真的想过不要你。” “伤害已经造成了,”许南枝看着林雯,对比之下,她冷静得有些可怕,“我做不到原谅,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逃离窒息的婚姻,离婚后我们可以一起住,我把房间收拾出来。” “可以让妈妈抱你一下吗?”林雯试探着问。 许南枝听了一怔,但很快就回过神,主动上前抱住林雯。 这一刻需要拥抱的并不是许南枝。 许钰的补习班就上一小时,江悬一直在楼下等。 许钰今年七岁,眉眼间长得与许南枝有几分相似,但是气质却大为不同。 许南枝的眉眼永远是冷淡的,只有面对江悬时才流露出生动,而许钰则永远带着孩童的生气。 江悬有时候想,许南枝在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许南枝曾告诉他自己之所以那么希望父母可以离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许钰,因为那样的家庭很难保证自己的弟弟不会变成第二个自己。 “姐夫。”许钰拉开车门喊他。 江悬回过神,笑道:“你这姐夫喊得挺顺口啊。” “嘿嘿,”许钰笑道,“你迟早会和我姐姐结婚的啊,就当提前习惯一下吧。” 江悬扬眉:“你姐和你说的?” “才不是呢,我姐姐那个性格怎么会说这些啊,”许钰抱着自己的小书包,“不过我就是觉得你一定会和我姐姐结婚的。” 江悬打着方向盘:“为什么?” 许钰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姐姐很开心。” 许钰转头看江悬,歪着脑袋问:“难道你没发现姐姐的眼睛都是弯弯的吗?我看书里说,眼睛弯起来就是高兴的意思。” “你姐姐平常不也笑吗?”江悬问。 “不一样的,姐姐平常笑的时候只有嘴角是弯的,但我知道她其实不高兴。” 江悬听了一愣,他没想到许钰小小年纪就又这样的洞察力。 “你姐姐……”江悬顿了一下,问,“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我不知道,”许钰说,“她好像一直都这样,可能是因为家里人对她不好吧。” 闻言,江悬的心抽疼了一下。 就连许钰都能看出来家里人对许南枝不好。 “但我姐姐是个很好的人哦,”许钰稚气的童声在车内响起,“她不喜欢回家,但是会因为我想她了而来学校看我,但是爸爸妈妈都不知道,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秘密。” “秘密?”江悬笑了,“那你为什么告诉我啊?不怕我说出去啊?” “你会吗?”许钰扑闪着大眼睛问。 江悬一噎,而后道:“不会。” “那现在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啦,”许钰说,“而且我告诉你哦,我的同学都很喜欢我姐姐,因为她好漂亮的,像个小天使一样。” 江悬说:“小天使?” “对啊,小天使就很漂亮啊,所以我姐姐那么漂亮,一定是小天使。” 江悬笑道:“对,你姐姐确实是个小天使。” 听了江悬的认同,许钰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就没有消失过,一路跟到了家里。 家里的房间还没有收拾出来,许南枝晚上还得去江悬家借住。 许钰问:“姐姐,那你去姐夫家里睡,姐夫睡哪里啊,是像我和妈妈那样子抱着睡吗?” “对了,”许钰像个十万个为什么,满眼的好奇,又问,“姐夫会像妈妈那样讲故事哄人睡觉吗?” “……” 童言无忌。 许南枝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看见江悬弯上去的嘴角,她还瞪了一眼。 林雯捂住了许钰那还想继续叭叭的小嘴,笑道:“不好意思啊江悬,孩子还小。” 一连几个问题问得林雯也有些尴尬。 江悬说:“没事,我在家打地铺睡的,没有睡不好。” “……”许南枝看他,刚刚许钰有问他能不能睡得好吗? 到了搂上,江悬先洗了个澡,而许南枝则躺在沙发上玩斗地主,神情认真得看上去有些严肃。 江悬穿着家居服出来见她那样,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是休闲游戏,被她玩得像数独类的益智游戏。 江悬走过去坐她边上,听见声响,许南枝很自觉地把脑袋凑他腿上。 洗完澡后的江悬身上带着沐浴露的香气,淡淡的,时断时续,有些勾人。 “你是狐狸精吗?”许南枝打完最后一张牌后抬眼问。 “?”江悬听笑了,“我怎么就狐狸精了?” 许南枝说得义正严词:“那你为什么天天勾引我?” “我怎么勾引你了?”江悬扬眉问。 许南枝爬起来,迅速地在江悬嘴边亲了一下:“这么勾引我的。” “啧,”江悬添了一下被亲得火烧火燎的嘴角,“那我魅力不够啊,居然只是勾引你亲一下,我还以为你想……” 说到最后,江悬停住了。 但许南枝想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干净的词,听了怕是会脏耳朵。 “你一天天都想什么呢?”许南枝问。 “想你啊。”江悬请咬了一下许南枝的耳垂,凑到耳边轻声道,“小天使。” 许南枝搂着江悬的脖子,栽赃道:“你从哪里学的情话?是不是以前找人练过手?” “放屁,”江悬说,“你没听钟诚那腌臜货说吗?我可是个纯情小处|男。” 许南枝不依不饶:“你去国外那么多年,他怎么知道你纯不纯?你不一定脏了呢?” 江悬眉头轻拧:“要不你验验?” 许南枝凑近,眨巴着单纯的眼,问:“怎么验啊?” 那副样子看得江悬呼吸一滞。 “靠,”江悬捏了捏许南枝的脸颊,“你才是吸人魂的狐狸精吧?” “怎么?”许南枝百无聊赖地扯了扯江悬的头发,“你魂儿被我吸走了?” “是啊,”江悬说,“我就剩精气了,你吸不吸?” 许南枝跨坐在江悬腿上,居高临下地看他:“怎么个吸法?” 江悬的眸子一下子沉了下去,透露着些许危险。 他一下子抬下巴朝许南枝的唇贴去,哑着声音,就着黏腻,模糊不清道:“这么个吸法。” 舌尖像一把钥匙撬开了牙关,直接冲了进去,迅猛得像六月的雷雨。 等两个人喘着气停下来后,江悬的脸上露着一股子隐忍。 他摩挲了一下许南枝的腰窝。 “你先下去,我去个卫生间。” 许南枝心领神会地往下一看,轻笑:“你怎么每次都这样?” “我要不是不这样你就等着守活寡吧。”江悬说。 许南枝笑了,而后和江悬鼻尖抵着鼻尖,轻声道:“要不你今天别去卫生间了?” 江悬声音更哑了:“你什么意思?” 许南枝的手不知按到了哪里:“这个意思。” “……” 不知过了多久,江悬收拾好后抱着许南枝进了卫生间。 挤了洗手液后专心地帮她清洗。 江悬站在许南枝后头,说:“你下次力道能不能小点儿,我差点就失去了后半生的快乐。” “啧,你的快乐怎么这么庸俗” “而且……”许南枝转头看他,“你不哼哼得挺舒服的吗?” “……” 第46章 挂南枝 收拾完后, 两人又看了一会儿综艺就回房间睡觉了。 关了客厅的灯,江悬拿了凉席,正想铺地上的时候许南枝倚在墙边笑着看他:“你不是睡地板不舒服吗?” “可不?”江悬也不矫情说些没有的屁话, 坦荡道,“但总不能让你睡吧?我可舍不得让你遭这个罪。” 许南枝心下一暖。 “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办法?”许南枝问。 “什么?”江悬手上的动作没停。 许南枝上去一下子扯过他手里单薄的被子甩到床上:“睡床上吧。” 这话许南枝说得稀松如常,听不出另外一层隐喻,平静地像是在约饭。 江悬压了压快要翘起来的嘴角, 清了清嗓子,矜持道:“你确定吗?” 许南枝笑了:“我确不确定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你应该挺确定的。” “你怎么知道?”江悬问。 “……” 你不确定干嘛收凉席? 许南枝感觉他就是故意地明知故问。 等灯一关,周遭都暗了下来,空气安静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两个人平常其实都挺亲密的,恋爱中的人就像患上了肌肤饥渴症,巴不得天天牵着手。 许南枝平常看着冷冷清清,但其实特别没有安全感, 在生活中就能体现起来,一旦建立起了亲密关系, 她就会特别喜欢牵手、拥抱、亲吻等小动作。 有的时候在家里看电视的时候, 只要目光一对上,彼此就各种心领神会。 但今天晚上两人隔着一床被子,莫名都有些拘束。 过了好久, 许南枝才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开心地问:“你为什么不抱我?是我今天不好闻了吗?还是骨头硌着你了?又或者……你对我的新鲜感已经过去了?” “我……” 江悬被突如其来的一连串问题砸懵了。 “你什么?你是外面有狗了吗?”许南枝问。 江悬气笑了:“你还挺会脑补?” 下一秒江悬就掀开被子,扯过许南枝那床, 然后拥过她, 脸埋在了细长的脖颈处。 “这样可以了吗?” 细密清脆的笑声从许南枝嘴里跳出来。 江悬知道自己入了套:“你故意的?” 许南枝侧过身子,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抵住了江悬的额头:“我这不是怕你尴尬嘛。” “啧, ”江悬手指在许南枝的耳朵上摩挲,“你怎么就不怕尴尬。” “因为看你尴尬我觉得很有趣,”许南枝说,“一觉得有趣我就不尴尬了。” “是吗?”江悬说,“你就是故意消遣我?” “我怎么知道隔着被子你也能这么纯情,你以前嘴不挺骚的吗?”许南枝说。 “有你这么形容人的吗?”江悬不满,“再说了,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 “这么什么?”许南枝语气危险。 江悬改了口:“这么讨人喜欢。” “你是不是想说我不矜持啊?”许南枝问。 “这可是你说的啊,”江悬推卸道,“我可没这么说。” 许南枝笑起来:“可喜欢就是喜欢,想抱抱想亲亲为什么不说出来,不说出来别人怎么知道,人本来就可以索取啊,同时也要具备被拒绝的勇气,不过,江悬永远不会拒绝许南枝。” 她又凑近,黑夜中,他们能看见彼此的眼睛。 许南枝眼里的纯粹一览无余。 江悬笑着摩挲她的后颈:“对,江悬永远不会拒绝许南枝。” “对了,”江悬问,“有没有人说你笑起来很好看?” 许南枝想了想,说:“没有。” “那现在有了,”江悬说,“你笑起来真好看,多笑笑,要连眼睛都弯起来的那一种笑,最好看了。” 许南枝转了下眼眶:“你不觉得那样笑像个傻子吗?南乔、钟诚、小茹,对了许钰,他们都这么笑。” 好一个拉踩。 “他们和你不一样,你这样笑就很好看。”江悬说。 “那行吧。”许南枝忽然想到了章仪,“对了,今天下午的那个章律师是不是和你朋友……” “他们一起谈过,后来分了。”江悬说。 “这样啊……”许南枝说,“不过章律师好像挺讨厌前男友的。” “应该吧,那你呢,你当时讨厌我吗?”江悬问。 “不讨厌,”许南枝说,“我爱你。” 江悬搂着许南枝:“我也是。”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后相拥而眠。 - 林雯在许南枝家待了一周后,许兴正给她打了电话,说想聊一聊,但林雯不想见他,这重担就落到了许南枝身上。 许兴正把地点定在了许南枝舞蹈室楼下的一家咖啡厅。 上完课,许南枝顶着汗就去了咖啡厅,许兴正已经到,点了两杯咖啡,刚上。 见到许南枝,他先蹙了下眉头,抽了两张纸递:“怎么汗都不擦干,快擦擦。” 许南枝接过纸巾:“谢谢,这是你帮我点的咖啡吗?” “是,卡布奇诺,”许兴正笑笑,“你们年轻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喝这种甜的?” 许南枝看了咖啡一眼。 她不喜欢喝甜的,反而喜欢微苦的咖啡,不过她没有说出来,只是笑了一下,端起了喝了一口:“还不错。” 许兴正原本吊着的气终于松了一下。 他原本还担心自己点错了。 “那就好。”他说。 “这次出来是想聊什么啊?你说,我转告给我妈。”许南枝放下咖啡说。 许兴正双手交叉摆在桌上:“就是离婚的事儿,你妈已经跟我说了,她同意离婚,但我希望争取到许钰的抚养权。” 许南枝眉头一皱:“可是那个女人怀孕了不是吗?” 许兴正默了几秒,而后没什么温度道:“她的孩子我会让她打掉。” 许南枝没想到许兴正会这么说,她怔了一会儿:“为什么?” “这样子就没有人会威胁到许钰在家里的地位了,然后……” “然后,”许南枝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妈就可以安心地把许钰交到你手里?” 许兴正点了点头。 许南枝看着西装革履的父亲,一时间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种近乎幼稚的残忍。 “你为什么,哦不,是凭什么觉得我妈想要抚养权是担心他被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欺负呢?”许南枝身子往前倾了倾,“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妈只是单纯地想要许钰爱许钰,或许她有这方面的顾虑,但就算没有那个孩子,又能怎么样,你能保证那个女人不会伤害许钰吗?” “可许钰也是我的孩子,”许兴正咬牙,“我也爱他。” “你爱他?”许南枝觉得可笑,“你要是爱他就应该克制住自己,树立好一个父亲的形象,就算你不爱我妈,你们的分开本可以体体面面,许钰也依旧会敬重他的父亲,可经过那天一闹,你所有的滤镜都成为了泡影。” “在他的心里,父亲不再伟岸,你让他失去了对父亲的幻想,这就是……” 许南枝一字一顿:“你的爱吗?” 每一个字都像针线,封住了寻找想张却说不出的嘴。 过了好久他才道:“可跟着我,许钰才有机会过更好的生活。” 许南枝笑了:“跟着我妈也行啊,你所说的的更好的生活不过就是有富裕的生活,只要你多给点抚养费,跟着我妈他也可以过那样的生活。” “你总不会因为许钰跟着我妈就不给钱吧?”许南枝问。 许兴正一愣。 他曾经想过以此为威胁让林雯让出抚养权,但如今被拆穿,他实在说不出这样的话。 许兴正本就不怎么善言辞。 许南枝像是看出了他的顾虑,又继续加了一针:“爸,其实你根本没必要这么纠结许钰的抚养权,我妈也不会得到抚养权后就不让你见儿子。”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许兴正不信。 “因为一个孩子的健康成长免不了父亲的参与。”许南枝说,“我记得小时候你不回家的时候,我问她爸爸怎么不回来,她就算再生气也从来只说你忙,我不够乖,留不住你,从来没提过你外面有个女人。” 许兴正听了,看了一眼窗外,然后又低头:“我对不起她。” “也……”许兴正听了一下,继续道,“也对不起你。” “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你们的婚姻是你们的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许南枝搅拌了一下咖啡,“你自己想想吧,没事我就先走了,还有课呢。” “等一下。”看着许南枝要离开的身影,许兴正叫住了她。 “怎么了?”许南枝问。 “上次那个是你男朋友吧?”许兴正说。 提到江悬,许南枝笑了一下:“对,是我男朋友。” “他……”许兴正说,“对你好吗?” “你别担心,他对我很好。”许南枝说,“和你……很多男人都不一样。” 许是怕父亲尴尬,话到了嘴边,又拐了个弯。 “和我不一样就好,”许兴正知道许南枝刚开始要说什么,“那你们结婚的时候,我能去吗?” “你说什么呢,”许南枝上去理了理他有些歪的领带,“你要是不去,谁牵我出场啊?” 一句话,许兴正彻底忍不住,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手背一拂,扯了个笑:“快去上课吧,别让学生等久了。” “好,”许南枝抽了张纸巾给他,“哭什么,多大人了。” 许兴正故意严肃:“怎么说话呢?我是你老爸。” 许南枝笑了:“是,你是老爸,那我走了。” “嗯。” - 回了舞蹈室,许南枝去了个卫生间,洗完手抬头的时候看见的自己的笑脸。 她自己见了也是一愣,甚至还上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又看了看自己的眼睛。 忽然想起江悬那天晚上说她眼睛弯着笑的时候很好看,今天自己这么一看,好像确实不错。 想着,她摸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咔嚓一声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打开江悬的聊天框,点了发送。 可能是在休息,江悬很快就回了条语音。 “你想迷死谁呢?” 语气里露着股吊儿郎当。 “你啊。”许南枝说。 去了前台,小茹看见她,说:“南枝,你是不是生日要到了?” 许南枝听了一愣,随后想了想自己的生日时间,后知后觉地点头:“对啊,是快到了,在下周。” “自己生日都要想那么久?”小茹支着下巴,“是不是我不说你自己都忘了?” “还真是。” “……”小茹问,“今年生日请我们吃什么?你可不能有了对象就不和我们过生日了。” “不会的,”许南枝扒了个橘子,分一半给小茹:“你们想吃什么说就是了,千万别给我省钱。” “就等你这句话呢,”小茹嘿嘿一笑,“那你对象打算怎么给你过啊?” 许南枝一愣:“不知道啊。” 生日就在下周了,但江悬一直没提过,虽然自己也没跟他说。 许南枝漫不经心地把橘子往嘴里塞,摸出手机想着要不要提醒江悬一下。 可下一秒她又想。 会不会太刻意了? 小茹吃完自己那一半后又抢了许南枝剩下的:“谢啦。” “……” 好一个勇于索取,不容拒绝的强盗。 第47章 挂南枝 舞蹈室开在雁城一个还算热闹的商圈, 到了晚上,步行街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树上的彩灯发着七彩的光, 周边一片亮堂。 江悬今天晚上有个手术就没有接许南枝回家。 许南枝下班的时候正好是商圈最热闹的时候,步行街摆了一排小摊,跟美食街似的,香味一直四处逃窜。 比较大的场地摆着孩子玩的太空沙和小型游乐设施, 吸引了不少小朋友。 因为晚上还没吃完饭,许南枝胃里空空, 闻到周边的香味被轻易挑逗起了食欲,停在了一家卖炒马铃薯的摊子前。 “你好老板,”许南枝声音带着笑意,“来一碗马铃薯,小份的就行。” “好嘞,”老板说, “五块钱。” “好。”许南枝掏出手机准备付款。 这时边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嘀”,许南枝转头一看, 发现张思德正站在边上。 他身上的衬衫熨烫得十分板正, 没有一丝褶皱,清瘦的身材往边上一杵,看着像个哲人。 “我帮你付吧。”张思德说。 “不需要。”许南枝笑意消失, 冷着脸接过那份马铃薯,自顾自扫完码付完钱后就准备离开。 张思德跟上来:“今天夜色不错,有没有兴趣聊一聊?” “没有。”许南枝一口回绝。 她走得很快, 一心想甩开边上跟着的人。 张思德也不生气, 依旧保持着表面的风度,甚至停下了脚步, 看着许南枝的背影,轻飘飘道:“那我就只能找你男朋友,江医生聊一聊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思德没什么波澜,甚至隐着几分笑意,像是势在必得。 确实,如他所想,这句话像一把钩子,钩住了许南枝。 张思德带着笑走过去,停下来附在她的耳边:“所以你现在还没有兴趣吗?” 说完,张思德就直了腰等着许南枝的答案。 这边因为设施少,所以现在人也不多,只有零零散散几个,手中的马铃薯飘着香味。 这么多年,许南枝一直刻意忽略张思德的存在,但那件事的后遗症却一直在生活中如影随形。 她害怕又排风口的卫生间,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会感到害怕,甚至讨厌和张思德相似的眼睛。 这些后遗症像是甩不掉的影子一直跟着她,每一次发作都让她痛苦得想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张思德,”许南枝深吸了口气,然后抬眼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思德轻扯嘴角:“我只是想让你好好聊聊,希望你不要让我们都难堪,你之前的举动让我很不高兴。” 许南枝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不高兴?像你这么恶心的人,就他妈该下地狱。” “下地狱?”张思德满不在意,“为什么我要下地狱?我只不过是欣赏你,喜欢你。” 许南枝没有什么情绪地看着他。 每一个做错事的人都有一个自我行为合理化的借口。 张思德也是,他将自己的变态爱好归于对于美的欣赏,哲学家的艺术病。 “你别再给自己的罪恶找一些金玉其外的借口了,”许南枝看着他,“你敢对你自己的女儿说这些吗?你说要是你女儿知道了,会不会恶心自己的父亲。” 听到这个,张思德难得松动了表情,眯了眯眼后又笑道:“那你说如果江医生知道了,他会不会恶心你。” “我没错,”许南枝紧了紧手中的袋子,“错的是你。” “所以呢?我依旧高朋满座,受人敬仰,甚至你的父母都对我敬重有加,只有你活在了阴暗里,不是吗?”张思德说。 “南枝,你敢吗?你敢说出来吗?”张思德摸了摸她的脑袋,“所以下一次见面我希望你可以有礼貌一点,要不然我不介意和你男朋友聊聊。” 说完这句话,张思德就离开了。 夜晚的风带着余热,许南枝却觉得有些冷。 她叫了辆车,到了的时候还没回过神,一直看着窗外,知道师傅叫她才有所反应。 回到家后她直接去洗了个澡,刚开始冷水冲在身上的时候她打了个激灵,然后便逐渐麻木。 这段日子过得太轻松了,以至于她对于张思德的存在忘了很久。 甜蜜麻木了她的神经,如今痛苦一下子出现,让她有些难以应付。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她下意识就紧张道:“谁?” 门口的林雯愣了一下:“是我,我要带许钰到楼下转转,你要去吗?” “不用了,”听到熟悉的声音,许南枝松了口气,“你们去吧。” “行,那我们走了。”林雯说。 又过了一会儿,许南枝关了水,换了衣服出去。 拿了吹风机插上,调到最大那一档开始吹。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南枝忽然听见边上有人叫自己,她吓了一跳,吹风机直接砸到了地上,插头也一下子松了。 江悬也被她的举动吓了一下:“你怎么了?我叫你好几声了。” 许南枝看见是江悬,呼了口气,拿起吹风机把线缠了起来,扯了个笑:“没有,刚刚吹风机声音太大了,我没听见你叫我。” “是吗?”江悬问。 “是,”许南枝拖着音,“要不然呢?我耳边聋了?” “瞎说什么呢,”江悬摸了摸许南枝的头发,感觉干了差不多就接过吹风机收起来,“你晚风吃了吗?” “吃了,”许南枝抱着墙,问,“你呢?吃了吗?” “没有,”江悬说,“阿姨说帮我留了一碗面,在锅里温着呢。” 江悬去厨房看了一眼,果然有一碗面。 他端出来放在桌上,拿了筷子问:“你还要再吃一点吗?” 许南枝摇了摇头,笑道:“不要。” 江悬听着许南枝的声音,觉得有些不对劲,就上前捧着她的脸:“怎么了?今天发生什么了吗?” 许南枝呼吸一窒,然后笑:“没有啊。” “骗人是小狗哦。”江悬看她。 “真没有,”许南枝扯下他的手,“你快点吃吧,等一下凉了就不好吃了。” 没有办法,江悬看出来许南枝并不想说,于是先去吃面了。 “等一下去楼上看电影吗?”江悬问。 “可以啊。”许南枝说。 “你想看什么?”江悬又问。 许南枝想了想,报了个南乔推荐过但一直没有看的电影。 “行。”江悬点点头。 江悬吃完后还很自觉地把碗筷给洗了,然后牵着许南枝上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许南枝牵着自己的力度比往日都要大,到了家里后也一直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等倒完水坐在沙发里的时候,许南枝也凑得很近,搂着自己的一只胳膊,脑袋也埋着。 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没用安全感。 江悬知道今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许南枝并不想说。 他拇指在许南枝的手心摸了摸:“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和我说,知道吗?” 许南枝没有抬头,依旧倚着江悬的肩膀:“没有,我真的没有不开心的。” 江悬不再问,找到了片子后就点了播放。 今天的许南枝莫名地有些安静,从开始看电影起就不怎么说话,空气有些安静,只有江悬是不是问两句她才会搭腔。 电影讲的是一个患有抑郁症少女的故事。 本来一开始还好好的,许南枝忽然起身就把电视关了。 “我不想看了,”许南枝说,“我想睡觉了。” 江悬懵了一会儿,问:“需要我陪你吗?” 许南枝怔了一会儿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江悬澡还没洗,身上残留着酒精的味道,不浓。 将许南枝安顿好后,他说:“我先洗个澡?” “不要,”许南枝扯住他的衣角,“等我睡了好不好?” 许南枝求人的时候声音比较软糯,连带着他的心也软了下来,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江悬陪许南枝躺下,“等你睡了我再洗。” 许南枝睡觉习惯关灯,等灯光了后,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江悬想起刚刚电影最后一个片段,女主的继父透过排风口偷看女主洗澡。 当时许南枝牵着自己的手忽然紧了紧,透着紧张。 这让他想起了那天卫生间排风口残留着的几张纸,还有许南枝放在家里的门,明明是好的,却换了个没有排风口的门。 古怪。 江悬当时没有多想,但细细想来却透着古怪,但好像所有的线索连在一起都指向一个答案。 那个答案隐隐停在心里,压抑着不敢呼之欲出。 “江悬。”许南枝忽然开口。 “嗯,”江悬摸了摸许南枝的脑袋,“怎么了?睡不着吗?” “你会离开我吗?”许南枝问。 “不会,”江悬怕许南枝多想,脱口而出自己的答案,“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无论发生什么是吗?”许南枝追问。 “对,”江悬肯定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拉钩。”许南枝伸出自己的小拇指。 她不知道怎么将誓言封存,只能用最幼稚的方式给自己安全感。 江悬配合地伸出手:“拉钩,盖章。” 盖完章后,许南枝将脑袋往江悬的怀里拱了拱。 “南枝,”江悬问,“你有秘密对吗?” “嗯。” “不能说?”江悬又问。 许南枝默了一下,答:“不敢说。” “那就不用说了,”江悬抱着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能说的不能说的,敢说的不敢说的,没有人怪你,也不该有人怪你。” “不勇敢也没关系是吗?”许南枝问。 “没关系的,”江悬说,“你已经是最棒的小孩了。” 第48章 挂南枝 接下来几天许南枝常常做噩梦, 张思德的话像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开的炸弹,也预估不到损伤范围。 这种未知让人恐惧又紧张,极容易激发人的不安全感。 周六这天是许南枝的生日, 她自己都没放在心上,还是一早打开手机收到了好几条生日祝福她才想起来,她往下翻了翻,亲朋好友基本都发了, 可唯独江悬这个男朋友没有发。 忽然有种落空的感觉。 许南枝坐在公交上想,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可看了看对话框,最终还是没用发。 下了车,来到舞蹈室,刚一进门就听见“啪”地一声响,礼炮的彩条一下子飞舞落到身上。 大家齐声喊:“生日快乐!” 许南枝的头上飘满了彩带,有一片差点落进了嘴里, 她用手一扇,直接就飞了。 大家的脸上挂着笑, 今天南乔也来了, 老板也在。 大家提着礼物塞她怀里。 当小茹把礼物塞她怀里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上次的礼品袋,小茹看出了她脸上的表情, 啧了一声:“这次是正经的。” 高俊一听,问:“你送过啥不正经的。” 小茹拍了下高俊的肩膀:“小孩子别瞎打听。” “小茹姐,”高俊一脸无奈, 又强调了一遍自己已经重复过无数次的话, “我已经大四了!” 众人一阵笑。 南乔送上了自己的新书,大家瞧见了, 笑她:“喂,哪有人送礼物送自己书的,有没有点诚意啊?” “拜托,”南乔说,“我红包也没少发好吧,要不然这财迷不得挤兑死我?” 许南枝也笑了,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谢谢大家了,”许南枝笑得眼睛弯成了月亮,“我很高兴。” “那今天请我们吃什么呀?”老板问。 “嗐,”小茹看了老板一眼,“今年不同往日,今天的南枝是属于对象的,咱就不凑热闹了。” 许南枝笑笑:“明天请大家吃饭吧,附近不是刚开了一家凡人酒的音乐酒吧吗?明天去那吃吧。” 吃饭这种事,一般由请客的人决定,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 散开后,许南枝把礼物放在桌上,南乔坐过去翘着腿:“今晚怎么过?” 许南枝看她正想张嘴,南乔就一副自己多嘴的样子:“嗐,瞧我问的,还能怎么过?当然是和对象过了。” “……”许南枝摸出手机,打开后界面还停在和江悬的聊天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聊天界面多了一条消息。 江悬:【晚上来接你,生日快乐。】 看见这条消息,许南枝粲然一笑,南乔凑着脑袋过去看,然后一把抢过手机,发了条语音。 “喂,你怎么不整点发啊,太没诚意了吧?” 许南枝眼睛都吓圆了,夺过手机:“你干嘛呀?” 说完正想把消息撤回的时候,江悬已经甩了条语音过来。 “不好意思啊,昨天晚上手被压麻了,发不了,嗐,我干嘛跟你说那么多呢?你没对象怎么会懂。” 江悬说话的时候带着点骄傲,语气里又露着点阴阳怪气,听得南乔翻了个白眼。 靠。 干嘛自讨苦吃。 南乔闷闷地往沙发背上一靠。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反应过来,看向许南枝:“等等,你们昨天晚上睡一起?” 许南枝面色一僵:“啊?” 南乔眼睛一眯,抬着下巴,像是无声的质问。 “我们只是单纯地……”许南枝说,“睡觉。” “是吗?”南乔追问。 “是的。”许南枝一本正经点头。 “我才不信呢!”南乔说。 许南枝失笑:“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啊。” “……”南乔一下子凑近,怼着许南枝的脸,忽然就咧了笑,“明年我能当上干妈吗?” 许南枝被她看得有些紧张,听她忽然这么无厘头的一句,一下子没绷住,笑了出来,推开南乔的脑袋:“你这智商还干妈呢?顶多同辈啊。” “去你的,”南乔扯过抱枕,“不过我真的发现你谈个恋爱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啊。” “怎么不一样?”许南枝问。 “怎么说呢?”南乔皱着眉想了想,“就是更慈祥了吧。” 慈祥? 许南枝无语。 “真的,”南乔看她的表情,说,“你以前连笑都只是轻轻扯一下嘴角的,哪里像现在啊,动不动就笑。” “果然呐,”南乔摇摇头,“有了爱情就是不一样。” “你自己怎么不找?”许南枝问。 南乔一脸瞧不上:“找个屁,孤独万岁。” “那你继续孤独吧,”许南枝站起来,“我先去上课了。” - 傍晚六点,江悬来接许南枝,回到车上的时候许南枝就发现后座有个蛋糕。 许南枝笑问:“你什么时候买的蛋糕?” 江悬握了握许南枝的手:“过来的时候顺便提的。” “很早就定了吗?”许南枝问。 “是啊,”江悬故意皱眉,“忍着发麻的不适感找客服定的。” 许南枝看他:“我昨天真的把你手压麻了?” “要不然呢?”江悬说,“我故意装可怜骗你同情心啊。” 许南枝想了想他的为人,啧了一声:“那可不一定。” 江悬笑了,手打着方向盘,不经意问:“你最近晚上是不是做噩梦啊?” 许南枝听了一愣,然后歪着头看他:“怎么了吗?” “没,”江悬说,“就是最近看你睡得不是很好。” “哦,”许南枝手拉着安全带,“可能是吧。” 江悬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江悬把蛋糕提到桌上,打开后又插上蜡烛。 “南枝,”江悬指了指茶几,“你拿一下打火机,在茶几下的烟盒上面。” “好。”许南枝过去拿,然后递给江悬,“给你。” 打火机“啪嗒”一声蹿出了火苗,点燃蜡烛后江悬去把灯关了。 “许愿吧,”江悬手撑着桌面,笑道,“许南枝小朋友。” 许南枝笑着点头,然后闭了眼,过了几秒后将蜡烛吹灭。 江悬开了灯,周遭一下子又亮了起来。 蛋糕不大,许南枝切了两块手就把剩下的盖了起来,打算留给许钰。 许南枝沾了点奶油到指尖,然后放到嘴边尝了一下。 甜甜的。 “好吃吗?”江悬问。 “嗯,”许南枝笑着点头,“很甜,但不腻,是动物奶油吧?” “对,”江悬凑过去,“让我尝尝。” 闻言,许南枝想挖一勺给他,但江悬直接举起她的指尖,舔去了剩下的奶油。 “嗯,”江悬点头,“是挺甜。” 第49章 挂南枝 指尖传来湿热的温度, 传来一阵痒意,直直挠进了心里。 许南枝怔了两秒,然后笑:“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哪样了?”江悬挑眉问。 许南枝笑骂:“流氓。” “不是吧许南枝, ”江悬挖了一勺放嘴里,“你平常耍流氓的时候我可没这么说你啊。” “我什么时候耍流氓了?”许南枝提高了音量。 “你自己心里清楚啊。”江悬说。 “我不清楚,”许南枝坐下吃蛋糕,“我正经人。” “合着我不是正经人呗?”江悬沾了一块奶油就往许南枝脸色抹。 许南枝没躲开, 被抹了个正着,皱着眉头也往江悬脸上抹了一大片。 抹了一片还不满意, 许南枝站起身想继续报复,江悬握着她的手腕拼命躲,最后看实在躲不过,直接拦腰把人抱在自己腿上,紧紧箍住她。 江悬语气危险:“许南枝小朋友,来劲了是吧?” 不知道为什么, 江悬特别喜欢叫她小朋友,许南枝每次听到这个称呼大脑都会停滞一下。 江悬抽出纸张擦掉了许南枝脸上的奶油, 然后又帮自己擦了擦。 厨房这边只开了一盏昏暗的灯, 借着灯他们勉强看清彼此的面容,目光对上的一瞬,他们彼此都心领神会。 江悬凑上去轻轻咬了一下许南枝的唇, 很快就退开。 “啧,”许南枝摸了摸被咬的地方,埋怨, “你属狗的吗?” “嘿, 还真是,你怎么知道的?”江悬问。 “咱俩同龄, ”许南枝揪了下江悬的耳朵,“笨蛋。” 江悬抬眼看许南:“在今天之前呢,咱俩是同龄,但今天之后呢你可就比我大一岁了,四舍五入你都要三十了。” 许南枝听了,冷下脸:“你嫌我年纪大?” “哪能呢?”江悬说,“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有点成年人的担当。” “什么意思?”许南枝问。 “你看啊,你对我亲亲抱抱这么久了,是不是该给我个名分,要不然下个月我就三十了。”江悬话里带着委屈。 许南枝搂着江悬的脖子:“你这么恨嫁啊?” “倒也不是说恨嫁,”江悬将许南枝额前的碎发往后捋了捋,“我怕你没安全感。” 许南枝轻笑:“可婚姻这种事不应该是给人安全感的工具啊。” 江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找补道:“婚姻当然不是工具,但我希望以此表表决心,只要你想,我随时请你结婚。” 这是他们第一次谈到婚姻这个问题。 许南枝从小就见识过婚姻的不牢靠,婚姻这种仪式靠着爱维持,再不济也是亲情,可她从不将自己的价值寄托于某种关系,江悬的出现是她人生中必然的意外,从前的她从未考虑过婚姻,但后来和江悬在一起后,她偶尔也会觉得和一个人组成一个家庭好像也不错。 不过他们才在一起几个月,江悬就这么笃定未来就是她了吗? “江悬,我们才在一起几个月,你就这么确定吗?”许南枝问。 江悬耸了下肩膀又颓了颓。 他说:“我们才在一起几个月,可我们已经相爱了将近八年了不是吗?” 江悬牵着许南枝起来,走到沙发上,他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盒子。 “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江悬说,“你打开看看。” 许南枝看了江悬一眼,然后坐下,打开了那个铁皮盒子。 一打开,里面的东西摆在许南枝的眼前,莫名有种熟悉感。 里面的东西很简单。 ——笔还有作文纸。 “这支笔是有一次咱俩在一个考场的时候你落下的,”江悬翻了翻,“这些作文纸都是你写的一些作文,当时老师把这些作文打印下来给我们当范文看,我一直留着。” “对了,”江悬摸出钱包,拿出里面的照片,“这张照片捡到的,在公告栏那边。” 许南枝想起来了。 学校会把优秀学生的照片贴到公告栏上,有次贴上的时候,第二天许南枝路过的时候就发现照片不见了。 “你斯的?”许南枝眉梢一扬。 “不是,是捡的,”江悬说,“那天我去看的时候刚好瞧见掉地上了,不过幸亏掉地上了,要不然这么多年我连个念想都没有。” 许南枝看他,目光有些心疼:“对不起。” 江悬见她红红的眼眶,叹了口气,抱住她:“你没什么对不起的,这些我心甘情愿,而且你不也喜欢我吗,咱俩要是对不起来对不起去的,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江悬松开她,神情严肃地看着许南枝。 “我把这些东西留着,现在才拿给你看,就是怕你觉得内疚,”江悬说,“可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要拿给你看,我就是想告诉你,你一直都在被喜欢,从前是小心翼翼,以后是明目张胆,你值得被爱。” “我不希望你因为一些破事儿就吓得每晚都睡不好,”江悬捧过许南枝的脸,指腹抹去了她眼睛要掉不掉的泪,“我希望我成为你勇敢的后盾,所以我请你不要怀疑我的爱。” “许南枝,”江悬给了个庄重的承诺,“我从前爱你,今天爱你,以后也爱你,这份爱与日俱增,绝对不会减少。” 许南枝哭着笑了起来:“这些东西你藏了好久吧?” “是啊,”江悬说,“我还常常拿出来拜读许大文豪的大作呢。” “你放屁。”许南枝擦掉泪花,声音还是带着哽咽,“你要是拜读了也不至于作文常常在基准分。” “你怎么知道的?”江悬问,“啧,看来你对我很关注啊。” “才不是呢,咱俩不是一个语文老师吗?有次去办公室的时候听到的。” “她怎么说我的。” “她说班里有个江悬,作文儿可愁死了,比不上许南枝同学。” “老师怎么也搞拉踩这一套啊?”江悬抽出一张作文纸,“那要不我们现在继续学习一下许老师的大作?” 许南枝见江悬拿了要读,伸手去抢:“别!” 江悬把纸举高,故意不让许南枝拿到。 许南枝见抢不过,直接跨坐道江悬腿上挠他痒痒肉。 “我靠。”江悬被挠得痒得不行,手一松,那张作文纸在空中飘了两下落到了地上。 许南枝没有放过的意思,继续挠他,江悬一鼓作气,捉住那只手,一下子扣在了她腰后。 怕江悬生气,许南枝被钳制住后,很上道地亲了下江悬的嘴角。 “我去,”江悬气笑了,“又来这招,百试不爽是吧?” “那你爽吗?”许南枝勾着嘴角问。 怕许南枝骄傲,江悬故意勉强:“还行吧。” 闻言,许南枝又贴了上去,这次还舔了一下他的嘴角。 “只是还行吗?”许南枝问。 江悬被勾起了火,二话没说就强势地吻了上去。 今天的许南枝格外主动,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滚到了床上。 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江悬双手撑在两侧,打算去卫生间。 许南枝拉住了他:“你干嘛?” 干嘛? 我还能干嘛? 江悬哑着声音:“去洗澡啊。” “等一下再洗。”许南枝搂过江悬的脖子。 “你什么意思?”江悬问。 “你说我什么意思?”许南枝单纯地眨巴眼。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江悬又问。 许南枝被他问得红了脸:“你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 闻言,江悬继续欺身而下,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拉开抽屉拿出个东西,接着就是撕开塑料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买的。”许南枝眼角潮湿着问。 “这不你送的吗?”江悬咬着耳朵。 许南枝脖子轻扬:“你不是说小了吗?” “骗你的,”江悬咬住许南枝脖子的软肉,“都大号了怎么会小。” “……” 狐狸就是狡猾。 第二天许南枝起床的时候,下意识就往边上凑,可手臂什么都没摸到,她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 窗帘没开,房间很昏暗,只听见卫生间传来了水声。 她动了动身体,下意识嘶了一声,下一秒就看见江悬穿戴整齐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江悬走过来坐到床边,摸了摸许南枝的额头:“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 “……” 他怎么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许南枝耳尖微红,别扭道:“没有。” “哦,”江悬拖着腔调,问,“那就是舒服了?” 这人能要点脸吗? “衣服呢?”许南枝问。 昨晚结束江悬给她洗了澡,换上了宽大的短袖。 “脏了,”江悬拿过床上的衣服,“这是我今天去你家拿的。” “去我家拿的?”许南枝吓到了,“那我妈……” “你放心,”江悬说,“阿姨送许钰上学了,不在家。” 许南枝这才松了口气。 江悬看她,笑了:“换衣服吧,我煮了面。” “哦。”许南枝撑着爬起来,被子盖在了腿上,江悬的衣服领口比较大,遮不住一片青红。 江悬看了呼吸一窒。 许南枝也注意到了,立马扯过被子:“你流氓啊。” “……”江悬气笑了,“我怎么流氓了?” 江悬扯下衣领,给许南枝看:“你这个牙印比我流氓多了好吧?在重一点都赶上字母……” 许南枝立马捂住江悬的嘴:“你闭嘴啊。” 江悬无奈地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嘀咕:“赶做不敢认。” “……” 第50章 挂南枝 许是顾忌着许南枝今天还要上课, 江悬在她脖子上留的印记并不深,用粉底轻轻拍两下也就遮住了,反观江悬自己, 从他脖子偏下的那处咬痕就可以看出许南枝下嘴没轻没重的。 饭桌上许南枝吃着面,时不时地瞧江悬两眼。 不知道第几次,江悬终于忍不住开口:“啧,你是不是心虚了?” 许南枝闻言一愣, 收回目光,盯着碗里的面, 瓮声道:“我干嘛心虚?” “要心虚好吧……”许南枝想到昨晚某人趴在自己肚子上的场面,有些不满,“我今天上舞蹈课衣服都撩不上去了。” 江悬眉头一皱:“你干嘛撩衣服?” 许南枝说:“跳爵士露出腰线更好看啊。” 江悬放下筷子,身子往后一靠,眼皮一垂:“你朋友圈的舞蹈视频没见你露过腰啊。” 听江悬这么说,许南枝筷子一顿, 沉默了半晌。 江悬自然没错过许南枝的反应,通过分析, 他立马下了结论:“你屏蔽我。” 话里没什么情绪, 许南枝听了后背一僵,下意识就要抢过放在桌边的手机。 但江悬捷足先登,在她碰到之前就已经抢过了。 见江悬要打开手机, 许南枝好言相劝:“你别看……” 江悬冷冷瞥了她一眼,自顾自打开手机翻了下许南枝的朋友圈,果然有好几条自己没见过的。 面色更冷了。 在江悬发火之前, 许南枝先开了口:“你看, 我叫你别看你又非要看,现在又要生气了吧?你这不是自作自受, 自讨没趣,自寻苦吃,自以为是吗?” 江悬被这么编排一顿,气得忍不住笑了一声:“你屏蔽男朋友还这么理直气壮?”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怕你不高兴吗?”许南枝轻声带着点哄的味道。 “你屏蔽我就不怕我不高兴?”江悬问。 “你不知道就不会高兴了。”许南枝说。 “所以你还打算一直瞒着我?”江悬环着手,“你挺可以啊许南枝。” 许南枝深吸一口气,一脸怅然的失望:“你昨天晚上还叫宝贝的,现在就叫许南枝了,果然,穿了裤子连爱情都没了。” “……”江悬“嚯”了一声,“你挺可以啊,宝、贝。” 许南枝担心江悬真的生气,连忙起身凑到江悬面前,跨坐到他腿上,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娇声道:“你别生气,我真的只是怕你看了不开心。” 其实许南枝本来没有想那么多的,只是有天上完课出来的时候碰见了小茹。 她说许南枝的腰那么好看,被人看了小心江悬吃醋,她这才把江悬列了个单独的分组,每当为了完成舞蹈室的kpi发视频的时候,她都会把自己男朋友屏蔽了。 江悬倒也没有说真的很生气,只是不开心,觉得许南枝把自己当成了像李涛那样的人。 他知道这是许南枝的工作,他的女朋友也算半个艺术家,露一小截腰是经常的事情,大学看文艺晚会的时候,那些姑娘露的腰可比刚刚视频里的多多了,但他从不觉得伤风败俗。 虽然他也会有一点点嫉妒,但对许南枝的尊重,对她这份工作的尊重始终占据上风。 江悬扯下许南枝捧着自己的手,正想板着脸说话的时候,许南枝先委屈上了。 “你能不能别板着张脸啊,”许南枝轻轻地说,“我有点害怕。” 当许南枝说出害怕两个字的时候,江悬就知道今天这个严肃是整不起来了,他无奈一笑,扯了下许南枝的脸:“行,我不板着脸,但我说的话你要好好听。” “嗯,”许南枝点头,一副好好听课的乖学生模样,“你说。” “第一我不是李涛那种人,从不觉得你的工作不值得让人尊重,你教得舞种是有多么不雅;第二,我会吃醋,但我觉得这顶多算我们之间的小情|趣,但我绝对不会左右你的想法和选择,爱不是约束,是底气,”江悬停了停,又道,“第三……” “第三……” “第三是什么?”许南枝眨了下眼问。 “没有第三了,”江悬笑了一下,“本来想凑个排比的,奈何我不是您这样的大文豪,实在凑不出来了。” 许南枝轻轻扯了下嘴角,搂住江悬的脖子,将自己埋他的颈窝。 “谢谢你啊。”许南枝说,“我其实一点都不害怕别人的眼光,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会担心你的想法,还有张叔跟江姨的想法,怕他们不喜欢我。” “所以你把他们也给屏蔽了?”江悬顺着许南枝的背问。 “嗯。”许南枝闷声说。 “你不用在意的,”江悬说,“你又不活在别人的嘴里,再说了,我爸妈都很喜欢你,他们的三观也绝对没问题,否则我能这么根正苗红吗?” 许南枝从江悬的颈窝处退出来,看着他,笑道:“你这是逮到机会就自夸啊。” “嗐,”江悬浮浪道,“实至名归罢了。” 许南枝忍不住笑了半天。 等吃完后,江悬去换了一件衬衫出来,许南枝见了问:“你这样不热吗?今天气温挺高的。” “我是热,”江悬牵过许南枝的手出门,“但我更怕臊得慌,所以能请你换个地方咬吗?比如……” 江悬凑近许南枝的耳边,用气音说了几个字,许南枝的脸瞬间就变得红了,她推搡了一把:“光天化日你怎么说得出这种污言秽语。” “啧,我这是提建议,”江悬说,“再说了,我这牙印别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到时候臊得不还是你吗?” “……” 算了,说不过。 到了舞蹈室,上成人班的时候,小茹也过来站在后排蹭课。 虽然室内开了空调,但跳舞一向耗力气,没多久许南枝衣服就湿了一大半,身上黏得慌。 这时蓝牙出了点问题,小茹上去帮忙调,许南枝没忍住将衣服往上撩了一下,小茹刚好转身,肚子上的红痕刚好就映入了眼帘。 不过许南枝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猛地把衣摆方向。 而小茹已经看了个遍,她凑到许南枝耳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这挺猛啊。” “闭嘴,”许南枝耳尖呈现出不自然的红色,“不上课就出去。” “啧,”小茹不再多说,只留了一句,“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呢?” “……” - “唉,”孙原走在江悬边上,一脸愁容,“你是不知道那人跟泼妇似地恼羞成怒,就因为司机让她在下个路口下车,搞得一整车人都落了水,现在人还在我们医院急救呢。” “多少人?”江悬问。 “二十几个吧。”孙原说。 二人现在准备去病房看那个患有心脏病的孕妇,路过妇科的一个科室,他们听见了里面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门口围了一群人,被护士拦在门外。 里面依稀传来一个女人的哀求声,孙原和江悬停下脚步,上前。 “怎么回事儿?”江悬问。 许是江悬这人看着冷,围堵在门口的人见了他之后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留出空隙。 “我们也不清楚,”其中一个护士皱着眉说,“但是涉及病人隐私,我们不能让其他病人进去,要不您进去瞧瞧?” 江悬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孙原:“你先去病房看那个孕妇,我这边先看一下。” “行。”孙原说。 江悬飞快地打开门钻了进去,门口的人又重新围上了门口,想听个热闹。 一进门,江悬就看到了这样一副场面。 一个中年妇女跪着求医生,而医生一脸为难地想拉她起来,边上还站着个手足无措的女孩儿。 “我求您了,千万别报警成吗?要不然我女儿一辈子就毁了” 那中年妇女哭诉着苦苦哀求。 “怎么回事儿?”江悬上去拉女人起来,“有话好好说,别跪着。” 见有人来,妇女起身坐到椅子上,吸了吸鼻涕。 江悬看向医生:“怎么回事儿啊陈医生?” 陈医生看了眼边上瑟瑟的女孩,无奈吐了口气,叉在腰上的手垂了下来,嘴巴张了又张,几次想说出口但又堵了回去。 最后一鼓作气,说:“这个姑娘怀孕了,不到十四周岁,按规定要上报。” 江悬听了人怔了几秒,转头看向那个小姑娘,在对上目光的一刹那,姑娘迅速低下头,眼里流着泪,咬着唇死死不发出声音。 母亲听陈医生这么说,也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上前死死抓住她的肩膀:“那个人到底是谁啊!你为什么像个哑巴一样?!” 小姑娘面对逼问,只有眼里作为无声的回答。 “你说啊!”母亲咬着牙低声逼问,“到现在你还要保护他是吗!你知不知道他的行为叫强|奸啊!” 听到那两个字,女孩缩了下肩膀,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江悬见了,深吸一口气,对陈医生说:“这边我先交涉一下,外头还有病人,你先看。” “行,”陈医生说,“那麻烦你了。” “没事儿,”江悬对那个母亲说,“你们和我出去吧,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 说完,江悬脱下白大褂,搭在了女孩儿的头上,领着二人出去,到了一个没有人的角落。 母亲一路上不敢抬头,到了地方终于忍不住掩面蹲下哭泣。 等她情绪冷静下来后,江悬和她说了上报是医院的规定也是法律要求。 “而且,不上报并不是对您女儿的保护,他很有可能再次侵害您的女儿甚至是其她人,”江悬说,“而且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他们不会透露这个案件,您可以放心。” “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母亲哽咽道,“只要有一个人知道了,那我女儿这辈子就完了。” “名声比安全重要吗?”江悬看了眼路过的人,然后压低声音,“只有把这个人送进去,您的女儿才可以免遭侵害。” 听了江悬的话,这位母亲沉默了半晌,才对转头看向女儿,这次的语气平缓了一些:“那个人到底是谁?” 小姑娘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敢说还是另有顾虑。 “你不说是吗?那我们就报警,一个一个查,”母亲说,“到时候学校都知道了,你还能好好过吗?” 许是被人发现的恐惧大于现在的害怕,小女孩咬了咬唇,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颤着声音道:“是张思德,张老师……” 第51章 挂南枝 听到这个名字, 江悬愣住了,脑袋空了片刻。 那位母亲同样愣住了,表情僵住脸上, 像戴了一副刻画呆板的面具,过了好久她才将这个名字同那个长相儒雅的品德老师挂钩。 如果没记错的话,张思德是她女儿曾经的临时班主任,一般来说, 在小学的时候班主任一般都是由主课老师担任,但那天开家长会的却是品德老师, 所以她印象还算深刻。 那个老师无论对哪个老师都是挂着一副笑脸,开家长会的时候也不是多么严肃,但谈吐间把握着恰到好处的幽默,并不会给人一种不正经的感觉。 他戴着一副眼镜,穿着没有一丝波澜的衬衫,看着就像饱读诗书的大家。 而女儿的一句话, 那不苟的衬衫瞬间翻起了凶浪。 过了几秒,母亲跌坐到地上, 不可置信慢慢填补了空洞的双眼, 她的嘴唇近乎颤抖。 “怎么会是他……”她不可置信地到。 江悬把她扶起来,压了压自己的情绪,迫使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试探问:“那个张思德是那个长相斯文的老师吗?” 母亲迟钝地转头看他, 颤着声道:“对,您认识?” 得到肯定的回答,江悬这段时间心里的猜测有了一个稳定的答案。 这段时间许南枝常常做噩梦, 时不时会冒出几句梦话, 江悬常常半夜醒来听她嘴里呢喃着“别看我”,“滚开”等字样, 结合她不适应排风口的习惯,江悬能猜出个大概。 他以为那个人顶多算个偷窥狂,没想到居然还是强|奸犯。 一阵后怕袭来,江悬感觉后背发凉,像吹过一股阴风。 “操!”江悬忍不住低骂了一句。 那位母亲一脸茫然,抱过女孩儿,手捂着她的后脑勺,嘴里叨叨着:“怎么办,怎么办啊……” 安静的楼道响彻这压抑的哭泣,他们谁都不敢大声,谁也不能大声。 明明他们什么错也没有,却连哭也只能小心翼翼。 羞耻心成了这场犯罪最好,也最厚实的遮羞布。 那个女孩儿慢慢抚摸着她母亲的背,哽咽着扒开自己的伤疤:“对不起……我不敢说,他那天说他女儿有些没穿过的旧衣服,让我去他家里拿,我没多心,就去了,我不知道……” 哽咽的声音越来越大,女孩儿强撑着接着说:“我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不敢说,我害怕,妈,我……我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一把拭去了泪,松开女儿,抓住江悬的衣袖,哀求:“求求你了医生,别说出去行吗?我的女儿不能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闲言碎语里,那些不是话,是刀啊,难道要让那些刀割在她身上吗?” 江悬于心不忍,但还是道:“这是规定。” 他撑了这位母亲的肩膀:“相信我,那个人才会一辈子活在辱骂声中。” 这位母亲衣着破旧,看起来家庭情况不太好的样子,江悬希望提供点力所能及的帮助,于是道:“如果您担心那个人渣会依旧逍遥法外的话,我给您介绍律师,我有个朋友就是做律师的,钱不用担心,我帮您垫着,但那个崽种,必须进去,就当是为了您的女儿。” 说完,江悬从口袋里拿出笔和一张便签,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然后给那个小女孩。 他蹲下,摸摸小女孩的脑袋,温声道:“这是哥哥的联系方式,你如果需要帮助就打这个电话,哥哥给你介绍律师姐姐,那个姐姐很厉害,人也很温柔,她会帮助你的。” 小女孩扑闪着泪眼,小心翼翼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哥哥保证,你的未来不会因为一个人渣而破碎,”江悬笑着说,“该自责,该被辱骂的,永远都只能是坏人,而不是受害者。” 江悬说完后站了起来:“我还有病人,就先走了,想通了就给我打这个电话,我们都会帮你们。” 回到病房后,江悬和孙原碰了面,他问:“孕妇情况怎么样?心脏功能还好吗?” 孙原不知道该怎么说,把江悬拉了出去。 “怎么了?”江悬问。 孙原:“情况不容乐观,过几天就要生了,我害怕……” 江悬拿过孙原手里的报告,看完之后眉头紧锁,但还是拍了拍孙原的肩膀:“你别紧张,干我们这行就是这样,最后的结果都是未知的,大不了就和死神赌一把。” “唉,”孙原靠着墙,抓了抓头发,“对了,刚才那个妇科诊室怎么回事儿啊?医闹?” “不是,”江悬摇头,“你不用管,就只是小事儿。” “什么小事儿啊,”孙原不满,“你直接说病人隐私不就完了?我还能逼着撬开你的嘴啊。” “这可不一定,”江悬笑着看他一眼,“上次护士们八卦的时候是谁跟八婆似地凑上去非要听的?” “是我,”孙原不耻反为荣,“那说明我和她们关系好,你能吗?” “切,”江悬满不在意,朝孙原抬了下下巴,“我有对象你有吗?” “……” 见孙原一脸被打击的模样,江悬轻笑,把报告单拍到他怀里:“走了。” 回到诊室,江悬坐在椅子上,思绪有些放空,过了半晌,他才拿出手机给许南枝打了个电话。 没几秒,那边就接了起来,声音惊喜中带着些意味:“喂?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江悬怔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许南枝打电话,但就是忽然很想听听她的声音。 他没错过许南枝话里的愉悦,自己也跟着开心地笑了一下:“没事,就是忽然……想你了。” “忽然?”许南枝话里有些失落,“我还以为你一直想我呢。” 江悬听了后忍不住噗嗤一笑:“你怎么还撒娇呢,许老师。” “江医生,这不叫撒娇,这叫控诉。”许南枝说。 “好吧,那我能不能求求你撤诉啊?”江悬问。 “嗯……”许南枝想了想说,“也不是不行,除非你哄我高兴。” “怎么哄?”江悬问。 “哎呀,”许南枝不悦,“这你也要问我吗?你这也太没……” “我爱你。”江悬忽然到。 不知道是不是电流的问题,江悬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更显磁性,从耳朵钻进去,连着心脏都开始发麻。 “怎么这么突然啊,”许南枝瞧了眼周围,发现没什么人后,把手机放在嘴边,捂着手飞快说了一句,“我也爱你。” “许南枝,我会一直爱你,”江悬柔声说,“无论发生我都会爱你,我希望你不要怀疑我,也不要看清你自己。” 许南枝一愣:“怎么忽然这么严肃啊。” “说这种正经话当然要严肃了,”江悬又吊儿郎当道,“要不然我用现在这种语气和你说,你会信吗?” “会啊,”许南枝说,“只要你讲的我就会信。” “靠,”江悬顶了顶上颚,“你从哪个情话培训学校毕业的。” “面对你我无师自通。”许南枝话里带着些骄傲。 “啧,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江悬说。 “我才不信,”许南枝一把拆穿,“你现在应该是春风得意吧。” 江悬:“低调。” 许南枝轻笑:“那就先这样吧,不说了,我还要上课呢。” “嗯,拜拜。” “拜拜。” 挂了电话,江悬开始继续工作,只不过那一整个下午他都常常盯着手机,好像在等着什么重要的电话。 就在他下班收拾完东西要走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看了一个,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接了起来,对面没有声音,他试探性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的人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般,“啊”了一声然后道:“我是郑盈,今天早上的那个女孩儿,请问是江医生吗?” 江悬说:“是,你想好了,对吗?” “对,”郑盈语气稚嫩而坚定,“我要报警,上诉。” 第52章 挂南枝 今天回南天, 空气的热浪带着潮湿,裹在身上难受得慌。 林雯和许兴正已经正式离婚,没有走到对簿公堂的地步, 分开地还算体面,而许钰跟着林雯,另外许兴正还把一套今年刚交房的房子给了林雯。 一直住在许南枝家不方便,所以她昨天就搬走了, 今天家里没人做饭,厨房又湿得很, 江悬就打算带着她到外面吃晚饭。 许南枝今天只有早班,中午陪小茹到楼下的寿司店吃完饭就打车回了家。 身上的黏腻感贴着衣服让人觉得不舒服,开了客厅的中央空调后,许南枝就去洗了个澡,她习惯洗冷水,但一开始的凉意触及到肌肤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等慢慢习惯过来后她渐渐放松下来, 疲惫感消散了一点,被热意弄昏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许南枝自从上次见了张思德之后就噩梦不断, 昨天过生日的时候她没有多想, 但她知道自己有偶尔说梦话的毛病。 所以…… 江悬听见什么了吗? 清醒的意识挟持着几分不确定的烦躁。 许南枝为人不扭捏,江悬也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这样的两人碰在一起, 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就像家常便饭,但许南枝最近能明显感觉到江悬说出口的那三个字常常有别种意味。 像是安抚,又像极力想给许南枝安全感。 而且江悬知道她最近睡得不好。 所以张思德找过他?还是说他自己猜出了什么? 许南枝打开头顶上的花洒, 水流顺势而下, 眼睛受到刺激,难受地闭了一下。 眼前的黑暗瞬间浮上一双眼睛, 许南枝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气。 明明只是微不足道的水流,却让她有了种溺水的窒息感。 许南枝猛地抬手一下子把水关了,用浴巾把身上的水擦干,换了衣服后想推门出去,可碰上把手的一刹那,她犹豫了一会儿,像是害怕。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但恐惧感依旧像绳索把她绑架。 许南枝烦躁地皱了下眉头,按下把手。 门开了,外面没人。 虚惊一场。 刚刚洗完冷水澡,许南枝觉得外头有些凉,就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两度,然后窝在了客厅的沙发里,扯过一边的毯子往身上盖,头发也没有吹,就这么放空,眼神没有目的地往下垂着,太阳穴的位置还时不时地紧一紧,意识开始陷入混沌。 不知道过了多久,逐渐昏沉的大脑开始陷入休眠状态,许南枝歪着脑袋睡了过去,身上的毯子往下一滑,落在了大腿上。 很快,梦境袭来。 许南枝梦见自己进了一处充满着迷雾的森林,她害怕地走着,看不清前面的路,只是又一个声音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她感到真实的害怕,她知道这是梦境,但还是落入了虚幻的恐惧。 不知在森林中走了多久,迷雾中忽然闪现出一双眼睛,看着那双眼睛,许南枝忽然猛地一转身朝反方向奔跑。 心跳加速的感觉让她越来越紧张。 而那一句又一句“南枝”环绕着森林,甚至还有回响。 “南枝,南枝。” 许南枝猛地惊醒,喘着气看着面前的人,猛地上前搂住了对方的脖子,埋在了他的颈窝。 江悬紧紧搂着她,手抚上了许南枝的后背,一下又一下拍着安抚。 “没事儿了,”江悬柔着声音,“都是梦,假的。” 感受我颈窝处的温热,江悬的心就跟被烫了个窟窿似的泛着疼,手上的动作又紧了几分,手指插|进许南枝的发缝。 “我在,你别怕。”江悬安抚到。 许南枝没有说话,只是贪婪地紧紧搂着江悬,想冲破那股不真实感,手上温热的体温给她几分安慰。 鼻下熟悉的味道是安抚剂,心跳渐渐回归正常。 许南枝抬起脑袋,红着的眼闪着泪花:“你怎么回来了?” 江悬没有问许南枝怎么了,而是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她的泪,然后道:“接你吃饭,你电话没接,我就找我妈拿了钥匙进来。” “现在几点了?”许南枝声音微哑。 “六点半了。”江悬问,“你想吃什么?” “我不想出去,”许南枝说,“你能煮饭给我吃吗?我想吃你做的,什么都行。” “行,”江悬爽快答应,“那我去楼下找我妈拿点菜。” 听江悬要去楼下,许南枝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衣角,模样委屈:“不用,冰箱里有菜,你别走。” “好,我不走,那你坐在这等我,厨房油烟大,怕呛到你。”江悬说。 许南枝呆了两秒,然后点了点头,江悬奖励似地摸了下她的脑袋,打开电视,选了个好笑的综艺放着,音量调大。 “那你看着,我就在厨房,别怕。”江悬说。 “好。” 江悬进了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放着西红柿和鸡蛋,还有切好的排骨和玉米,刚好可以做两道菜。 许南枝一点不娇气,对吃的从来不挑,平常一菜一汤也可以吃得津津有味,也许营养单一,江悬抱着她的时候常常觉得她太瘦了。 起锅烧油的时候,江悬看了眼客厅,发现许南枝就那样呆坐着,目光没什么着落点,虚着。 江悬皱着眉头,一时没有注意锅里的油,不小心被嗞到了,不烫,但突然来这么一下,他下意识“嘶”了一声。 客厅离厨房不远,放空着的许南枝听到声响,一下子回过神,起身去了厨房。 “你怎么了,”许南枝瞧了一眼锅里,把火关了,“被油溅到了?” 许南枝拿起他的手,左右翻看,瞧见了一处有点发红的肌肤,不严重,但江悬皮肤还算白,所以那点红还算显眼。 许南枝皱了下眉头,然后将手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 她抬眼,问:“怎么样?疼吗?” 其实不疼,但江悬看见许南枝的神情,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他一改措辞:“疼,很疼,你能帮我擦一下药吗?我需要你。” 第53章 挂南枝 江悬比许南枝高, 他看着许南枝时落下了一片阴影。 被阴影包围的许南枝抬头看向江悬,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有些迟钝,过了好久才意识到江悬刚才说的那句话。 我需要你。 这句话很简单, 但其中的深意带着某种可探究的潜台词。 爱有很多或好或坏的附属品,占有欲是其中一种,而被需要感也是其中一种,它让相爱的彼此成为可靠的归属, 这不是侵占,而是以某种形式告诉你对我的价值。 许南枝需要这种被认同的价值。 她曾经离江悬而去有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她看不到自己这一部分的价值, 她对自己的低估导致了她对自己在江悬心里位置的认知偏差。 而现在江悬却明确地承认了她的价值。 “你都知道,”许南枝眼眶红着看他,过了很久才稳下情绪,问,“对吗?我那个秘密。” 江悬手掌放到她的后背,往自己的方向一推, 抱住她,没说话, 沉默在此时成了无声的回答。 “我说梦话的时候, 你睡得好吗?你纠结过吗?”许南枝问。 纠结什么呢?纠结还爱不爱她? 江悬纠结过很多,要不要问,要不要提供帮助, 这所有纠结的源头都来自许南枝,而根源是爱。 所以他从未纠结过要不要继续爱她这个问题,对江悬来说, 许南枝就是爱的具像。 许南枝的问题像在江悬的心上轻轻敲了一下, 不重,但生疼。 “南枝, 那你呢?”江悬问,“你做梦的时候能睡得好吗?你又是否纠结过呢?答案又是什么?离开还是留下?” 一连串的问题钻进了许南枝的耳朵里,原本迟钝的思维此刻却敏感地抓住了“离开”这个字眼。 “我没想过离开,但我害怕,”许南枝说,“江悬,我害怕,尽管不是我的错,我还是会害怕,我担心你怎么看我,担心别人知道后又会怎么看我。” “你所有对他人的猜想,都来源于你如何看待自己,”江悬稍稍退后,捧着许南枝的脸,“所以你怎么看自己呢?你这么看待自己的时候会对小时候的许南枝愧疚吗?” 闻言,眼眶像泄洪的闸门再也储蓄不了泪水:“我知道自己没有错,可是我害怕,我没有证据,我怕别人不相信,他们都觉得他是好人,他高朋满座因为职业而受到神圣的爱戴,好像被困住的只有我一个。” “什么时候开始的。”江悬用指腹拭去泪水,问,“你的噩梦什么时候开始的?” “初中的时候,”许南枝说,“不觉得刚开始有什么,初中的时候才开始有这种意识的,我开始整宿整宿地做噩梦,我害怕排风口,我有时候不敢推开卫生间的门,我真的真的很害怕。” 一个人对一件事的看法取决于自己的三观,而三观的建立需要时间,在羞耻心初具雏形的时候,这件事就成了完美的杀手。 江悬忽然好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为什么明明看见了蛛丝马迹却没有深想。 “其实……”许南枝哭着,嘴角向下瘪了瘪,又继续道,“真的挺闷的,我常常在卫生间喘不过气,但没人知道,没人知道他偷看我。” “我知道了,”江悬的眼底染上了红色,“你男朋友知道了,你不再是一个人了,我站在你这边,你也要站在自己这边。” 人们常常在性暴力、家庭暴力、语言暴力中寻找可耻的情有可原,让语言、偏见、自尊心像一根根针把受害者的嘴巴缝起来,让她们在社会中呜咽死亡,来人间一趟,只学会了忍耐的一刻。 可她们原本不用如此的,正义与公道本该理所当然地站在她们那一边。 而受害者被自己杀死,被社会杀死。 “你没有错,”江悬说,“那个人渣会将会被钉在良知的绞刑架上。” “你不会离开对吗?”许南枝问。 “不会,”江悬笑着,和平常的散漫不同,这个笑带着温度,“我永远忠诚于许南枝。” 这些天担心的幻想没有实现,许南枝像得到糖的小孩,挂着笑,眼睛闪着泪光,但晦涩的担忧散了不少。 “江悬,我能吻你吗?”许南枝像个单纯的小孩发问。 “怎么?高兴昏头了?”江悬说,“想吻就吻,这是许南枝小朋友的专属权利。” “真的吗?”许南枝眨巴了下眼睛,“那我开始了。” “需不需要帮你喊个预备备?”江悬问。 “可以,”许南枝说,“你喊吧。” 许南枝眼神纯粹,有种别样的诱惑力。 “预备……” 最后一个“备”字还没喊完,许南枝就一下子凑了上去,哭过后唇带着一点泪水的苦涩,但江悬却觉得甜得超标,全糖的奶茶都没这么甜。 他心里这么想着,尽管他从来没有点过全糖的奶茶。 许南枝不满江悬的分神,使坏般轻轻咬了他一下,然后分开。 “你有点不专心。”许南枝控诉。 “那再来一遍。” 话音刚落,江悬就俯身贴上了许南枝还泛着水光的唇,而许南枝没有一点防守意识,轻而易举地就被掠夺了城池。 不知过了多久,江悬难耐地与她分开,盯着她嘴唇,用手擦了一下。 “就这样了吗?”许南枝问。 “要不然?”江悬挑了下眉问。 “去房间吗?”许南枝又问。 江悬假装听不懂:“去房间干嘛?” “做个爱?”许南枝毫不避讳。 “昨天你不是喊不要吗?”江悬说。 “那是昨天,而且……”许南枝凑到江悬耳边,说,“你技术不错。” 江悬感觉自己被直白的许南枝勾得理智全失,残存的一点人性让他抱着许南枝回了房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内的声音平息,清理完后,许南枝困倦道:“叫个外卖好不好?” “不吃我做的了?”江悬捏了捏许南枝后颈问。 许南枝不满:“我都这么累了,你舍得让我吃糠咽菜吗?” “你以前吃得不挺香嘛?”江悬问,“现在就成吃糠咽菜了?” “哎呀,厨房就那么点东西,我想吃点好的。” “行,”江悬将手机给许南枝,没有密码,一滑就开,“想吃什么自己点。” “不要,”许南枝累得不想动,娇气道,“你来报你来点。” 江悬靠在床头,把许南枝搂到他身上:“那你报吧,小祖宗。” 许南枝报了些菜名,然后趴在江悬怀里,过了良久才道:“你明天陪我去一趟医院吧。” 第54章 挂南枝 听许南枝要自己陪她去医院, 江悬微愣:“哪个医院?” 许南枝双腿分开,跪坐在江悬身上,自然道:“宁康医院。” 听到医院的名字, 江悬默了两秒,随后轻轻捏两下许南枝白净的耳垂:“你确定要我陪着你去吗?” “江悬,”许南枝抱怨,“你好啰嗦, 去宁康的人都有家属陪着,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去, 要不然很没面子的。” 宁康是精神专科医院,在雁城有口皆碑,因为病种特殊,去的人一般都有家属陪同,要不然担心会出什么事情。 江悬手上动作不停,只是眉眼稍扬, 浑身散着事后的饕足:“原来我们许南枝小朋友这么爱面子啊,那我只能赏脸了。” 许南枝摸了摸江悬的脸, 左看右看, 狐疑道:“你脸早地上了,还哪里来的脸啊。” “我要不是这张脸,你能见色起意吗?”江悬用手指勾勒下许南枝的下巴问。 许南枝拿下那只做怪的手, 反手轻抬江悬的下巴,像个漂亮的女流氓点评道:“确实是有几分姿色。” 江悬抬着下巴,眼睛微合:“啧, 只是几分吗?我在你心里难道不该是满分?” “我这不怕你骄傲吗?”许南枝说, “而且谦虚你懂不懂?” “不懂。”江悬一把否认,手从许南枝宽松的下摆伸进去, 捏了下她酸软的腰。 许南枝发现江悬这人特别喜欢摸她,不是后颈、耳垂、脸颊,就是腰边的软肉,像是患上了肌肤饥渴症似的,不碰一下就手痒。 “对了,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看上我的?”江悬将手移到的后背,摩挲着光滑的肌肤问。 事情久远,但许南枝记得十分清楚。 她说:“就是你作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那天,你记得吗?光照在你脸上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人有点东西。” “嚯,原来真的是见色起意,我还以为许大文豪不会这么肤浅呢。”江悬说。 “那你以为我会被你什么吸引?”许南枝笑着问。 “那必须是人格魅力啊。”江悬说。 许南枝听了一笑,然后道:“后来确实有这个成分。” “哦?”江悬问,“怎么说?” 许南枝玩了下江悬的睫毛,说:“就是有一天我在教学楼扫地,听见有个女生跟你表白,你拒绝得很干脆,但一点都没有看清的意思。” 江悬想了想,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那天有个同学约他去实验楼,当时的江悬大概猜到了那个女生要说什么,心里想了很多个拒绝的措辞,希望自己的语言不会伤害到那个女孩儿。 在他所受的教育当中,不喜欢不是错,但不能看轻别人的喜欢,每一份喜欢都该被认真答复,哪怕是拒绝。 “我那天怎么说?”江悬问。 “你这么说的啊,”许南枝清了清嗓子,尽力模仿当时江悬的语气,“林倩仪同学,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喜欢,你的喜欢为我增光添彩,但我很抱歉,我一直当你是普通同学,我希望未来你会遇见让个让你增光添彩的人。” 模仿完之后,许南枝得意地看向江悬:“是这样的吧?” 说完,又开始玩他的睫毛。 “记这么清楚?”江悬笑着问。 “对啊。”许南枝说,“我记性一向不错。” 许南枝手上的动作让江悬感觉有一点痒,他抓住那只手,强迫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别闹了,有点痒。” 许南枝不再动江悬的睫毛,只是趴在他的胸口,过了一会儿又用下巴抵着,抬眼问:“你睫毛好漂亮,小时候剪过吗?” 江悬手放在许南枝的后腰,笑了“我没事儿干嘛剪它?” “你没听说过吗?”许南枝说,“睫毛剪了重新长会变长。” “没听过。”江悬说。 “没见识。”许南枝呛他。 江悬漫不经心道:“你怎么不问问我那里是不是剪过所以那么长?” 江悬说起荤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反倒惹得许南枝红了耳尖。 “你胡说什么呢?”许南枝压了压嗓子说。 “你刚刚自己说太深了,”江悬有心逗她,“那不就是长的意思吗?” “你能少说些这些吗?”许南枝问。 江悬在床上的时候就恶劣得很,没想到结束了还这么混账。 “知道了,”江悬低头亲了亲许南枝发热的耳尖,“别害羞了。” “……” 隔天,江悬轮休,许南枝也请了个假,就去了医院。 他们来得早,挂了温馨医生的号后就到门口等。 因为病种原因,医院很注重病人的隐私,诊室外还有一个门,只有叫到号才能进去,然后再找自己的诊室。 江悬握着许南枝的手在门外等,没一会儿候诊厅走来一对母女。 那个女孩儿看着十七八岁的样子,走进来的时候就是一脸不情愿,过了没多久,坐在椅子上的她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张嘴就来了一句:“这都是精神病来的地方,你让我来干嘛?我又没病!” 女孩儿的嗓门极大,响彻候诊室,一般人来讲,听了这样的话肯定不舒服,毕竟没有人愿意被当成精神病,但今天在候诊厅的人格外宽容,没有人指责这个女孩,只是朝这边看了几眼。 许南枝和江悬也望了过去,只见女孩母亲安抚着顺着女孩的后背,希望她冷静下来。 女孩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坐下来后一言不发,但绞着的双手暴露了她此刻的压抑。 江悬紧了紧许南枝的手,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以前来过吗?”江悬问。 “来过,”许南枝说,“我高中的时候就经常一个人来找温馨医生。” “你爸妈知道吗?” “不知道,”许南枝摇了摇头,“正常的孩子他们都推来阻去了,何况一个不那么正常的人呢?” 许南枝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听着没什么情绪,没有难过也没有失望,但江悬听着就是不舒服。 他皱了皱眉头,说:“你没有不正常,你只是生病了,人都会生病。” 许南枝看他,抚平他皱着的眉:“对,我只是生病了,会好的。” 最后三个字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江悬听的。 “来宁康要不少钱吧?你当时才高中,怎么拿得出那么多钱的?”江悬问。 “我爸有钱啊,”许南枝说,“他从来不在这方面亏欠我,这可能是他弥补的方式吧,反正够我一个月来看一次医生了。” 话音刚落,候诊厅就响起了广播的声音:“请八号患者许南枝到一号诊室就诊。” 听到声音,江悬拉着许南枝起来进去。 到了诊室门口的时候,江悬刚想松开,许南枝就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推开诊室的门走了进去。 温馨一看到许南枝,轻轻一笑:“好久不见啊南枝。” 随后她的目光落到了后面的江悬身上:“这位是?” “家属,”许南枝笑着回答,“这是我的家属” 第55章 挂南枝 许南枝明明可以直言江悬是她的男朋友, 但她依旧用家属这个词来形容江悬。 两人的关系从握着的双手就能看出,但换一个词形容后,两人好像更加亲密了, 给人留下遐想。 这是温馨第一次看见许南枝带着人一起过来。 自从高中开始,许南枝就一直是一个人过来,疗效还算不错,到大二就停止了一月一次的心理治疗, 隔这么些年再见到许南枝,温馨发现许南枝身上有些地方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模样依旧清冷, 但笑里带着温度,不再是礼貌性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开心满足。 就像在大海漂泊的孤船终于找到了港口。 温馨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笑得极具亲和力,这是每个精神科医生必备的技能。 “家属?”温馨长相温婉,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半眯着, “第一次见你带家属啊,结婚了吗?” 许南枝没说话, 而是看向江悬。 江悬握住许南枝的手, 轻笑:“快了。” 许南枝闻言微微低头笑了一下。 “那我就先恭喜你们了,”温馨说,“那现在请家属先出去一下吧, 一会儿再叫你进来。” “好,”江悬转头看向许南枝,手指轻轻拨开额前的碎发, “那我先出去了, 有事儿叫我。” “嗯。”许南枝点头,然后坐在椅子上。 待人出去后, 温馨才开口问:“最近是有什么情况吗?” 诊室后头的窗户大开,偶尔几只鸟落在窗边。 “噩梦,”许南枝说,“又开始做噩梦了?” “噩梦?”温馨手上握着笔,在记事本上写着什么东西,她问,“什么梦?和以前差不多吗?” “对,差不多,但是……”许南枝顿了顿,说,“我还经常梦见我男朋友。” “梦见他什么?”温馨问。 “离开,”许南枝动了动唇,“我梦见他离开我了。” “你很恐惧对吗?”温馨声音轻轻的,“你是又碰见他了吗?” 许南枝已经好几年没来了,温馨偶尔给她发消息问问近况,她一直都说不错,可今天突然过来,温馨猜测她又碰见了那个人。 所有的恐惧都有一个导火索,而许南枝的导火索都来源于一双眼睛。 记得做心理测试的时候,温馨让她画下自己所惧怕的东西时,许南枝画了一双眼睛,那幅画并不好看,但许南枝准确地抓住了特点。 ——温和但又危险。 提到这个人时,许南枝有严重的下意识,她会忍不住自己的心跳,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但她还是忍住了:“我碰见他了。” “他和你说什么了吗?”温馨柔声问。 “他威胁我,”许南枝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以此克服自己的紧张情绪,“他威胁我,如果我不听话,他就找我男朋友。” 闻言,温馨眉头轻皱又松开:“那你男朋友知道吗?” “知道,”许南枝说,“他猜出来了。” 温馨想起刚刚江悬对待许南枝时的温柔,笑说:“但他依旧没有离开,你被选择了,对吗?” “可我还是担心,”许南枝说,“我想彻底地好起来,我不想再做噩梦。” 温馨看着许南枝,迟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放下笔,身子朝许南枝的方向微倾。 她问:“你今天过来不是为了那个梦,而是因为你男朋友,对吗?” 温馨的问题问得许南枝一愣。 她的问题一下子就把本质的问题戳穿。 “你不是怕那个梦,你害怕如果你不好起来,你男朋友就会离开你,你甚至害怕自己成为包袱与负担,你不希望别人提起你男朋友时会想起他有个你这样的女朋友,”温馨问,“是这样吗南枝?” 温馨的每一个字都在逐步突破许南枝的心理防线,恐惧之下的底层逻辑被抽丝剥茧,赤|裸地摊开。 “南枝,你还是那个老毛病,”温馨下了个结论,“你不够相信自己,你对自己没有足够的同理心。” 许南枝沉默下来,而温馨在等她开口。 “我知道自己没有错,但我还是……”许南枝垂着的脑袋轻抬,看向温馨,“我还是会害怕,这个社会会如何看我,别人会如何看我,最害怕的是我在乎的人会如何看我。” 这个社会对女性有许多的恶意,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自己。 他们困囿于偏见之中,他们都是受害者,却又都是加害者,窸窣着的窃窃私语让人疼得发麻。 温馨也是个孩子的母亲,她同样有个女儿,所以当知道许南枝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后,她就下决心一定要帮助这个孩子。 但所有的他救都比不上患者本身的自救意识。 温馨将手放在许南枝的肩膀,说:“南枝,这件事你没有错,无论别人怎么认为你都应该坚持这一观点,你不能自缚于窠臼之中,别人的偏见是他人的枷锁,而你的偏见才是对自己的利刃。” 他人的偏见是牢笼,但如果自己不在意,那不过就是形同虚设,但如果陷入自我偏见的牢笼,那就是实实在在的陷阱。 “那我该怎么办?”许南枝问。 “我给你开点有助于睡眠的药,然后和以前一样,每个月约时间做心理治疗,”温馨问,“你能接受吗?” “可以。”许南枝点头。 “行,”温馨收回手,说,“那现在叫你家属进来吧。” “好。” 说完,许南枝起身准备去开门,而温馨又叫住了她,问:“我可以和他说有关于你病情的事情吗?” 许南枝默了一下,说:“可以。” 打开门后,许南枝发现江悬正站在角落打着电话,听见门开的声音,他转过身,然后小声地对电话那边说:“我现在有事儿,先挂了。” 许南枝上去,问:“和谁打电话。” 江悬知道许南枝的性格,于是没有隐瞒:“和章仪,我有个朋友需要法律方面的帮助。” “哦,”许南枝点头,然后道,“温医生找我家属。” “找我?”江悬问。 “对,”许南枝说,“你先进去吧。” “那好,”江悬牵着许南枝坐到椅子上,“那你坐着,我一会儿就出来,你别乱跑。” 听到江悬有些幼稚的叮嘱,许南枝笑了一声,催道:“知道啦,你快进去吧。” 江悬刮了下许南枝鼻子,然后推门进去。 “温医生,”江悬叫她,问,“找我有事儿吗?” “有,”温馨抬头,笑道,“想找家属你聊一聊南枝的病情。” 江悬坐下,问:“她情况怎么样?” “她情况还行,没有很大的问题,她有很强的希望可以治愈的念头,”温馨说到这停了一下,然后道,“但你们要做好一个打算,精神问题往往不能完全治愈,因为某些阴影常常不能被抹煞,作为医生我能做的就是帮助南枝寻找到自洽的平衡。” 江悬也是医生,他很明白这些问题,但还是忍不住问:“就没有完全治愈的可能吗?” “嗯……这么说吧,南枝其实不是很严重的精神问题,她更偏向于心理问题。”温馨解释道,“她没有严重的抑郁或者躁郁,从前她之所以可以停下治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明确地意识到那不是她的问题,但现在她又重新开始害怕。” “因为我,”江悬问,“对吗?” 温馨有些惊讶,她以为江悬并不明白。 愣了一秒后,她说:“对,她害怕你的离开,所以对那件事情开始耿耿于怀。” “那我做什么呢?”江悬问。 听江悬这么问,温馨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男人。 大部分人都会问该采取怎么样的治疗方案,而他却问他自己能做些什么来消除许南枝的不安全感。 温馨笑了笑:“你需要做的就是用行动证明,无论如何,许南枝都是被坚定选择的那一个。” “好,”江悬点头,“我明白了。” “嗯,”温馨又道,“那就这样吧,药我已经开好了,就是一些助眠的药,你陪南枝去拿就行了。” 江悬起身,说:“那多谢温医生了。” “没事儿,应该的。” “那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江悬问。 “没什么,你就像平常那样对待她就行了,”温馨说,“南枝希望别人把她当正常人来对待,而且她其实除了噩梦之外就没什么特别的病状,对了,她害怕卫生间门的排风口,没有缝隙的门会让她有安全感一些。” 诊室门口的过道的椅子上坐着些人,大部分是陪同的家属,不同五官上挂着相似的表情。 ——害怕、恐惧、担心。 像等着审判的罪人。 可他们却又都不是罪人。 江悬出来的时候发现许南枝正盯着一个人看,他坐到许南枝的边上,问:“看什么呢?家属。” 许南枝依旧盯着不远处的一个人看,只是凑近了江悬的边上:“他在紧张,在恐惧。” 江悬望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四号诊室门口坐着一个男生,他正用指甲扣着自己的手背,留下一道又一道划痕,像是在用皮肉的疼痛麻痹自己。 看见这个,江悬下意识望向许南枝的手背。 注意到江悬的目光,许南枝笑了一下,将手背摆在他的面前,让他看得清楚些。 “我没有这个倾向。”许南枝说。 “我就看看而已,”江悬抓过她的手,拉她起来,“我们去拿药,然后去家居店看看。” 许南枝任由他牵着,问:“去家具店干嘛,家里缺什么吗?” “缺一个没有排风口的门。”江悬说。 许南枝停下,有些不悦。 “我不需要,我觉得有排风口的门挺好的。” 语气里的不高兴江悬没有错过,但他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每次都用纸巾或者毛巾堵着就是很好吗?”江悬问。 许南枝没有回答,只是皱了下眉头。 原来江悬都知道。 像是明白许南枝的顾虑,江悬耐着脾气,温声说:“你不用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其实挺好的。” 江悬手撑着许南枝的肩膀,微微俯身看着她的眼睛:“你完全可以按照自己舒适的方式生活,不用讨好任何人,你这不是病,每个人都有恐惧的东西,有些恐惧除了克服之外,你也可以选择规避,这没什么,没有人会说你,我允许你是个胆小鬼,因为你是我的小朋友。” 第56章 挂南枝 医院里开着空调不算很热, 但一出去,热意更甚,身上像是卷了一层热浪, 包裹着皮肤,沁出细密的汗。 江悬让许南枝自己拿着药,嘱咐她要保管好。 “你不帮我拿着药吗?”许南枝问。 “为什么要我拿着?”江悬帮许南枝拉上安全带,趁机亲了她的脸颊一口。 “可别人都是家属保管的啊。”许南枝摸了摸刚刚被江悬亲了一下的部位。 江悬开了车里的冷气, 语气平常:“你自己保管就行了,我相信你, 不过我会每天检查你有没有按时吃药。” “你这么相信我?”许南枝看着他的侧脸问。 “我只是相信你绝对不会离开我,”江悬说,“南枝,信任是互相的,你看我这么相信你,你是不是也该用同等的相信作为回报呢?” 江悬说的话意有所指, 两人都心照不宣,许南枝听完沉默了一瞬, 随后扬起个笑。 “我相信你。”她说。 “可你相信我还不够, ”江悬趁热打铁,“我还希望你能相信自己。” 江悬知道自己多说无用,话到这里点到为止, 他摸了摸许南枝的脑袋,而后专心开车。 到了家具市场,两个人开始挑门, 江悬说了尺寸后, 导购员带着他们挑。 “这款门不错,隔音效果好, 材质也不错,用的都是好木料,就是价格比刚刚那款贵上一些,不过也就贵个一两百。”导购员说。 江悬看向许南枝:“这款可以吗?” 许南枝凑近江悬耳边:“卫生间的门没必要那么贵吧?” 江悬也凑到许南枝耳边,模仿她小声的语气:“可是它隔音好啊。” “卫生间的门你隔音那么好干嘛?”许南枝不解。 “啧,”江悬说,“这不是为了增添幸福感吗?” 不知道为什么,许南枝有种江悬特意在某个字标了重音的感觉。 都是成年人,她也不是没听人开过腔,耳尖立马红了,手伸到江悬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江悬吃痛地“嘶”了一声,而导购员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但还是笑道:“二位感情真好。” 闻言,许南枝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 最后二人还是挑了那款隔音不错的门,买完之后,填了单子,师傅第二天就会上门安装。 外头燥热非常,但还有不少三轮车的师傅在外头拉客,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时不时拿来擦汗。 看见许南枝和江悬出来,时不时有人上前问,但许南枝一一笑着拒绝了。 家居市场附近有条步行街,那条街有不少吃饭的店,两人挑了一家人不多的,一进去,充足的冷气扑面而来,因为身上有汗的缘故,一时间觉得有些冷。 这家店有层二楼,江悬和许南枝正在收银台点单的时候,楼梯口忽然下来一个人。 许南枝下意识看过去,发现是章仪。 章仪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见许南枝时愣神了一秒,随后听见后头有人下楼的声音,刚想打的招呼憋在嘴边,化作一抹歉意的笑,然后离开。 待人出了店后,下楼追人的男人也同样看见了江悬和许南枝。 那个男人脸上有片红痕,依稀可以猜出是一个巴掌印。 看见江悬,他停下脚步,怔了几秒,而后又将视线转向门外,发现章仪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暗骂一声“靠”,心情看着不好,连带着看江悬都有些不顺眼,没好气道:“你怎么来了?” 江悬看向他,轻笑,带着几分戏谑:“我和女朋友来吃饭。” “女朋友”三个字被江悬咬得格外重,语气带着孩子气的攀比。 蒋楠要不是看许南枝在边上,现在应该已经给江悬来上一拳了,他“切”了一声,尽量表现得不在乎。 “你脸怎么了?”江悬问,“章仪打的?” “你懂个屁,打是亲骂是爱你懂不懂?”蒋楠面带骄傲,“这叫情|趣。” 江悬看着那个巴掌印,笑说:“那章仪还真是爱惨你了。” 蒋楠没错过江悬语气里的嘲讽,但又不知如何驳斥,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憋屈得很。 许南枝见了,打了圆场,问:“一起吃饭吗?” 见许南枝开口,蒋楠笑笑:“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没事儿我就先走了啊,谢谢嫂子。” 头一次被人这么称呼,许南枝有些不习惯,但心里还是暗暗浮上几分满足。 “没事儿,”许南枝说,“那你慢点儿,脸上的伤记得上点药。” 说到这个,蒋楠还有些尴尬,嘴角扯了个弧度,说了个“好”字后就离开了。 点完面后,两人去了楼上,找了位子坐下后,许南枝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桌子,边擦边问:“你朋友和章仪是怎么回事儿?有仇吗?下手还挺重的。” 江悬轻笑:“章仪和蒋楠以前在一起过,后来分手了。” “为什么?”许南枝问。 “因为蒋楠喜欢玩机车。”江悬说。 许南枝讶异:“就因为这个吗?” “也不全是,”江悬说,“章仪觉得蒋楠把机车看得比她还重,所以才分手的吧。” “这样啊。”许南枝说,“那挺遗憾的,我觉得章仪人挺不错的。” “啧,”江悬给许南枝倒了杯水,“你这个要我怎么回答,赞同不是,否认也不是。” “我有那么小气嘛?”许南枝问。 “你要是不小气我该怀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了,”江悬把水推到许南枝面前,“我允许你小气一点。” 许南枝笑了一下,然后咳嗽了两声,故意板脸:“那你现在给我解释一下,那天和你告白的同事是怎么回事儿。” “不是吧,”江悬惊到失笑,“这么快就入戏了?” 许南枝拿筷子敲了下水杯的杯口:“快说啊,坦白从宽。” “就是……” 话还没说完,许南枝就捂住了耳朵,摇摇脑袋,故意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江悬见了,无奈直笑:“行,那我不说了。” “我不听你就不说了吗?”许南枝立马下了结论,“你果然不在乎我。” “……”江悬笑了,“不是你说不听的吗?” “那你也要解释啊。”许南枝理直气壮。 “我……”江悬被堵得说不出话。 “你什么?”许南枝得逞地笑了,“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 “没有,怎么会。”江悬说。 许南枝喝了一口水,说:“小茹和他男朋友就经常这样,她男朋友常常被她搞得说不出话。” “所以你是学她的?”江悬问。 “怎么可能,”许南枝说,“女人在这一方面简直就是天赋型玩家好吗?” 这时店老板端着两碗面上来,放在二人桌上,说了一句“请慢用”后又离开。 楼上比起楼下,冷气没有那么足,许南枝开了挂在墙壁上的风扇,挑了下风向后又坐下。 “对了,你下一个月不是要生日了吗?”许南枝问,“你想要什么惊喜啊。” 江悬觉得好笑:“我要是告诉你了,那还叫惊喜吗?” 许南枝一想,也对,于是又道:“那你别告诉我啊。” “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江悬说。 “真的吗?”许南枝问。 “真的。”江悬说。 许南枝笑笑,在心里谋划着那个所谓的惊喜。 - 周日这天,江悬弄完家里的门后就去了一家咖啡馆。 外头下着阴雨。 章仪一见到江悬就忍不住抱怨:“你这走后门的频率能不能别这么密集,我自己手里的案子还没做完了,还有,没事儿干嘛让我穿裙子,娘们唧唧的,一看就不是靠谱律师,你是不是想砸我招牌?你这人怎么这么居心叵测呢?” “……”面对章仪这一通机关枪似的指责,江悬无奈,“我和小女孩儿说了你是个温柔姐姐,你不得穿温柔一点让人姑娘觉得你好亲近啊?而且,你这裙子穿得像鲁智深似的,我女朋友穿起来就特别好看。” “去你大爷,”章仪睨了江悬一眼,“果然和蒋楠在一起的都不是啥好东西。” “你骂蒋楠就算了,干嘛带上我?”江悬抿了一口咖啡,“对了,你上次打蒋楠那一下太重了,下次要打也别打脸上。” “怎么?”章仪环着手臂,“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没说,”江悬笑了一声,“你觉得他好意思说吗?” “也是。”章仪耸了下肩膀,然后道,“你叫我过来又不和我说是为了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这件事不好讲,我怕掌握不好分寸,还是让当事人说吧。”江悬答到。 两人相对无言坐了一会儿,过了几分钟,门口进来了两个人,江悬见了,站起来朝他们招手:“这。” 郑盈看见江悬朝她招手,轻轻一笑后就牵着郑母走了过来。 “你好,江医生。”郑母不太自然地打了句招呼,还拉了拉自己的衣角。 江悬给她们拉了椅子,让她们坐下,然后介绍道:“这位是章律师。” 郑盈见了章仪,笑了笑,礼貌道:“章律师好。” 章仪朝她弯了弯嘴角,气质带上几分亲切:“你好。” 第57章 挂南枝 江悬见人都来了, 自己不是当事人,不好在场,就借了个由头先离开了。 场面一时只剩下三个人。 江悬给小姑娘和郑母点了咖啡, 边上放着方糖,郑母一股脑全倒下去,章仪见了,没说话, 也把自己那份方糖全倒下去。 郑母穿着一件洗到脱色的衬衫,很旧却很干净, 是那种从拮据生活里找体面的样子,从进来开始她就显得有些拘束,喝了口咖啡后咳嗽了两声,然后把手端端正正地摆在腿上,而郑盈则显得没那么局促,身上穿的衣服也算干净。 章仪一改往日女强人的姿态, 挂上亲和的笑容,温声问:“请问你们要咨询什么法律援助呢?” “我……”郑母张了张口, 又看了眼周围拿着电脑办公的人。 章仪像是明白了她的顾虑, 从包里拿出纸和笔摆在桌上:“那我问你们写,行吗?” 郑母点点头,拿过纸笔。 “你们要咨询的法律问题是什么?”章仪问。 郑母拿起笔, 深吸一口气,然后落笔。 写到一半时她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 写完后, 她把纸推到章仪面前。 章仪拿起那张纸,看了看上面不算好看的字, 脑子转了好久才真的读顺那句话。 ——我想问一下您□□幼女致其怀孕可以判多少年。 章仪呼吸一滞,眼睛盯着“幼女”、“怀孕”等字眼,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郑母边上的小姑娘。 小姑娘见章仪看她,下意识低头避开。 章仪也收回了目光,她忽然觉得今天咖啡馆开的冷气有些过分凉。 缓了缓,章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如常。 “满十四周岁了吗?”章仪问。 郑母摇头:“她才十三岁。” 闻言,章仪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暗骂一句“操”,然后道:“这种情况下,起码十年。” 章仪说出刑期的时候,有些沮丧,郑母同样被这个冰冷的数字冻得说不出话,过了好久才不敢置信道:“才十年吗?” “起码十年。”章仪纠正到。 十年的前缀并没有让郑母好受多少,她的肩膀绝望地向下颓了颓。 郑盈在一旁咬着下唇不说话,手指头绞到一起,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空气沉寂了几分钟,她忽然开口:“如果他猥亵多名学生,那会不会判得更重?” “会,”章仪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将手摆在桌面,有些惊讶于郑盈的话,“情节严重,数罪并罚下来,我有把握他进去十五年。” “但是……”章仪停顿了一下,没有接着说。 “但是什么?”郑母追问。 “如果只是单单的威胁行为的话,首先很难取证,其次你不能保证所有人都会站出来。”章仪说。 听到这,郑母的声音颤抖着染上哭腔:“那我的女儿难道就……” 章仪见人要哭了,赶忙安慰:“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你们站出来了,那那个人要坐牢就已经是铁定的事实了。” “可是才十年,最多十五年,”郑母手抓着裤子,“可我的女儿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章仪将椅子挪到郑母的边上,握过她的手,神色严肃道:“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那你的女儿才是一辈子都毁了,孩子的以后还很长,我们不能替她的人生下论断。” “相信我,”章仪说,“法律会给你们公道,我们要相信法律,您的女儿才是当事人,要不要听听她的想法?” 郑盈低着脑袋,过了半晌才深吸一口气,抬头,目光坚定:“我相信法律,我希望他付出代价,我还希望不要有更多的受害者。” - 外头的雨小了不少,只飘着如棉絮般的雨。 江悬在门口的大伞下坐着,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时不时给许南枝发几个表情包,也许是在上课。发完十来分钟后许南枝才回消息。 许南枝:【你是不是太想我了?】 江悬看着一如既往直白的许南枝,笑意浮上眼底,嘴角扯了一下。 江悬:【你是不是也在想我?】 许南枝:【没有,不过现在想你了,刚刚在上课。】 江悬:【我女朋友还真是公私分明啊。】 许南枝:【他们花钱了,你花钱了吗?】 “我去,”江悬看着消息,“这么现实?” 江悬:【我要是花钱了那你是不是也会想我?】 许南枝:【啧,你现在所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们未来的共同财产。我劝你少花点。】 江悬盯着“共同财产”那四个字发笑,连章仪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都不知道。 “哟,”章仪笑道,“和对象聊天呢?” 江悬下意识侧过身躲了一下,章仪直起腰,看着江悬笑:“怎么不给人看啊?” “嘶,你好歹是个律师,”江悬说,“你这叫侵犯隐私知不知道?” “切,你们这样虐狗,对我造成了人身伤害你知不知道?”章仪反问。 章仪坐到了江悬对面,把包放桌上。 “喂,”章仪恢复了干练的样子,把头发往后一扎,绑了个低马尾,“那对母女找我什么事儿你知道吗?” “知道。”江悬说。 “他奶奶的,”章仪终于藏不住情绪,破口大骂,“这他娘的畜生,那孩子才十三啊。” “能判多少年?”江悬问。 “十五年起步吧。”章仪有些不耐烦,“真他妈想把他给阉了。” “你满十八了,”江悬提醒,“别在法律的红线蹦跶,我怕蒋楠陪你进去。” “不是,你要说话就说话,没事儿提他干嘛?”章仪不悦。 “你当我想提啊,每次在你那里碰壁他就要在群里诉苦,我耳朵都要烂了。”江悬说。 章仪抱着双臂,下巴一抬,问:“他都说什么了?” “就那些老话,说自己后悔。”江悬轻描淡写,也不说具体内容。 “他后悔个屁,”章仪冲道,“分手第二天还能安稳去比赛拿了第一,我看他一点都不后悔。” “他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的,他……” “我是知道,”章仪打断江悬,说,“但知道归知道,他家里那些事儿我也体谅,但我就是过不去那道坎儿。” “江悬,咱都是一起玩的,我的性格你也知道,我看着霸道但我也不是不讲理,但凡那天晚上他出现了,我都不会和他分手。” 说完,章仪看了眼外头的雨景,转了话题,问:“对了,你和你女朋友怎么样了?她家里的事儿解决了吗?” “解决了,”江悬回着消息,边打字边说,“她弟弟的抚养权归她母亲。” “那挺好的。”章仪又问,“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看你挺喜欢她的,而且我也觉得那姑娘确实不错啊,长得漂亮,要不是我是女的,我都想娶她。” 闻言,江悬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但章仪一点不怕,呛到:“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信不信我把你左眼挖出来给你的右眼看。” “……”江悬无奈,“你是个律师。” 言外之意就是说。 你能不能守点法! “我也就跟你们这样,跟别人,我绝对是最专业的。”章仪笑了笑,“要不然你也不会三番两次来找我不是吗?” 江悬轻笑,然后正了正神色,问:“她们母女二人怎么说?” “起诉,”章仪想了想刚才那个姑娘,由衷道,“那孩子挺勇敢的,我佩服她。” “那这件事儿就拜托你了,”江悬看了眼时间,起身道,“我去接女朋友下班了,走了。” “行,”章仪朝他摆了摆手,“快滚吧。” “……” 第58章 挂南枝 下班的时候正值高峰, 江悬在路上堵了很久,到许南枝约定的地点时就看见她正张望着,看着有些着急。 江悬把车里的冷气关了, 开了窗通自然风。 等车停到她面前时,许南枝一下子就拉开了车门钻了进来,“啪”地一声系上安全带,说:“我们先去趟医院吧。” “怎么了?”江悬有些急, “你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许南枝扯了下嘴角, 解释,“我奶奶心脏不太舒服,住院了,好像需要手术,老人家没告诉我,今天还是我爸和我说我才知道的。” “这样啊, ”江悬边开边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到时候病例给我看看吧。” 许南枝刚想拒绝, 但又想到江悬是这方面的专家, 就应了下来:“行,去医院的时候我让我爸把病例拿给你看看。” “嗯,”江悬握着许南枝手, 捏了捏,说,“你别太担心, 既然是今天才告诉你, 那应该还不严重。” “应该吧,”许南枝叹了口气, “可是她人比较要强,强撑着也不一定。” 江悬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只是又摸了下许南枝的脑袋 “对了,”许南枝忽然问,“你怎么没开车里的空调啊,不热吗?” “你刚下课,冷热忽然交替容易感冒。”江悬说。 许南枝抿嘴笑了一下,任由风吹着自己的脸。 到了医院后,许南枝领着江悬去了病房,刚到门口就能听见里面的声音。 “钰钰是不是又长高了?”老太太摸着许钰的脑袋问。 “是高了一些,”林雯说,“不过没高多少。” “我看着高了很多啊。”老太太说。 “可能是太久没见了吧。”林雯笑说,“等过段时间放假,我让钰钰回家和您住几天,您啊就先把身子养好,这样才有力气带他,要不然像他那牛性子,怕您拉不住他。” “也是,”闻言,老太太也笑了,“也不知道他像谁,你和兴正的性子都算稳重,南枝小时候也很听话,从来不惹麻烦。”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众人朝门口看去,瞧见许南枝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面容俊朗的男人。 许南枝笑道:“那是您小时候教得好,要不然我脾气也得和许钰一样。” 老太太看见许南枝,愣了一下,随后又听她这么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笑了一下。 老太太生了病,面色没有平常红润,透着股病气,人看着柔和不少,削弱了几分刚强。 “阿婆好,”江悬见了老太太,笑得很乖,“我是南枝男朋友,江悬。” “江悬?”老太太仔细看了看,过了半晌认了出来,“是你啊,我们见过,上次在……” 老太太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大家心知肚明,但都没有提及。 “是啊,我们上次见过,但没有好好拜访,”江悬提了提手里的果篮,放在边上,“这是我和南枝刚刚在楼下买的水果,您看看喜不喜欢。” 果篮李不像平常摆着很多品种不同的水果,江悬送的里面有很多龙眼,几乎占了大半。 江悬笑说:“南枝说您喜欢吃龙眼,我们就特意换了。” 闻言,老太太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许南枝,没有说话,过了好半天才道:“站着干嘛呀,快坐了,让人见了还以为我一老太太多体谅儿孙呢。” 老人家语气看着像在埋怨,实则是在嗔怪。 许南枝笑着坐到了老太太的病床边上:“怎么生病了也不说啊,我们好早点来看您。” “有什么好说的,你爸就是多事儿,”老太太坚持道,“我觉得没啥大毛病。” “妈,要真没毛病,医生也不用让您手术了。”林雯说。 闻言,老太太自知理亏,一下子闭了嘴,只是接过许南枝手里扒好的龙眼。 “对了,检查报告在哪里啊?”许南枝说,“江悬是这方面的医生,让她看看吧。” 老太太听了,眼睛一亮:“你是医生啊?” 江悬点头:“对,我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这样啊,”老太太语气里透着欣赏,但而后又道,“那你可千万别给我走后门啊,按正常流程来就行。” 老太太虽然强势,但也算在地里种了半辈子,品质里的淳朴像是与生俱来的,怕占了别人便宜。 但除此之外呢,她也怕自己占了江悬便宜后,他家里人会看不起许南枝。 江悬听了一笑:“您放心吧,我也没那么大权利,但我会多关照的,以病人家属的家属的身份。” 老太太听了,笑了笑,觉得江悬这孩子还真挺会做人的。 林雯把报告找出来,拿给江悬:“这是奶奶的报告,你看看。” 江悬接过,一张一张翻阅,全部看完后发现没什么很大的问题。 “从报告上看没什么大问题,手术也只是个小手术,你们不用担心。”江悬说。 老太太舒了口气,但还是嘴硬:“我就说没什么大问题吧?” 语气里透着股小得意。 许南枝笑了一声:“是,没什么大问题,但您也要注意身体。” “知道了知道了,”老太太假装不耐烦,“你平常话也不多,怎么今天也这么啰嗦。” 说完,老太太又问:“你们吃了吗?” “还没,”江悬说,“南枝刚刚下班。” “那先去吃饭你们,”老太太自己剥了一颗龙眼,“要不然别到时候怪我耽误了你们。” “没事儿,”许南枝说,“我们不饿。” “你是不饿,人小江呢?”老太太说,“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啊?知道他饿不饿?” 许南枝无奈,刚想说什么,许钰就说:“那我陪小江姐夫去吃饭吧,我饿了。” 林雯听到称呼,瞪了许钰一眼:“姐夫就姐夫,什么小江,没大没小的。” “没事儿,”江悬好脾气道,“我都是姐夫了还计较什么?” 许南枝看他一眼,对上视线后又避开,轻轻扬了下唇角。 “那奶奶能叫为什么我不能叫。”许钰不服气。 “奶奶是长辈。”林雯无奈解释。 “那好吧,”许钰垂着脑袋,被说了不太高兴,但还是走到江悬边上牵起他的手,“那你我去吃饭吧,大江姐夫。” 林雯听了刚想发作,下一秒许钰就拉着江悬跑了。 火气到了嘴边又无奈吞下,林雯叹了口气,然后说:“我去拿点东西,南枝你陪着奶奶。” “好。”许南枝说。 这个病房是个单人病房,等人走了后就只剩许南枝和老太太,场面有些沉默的尴尬。 两人很少独处,平常就算相处也说不到两句话。 老太太一下子剥了好多颗龙眼,最后一下子拿走果篮放在地上:“别吃那么多,这东西甜,您血糖也不稳定。” “你还管起我来了。”老太太皱着眉头说。 “小时候你管我,现在你老了我不管谁管。”许南枝笑说。 “你也记得啊,”老太太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以为你都忘了。” “怎么会忘,”许南枝响起了某些画面,忍不住笑,“您扛着锄头的样子我毕生难忘。” 听许南枝提起这个,老太太笑不出来,语气有些不快:“谁叫那帮小兔崽子手那么欠的,你一个女娃脸上要是留疤了怎么嫁人啊?” 提起这个,老太太敛了敛性子,问:“对了,你和小江什么时候结婚?” “您才见了几次面啊?”许南枝无奈问。 “也是,”老太太转了话,“是该多见几次面,要好好考察,省得跟你爸似的。” 提起许兴正,老太太就来气。 “对了,我爸人呢?”许南枝问。 “哦,去食堂了,他前脚刚走你妈就过来了。”老太太说。 “这样啊。” “唉,别管他,我问你,小江对你怎么样?”老太太问。 “挺好的。”许南枝说。 “那他家里人呢?”老太太又问。 “也挺好的。”许南枝说。 “你怎么就知道挺好的挺好的,”老太太说,“下次找个机会一起出来见见。” “好,”许南枝笑着应下,“有您把关我更放心了。” 听许南枝这么说,老太太眼神落在了她身上,过了好半晌才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南枝啊。” “嗯,”许南枝抬眼,笑问,“怎么了?” 老太太看着她,想起她小时候稚气喊奶奶的模样,心里想是不是自己这么些年对她太苛刻了。 她好久没看见许南枝这样笑了。 “你怨我吗?”老太太问。 许南枝没想到老太太会忽然问这个,怔了几秒后,如实道:“怨过吧。” “但其实现在想一想,其实您做得已经不错了,你也算对我好过,小时候夏天热,家里没空调,不还是您帮我扇扇子敢蚊子吗?”许南枝说,“我都记得。” 说到这些,老太太也笑了笑,说:“你是个好姑娘,是奶奶太苛刻了,但你知道的,奶奶没什么文化,有些思想也老旧,耳根子太软,心又太硬,很多时候我就是想你多回家看看。” “我知道,”许南枝说,“可那个家太压抑了,我总觉得喘不过气。” “你很早就知道了是吗?”老太太问。 “嗯。”许南枝点头。 “怎么不说呢?”老太太红了眼。 “你知道的,我胆子小,小时候连卫生间都不敢一个人去。”许南枝笑着说。 “作孽啊。”老太太低头叹到。 “好了,都过去了,您现在专心养病最重要。”许南枝说,“我现在不怨了,您也别多想了。” “我以前老觉得你没小时候懂事,没长成我想的样子,所以我老是生气,”老太太看着许南枝,笑,“可我现在觉得,你就是太懂事了。” 许南枝笑笑:“那你现在发现也不晚,多疼疼我就好了。” 江悬带许钰吃完饭后回来,发现老太太已经睡着了,许南枝在帮她掖了掖被子。 见江悬来了,许南枝轻声问:“你们吃完了?” “嗯,”江悬提了提手里的袋子,“帮你带了份酱饼。” 许南枝接过,笑了笑,说了句“谢谢”。 林雯见了,说:“那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我照顾就行,等一下钰钰他爸过来我再回去。” “行,”许南枝说,“那我们先走了。” 林雯:“嗯。” 江悬:“那再见阿姨。” 林雯笑笑:“再见。” 出了病房,许南枝看了看江悬,笑道:“可以啊小江同学,很会收拢人心啊。” “许老师,”江悬牵着许南枝的手,笑问,“这怎么讲?” “我妈对你笑得那么灿烂。”许南枝说,“还有我奶奶也对你很欣赏啊。” “这都是出于我伟大的人格魅力。”江悬说。 听完,许南枝看了眼地上,问:“你瞧,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江悬也顺势看去,面对空空的地上,有些疑惑地问:“什么啊?” 许南枝笑道:“你的脸啊。” 江悬捏了捏许南枝的脸:“许老师,你最近损人的功夫见长啊。” 许南枝不甘示弱地捏回去:“有你这位好老师,我当然学得快了。” “怎么好的不学学坏的。”江悬问。 许南枝看他一眼:“你有什么好的?” 江悬挑眉:“我可是手艺人,你要不要和我学学手艺?” 许南枝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狠狠地掐了一把江悬的胳膊:“少开腔啊。” “嘶……”江悬痛呼,“谋杀亲夫啊。” “还没结婚呢。”许南枝说。 “用个将来时不行啊?”江悬看了许南枝一眼,眉眼带笑,“啧,你是不是在暗示我?” “我暗示你什么了?”许南枝问。 “暗示我某人想做江太太了。”江悬说。 “怎么?”许南枝倒是坦荡,问了一句,“你难道不想成为我的江先生吗?” “我做梦都想,”江悬问,“所以你什么时候实现我这个愿望。” 许南枝故作思考,摸了把下巴:“看你表现。” “我表现得还不够好吗?”江悬挠了下许南枝的手心问。 许南枝被他挠得想抽回手,但被一把抓住,对方又挠了一下:“许老师?” “你一口一个许老师,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叫什么?”许南枝问。 “叫什么啊?”江悬漫不经心问,“欺师罔上?大逆不道?” “你也知道啊?”许南枝笑了笑,鼻侧的红痣显得她整个人带着股平常不可见的生动。 “那我今天一定好好改,”江悬靠近许南枝的耳边,用气音说,“让你罔上一回。” 第59章 挂南枝 江悬拉着许南枝往医院的天桥过, 周边人来人往,许南枝听江悬这么说,下意识心虚地往周边望, 发现没什么看向自己这边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就嗔怪似的瞧了边上发笑的男人。 “你怎么就满脑子废料呢?”许南枝睨了他一眼。 “我只是怕你心里不平衡,给你个机会压我,”江悬说, “你怎么不领情呢?” “……” 合着我还得谢谢呗。 天边的残霞似一副泼墨的油画,晚风吹在脸上暖烘烘的。 到了车上, 许南枝打开塑料袋子,用签子戳了块酱饼放进嘴里,感觉味道不错后又插了一块给江悬。 江悬很自然地张嘴,咬了两口后,评价道;“还不错,但比三街路口的那家差上一点, 不过凑合。” “你是美食家吗?”许南枝笑着看他。 “你怎么知道的?”江悬故作惊讶,“这都被你发现了。” 看着江悬戏瘾又上来了, 许南枝噗嗤一笑:“别贫了, 快点回家吧,今天上了两节课,身上黏糊糊的。” 平常许南枝去上课的时候一般都会带一套衣服, 等下了课就去舞蹈室的淋浴室洗澡,但今天接到许兴正的电话,她连澡都没洗就来了医院, 身上黏糊糊的怪难受的。 江悬看了许南枝一眼, 笑了一声,说:“可以啊, 刚好家里换了浴室门。” 傍晚没有那么热了,借着窗外的风就足以消暑,但风的声音很大,江悬的声音又不高,许南枝一时没有听清,于是问:“你刚刚说什么?” 江悬摇头:“没什么,就想快点回家,免得你身上黏得难受。” 许南枝不疑有他,垂下脑袋翻着微信消息。 汽车一发动,就有一跳消息跳了出来,是林雯的。 妈妈:【钰钰说晚上想去你家里和江悬一起玩乐高,现在正带着他新的乐高过来呢。】 许南枝看了一眼,然后回了个“好”字。 自从许钰认识江悬后,就常常吵着闹着要和姐夫一起玩,显然已经将从前最爱一起玩的姐姐抛之脑后,一心铺在姐夫的身上。 “江悬,钰钰说要和你一起玩乐高,现在正往家里赶。”许南枝说。 “这样啊,可以啊。”江悬一口答应,只是心里暗自可惜试音工作要稍稍推迟。 “江大医生,”许南枝侧头看他,“你是怎么做到让许钰现在一心只想着你这位姐夫的?听我妈说他现在一有空就吵着闹着要找你玩儿呢。” 江悬轻笑一声,喉间清晰地夹着磁音,然后说了四个字:“人格魅力。” “……” 许南枝无语后被他逗笑了,转头看向窗外。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个城市被五彩斑斓的灯光点缀,散发着都市的魅力。 从前许南枝看着这座城市的时候总有一些不真实感,因为她从小生活在乡下,对于这些总是有些陌生。 但和江悬在一起后,那种不真实感渐渐退去,被归属感所取代。 这座城市里有江悬,那个从十七八岁开始就喜欢上的男生,使得从前的陌生城市也成了此心安处。 “江悬。” 晚风将这一声轻唤吹进了江悬的耳朵。 “嗯,怎么了?”江悬问。 “我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什么感觉?” “归属感,”许南枝笑着转头看他,“就是那种有个人属于我的感觉,你明白吗?” 江悬也笑了:“只有现在有吗?” “嗯?” “很多年前,我就已经属于你了。” 江悬说。 到了家门口,门刚开就听见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探了过来。 许钰扯开许南枝的手,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了江悬的手掌里。 “你怎么才来啊,”许钰抱怨,“我已经等你很久了,我差点就等不及拆开我的新乐高了?” 江悬走进客厅,发现茶几上放着一套还没拆封的乐高。 “这就是你新买的乐高?”江悬问。 “是啊,”许钰一脸骄傲,“不错吧,我爸爸给我买的,最新款哦。” “好羡慕啊,”江悬说,“我爸爸就没给我买过。” “没事儿,”许钰说,“我给你买,你叫我爸,一样的。” 许南枝听了没忍住笑了一声,而林雯立马瞪了眼许钰:“许钰!你怎么说话的,快和你姐夫道歉!” 许钰听了飞快道:“对不起。” 江悬揉了揉他的脑袋:“下次不能这么说了啊,不是谁都像姐夫这么大度不打小孩儿的。” “那你为什么打姐姐?”许钰问。 江悬:“?” 听许钰这么说,江悬感觉冤枉:“我什么时候打你姐姐了?” “是啊,”林雯也问,“你姐夫什么时候打你姐姐了。” “就上次啊,在厨房的时候,”许钰睁着懵懂的眼睛,说,“我看你你打姐姐屁股了。” “……” 在场的三个大人听许钰这么说,当场石化。 彼此你看我我看你的。 林雯干笑了两声:“我刚刚看厨房有几个碗没洗,我先去洗了啊。” 说完,林雯就往厨房走,许南枝又接着道:“我有点渴,去厨房拿水喝。” 话音刚落,许南枝就朝着厨房走,刚开始还差点走反了。 在尴尬过后,许南枝确实感觉有点口感,就打开冰箱,打算拿瓶水,刚进厨房就看见林雯在洗碗。 许南枝朝她一笑,拿了水就打算走,但刚要走出落地门,林雯就叫住了她。 “南、南枝啊。” “啊?”许南枝惊地回头,“怎么了妈?” “哦哦哦,也、也没什么,就想说你们年轻人还是要、要小心一点的,你弟当时就是……” 林雯话没说完,说到这里就话音一转问:“你应该明白的吧?” “明白明白,”许南枝指了指外头,“那我先出去了。” “好好好,”林雯拿抹布擦了擦手,见许南枝被勾了一下,急道,“你小心点儿。” 等到了客厅,许南枝坐在沙发上,看着江悬和许钰在拼乐高,她没忍住轻轻踹了一脚江悬。 江悬看她一眼,没说话,只是继续和许钰拼着乐高。 等拼完之后,时间已经很晚了,林雯想带着许钰回自己家,被许南枝拦了下来。 “今天太晚了,你们在这里睡就好了,江悬上面有空房间,我去他家睡。”许南枝说。 林雯:“行。” 接着两人就上了楼。 许南枝和江悬两个人现在几乎就住在一起,所以江悬家里的衣柜有许南枝的衣服,而且还不少。 拿了衣服后许南枝去了卫生间,可刚想把门关起来,一只手就忽然抵住门。 许南枝疑惑:“你干嘛?” 江悬正经道:“我就想试一试。” “试什么?”许南枝问。 “试一下这个门有没有那个导购员说得那么隔音。” 说完,江悬把门一推,直接就挤了进来。 许南枝猝不及防,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衣服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沾了水,一下子就湿了一大片。 “你干嘛呀,”许南枝嗔怪,“又要多洗两件衣服了。” 江悬上前一下子搂过许南枝的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为真理献身,是这两件衣服的荣幸。” 感觉到江悬的吻越来越往下,许南枝手撑在他的胸膛,推脱道:“等一下,我澡还没洗。” “我帮你洗。” 说完,江悬抓住许南枝的衣摆,强势地往上一掀,许南枝下意识地就像个孩子似的把手往上举。 短袖轻而易举地被脱下。 “许老师,我家什么时候有空房间了?”江悬附在她的耳边说,温热的呼吸却让许南枝打了个寒颤,“你不诚实哦,不诚实的小孩要接受惩罚。” 那双为非作歹的手又顺着腰窝往上走,到了排扣处,手指轻轻一扭,扣子就松了,胸前没了遮挡,许南枝缺乏安全感,下意识地就往江悬身上靠。 江悬“嘶”了一声,轻笑:“别着急啊,不是要先洗澡吗?” 话音一落,江悬拿着花洒,手指轻轻一抬,等水温热后就往许南枝身上洒。 两人离得近,江悬的身上也湿了,布料贴着他的衣服,劲瘦的身材被完美勾勒出来。 等许南枝身上被冲了个遍后,江悬把她抱到洗手台上。 许南枝时不时地发出几句闷哼,但大多是咽在的喉咙里,隔着皮肤,让人听得并不真切。 江悬吻着她的脖子,许南枝只能被迫抬头,这场仗还没开始打她就已经失守。 忽然一阵疼,许南枝能感觉到自己的颈肉被咬了一口,皮肤下是脆弱的血管,但她轻而易举地就把阵地奉献了出去。 许南枝的双手虚弱地撑在后面,眼神失焦,过了很久才又重新聚焦,她喘着气看向罪魁祸首,艰难地吐字:“去房间好不好?” 隐晦的邀请,此时却是直白的诱|惑。 等一切弄好了以后,许南枝躺在江悬怀里,抓着他的手把玩,脑袋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尖红了,但依旧没有放下那只手。 江悬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像得了上天眷顾的艺术品。 皮肤也很白,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依旧显得好看。 许南枝一直握着那只手,时不时地轻轻捏一捏,又在手心挠一挠,跟猫似的,把玩着自己心爱的玩具。 江悬痒得有些难耐,但忍住抽回手的冲动,任由许南枝在自己的手上为非作歹。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悬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反握住许南枝的手,问:“你比划什么呢?” “没什么,”许南枝放下他的手,然后比了个ok的手势,在灯光下慢慢缩小那个圆圈,随后像是不经意问道,“江悬,你生日打算怎么过啊?” “能不提吗?”江悬说,“过了这个生日,我四舍五入就三十了。” “对哦,”许南枝靠着江悬,笑道,“三十了,老年人了。” “胡说,”江悬捏了捏许南枝发红的耳垂,“男人三十一枝花你懂不懂?” “再说了,”江悬慢悠悠道,“我就算老了,那也依旧老当益壮。” 许南枝看着她,眼睛还带着事后的潮红。 “江悬,”许南枝又玩起了他的指节,问,“我奶奶说想见一见你家里人,抽个时间见个面吧?” “行啊,”江悬说,“顺便让我妈提个亲。” “这么着急?”许南枝问。 “在我们村像我这个年纪还讨不到老婆是要被笑的,”江悬对许南枝抬了抬下巴,问,“你忍心我成为村里的笑柄吗?” “真假的?”许南枝满眼求知地问。 “当然真的了。”江悬语气重了几分,“这要是假的,钟诚就被雷劈死。” “这么狠?”许南枝皱着眉看他,“钟诚可是你朋友。” “对啊,我都拿我最好的朋友发誓了,你还不相信我?”江悬话里带着点故意的委屈。 许南枝笑了笑:“那你老婆本存好了吗?” “当然了,”江悬笑说,“我从高中就开始想着这件事儿了。” “你那个时候就对我图谋不轨了?”许南枝问。 “怎么说话呢?”江悬刮了下她的鼻子,“我对你制定了两个五年计划,第一个五年计划先追到你,第二个就是把你娶回家。” “啧,那十年不是还没到吗?”许南枝问,“你就这么恨嫁。” “计划归计划,那不得超额完成吗?”江悬说。 “那你有没有第三个五年计划?”许南枝问。 “没有,”江悬说,“但我有个终生计划,不过这个计划我一个人完成不了。” “是什么啊?”许南枝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好奇地问。 江悬学她的样子翻身,神情认真地看着她。 “我希望和你好一辈子,这个计划很长,直到生命的终结为止,所以许南枝,你愿意加入这个计划吗?” 许南枝怔了几秒,但很快就扬起个笑,眼睛眯了起来。 “我愿意成为你的梦想合伙人。” 第60章 挂南枝 许南枝这人总是有一些奇怪的小癖好, 吃夹心饼干必须把两片饼干分开,吃饭喜欢用勺子,每天动不动就要玩一下江悬的眼睫毛。 但最近好像有个新的癖好。 ——喜欢玩着江悬的手指。 特别是睡前的时候, 总要捏两下才睡觉,后来甚至演变成了必须握着他的手指才能睡觉,而且还挑得很,必须是左手的无名指。 有天晚上江悬在许南枝睡着之后去了趟卫生间, 回来之后发现许南枝占据了自己原本睡的那半张床,他之后躺在另一边。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 忽然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感觉到一阵风,自己的被子被掀了起来,紧接着一个人往他怀里拱着。 江悬睁开了眼,却发现许南枝闭着眼调整自己的位置,一只手在自己身上乱摸, 直到牵住了记忆中左手的无名指才停了下来。 第二天江悬和她说这件事的时候,许南枝坚决声称没有这回事儿。 见许南枝打死不承认的模样, 江悬后悔自己没留下证据, 但也多想,只当她是小孩子的习惯,必须摸着东西才能睡着, 也就由着她去了,而且他也挺喜欢这种被依赖的感觉的。 江悬生日这天,许南枝还在上班, 早上、下午各一节课。 上完早上那一节课的时候, 她拿着水杯出来,然后坐在前台, 小茹看见她的时候就凑了上去,手托着腮,问:“听说今天是你家江医生生日啊,打算怎么过?” 许南枝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你听谁说的?” “还能是谁啊,当然是钟诚了,”小茹笑得一脸淫|荡,“钟诚本来想给他过个生日的,但他说改个时间,我一猜就知道今天肯定是和你过。” “猜这么准?”许南枝坐下,笑问,“你怎么不去桥头支个摊子算命啊?” “别打岔啊,”小茹不准备放过她,“你们今晚到底怎么过啊?” “你什么好奇心这么严重?”许南枝说,“这么想知道你干脆趴我家床底好了。” 小茹很会抓重点,贱兮兮地问:“你们打算在床上过?” “别这么低俗好吗?”许南枝说,“我打算给他做个蛋糕,所以下午的课你帮我上一下呗,课时费我转给你。” “我靠,你居然舍得为男人花钱。”小茹惊讶。 许南枝无奈:“我有那么财迷吗?” 小茹抬起下巴,眼睛微阖:“你自己觉得呢?” 许南枝想了想。 好像…… 是有那么一点。 “你看,你自己都这么觉得吧?”小茹指着她说。 许南枝笑了一声,收拾起了自己的包:“为男朋友花钱我乐意。” 语气里带着些得意,收拾完后她拿上包,说:“我先走了,下午记得帮我带一下学生,谢啦。”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小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 许南枝打车去了她很早就在网上看好的一家蛋糕店。 这个点蛋糕店还没什么人,前台看见有人进来,瞌睡立马跑了,挂上职业性的微笑。 “你好,请问是要买蛋糕吗?” “不是,”许南枝笑了笑,“我预约了过来做蛋糕的。” 前台查了一下预约记录,然后问:“是许小姐吗?” “对。”许南枝点头。 “好,”前台微微颔首,“请跟我来。” 她带着许南枝去了专门给顾客做蛋糕的小厨房,小厨房里有个女孩儿正趴着睡觉,前台见了对许南枝尴尬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去叫她。” “小左,别睡了,客人来了。”前台推了推那个名叫小左的女孩。 听到客人来了,小左下意识地就直起了背,但眼神还在飘忽,过了几秒才真的回过神,看向许南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睡着了。”小左歉意到。 “没事儿,”许南枝朝她宽慰一笑,“是我来早了。” 小左长得年轻,人也腼腆,看许南枝朝她笑,居然不好意思起来,脸颊透着血色,好半晌才道:“我来教你怎么做吧。” “好,”许南枝接过小左递给她的围裙,系上后两只手跃跃欲试地停在空中,“麻烦你了。” “不麻烦,”小左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小虎牙,“我们先准备蛋糕胚。” 许南枝不是手巧的人,从小到大她唯一的动手能力都体现在了折千纸鹤上,现在做起蛋糕来紧张得有些手抖,小左示范了一遍后让许南枝自己来,最后实在看不下去,握住了她的手,一步一步引导她。 最后这个仅有六寸的蛋糕在四个小时后终于完成。 蛋糕样式简单,上面用巧克力画着两个小人,是许南枝按照两人的合照先找人画了简笔画后才照着画的。 打包的过程中,小左瞥见了许南枝亮起的屏幕,问:“许小姐,这是你送给男朋友的蛋糕吗?我看见了你的壁纸,和蛋糕上的图案很像。” 许南枝也看了一眼一旁的手机,眉眼弯弯:“是的,今天是他生日。” “你男朋友真有福气,”小左笑起来的时候眼里闪着纯真,“还能让你亲手做蛋糕。” 许南枝接过打包好的蛋糕,真心道:“你也会遇见的。” “一定。”小左半仰着下巴说。 走出蛋糕店,许南枝发现天边的残霞似火,暑气渐渐褪去,最近的晚风挟着秋意。 许南枝正想叫车的时候,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人影,许南枝来不及避让,蛋糕直接被撞到在地,包装盒翻了个面,透过塑料薄膜,许南枝瞧见蛋糕整个被翻了过来,有几处凹陷。 而那人只看了一眼,随后立马跑了,而后头紧接着又闪过一个人影,那人大喊:“抓小偷!” 许是有经验,那小偷跑得飞快,那人见追不上后,喘着气停在了许南枝面前。 缓过劲后,那人看了眼蛋糕,拍了下蹲在地上的许南枝,问:“你人没事儿吧?” “没事儿,”许南枝皱着眉看着烂透了的蛋糕,语气不似平常冷淡,夹杂着几分不悦,“但我蛋糕碎了。” “人没事儿是最要紧的,一个蛋糕算什么。”那人说。 许南枝叹气,然后站起来,发现被偷的女孩儿染着头红头发,整个人看着飒爽。 红发女孩眼下有一颗痣,长相英气,两人目光对上的瞬间都愣神了两秒。 然后异口同声。 “许南枝?” “元满?” 第61章 挂南枝 元满是许南枝的高中同学, 也算当时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但不知道为何,有一天元满就跟蒸发的水滴一样, 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她的世界。 周围人来人往,许南枝愣在原地,眼神却始终落在元满的脸上。 元满长相和她的打扮一样飒爽,眉眼间带着英气, 一头的红发象征着她热烈的性格。 许南枝傻傻看着她,元满见了轻笑一声, 伸手朝许南枝的额头来了个脑瓜崩。 就在抬手的动作间,许南枝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高中时代。 那时候的她话不多,总是朝着窗外出神,常常别人叫她也听不见,有时候元满就会朝她脑门弹一下以宣示自己的不满。 元满的动作不重,打在额头上并没有多疼, 但许南枝还是下意识地轻轻捂住额头,回过神后笑了笑, 两人因时间而拉远的距离瞬间变近。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许南枝笑说。 “还是一样的天生丽质, 帅气逼人是吧?”元满潇洒地把头发一甩,然后看了看许南枝,打量了她一眼, 随后把脸凑近,“你倒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许南枝下意识往后倒了倒,说:“怎么不一样了?” “你刚才生气了, ”元满接着说, “就在你的蛋糕碎掉的时候,怎么?送男朋友的?” “你怎么知道?”许南枝脱口而出问道, 但下一秒看到元满眼里闪过的惊讶才知道自己被诈了。 “真的?你真谈男朋友了?”元满兴致勃勃,“是谁啊?” 许南枝扯了扯唇角,大方道:“是江悬。” “江悬?”元满眉头轻蹙,英气敛去了一些,江悬二字在她嘴里滚了一圈,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江悬!我们隔壁班那个?” “对,”许南枝笑着点头,连眼睛都是弯的,缓了缓,她问,“对了,当时你怎么突然走了,是转学了吗?” 元满好似知道今天躲不过这个问题,听到许南枝这么问的时候也不扭捏,直接道:“当时家里出了些问题,我就转学了。” 听元满满不在乎地说,许南枝没有接着追问发生了什么,而是道:“那你怎么不和我说,就算出了事我们也可以联系啊。” “每个人家里都有些事情,”元满拍了拍许南枝的肩头,“我干嘛要给人添堵呢?” 闻言,许南枝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元满手指放在许南枝的嘴角,往上一提。 “别不高兴,我们今天不是又见到了吗?”元满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的一个二维码,将其在许南枝眼前晃了晃,说,“现在加联系方式也不迟啊。” 加了联系方式后,元满看了眼已经碎的不成样子的蛋糕。 “那你的蛋糕要怎么办啊?要不等我报完警抓到那个该死的贼,让他把钱给你。”元满说。 “不用麻烦了,我再买一个就是了。” 许南枝没有把蛋糕是自己做的告诉元满。 “行,”元满说,“我等一下还有事儿就先走了,晚点联系你,我们一起玩儿。” 许南枝点头:“好。” 元满不再多说,朝许南枝笑了笑后就转身离开,那个方向是派出所的方向,待人完全消失于自己的视线之后,许南枝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接着又去了蛋糕店。 店员见许南枝又来了,有些惊讶,随后摆出个训练有加的微笑:“怎么了许小姐?是有东西落下了吗?” “不是的,”许南枝摇摇头,“我蛋糕刚才掉地上了,现在做一个还来得及吗?” “这样啊,”店员皱了皱眉头,然后建议道,“现在重新做一个可能来不及了,您看这样行吗?我们有现成的蛋糕胚,已经上了奶油了,您直接在上面画图案行吗?” “行,”许南枝将碎掉的蛋糕放在一旁,“那我们现在开始吧,我男朋友快下班了。” “好,”店员掀开后厨的帘子,“您跟我来。” 因为已经画过一次图了,第二次上手比第一次熟练,大概三四十分钟后许南枝就完成了一个简易的蛋糕,虽然不比第一次的精美,但也算是极简风,干净漂亮。 等包装好后,店员问:“那这个旧蛋糕您还要吗?如果不要的话我们可以回收送给流浪汉。” 许南枝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处理那个碎掉的蛋糕,听店员这么说,她没有回绝。 看了眼时间,许南枝打算直接打车到医院。 到了医院后她直奔门诊部,打算赶在江悬下班之前到,可到了江悬的门诊门口,许南枝透过一小片玻璃往里头望,却没发现江悬。 她到分诊台问了问护士。 “你好,请问江悬江医生今天下午没有值班吗?” “江医生吗?”护士说,“江医生被叫走了,我……” 不等护士的话说完,门外走廊就依稀传来一阵吵闹声。 “你别走!你凭什么走?”那人的声音极大,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响起了回音,“我老婆都被你治死了!” 听到这句话,本来在分诊室好好坐着的人纷纷起身往外望,看见一个男人死死拉扯着一位年轻医生的袖口,不让他走。 那位医生抿了抿唇角,没有生气,只是冷静地说了句:“你再不松开我叫保安了。” 话里带着警告。 一听这话,那人更不走了,一下子坐了下来,扯住医生的褂子,一副今天谁也别想让我走的架势。 许南枝将蛋糕放下,一出来就看见了这一幕。 孙原匆匆赶来,扯起那人的胳膊:“你给我起来!我才是你女朋友的主治医生,你有什么冲我来!找人江医生算怎么回事!” 那男人胳膊一甩:“我不走!” 随后他瞪了孙原一眼:“对!还有你!我他妈也不会放过你!” 话音刚落,那男人瞧了周边的人群一眼,一下子哽咽出了声,委屈叫喊道:“大家快来看看!这市医院的医生医死人啦!我女朋友还那么年轻就去世了,她才二十八岁啊!医院这群畜生!” 听男人这么一说,周围瞬间议论纷纷。 有些事儿,谁先开口就像握了理,轻而易举占据了上风。 “你他妈放屁!”孙原气道,“你女朋友患有心脏病,怀孕本来就有很大的风险,你身为男朋友明明知道还让她怀孕,谁他妈是畜生,我看你才是畜生!” 一听这话,那男人愣了两秒,随后又哭道:“大家瞧瞧!医生骂人了!” 他一边喊一边捶着自己的大腿,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医生也是人呐,”孙原说,“我们被骂了就不能还嘴了?你也不想想,要不是人江医生出钱帮你凑齐了医药费,你能同意手术?” “我……” “你什么你?!”孙原说,“我看你就是一点不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那治疗方案可是人江医生绞尽脑汁,问了好多国外的专家才确定的,费了多少心思?” 那男人像是找到了孙原话里的漏洞,吼道:“他要是真的费心思我女朋友怎么会死!” “孙原,别和他废话,”沉默良久的江悬开口道,“直接叫保安把他拖走,然后报警说有人医闹。” 男人听了一下子就慌了神。 “你你你……”他手指着江悬,“你他妈的就是心虚,说不过我就要给我安个医闹的罪名!” 说完,那男人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瞬间起身将刀尖指向了江悬。 “我告诉你!你今天要不是不拿钱偿命,我就让你和我女朋友一起死!” 看到那边刀,周围瞬间惊呼。 不少家长捂住了孩子的眼睛,然后抱起离开了现场。 说了这么久,大家终于明白了这男人的真面目,无非就是为了钱。 江悬冷冷瞥了眼对着自己的刀尖,然后抬了抬眼:“你知道故意杀人最高可以判死刑吗?” 他的话没有什么温度,只是个凉凉的警告,男人听了后迟疑了两秒,随后死死盯着江悬:“你别吓唬老子,我他妈不是被吓大的” 保安迟迟赶到:“放下刀!” 孙原不像江悬那般冷静,哆嗦着声音道:“你放下刀,要钱是吧,好商量。” 说完,孙原从腰包里摸出钱包放在地上:“这里面都是钱,你快把刀放下。” 男人冷笑一声:“你们这些人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快点把钱包踢到我脚边。” “要不然,”那男人恶狠狠道,“我现在立马刺了他给我女朋友还有孩子陪葬。” 江悬刚准备有什么动作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冲过来张开双臂将江悬护在身后。 “你敢!” 江悬定睛一看,是许南枝! 江悬心里咯噔一下,原来的冷静荡然无存,他一把扯过许南枝的胳膊将她往边上一拉,然后对着男人说:“你有什么冲我来。” 男人一看,冷笑了几声:“这是你女朋友吧?长得可真不错,我本来也有女朋友的,可是她现在死了!被你们害死的!是你告诉我可以治疗的,为什么结果是这样!” 江悬看了一眼后面的保安,只见他朝着江悬点了个头,拿起棍子,趁男人不注意一下子敲在了他的膝盖窝上。 男人惊呼一声,而江悬一下子踢掉了他手里的刀子。 保安上前一下子制服了男人,江悬将许南枝抱在怀里。 第62章 挂南枝 晚上十点, 警局的前厅灯火通明,等处理完事情后,江悬牵着许南枝的手出来。 外头刚刚下了一场雨, 门口年久失修的路有些坑洼,积了水的低洼反着月亮的光,江悬紧了紧许南枝的手,将她往边上一带, 没有多余的话。 自从出事后,除了必要的话, 江悬就再也没有多说什么,许南枝原以为江悬只是后怕,但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江悬的脸色不太对。 往常的脸虽然也经常没有多余的表情,但对着自己,他总是轻笑, 整个人的气质也不像刚见面时那样冷淡,而现在却沉着脸, 浑身的气压有些低。 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气温渐凉,手心的温热一阵一阵传过来。 不知道第几次偷瞄江悬了,许南枝没忍住停了下来。 江悬一下子没牵住许南枝, 手臂半摆在空中,他无声地看了一眼许南枝。 许南枝很上道地牵上了他的手,江悬这才收回目光, 打算继续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但许南枝停在原地,手还拉着江悬。 他再一次回头, 蹙着眉头,没什么情绪地问:“怎么了?” 许南枝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怎么了?” 语气中的不明还裹着份委屈。 “没怎么,”江悬说,“走吧,今天有点凉,你穿得太少了。” 说完,江悬就想拉过许南枝的手,却发现没牵动她。 他又回头,只见许南枝目光对上了他的眼神,然后平缓而沉静地下了个结论:“你在生气,对吗?” 江悬扯了下嘴角:“没有。” 那个“有”的尾调还没落完,许南枝就急着反驳:“你有。” 江悬默了几秒,下意识想从口袋里摸出烟,但摸到的那一刻又停住了,顿了一下后,他侧过头望向许南枝,问:“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生气?” 许南枝想了想,诚实说:“我不知道,是因为那个男人吗?可他已经被拘留了,你别生气啦。” 闻言,江悬轻笑出声,又拉过许南枝的手,说:“先回车上,外面凉。” 等到了车上,许南枝发现江悬还是沉着脸,虽然依旧会帮自己系安全带,但却没什么表情。 待江悬帮她系好安全带要推开的时候,许南枝一下子搂住了江悬的脖子。 “我刚才说错了是吗?”她问,“那是因为什么?你已经不高兴很久了,和我笑一笑好不好。” 江悬无奈叹气,扯下勾着自己脖子的胳膊,问:“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许南枝茫然地看着他摇头。 “你知道他拿着刀吗?”江悬严肃地问,“你知道直接冲过来有多危险吗?” 许南枝想了很多原因,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她愣了很久。 车内忽然安静下来,狭小的空间被寂静包围。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南枝忽然问:“假如今天被刀指着的是我,你会义无反顾冲上来吗?” 江悬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会。” 听到答案,许南枝粲然一笑:“所以啊,我不过是做了一个我们面临相同境遇时都会选择的答案。” 许南枝亲了亲江悬的唇角:“别生气啦。” 江悬一把抱住许南枝,手掌摩挲着她瘦弱的肩膀,说:“我不是生气,我只是害怕,假如那个人真的发疯怎么办?” “那你会保护我的,”许南枝笑道,“对吗?” 江悬喉间溢出一声笑,这时候,一阵闹铃响了起来。 第63章 挂南枝 这阵闹铃在逼仄的空间内显得有些突兀, 许南枝从口袋摸出手机,一下按掉铃声,然后迎上去, 纤细的双臂再一次换上了江悬的脖子。 许南枝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闪着光,纯粹得像今晚天上的月光,冷冷清清到没有杂质却勾人心弦,看得江悬心下一跳。 “生日快乐, ”许南枝语气有些跳跃,“江医生。” 江悬愣住, 过了几秒轻笑出声,一只手勾住许南枝的下巴:“你怎么知道是这个点的。” 许南枝一脸骄傲,做了个算命的手势:“我算出来的。” “你扯淡。”江悬说。 许南枝笑了,没有继续隐瞒来维持自己神算子的新人设。 “阿姨给我看过你的出生证明。” 江悬眉毛一扬:“只看过出生证明?” “嘶,不止,”许南枝笑道, “还有你穿开裆裤的照片。” “你羞不羞啊许老师?”江悬问。 “这有什么?”许南枝说,“又不是没见过。” 许南枝突然开腔, 惹得江悬有些不适应, 下意识呛到咳嗽了两声。 而罪魁祸首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只是发出两声嘲笑,然后道:“对了, 我蛋糕放分诊台了。” “蛋糕?”江悬问,“你还准备了蛋糕?” “是啊,”许南枝说, “我很有心的。” 江悬捏了捏许南枝的耳垂:“有心这种话不应该别人夸吗?你怎么自己说出口了?” “那你倒是夸呀。” 许南枝歪着脑袋, 像是等那一句夸奖,样子乖得像个孩子。 江悬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的许南枝小朋友可真棒。” 江悬很少过生日, 在国外那几年几乎不过,也无所谓有没有生日蛋糕,但今年的生日不一样了,他有了许南枝,总贪心地想多许几个愿望。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连他自己都会觉得许愿望这种事情有点可笑,但假如这个愿望是关于许南枝的,那他愿意献上自己百分之百的虔诚。 到了分诊台,取了蛋糕后,两人下楼。 晚上的楼道很冷清,除了当值夜班的几个医生和病人外,几乎没什么人。 乘坐电梯的时候许南枝忽然叹了口气,很小声,但江悬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怎么了?”江悬问。 “啊?”许南枝愣了一下,没想到江悬听见了,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没有,只是在想要不是那个男人的话,我们现在应该在好好的过生日吧,你应该准点许愿,然后……” “然后什么?” 意识到自己失言,许南枝很快打住,笑了笑:“没什么,说快了。” 江悬看了眼许南枝,但也没有多想。 两人回到家之后,江悬想开灯,但被许南枝阻止了。 她打开手机的闪光灯来照明,两人走到厨房的餐桌,把蛋糕放在上面,然后小心翼翼地拆开。 这个蛋糕很简单,只有黑白两种色彩,底色是白色,上面用巧克力画了一副简笔画,江悬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这是两人的合影。 “这是你画的吗?”江悬问。 “对啊,”许南枝见江悬认出来了,语气雀跃道,“厉害吧?” “厉害。” 短短两个字,江悬却没有半分敷衍,他笑着看着许南枝,食指轻轻划了下她的下巴。 许南枝拿出蜡烛,数了十八根,一根一根插上去,又一根一根点燃,她眯着眼笑:“祝你永远十八岁,许愿吧。” 烛光在摇曳,像是婀娜的少女晃着柔软的腰肢。 江悬闭上眼睛,很快地许了个愿,然后睁开眼,将蜡烛吹灭,接着又切了两块蛋糕。 许南枝知道江悬不太爱吃的甜的,他怕腻,所以特意选了动物奶油,这种奶油吃起来只是微甜,口感绵密而不腻。 许南枝吃着蛋糕,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忽然笑了一下,随后抹了点奶油,迅速地点在了江悬的脸颊上。 江悬见自己被偷袭,“嘶”了一声后,不甘示弱地也弄了点奶油在许南枝的鼻尖上。 奶油是米白色的,抹在许南枝的脸上衬得她很白净,又添了些许可爱的稚气,清冷的感觉淡去了不少。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后都累了,许南枝先败下阵来,举手投降:“不来了不来了,放过我吧。” 语气里是可爱的哀求。 但江悬显然不想轻易放过她,又往她脸上抹了一下才彻底停战。 两人吃着蛋糕,许南枝像是在随口问道:“你许了什么愿望啊?” “秘密,”江悬吃了口奶油,然后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不是无神论者吗?还信这个?”许南枝笑问。 “啧,”江悬抬起眼皮看她,然后抱起双臂,身子往椅背轻轻一靠,“但我很希望实现这个愿望。” 他这么说,一下子勾起了许南枝的好奇心。 “是什么愿望?”许南枝问。 “说出来就不灵了。”江悬又继续吃起了蛋糕。 “说一下嘛,”许南枝赖皮道,“我们不是梦想合伙人吗?你告诉我,我不一定能帮你实现呢?” 江悬看她,目光有些深沉,蛋糕在他的嘴里咀嚼着。 过了几秒,他轻笑,手漫不经心地往桌上一搭:“你真的会帮我吗?” “真的。”许南枝点头,表情十分认真地看着江悬,仿佛他只有说出愿望,下一秒自己就会替他上刀山下火海实现似的。 餐桌的上头有个吊灯,还算亮,两人都能看清彼此的神情。 空气在亮堂中沉寂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悬忽然说:“我的愿望是——” “是”这个音被拖得很长,吊足了许南枝的胃口。 但很快,江悬又补充了三个字。 “娶到你。” 话音一落,许南枝忽然感觉有一个炸弹在自己的脑海里炸开,“砰”地一声,硝烟四起,把脑子弄成了一团浆糊。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又彼此无言。 忽然间,许南枝看着江悬眨巴了两下眼,握着叉子的手收回放在腿上,然后避开江悬的目光。 又过了几秒,她又忽然起身朝房间走去。 江悬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泄了气,心里一阵后悔,感觉是自己操之过急了。 在许南枝的生活中,婚姻对她来说一直不是什么好的字眼,或许对她来讲那不过就是一个悲哀的缩影。 想到这个,江悬想起身找她说自己不过是开玩笑的,但刚要进房门就迎面撞上了许南枝。 许南枝吓了一跳,差点没拿住手上的东西。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 “你想说什么?”许南枝问,但很快又说,“你先别说,我先说。” “好,”江悬点头,“你先讲。” 许南枝深吸一口气,想缓解自己的紧张。 而后她清了下嗓,说:“虽、虽然你打乱了我的计划,但、但我……” 许南枝说着顿了一下,然后又说:“但是其实也不差着一个晚上,作为梦想合伙人,你既然说出了愿望,那我就有必要帮你实现它。” 江悬越听越迷糊。 “你在说什么?” 许南枝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江悬,但深吸了一口气后她抬头:“这东西我本来想今晚偷偷放进你的口袋让你明天自己发现的,但你那么着急,我只能今晚就拿出来了。” 说完,许南枝打开手里那个小盒子,摆在江悬的面前。 “你不是说你想娶我吗?”许南枝努力看着江悬的眼睛,说,“我可以现在就满足你的愿望。” “江悬,”许南枝问,“我可以嫁给你吗?” 江悬一下子懵住,但下意识地就把许南枝往自己怀里一推,然后搂着她的肩膀,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许南枝。”江悬抖着声音问。 许南枝被迫微微仰着脑袋:“如果和我想的没错的话,应该是的。” 江悬微微松开她,眼眶有些发红,微微垂眸看着许南枝的唇,下一秒就贴了上去。 因为激动,唇的温度比往日更烫,许南枝微怔,但很快反应过来,迎合了上。 两人纠缠得难舍难分,交换着彼此的呼吸,江悬将人往房里一带,居然还抽得出理智把门反手关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倒在了床上,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的呼吸加重,滚烫的呼吸暗藏着渴望。 江悬双手撑在两侧,看着床头上的红色丝绒的盒子,拿过来递给许南枝。 “南枝,”江悬蛊惑道,“帮我戴上好不好?” 这样的情况下,许南枝没有任何拒绝的念头,只是抖着手接过,然后取出,戴着了江悬的左手无名指上。 正正好。 下一秒,江悬拉开床头柜的柜子,也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丝绒盒子,取出一枚戒指。 戒指在灯光下闪烁得十分耀眼,闪着光。 许南枝看着那枚意想不到的戒指出了神,过了好久才回过神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江悬将戒指套在了许南枝手上,然后搂着她,说:“在一起的第二天就去准备了。” “许南枝,”江悬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说,“娶你这件事,我时刻准备着。” 第64章 挂南枝 因为“医闹”事件, 医院特意给江悬放了假,让他调整调整状态,江悬原本想拒绝, 但想到自己陪伴许南枝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既然医院让他放假,那他便顺水推舟接受了。 一连几天,江悬都到舞蹈室接许南枝下课, 在休息的前一天,江悬在舞蹈室的前台碰见了南乔, 只见她在十月份的秋天戴着个墨镜,头上围着头巾,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进来。 小茹见到了忍不住吓了一跳:“我靠,你怎么回事儿,做贼了?偷了哪条街的电瓶啊?” “偷个屁,”南乔往后望, 见没人跟上来后一把扯下墨镜和头巾,“我现在好歹是个公众人物, 我这不得好好乔装打扮一翻, 要不然明星出街不掩饰一下很危险的。” “……” 如果没记错的,小茹记得南乔才刚被星探看上没几天,连十八线的边都还没挨上, 怎么就成明星了? 南乔眼神往边上一撇,看见了江悬,“啧”了一声:“哎哟, 这不江悬吗?” “啊?”江悬拿起水杯抿了口温水, 说,“你怎么知道我和南枝快结婚了?” “……” 南乔一脸无语。 她刚刚有提到这个吗? “哦, ”江悬忽然拖腔拿调了一声,然后举起自己的左手,在灯光下看了看,“可能是南枝给我买的戒指太闪了,亮到你了。” 说完,江悬还一脸真心实意地朝南乔歉意一笑:“真是不好意思了。” “……”南乔无语得眨巴了两下眼睛,“江医生,考虑转脑科吗?给自己治治。” 小茹听了噗嗤一笑:“江悬,你别理她,她就是羡慕。” “明白。”江悬淡然到。 话音刚落,许南枝就一身汗从舞蹈室出来,屁股后头跟着好几个小孩子,叽叽喳喳地要和她说话,许南枝笑着一一应答。 其中有个小孩看见江悬,忽然道:“南枝老师,你男朋友又来接你啦。” “男朋友”三个字听得许南枝一愣,她没想到这小朋友居然知道。 许南枝看了一眼江悬,然后朝那个小朋友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呀?” 小男孩一脸骄傲:“我那天回教室拿东西,看见你们在亲亲哦。” “……” 小男孩话音一落,周围瞬间像炸开了锅一样,许南枝红了脸,江悬也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此时孩子家长立马过来捂住了自家儿子的嘴,尴尬又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啊许老师,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许南枝也很尴尬,干笑两声:“啊,哦哦哦,明白明白。” 等孩子都走了,小茹和南乔都不怀好意地朝她笑着,然后齐齐摇头。 “啧啧啧,”南乔说,“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居然是这种人。” “嗐,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呢?”小茹拍了下南乔的肩膀,嗔怪道,“他们不就是……打了个啵吗?” “……” 贱兮兮的。 许南枝笑了一下,没理她俩唱的双簧,回更衣室换了件衣服后,一边用木簪给自己盘发一边出来,走过江悬身边的时候,拍了他一下:“回去吧。” “嗯。” 江悬起身牵起许南枝的手往外走。 到了车上,许南枝忽然开口:“对了,我和我爸妈说了我们要结婚的事儿了,他们说找个时间吃个饭,我明天刚好休息,那就明天吧,阿姨他们有空吗?” “有,”江悬拿出纸巾擦了下许南枝脸色没擦干净的薄汗,说,“我和他们说了之后就一直急着要见你爸妈,我怕你还没准备好,就一直和他们说等等。” “江医生,我连戒指都准备了,”许南枝扯了下嘴角,“还不够有诚意吗?” 江悬笑了:“当然有了,我只是怕。” “怕我担心是吗?”许南枝问。 “嗯。”江悬没有隐瞒。 “江悬,”许南枝认真道,“我承认婚姻对我来说也许没有那么美好,但是加入和我步入下一段旅程的那个人是你,那原因相信你会颠覆我对婚姻所有的负面看法。” “嫁给你这件事情,我同样也时刻准备着。” 晚风从窗户溜进来,吹起许南枝散在额边的两缕碎发,模样温婉好看。 - 第二天晚上,两家人约在一起吃饭,地点定在江悬家。 这是许兴正和林雯在离婚后在一张桌上吃饭,因为代表的是许南枝的父母,两个人理所当然地挨着坐。 一顿饭下来,两个人还算和睦,不想让以后的亲家看了笑话。 等出了门之后,林雯便卸下伪装,笑容淡去,只是顾着和江悬还有许南枝说话,一点没有要理边上的许兴正的意思。 许兴正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在边上站着,等林雯说完要离开的时候才和江悬说话。 他穿着正经的西装,一副要和江悬好好谈谈的样子。 许兴正并没有见过江悬几次,虽然他很相信许南枝的眼光,但作为父亲,他总是不大放心。 “江悬啊,我们南枝啊她这人很好,没什么脾气,但以后的日子柴米油盐的,两个人难免吵架,你要多让着她,还有啊,南枝她不爱吃水果,你要多盯着她,让她多吃点东西,”说着他又“嘶”了一声,像是在脑海里搜刮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对了,她这人脾气其实挺倔的,但你不要烦她讨厌她,有话好好说。” “知道了,叔叔,”江悬笑道,“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南枝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可千万别嫌我啰嗦啊。” “我知道,您是疼南枝。” “诶,”许兴正眼里泛着水光,“你明白就好,叔叔公司还有些事情,要去加班,就先走了。” 听许兴正就要走了,许南枝在他转身的瞬间叫住他:“爸。” 许兴正立马转身,“诶”了一句:“怎么了?” “你不要老是加班,钱又赚不玩,多陪陪许钰吧。” 许南枝说。 “好,”许兴正笑着答应,“许钰经常和我视频,你放心吧。” 许南枝:“嗯。” 等人都走了,许南枝和江悬两人牵着彼此的手在楼下散步,忽然,许南枝停了下来搂过江悬的腰,脑袋埋在他的怀里。 “怎么了?”江悬问。 许南枝吸了下鼻子,缓了缓说:“我刚刚看见我爸妈多了好多白头发,我以前都没注意到。” 很多时候,父母都在无声无息中被岁月浸染出了老相,最后只剩踩不出声音的步伐。 江悬托着许南枝的脸:“但你现在注意到了不是吗?以后多看看、陪陪他们。” 晚上的风沁着凉,吹得许南枝鼻尖有些粉红。 “嗯。”许南枝说,“江悬,有你真的很好。” 江悬丝毫不谦虚道:“我也这么觉得。” 许南枝听笑了,瞧见边上的路灯下有人在卖玉米。 “我想吃玉米。”许南枝拿手指了指那个摊位。 江悬顺眼望去,然后说:“好,那你等我一下。” 说罢,就朝着摊子走去。 江悬今天穿着一件连帽卫衣,外面搭了一件长风衣,看着少年感十足。 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光打在他的身上,就如江悬出现在许南枝的生命中一样。 ——强势而明亮。 等结完账,江悬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他回过头,发现许南枝在朝着自己笑着,明艳又好看。 “怎么了?”江悬喊。 “接住我。”许南枝也喊。 下一秒,他就瞧见许南枝朝他跑来,他下意识张开双臂接住许南枝。 “嘶,”江悬托抱着她,“怎么了。” “我在——” 许南枝笑了笑。 “投奔光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