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贪欢》来自www.wshlou.com 资源来自于网络,版权归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 本书名称:婚前贪欢 本书作者:泠栀雨 本书简介: 苏念柠出身豪门,有两个哥哥扛起家族重担,她这辈子只需要吃喝玩乐。 和漂亮男人谈恋爱,就是她的乐。 某一天,她带回来一个叫砚舟的男人。 砚舟身世不明,性格冷淡,凡事漠不关心,但长了一张清隽俊美的脸。 苏念柠像玩游戏一样,兴致勃勃解谜他的过去。 一段时间后,她不想解了,只想看他动情。 于是用言语哄他,诱他,让他再卖力一点。 一响贪欢,不论未来。 家里明确表态,让她毕业就结婚之后,她把砚舟甩了。 后来,苏念柠被母亲带去见相亲对象。 传闻中,这人杀伐果决,六亲不认,家族长辈见了都要绕道走。 见面现场,苏念柠突然略显局促,母亲笑着向男人解释:“我家柠柠性格内敛,容易害羞,慢热,多相处一段时间就好了。” 每多一个形容词,江砚舟脸上的笑容就多一分。 苏念柠知道,她的报应来了。 某夜,热汗涔涔。 江砚舟在上方,直勾勾地看着她,在笑: “柠柠不是喜欢这样吗?” “我可是柠柠亲自教出来的。” “我跟柠柠,最契合了。” [我们不仅在今天相爱,还有无数个明天] 阅读提示:双c,女主谈过,男主没谈过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甜文 主角:苏念柠 江砚舟 一句话简介:被我始乱终弃的男人是我相亲对象 立意:享受生活 第1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01章倒在路边…… 朋友生日聚会,苏念柠看到前男友带着现任一起赴约。 拉开椅子坐下,苏念柠将喝了半杯的鸡尾酒随手搁在小桌,视线百无聊懒地扫过旁边泛着点点夜光的湖面。 今晚的寿星吹完蜡烛许了愿,被拉着玩牌局,苏念柠将礼物送出去,对牌局没兴趣,在角落躲清闲。 聚会到达欢声雷动的高潮,一个穿着鱼尾裙的身影袅袅婷婷来到苏念柠面前,两人视线对上,徐明艺冲苏念柠抿着红唇笑,弧度拿捏得恰到好处,让她那张脸看起来美丽动人,仿佛已经对着镜子练习过很多次。 苏念柠眸色冷淡,上下扫了徐明艺一眼,没说话。 徐明艺的笑意得到一个冷淡的回应,她也不恼,收起笑容,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我不知道你也会来。” 苏念柠只觉得好笑:“所以呢?” 事情的发生在角落,不应该引人注目,但这两人对上,无形之间有吸睛的气场,招惹人频频往这边看,用小眼神小动作将身边还浑然不觉的人往那边指引,幸灾乐祸。 徐明艺此时背对着众人,对身后频繁交锋的眼神浑然不知,或者说,佯装不知,说道:“总之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视线越过徐明艺勒紧的腰肢,苏念柠将不远处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与前男友的现女友在众目睽睽之下谈话,苏念柠此时的反应会被各种解读,如果动怒,就是恼羞成怒,加上对方率先摆了个委屈的嘴脸,一口一个抱歉,没来由让人生气。 “为什么道歉?是我在跟陆淮奕在一起的时候,你们就勾搭上了吗?”苏念柠眼眸上挑。她生了一双倩丽的狐眼,笑着的时候妩媚万千,没有情绪的时候,又透着雪山灵物的那种原始的冰冷和警惕。 徐明艺大惊,连连摆手:“怎么可能!他是在跟你分手了之后,才跟我表白的!” 澄清的话提高了音量,听进了身后数双耳朵里。 苏念柠微挑眉,这就是对方来这一遭的目的。 苏念柠跟陆淮奕在两个月前分手,闹得全校皆知,陆淮奕对苏念柠围追堵截挽留了一个多月,结果突然掉头跟徐明艺谈上了。 在这种情况下,被拉过来结束单身的第三方很容易被人往备胎、乘人之危的方向去猜。 徐明艺作为播音系的系花,平日里也算追求者众多众星捧月,但顶上有个校花苏念柠在,处处都被压风头,这次又在苏念柠之后和陆淮奕好上,可想而知舆论难听到什么地步,她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编排,但又不好逮着人就解释,就只能通过这种小手段来广而告之。 所以强调了“分手之后”,才“表白”,即撇清了自己“第三者”、“备胎”的推论,又扬名自己是被追求的那一个,甚至大声反驳,仿佛是苏念柠先质问在先,不得已才澄清,做足了被动者的无辜形象,不肯落任何口风。 苏念柠猜出徐明艺的小心思,但她跟陆淮奕的感情已经结束,并不关心他跟徐明艺到底谁先表白,但徐明艺敢把主意打在她头上,她就不会让对方讨得了好。 “既然是这样,你道什么歉,是做贼心虚,还是喜欢欠人?”苏念柠语气不善,把先挑事的皮球给对方踢回去。 聚会上的众人酒不喝了,歌不唱了,牌不打了,明目张胆朝这边看过来,都想看海大的校花和系花为男人互相扯头花的场面。 徐明艺双眼汪汪,受了委屈不敢言的小白花模样。 在牌桌上的陆淮奕才察觉到角落的交锋,起身往这边走。 苏念柠瞥见陆淮奕来了,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冷冰冰的:“你来做什么?也是来道歉的?” “我道什么歉?”陆淮奕一脸莫名其妙。 苏念柠哼笑:“还以为你也做贼心虚呢。”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陆淮奕眉头微皱,这时候才看向杵在旁边的徐明艺,他的正牌女友。 徐明艺双眼噙着泪,鼻尖泛红,乍一眼看确实楚楚可人,她小声啜泣,悄悄扯住陆淮奕的衣摆,说话的内容却是为苏念柠辩解:“没有,我和念柠只是简单聊了会儿天,我睫毛掉眼睛里了,有点难受。” 念柠,叫得这么亲热。 苏念柠在心底默默给对方竖大拇指,这么能演,当初怎么没考表演系。 这一招段位很高,没有恶人先告状,而是充当小白兔,那么让小白兔委屈的就是恶人。 陆淮奕眯了眯眼睛,没有因为徐明艺的眼泪动容分毫,表情很淡:“你宿舍门禁时间快到了,先回车上等我。” 徐明艺难以置信地抬眼,她的表演不奏效就算了,在这种关头,竟然把她支开? 把正牌女友给支走,留下他和前女友苏念柠,这算什么事?别人会怎么想? 但陆淮奕没思考这其中关系,不知是他没想到,还是就算如此也无所谓。 没等徐明艺说话,陆淮奕从口袋里拎出车钥匙,交到徐明艺手上,摆明态度不想再谈,徐明艺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说一声不,只能拿着车钥匙红着眼离开。 苏念柠不声不响地看完整个过程,没心思跟陆淮奕斡旋,她也起身。 手臂被陆淮奕拉住,苏念柠警告:“别拉拉扯扯的,你这才更容易让人误会。” “苏念柠。”陆淮奕正色,喊她的名字。语气听着不像是已经分了手两不相干的人。 徐明艺没走远,余光看到这场景,真真切切委屈上了,停下脚步,喊了一声淮奕。 陆淮奕脸色不虞:“说了让你回车上等我。” 这声呵斥让徐明艺脸色顿时煞白,嘴唇和胸腔都在颤,哭着跑开了。 安静下来的看客们,表情个顶个地精彩。 能让现任吃这么大的瘪,说明什么 ?说明陆淮奕心里的人是苏念柠!徐明艺不是备胎还能是什么? 苏念柠原本的心情说不上不好,即使徐明艺来耍心机,她也只当看个乐,但此情此景,她真动了几分怒气,将手臂抽回来,目光很冷:“陆淮奕,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当下谁才是你女朋友?” 这句话有点绕,陆淮奕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苏念柠大步流星走远。 没跟寿星打招呼,苏念柠径直往别墅花园出口的方向走,边走边给赵宛打电话。 赵宛火急火燎从别墅正厅跑出来,见着苏念柠就大喊了几声卧槽,迫不及待问:“我才去卫生间几分钟,你们就打起来了?” 苏念柠无语,也不知道赵宛在过来的路上听了多少扭曲的闲话,简单把前因后果讲了一下,赵宛气得直骂几声晦气。 “陆淮奕这渣男,无缝衔接也就算了,装什么深情。”赵宛边骂着,边给保时捷911开锁,苏念柠拉开副驾坐上去,系上安全带。 “你没喝酒吧?”苏念柠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岔开道。 “喝什么酒啊,还得给你当司机。”赵宛剜她一眼,“整个海大,也就你敢这么占我便宜。” 两人拌了两句嘴,车子驶离郊外山庄。 敞篷徐徐拉开,夜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将苏念柠的碎发吹起,发尾像羽毛挠着她的脸,有点痒。 今晚喝的是鸡尾酒,喝的时候没发觉酒的浓度有多高,此时醉意后知后觉上涌,伴随着肆意的风,有些惬意。 “陆淮奕到底在想什么?如果他当真想挽回你,就别跟徐明艺谈啊。”赵宛依旧把话题给拐回来,义愤填膺道,“你的性格他还不知道吗?沾上别人就更不可能复合了。” “正好,早就该翻篇了。”苏念柠语气懒洋洋,无聊地捏着食指的骨节,露出左手手腕上戴着的香槟色宝格丽灵蛇手镯,蛇头顶部镶嵌了三颗红宝石,晶莹剔透的宝石将她白皙的肤色衬得冰肌玉骨,随手晃动便摇曳了璀璨夜色。 “所以徐明艺是不是先插足了你们的感情?”赵宛握紧方向盘,大有对方真是撬墙角就立刻掉头找对方算账的架势。 “不知道。”苏念柠实话实话,“我又不是会计,懒得去翻陆淮奕的感情烂账。” 陆淮奕是海大声名显赫的人物,一是他的家世,在纸醉金迷的鸣海魔都都能排得上名,二是他长了一张能去娱乐圈当颜值idol的帅脸,三是,他花名在外,换女友如换衣服,即使恶名昭著,也挡不住各色美女前仆后继往他身上扑。 就是这样招蜂引蝶的人物,与苏念柠谈了长达一年的热恋,从声势浩大的告白,到分手后轰轰烈烈的追妻,让全校学生都以为陆淮奕真要在苏念柠身上栽了。 “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他?”赵宛发问。 苏念柠漫不经心地想了想,睫毛被涌动的风吹得波动。 原因她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当时也没有人来问她为什么,似乎在旁人眼中,陆淮奕的主动追求已属不易,在一起是必然。 为什么答应呢? 好像是被穷追猛打几次后,突然想看看,这位声名远扬的浪子到底有没有被驯服的可能。 一种带着点质疑的好奇,以及,陆淮奕确实长得很帅。 她喜欢漂亮的东西,也喜欢漂亮的人。 “试试。”话到嘴边,苏念柠只轻描淡写一句。 “然后呢?”赵宛追问。 “赌输了呗。” 跟陆淮奕在一起,是一件具有挑战性的事。 浪荡惯了的贵公子,行为和语言都抹了蛊毒,容易让旁人想入非非,等别人误会了想要更进一步,他又一脸好笑地抽离,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苏念柠跟他去过几场party,每次他都能惹一身骚,然后一脸无辜地对她耸肩。 苏念柠没惯着他,一条一条列举他的行为,表达她的介意,并告诉他如何处理才能令自己接受。陆淮奕多高傲,自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苏念柠毫不留恋地抽离,陆淮奕反而慌了,一点一点去接受苏念柠的规矩,逐渐安分守己,体贴入微,宛如换了个人,震惊看客的眼睛。 如同在训一只桀骜不驯的狼狗,看着他每天一点点磨掉尖锐的棱角,逐渐变成称心如意的形态。 揣着劣迹斑斑的情史,顶着一张招摇过市的帅脸,却摇身一变,成了坐怀不乱柳下惠。 那段时间,陆淮奕的前女友们提起苏念柠,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状态。 可本性如果这么改变,就不叫本性。 苏念柠亲眼目睹陆淮奕在酒吧桌上,拉住一个漂亮女孩的手,眉目含笑,只为给她递杯橙汁。那笑半是玩味半是认真,让人分不清他到底作何心思,却成功让女孩脸颊飞上红霞,眼神扑闪,受宠若惊。 陆淮奕还是当初那个陆淮奕,他根本没有变过。 她甚至能在陆淮奕的后脑勺上看到他心底的那张脸,笑得眼睛弯弯,嘴角嘲讽地勾起,得意洋洋地朝她挑一下眉。 这一刻,苏念柠觉得她和陆淮奕的恋爱游戏了无生趣。 她没有义务不厌其烦地教一个有自理能力思想成熟的成年人如何恋爱,如果这是陆淮奕在这段关系中做出的反击,那她选择直接掀桌。 她不玩儿了。 大约四十多分钟,车子进入居民区范围。苏念柠不住校,家里给她在学校附近的小区买了一套两房的精装公寓。 绕过一片低矮的居民楼就能到小区大门,结果遭遇封路,有车撞到了路边的灯杆,巨大的拖车把本就不宽的路堵得水泄不通,警戒线拉起来,赵宛将车停靠在旁,愁得探头出去张望。 掉头得上高架,走另一条路,绕一大圈。 苏念柠见夜色很晚,解开安全带:“我在这下车,步行穿过这个巷子就能到我的小区,不折腾你了。” 需要穿过的巷子是那种偏老的独栋居民楼,没有小区大门,楼与楼之间错落摆着从庭院蔓延出来的花盆,楼距太小,不能通车。 “安不安全啊?”赵宛看巷子之间亮着的半死不活的灯盏,有些担忧。 “这巷子我走过,歹徒没遇到,倒是有亲亲的小情侣。”苏念柠拉开车门下车,朝赵宛摆了摆手,“走了。” “那我真走了啊,你别走到一半害怕又让我绕回来接你。”赵宛在后面开玩笑地喊,回应的是苏念柠潇洒的摆手,她启动车扬长而去。 苏念柠走入小巷,手机跳进来二哥的信息,问她有没有收到前几天帮她在英国代购的项链。 她站在原地打字回复,多聊了两句,突然迎面吹来一股湿凉的风。 沉闷了一个晚上的夜突然来这么一股风,她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有雨珠稀稀拉拉砸在她手臂上,下起雨来。 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她已经下车的时候下。 自认倒霉的她从随身的提包上翻找,幸运地找到了一把小巧的遮阳伞,折起来跟拳头一般大,撑开也只有正常伞的二分之一,但总比淋雨好。 巷子多有年头,铺着青石板路,在岁月的嗟磨之下凹凸不平,苏念柠穿着清凉的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行走,视线多放在脚下。 陈年的路灯罩蒙着擦不掉的灰,发出的光芒像烛光,小小的伞影倾斜,盖不到她的脚边,右脚上扣着一条极细的铂金链子,在雨夜之下泛着似有若无的银光。 前方飘来一股很淡的血腥味,苏念柠猛然顿住脚步,缓缓抬起低垂的伞面朝前看。 并不明亮的光线,前方的路灯之下坐躺着一个人,背部倚着粗壮的灯杆,一条腿抻直,几乎拦住整条路。 苏念柠吓一跳,立马想到刚才见到的警戒线。 难道是刚刚那场车祸的受害者?或肇事者? 伞面继续往上掀,完整的画面呈现在眼前。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白色的衬衣上大坨血花触目惊心,他垂着头,漏出侧脸,昏暗的光线将他笼罩,五官看不太清,只能看见他冷白的下颌。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这么一个倒在路边的、鲜血淋漓的人,以往的苏念柠只会敬而远之,顶多再打一个报警电话,但她的目光却滞在那人冷白的下颌上,很想看那人的正脸。 于是她走近,停在他面前。 “喂。”她叫了 一声。 男人应声抬头,染血的脸庞上,一双桃花眼被雨水浇灌得潋滟荡漾,眼眸漆黑,视线牢牢锁着她,如蓄势待发的狼。 这是一道极具警惕的眼神,不是骤然发起的警惕,而是早已对周遭环境竖起警戒,听着她高跟鞋的脚步声逐渐拉高防备。 这一眼,是对峙,也是警告。 伤成这样,居然还没成为乞讨同情的丧家之犬,而是一头随时准备反扑的狼。 苏念柠的心里莫名产生一股异样。 认识她的人都说,她对许多事都漫不经心,做什么事都淡淡的,在舞台上扬起云般缥缈梦幻的裙摆,如同九天下凡的神女。 此刻,清冷的神女却浑身血液燥热,兴奋到颤栗。 第2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02我救了你一…… 那是一种很难言说的冲动,类似于身体疯长的青春期,毫无防备上涌的陌生欲望。 “要给你打120吗?”苏念柠问。 男人没应,唇线紧抿着,由于失血过多,脸色和唇色皆惨白,衬得他脸上的鲜血妖冶,像吸食他的气色野蛮生长的曼陀罗花。 见他没说话,苏念柠又问:“外面那场车祸跟你有关?你是逃逸的肇事者?” 不怪她这么想,要是受害者,有能力动的,早就自己打120,没能力动的,也是乖乖等待救援,哪里还能拖着这么个残破的身体到处乱跑。 男人没反驳。如果是被冤枉,再怎么沉默寡言的人都得喊声冤,但他没有,不知道是默认,还是压根没听她说什么,警惕的视线又盯了她两秒,然后移开目光。 警备的野兽不会露出这样的破绽,除非他认为危险解除,眼前的人对他没有攻击性。 苏念柠不理解他到底怎么想,但看他失血的程度,再不去医院只能等死,她怎么能让这么漂亮的男人在她眼前死掉,晚上会做噩梦。 “我打120了。”苏念柠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键之前瞟了男人一眼,见他垂着首,连喘气都变弱,但表情是那种漠不关心的冷。 好奇怪的一个人,自己都快死了,面对伸出援手的好心人,连一丝主动求救的意图都没有。 雨逐渐下大,雨滴敲击着伞面淅淅零零,将九月的温度降下来。 在等救护车过来的时间,男人头顶上没有遮挡,冰凉的雨丝落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血色源源不断从他身上流失,皮肤苍白几近透明,能看清毛细血管,他不为所动,黑色的睫毛随着他的眨眼动作偶尔挣扎,像在蜘蛛网上即将被绞死的蝴蝶。 濒临死亡的漂亮事物,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 苏念柠连呼吸都放轻,目光难以自控地投注到他身上,那不是一朵花,一只猫狗,而是一个俊美非凡的人。 他快要死了。 苏念柠不懂医学,不清楚这么严重的外伤距离死亡还有多远,但她很明确地感知到他生命的流逝,似乎她只要轻轻吹一下,他就像蒲公英一样散去。 不可避免生出恻隐之心,她往他身侧靠,小小的伞面遮不住两个人,她只好将手中的伞往他的方向偏去。 从上往下俯瞰的角度,苏念柠看见他脸上的睫毛连连扑了两下,是濒死的蝴蝶最后的振翅。 他并非对苏念柠正在做的事无知无感。 救护车到来,男人已经昏迷,苏念柠跟着救护车去医院。 接治的主治医生是温淳,海大医学系毕业,她恰好认识,在朋友的聚会上见过两次面,互相有微信。 人被推进手术室,苏念柠等在外头,转头看右肩,才察觉到被雨淋湿了大半。 手机跳进来一条消息,是赵宛问她到家没。 苏念柠直接拍了张手术室外的照片发过去,赵宛回了个捂脸震惊的表情,电话立刻打过来。 “怎么干到医院去了,你没事吧?” “路上碰到人受伤,送来了医院。” “吓我一跳。”赵宛的口气松下来,又说,“你这么好心?” 苏念柠气笑:“我很有爱心的好不好。” “你顶多帮打个120,哪儿还能跟到医院,那人男的女的啊?长得好看吧?” 要不说赵宛了解她呢,若不是冲对方那张脸,苏念柠在救护车来的时候就走了。 东拉西扯一阵,电话挂断,苏念柠在座椅上打起盹儿,脑袋一摇一晃像在钓鱼,猛然惊醒抬头看,手术室灯在这时灭了,温淳穿着白大褂走出来,苏念柠见状,站起来。 “他身上这伤是怎么弄的?”温淳一脸严肃。 苏念柠摇头,把前因后果一说,温淳叹气:“再晚一点,恐怕要出人命。” 男人暂且救过来,目前昏迷未醒,送进重症病房,苏念柠先去交了钱,看时间已是凌晨三点,她打车回公寓,匆匆洗漱完,扎扎实实打了个喷嚏,估计是淋雨着了凉,她暗叹一口气,冲了包感冒灵喝下才上床睡觉。 所幸,第二天醒来没感冒,她带着浅浅的黑眼圈去学校,在无聊的课上打瞌睡,课间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讨论昨晚生日宴会的事,陆淮奕和徐明艺的名字混着瞌睡虫飞进她脑子里,她太困了,懒得管。 包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打个激灵,有些恼火地去翻手机。 是温淳发来的微信。 温淳:[病人醒了] 温淳:[差点跑出医院] 温淳:[这人没案底吧?] 苏念柠的瞌睡虫顿时飞走,反复看了几遍信息,疑惑地回复:[他想跑?] 一个重症病人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逃跑?他住的不是精神病院,也不是监狱,跑什么? 一下课,苏念柠顾不上赶来找她的赵宛,踩着帕拉梅拉的油门就往医院方向杀过去。 男人已从重症病房转入独立普通病房,苏念柠到达门口的时候,听见小护士在不厌其烦地告诫他不要乱跑,需要静养,他肋骨断了三根,五脏六腑受损,内伤外伤都严重,很容易加深病情之类。 年轻男人平躺在床上,手背插着吊针,脸上戴着呼吸罩,脸侧着偏向窗外,目光无神地看着窗外飘着白云的蓝天,早已魂游万里。 他的脸上毫无气色,但脸部线条俊朗流畅,鼻梁高挺,让他看起来俊美又脆弱,难怪小护士冷脸贴上冷屁股也甘愿喋喋不休地叮嘱,长相优异的人无端让人多出几分耐心。 护士见苏念柠进来,理所当然以为他们是一起的,又苦口婆心交代:“你多劝劝你男朋友,他上午自己拔了呼吸罩和针管乱跑,多吓人。” 苏念柠去看男人的反应。 他没有反应,像是没听见。 不至于又聋又哑吧?这么俊的脸,多可惜。 苏念柠没有解释两人的关系,只是点点头:“我白天要上课,只能拜托医院多帮我留神。” 护士走了,魂游天外的男人终于抽回了神,目光从窗外移到苏念柠身上。 苏念柠特意等了一会儿,想看他有什么表示,见他只是看过来,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她出声:“你不会说话?” 他的喉结滚了一圈,呼吸罩蒙上厚重水汽,显然他有反应,但没有声音出来。 就在苏念柠以为他确实不会说话之后,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传出来:“会。” 有呼吸罩罩着,加上声音是病态的艰涩,苏念柠很难判断他的原声好不好听,但闷葫芦好歹放了个声,她拉来椅子坐在他床头边,唇角含笑,颇有兴致:“听医生说,你早上醒来就想跑?” 他敛着睫毛,脸朝另一边偏过去。 苏念柠暗咬了下牙,故意刺激他说话:“你是不是犯事儿了?这么急着躲?” “没有。”他回答,声音比刚才润了一些,低沉有磁性,怪好听。 苏念柠喜欢声音好听的人,唇上的笑意深了一下,又很快恢复,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又不说话。 “我救了你一命,你就这么对你救命恩人?”苏念柠将声音提高了一点。 对方要是敢回她“谁让你救”这类欠凑的话,长得再好看她也丢下不管了。 只见男人的双睫动了动,透过呼吸罩,看见他的唇线微不可查地抿了一下,像是一个很难做出的选择。 他说:“砚舟。” “什么粥?”苏念柠追问。 砚舟不接话。 苏念柠真有点受不了他这一巴掌拍不出一个响 的死样,半威胁道:“你不说清楚点,我就叫你燕麦粥。” 显然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这种外号,就连冷面冰山也有了反应,他转过头来,字字清晰地解释:“笔墨纸砚的砚,逆水行舟的舟。” 苏念柠满意了:“这还差不多,你的姓挺少见。” 砚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温淳过来做例行检查,接连问了一些问题,无非是症状感受之类,对照检测仪器填了张表格,苏念柠跟着他往病房外走,悄声问:“师兄,他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有啊,一堆问题。”温淳朝她亮了亮表,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行草,还有一些指标数字,苏念柠看不懂。 “我说的不是这些。”苏念柠动作难得忸怩了一下,温淳看出点端倪,但不确定,只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就是,上上下下啊,里里外外啊。”苏念柠双手抱胸撇开脸,不看医生那锐利的眼睛,“反正人都在你这,你多帮我查一下呗。” 温淳噗嗤笑出声,将手中的笔插入左胸前的口袋,酝酿了一下,问:“你昨晚说这人是你在路上捡过来,你了解他的底细吗?” “未雨绸缪嘛,之后的事谁能预料。”这句话十分坦荡。 温淳觉得他有必要重新刷新一下对苏念柠的认知,提醒道:“昨天给他换病号服的时候,护士说了,他身上连手机钱包身份证都没有,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这身伤是怎么来的,这么来路不明的人,就算没病,也有危险。” 嚯,这家伙口风这么严,连主治医生都不告知名字。 “帮你问过了,叫砚舟,笔墨纸砚的砚,逆水行舟的舟,有名有姓。”苏念柠为他解释。 “没身份证对照,谁知道这名字是不是真的。” “他要是真纯心骗人,就算有身份证,也不一定是真的。”苏念柠反驳。 “他身上这身伤你也看见了,内外都有,下了狠手的。”温淳提醒她,“那得是做什么的,才能招惹这么恨他的人,你问过吗?” 苏念柠摇头:“但我能看到,他受伤了,伤得很重。” 温淳也自知管得太深,不再做声,揉了揉眼窝。 苏念柠见他妥协,扯开话题:“哎呀,你就帮我查查嘛,他是什么身份后面总会知道,但他干不干净对我现在才重要。” 要不是图点什么,她怎么会这么费心? 温淳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苏念柠才不管对方心里怎么想,丢下一句:“说好了哦!改天请你吃饭”就跑回了病房。 砚舟还在床上躺着,姿势没动过,只是在苏念柠走进来之后,目光缓缓上移,莫名其妙盯着她。 苏念柠没来由有些心慌,莫不是刚才在走廊上的话被他听到了,但刚才的对话并不大声,稍稍安慰一下自己,她清了清嗓子,先发制人:“你看什么?” 砚舟挪开目光。 死样。 苏念柠靠过去,试探性问了句:“你伤成这样,要不要我帮你通知一下父母?” “死了。”他声线有些冷,回答。 父母双亡,这么惨。 “那亲戚朋友呢?”苏念柠又问。 “没有。” 孤家寡人。 “那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我能帮你通知一下的吗?”苏念柠盯着他的眼睛问。 没有人会是一座孤岛,他说的这些,或许是心里有怨,或许是另有原因,她半信半疑。 男人回望的目光利落且坦然,没有一丝对自身遭遇的自怨自艾,也没有任何处于弱者的自卑: “在这个世界上,没人与我有关联。” 第3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03用你体力偿…… “这人绝对有猫腻!” 学校附近的餐厅,窗边角落,赵宛听苏念柠说完,情绪激动地下结论:“这种人,要么手上沾血被警察通缉,不敢亮真身份,要么就是诈骗犯,你千万别被骗了!” 旁桌因为动静看过来,苏念柠赶紧拍了拍赵宛的肩膀,安抚她过激的反应,压小声音说道:“小点声小点声。” “你长点心吧。”赵宛撇嘴。 “首先排除通缉犯,他都住进医院一天多了,他是被救护车大摇大摆送进去的,里里外外这么多双眼睛,要是缉拿目标,警察早就来抓了。”苏念柠分析。 “那就是诈骗。”赵宛脸色认真,“现在有各种各样的杀猪盘,指不定就是专门骗你的局。” 苏念柠出身于杭宁数得上名号的世家,父母的生意在杭宁扎根极深,大哥又在鸣海开创了不小的事业,二哥是娱乐圈炙手可热的明星,她在无数人艳羡的目光中千娇万宠着长大,考上海大之后,跟沪圈小公主赵宛成了好朋友,两人时常开着豪车到处招摇,被盯上简直太正常。 苏念柠摸着唇,饶有兴致地回忆那张俊美非常的脸,思维早就跳到了另一个方向:“看来还得让温淳师兄帮我看看,这脸是不是纯天然的。” 整容的她才不收,谁知道精雕细琢的皮囊之下是个什么东西。 她手上也没闲着,马上给温淳发去微信,恰巧对方手机在手上,立马有回复。 温淳:不要再去警局谋个差,帮你查查他的底细?] 很明显的挖苦,苏念柠忍着笑顺着他的话表扬: [师兄真是多才多艺!] [鼓掌.jpg] 温淳:[告辞。jpg] 没拒绝就是答应了,苏念柠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抬头,撞见赵宛无语的眼神。 “给你做安全教育呢,你到底听没听?” “诈骗嘛,在听呢,我数一数我现在手上有多少东西。”苏念柠当真有模有样细数了一下她在鸣海的资产,“一辆帕拉梅拉,一套两房公寓,卡里余额……” 赵宛赶紧抬手打住:“行了行了,谁听你那三瓜俩儿枣,我提醒的是,你别成了你苏家的大漏勺。” 很多盯上豪门的骗局,胃口都很大,轻则破财消灾,重则家破人亡。两人年纪不大,但都在这个圈子,多多少少也见过听过一些事迹,有专门的人做局拉二世祖下水,最后祸及整个家族,赵宛的提醒不无道理。 “我家啊。”苏念柠单手撑着桌边托着腮,脸上的笑容让赵宛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 三年多的相处,赵宛深知苏念柠不是傻白甜,偶尔有的时候还令人捉摸不透,现在这张精明且漂亮的脸含着笑,夹杂着几分跃跃欲试,有一种平静的疯感。 “你别太不当一回事,有时候人看着挺聪明的,实际上一骗就着道。”赵宛老神在在,“再说了,也不光是钱,还有你。”她点了点苏念柠的鼻子,“我可不想看这么美的人被猪给拱了。” “光他那张脸,就已经是仙品。”如果是纯天然的话。 字字句句听着都没心没肺,但细想都在维护,赵宛怕她被鬼迷了心窍,语重心长:“我跟你说认真的。” 苏念柠收敛了漫不经心的神态,也认真地与她分析:“可是你想,他浑身这么重的伤,温淳也说再晚一点就出人命,如果是骗局,他怎么能肯定我那天一定会经过那里?” 这句话很有道理,快要把赵宛说服了,突然—— “封路。”赵宛双眼一亮,“那天封路了!这就是逼迫你走那条小巷的手段,我们那天去了生日聚会,那么多人都知道,想要打听你那天的行程很容易,而且晚上你一定会回家的,一定会经过那里。” “但他怎么能肯定,我会在那里下车,而不是让你开车绕路呢?” 赵宛自然不知道:“这就要赌了。” “拿命去赌吗?” “所以,这可能不是骗局这么简单。”赵宛联想到什么,如同福尔摩斯抓住了那一闪而过的灵感,表情严肃,五官一张一弛,很有戏剧性,“还可能有仇!拿命当筹码,对方不仅要钱,还要人命!不是你的命,就是你苏家某个人的命!” 苏念柠赶紧把激动站起来的某人拉回椅子上,对周遭投过来的八卦目光报以尴尬微笑:“不好意思,我这朋友戏剧社的,在顺台词,表演欲有点重。” “我才不是在表演。”赵宛小声抗议,“我学工商管理的。” “闭嘴。” 赵宛的精彩推测被打断,不甘心地继续:“再说了,那个小区楼根本不能 通车,你是要步行穿过去的。” “那你载着我绕路的概率也很大呀。” “所以要赌嘛。” 话题又绕回来了,像一个解不开的死循环。 苏念柠想到砚舟那张冷漠到可以说是厌世的脸,如果他真的另有目的,那他的态度太消极了。 按照常理,应该是装可怜博得她的同情,舌灿莲花编一个令人信服的身份,而不是连个假的身份证都没有,是好是坏全凭她自己想象。 * 接下来的一个月,苏念柠有空就往医院跑,在对方躺病床休养的过程中,她接到了温淳递来的消息。 身体干净,脸纯天然。是苏念柠乐于听到的好消息。 在这段时间内,没有旁人来砚舟的病房探过,他也没有借用电话给外界传递任何信息。 一个大活人跟这个社会几乎失联,如果是在校生,学校那边会找人,如果是工作者,公司那边会追究旷工,就算是家里蹲,家人也该报警了。 然而没有。一滴水掉入大海,瞬间融化,连涟漪都没泛起一个。 苏念柠甚至去查了那天车祸的来龙去脉。 那起车祸发生在深夜,没有人员伤亡,顶多就是撞到灯杆,造成基础设施破坏,毫无看点,当地新闻和报纸都提不起报道的兴致。 只有一个写了,但这个专门编写地区灵异事件,故意渲染恐怖氛围。文章号称这辆车是灵车,司机是某些不干净的东西,因为这起车祸不仅没有人员伤亡,被发现时,车内一个人都没有。 就连电视台和报纸不报道这件事,都成了对方渲染恐怖的点,文章里面揣测的是—— 因为事件涉及到不科学领域,为了避免群众恐慌,所以不允许报道。 看这篇文章时,苏念柠就在坐在病房里,读到这句话,难以遏制地打了个冷颤,抬起头,正好对上砚舟盯着她的眸子,他的眸子幽深,泛起的光泽无端联想到毒蛇吐信。 如同一阵阴风径直拍向脑门,苏念柠只觉全身上下有电流淌过,浑身上下汗毛炸起的同时,又有一种诡异的酣畅淋漓。 “你笑什么?”砚舟冷不防丁开口。 “我在笑吗?”苏念柠下意识摸了摸嘴巴的弧度,是上扬的,随即收敛。 “你在笑。”砚舟的语气很肯定,停顿了一秒,又上上下下打量她,似乎有什么令他困惑,得好好审视细节确认,最后将视线落在她的手机上。 苏念柠若无其事地将手机踹回裙兜,站起来:“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 温淳说今天可以出院了。 手续处理得很快,唯一的麻烦是砚舟入院当天的衣服都是血,就算洗了,白衬衫上的血渍太多去不掉,苏念柠只好叫了个闪送,给他买了套便装。 等人换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苏念柠上下打量他一圈,很简单的白t加牛仔裤,穿在他身上利落干净,他脸色恢复了血色,颈间和手臂都白皙,流畅的肌肉线条薄实,漂亮的同时又具有力量,赏心悦目。 如果真有一个骗局针对她,那找来的这个人当真是点睛之笔。 砚舟从苏念柠身边经过,停顿,眼睛里有思绪,苏念柠敏锐地察觉到,他或许是想问医药费的事情,果然,他开口:“你花了多少钱?” “喏。”苏念柠将还捻在指尖的账单递过去。 砚舟的目光从账单的上面缓缓往下滑,苏念柠清晰地在他的神态上看见了凝重。 他的反应太真实了。 将所有的客观条件罗列出来,可以一一细数其中的疑点,揣度出一个最极端的可能,但是在见到本人的那一刻,那些可能都变成了主观揣度的恶意。 他或许就是一个受了重伤、被送往医院救治、又欠了一屁股债的倒霉蛋而已。 “对不起。”砚舟很认真地道歉,“我现在身无分文,没有这么快把钱还给你。” 在治疗过程中,苏念柠让医院按最好的标准上,短短两周,花的是普通打工人一年的工资。 “我不催你还。”话是这么说,但苏念柠两指抽回他手中的账单明细,塞进随身的爱马仕小猪包,“不过你要告诉我,我要去哪儿找你。” 砚舟垂眸想了想,答:“我不知道。” “什么意思?” “我还没有想好去哪里。” 很好,符合他一开始就做好的人设,无父母无亲朋,孤家寡人,无根无本。 “那你今后打算做什么?上学还是上班?”苏念柠干脆坐在他躺过的病床边上,好整以暇看着他,“或者你把你家地址给我。” 如果是上学,那学校就是锚点,如果是上班,公司就是锚点,人可以无亲朋无好友,但依靠学校或工作单位,就能大概画出这个人的素描画像,就算都没有,看他这样,也不像住桥洞的,总有个家。 砚舟无声看过来,他的目光像蒙上一层雾,那是一种对于自身处境的冷淡,苏念柠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打算在那天的雨夜一了百了。 “你把你的银行卡号给我。”砚舟避开了她的问题,说,“我定期给你汇款。” “所以,你是让我相信一个学校公司住址都不给我的人会还我钱吗?”苏念柠问得很直白,一双美丽的眼睛明亮,坦荡荡地看着他。 这两周一个月以来,林林总总算是相处过一段时间,但苏念柠对砚舟,除了名字之外,可谓一无所知,甚至于这个名字,她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 砚舟在这样的注视中,无声地笑了一下,像黑云压城的闷热天气刮起第一阵凉风,将竹林的绿叶吹得纷扬。 苏念柠被他的笑容晃到,说被惊艳属实有点夸张,但这是冰山破天荒融了雪,让她始料未及。 “你笑什么?” “你不相信我,但会救我。”砚舟敛起笑容,正色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苏念柠只觉好笑,“因为我善,这理由充分吗?” 砚舟没想到会有人直白地说自己善良,但他点点头。 玩笑话被认真地肯定,苏念柠被他的点头动作噎得不上不下:“喂,你别这么正经。” 砚舟不答,只是垂眸,似乎陷入如何还款的思虑当中。 苏念柠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终于受不了他闷葫芦样,冷不防丁问:“你会做饭吗?” 砚舟没料到话题跳得那么快,疑惑了一秒,才说:“会。” “那就好办。”苏念柠站起来,“既然你没地方去,那你跟我走。” 砚舟愣住,好几秒才发声:“什么?” “我出钱很大方的。”苏念柠用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胸口,漂亮的狐眼里挑着笑,“没钱还,就用劳动还。” 第4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04测他的反应…… 开车回公寓的路上,苏念柠忍不住想,将人带回来,到底是她自己的选择,还是对方通过数个不易察觉的心理暗示,引导她做出的选择。 如果是前者,那她色胆包天,如果是后者,那他来势汹汹。 十字路口红灯,苏念柠将车停下,忍不住转头去看坐在副驾的男人,他枕着椅背,偏头看窗外的风景,目光淡然,全然没有即将去往陌生环境的局促和不安,更没有强行找话题暖场。 一抹九月末的夕阳洒进车内,他半边脸映得金黄,脸上细小的绒毛照得清晰,但他眼眸像蒙着雾的湖面,光线竟透不进去。 感受到注视,砚舟扭头看过来,苏念柠笑笑:“其实你还有一个来钱快的方法。” “什么?” “我让我二哥的娱乐公司签你,做艺人。”苏念柠注意看他的反应,“这点钱,接一个小商务就能赔我了。” 如果对方是冲着她苏家某个人来的,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进入苏家的产业,更容易接触到他想要接触的人。 苏念柠虽有大小姐脾性,但不至于给自己招惹到一个不惜赌命也要报复她的敌人,但家里那几位,她就不敢保证了,风生水起的事业保不齐踩中了谁的死穴。 如果他只是冲着苏家家大业大,想要谋个好机会,这也是一个绝佳的契机。 苏念柠在测他的反应。 砚舟看起来并不为这大好的就业机会动容:“我没有这个天赋。” 苏念柠刚想说做艺人不需要天赋,只要长得 好看还听话就好了,二哥公司旗下的一些颜值idol差不多就是这种类型,公司总能找到一个角度去做包装,但细想,这句话还贬低了自家二哥,话便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绿灯亮行,苏念柠的注意力被转移。话题凉下来不好续上,车子一路行驶进小区,苏念柠在车库停好车,把人带上楼,入屋,门关上,万籁无声。 这种两人共处一室的感觉,与在病房不一样,病房的房门关上,也依然感觉那是公共场所,走廊不断有医护人员和病人来来往往,但公寓的门关上,则是完全私密,那是陌生人完全闯入了自己的私人领域。 苏念柠特意去看砚舟的反应,只见他站在玄关边,目光扫一眼客厅,是进入陌生领域会做出的观察,反应很自然,再多一份窥探都没有。 朝鞋柜的方向抬颌示意,苏念柠交代:“柜子里面有更换的拖鞋,你随意。” 砚舟得了允许,这才打开鞋柜,弯腰去找。 打开冰箱,苏念柠双手合掌发出声响,砚舟坐在换鞋凳上闻声看她。 “正好到饭点了。”苏念柠双手抱胸,“我得检验一下你的厨艺是不是符合我的口味,如果不行,得给你安排别的工作。” 砚舟颔首表示收到,换好鞋,将鞋子放入鞋柜摆放整齐,先进厨房将手洗净,才去开冰箱。 他从冰箱里将唯一的食材拿出来,一手握一个,转身询问:“两个鸡蛋?” 显然,这么匮乏的食材,难为他这位“巧妇”了。 “我几乎不做饭,能有两个鸡蛋已经很厉害了。”苏念柠回他。 砚舟垂眸,似乎妥协,象征性问问:“你这里有面条吗?” “可能吧,你去厨房找找。”苏念柠在沙发上躺好,随手抽出平板刷视频,当甩手掌柜。 砚舟只好去厨房的柜子里翻找,意外在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厨房里找到了几个面饼,放在防潮的半透明盒子里,看包装袋,还没到期。 苏念柠百无聊赖刷了几个短视频,厨房内响起除油烟机的声音,她起身,好奇地探头看,一个颀长的身影背对着自己,锅子里煮着清水,他在将拌酱调料倒进小碗,用筷子搅拌匀称,抬起的腕口皓白,青筋明显,有一滴很浅的褐色痣印,无端吸引住她的目光。 余光瞅见探进来的脑袋,砚舟解释:“你这里调料和拌酱很全,但面饼太素,我调个汤底,你吃辣吗?” “一点点。”苏念柠顺势走进来,上下扫了一眼架子上的调料和食料桌上的面饼。今年寒假的时候,二哥正好在这附近拍戏,公寓借他住过一阵,这些东西可能是他的团队给置办的。 等水煮沸,倒汤底,下面,面即将熟透的时候,敲两个鸡蛋下锅,苏念柠闻到了一股极鲜的香味儿,这居然是一碗素面能散发出来的味道。 比脸还大的碗盛着新鲜出炉的汤面,端到苏念柠跟前,热烟袅袅,砚舟贴心地递来一双筷子。 碗面上,鸡蛋像两朵并蒂的太阳,橘黄色的流动蛋液被一层透明薄膜将将裹着。 这手艺,这火候,没锻炼过是做不出来的,她哑然片刻,才问:“你真会做饭啊?” 她以为他说的会做饭,是能把菜炒熟,没想到他能在条件这么苛刻的情况下炫技。 “食材有限,只能做成这样。”砚舟不咸不淡回道,“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标准。” “我先尝尝。”苏念柠动筷,将两朵溏心蛋戳破,蛋液汇入到极鲜的汤底当中,令人食指大动。 往常为了维持身材,她的饭量堪称猫食,但今天她把一整碗面都吃完,要不是砚舟就坐在对面,她想把汤也端了喝光。 摸摸圆鼓鼓的肚子,被一碗素面征服了味蕾,苏念柠说出去都丢人,于是面上保持高冷,说:“一碗面,不足以检验你的水平,我把伙食费给你,你自己去买菜,明天还要考核一次。” “可以。”砚舟一板一眼,“你喜欢吃什么?” 苏念柠随口说了几个,砚舟时不时嗯一声表示回应,她猛然意识到,她吃饱了,对面的人连口汤都还没喝,正饿着肚子听她报菜名。 很有良心地闭了嘴,砚舟以为她说完了,轻轻点了点头:“好。” 眼前态度恭良的男人,与那天雨夜警惕敌视的脸重叠到一起,苏念柠觉得奇怪:“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眼神凶得能吃人。” 这句话说得很平静,却设了陷阱,如果此人是带着目的接近,这种前后不一的印象很容易令之反省是否出了纰漏,慌乱间反而露出更明显的破绽。 砚舟泰然接话:“那种状态,草木皆兵,见谅。” 这话倒也没错。 “所以,你那天是怎么受伤的?”苏念柠话锋一转。 这个问题他之前一直避而不谈。撇开一些捕风捉影的猜忌,只看眼前事实,温淳说,他断了三根肋骨,内伤严重,这样的伤情大有缘由。 砚舟的唇线微不可查地抿了一下,没有答话。 “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在我家里住着,我得知道我带进来的是个什么人吧?”苏念柠加码,“我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最怕危险了。” 话是示弱的,但苏念柠嘴角带笑,让人捉摸不透她到底是借着玩笑说真话,还是打从内心里对“危险”充满兴趣。 砚舟转身往大门的方向走。 苏念柠叫住:“你去哪儿?” “我不想连累你。”他弯腰换鞋。 苏念柠因为他这一根筋的反应哭笑不得:“我刚带你回来你就要走,像我在赶你,我那么坏吗?” 砚舟的动作停住,他直起身看过来,认真回答:“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就回答我的问题,让我自己判断你到底会不会给我带来麻烦。”苏念柠与他面面相对。 砚舟却敛起眼睫,拒绝与她对视,悬下的眼眸像倒映月光的水潭,在脆弱的光线下明明灭灭。 苏念柠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她盯着那双眸子,仿佛看见了末日之下静置在世界遗忘处的一汪寒水,世界已经倾覆,只剩这晚清冷的宁静。 荒凉又无望的美。 直到视线捕捉到砚舟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苏念柠才发觉自己晃了神,甚至连耳朵都没铺捉到他的余音,她忙将思绪打散:“在这站着别动。” 转身进卧室,苏念柠翻箱倒柜了一阵,才从里面出来,见砚舟如她要求的那样,还站在玄关边上极有耐心地等着,她上前,将手中的现金塞进他手里。 砚舟愣住,掌心里躺着几张崭新的红票票。 “这是这几天的菜钱,你可以到附近的超市去买菜,你自己吃了晚饭再回来,哦对了,你需要什么生活用品也一并买回来,然后把小票给我,我记入你的欠款里。” 砚舟没说话,只是望着她。 苏念柠笑了:“干嘛?以为我不仅不要你的欠款,临走前还给你塞路费啊?” 砚舟刚要张嘴说话,苏念柠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快去吧,两个小时之内给我回来。” 不给对方叽叽歪歪的机会,苏念柠回到卧室关上门,耳朵却贴在门板上,去听外面的动静,大约一分钟,她听到了大门关上的声音。 她打开门去看,客厅和玄关处空荡荡,人已经出门了。 他会回来吗? 苏念柠没有把握,如果对方一走了之,那她这些天付出的钱和精力只能打水漂。 猜不准的事,她不纠结,开始卸妆洗澡,敷上面膜,将全身上下的肌肤都精心呵护了个遍,刚把头发吹干,就听见大门门铃声响。 她的心绪动了一下,透过猫眼,变了形的视野当中,砚舟双手均拎着袋子,安静地等在走廊。 真乖乖买菜回来了。 不知为什么,苏念柠被逗笑,她先将笑意收敛住,才开门:“时间观念不错呀,说两个小时之内回来,真没超时。” 砚舟应声抬头,随即愣住,目光不太自然地旁边撇开,不去看她,双手拎着满满的食材,也不进屋。 “杵在门口干嘛?”苏念柠借了个身,白色波浪边的睡裙裙摆微漾,然后轻轻搭落在白皙纤瘦的小腿上。 “你……”砚舟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语气罕见地犹豫起来。 苏念柠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她穿的是宽边吊带长裙,虽然是很明显的睡裙样式 ,但该遮的都遮住了,跟能穿出门的夏季裙子区别不大。 “进来记得关门。”懒得去想他是真避嫌还是假正经,苏念柠自顾自走回客厅。 身后传来很轻的入门声,然后是门关上的声音。 苏念柠盘腿坐在客厅的吊篮上,懒洋洋地晃着,看砚舟熟练地将食材整理放入冰箱。 “朝西的那个卧室暂时给你住,前几天保洁才上门做过卫生,应该挺干净。”苏念柠朝他的后脑勺说。 “好。”砚舟没回头,正拿着小铲子在凿冰箱冷藏区的冰,由于太久时间没使用,抽屉之间的缝隙冻上了厚厚的冰块,没办法打开。 “地板都湿了,待会儿你弄完之后记得拖干净。”苏念柠又说。 “嗯。”终于将阻拦的冰块铲碎,砚舟将新买的牛肉打结包好放进去。 被人连着用后脑勺对话,苏念柠不悦地撇撇嘴,挑刺:“我不爱吃冷冻过的肉。” 砚舟终于转头看过来:“明天早上给你做牛肉粥,你说明天早上七点半有课,但超市开门晚,来不及去买。” “那你应该早点起床去买最新鲜的牛肉。”终于看到正脸,苏念柠愉悦了一些,嘴上却没饶他。 砚舟垂眸想了想,说:“我待会儿出去找找牛宰场的位置,想要最早买到肉,只能去那里。” 苏念柠又一次被他的认真噎得不上不下:“算了算了,就这样吧,免得说我虐待你。” 她跳下吊篮,走进次卧,看看有什么个人物品落在这的。 这个房间从买入开始就一直闲置,只有今年寒假的时候二哥住过,她在衣柜里翻出一套悬挂着的睡衣,睡衣上身是印花的灰色竹影,下身是灰色长裤,想必是二哥离开的时候落下的。 二哥的身高和身材和砚舟差不多,她想了想,没丢掉,而是将睡衣拿出来。 “睡衣是干净的,但之前被人穿过,你要是不嫌弃可以穿穿,不喜欢的话,你丢了就行。” “不嫌弃,我正好忘了买睡衣。”砚舟接过,视线将睡衣扫视一圈,慢了半拍才说出后面的话,“如果他的主人不介意的话。” 不过一件没带走的睡衣,二哥才不会介意,苏念柠说:“什么主人不主人,这睡衣现在是无主之物。” “好。” 苏念柠又交代了住进来的注意事项,每周上课时间,让砚舟按照这个给她准备饭菜,砚舟听着,没提出任何异议。 晚上睡觉前,苏念柠关上卧室门,反锁。 第5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05路边的野男…… 闹钟没把苏念柠叫醒,叫醒她的,是敲门声。 她倏然睁开眼睛,神经绷到极致,以为家里进了贼,随后才想起昨天带回来一个活人。 神经松弛下去,被挤占的睡意重新覆盖住眉眼,她睡眼惺忪地开门。 一个颀长的身影挺拔站在门前,苏念柠的目光从对方挺括的双肩顺着隽秀俊朗的脖颈滑上下巴,见砚舟轻轻颔首,不急不慢地说:“你好像要迟到了。” “!”苏念柠慌忙看时间,六点半的闹钟被她迷迷糊糊按掉了,此时时间七点,她的课七点半开始,还剩三十分钟的时间让她冲刺去学校,时间点卡得很准。 匆匆洗漱完,换上外出的衣服从卧室出来,苏念柠拎着包和车钥匙,见砚舟在客厅站着,她往餐桌的方向看去,桌上盛着的牛肉粥冒着袅袅白烟,似乎在控诉她的一走了之。 “那个,粥你自己喝吧,我不够时间了。”苏念柠收回目光,去玄关处换鞋。 “这个你拿着。” 砚舟递来一个袋子,苏念柠这才注意他手里一直拎着东西。 “我猜你没时间喝粥,给你做了三明治。” 苏念柠略惊,他连这个都考虑到了,这么冷的性格,居然心细如发。 时间匆忙,苏念柠接过袋子,临出门前又回头说了一句:“我中午不回来,晚上……等我通知,哎忘了你没手机,算了等我回来再说。” 公寓距离学校只有十分钟走路路程,开车过去不过两三分钟,停车耗点时间,苏念柠在惯常停车的区域停好车,开车门,相邻副驾的车恰好也在这个时候打开,“砰”得一声,两扇车门相撞。 苏念柠恼火下车,却见那辆车副驾上走下的人是陆淮奕。 “搞什么?”她皱眉质问,低头查看车门,被撞的地方有轻微的脱漆和凹陷。 陆淮奕似乎也很惊讶:“抱歉,我没注意到旁边有车。” 晦气。不管对方是故意还是有意,苏念柠自认倒霉,马上就到点,她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瞪了他一眼,转身往教学楼方向走。 “哎,走什么?别回头说我肇事逃逸。”陆淮奕跟上来。 “有课,别耽误我时间。”苏念柠声音冷冷。 “对,你今天有课。”陆淮奕恍然,伸出手,“把车钥匙给我,我给你开去修,没准能赶在中午之前给你开回来。” “你是我什么人?单独碰我的车。”苏念柠推开他的手,加快脚步上楼。 “苏念柠!”陆淮奕的声音带了点点怒气,在身后喊她。 她置若罔闻,头也不回。 掐着点赶上上课铃,顺利度过第一节课,课间,苏念柠打开三明治袋子,里头居然装了两个,真是高估了她的胃口。 拿出一个,就见赵宛从外面走进来,直奔她的位置。 “听说了吗?陆淮奕跟徐明艺分手了,就昨天晚上。” “嗯?”苏念柠看过去,“那咋了?” “徐明艺闹着要在宿舍割腕呢!把她室友吓死了,昨儿半夜全校的群都沸腾,打你电话又不接。” “是吗?”怪不得她跑上教室的一路都莫名有人转头看她,因为长期处于话题中心,苏念柠对这些关注已经免疫。 她掏出手机,从昨晚关掉wifi到现在,她手机没时间掏出来看过,果然显示了十几个未接电话,她开了静音,没听见。 “徐明艺现在怎么样了?”苏念柠边问边用纸巾包着三明治。 “她就表演欲强点儿,还能让自己出事?小刀才刚掏出来,就被室友的尖叫声打断,一场闹剧。”赵宛注意到苏念柠手中的三明治,一把夺过,“谢了,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餐?” 苏念柠无言盯着空空的手,看在漏接她电话的份上,她好脾气地重新拿起第二个。 “好吃哎,你在哪儿买的,学校饭堂?”赵宛边嚼边赞。 “no。”言简意赅地否定。 “哎被你的三明治带跑偏了,你还没发表一下对这场闹剧的看法呢。”赵宛兴致勃勃,实际上,这也是她大早上没课也要飞身过来找人的原因。 “我能有什么看法,总不能一人骂一句弱智吧?”苏念柠咬了一口三明治,夹在松软面包之间的鸡蛋、肉松混着切了细碎的牛肉,齿间留香。 “啧,也是。”赵宛意犹未尽,又问,“对了,在医院的那个现在怎么样了?” “喏。”苏念柠朝赵宛手中已经被吃了一半的三明治眼神示意,“他做的。” 赵宛咀嚼的动作僵住,,然后咬牙切齿的开口:“怪不得你让我抢你吃的,是让我先吃第一口试毒啊?” “夸张啦,你刚才不还夸好吃。” 赵宛撇嘴,随即想到什么,双眼瞪眼:“等等!你怎么会吃上他做的三明治?是你去他家了,还是他去你家了?” “在我家。”苏念柠大大方方承认,恰好上课铃声响,她赶人:“我要上课了。” “我跟你一起上。”赵宛不依不饶,屁股钉死在椅子上,“等你下课,我跟你一起回家,我倒要看看这男人到底长什么样,把你蛊惑成这样,我提醒你的话,你是一点也没记住。” “这节课上完,我还要去舞室排练,过段时间有演出。” “我陪你训练。” 赵宛铁了心要留下来,苏念柠只好作罢。 下了课,苏念柠收拾东西起身,听到门口有不同寻常的嘈杂声,循声看去,见陆淮奕赫然站在门边,从教室出去的同学路过都特意看他两眼,更有看热闹的留在走廊不走,他旁若无人地单手插兜,朝她挥手微笑。 苏念柠面无表情地将头转回去。 刮个漆何至于这么阴魂不散。 “我去。”赵宛自然也看到了陆淮奕,点评 道,“才刚分了手就来堵你,他够勤快的呀。” “我们从后门走。” 陆淮奕见苏念柠走的方向不对,从前门穿过走廊跟到后门。 苏念柠目不斜视,朝楼梯口方向走。 陆淮奕见赵宛在场,没先说话,倒是赵宛挖苦他:“哟,陆淮奕,你够忙的啊,每天不闹点新闻你不舒坦是吗?” 陆淮奕当然知道赵宛指的是徐明艺昨晚闹出来的事。整个鸣海没几个人敢这么跟他说话,赵宛算一个,他也不在意,嗤笑道:“又不是我逼的,不就是分个手,要死要活做什么?” “那你呢?”赵宛回呛他,“你跟柠柠早就分手了,你死乞白赖跟过来干什么?” “我把她车刮了,我得负责吧?”陆淮奕游刃有余地笑。 赵宛不知道早上的事,连蒙带猜一下陆淮奕的意图,也能八九不离十:“你要真觉得惭愧,直接赔辆新的,少来眼前晃,我们不跟情债没处理干净的人打交道。” “我可以赔辆新的,现在邀请当事人跟我一起去挑车。”陆淮奕用含笑的眼睛看向苏念柠。 苏念柠戴上无线耳机,表示拒绝。 赵宛见状,了然苏念柠的态度,再次向陆淮奕出击:“你快走吧,你这种时候靠过来,别人还以为你跟徐明艺分手跟柠柠有关系,我们不背这个锅,你自己朝三暮四就别在这演情种。” 这句话不留情面,陆淮奕敛起笑容,眸光变冷。他生得剑眉星目,笑起来的时候显得多情又浪漫,不笑的时候,嘴角自然向下,薄情又冰冷,威压很强。 赵宛才不吃他这套,毫不畏惧他的目光,抬起下巴挑衅回去。 赵家和陆家在鸣海的影响力不相伯仲,没有谁压谁一头的说法,所以这两人从来不互相忌惮,观念不对就针尖对麦芒。 剑拔弩张之际,楼梯口迎面而上一个女孩,面容忧郁唇色惨白,抬头看清人时,双眼瞬间红了眼眶,眼泪簌簌落下。 不是别人,正是徐明艺。 未语泪先流,三人之间的气氛被冲破,苏念柠见赵宛还想落井下石说点什么,忙拉住她的手,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 陆淮奕的目光跟随,被徐明艺带着哭腔的声音转移注意力。 “淮奕……” 后来再发生什么,苏念柠不知道,总之陆淮奕没再刚跟过来。 赵宛一步三回头,要不是不合适,她非常想拉着苏念柠回头看热闹。 “你真那么好奇,回去看看好了。”苏念柠看赵宛恋恋不舍的样,无语至极。 “不,我对你金屋藏的娇兴趣更大。”赵宛收回注意力,清咳一声,“我今天一定要看看那个男人的庐山真面目。” 在舞蹈室一直训练到中午十二点,吃了午饭之后继续排练,就在赵宛在舞蹈室角落玩手机玩到快睡着的时候,苏念柠今天的排练终于告一段落。 回家的路上,苏念柠忍不住在想,砚舟这一整天都在家里做什么? 她没有在客厅安装电视,只放了一台投影机,开机需要输入密码,密码忘了告诉他,他没手机,没消遣的书籍让他打发时间,大门密码锁没有发来开门通知,也就是说,他今天一直待在家里,难不成睡了一天? “你打算收留他多久?”坐在副驾上的赵宛在这个时候冒出一句疑问。 “不好说。”毕竟欠她十几万,一个月给两万,最少也得呆上半年。 “需不需要我找专人帮你调查一下他?”赵宛忧心忡忡,“路边的野男人不要捡回家,这么多影视作品都没让你吸取教训啊?” “不要。”苏念柠拒绝的很干脆。 “我找的人肯定专业,你相信我,别说出生地父母学校,就连他穿什么颜色的底裤都能给他扒了。”赵宛对自己找的人有信心,“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放家里,你睡得安心啊?” “不需要。”苏念柠依旧斩钉截铁。 赵宛不会懂,苏念柠喜欢解谜,从小到大她看了很多冒险的探案故事,但惊险只停留在纸面上,她尝试过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一些感兴趣的事物,但事物往往太过浅显和无聊,游戏还没开始,她已觉得乏味。 太容易解开的谜底,没有意思。 赵宛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白她一眼:“得了,我今天先帮你探探底。” 到家,苏念柠在拧动门把手的时候,莫名其妙心跳快了几拍,许是赵宛给的压力太大,竟然在担心看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画面。 打开门,她和赵宛都愣住。 第6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06你昨晚尝过…… 砚舟背对着门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身边是散开的机械零部件。 机械腿、机械手,还有零星散开的内部芯片和螺母螺帽。 赵宛没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向苏念柠:“你带回来的是个机器人?” 苏念柠本来没往那方面想,但她接收到赵宛的脑回路,一方面觉得好笑,一方面又有点疑惑,直到砚舟听到声音扭头,起身朝她们走来。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胳膊和腿都在身上,全须全尾都能看出是一个人。 很精致好看的一个人。 “回来了?”砚舟简单打招呼。 苏念柠点点头,视线往地上那一堆机械上看去,认出了这是她一年多前买回来的机器人。 是在一个机器人创意展览会上买的,制作它的是长京大学的研究生团队,这个机器人跟她差不多身高,能端茶倒水,洗碗拖地,她觉得新奇,买回来玩了半个月,有一次遥控它去浴室拿吹风机,它踩到水渍脚底打滑,摔了个底朝天,故障了。 最后把它塞进次卧的衣柜,寒假的时候,把住进次卧的二哥吓一跳,说大半夜打开衣柜,还以为角落里面卧了个鬼,应激把它暴揍一顿,才发现是个嗝屁了的机器人。 “我见它坏掉了,想看看是哪里故障。”砚舟淡淡解释,“主板和连接四肢的线路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需要买零件维修,这是我列的清单,看你想不想修。” 苏念柠接过清单,大致扫一眼,都是一些电子器件,太专业,她看得头晕,又给他递回去。 “你能修?” “试一试。”砚舟回答。 修机器人不是修电器家具那么简单,在它刚坏那会儿,苏念柠请了同校电子科学与技术系的学长来修过,学神捣鼓了半天对她摊手,说难度太大了,得请原团队过来维护,她懒得折腾,作罢。 一旁的赵宛清咳两声,提示自己的存在。 苏念柠给两人分别介绍了对方的名字。 赵宛一堆话堵在喉咙里,盯着砚舟的脸没发作起来,砚舟一向冷冷淡淡,没说什么,只点了一下头,说句你好。 “我去做饭,你们想吃什么?”砚舟转身往冰箱的方向走,避开了赵宛滴溜溜盯着转的视线。 “你看着来吧。“苏念柠扯了扯目光肆无忌惮的赵宛,用眼神示意她克制一点。 等砚舟进了厨房,水龙头清洗东西的声音传过来,赵宛才悄摸摸对苏念柠开口:“我算是知道他为什么对你杀伤力这么大了,这张脸配这身材,真绝啊。” 苏念柠耸肩:“我又不是没吃过好的,怎么可能会看走眼?” “啧啧。”赵宛揶揄她,“所以你昨晚尝过了?” 苏念柠笑得高深莫测。 实际上,啥也没有。 但赵宛可不那么想,要真说什么也没发生,她更不信,人都在家里了,说什么都像狡辩。 “查过没有啊,身体没问题吧?”赵宛又来了。 “从医院出来的,你说呢?”苏念柠早已未雨绸缪。 赵宛暂时放下心,坐在沙发上抱着胳膊琢磨了一会儿,越琢磨越不对,皱着眉说:“我怎么越想越不对,他对你带回来的朋友怎么反应这么冷淡啊?” 苏念柠挑眉:“那你觉得他应该怎么样?” 这倒是把赵宛问住了。在她所处的圈子,只要她出席的场合,不管男女,都会对她的存在表达一定的尊重,一方面是她的家世背景,一方面也是她经营出来的社交形象,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对她这么地…… “淡漠?”苏念柠抛出了一个词,似乎知道她在纠结什么。 “对对对。”赵宛连连点头。 苏念柠不觉 奇怪。他对她也是这样。 只是这个男人的淡漠恰好在一个度上,不会让人觉得他目中无人,只是觉得他对周遭的事物都不太关心。 “这个男人……”赵宛想了半晌形容词,想不到贴切的,只能说,“不好说,再看看。” 激烈的火遇到平静的水,烧不起来。赵宛就是那团激烈的火,在踏入苏念柠的家里之前,所有的揣测和偏见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一顿饭吃得比想象中平静,赵宛一开始还旁敲侧击砚舟一些身份信息,最后筷子没停过只剩下一声声“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 苏念柠懂这种反差,这也是她对砚舟这个人很具体的感觉,将相处的所有细节罗列出来会总结出许多疑点,但这些疑点遇到本人之后消散于无形。 一顿饭吃完,赵宛晚上有约,被朋友接走。 砚舟把餐具和厨房整理干净,又坐在地毯上检修机器人,苏念柠坐在旁边看,问他:“有了你列出来的那些零件,这个就能修好吗?” “大概可以,但我不能保证。”砚舟说得很严谨。 苏念柠想了想:“如果我说,我对这个机器人已经不感兴趣,让你别修了,你会不会觉得自己的精力被浪费了?” “不会,我只是打发时间。”砚舟停住拆螺丝的动作,向她确认,“你不想修,那我装回去了。” “你装回去吧。” 砚舟没说什么,把拆下的零件重新拼装。 他的动作很娴熟,这种技术活是装不出来的,苏念柠怀疑他没少碰过这类,有可能与专业或者工作相关。 砚舟的智商一定很高,至少在电子科技领域很有天赋。 拼装过程废了一些时间,砚舟装好后把它搬回房间。 苏念柠在客厅用投影看电影,半个小时后,砚舟从卧室出来,头发湿着打着小卷儿,眼睫上有未干的潮气,令他一身淡漠的气质都过了水。 苏念柠想起来次卧卫生间没有准备吹风机,她没有立即热络起身去拿,而是先问:“你要用吹风机吗?” “谢谢。”砚舟言简意赅。 “在我房间的浴室,你去拿吧。” 砚舟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即说:“不用了,很快就能干。” 还挺有分寸。苏念柠不再逗他,起身:“我去拿,你等我一下。” 拿了吹风机,苏念柠想到什么,在梳妆柜找了一会儿,翻出前段时间换掉的华为p60,里面的信息早已克隆进新手机,恢复出厂设置,她打开空空如也的联系人,把自己的号码添加进去,在名称那停了停,打上“收我的来了”二字,一起拿出去。 “喏。”苏念柠把吹风机先递出去,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我这里有台旧手机,你哪天出去买菜,办一张si,有不记名的,然后把电话号码给我,我好方便联系你。” “谢谢。”砚舟接过,打开联系人,“我记一下你的……” 目光停留了名称上,似乎了然,没有发表对备注的看法,砚舟把手机揣进兜里。 恶作剧点了个炮,结果是个哑的,苏念柠又一次噎住。 砚舟回房间吹头发,苏念柠继续看电影,不到一会儿,砚舟将吹风机还回来。 “一起看会儿电影吧。”苏念柠叫住又准备回房间的砚舟。 砚舟坐在侧面的两人沙发上,与苏念柠的三人座隔着礼貌距离。 为了沉浸式观看剧情,苏念柠起先把灯光关了,除了投影屏上自带的光亮,室内唯一的光亮来源于落地窗外的月光,她看电影的时候不喜欢讲话,砚舟更是安静,昏暗的夜色将室内浸没。 直到一直温馨日常的画面猛然出现惨白的鬼脸,砚舟才将头转过来:“恐怖片?” “昂。”苏念柠应他,“想看蛮久了。”之前一个人住不敢看。 砚舟没再吱声。 “你怕啊?”苏念柠笑他。 在暗淡的光线中,砚舟的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声音很轻:“鬼哪里有人可怕。” 苏念柠刚想追问,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炸响,她倒吸一口气,看清来电人,把电影声量调小,接起,声音夹了起来,欢快地叫了一声:“妈妈~” 不同寻常的声线至使砚舟盯了过来。 母上大人问的是十几万的医院花销,问她最近是不是生病了。苏念柠用的是母亲的副卡付款,她那边会接到短信信息。 “没~是一个朋友住院了,我先帮他垫的款。”苏念柠的声音带点幽怨,“这都是昨天的事啦,你今天才想起来问我呀?” “太忙了,今天才注意到短信。”赵西岚解释,“你哪个朋友受伤了,严不严重?” “出院啦。”苏念柠跳过第一个问题,又说,“妈~国庆那天我在这边的剧院有演出,你和爸爸要不要过来看嘛?” “哪一天?我得看看那天的安排。” 苏念柠说了时间,电话那头传来赵西岚飘远的声音:“小严,查一下国庆那天的日程。” 半晌后,电话那头说:“妈妈那天要出差,你爸爸那儿我还得再问问他。” 意料之中的答案,即使是国庆当天也约不到时间。 苏念柠抱着抱枕冲着手机哼唧了一会儿,最后赵西岚哄道:“好啦,我明天给你的建行卡打两百万,你跟你朋友们去玩儿,想买什么都行。” 建行卡是苏念柠自己的卡,买了什么对方是不知道的。 挂了电话,苏念柠收起气鼓鼓的小女孩表情,用遥控器将电影声音调大一点,无缝衔接看电影。 注意到砚舟的目光还落在她身上,她眼睛滴溜溜转过去:“你看什么?” 砚舟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注意力重新放在投影屏。 “什么嘛。”苏念柠以为他是在奇怪她打电话时前后的反差,补充道,“小的时候撒娇要礼物,现在撒娇要零花钱,很正常好吧?” “嗯。”砚舟很淡地应了一声,表情没有变化,清冷的眸子倒映着投影屏上斑斓的色彩,仿佛又是他淡漠日常的正常反应而已。 苏念柠却注意到,他放在大腿上的右手悄悄蜷缩起来,轻轻捏住了指骨。 这是他这么多天以来,唯一一次让人觉得他在乎某件事的身体反应。 第7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07要是他知道…… 苏念柠被砚舟那一闪而过的反应折磨到睡不着觉。 她太好奇了! 到底是哪个因素激起了他的反应? 医药费?欠债?她故意的夹子音?巨额零花钱?她妈妈? 他从来没有对他欠她的债表达过心理负担,所以被提及应该也不会有问题。排除。 她夹着嗓子说话这招,在故意逗他的时候也用过,他没反应,排除。 她家里有钱这一点,就算她明面上没说,但苏念柠相信他一定有心理预估,再加上他连当日入208万的明星都不感兴趣,拿个两百万当零花钱算多大个事儿?排除。 一一排除掉可选项,只剩…… 妈妈。 苏念柠的脑子要炸了。 这个男人该不会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吧?! 为什么不说他的身世?因为他来自她妈妈的肚子! 为什么说人比鬼还可怕,因为他被妈妈抛弃了! 再说,他这个颜值,有她家的dna,也不是不可能啊! 虽然不想往这方面想,但是潜意识里自动为他的所作所为找到了合理化的解释是怎么回事? 这一夜,苏念柠彻夜难眠。 翌日,苏念柠上午不用去学校,她撑着无精打采的眼睛坐在客厅,目光像个跟随摄像头,砚舟走到哪儿,目光就跟到哪儿。 砚舟很早就感受到了视线,他一声不吭做好早餐端上桌,见苏念柠的目光还直勾勾地盯着他,出声说道:“早餐做好了。” “我问你一个问题。”苏念柠拉动椅子坐下。 “嗯。”砚舟也坐下,为她递上筷子。 苏念柠酝酿,问句在脑海里修改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叹了口气:“算了,不问了。” 起码得有点证据,先偷他一根头发做鉴定。 这种吊胃口的问话方式,换做旁人,大概会催问,但对面是砚舟,他只“嗯”了一声,将这个话题轻飘飘揭了过去。 肚子被填暖后睡意上涌,苏念柠回房间睡回笼觉。 中午被闹钟叫醒,她踩着软绵绵的 步子起床,见砚舟在厨房忙活,她瞄了一眼他房门开着的房间,瞬间清醒。 若无其事地晃去厨房看他做饭的进度,确认他还在洗菜环节,距离午饭完成起码半小时以上。 厨房的洗菜池在窗边,明晃晃的正午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砚舟的手指穿梭在水流柱中,指尖泛起阳光金色的水花,连他的侧脸都漾起一抹柔和的金边。 苏念柠暗咬牙,这个人,绝对不能是她哥哥。 她转身,溜进他房间,直奔床铺。 房间里没拉开窗帘,视线昏暗,为了不引起注意,苏念柠没开灯,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他的枕头上下翻了翻,毛都找不到一根。 她不死心,掀开他的被子,整个被窝地毯式搜刮。 除了一股很淡的沐浴露香味,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有人不掉发呢? 她快速恢复床铺模样,转移目标,瞄向卫生间,终于在下水道口附近被她发现了一根短发。 打开水龙头,用水冲了冲,纸巾包起来,揣进口袋。 出门,与准备走进来的砚舟正面相对。 砚舟明显愣住,投以一个问询的目光。 “啊,我有一对耳钉找不到了,看有没有落在这个屋。”苏念柠马上调整好表情,摸了摸耳尖。 “你找到了吗?”砚舟的语气没有丝毫恼怒,整个过程无比平和,没有就“暂时居住的房间算不算私人空间”展开辩论。 “没,可能落在别的地方了。”苏念柠先发制人,“饭做好了吗?你回房间是想找什么?” “菜在焖。我拿手机,卡已经买好了。” “哦。”苏念柠借个身,从他身侧绕过去,强压住怦怦乱跳的心脏,佯装若无其事的叮嘱,“记得把电话号码给我。” 吃饭的过程,苏念柠看不出反常,甚至还有余力评价一下砚舟做的菜,交代晚上想要吃的菜品。 吃过饭,苏念柠踩着油门直奔医院,鉴定报告加急加急加急。 一时半会儿搞不到母亲的头发,她用自己的,如果是兄妹关系,也能检测出来。 从医院大门走出来,迎面一股清风吹得她清醒。 啧,她到底在干什么? 算了,反正都干了。 苏念柠很快与自己达成和解。 收到电子报告,是在苏念柠结束下午训练的时候,她的心脏咚咚跳,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犹豫半天。 “苏念柠。”刚下到一楼,有人叫住她。 几乎是条件反射,她暗灭屏幕,将手机揣回兜里。 抬头,陆淮奕在几米开外,戴着大墨镜,春风拂面般向她招手。 苏念柠站着不动,双手抱胸斜倚着墙。 她的五官美得很有攻击性,不笑的时候,眼尾的弧度自然上挑,目光对视时容易让人产生正在被她审度的感觉。 陆淮奕在她身前站定,苏念柠不说话,陆淮奕也不说,他只是低下头,将墨镜摘下。 苏念柠等了三秒,见他还不开口,转身就走。 陆淮奕抬手拦住她的路。 “你最好能说出一点有价值的话,值得我站在这里听你说完。”早就没有关系,还这么三天两头出现,苏念柠觉得烦。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什么?”苏念柠轻皱眉头。 “我仔细想过你那天说的话。”陆淮奕把玩着手中的墨镜,“你说,我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当下谁才是我女朋友,所以我把人踢了,你高兴吗?” 苏念柠被气笑:“陆淮奕,你的脑子是今早落进锅里煮了吗?” 她那句话是告诫他认清自己的身份,当两人还是男女朋友的时候不要沾花惹草,分手了就不要纠缠不清。 面对赤裸裸的嘲笑,陆淮奕嗤笑一声:“苏念柠,我到底是怎么把你惯得这么无法无天的?” 连白眼都懒得翻,苏念柠真是受够了这个花蝴蝶:“走了。” 手猛然被抓住,陆淮奕气急败坏:“不就是帮人拿杯橙汁,你有必要借题发挥闹到这一步吗?” 这个话题,扯得稍微有点远,好在苏念柠记性好,有印象,那就是导致她直接提分手的原因。 如她所料,陆淮奕知道她最初想要干什么,当初给那个女生递橙汁,就是故意做给她看。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对她言听计从的时候,他打出一张出其不意的牌,借此挑/逗她,警告她,反击她。 他想要告诉他,之前的听话都是他对她的纵容,他从来没有被掌控,别太自鸣得意。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你不要跟我翻旧账,我的耐心解释只给男朋友,不对前男友。”苏念柠抽回手臂,“你爱给谁拿果汁就给谁拿,我没有兴致跟你辩论。” 陆淮奕的眼神濒临崩溃,罕见地在这不可一世的公子哥的脸上看见了慌张。 “苏念柠!”他固执地又一次拦下她的路,“你明知道我为什么中途会跟徐明艺在一起,你知道我的意图是什么!” “我不知道。”苏念柠直视他的眼睛,“我不理解开始一段新恋情还能有什么别的目的,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接受别人?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别给自己的滥情找那么多借口。” 说了那么多话,苏念柠的耐心到达顶点,她将陆淮奕往旁边推,加快脚步往前。 “那你呢?”身后传来陆淮奕的质问。 苏念柠不想理睬,没有停下脚步。 “你当初跟我在一起,你想要的那个人回头了吗?” 苏念柠的脚步顿住。 风从她的脖颈两边穿过,将她流苏形状的耳饰吹动,耳饰尾端是满绿翡翠雕刻而成的一节细竹子,她仿佛听到了风过竹林叶稍的声响。 夕阳将她挺立的身影拉得斜长,肩头上落下金黄色的余晖。 风送来身后陆淮的低笑,似乎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反击,他在幸灾乐祸。 下颌线因咬合而绷紧,苏念柠全身没动,只眨了下眼睫,随后,她继续往前走。 走离几百米,偶遇刚下课的赵宛,她嘻嘻笑地凑过来抱住苏念柠的手臂,面容转而露出疑惑,捏了捏苏念柠:“哎,你的肌肉怎么绷这么紧?” “练舞练的吧,今天肌肉有点酸。”苏念柠让自己放松下来。 赵宛“哦”了一声,频频往后看:“刚才跟你说话的是陆淮奕?他怎么还缠着你啊?” “你不都听到了吗?”苏念柠瞥她。 “隔那么远,只有顺风耳才能听得见。”赵宛撇嘴。 “没听到也好,花蝴蝶还能说什么话。”苏念柠捋了捋耳鬓的头发。她的长发为了跳舞方便扎成了丸子头,耳鬓处没有乱发。 “这么阴魂不散,他这大海王不会真动心了吧?” “你信海王的真心吗?”苏念柠反问。 赵宛呲了下嘴巴。 “不过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我想到一个主意。听人说过几天是他生日,邀请了蛮多人去他郊外的别墅,你到时候把砚舟带过去踢馆,就说这是你新男朋友,他陆大少这么好面子,肯定干不出上赶着倒贴的事。” “我想要甩掉他,用不着借另一个男人。”苏念柠表情淡淡。 “快刀斩乱麻。”赵宛觉得这个计划简单粗暴还好用,“你也不想他每天纠缠你吧?烦不烦。” “我找人假装男朋友出现在他面前,你觉得他会怎么想?”心里指不定编出什么莫须有的小剧场。 “所以你家里那个还不是你男朋友吗?”赵宛的视线突然横过来。 苏念柠被问住,自己都愣了一下。 之前给赵宛传达了一些错误的信息,她那么认为也情有可原。 “连个名分都不给啊?”赵宛自顾自地分析,“虽然他确实有点来历不明,但也可能是个有苦衷的好人呢?要是他知道你只把他当火包友,他没准会气出病,这种冷面冰山最容易憋出病来了。”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是吧?”苏念柠无语,之前疯狂劝她多留心眼的是谁啊? “我这不是不确定嘛。”赵宛摊手,“要不你把他借我谈两天?我多摸摸他的底细。” “g,un。”苏念柠字正腔圆。 两人插科打诨又说了几句话,赵宛今晚还有课,懒得出去吃饭,打算去饭堂,苏念柠要回家。 好不容易清静下来,苏念柠坐上自己的车,锁车,后背重重摔在椅背 上。 任由心情在寂静中恢复过来,才掏出手机,点开那份鉴定报告。 指尖快速滑动屏幕,目光凝聚在最后的结论上,她的瞳孔瞬间撑大。 ——综上,现有遗传学证据支持被鉴定个体a与个体b之间存在生物学全同胞关系。 第8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08只隔了一扇…… 当一个开玩笑般的猜想成为白纸黑字的事实,苏念柠的思维停滞了一会儿。 冷静、冷静。 她左手按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注意力转移到“生物学全同胞关系”这个定义上。 上网搜索,资料解释是指同父同母的同胞关系,她后知后觉想到,二哥在不久前住过那个房间,虽然她找清洁工过来做过保洁,但保不齐在一两个地方没做得这么干净,她捡到的是二哥的头发。 提起的心安下来,她打开微信聊天框,给二哥发了个消息: [二哥,注意头发保养] [脱发太严重了] 一向消息回复滞后的二哥立马发来一长串问号。 紧接着是几个长秒语音,红点点像催促闪烁的灯泡。 她没有点开,微信电话紧随其后打过来,她挂掉。 “叮叮叮” 消息追杀过来。 二哥:[等我把这场戏拍完!] 二哥:[骂骂咧咧.jpg] 想象一下他在拍戏现场破防得上蹿下跳还骂不到她的样子,苏念柠忍不住笑出声。 收拾好心情,苏念柠开车回家。 今晚非要从砚舟头上亲自拔一根不可。 推开家门,迎接苏念柠的是一阵爆炒什么的香味儿,油烟机和翻锅的声音自厨房方向传来,区别于往常的热闹让苏念柠恍然自己走错了地方。 换上拖鞋,将香奈儿方胖子扔到沙发,苏念柠背倚着厨房门框,不做声,只是看着背对着自己正在炒菜的砚舟。 他身材颀长,宛如挺拔的青竹,身上穿的恰好是那套覆盖着竹影的睡衣,如同倒影,相得映彰。 苏念柠的眼眸微动,或许是因为陆淮奕意外说出的那句话,勾出她的思绪,眼前的人影竟然与记忆的某处重叠。 砚舟在这时转过头来。 “回来了?很快就好。” 苏念柠弯唇笑了笑,没走,继续倚着门框看他。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没有挪动,砚舟的注意重新从锅里翻炒的菜中抽离,转头,见苏念柠一双眸子清亮,眼角水润润的,神态与平时有一点不同,但也说不清是哪里。 “怎么了?”砚舟拿来锅盖盖上,甚嚣的爆炒声被封印,锅里的声音闷了不少。 “没。还有多久能吃?”苏念柠的神态动了动,又如往常一样了。 “十分钟。”砚舟言简意赅。 苏念柠点点头,边走边伸了个懒腰,回房间换上宽松舒适的家居服。 很快菜上桌,两人坐下吃饭,苏念柠单手撑着下巴,目光滴溜溜转悠到砚舟的头发上。 他的位置在灯下,明亮的白光直晃晃落在他头顶,有一缕发丝反射一抹白光,就像…… “哎,你好像有一根白头发。”苏念柠眼动心快,手也跟上,很快就要摸到他的发丝。 砚舟用手背抵住,声音依旧淡淡的:“不用管。” 指尖触摸到他温热的皮肤,苏念柠不死心继续劝说:“白头发哎,不拔掉很容易长出第二根。” “无所谓。”砚舟婉拒。 苏念柠讪笑收回手。 第一次遇到有人对白头发无动于衷的。 一计不成,苏念柠按兵不动,不能再把注意力转移到他头发上,太过关注会招致怀疑。 晚上,砚舟洗完澡照例要借吹风机,苏念柠径直把插头插入客厅的插口,才把吹风机递给他。 这里面有一个小陷阱,如果苏念柠直接把吹风机给他,他大概率会拿回房间吹,但插头已经插上,按照人的惯性,会直接在客厅使用。 果然,砚舟没有察觉到这点,直接在客厅吹头发。 苏念柠在沙发上玩手机,两人互不干扰。 吹风机在呼呼直叫,苏念柠暗地里给它加油打劲儿:吹,给我吹大点,把他的头发给我吹下来! 男生的头发短,很快结束,砚舟关掉吹风机,拔下电源,将线缠了几圈,放在茶几上:“谢谢,我用完了。” “嗯,放那就行。”苏念柠眼睛看着手机屏幕,手指还在滑动。 “我明天去超市买一个新的。”砚舟忽然说。 “嗯?”苏念柠抬头。 “这样不会每天麻烦你。”砚舟指了指茶几上的吹风机。 苏念柠了然他的意思,怏怏道:“哦,随便你。”又补充道,“小票记得给我。” “嗯。” 结束对话,砚舟走回房间。 确认房门关上,苏念柠立马跳起来,在砚舟吹头发的区域地毯式搜索。 一、根、头、发、也、没、有! 他用的是什么厉害的防脱洗发水吗?什么牌子这么好用?简直离谱! 不甘心地又搜了第二遍,苏念柠认命地闭上眼睛。 等他的吹风机买到,在客厅就更难得到他的头发。 一定还有办法。 同在一个屋檐下,不可能连根毛都拿不到。 苏念柠在准备洗澡的时候,手碰上开关,立马收了回去,重新穿上睡衣,拿上沐浴露洗发水,走出去,敲砚舟的房门。 砚舟打开门,见着苏念柠的打扮,直接愣住。 “我浴室的花洒坏了,借一下你房间的浴室。”苏念柠镇定自若。 砚舟没有第一时间说话,犹豫了一下,问:“我去看看?” 压根就没坏,不可能真让他去看,苏念柠拒绝:“不方便,明天我再让人上来看看,今晚先用你的。” 比起让男人去自己卧室的浴室查看,女生去男人卧室的浴室洗澡更不方便,但苏念柠说得理直气壮,让砚舟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他借身让出路:“那,我去客厅。” 避嫌这块,他一向自觉。 苏念柠堂而皇之入室,关上浴室门,双眼快速扫描,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发现一根短发,险些喜极而泣。 短发出现在花洒下方的地板,这个位置,洗个澡就能把这块地方冲干净,今天还能找到,一定是新鲜的。 她捡起来,冲干净,用纸巾包好,放入睡衣的口袋。 做戏做全套,她脱下衣服开始洗澡。 洗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心大。 此时次卧的门敞开着,客厅上有一个还不算熟悉的,健全的男人,浴室的门虽然能反锁,但玻璃材质弱不禁风,但凡用点暴力,她将是瓮中之鳖。 但、一向自觉避嫌的砚舟,会是隐藏的暴徒吗? 她实在想象不到他一拳把浴室玻璃砸碎的画面,但又关不住信马由缰的想象。 人往往喜欢去想象一些现实里没发生的事,搅一搅生活平淡的水面。 关掉花洒,手往架子的方向伸,抓了个空,苏念柠才发现,她忘记拿浴巾了。 在浴室收纳柜翻了翻,没有备用的,她将目光投向浴室门。 “砚舟?”她站在门边,不大不小地叫了一声。 外面没有回应,许是没听到,她只得拉开浴室门,留一条缝的空隙,又叫了一声:“砚舟?” 这次有了回应,声音有点距离,像是站在房间门口朝里面说的:“怎么了?” “我忘记拿浴巾了。” 那头沉默了一下,才问:“你放哪儿了?” “在我卧室的阳台上晾着。” 砚舟很快回复:“你房间锁门了。” “嗯……”因为家里多了个人,她养成了出卧室必锁的习惯,眼下需要面临一个选择,要么站在这里自然风干,要么告诉他开锁密码。 身上还好,糟糕的是洗了头,长发湿哒哒,想要自然风干,得站到明天早上。 与其折磨自己,不如回头修改密码。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砚舟忽然开口,“我上次买毛巾,袋子里装了两条,有一条我没用过,有点小。” 苏念柠松了口气,这样最方便:“不介意,你拿来。” 听见步入房间的脚步声,苏念柠将浴室门合上。 暖黄的浴室灯光像一个封闭的灯笼罩子,将灯芯的形状清晰地投影在磨砂材质的玻璃门上。 灯芯似乎毫无察觉,安静站在门边不动。 砚舟的目光从玻璃上的影子掠过,像只仓促飞走的燕子,他轻轻扣响浴室门。 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沾着水珠的手从里面伸出来,纤纤皓腕上戴着一只冰透的白月光翡翠手镯,吸收着房间内的光源,闪着珠宝的美丽光泽。 在他的印象里,苏念柠的手腕上时常会更换首饰,每一件都衬得她的手臂冰肌玉骨。 手伸出去两秒没抓到东西,苏念柠疑惑地“嗯?”了一声:“怎么了?” 下一秒,一块柔软的毛巾被放进她手里,她连带着碰到了砚舟的指尖。 温热的,一闪而过的触感。 跟他冰冷的面容有极大的反差。 “你先用,不好用再说。”门外交代,然后是离开的脚步声。 苏念柠看着手里的毛巾。 封闭无第三人的公寓,身体发育完全的男女,只隔了一扇开了缝的门,毫无波折地结束。 砚舟甚至连说话声调都没变。 虽然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绝非苏念柠本意,但,他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啊? 毫无乐趣的交锋。 苏念柠完全没有,完全没有因为砚舟毫无波澜的反应而纳闷。 只是擦头发的手劲比往常重了点。 清清爽爽从浴室出来,苏念柠走出房间门,往客厅方向瞥,墙壁的阻隔,她没看见砚舟的人,只看见他敞着坐抻出来的右腿。 啧,别的不说,这腿是真的又长又好看,x张力拉满。 “我用完了。”苏念柠出声提醒他。 “嗯。”他应了一声,没有当即起身。 “我明天要早点去学校,要是八点还没起床,你就来叫醒我。”苏念柠叮嘱。 “好。”回应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苏念柠踱到自己房间门口,转头又看一眼,那边依旧什么动静也没有。 坐那干嘛呢,不回房间。 第9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09这烂桃花怎…… 第二份鉴定报告顺利发送到苏念柠的邮箱。 这一次没有任何干扰,她点开报告,结果非常让她满意。 大费周章排除掉一个错误选项,苏念柠并不气馁,反而享受这种探索的过程。 日子平淡如水,需要调剂品。 结束今天的训练,苏念柠接到赵宛的电话,让她晚上来蔷薇公馆,有聚会。 这种聚会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都是江浙沪圈中叫得上姓名的二世祖呼朋唤友消磨时光,苏念柠闲得没事的时候也去,最近没什么兴致,回绝了。 “不是,你捡了个野男人回家,你就让他在家炒菜啊?”赵宛嘲笑她,“不带出来见见?” “什么野男人,话真糙。”苏念柠嗤她。 “你快来吧,我快要被陆振宇烦死了,天天问我你来不来。” “陆振宇是谁?” “上次穿粉色衬衫那个。”赵宛提醒,“家里搞房地产的。” “哦。”模糊中有点印象,“告诉他美女的事少打听。” 挂断电话,苏念柠回家,车停在地库,熄火,她在低头换掉专门开车的小白鞋时,突然在想,砚舟会不会开车? 如果有人接送,她就不用每天为了开车特意换鞋了,麻烦。 “会。” 餐桌上,砚舟回答。 “真的?”苏念柠持怀疑态度,毕竟对方连身份证都没有,更别说给她看驾驶证。 “我申领过电子驾驶证。”砚舟声音不咸不淡,“下一个12123就行。” “那你明天送我去学校。”苏念柠单手撑脸,笑着给他讲规矩,“在空余时间,不准开我的车去招摇,不准载别人,知道吗?” “送完你我就回来。”想到什么,砚舟夹菜的停了一下,问,“我可以开去超市吗?” 谁说野男人只会一味地炒菜?他还惦记着买菜的事呢。 苏念柠联想到赵宛之前开玩笑的一句话,嘴角弯了弯。 “可以,但你去任何地方都需要提前跟我报备。” 这个要求有点管控的意思,但砚舟毫无异议:“好。” 苏念柠讶异,她其实是想看他抗议的样子,他这样什么都无所谓,她越发好奇他到底在意什么。 “我的车机有定位系统,在app上可以看到所有轨迹。”苏念柠故意警告,“别想糊弄我。” “不会。”砚舟云淡风轻。 苏念柠撇嘴。到底要怎样才能刺激一下这座冰山。 心思转了一下,她拿出手机,拨通妈妈的电话,为了更直观地看到砚舟的反应,她开了免提。 拨打电话的嘟嘟声在安静的氛围中放大,苏念柠的唇角含着狡黠的笑,然后在“嘟”的一声挂断中被压了下来。 在打电话的过程中,砚舟都在专注于吃饭,对于周遭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直到这声挂断让他抬起头,恰好看到苏念柠压下的嘴角。 她的眼神晃了一下,只一下,然后很快恢复,若无其事地夹菜。 苏念柠注意到了砚舟的观察,实话说,她刚才大张旗鼓地开场,然后悄无声息地结束,一般人都会问上一嘴发生了什么。 但砚舟很明显不是一般人,他什么也没问。 这种区别于正常人的淡漠像一根羽毛,让苏念柠抓心挠肝地痒。 “你不问问我刚才打电话给谁?”苏念柠还是开口了。 “你想说吗?”砚舟反问。 什么她想不想说,她想听他说! 面对丝毫没有主动意愿的人,苏念柠没脾气了:“算了,看你也没兴趣听。” 瞄一眼砚舟的反应,他没反应,苏念柠不甘心又补充一句:“反正零花钱已经要到了。” 零花钱是指那天跟妈妈撒娇的事。“零花钱”和“妈妈”这两个关键词强相关,砚舟不可能没联想到。她的言下之意是在给她妈妈打电话。 然而他毫无动作,完全符合她刚才对他的判定。 难道“妈妈”不是触发他的关键词吗? 胡思乱想之际,电话铃声响。 她望向手机的表情有点难以置信,直到看清来电显示的“宛宛”,才觉得符合常理。 电话那头的赵宛声音醉醺醺的,嚷着让她过来接。 赵宛在外头疯从来不会让家里人知道,自然不会惊动家里的司机。能特意打来电话,说明聚会上找不到一个不沾酒的人了。 苏念柠放下筷子,对砚舟说:“考验你车技的时候到了。” 下到地库,她将车钥匙抛给砚舟,自己坐上副驾。 车子四平八稳地在夜晚的马路行驶。 苏念柠转头,明目张胆欣赏砚舟开车的侧颜。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彼此互相衬托。这辆帕拉梅拉她开了一年多,她平时开着没什么感觉,此时在砚舟的手中,她忽然觉得表盘的灯光和氛围灯都跟帅字沾上边。 “我的车好开吧?”苏念柠开个话题。 砚舟毫不奉承:“车门有个地方刮到了。” “啊。”苏念柠想起陆淮奕刮她车门的事,她这段时间懒得去修理,现在提起这个,她心情有点糟糕,“好烦,不想去4s店维修。” “我有空,可以开过去。”虽是请缨,但砚舟的声调一直淡淡的。 苏念柠怀疑他是这几天在家里憋坏了,或者,他需要一个能开车自由出门的理由。 如果是后者,他会想去哪里呢?她很好奇。 “那你替我去。” 窗外能够看到蔷薇公馆的大门轮廓,赵宛的电话又打过来。 “你还没到吧?别来了别来了。”她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压低,像躲在角落告密的小老鼠,“陆淮奕不知道怎么也过来了,别到时候又缠着你。” 苏念柠看着公馆门前招牌闪烁的霓虹,叹口气:“你出来吧,我到了。” “啊,你到啦?”赵宛那头一阵乒乒乓乓,像是在快速收拾东西,“那你别开去门口啊,来后门,他好像往大门去了。” 话音刚落,苏念柠看见陆淮奕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副驾车门从外面被拉开,陆淮奕很讶异苏念柠在副驾上,笑容才扬起来,忽然想到什么,他弯下腰,看清主驾上坐着一个男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垮掉。 他看向苏念柠的目光极度危险,谴责加质问的架势:“你什么意思?” 苏念柠毫不留情地关掉车门。 什么玩意儿,有什么立场有什么资格质问她? 锁住车门,陆淮奕 打不开,绕过车头,作势要去开主驾的门。 “你别……”苏念柠还没交代完,只见砚舟推开车门走下去。 明亮的车灯照亮前方两个人的身影。 砚舟将陆淮奕挡住。 陆淮奕将砚舟上下打量一圈,目光冰冷:“你姓林。” 林?一个没出现在苏念柠身边的姓氏,不知为何对方语气那么笃定。 “不是。”砚舟回答。 这个回答让陆淮奕愣了一下,但目光依旧不友善:“那你是谁?” 车内将外面的声音隔绝,苏念柠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见陆淮奕气势汹汹地说了什么,砚舟表情平淡地回复,陆淮奕表情错愕,视线来回在砚舟和车内的苏念柠之间切换,随即用手捂住遮笑的脸。 砚舟重新坐回车内。 透过挡风玻璃,苏念柠看见陆淮奕双手插兜,朝她露出痞笑,似乎有什么事让他非常得意,以至于重新扬起战帆。 他转身走了,只留一个胜利的愉悦背影。 苏念柠:“……” 他在发什么神经? “你们都说了什么?”苏念柠看向案发事人之一。 “他问我是谁。”砚舟平静陈述。 “那你怎么回的?” “司机。” “……”苏念柠满脸麻木。 她理解陆淮奕的脑剧场了。原本气势汹汹准备打架,结果来了一个这么实诚的人。 “你怎么能那么说呢?” 砚舟疑惑望向她,似乎对她的反应不太理解:“这是事实。” 真棒,他这套不仅把陆淮奕的气焰打岔,还把苏念柠噎住。 “就算是这样,”苏念柠企图跟他解释陆淮奕洋洋得意的原因,“你也不能这么说,他会觉得我对他余情未了,以为是我故意找一个好看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气他。” 砚舟:“那我应该怎么回?” “你应该说……”苏念柠突然卡住。 应该说什么呢?男朋友?但如果砚舟真那么说了,撇开这个答案对陆淮奕有怎样的影响,她又该以怎样的眼光去打量砚舟? 那么主动地去暧昧化他们两人的关系,与砚舟之前的所有行为都不相符,就算是以“情急之下”这样的借口,也难以抑制各种揣度。 在突发环境下做出的回应,才能叫做本能。 所以,砚舟只有这个答案,他也只能说出这个答案,说出这个答案的人才是砚舟。 想通这一点,苏念柠决定不再这个事情上纠结,闷闷叹了一声气:“这烂桃花怎么比预想的还难甩掉,啧。” 简单一个来回,就让砚舟大概明了苏念柠与那个男人之间的关系。 “你有什么好建议吗?”苏念柠脑袋斜搭着头枕,目光挪向砚舟。 她是病急乱投医,问出口之后,她都能想象他怎么回答,无非就是“不知道”、“无所谓”、“别搭理”。 “凡事皆有因果,如果一件事迟迟结不出果,”砚舟的目光沉静地漫过来,像潮水,一点一点没上苏念柠的脚踝,再到膝盖,腰身,将苏念柠的散漫缓缓禁锢,等她发觉时,已经涌上她的鼻尖。 “要回溯这个因,因何而结。” 第10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10是你的人吗…… 有一瞬间,苏念柠觉得眼前的人能将她一眼看穿。 她轻轻捋了一缕头发,在指尖缠绕,抿出一抹笑意。 那太有意思了。 “那你觉得,我跟他是怎么结的因?” 之前砚舟对待周遭的一切都是无所谓的态度,难得他主动说出那么有想法的一句话,苏念柠将问题抛过去。 看一个人揣度另一个人的方式,也可以间接窥见他的内心。 砚舟的眼睫眨了一下,像蝴蝶在枝头振翅飞起。 后座的车门被拉开,赵宛边说话边往里面钻:“哎呀你怎么没去后门,我找了好久,还好我来前门看看,陆淮奕还没看到你呢吧?” 都已经来了又走了。 气氛被打破,苏念柠还想听砚舟怎么说,无视后面喋喋不休的赵宛,“嗯?”了一声催促他。 “嗯?”后座也冒出一个疑问,赵宛将头从主副座位之间的空隙中探过来,满脸写着惊奇:“柠柠不是你开车吗?你怎么把野……野野野给拉来啦?” 在苏念柠警告的眼神中,赵宛“野”了半天,好歹没把“野男人”三个字说出口。 “系好安全带,我要开车了。”砚舟出声提醒。 “系什么安全带,我要趴着睡。”赵宛整个往后座横躺,“晕死我了。” 话题搅和到这个份上,续上已不可能,苏念柠只好报上赵宛所住的公寓地址。 “不嘛,我今晚要住你那儿。”虽然脑袋晕着,意识还有点清醒,赵宛嚷着,“我明天早上要上课,你那儿去学校比较方便。” “行,走吧。”苏念柠懒得跟醉鬼辩论。 车到达小区地库,苏念柠下车去扶赵宛,不知是睡过了之后醉意更浓还是怎么,赵宛连腿都站不直。 “你过来搭把手呀。”苏念柠艰难地扶着意识模糊的赵宛,看砚舟笔挺挺站在边上袖手旁观,叫道。 砚舟才走过来:“我背她上去吧。” 醉成这样,也只有这个办法:“行吧。” 帮赵宛将手搭在砚舟肩上,顺利上背。砚舟手握成拳穿过赵宛的膝弯,朝电梯间走。 赵宛在砚舟后背迷迷糊糊睁眼,眼皮缓慢眨了两下,盯着砚舟的侧脸,低低笑出来:“嘿嘿,帅哥,亲亲。” 苏念柠眼疾手快,单手抓住赵宛撅起来的嘴,半气半笑道:“是你的人吗?就亲?” 赵宛的嘴在苏念柠的手中呜呜两声,晕睡过去。 砚舟的脸朝苏念柠的方向瞥来,又转头去按电梯。 “她喝醉就这样,看见好看的人就要贴贴,路过的靓狗都得挨两嘴。”苏念柠为赵宛解释,“你别在意。” “她知道她醉后这样吗?”砚舟问。 “知道吧。”苏念柠结合赵宛的反应去推断,“所谓的喝醉,不过是借着酒劲放大自己的喜好。” “喜好吗?”砚舟的唇角扬起一抹无声的笑。 苏念柠没有站在砚舟面前,他的这个笑容,她是透过电梯镜门看到的。 他在笑,眼睛却毫无笑意,眸子如黑洞,幽幽吸食着他全身所有的精气神。 苏念柠浑身一机灵,不知为何,她直觉必须要在这里打个岔:“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我只说赵宛。” 恰逢其时,电梯到了,门朝两向拉开,将砚舟倒影在门上的笑撕裂。 苏念柠转头去看,砚舟脸上的笑消失了。他又恢复成往常的淡漠,只是这层淡漠,自内而外多了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 捕捉到了砚舟微妙的变化,如同那天与母亲通完电话之后他潜意识握拳的反应。 这次的关键词,醉酒。 就像是福尔摩斯在地上捡起一根头发的敏锐,苏念柠将两次的关键词串联起来。 母亲,醉酒。 没有人可以完美掩盖自己的内心,一双敏锐的眼睛可以观察到蛛丝马迹。苏念柠有点兴奋。 “把她放哪里?” 进入室内,砚舟问向突然间变得沉默的苏念柠。 苏念柠抬起眼睛,对上砚舟清冷的眸子,她才自觉自己的兴奋太过分了,她清了清嗓子:“放我房间吧。” 她带着砚舟踏入卧室,她将被子掀起来,砚舟把人放下。 脱鞋,盖好被子。 忙活一阵,苏念柠叉着腰喘了喘气,谁知睡得夯熟的赵宛突然身子一转,口朝着床下的白色羊毛地毯:“呕——” 苏念柠愣住,随即爆发尖叫:“啊!!!” 吐完的赵宛迷迷糊糊打了个嗝,就着被子擦了擦嘴,又安详躺下。 “赵宛!我杀了你!!!” 她新换的被套! 苏念柠已经崩溃。 砚舟转身往门外走。 苏念柠一把揪住他的衣角,急得眼角都飙出泪花:“你去哪儿?” 砚舟被她水汪汪的眸子定住视线,然后才说:“我去拿扫帚处理垃圾。” “不用扫了,直接丢掉。”苏念柠步步后退,离脏污十米远,仿佛东西会追上来,“被子,被子也丢掉。” “她今晚可能还会吐。”砚舟冷静分析,仿佛对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应对经验丰富,“我的建议是先简单处理干净 ,将就用着,明天我再帮你丢掉。” 苏念柠揉着嗡嗡直跳的太阳穴。 她以前也带醉酒的赵宛回家,但吐地上还是头一回。 “麻烦你了。”苏念柠搬起梳妆的凳子,坐在床的另一边,对弄脏的羊毛毯眼不见为敬。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直接去客厅,但责任心告诉她,她得管一管赵宛,至少不能把她直接丢给一个男人照顾。 砚舟一言不发,动作娴熟地打扫卫生。 不同环境成长起来的人,面对此类事情的态度不一样。 苏念柠娇生惯养,不能容忍任何污秽,但砚舟丝毫不避讳地展示应对这种事情的从容,也不介意让人猜测他成长于一个经常需要他劳作的环境。 母亲,醉酒。 苏念柠不禁又想起这两个关键字,任由大脑开始将两个词编织起来。 他的家庭条件大概率不太好,需要从小下厨房,所以才练就了一身厨艺;他的母亲爱喝酒,也可能是父亲。喝酒的那个有可能在醉后对尚是年幼的他做过一些事,咒骂、殴打,甚至更多,所以他才会问,醉后是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在苏念柠说出“放大喜好”的回复之后,他的反应是笑,这不是正常的情绪,所以那个笑容才显得诡异。 畸形、扭曲。 他对喝醉的那个人的情感是复杂的。从他娴熟的应对手法能看出来,他会处理醉后造成的烂摊子,他内心有较高的家庭责任心,但他内心带有恨。 这种恨经年累月埋在心里,又在责任心的折磨下发酵成戏谑、失望,所以在已经成年之后,面对旁人对醉后行为的理解,露出那种不太容易让人理解的笑容。 他活得很孤独。 在剖析到这一结论时,苏念柠的目光缓缓落在砚舟身上。 呕吐物的酸臭味在房间弥漫,浑然不觉被观察的砚舟转身将窗户打开。 卧室朝南的那边墙设置成全景落地玻璃,只开了一小扇往外推的窗,开窗的声音拉回苏念柠的思绪,她去梳妆台拿起香水,朝空中“滋滋”。 赵宛的鼻子耸了耸。 “你干嘛?”苏念柠对赵宛的动作如临大敌。 好在赵宛只是翻个身。 苏念柠大松一口气。 赵宛要是敢再嚯嚯床的另一边,她很难克制把她扔出去的冲动。 “她今晚可能还会吐。”砚舟提醒,“如果不注意,呕吐物可能会堵塞她的呼吸道,造成窒息,得有人看着她。” 苏念柠头皮发麻:“你的意思是,我今晚要睡在这儿?在这间已经被污染的卧室?” “嗯。”砚舟冷静地点头,“我不介意帮你照顾,但我不合适。” 确实不合适,砚舟毕竟是个男人,异性。 自己带回来的人,得负责。 苏念柠苦着脸,自认倒霉。 她的卧室很大,设置了客厅区域,放着一座三人沙发,她去衣柜翻出新的被子,打算今晚睡在这。 “你……”她对着砚舟欲言又止。 对方了然:“如果她今晚再吐,你随时可以叫醒我。” 这人捡回来真值。 苏念柠第一次萌生出这样的念头。之前他做饭、开车、听她差遣,她都不曾有过这种“幸亏有他”的踏实感。 砚舟站在卧室里不动,朝卫生间的方向多看了两眼,才说:“要我去看看吗?” “啊?”苏念柠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才想起昨晚撒的慌,所以在砚舟的印象里,她的浴室花洒是坏的。 “我今天早上看了一下,突然好了。”苏念柠马上镇定下来,面不改色,“不麻烦你了。” “嗯。” 砚舟的表情让人猜不出他的心中所想,所以苏念柠观察不到他是否有疑问。 苏念柠这一晚睡得很不好,断断续续在做一个荒诞的噩梦,一个没有形状的黑色液体疯狂追她,她拼命地跑,腿却很难迈开,肮脏的液体逐渐爬上她的鞋—— “啊!!!” 尖锐的叫声把苏念柠惊醒,她打挺坐起来,发现是赵宛在叫。 “地毯和被子怎么会有污垢,我昨晚不会吐了吧?”赵宛鲤鱼打挺蹦起来,赤脚靠在墙边踮着脚尖,仿佛这样就能逃得远一点。 “你没资格叫。”苏念柠耷拉着双眼,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呜呜呜我以后绝对不喝这么多了。”赵宛闪身躲去卫生间,“我先洗个澡!” 卧室外有人来敲门。 许是刚才那声尖叫惊动了房间外的砚舟,苏念柠隔着门回他:“没事,赵宛醒了。” 门外的人离开。 浴室内探出一颗头,赵宛脸色涨红:“不是,你别告诉我,我昨晚吐的时候,他也在啊?” “你该给他付护工费。”苏念柠很欣赏赵宛此时的窘迫,这样能让她原谅她昨晚犯下的“罪行”,她故意告诉赵宛,“你昨晚还闹着要亲人家呢,还记得吗?” 赵宛两眼一翻,把头缩回去:“我死了算了。” 赵宛离开后,苏念柠预约的清洁工上门,她指挥着对方把地毯、床上四件套、枕头全丢掉,铺上新的,里里外外搞了一次清洁,心情才彻底苏爽。 “小姑娘,你确定走廊那些都不要了的话,阿姨能拿走吗?” 大门外走廊堆放的是苏念柠要丢的东西,本打算是清洁阿姨打扫完了之后一起带下楼丢掉,此时阿姨站在玄关,对苏念柠讨好地笑。 “阿姨,那些已经脏了,不能用了。”苏念柠好心提醒她。 “哎哟不脏不脏,洗洗就能用了,都是质量很好的东西。”清洁阿姨连连摆手,眼角的皱纹笑得折成花。 苏念柠心里忽然有点难受。 在预约阿姨的时候,她大致扫了一眼对方的简历,年纪四五十,跟她母亲的年龄差不多,但是母亲面容姣好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而眼前的阿姨却苍老得模糊了面容、身材、本体,在用一种讨好的姿态讨要她嫌憎的东西。 “阿姨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扔了可惜。”见苏念柠没说话,阿姨有些慌了,“你要是介意被拿走,阿姨就不拿了,你千万别投诉我啊……” “你拿走吧,她不要了。”砚舟忽然从苏念柠身后站出来,他的声音听着跟往常没什么不同,但似乎又多了几分耐心和温柔,“她不会投诉你的。” “哦哦,好,那阿姨就走了。”清洁阿姨又恢复成笑脸盈盈,眼角的皱纹有了肌肉记忆,笑容一扬起来就自动堆成花,“小姑娘以后还要人做工的话,记得找我哈。” 门关上,走廊上有窸窸窣窣的响动,想必是阿姨在打包被丢掉的东西。 等门外的声响彻底没了,苏念柠才看向砚舟:“我其实并不想把脏东西给她。” “那些东西,对你来说可以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但是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可以反复清洗使用的。”砚舟回应她的目光。 “她不会介意吗?”苏念柠心里有一种很难言说的不舒服。 “可以用洗涤剂清洗干净的东西,晾晒之后就是干净的。”砚舟语气笃定,“没有什么不同。” 苏念柠不禁浮现出这样一个场景。 年纪小小的砚舟双手使劲搓洗脏污的被单,推着巨大的拖把把污秽的地板擦得锃光瓦亮。 是这样吗?他是这样成长起来的吗? 第11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11你怎么在这…… 距离国庆上台演出的时间越来越近,苏念柠训练结束的时间越来越晚。 砚舟开车去4s店维修,苏念柠好奇他除了4s店,还开车去了哪里,遂打开app追踪车的轨迹,发现车子停在4s店一天之后,又从4s店了去了公寓附近的生鲜超市,然后回家。 三点一线,老实本分。 没劲,什么也没看出来。 这几天,脚踝处的旧伤隐隐发痛。 跳了十几年的舞,身上有伤在所难免,旧伤发作时有发生,不是大事,她每天定期喷药,敷贴,打算结束演出之后再去医院复查。 “苏念柠的脚伤是不是发作了?”卫生间洗手池,一个女生压低声音跟另一个女生嘀咕,“我刚才看见她休息的时候在冷敷。” “你才发现吗?”另一个女生接话,“她这个状态,还是首席,别耽误了演出,这次邀请了 好多舞团的团长来看,还有一些影视导演呢。” “对啊,我听说好多师姐都是在演出的时候被看上,直接就签了舞团,还有的去演了电影。” “苏念柠这种家境压根就不缺机会,加上她实践学分早就攒够了吧,一直霸着首席的位置不让人出头,真过分。” “对呀我觉得碧萱你跳得一点也不比她差……” 身后隔间的门突然打开,苏念柠一脸淡然地从里头走出来,两个女生吓一跳,齐齐低头洗手,眼神乱瞟。 “章碧萱,你对首席的选角有意见?”苏念柠直接将冒头对准对她意见最大的那个。 章碧萱哪里还有刚才的刻薄样,本来只是想背地里抱怨一下,哪里敢当着本人的面嚣张,连连摆手赔笑:“不是不是,我只是担心你的脚踝情况。” 明明白白的话还能狡辩,脸皮不是一般厚。 “首席的位置是老师定的。”苏念柠表情冷淡,一点也不留情面,“你们要是有意见,大大方方跟老师提,别在背后嚼舌根。” 两人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事情当面回怼,烦恼就跑不进心里。苏念柠心情愉悦地洗净手,重返练舞室。 舞蹈队内最不缺的就是勾心斗角,为了一个重要的站位可以撕破脸皮,有人窥伺首席位置太正常,没有章碧萱,也会有李碧萱王碧萱,在苏念柠进舞队之前,上一任首席被队友下药送进某个男人房间,之后身败名裂,至今找不到始作俑者是谁,上任首席受不了旁人目光,退学了。 苏念柠进学校舞团后,没人敢动她,最多私下挤兑两句,当着本人的面只能笑脸盈盈。 她当然不缺冒头的机会,但她凭实力得来的位置,凭什么让给别人? * 演出当天。 苏念柠上了学校准备的大巴,与队伍一起到达演出剧场,在节目后台收到家人的微信回复。 母亲的:[柠柠,我跟爸爸都有事,去不了现场,祝宝贝演出顺利,记得给自己挑一件礼物哦。] 大哥的:[演出礼物已发出,记得查收。] 二哥的:[去不了,下次多给你带一件伴手礼] 苏念柠倒扣手机在桌上,抬眸看眼前镜子中自己的脸,目光平静无风波,只是眼睛久久忘了眨,化妆师举着粉刷在她双颊点上腮红,笑着问:“差不多了,你看看哪里还需要再修修?” “就这样吧。” 与同队友即将上场的紧张和兴奋相比,她的冷淡格外突出。 她又拿起手机,无聊地拉动微信消息框,然后点了砚舟的头像。 [晚上十点到剧院门口接我。] 表演在九点半结束,给自己半个小时卸妆换衣服,足够。 砚舟很快给了肯定答复:[好。] 苏念柠眉间的漠然淡了一些。 “苏念柠,谁是苏念柠?外面有人要进来送花,给进吗?”剧场工作人员朝乱糟糟的化妆间大喊。 今晚的表演除了她们学校的舞蹈队、本市著名乐团,还请了一些明星和歌手,为了防止疯狂粉丝趁机溜进后台,剧场人员严格管理后台进出。 一般来访者会被直接拦在外面,能让工作人员特意进来通知的,大抵有点身份。 “让进来吧。”苏念柠站起身,对工作人员回应。 大概是大哥派送的礼物到了。大哥也在鸣海,只是工作繁忙,平时想见一面都难。 往常苏念柠有表演的时候,小到学校的舞台,大到市级晚会直播现场,都有钦慕者在后台送礼,同队的女孩纷纷见怪不怪,但眼神都往这边瞥。 “好羡慕啊,什么时候我也能后台有人送礼,就算是普通的花我也很满意了。”有人发出小声的艳羡,然后被旁人调笑两句。 走进来的是陆淮奕。 一米八几的模特身材,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头发向后梳,露出英挺俊朗的额头,黑色的耳钉让他看起来桀骜不驯,但手里捧着一束蓝色妖姬,脸上挂着微笑,来到苏念柠面前。 整个化妆间开始骚动。 苏念柠眉头轻蹙。 陆淮奕太了解苏念柠会说什么话,抢在她开口之前先说:“祝福礼花,不会连这个都拒绝吧?别触自己霉头。” 苏念柠不想接这花,也不想在临上台前发生事端,朝台面抬了抬下巴,高傲至极:“放那儿吧。” 陆淮奕今天的情绪出奇稳得住,面对这冷屁股,脸上的笑意没减,也不知道从哪儿打了鸡血,他从容不迫地将鲜花搁在桌上,转头说:“我今晚邀请了梁言心一起观看表演,我们都很期待你今晚的表现。” 一听就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苏念柠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苏念柠没反应,但不代表听到的人没反应。 “梁言心”这个名字,代表国内民族舞的最高水平,还代表着无数的机会和荣耀,这位老师所率领的舞团不仅在国内外获奖无数,在娱乐圈也有相当影响力,不少舞队成员后来进军娱乐圈,成为当今炙手可热的小花和青衣,在屏幕上大放异彩。 这样的人物不在本次特邀嘉宾之列,不是光有钱就能请到的,还得有过硬的人脉和权力。 周围看向苏念柠的眼神羡慕到发红。 这样的胡萝卜,钓不到苏念柠,她觉得陆淮奕把这些小把戏放在别人身上,成功几率会大幅度提升。 刚才那个进来传话的工作人员进来,这次又领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双手捧着一个打了蝴蝶结的礼盒。 “苏小姐。”工作人员这次的态度比第一次恭敬很多,不再喊叫,而是用礼貌的分贝。 陆淮奕目光不善地盯着来者。 三角态势,有热闹可看。 队友看过来的目光炙热,就连别的乐团和工作人员也往这边瞅。 苏念柠认出来年轻男人是大哥身边的段助理,她朝他点了点头:“放那边的桌子上吧。” “好的苏小姐。”段助的声音朗朗,“苏总祝您演出顺利。” “原来是大哥的人。”陆淮奕眉头舒展,就说嘛,他进来都得被拦一下,还有谁能直接大摇大摆进来,“上次在酒会上见到大哥,身边的助理不是这个,我说怎么没认出来。” “谁是你大哥?”苏念柠呛他,“跟你很熟吗?” “你少挑拨我和大哥的关系,上次我们还相谈甚欢。”陆淮奕太喜欢用言语挑/逗她的情绪。 苏念柠冷哼一声:“你最好祈祷段助不回传这句话。” 原来是苏念柠大哥送来的礼。 那些巴不得两个追求者打起来的观众,说不清是扫兴,还是更加嫉妒。 来访者都走了,化妆间恢复喧闹,陆续有节目上台,谢幕,很快轮到苏念柠的节目。 舞台上的镁光灯耀眼刺目,苏念柠其实看不清台下人的面容。 她身着敦煌飞天舞演出服,起舞,甩着水袖旋转,高难度下腰,曼妙灵动的舞姿行云流水,翩跹绝尘。 明明舞台上有十几位舞者,但她几乎聚焦了全场目光。 脚腕处传来针扎般的疼痛,每跃起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苏念柠的目光下意识寻找最前排中央,四个最佳观看位置,空荡荡,在满座的观众席上如此明显,一如既往。 她的眼角疼出泪花,但舞蹈表情未动分毫,眸中盈盈水光更添灵性,被位于前排的观众和直播的镜头铺捉到,将人带入更深的意境。 一舞毕,舞团在雷鸣掌声中谢幕。 通往后台的通道,苏念柠听见身后队伍中有人小声啜泣。 “我刚才失误了呜呜呜呜……” “没事的,没人看得见。” 这句不知道算不算是安慰的话,让哭声大了一些。 苏念柠当做没听见,直接去取自己的衣服到换衣间换上。 出来时,化妆间外有人等候,说张导演邀她见面。 这种场面她见怪不怪,连那导演叫张什么都没问,淡淡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这是拒绝的话,那个男助理笑得暧昧:“苏小姐,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要好好把握啊。” 如果说,第一句邀约还有可能冲着人来的,那么第二句,就只能是冲着身体来的。苏念柠脸上扬起威胁性的微笑:“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废话,给我滚。” 那男人没听过这么暴躁直白的骂词,眼看着恼羞成怒,传话的工作人员赶紧冲上来拦住,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那男人脸色一变,道了歉之后跑了。 苏念柠朝化妆间瞥一 眼,舞团那位队友还在哭,有人安慰,还有人盯着那男人离开的背影,眼神在琢磨着什么。 她们期盼的那些所谓机会,又有多少是陷阱呢? 天真。 苏念柠将脸上的妆容卸掉,简单拍上精华水滋润脸部,只拿起大哥送的礼盒,转身往剧院的门口离开。 “哎,念柠,你要走了吗?”领舞老师叫住她,脸上笑容满面,“刚才的表演很精彩,我在旁边的饭馆定了餐,还邀了到场的老师,她们都很乐意来呢,说想跟你聊聊。” 到场的老师,就是特邀的舞蹈专业老师,在国内都有自己的舞团。 “不了,脚踝有点痛,我先回去了。” “啊,你脚踝没事吧?”领队这才知道她旧伤复发的事,“怎么不一早说呀,现在还成吗?要不要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有人来接,谢谢老师关心。” 告别领队,苏念柠走出后台。 晚会还没结束,剧院门口没什么人。 天空飘下雨滴,淅淅沥沥,凉意将夜幕的温度降下,苏念柠抬头看天,路灯的橘黄色光芒清晰照亮雨丝的线条形状,把世界的缝隙填满。 她看了一会儿,觉得这样有点呆,收回目光,恰巧看见一人从剧院内出来,映入眼帘的是白色t恤衫,黑裤子,身形很好看,挺拔,像青竹,面容清隽俊逸,眼眸清冷如月。 那人也看到了她,有些惊讶,还有点迟疑,没有说话。 苏念柠下颌线紧绷住,随即才放松。 “你怎么在这?”她问。 林郁离的声音与记忆里一样清朗:“室友被人放了鸽子,多了一张门票,便宜我了。” 苏念柠往他身后瞥了一眼,他后面什么人也没有:“你室友人呢?” “他去卫生间,我在门口等一下他。”林郁离注视她的目光很静,像是波涛平静之后弥留的夜色。 “晚会还没结束,这么快就走?不看完吗?” “再晚宿舍就要关门了。”林郁离给出合理的理由。 夜风翻起,将雨丝吹入廊下,也吹起苏念柠流苏状的耳饰,末端绿翡翠雕刻而成的竹节轻轻扫着苏念柠的脸颊,她没有察觉,只是深呼吸吸入轻量雨雾,潮湿的空气,并不爽利。 林郁离的目光落在她的耳饰上,然后去看她的侧脸,最后挪向暗黑色的天空。 一辆白色的帕拉梅拉从雨雾中驶来,在门口大厅前停下,主驾走下来砚舟,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伞沿挡住大部分面容,下巴被水汽沁得冷白。 十点的车,分秒不差。 黑色的伞面将苏念柠罩住,林郁离朝苏念柠身侧的男人看去,眼神讳莫如深。 苏念柠朝砚舟的方向靠紧一些,忽然转头问林郁离:“送你回去?” 第12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12我没有用力…… 林郁离轻轻摇头,疏离感尽显,脸上的笑意淡到几乎消失:“不了,我还得等舍友一起回去,不耽误你时间。” 苏念柠点点头,没有坚持,下上了副驾。 车子驶离,车内的两人谁也没有主动说话。 在舞台上惊动四方的舞者,此时脸上只剩浅浅的疲惫,苏念柠侧枕着椅背,朦胧的路灯光混着潮湿的夜色在她脸上晃过,冷月般洁白的皮肤上沁着一层寒霜,她的目光瞥见路表面有一家招牌亮着的冰淇淋店,忽然说:“我想吃冰淇淋。” 要到对面,需要前方掉头。砚舟听到了,不声不响变道,在合适的地方停车。 “要什么口味?”砚舟问。 “随便。” 砚舟推开车门下车,很快带回来一盒冰淇淋,里面装了三个球,草莓抹茶巧克力。 苏念柠挖起一大勺,球的三分之一,直接送入口里,凉意直冲天灵盖。 车子再次掉头,绕回原来的行动轨道,苏念柠看见路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雨夜的路边几乎没有行人,林郁离撑着一把深色的伞行走在雨中,形单影只,抓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颀长的背影在雨雾中像一幅水墨画,他脚下穿着白色的运动板鞋,很奇怪,砸在地上的水花弄不脏他干净的鞋面,他身上的白色反着一层很淡的光晕,使他整个人在画面中非常明显。 他口中所说的舍友,一直没有出现。 前方,是还在运营的地铁站。 “要靠边停车吗?”砚舟自然也发现了路边的人。 “不用。”苏念柠搁下已经被扫荡完毕的冰淇淋盒子,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全吃完了。 “他的嘴比石头硬,编了这么一个谎言,没必要去戳穿他。”苏念柠收回目光。 帕拉梅拉从路边呼啸而过,林郁离正好踏上地铁站站口的台阶,收伞,轻轻抖落伞上的雨珠,踏上向下运行的扶梯。 苏念柠手机打进来电话,本市的一个陌生来电,她没接,直接挂掉。 很快,这个号码发来短信。 【我跟梁言心现在在后台,你去哪儿了?】 了然对方是陆淮奕,苏念柠没有回复,直接将号码拉黑。 至于梁言心,谁自作主张请来的大佛,就自己想办法请走,与她无关。 回到家,苏念柠整个人摊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玩手机,不开投影,只是发呆。 她的反常,连一向不主动开口的砚舟也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砚舟。”苏念柠此时的目光与往常不太一样,多了几分不轻易示人的脆弱,“我脚疼。” 砚舟将目光落在她的脚上。苏念柠穿着软绵绵的粉色拖鞋,脚雪白粉嫩,而右脚脚踝处的红肿特别明显。 肿成这样,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完成的表演,以及一路上的不动声色。 疼也不知道去拿药,而是躺在沙发上,任由疼痛侵蚀自身。 “药箱在哪儿?”砚舟表情瞬间严肃。 “玄关下面最左边的柜子。”苏念柠指路。 砚舟将药箱取来,苏念柠自觉脱掉鞋,将右腿搭在小脚凳上:“我好累,你能帮我上药吗?” 伸腿的姿势,致使她的裙摆往上收,露出一截纤瘦漂亮的小腿。 砚舟一向不显山不漏水的表情上发生了三处细微变化。先是愣住,然后纠结,再是犹豫。 “先白色的那瓶。”看到冰山破裂,苏念柠忽而觉得有意思,烦闷的心情淡了一些,故意看不见他的反应,率先指挥,“可以喷多一点,然后揉搓吸收,拜托啦,我不太方便。” 话说到这个份上,砚舟半蹲下来,单手轻轻托起她脚踝往上的位置。 小腿肚贴住掌心,暖热的体温传导过来,苏念柠没来由地腿一抖,然后被他五指抓得稳稳。 “这不是第一天就肿了吧?”砚舟节给红肿处喷上药,湿漉漉的一片,“忍着痛上台,不怕从此脚废了吗?” 难得的反问句。 苏念柠:“好像每一个人都有必须要做的事,重要到可以忽略很多,我想尝试一下,跳舞是不是属于我的重要的事。” 这样的回复让砚舟抬头,但走心的言论配上的却是一张略带笑意的脸,苏念柠的表情让人分不清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会有点痛。”砚舟掌心微微用力,覆盖住红肿的区域。 “嘶。”触碰的瞬间,苏念柠疼到抽丝,脚趾弯起来,“你轻一点儿。” “我没有用力。” 苏念柠轻轻咬着唇。 他的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摩挲着她的皮肤,疼痛在所难免,但莫名有一通电流通过脚踝缓缓向上爬,初见他时的那种感觉奔涌而来,令她撑着沙发的手掌不自觉蜷缩。 他的手大,指尖修长,那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但手背上骨骼和青筋的脉络很好看,在用力时变硬,看得苏念柠的喉咙莫名发紧。 如果,他的手再往上够一够。 顺着小腿,过膝弯,然后…… 砚舟自然没有。他没抬头,清俊的眉宇低垂,桃花眼是一汪潋滟的清泉,含蓄地藏在扇形的睫毛之下。 上药的过程多方面地难熬,除了脚踝处痛,苏念柠觉得她浑身上下都麻,那种麻就像不小心触到了麻经,任何一点轻微的触碰都令她想要打滚。 终于结束。 砚舟放下她的脚,站起来:“今晚先看看吧,明天最好去一趟 医院。” “嗯……”苏念柠应声,连声腔都带着麻,她抬起眼睛看他,自上而下的角度,视觉差,她本就漂亮的眼睛在这个角度更加勾魂摄魄,美得像下过雨之后蓄满水的秋潭,“你背我回房间。” 砚舟被她的眼神摄住,竟一时间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苏念柠以为他在纠结,又说:“你连赵宛都背过了,不肯背我吗?” 半晌,砚舟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 他转过身半蹲下,苏念柠自觉趴上他的背。 麻意范围扩大,带着痒,致使苏念柠双手成环圈住砚舟的脖颈。 低头,看见砚舟双手握成拳绕过她的膝弯。 江湖人称绅士手。他用绅士手绕过赵宛的膝弯,现在也绕过她的。 苏念柠不喜欢这个,她更喜欢他五指包住她小腿的样子。 她故意将下巴搭在右侧的后侧上,吐气:“我好了。” 后方视角,清晰看见砚舟下颌连接脖颈那块瞬间梆/硬,砚舟缓缓将脸侧向另一边。 哈哈。 苏念柠心情愉悦。 把苏念柠放上床,砚舟离开的脚步比往常更赶一些。 成大字后躺在床上,苏念柠愉快地哼起了歌。 临睡觉时,她的手机进来电话,是砚舟。 在同一个屋子,竟然还打电话,苏念柠好奇接起:“怎么了?” “我今晚出去一趟。”砚舟在电话那头说。 “你已经出去了?”苏念柠朝门的方向看去,门关着,她自然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还没有。” “那你怎么给我打电话?” “你腿不方便,少走动。” 这个理由也算合理,还有点贴心。 “那你去吧。”苏念柠答应。她这里不是囚牢,她当然会放人,“我的车借你,要是就在玄关的圆洞上。” “不用。”砚舟拒绝,挂断电话。 “哎……”电话挂得很果断,苏念柠还没来得及问他去哪儿。 随后,她听见大门关闭的声音。 他会去哪儿? 苏念柠好奇心满溢,遗憾的是他没有用车,不能通过app查到他的轨迹。 当初就不应该告诉他车内有定位系统。她做事果然还是太光明磊落了。 趁着她右脚有伤踩不了油门,这个节骨眼上晚上出门,他是不是故意的? 啊啊啊! 躺在床上,到了平时该睡觉的点,她左右睡不着。 刷小红书看八卦贴,不得劲儿之际,接到赵宛的电话。 “我在酒吧看到那谁了!”她声音高昂,背景有嘈杂的音乐。 “哦。”苏念柠反应平淡,“陆淮奕去酒吧不就跟猪回猪圈一样,我不关心前男友的动向,请你打给徐明艺。” 徐明艺最近在疯狂打听陆淮奕的行踪,认识这两个人的都知道。 “不是陆淮奕啊,你想什么呢。”赵宛在电话那头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我看见你家砚舟了。” “嗯?”苏念柠刷得一下推开被子半坐起身,“你看清楚了?” “我给你发照片。” 很快,微信发来一张图片,苏念柠开着免提,点开图片。 很明显的偷拍角度,距离有点远,穿过群魔乱舞挥舞着的手臂。 苏念柠将照片放大,在吧台的位置,坐着一个身形磊落的男人,暧昧昏暗的灯光无法淹没他侧脸的优越,确确实实是砚舟。 “我没骗你吧?”赵宛在电话那头说。 “你别让他看见你。”苏念柠的目光凝在照片那张侧脸上,“帮我看看他想做什么。” “那还要你说。”赵宛的声音明显有点兴奋,“他真会选地方,这整个酒吧的工作人员都是我的眼线。” 赵宛的兴奋不无理由。之前她就猜过砚舟出现在苏念柠面前,目的不纯,逮到这种机会,正好验证她的猜想。 苏念柠很难形容此时的心情。 就像她从路边带回来一株奄奄一息的植物,没什么生机,但合她眼缘,身边有人告诉她,这株植物从没见过,不知道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有可能压根没花,只是一根杂草,还破坏土壤。苏念柠说,养养看呗,反正她不缺肥料也不缺阳光,还有大把时间。然后,植物打了一个花苞,模样看着不错,就在她期盼开花之际,有一只虫子一几一几在主茎上爬。 不知道这虫子是从外面爬进来的,还是一直藏在植物当中,时间够了,孵化了虫卵。 第13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13你怎么老谈…… 苏念柠以为今晚又会在好奇心的趋势之下睡不着,没想到沾上枕头,一觉睡到天亮。 起床后才想起来去看赵宛昨晚发来的汇报微信。 [果然有女的跟他搭讪] [图片] [图片] [好像聊得不是很愉快,那女的走了] [我问吧台的服务员他们刚才说了什么,酒保说这帅哥好高冷,谁来搭讪都不鸟,还说他穷鬼,只点了最便宜的酒] [他今晚拒绝了好几拨女人] [哎我都盯困了,你丫该不会睡着了吧?怎么不回我?] [靠!我也去睡了,这男的好无聊,把酒吧内的女人都弄骚动了,然后搞柳下惠坐怀不乱那一套] [不行了我真去睡了,我两天没睡觉了] [叮嘱了酒吧的人给我盯着,放心宝贝] 留言时间停留在凌晨3:12。 也就是说,砚舟至少凌晨三点多都还在外面。苏念柠打开门锁app,上面显示开锁时间,最近一次开锁是在早晨七点多,显然是砚舟从外面回来的时间。 她翻身下床,穿上拖鞋,小心翼翼走两步,右脚会在接触地面的时候疼痛,但不至于不能忍受。她走出房间。 从厨房处飘来淡淡的熬粥的清香。 在外面鬼混了一晚上,倒还记得回来做早餐。 苏念柠拉开餐椅坐下,正巧砚舟手里端着砂锅粥从厨房处出来,看见苏念柠坐在凳子上,不惊讶也不反常,云淡风轻地:“刚好早餐做好了。” 砚舟脸上几乎没有熬了个通宵的疲态,连肤色都没变,冷白清透的,极具迷惑性。 “早。”苏念柠简单打了个招呼,故意不说话,看他会不会主动交代点什么。 “你的腿今天还痛吗?要不要去医院?”砚舟拿着分勺盛红鱼粥,边问。 来了。要是搁平时,他哪里这么多话。 “要,我预约了下午的专家号。”苏念柠单手撑着下巴,看他盛粥。 “那你待会儿计划去哪里吗?”他又问。 苏念柠朝他的方向抬了抬受伤的右脚:“喏,你觉得我还能去哪里?” 砚舟朝她的右脚瞥了一眼,将盛好的粥和煎好的下饭菜递到她跟前:“那我先去睡一觉,12点再起床做午饭。” 苏念柠才注意到他今天只拿了一只碗:“你不吃吗?” “不吃了。”砚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票递到苏念柠桌前,“这是我昨晚的消费,你一并从我工资里扣。” 消费单上明晃晃写着tibar,正是赵宛家族企业开的一个小酒吧。 这算是提前招供吗? “你昨晚去酒吧啦?”苏念柠假装刚知道,然后浏览一遍他昨晚的消费。 五杯青岛啤酒。 搁那坐一晚上就只喝了五杯啤酒,怪不得被服务员骂穷鬼。 “嗯。”砚舟脸不红心不跳地承认,没有觉得去酒吧是不能承认的事情,也没觉得五杯啤酒有什么值得羞愧的。 苏念柠用闲聊的语气开口:“你昨晚心情不好?” “没有。” 意料之中的否定。 “那你为什么半夜去酒吧?” “可能。”砚舟的目光飘向别处,“有点烦。” “是晚上开车去接我烦,还是要给我上药你觉得烦。”苏念柠直白问。 一般人不会这么问,但她是苏念柠。 “不是。”砚舟否定,但语气里没有急于争辩的急迫,“是我自己的事情。” 苏念柠想到他之前一身伤,或许跟伤他的人有关? “敞开心扉才能促进和谐关系,你有什么麻烦提前跟我说。”苏念柠先起了一个大调,“是之前伤你的人又找上门了?” 砚舟有些讶异地看过来,似乎没料想到她的脑回路:“不是,与这个无关,如果有麻烦找上门,我不会留下来连累你 的。” “那你是因为什么?” “我自己的事。” 苏念柠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死嘴今天依旧撬不开。 “我先回房间了,有事叫我。” “噢。”苏念柠眼神跟着他的背影挪去。 他这么坦诚,好像戏多的只是她自己。 仔细想想,一个成年男人去酒吧确实没必要掩饰,他只是个家庭厨师+司机,没有道德上的败坏,行为完全合情合理,甚至回来还给小票证明开销,消费从自己的工资扣除,没有私自挪用她给的生活费,诚实守信好员工。 苏念柠不得劲儿地嚼着粥。 她也不知道她在等着什么,但总归是什么也没等来。 下午,医院。 看诊接近尾声,医生对着电脑敲敲打打记录信息的时候,苏念柠收到赵宛的微信。 [天!我昨晚问了吧台服务员,他就只消费了五杯啤酒!] [震惊.jpg] 苏念柠已经震惊过了,现在非常淡定,她打字: [他欠我那么多钱,省着点花不是很正常吗?] [你昨晚离开之后,还发生什么没有?] 那边的赵宛终于从消费冲击中回过神来,拐回主题:[帮你问了,他昨晚一直坐在吧台,搭讪的人不少,但他没理人,一直坐到六点多,打网约车走的] 六点多,算上路程,回到家七点,正好是门锁开门的时间,对得上。 苏念柠:[知道啦,辛苦宝贝] 赵宛:[他为什么来酒吧?他知道这店是我家的吗?] tibar是赵宛家族企业里很不起眼的一个小资产,赵宛平时喜欢约朋友去这里,但知道酒吧是她家的人不多,砚舟没途径知道,巧合的概率很大,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半夜去酒吧,苏念柠没问出来。 苏念柠:[摊手.jpg] 赵宛:[你怎么老谈这种奇奇怪怪的男人] 在这件事上,苏念柠很有争辩权:[胡说,哪里奇奇怪怪,我只谈长得格外好看的] 赵宛:[是是是,你最棒,要么谈花蝴蝶,要么谈隐形人,我至今都不知道惊艳了你整个少女时光的白月光到底长啥样] 苏念柠落在手机屏幕上的目光,像日落后逐渐淡下来的余晖。 半晌,她的脸上才重新浮起微笑,回复:[反正都分了,也没知道的必要] * 国庆七天假,苏念柠在家养伤。 医生说最好一个星期内都不要跳舞,否则反复发作,容易落下隐患,对未来的职业生涯不利。 苏念柠不折腾,这几天谁都约不出门。 但拦不住有人非要往她家里闯。 物业公司保安室打开电话,说有人申请来访,名字陆淮奕。 “拒绝,别放他进来。”苏念柠对物业说。 物业那边的人刚想说点什么,电话传来嘈杂声,像是发生了一些争抢,伴随着物业保安“先生不要抢我手机”的制止声,然后传来陆淮奕的声音:“苏念柠,你今天要是不见我,我马上买一套这个小区的房子,就买你同楼层的,每天烦死你。” “……报警了。” “你报警也没用。” 这个威胁很有效,毕竟陆淮奕真做得出来。 以前拒绝陆淮奕,也没把他逼到这份上,看来演出那天晚上晾着他,他动用了家里的人脉还捞了个被放鸽子的结局,让他这些天越想越气,来找茬了。 “怎么了?”砚舟见她表情很差,还提到了报警,突然插话。 “苏!念!柠!”陆淮奕的声音陡然拔高,听起来很恐怖,咬牙切齿的呼吸声恨不得要把她撕碎,“你现在身边有谁?” 这种质问女朋友的口气,真的让苏念柠上火。 她先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声音沉沉地丢下:“在大门口等我。” 她撂下电话。 砚舟目光罕见流露出担忧的情绪。 “我下去一趟。”苏念柠走到玄关,换鞋。 这几天的休养,她脚踝的红肿消了,可以正常走路。 “听着不太安全。”砚舟跟了上来,“我建议你不要下去。” “没事,就是个前男友。”苏念柠坐在换鞋凳上换鞋,然后抬头,“哦,你还见过,那天接赵宛的时候,那个脑子好像有病的男人。” “你也知道他有病,就不要去见他。”砚舟很难得地坚持。 苏念柠笑了:“你说得对,我得找人把他引走。” 找谁最有效呢? 她想了想,有了答案,拿起手机,找人要了一个人的电话号码,直接打过去,电话接通。 “徐明艺,我是苏念柠。”她开门见山直报家门。 电话那头很明显呼吸一紧,然后警惕问她:“你打给我做什么?” “我听说你这些天都在打听陆淮奕的行踪,我给你地址,你能马上赶过来吗?” “干嘛?”徐明艺的笑声里有毫不掩饰的尖锐,“你该不会准备了什么大戏,等着我到场羞辱我吧?” “你电视剧看多了,不过我确实想要你到场带走陆淮奕,就看你有没有胆子来,有没有本事把他带走。”苏念柠打了明牌。 徐明艺冷哼,但是没有挂断电话。 苏念柠也没有,她在等。 片刻,徐明艺自嘲般说道:“就算我到场,他会跟我走吗?不过是又一次证明他只在乎你,他哪里看得见我?苏念柠,我看得出来你对陆淮奕没多少真心,就像我看清他没那么在乎我一样,你们是一样的人,冷漠,薄情,傲慢!” “你看得那么清楚,为什么还打听他的行踪?”苏念柠没有被指责的话带偏。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知道当他给出一些可以更进一步的信号的时候,对我的诱惑到底有多大!”徐明艺的情绪不太稳定,骂声中带着哭腔,“你懂爱一个人的感觉吗?!” 如果爱一个人要这么崩溃,苏念柠不太想懂。 她没有回答徐明艺的问题,只说:“你到底来不来?” 这一次,徐明艺的沉默比第一次更久。 然后徐明艺说:“地址。” 第14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14想跟他谈恋…… 半个小时后,苏念柠出现在小区门口。 远远看见陆淮奕站在外头,等得十分不耐,反复抬手腕看表。 见苏念柠过来,他上下扫了她一眼,面色不虞:“还以为你在家化全妆,这么久。” 苏念柠素面朝天,连唇膏都没抹,她甩了甩头发,双手抱胸,明知故问:“见你化什么妆?说吧,找我什么事?” 苏念柠是不化妆五官也很惊艳的类型,皮肤细腻看不见毛孔,郁郁葱葱的黑发柔顺披在肩上,不雕琢也夺目。 面对这张脸,陆淮奕生不出厌恶的情绪,只是余怒未平:“你骄纵也要有个度,晚会那天不是跟你强调了,梁言心在看你的演出,虽然你想再见她不是什么难事,但至少给人留个好印象。” 苏念柠一脸莫名其妙:“首先,如果我想见这个人,我自己就有途径,不需要你从中搭桥,反而是你自作主张,让人对我留下坏印象,你觉得是谁的问题?” 旗鼓相当的家世没有谁依赖谁的前提,这句质问直接让陆淮奕接不上话。 “好,我们跳过这个话题。”陆淮奕认栽,语气又沉了下去,“刚才说话的男人是谁?” 苏念柠挑眉:“你管得好宽,你是以什么立场在质问?” “你家里有男人。”陆淮奕忽略了她的反问,固执地输出自己的情绪,“你凭什么把男人带进家里?” 一旦涉及到这个问题,陆淮奕刚才还算理性的理解能力罩上一层铁布衫,刀枪不入。 “陆淮奕,你到底有完没完?”苏念柠不耐烦。 “没、完。”陆淮奕字字清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既然想玩游戏,制定了所谓的游戏规则,也得尝尝我的规则,你说掀桌就掀桌,说不玩就不玩,苏念柠,要玩就拿出点耐心,惹了我还想利落下桌,不可能!” “你有病。”苏念柠面不改色,“我可以帮你预约专家号,不用谢。” 陆淮奕冷笑,拦住苏念柠转身要走的路,俯下身,高挺的身影压下来,直逼苏念柠的眼睛:“是发现跟我在一起那么久,那个姓林的没有来回头找你是吗?” 苏念柠目光冷冷地盯着 他。 陆淮奕见她不说话,以为戳到了她的痛处,痛快地笑了一声,说:“在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人?没有什么事是我查不出来的。” “那你可真厉害。”苏念柠双手将他推开,“别跟个鬼一样压我面前,不吃你这套。” “那你吃谁那套?”陆淮奕不依不饶,联想到什么,眼神突然狠厉下来,“林郁离是不是就在你家里?你们和好了?” 苏念柠感觉有火气在天灵盖上冒,突突撞得她脑壳疼:“你别张口闭口林郁离,干嘛?你暗恋他啊?” 陆淮奕都被气笑了。 “你最好祈祷你屋里那男的不是他,不然我让他在鸣海待不下去!” “不是。”苏念柠语气很冷静,“这世上没有能让我念念不忘的人。” “让那男的下来。”陆淮奕只觉得她在维护,“别躲在一个女人后面,丢人。” 苏念柠刚想反唇相讥,目光被远处走过来的身影定住,陆淮奕见她突然不说话,也跟着她的目光看去,目光从愤怒转向疑惑,然后是更深一层的愤怒。 砚舟走近,苏念柠抢先一步拦住他,低声问:“你下来做什么?” “看你很久没上去,下来看看。”砚舟回答。 “你是那天那个司机?”陆淮奕感觉要气炸了,比苏念柠跟林郁离和好的假设更气,“你让一个司机进你的房子?苏念柠,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 “司机怎么了?”苏念柠回怼,“他不仅是我的司机,还是我的家庭厨师,在我家里不是很正常吗?” “你让一个男的长期在你家!”陆淮奕气得脑壳都红,“苏念柠,你脑子是不是有坑?!” “没你大。”苏念柠懒得反驳。 陆淮奕伸手想要将苏念柠拽过来,苏念柠眼疾手快,先一步绕上了砚舟的胳膊,目光瞥见路边缓缓停下的滴滴车,不急不缓地说道:“我不仅让他给我做饭,开车,我还想跟他谈恋爱。” “想跟他谈恋爱”,而不是“在谈恋爱”,把自己放在一个主动的位置,与陆淮奕死缠烂打的行为做对比,他死缠烂打的对象正在对别人主动。 陆淮奕愣住,脸色沉得吓人。 从车上下来的徐明艺自然听到了苏念柠的话,她快步冲上来,从身后抱住了陆淮奕的腰。 “淮奕,我找了你好多天,你为什么躲我?” 在情感上处于下风的陆淮奕,在绝境之中摸到了浮他起来的木。 他黑沉着脸拉起徐明艺的手,把她塞进停在一边的库里南的副驾,然后绕过车头,上车,狠狠关门。 苏念柠看见副驾上的车窗缓缓降下,徐明艺的脸探出来,她明明没表情,但苏念柠感觉到她在笑。 库里南弹射起步,马达声轰鸣,疯了一般远离这个小区。 高傲的陆淮奕经过这一轮的打击,估计不会再纠缠了。 苏念柠松开砚舟的手臂,去看砚舟的表情。 他没有表情。 他跟杵在路边的木头没有区别。 他目光敛着,说话的声调没有起伏:“他走了,上去吧。” 苏念柠怀疑他刚才是不是失聪了。 一前一后往小区内走,上电梯,苏念柠站在砚舟的右侧,用目光瞥他,见他身姿站得梆直,眼观鼻鼻观心,置两人无言的气氛于不顾。 虽然他平时就寡言少语,但苏念柠觉得他此时的沉默是刻意的。 出电梯,苏念柠故意脚步踉跄,“哎呀”一声,扶住旁边的墙壁。 砚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怎么了?” “刚才走得太快,脚踝又疼了。”苏念柠用手抬起右脚前脚踝,一个单跳的姿势,“你过来背我一下。” 砚舟站着没动,第一次表现出不愿意,他说:“就快到门口了。” “背我。”苏念柠语气不重,但不容置喙,固执停在原地。 砚舟僵持了一会儿,终是妥协,在她身前半蹲下。 苏念柠趴上去,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砚舟站起来,身体绷得直,笔挺的姿势让苏念柠趴得有些困难,她只得将他勒得更紧。 似乎察觉到绷直并不能减少身体触碰,反而更加紧实,砚舟将腰微微弯了一些。 入门,砚舟问:“把你放哪里?” “床上。”苏念柠指挥。 砚舟依言,苏念柠帮忙开卧室的锁,进了卧室,他转过身将人放下来。 苏念柠屁股坐到床上,环住他脖子的手没有立刻放下,而是顺势扯住他前胸的衣袖,砚舟重心不稳,往床上栽去,他连忙用手撑住床,与苏念柠四目相对。 苏念柠揪着他的领子,使劲,把他的身体往下又拉进了一点。 她的眼眸明亮潋滟,摄人心魄,带着坏笑: “你不会以为,我刚才只是开玩笑吧?” 第15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15空壳子才不…… 砚舟单手撑着床,目光没有因为距离的拉近而慌乱,他过于镇定,让苏念柠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如果你是认真的,我建议你再想想。”砚舟眼睛里几乎没有情绪,“如你所见,我什么也没有。” “所以呢?”苏念柠觉得他稳如钟,就跟有抗体一样,得加大剂量才能有点微弱效果,她索性将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绕着他的脖子往下拉,迫使砚舟直撑的手臂改成了曲肘,两人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你觉得我还能图你点什么?” 苏念柠说话的声息浅浅扫过砚舟的喉结。 砚舟在此刻低低笑了一声,混着气音,莫名地蛊惑,与他清冷克制的眸子形成鲜明对比。 “只剩一个空壳子,对你能有什么用?” 空壳子?谁会用这种词形容自己。 苏念柠曲起左腿踩在砚舟的腰上,抻直将他支开,笑得意兴阑珊:“那你先把自己的魂找回来,空壳子才不会怜香惜玉。” 砚舟从床上站起来。被拉近又推开,正常人在这种时候容易恼羞成怒,但他脸上看不出对苏念柠这反复无常的行为有负面情绪,他将被苏念柠扯歪的t恤捋正,对她说:“我出去熬汤了。” 苏念柠有一种手捞不住飘絮的恍惚,总感觉砚舟切断了对这个世界的触感,喜怒哀乐化成虚无,落不上他的眉间,她在他眼前,却不在他眼中。 一个人的内心得荒废成什么样,才会变成这般刀枪不入? * 假期结束回到学校,领舞老师用很夸张的语气说,那天晚会的表演在网络上爆火。 表演是直播,同步到市级的电视台,当天就引起网友的注意,二创视频如雨后春笋般涌出,在各个短视频平台上了热门。 “我们还收到别的城市相关单位邀请去剧场演出,所以接下来大家可不能松懈。”领舞老师说道。 队里组织演出,都是领舞老师说了算,一次演出即能加学分又能抛头露脸,不会有学生拒绝。 果然话音刚落,队内十几个姑娘高兴地欢呼。 苏念柠在一旁压腿,只是听着,没发表意见。 领舞老师官宣完消息,招呼着大家去热身,然后走到苏念柠旁边,关切:“念柠,你的脚踝好点了吗?” “已经休息好了,不会耽误演出。”苏念柠回道。 “那就好,悄悄告诉你。”老师压低声音,“你可是舞队的灵魂,二创的很多视频都只单剪了你的镜头,你看了吗?” 苏念柠平时刷短视频经常点舞蹈,大数据推送之下,她有刷到,但之前她的表演,也有人二创过,只是这一次点赞的人比之前多而已。 “刷到了。”她回以一个微笑。 这点热度,投入到浩渺的每日热点当中,不值一提,二哥随随便便一个机场图就能秒了。 所以家庭群里异常安静,日理万机的家人们没人提过这件事,苏念柠也当不存在。 下午临近六点,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驶入校园。 学生自己有车不算少见,在校门口被豪车接走的也不少见,但能将豪车开 进校门,整个校园也就那几位人物,有心的人很快认出这是苏念柠的车。 让人惊讶的是,这次开着车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男人。 有摄像头悄悄对准车前拍照,然后在各个群里分享。 【哇!今天又是这个帅哥开车进来接人,这是苏念柠新谈的男朋友吗?】 【苏念柠的男朋友怎么开她的车啊?小白脸?】 【这男的胆子也是大,不怕陆淮奕搞死他?】 【陆淮奕不是跟徐明艺复合了吗?我那天刷到徐明艺的朋友圈了,暗戳戳晒了库里南的车标和新得到的香奈儿,谁看不出来那库里南是陆淮奕的】 【我去!果然让徐明艺重新追回来了?】 【不是吧?我昨天还看到陆淮奕跟外院的系花在酒吧有说有笑啊】 【啊?】 【啊?????】 【快展开说说!】 【最新快报!陆淮奕往停车场的方向去了!】 …… 砚舟在停车场找了个空位停好,没多久,车窗被人敲了几下。 他瞥向窗外,来人长得高,隔着车窗看不到脸,但敲窗的那只手上戴着百达翡丽星空表。 他降下车窗。 “出来。”窗外的人命令。 砚舟认出了来人是苏念柠前男友,没动:“你有事就说。” 陆淮奕没想到对方还挺有态度,他单手撑住车窗边缘,劈头盖脸问:“苏念柠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这句话主要是想挖苦他当小白脸,是个被消费的产品。 “两万。”砚舟回答。 “什么?”陆淮奕惊讶弯下腰来,用一种看奇葩的目光将砚舟的脸扫描一圈,“不是,我是该惊讶你便宜,还是惊讶苏念柠太抠门?两万块?你逗谁呢?” “这个价格很有竞争力。”砚舟让陆淮奕看不出是真听不懂还是假装听不懂,“我没有异议。” 陆淮奕兀自笑了半天,然后说:“我现在给你五十万,给我从苏念柠身边消失。” 砚舟没回应。 “嫌少?”陆淮奕语气轻佻,“五十万,够你干两年了,你要是真觉得两万一个月很有竞争力,就应该抱着五十万开开心心地滚蛋!” “价格超过价值的馅饼,我不捡。”不管对方的情绪有多激动,砚舟始终是那张淡然的脸。 “喂。”陆淮奕的表情半是讥讽半是警告,“别在我面前装,我不是苏念柠,不吃你们这种又穷又事/逼这套,你真以为你跟她能发生点什么?真以为她会喜欢你?她找你不过就是找个替身玩玩儿,你自己瞧瞧你有什么,车开的还是苏念柠的,她就喜欢逗你们这种穷小子玩儿,之前的林郁离至少还有点学历,你除了这张小白脸还有什么?” 林郁离。 自动屏蔽掉陆淮奕侮辱性的言语,砚舟提取到关键信息。 这个名字很陌生,但他莫名想到晚会雨夜那个男人的脸,撑着一把伞,在雨中像挺拔的青竹。 郁离,是竹的别称。 苏念柠的诸多饰品中,经常见到竹的元素,光是耳饰就有好几个不同的款式,她很喜欢戴。 见砚舟不说话,陆淮奕以为戳到了他的痛点,冷哼一声,丢下一张名片:“想通了给我打电话,但我不保证我有足够的耐心等。” 陆淮奕扬长而去。 砚舟拿起被甩在扶手箱上的名片,前后粗略地翻看,眼眸看不出被人羞辱的怒气,情绪一直很淡,蒙着一层置身之外的雾气,他随手将名片扔出车窗。 * 苏念柠结束训练正在下楼,接到赵宛甩过来的几张群聊天截图。 赵宛:[陆淮奕去找砚舟麻烦了,好几个群里都在说] 苏念柠注意到截图里有里有陆淮奕站在她的车旁的照片。 找了新女友,还不忘来恶心她。 苏念柠下楼的脚步更快了些,来到停车场,只看见帕拉梅拉安静停在停车位,没看见陆淮奕。 她坐上副驾,先观察砚舟的反应,发现又是他千篇一律的淡然脸,问:“我听人说,陆淮奕来找过你?” “嗯。”砚舟承认。 “他那狗嘴肯定吐不出象牙。”苏念柠先骂了一句,然后才问,“他狗叫什么了?” “没说什么。”砚舟想了想,又补充道,“对我的月薪发表了一些看法。” “嗯……”苏念柠忽然不知道接什么。 如果对方死倔什么也不肯说,她只会让更不堪的方向猜,但他说月薪,不是,他们的话题怎么跳到月薪去的? “我觉得我给的数额还行啊。”苏念柠小声嘟囔。 “我也觉得不错。”砚舟附和。 “他还狗叫什么没有?”苏念柠追问。 “他的思维太跳跃,我没认真听。” 别人说自己没认真听,苏念柠不信,但砚舟没认真听,她真信。他什么都漠不关心,自然不会在意一个闲得蛋疼的男人放的屁。 回到家,苏念柠洗完澡正在涂指甲,接到大哥打来的电话,说今晚有个金融交流晚会,她可以过来看看。 “金融?哥哥,我不太想去。”苏念柠一想到那种社交场合就心累,打退堂鼓。 “柳伯伯也在,最好过来打个招呼。” 柳伯伯跟苏家是世交,生意上互有帮助,在苏念柠十八岁的时候,还送了一套价值五百万的珠宝作为成年礼物,来一趟鸣海,确实需要特意去见一面。 “好吧。”苏念柠翻下床,开始化妆,做发型。 选了一套偏成熟的鱼尾抹胸红裙,单侧开叉,在带过来的首饰当中,选了一件宝格丽的aeternaserpenti系列项链,搭配上十厘米高跟鞋,在家里的镜子照着,觉得夸张,但出席这种晚会刚刚好。 如果是在杭宁的家里,会有专业的团队帮她搭配,比这个更加隆重。 她打开门走出去,砚舟在客厅拼新的拼图,听见高跟鞋声,他抬头,随即目光定在苏念柠身上。 “送我去个晚会。”苏念柠往身上按了两泵香水,随手搁在置物架。 砚舟闻言站起身。 苏念柠觉得他刚才愣住的眼神有点意思,双手摊开施施然转了一圈:“好看吗?” “看得出来是个很重要的晚会。”砚舟避重就轻。 “也还好,主要是去见一个人。”苏念柠想了想,又补充,“不对,是两个,大哥也好久没见了。” 驱车大约一个小时,苏念柠抵达五星级酒店的大厅门口。 “你把车开到旁边的停车区,在车上等我就行,我可能半个小时就走了。”苏念柠提着裙摆优雅下车,对车内的砚舟说道。 “好。”砚舟应声。 苏念柠手扶住副驾车门,关上的动作竟迟迟没发生。 她的视线忽然盯住后面的奔驰商务,推拉门打开,走出来西装笔挺的男人,气质卓尔不凡,玉树挺拔。 砚舟的目光移向车内后视镜,他看到了林郁离从车上下来的侧脸。 主要是去见一个人。 看来她见到了。 * 将副驾门关上,立刻有晚会的迎宾过来引路。 “苏小姐,苏总特意让我接您上去。” 苏念柠点点头,没有再往奔驰车那边关注,跟着迎宾从容地走入酒店大堂,坐上vip专属电梯直上举办晚会的楼层。 “我去趟洗手间,你去忙吧。”苏念柠对迎宾说。 迎宾礼貌告别,苏念柠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在随手的提包里找到手机,打给大哥。 “哥哥,我到了。” “我在大厅中央的位置,你进来就能看到。” 苏念柠挂断电话,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从外面走进来的人打断她的思绪,她把手机放进包里,走出去。 “哇,刚才那个女生好漂亮,是明星吗?” “没见过哎,可能是哪家的大小姐,千金味儿太正了。” “对啊对啊,真的一眼就能分清什么是真千金……” …… 身后的讨论声很小,苏念柠分了神,没听清。 走入大厅,果然一眼就见到大哥,俊采星驰,卓然不群,沪圈商界新贵,举手投足都是焦点。 不知该不该惊讶,他的身边站着林郁离。 苏念柠靠近的脚步迟了半拍,然后才重新带上笑容。 “柠柠,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苏瑾言抬起左手,将苏念柠的手接过,顺势给她介绍,“林郁离,我公司新升上来的技术总监。” 公司的技术总监,大哥请过来的,怪不得林郁离从奔驰商务上下来。 苏念柠避开跟林郁离眼神交流的机会,而是笑着看着大哥的面夸:“年纪这么轻就当上总监,真是天赋异禀。” “你还笑,人家跟你同岁。”苏瑾言轻嗤她,然后说,“你们年轻人也互相认识一下。” 大哥比苏念柠年长十岁,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俊朗年轻,但言行间一直有长者的气势。 长兄如父,苏念柠几乎不会跟大哥嘻嘻哈哈。 “苏总,我认识令妹。”林郁离率先开口,脸上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我跟她高中同届。” 苏念柠淡淡瞥他一眼,没有附和。 “嗯?”苏瑾言来了兴趣,“怎么没听你说过?” “巧合,今天说也是一样。”林郁离朝苏念柠伸出手,“很高兴以这样的方式重新认识你,苏念柠。” 苏念柠先瞅了一眼他的手,情绪恹恹,在大哥的注视下才勉强伸手握住,掌心被一股热流迅速包裹住。 林郁离表面上笑得从容不迫,但她触摸到了他手心里的热汗。 她知道,他披星戴月筹谋这一天太久了。 从看到他从奔驰车上下来,她就有了这个预感,他终于踏上即将登场的台阶。 但她没有回应他的眼神,只是目光飘向旁处,一个小蛋糕上面已经熟透的樱桃。 “哥哥,柳伯伯到了吗?我去跟他打个招呼。”苏念柠很快抽回手。 “到了,我带你去。”苏瑾言转头交代林郁离,“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林郁离将手收回来,悄握成拳,摩挲着掌心的余温,说:“好。” 苏念柠见完柳伯伯,没有继续逗留的打算,见大哥一路上不断被各个公司的老总截胡攀谈,聊着世界各地的经济和投资,她没兴趣听,悄声告别他,往出口的方向走。 门口,林郁离等在那里,穿着一身黑色修身西装,搭配银灰色领带,他本就高,更有芝兰玉树的儒雅,彻底从白衬衫少年蜕变成职场精英。 “苏总让我送送你。”林郁离走近她身边。 “我下了电梯就到了,不耽误你时间。”苏念柠婉拒。 林郁离没有离开,而是跟着苏念柠的步伐走。 苏念柠觉得有点好笑:“这个时候又跟着我了?上次送你不是被拒了吗?” “我那天还没有正式升职。”林郁离解释。 “我载人又不看身份。”苏念柠回呛。 “我知道,但我会介意。”林郁离模样认真,“我想以更好的身份出现在你身边。” 两人走到电梯间,有旁人在等,苏念柠还想说什么,却收了声,只是注视电梯上方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 整个电梯间鸦雀无声,半晌,在苏念柠不远处的一个男人上前攀谈:“美女,你也是来参加今天这场晚宴的吗?” 在这种场合喊“美女”,太轻佻,苏念柠斜睨了那人一眼,她的美丽本身就具有攻击性,被美妆修饰过后更具气场,正巧电梯到达,门打开,内部无人,她踩着高跟鞋大步流星走进去。 “哎你……”那人还想追上来,被林郁离直接用身子挡住去路。 他脸上带着威胁性的微笑:“我知道你,不想惹事就别跟进来。” 那男人许是被气势所镇住,琢磨着这两个人他都惹不起,尴尬地退后一步,转身走了。 林郁离走进电梯,关闭门,手指在一楼和负一楼之间停住。 “一楼。”苏念柠注意到他的停顿。 林郁离按亮一楼楼层,电梯缓缓下行,两人都没谈论刚才发生的小插曲。 电梯层数下降过半,林郁离忍不住开口:“柠柠,我提前一年修完学分毕业,在上千个竞争者中拿到瑾盛集团的offer,在一年时间开发新软件迅速占领市场,坐到总监位置,我已经竭尽所能地加快速度。” 苏念柠的目光缓缓漫下来,盯着电梯门那无聊的门缝:“我知道你的优秀世间少有,可我什么时候要求你这么赶?” 电梯到达,苏念柠率先走出去,林郁离跟上,一前一后沉默,直到过了花圃拐个弯,看到前方露天停车场,砚舟在车外,侧倚坐在车前盖右方,两条长腿随意地杵着,略低着头单手转魔方,六个面的颜色即将规整完毕。 魔方是普通规格大小,但他的手大,指尖修长,灵活地拨动各个层面,魔方在他手里就是一个得心应手的小玩具。 “我要上车了,你回去吧。”苏念柠转头对林郁离说。 岂料林郁离上前,拉住她的手臂:“柠柠,我们好好谈谈。” 砚舟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随手将魔方揣进风衣的衣兜,目光在两人身上停顿几秒,打开主驾车门坐进去,给二人留足说话空间。 苏念柠现在没有空抽出精力去批评砚舟的行为,她将手臂抽回,冷冷淡淡地说:“你提出分手的时候,我已经说得很明白,我不会等你的。” 她抬眸,目光坚定:“我不是在跟你说负气话,我是认真的。” 林郁离听懂了,又不愿意相信,一时间怔在原地。 “让一让,别挡我的车出去。”丢下一句,苏念柠坐上副驾。 透过挡风玻璃,苏念柠见林郁离一步一步地后退,目光始终沉沉地看着她,直到身形退到路灯的圆形光环之后,退到模糊不清的黑暗里,她还能看到他清亮的眸子,像斑驳的月光。 车子没启动,苏念柠转头去瞪砚舟:“干嘛?等着我投币才能开啊?” “我以为你们还没谈完。”砚舟依言点火,将车子开出库,将林郁离甩在身后。 苏念柠扯过安全带系上:“陆淮奕来找我麻烦的时候,你还知道下楼看看,今天倒好,自己钻车里去了。” “这两个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对他们的态度不一样。”砚舟评价。 苏念柠微愣,随即双手抱胸:“没有不一样,我一视同仁。” 砚舟轻笑,用罕见的态度表明不信。 “很明显,你对这个念念不忘。” “没有念念不忘。”苏念柠反驳,“记得和念念不忘是不一样的,我记得我当初喜欢上他的原因,但也记得我离开他的原因。” “那你为什么,”砚舟言语斟酌片刻,“看他的目光总忍不住流露出欣赏的表情,但你看陆淮奕不一样。” 苏念柠没发觉他竟观察得那么仔细,明明大多数时候他的反应都冷淡。 “有的人像青竹。”苏念柠沉默少顷,开口,“像青竹一样挺拔高洁,不管远看还是近看,他都赏心悦目,可有的人,远远看以为是一只漂亮的蝴蝶,走近了看,不过是掉落在地上的一片枯叶。” 砚舟:“既然远看近看都是让人欣赏的青竹,为什么分开?” 为什么? 苏念柠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哪怕是轻微讨论一下林郁离。 在跟林郁离在一起的一年多,两人分别在鸣海的两所大学,林郁离从来不想让苏念柠的圈子知道他们在一起,所以苏念柠也只好将他藏起来,就连赵宛也只是知道她有一个男朋友,但不知道这个男朋友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不是因为他想养鱼要营造单身身份,而是他出生贫寒,天资异禀,一身傲骨,不想躲在苏念柠大小姐的光环之下, 他想堂堂正正地以能够匹配的身份站在她的身边,就像今天的晚宴,他大大方方伸出来礼握的手。 “因为青竹想靠自己的努力向上生长,心无旁骛,夙兴夜寐,可我不过是喜欢竹子而已,我把竹节砍下来,不就耽误他生长了吗?” 苏念柠仰着头躺着,目光迷离地望着窗外稍纵即逝的夜色。 “我不想耽误他生长,也不想让他耽误我时间,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漫无尽头地等。” * 受江陵市的邀请,苏念柠跟着舞队一起前往。 到达酒店第一天全体休整,去表演剧院彩排,第二天正式演出。 由于舞蹈在国庆期间在短视频爆火,导致现场的票从开售起就一票难求,苏念柠在后台候场的时候,甚至听说观众席上有她的粉丝团,搞的是粉丝支援那一套,举着灯牌和荧光棒排队,被剧院的工作人员收缴道具才放进来。 “太夸张了,我们这是高雅的艺术,又不是那些夹嗓子掐腰的女团。”有人在背地里酸言酸语。 “章碧萱,我看你是嫉妒别人有粉丝你没有吧?”一个队里总会分出好几个小团队,喜欢嘴碎的人容易多方得罪。 “我才没有,你别胡说!” “我不胡说,你先把你在抖音上穿jk抖臀扭胯的视频下了吧,才几十个粉丝,天天发,你也不累?” “你丫……” 苏念柠换好表演服走入化妆室,还在吵的骂战瞬间停了。 她朝两个面红耳赤的主角扫了一眼,不管不问,去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有人悄悄来打报告:“学姐,刚才章碧萱说你坏话,不过王佳帮你骂回去了。” 苏念柠朝王佳的方向看去,王佳回以一个笑容,苏念柠点点头,没说什么。 章碧萱瞧见,趁着王佳去卫生间的时候去挤兑她:“你上赶着捧别人的脚,你看别人搭理你吗?” 王佳也不是吃素的,回敬:“捧苏念柠也总比捧你好,你倒是平时咋咋呼呼的,使出浑身劲儿也挤不出二两豆。” 上台表演,苏念柠在表演的间隙余光往自己队列中一瞥,见章碧萱和王佳为了抢对方风头,原定的站位严重错乱,不知是谁动的手,一个人被推搡到舞台边缘,一个人扯住对方的飘带,双双栽倒在舞台下面。 观众惊呼,不少人站起来伸着脖子朝栽倒的方向看去,表演氛围毁于一旦。 其他队友受影响,不知道后面的表演要不要继续。 苏念柠瞧见已有工作人员冲去扶人,遂置若罔闻,舞蹈动作丝毫不受影响,跳跃,旋转,华丽的敦煌服饰让她如同怒放的佛莲,她的坚定同时也带动着队友,表演继续,观众的目光逐渐被拉回来,沉浸在视觉盛宴里。 舞毕,鞠躬下台,回到化妆室,领队老师铁青的脸,在厉声训斥出了岔子的两个人。 有医生在给她们身上划伤的口子上药水。 “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自己应该站在哪里不知道吗?都排练过,也上台过,什么时候挡到你们脸了?” “抢抢抢,在定位置评选的时候不知道努力,上了台才有脾气是吧?你们的行为不仅毁了你们自己,也差点毁了今晚整个团队的表演不知道吗?” “我看你们下一场表演别上了,整个舞蹈系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进来,你们不想上,有的是人想上!” 章碧萱被骂到崩溃,哭着反驳:“不上就不上,反正也只是给别人铺路,充当绿叶,我还不稀罕!” 老师气得浑身发抖。 “老师,我们先回酒店吧。”苏念柠出声掐断了这场争论,化妆间不仅仅只有她们,还有大把人在看热闹。 老师这才忍了脾气,丢下一句:“回酒店再收拾你俩儿!” 缓了情绪,老师欣慰地看着苏念柠:“你做得很好,没有被突发情况打断,你这个首席当之无愧。” 今晚原本定了庆功宴,因为突然情况,改成了在酒店吃外卖。 章碧萱在酒店房间收拾东西,也不知道砸了什么,噼里啪啦地响,有人安慰她冷静一点,有人火上浇油把今晚的晦气全撒在她身上,导致她房间门口围了大半个舞队的人。 苏念柠出房间查看情况,见章碧萱拉着行李箱,在门口处哭成泪人,嘴里还在说着狠话:“谁也别劝我!这舞我不跳了,这种拜高踩低的圈子谁爱跳就跳,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到苏念柠出来,她的眼睛马上红了,气势汹汹冲上来,被队友重重拉住才不得已停下。 “苏念柠,你就得意吧,你不就是投胎好,要不然你也是被压住的那个,你真以为你这首席位置是凭你实力拿到的吗?” 嫉妒。 苏念柠很清晰地读懂了章碧萱此时眼中汹涌冲撞的情绪。她对这个情绪并不陌生,在她长大的这些年,她从太多人眼里看过这个情绪。 “如果我没资格,你更不配。”苏念柠泰然处之,“至少我在舞台上没出过错,没因为抢风头把别人也拉下舞台,你在质疑我之前先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 “我什么样子,不都是被你逼的!”章碧萱近乎诅咒般骂道,“苏念柠,你就得意吧,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这么得意!” * 闹剧最后以老师过来收场,章碧萱负气拉着行李箱自行离队,连夜坐火车回学校,队友们各自回房间,各种怨怼或讨论也关在门后听不见。 苏念柠觉得有点烦,在房间待不住,去了酒店附近的一家酒吧。 选了一个低消很高的卡座,一旁靠着巨大的落地窗,一边往下是设计成往下凹的巨型舞池,黑压压的男女在灯光暧昧中扭动身子,轰隆隆的音乐声传到二楼。 苏念柠偏头看窗外的夜景,十几楼高的位置视野不错,临近12点的城市灯光有一种荼蘼过后的醉感。 她的右手来回转着手机,想找人说会儿话,又不知道跟谁说。 鬼使神差,她点进了砚舟的对话框。 [来这里找我] 她发送了定位。 然后想到砚舟健康得如同老年人一样的作息,这个点他估计已经睡着,更何况江陵市距离鸣海五百多公里,他到了天也亮了。 她点击撤回。 砚舟却来了回复。 [?] [来了] 苏念柠意外挑眉。 想说一句算了,只是玩笑,你睡觉吧,但又好奇他是不是真的会来。 大约五分钟没动静,苏念柠把玩着手机,犹豫是否再跟他确认一下,砚舟的新消息发过来。 [我开车过去。] 苏念柠刚想问他怎么不买飞机高铁票,又想起他身上没身份证。 五百多公里,连夜开车过来。 她不是容易被感动的人,别说五百公里,就算是一两千公里,只要她说,会有人披星戴月赶来讨她欢心。但正是因为砚舟从来没有讨她欢心的倾向,她才更好奇他这种接到指令就执行的回应。 苏念柠低落的情绪渐渐染上积极色彩,她转过头眺望窗外墨蓝的夜色,给他回复:[我只等你到天亮之前。] 信息发出,那边不再回应,但app上显示车辆动了。 他动身了。 在卡座上坐了一会儿时间,有人来搭讪,苏念柠三言两句打发走,不久又有新的人过来。 苏念柠背靠着沙发椅睨着对方,年轻男人,身高还行,穿着潮牌,踩着aj,两只耳朵都打了两个耳洞,戴着铂金环,一看就是常混酒吧的玩咖。 她没应男人的邀请,而是招了招手,召来服务员,点名要了三打深水炸弹,每一打十二杯,每一杯50,倒着乌苏啤酒,酒杯上方的边缘叠加10子弹杯50度烈性白酒,摆成列阵。 酒齐齐端上来的时候,阵仗唬人,二楼卡座的人都伸长脖子看过来。 苏念柠的食指指尖轻轻往子弹杯的侧面一弹,就像多诺米骨牌,小杯咚咚掉 落在大杯里,次第的声音有一种规律的美感,她气定神闲地敲了敲玻璃桌面,对潮男微笑:“把这全喝了,你就有资格坐我对面。” 深水炸弹从来都是一杯起算,落肚就上头,谁上来就按打上,还弄了三大打! 潮男脸色瞬间绿了,他尴尬笑笑,试探其中可商量的余地:“美女,你这是要我命呢,爱玩给命文学?” 苏念柠不说话,目光意兴阑珊地偏向窗外,只留给他一个不容商量的侧脸。 潮男转身走了。 这下酒吧内所有蠢蠢欲动的心全蔫儿,谁都不想搭个讪把命搭在这,更何况人家还说了,喝完了三打,才有资格坐在对面,就算硬着头皮喝完,能搞出这种动作的女人,有的是后招,长得再漂亮也没用,惹不起。 苏念柠终于落了个清净。 这里是酒吧,得用这个场子能听懂的语言沟通。 接下来的时间,是波澜不惊地等。 苏念柠打开定位app,将地图放大,能直观地看到车辆在道路上移动,在途径过的地方拉出蓝色的标记。 车在加油站停了一分钟,她知道砚舟在加油,车避开城市主道插入小路,她猜他是在抄近道,车在高速路的服务站停住,她猜他可能是去上了厕所。 这种观察,苏念柠感觉像是点了个外卖之后,盯着外卖小哥的小电驴还有多少分钟到达,可是砚舟手里没有她等待的物品;也有点像在玩开车游戏,模拟车辆在规划好的路途闯关,可她没在通关终点给他设置胜利礼包。 这是一场没有奖励的奔波,原因也只是她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发的一句话。 可苏念柠的心莫名安静下来,她很少有这样的时刻,不觉无聊地盯着一个单一的车辆图标,目光跟随着它的移动而移动,仿佛她的灵魂也在那辆车上。 凌晨的光景,绚烂的城市霓虹只逗留下朦胧的边角,不知疲惫的酒吧也昏昏欲睡,劲爆的舞曲不知何时换上了缠绵的情歌,在舞池中央的年轻男女放下他们激烈摇晃的双手,抱在一起,慵懒地攒动。 凌晨六点,车辆到达酒吧停车场。 苏念柠退出app,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心脏莫名地咚咚直跳,像是以前通宵之后身体抗议表现出来的紊乱,她用手捂了捂,目光落在今晚为她保驾护航的三排深水炸弹。 她招来服务员,把酒水撤下。 做完这些,也不过过去了一分钟。 她呆坐几秒,然后从包里掏出小镜子,检查熬了一宿的面容,赶紧用湿纸巾擦了把脸,拨了拨颅顶的头发,使其蓬松,还想用气垫遮一遮青色的眼圈,手指触碰到气垫盒子,又放下了,要是对方恰好到,看到她在化妆,像什么样子。 她又没有那么在意。 她又没有非常期待。 再干点什么好?涂个指甲油? 她去翻包,企图在包里找到压根没有印象放进来的指甲油。 手肘好像撞到了什么,她侧抬头,对上砚舟清清淡淡的眸子。 他不声不响地到了,胸膛微微起伏,黑色的冲锋衣衣角沾染了晨露的气息。 一抹霞光突然在城市的尽头升起,奖励给此刻对望却没有说话的两个人。 第16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16你睡觉怎么…… 苏念柠朝里挪了一个位置,然后拍了拍空位:“坐吧。” 砚舟坐下,左右看了看环境,最终目光降落在桌子唯一一杯喝了一半的果汁上。 按照常理,他应该说点什么,但很明显他没有这种没话找话的习惯。 苏念柠瞅了瞅窗外的城市日出,太阳在地平线上爬得很快,已经露出半个橘红的圆,她说:“你好像迟到了。” “你看到我的时候,太阳还没出来。”砚舟淡定辩解。 “是么?” “嗯。” 苏念柠朝窗户的方向侧坐着,把半个后背对着他。 灿烂的橘色晨光在苏念柠的脸上铺开,将她的眼睫也涂上璀璨的颜色。 她在这种时候莫名想起小时候。 父亲是整个集团的灵魂人物,从早到晚见不到人,母亲也不是乐于搞下午茶的富太太,而是集团的二把手,所以她从来不奢望爸爸妈妈能有时间陪伴她。 大哥年长她十岁,性格随父亲,不苟言笑,成熟得算她半个爹;她最喜欢跟二哥玩,但他年长她六岁,在她有意识地想要有人陪伴的六七岁年纪,二哥已经是初中生,跟她在不同的学校,她很期待坐同一辆车上下学这种小事都落空,假期与其陪她玩无聊的布娃娃过家家,他更喜欢跟朋友去打篮球。 等她好不容易长大,上了二哥所在的中学,二哥已经从学校毕业,去了长京读大学。学校内流传着他的传说,只有他被口口相传的事迹陪伴着她。 年龄的横沟,让她永远无法与家人长时间待在一个空间,也等不来诸事繁忙的他们抽空回头看一看她。 苏念柠的身子恍惚地往身侧一挨,靠在了砚舟的肩膀上。 男人扎实的肩膀给的感觉很具体,苏念柠惬意地闭上眼睛,迟缓了一晚上的困意袭来。 “有点困了。” 砚舟的姿势没动,没推开也没伸手揽住,只是低眉看了看苏念柠闭起来的睫毛,她鼻尖上很细小的绒毛都被日出照得金灿灿。 “困了不回酒店睡,在酒吧喝果汁。” 他用的是陈述句,但听出了揶揄。 苏念柠弯唇笑:“你是不是在指责我半夜折磨自己就算了,还折磨你?” “折磨这个词用得精准。”砚舟不客气地肯定她的说法。 苏念柠笑意更大,睁开眼睛,就是想瞧清他的表情:“那你为什么没拒绝?” 砚舟缄默半晌,说:“我宁愿时间被你浪费。” 宁愿。 显然他在心中将这件事与别的做了对比,但他不想说的事情,拿撬棒怼他嘴里都没用。 维持着靠肩的姿势,看东方的太阳彻底点亮这座城市,苏念柠伸了伸懒腰,把一张卡递给砚舟:“去结账吧,该回酒店了。” 砚舟接过卡走去前台,不到十分钟回来,目光像是扫描仪将她方圆一里全扫了一遍。 “你今晚消费了一万三。” 看苏念柠意识清醒,不像是喝过酒,桌上那杯饮料也不像是金子磨的。 “啊,花钱挡灾了。”苏念柠拿回卡,轻描淡写地拎起包,“走吧。” 两人并肩下楼梯。 昨晚搭讪的潮男一桌没走,目送着两人下楼梯,同桌的一个男人用脚踢了踢潮男,用当地方言嘲笑他:“还想着捡漏,这男的这么帅,你比不过的啦!” 几个人大笑。 砚舟转头朝那边看去,潮男也在看他,见潮男一把把最先嘲笑他的男人推开,小声嘟囔:“这人看着怎么这么像沈砚舟?” 砚舟转回头,跟着苏念柠的步子走出酒吧大门。 酒店就在酒吧所在大厦对面,开车转个弯就到。 苏念柠下车,见砚舟迟迟不从车上下来,她特意绕回主驾位打开车门,弯腰说道:“下车啊,我今天下午要跟着队伍去江陵舞蹈学院做交流,明天才回鸣海,你跟我一起走,先给你开个房……” 苏念柠忽然停住。 “对哦,你没身份证。” 没证寸步难行。 “我在车上休息。”砚舟早就想好了。 苏念柠默然片刻,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让他下车:“跟我走。” 外出表演的衣食住行都由领队老师安排,老师安排的房间是标间,两两住一起,但她们是单数,单出来的人自己住大床 房,老师把这个名额给了她。 三星级的普通房型,推开门,狭窄的空间一览无余。 苏念柠将房间中央摊开的行李箱一脚挪开,腾出一小片方便落脚的地方,她双手将头发往后扎,抽空往床上一指:“你开了一晚上的车,累了就自己躺会儿,我先去洗个澡,酒吧里面的烟味儿都钻我身体里去了,受不了。” 房间到处都是苏念柠使用过的痕迹。梳妆台上放着瓶瓶罐罐,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搭着她脱下来的外套,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放着她带过来的戴森吹风机,拦路的行李箱最显眼的是她随便放的白色内衣。 “我……” “我不介意。”苏念柠将头发扎成丸子,似乎提前判断了他想说什么,扭头回来看他,“你要是真讲究,也可以考虑躺地上,但这点地方,抻不直你的大长腿。” 说完,苏念柠也不看他的反应,从行李箱里翻出睡裙,钻进了浴室。 浴室的墙和床不到半米距离,也不知道当初设计的时候怎么想的,墙选用的材质是一整片透明玻璃,浴室的全貌一目了然,只加了一个需要手动操控的蜂巢窗帘。 苏念柠将窗帘放下。 狭窄的方型浴室包裹着毫无讲究可言的冷炽灯光,像是演皮影戏的白色幕布打上了灯光,苏念柠是这场剧目唯一的主角。 砚舟合衣躺上床。 床上的被褥枕头被苏念柠套上了一次性四件套,有一股很淡的栀子花的香味。 他背对着浴室侧躺着,一夜未眠的眼睛布着血丝,本该沾着枕头就睡着,可他偏偏心神不宁地合不上眼。 浴室的风吹草动都在他耳边放大。 花洒开了起来,淅淅沥沥的水声,砸在不同的位置有不同的声响,甚至连划过身体后滴落的声音都放肆地清晰。 砚舟深呼吸,吐气,深呼吸,吐气,盖着被子的形状像一条被裹住的春蚕。 苏念柠从头到脚细细洗了一遍,吹干头发,精疲力尽地走到床边。 砚舟闭着眼睛侧卧躺着,睡得看起来挺香。 像一个结婚多年对性毫无兴趣的死鬼老公。 苏念柠莫名其妙想到这个比喻,不过,十分贴切。 不然无法解释他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他全身上下好像只有喉结是他的显性特征。 不会吧,他不会是个发育没完全的男人吧?他不会在青春期连春/梦都没做过吧?他不会是以为男人女人同睡一张床就可以怀孕的奇葩吧? 砚舟突然间在这个时候动了,他转过身,平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与苏念柠对视。 “你盯着我做什么?” “?”苏念柠错愕,“你后脑勺长眼睛了吗?” “突然间身后感受到了一股很强的,”砚舟斟酌用词,“怨念。” “啧,一晚上没睡,谁的怨念都大。”苏念柠掀开另一侧的被子,躺上去。 “怪得了谁。”砚舟应一句,闭上眼睛。 苏念柠重重翻身。 无意间碰到了砚舟身上的衣服,触感太硬,她上手摸,惊讶:“你睡觉怎么不脱外套啊?” “太麻烦了。” “不硌得慌?” “我睡了。”对方不想聊。 “……” 苏念柠又重重翻了个身,把被子卷过来。 感受到另一头好像尝试拽回去一点,苏念柠双腿夹紧,对方放弃。 昏暗寂静的空间里,苏念柠听到了拉链的声音。 不是拉开,是拉上。 砚舟把外套拉链拉到了顶。 苏念柠哭笑不得,她将手往后伸,朝砚舟的那侧拨被子,动作中晃到了砚舟的腰。 好紧实的腰! 虽然隔着一件冲锋衣外套,但刚刚不小心肘那一下…… 稍纵即逝的触感,不太真切,需要再求证。假装不经意再碰一下? 苏念柠那么想,也那么做,手直接搭在了砚舟的腰上。 手腕被人一把抓住,从掌心处渗出来的濡湿像雨夜里被雷引燃的火烧,砚舟的气息有点重:“你想做什么?” “给、给你盖被子啊。”苏念柠像被踩中尾巴的猫,少见得有点结巴,“别感冒了。” “不会。”砚舟将她的手臂整个推回来。 手腕被抓住的地方离了他的掌心,一阵一阵地发凉。 “你怎么出这么多汗?”苏念柠冷不防丁问。 “没有。” 苏念柠把那只手从被窝处伸出来举着,夸张道:“你看,你粘在上面的汗在蒸发,都在冒烟了。” “胡说八道。” 苏念柠将手腕杵到他闭着眼的脸上:“你不睁开眼睛看看怎么知道我有没有胡说?” 砚舟不说话。 “嗯?”苏念柠催促,将手压低,手腕几乎碰到了他高挺的鼻尖。 她肌肤上留下的兰花沐浴露的香味充斥了他整个鼻腔。 苏念柠见他铁了心不理,手往下落,捏住了他拉到最高处的外套拉链。 第17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17你真是他女…… 有人在门外摁门铃。 外来的介入强制掐停苏念柠的闹剧,她不太情愿地翻身下床。 透过猫眼看清来人,她打开门。 同队的两个女生化好全妆,朝她友好地笑:“念柠,一起去吃早餐吗?” “我还没起床。”苏念柠婉拒,“有点累,早饭午饭都不用叫我。” “啊。”其中一个表情抱歉加惊讶,“不好意思,我听到你房间有洗澡的声音,我还以为你起床了。” 那女生就住在她隔壁,能听见她房间花洒的声音不奇怪,酒店的隔音不太好。 “昨晚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关了,把我热醒。”苏念柠编理由张口就来,“太腻了,我就洗了个澡。” “啊原来是这样,抱歉抱歉,那你继续睡吧。”两个女生满脸愧意地离开。 苏念柠关门。 走回床边,昏暗的视线里,砚舟的眼睛睁着,一言不发看着她。 苏念柠完全没有撒谎的窘迫,说:“看着我做什么?总不能把前因后果解释一遍,麻烦又费劲,理由听得过去就行了。” “快睡吧。”砚舟没有接她的话题。 苏念柠重新躺上床。 被打断,她没了恶作剧的心思,困意很快袭来,她陷入沉睡。 砚舟听到苏念柠均匀的呼吸声,朝她熟睡的脸庞看了一眼,沉重的眼皮这才如释重负地盖上。 * 鸣海大学的舞蹈系和江陵舞蹈学院有交流计划,这次受邀来到江陵,免不了举办联谊会。 苏念柠补足了睡眠,全程下来精神头很足。 一起吃过晚饭,有人提议去ktv唱歌,苏念柠随大流一起去。 鸣海十几个女生,江陵这边男女均有,场子热热闹闹没消停过,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苏念柠看见第一个兴致勃勃选了大冒险的男生,在众人的怂恿之下去要一个女生的kiss,她便知道这场游戏是想冲着什么来的。 她起身,去跟领舞老师打了个招呼,不声张地离开。 有个男生眼尖跟上来,问:“你是要走了吗?我正好有车,可以送你回酒店。” “不用了。”苏念柠晃了晃手机,保持礼貌微笑,“有人来接。” “滴滴吗?”因为苏念柠来自鸣海,不是本地人,对方自然而然这么想,劝道,“晚上自己一个女孩子打车不安全,取消吧,我送你。” “不是滴滴。”苏念柠淡然否认,但也没有多做解释。 男生这才明白意思,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那我走了。” 苏念柠乘坐电梯下楼,砚舟没来得那么快,她随便进了一家有空位的 奶茶店,点了一杯奶茶等着。 靠着椅背刷手机,奶茶店进来三个年轻男人,门口的风铃响了一下,苏念柠下意识抬头看去,竟然看见昨晚那个潮男。 说实话,苏念柠没太记得他的长相,但记得他爱穿大logo潮服的品味和耳朵上的铂金耳环。 潮男也看到了她,意外地挑眉,频频朝她这边看。 苏念柠没去回应他的眼神。 偶遇而已,他的条件,不足以勾起她的兴趣。 不一会儿,一只戴了两个铆钉戒指的手轻轻点了点桌面,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是谁。 “美女,现在是在奶茶店,没有深水炸弹,我该喝点什么才有资格坐你对面?” callback的搭讪话,还算有点新意。 苏念柠不用看,也知道对方脸上挂着他自认为最好看的笑容等着自己。 陆淮奕用这招她都看腻了。 “男朋友来接,没你位置。”苏念柠头也不抬,懒洋洋地应付。 “男朋友,你是说,沈砚舟?” 沈,砚,舟。 苏念柠终于抬起眼看他。 “啊,早上那人真的是沈砚舟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潮男耸耸肩。 “你认识他?”苏念柠维持着表面淡然的表情,状似随意地问。 “当然认识,我跟他是高中同学。”潮男可算找到了聊天的话题,话匣子打开,“但我也好几年没有见过他了,一时间也不确定。” 高中。他竟是江陵人。 而且,他去掉了他的姓。 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去掉自己的姓? 苏念柠想起最开始她问他父母时,砚舟的回答,他说父母都死了。 见苏念柠一时不说话,潮男有些急了,说:“美女,你想了解什么我都说,能让我坐你对面了吗?” 他似乎对坐在她对面很有执念。 与他同行的两个男人隔了两个桌子朝他发出起哄声,潮男瞪了那边两眼,示意安静。 苏念柠轻笑,游刃有余的姿态:“我的男朋友,肯定我了解得比你多,你还能说点什么我不知道的?” “美女,你这话就不太对了,男人很多事可都是藏起来的,不见得会对女朋友说哦。” “那你说说。”苏念柠收钩。 “他爸妈离婚了,他从小跟着他妈。”潮男先开了个口,看苏念柠的反应。 苏念柠无聊地摸摸手上涂得漂亮的粉樱色美甲。 潮男只好加大马力:“他妈妈管他特别严,严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放学一定要按时回家那种,放学后从来不参加同学间组织的小活动,有一次,那天好像是周五,放学了嘛,我们班主任仗着明后天不用上课,就使劲拖堂,拖了四十多分钟,是不是很过分?!然后他妈妈就杀到学校冲进我们班,把我们全吓一跳!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妈太难缠,他妈在他高三的暑假出车祸死了。” 苏念柠摸指甲的动作停住。 潮男知道她来了兴趣,故意不说了,指了指她对面椅子的位置,装腔做调地咳了一声:“站着说多累啊,我现在可以坐下了吗?” “坐。”苏念柠换了一个双腿交叠的姿势,朝对面椅子抬了抬下巴。 “我跟你说,”潮男坐下,自以为潇洒地摊开一只手,“我也不是要在你面前说他坏话,你知道亲人离世这种事情在背地里说不太好,我是个善良的人。” 苏念柠单手撑着椅子上的扶手,半托着脸颊,等他后话。 早就看出他是那种自问自答型话痨人格。 潮男发现这女人太难撩了,下的话钩子她都不上当,让他的骚话没处发挥。 “其实沈砚舟这个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学习好点儿,哦,对了,他考上的是长京大学,这个你肯定知道,就是啊,他拿到长京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妈还不乐意,拿了那么长的棍子追着他打,把家里的窗户镜子什么的全打碎了,好家伙,谁家考上长京大学还会挨打啊,要是我,祖坟都得冒青烟,我爸妈得在坟前磕三天三夜的头。当然我也不差,我江陵大学毕业的。” 潮男朝她wink一下。 苏念柠给了他一个适可而止的警告表情。 潮男只好又把话题拐回来:“好吧,我为什么记得这事儿呢,因为这件事当时传得挺广的,我们一中很多人都听说过,当时沈砚舟受不了他妈在家里发疯,跑下楼,谁知道他妈妈一点脸面都不给,提着棍子在后面追,披头散发地像是要杀了他,还哭着喊什么‘你是不是想要跟你爸一样丢下我?’,而且更邪门儿的是,他妈妈在路上追他的时候,被大货车当场碾碎了。” 苏念柠呼吸一滞。 “我的妈呀当时那个场景,我光是看现场图片都头皮发麻……”潮男还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 “你别说了。”苏念柠冷声打断。 潮男识相地没再继续,观察一番苏念柠的脸色,单手握成拳抵在唇上清了清嗓子,从衣扣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将手机递到苏念柠跟前。 “美女,我说了这么多情报,赏脸加个微信?” 苏念柠的目光从屏幕上的二维码上扫过,没动,只是抬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如有一味绝境,非历十方生死,江陵市第一李信,本人。”李信抖机灵般大大方方介绍自己的名字。 “我记住了。”苏念柠觉得再待下去要受不了这个中二话痨,她站起来,“以后有机会,我会找你。” “哎别走啊,你不加微信怎么找我?”李信起身。 苏念柠微笑:“我要找你,有的是办法。” 李信在这霎那愣住。 明明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漂亮柔弱的女孩,但她微笑时让人觉得她深不可测。 “你真是沈砚舟的女朋友?”他难以置信发问。 白色的帕拉梅拉此刻达到奶茶店门口,苏念柠伸手拨了拨肩后的长发,浅浅一笑:“不是。” 她自若走出店门,打开副驾车门,上车。 车子驶离。 意外听了那么多关于砚舟的事,苏念柠上车后见到他本人时,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愧疚心情,她瞬间想起了太多她对他身世主观的揣测,和恶作剧的点滴。 她能猜出来他成长的过程中过得很苦,但没想到真相比她想象得还要窒息。 这让她对做过的恶作剧负有罪恶感。 “那个,砚舟。”苏念柠叫他的名。 砚舟转头看她一眼,然后又专注于路况,毫不知情地等她开口。 苏念柠叫出口之后,一时间没想好说点什么,沉默几秒,忽然说:“你对这里很熟吗?来这里怎么没用导航?” 第18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18你不是对我…… 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导航必不可少。 帕拉梅拉的车载导航系统很好用,就算不用车载导航,也会用手机导航,但此刻车载导航没有开启,砚舟也没有使用手机。 “我正好知道这个地方。”砚舟回答。 “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在江陵长大。” 砚舟直截了当承认。 苏念柠有点意外,她以为砚舟不会承认。 “你是江陵人啊?”苏念柠就着杆子往上爬,“以前问你,你死活不说。” “没什么好说的。”砚舟的语调依旧不咸不淡。 那样的过去,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砚舟从一开始就把这段过去讲给她听,苏念柠大概率不会信。这太像一套精心编造的悲惨身世,目的是为了博取同情和信任,如同赵宛之前强烈想要点醒她的,诈骗犯的套路。 但这样的身世是无意中在第三人的口中听说,然后在当事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得到佐证。 等等,如果这个第三个人也是被安排的局呢? 不会,这么多天的相处,砚舟不是这种人。 苏念柠头疼,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 车子在一个 红灯前停下,苏念柠注意到砚舟的目光游移在视野的右方,她循着目光看去,十字路口的右方曲径通幽,蓝色的指路牌画着相纵的十字,箭头指向右方是墓园。 墓园,埋葬故人的地方。 “你在看什么?”苏念柠问。 “没有。”砚舟收回视线,恰好绿灯亮起,他踩动油门前进。 搁往常,苏念柠只会以为他在等绿灯时发呆,但由于第三人的告知,苏念柠开了上帝视角,她顺理成章联想到,砚舟母亲的墓地就在这里。 他不愿意说。 砚舟的思想和过去,只有他认为无所谓的部分,才会像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露出来,涉及到他不想提及的,他连反应都可以做到不动声色,不是非常敏锐的人,压根发现不了他的不一样。 “你回到你长大的地方,没有特别想要跟我分享的事情吗?”苏念柠试探开口,佯装什么也不知情地引导,“比如朋友,同学,因为年少无知做过什么啼笑皆非的蠢事?” 见砚舟没说话,苏念柠加重马力:“我连对前男友的看法都对你坦诚布公,你好歹也公平一点。” “公平可以换来什么?” “公平可以换来信任。”苏念柠语气笃定。 “你信我做什么?” “喂。”苏念柠哭笑不得,“你问什么我答什么,我对你知无不言,你就这样对我?” “你可以不回应的。”砚舟转头看她一眼。 苏念柠将后背重重甩在椅背上,白眼一翻:“是,我话多,随便逮着只蚂蚁都能跟它聊一天。” 之后她不再说话,单手抱胸,另一只手玩手机。 砚舟在期间看了她两次,见她怒容未消,眉头轻蹙,眼眸在酝酿一场大火。 “你不会感兴趣的。”砚舟开口打破沉默。 “你看我像不感兴趣的样子吗?”苏念柠不去看他,愤怒的眼刀横掷向窗外。 “你只是对未知感兴趣,你不是对我感兴趣。”砚舟一语道破。 苏念柠微怔。 “我的过去没有意义。”砚舟继续说,即使是略带沉重的话题,但他的表情依旧十分淡漠,“我也不期待有什么未来,我只有今天。” 苏念柠脑海想象出砚舟的母亲被大卡车碾碎的画面,他那么抵触去回忆,连带着抹掉整个在江陵城的记忆,她为何要当个坏人? “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苏念柠难得对一个人妥协,“我睡一会儿,到酒店叫醒我。” * 苏念柠去网上查当年的资料。 输入“沈砚舟”,“高考”,“长安大学”,“妈妈”,“大货车”,“车祸”等字眼,轮番在各个搜索平台上翻找,愣是一个相关报道和讨论都没有。 要么就是没有这回事,要么就是被人蓄意抹除。 苏念柠看向房间门口的方向。 砚舟被她派出去买宵夜,现在还没有回来。 假的? 长京大学高材生在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被母亲痛殴,母亲被大货车意外撞死,这样有噱头有流量的新闻,不可能一点报道都没有。 她疑虑陡升。 门口响起房卡开门的声音,苏念柠第一时间摁灭手机屏幕,又觉这样太刻意,于是唤醒屏幕,退出浏览器,切换至小红书,屏幕被丰富多彩的推送填满。 砚舟拎着烤串和奶茶进门,不疑有他,一样一样整理放在桌子上。 苏念柠起身,朝他身上扫一眼,才发觉他穿的还是早晨来的那套衣服,问:“你是不是没带换洗衣物?现在下去买一套吧。” “你明天早上就坐高铁回鸣海了吧?”砚舟答非所问,“我今晚开车回去。” “嗯?”苏念柠嘴里咬着一串章鱼烧,瞪他,“你今晚就走了,我这一堆烧烤谁吃完?” “我可以吃完再走。”砚舟拉起唯一的一把椅子,放在苏念柠后面。 苏念柠无话可说:“行吧,你不嫌累的话。” 烧烤苏念柠只吃了两串就饱了,奶茶一口没嘬,全推到砚舟面前:“你吃吧,刚好喝茶提神,助你奋战到天明。” 砚舟点点头。不管是玩笑还是打趣,放在他身上他也只是点点头。 一个点头机器为什么会有人编造他的过去?是他被造谣,还是他差事别人这么做的? 等砚舟走后,苏念柠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突然想到李信提到的一中。 她翻身起床,通过浏览器搜索江陵一中的论坛和贴吧。 一些学校会设置这样的社交软件供学生娱乐,顺便交流学习信息。 她果然搜到一中官网,官网设置了论坛版块。 陈旧古老的版块界面让苏念柠一时间无从下手,她从标注了“hot”的闲聊版块进去,依旧搜索那几个关键词,占据前排的热帖分别是: 【要怎样才能上长京大学?】 【能考上长京大学的神仙需要睡觉吗?】 【盘一盘我校上长京大学的学神!以此激励我向上!】 翻来覆去这样的组合。显然“长京大学”是这几个关键词中最敏感的词汇,表达了江陵一中的学子们追求最高学府的豪情壮志。 没有沈砚舟,没有车祸,没有他疯子一样的母亲。 苏念柠连翻好几页,昏昏欲睡之际,忽然灵光一闪,指尖拨回盘点学神的帖子上。 沈砚舟考上了长京大学,若真有其事,他会在这个名单上。 主贴发布于三年前,一楼是贴主自己数了几个人名,欢迎楼下补充。楼下开始查漏补缺,陆陆续续重复提了一些名字。 盖了几百楼的帖子,没有一个提到沈砚舟。 直到一个评论来自半年前,然后围绕着这一楼又跟了一连串回复。 【卧槽,看了一圈,怎么没有提当年的沈大神?常年位居年级第一宝座,简直就是神话一样的存在】 【这个年经贴怎么又被顶上来了?】 【怎么可能没人提,只是提了会被删而已】 【看到萌新在打大神的全名了,友情提示千万别打,会被删,还会被关小黑屋】 【哎?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来自高一萌新的疑问】 【是不是跟那件事有关?】 期间又断了好多楼,不断有在读的学生追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别再屏蔽了我要疯了!我再换个说法,沈大神他的妈妈,当年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被大car砰砰,当时好多贴都在讨论,还上了新闻,大家知道有这个事就行了,别追问别追问,我感觉我号要没了】 【层主大义,层主走好】 【原来是这样!!为什么要屏蔽这个啊?】 【当年就不准讨论,可能也怕讨论太多影响school吧】 被大car砰砰。 苏念柠满脸无语。 怪不得她什么都没搜到,这种关键词她怎么会想得到? 学校为了不跟负面新闻沾边,选择掩盖,贴吧采取一刀切,只要提到“沈砚舟”三个字就直接屏蔽、删帖,当时可能也买通了媒体,导致网络上搜不到半点消息。 这个沈大神,应该就是砚舟,除非砚舟不是沈砚舟,是有人蓄意将沈某人的故事嫁接到了砚舟身上。 谁能把证据埋在这么深的地方?一个没有准确关键词就搜不到的中学官网论坛,一件发生在距今至少四年前的事,一个三年多前的帖子,在半年前意外被顶帖。 而苏念柠初遇砚舟是在一个多月前。 需要如此九转十八弯才能摸到边缘的东西,一般称之为真相。 不对。 苏念柠警觉地眯了眯眼睛。 她能找到一中的官网,完全是因为李信在说话中提到了“一中”。在悬疑电视剧中,高端的骗局会根据目标对象的性格特性实施方案,设局者如果抓住她多疑的特性,在棋子中埋下暗笔等她提取,自己搜寻。 “你只是对未知感兴趣,你不是对我感兴趣。” 这是砚舟对她的评价,一针见血,如此准确。 相 处的时间很短,但他了解她。 所以,没有比自己努力找到的“真相”更像真相。 第19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19只想占有他…… 手机app显示,车辆此时进入墓地。 苏念柠看着车载定位的位置,霍然从床上站起来。 砚舟首次隐瞒了他的行踪,出现在了计划外的地方。 苏念柠萌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跟过去看看。 墓园与出城方向在差不多的位置,砚舟在回鸣海之前想要去母亲的墓碑前看一看,情有可原。 砚舟知道车上有定位系统,但他不能确定她是否会看,所以这一行踪,他到底是不在意她知不知道,还是期盼她知道,借以佐证事实? 相信和怀疑两股念头打得天昏地暗,苏念柠烦躁地在房间内转圈圈。 最后安全意识压过好奇心,她标记下砚舟在墓地停车的定位,决定明天早上再去看。 早上十点的高铁,她六点就起床,六点半坐上滴滴车。 司机只见过拖着行李箱赶高铁飞机,见过捧着鲜花去墓地,但没见过拖着行李箱去墓地的,在行驶过程中通过后视镜观察她好多次,几次试图询问原因未果。 车载收音机不断传送早间新闻,苏念柠原本恹恹的精神忽而一震,问:“师傅,你们市是不是有个考上长京大学的男生,在拿到录取通知书被母亲追打,最后母亲还被大卡车碾死了的?” 出租车司机有收听新闻的习惯,虽然现在找不到当初的报道,但能让一中很多学生都知道,一定有消息传播的渠道。 “小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司机见终于被搭理,笑得露出牙齿。 “来这旅游听当地人说这件事,觉得新奇,问问。”苏念柠随口编了一个能信的理由。 “我得想想。”司机不断发出思考的声音,断断续续蹦出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吧?当时我闺女也是那一届的,说是哪个学校一个学习特别好的男孩考上长京,家长不乐意,最后还出车祸了。依我看啊,再穷不能穷教育,也不知道那个家长怎么想的……” 司机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输出自己的观点,苏念柠连忙打断:“那你还记得那个男生的名字吗?” “哎哟,这还谁记得,你要不上网搜搜?现在网上什么都有,连几千几百年前的事情都能查到呢,你们年轻人不是玩手机玩得特别溜。” 苏念柠保持礼貌微笑。 要是她能查到,也不会问他了。 车子到达苏念柠标记的墓园地点,她下车,拉着行李箱,抬头看阶梯状上的山上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墓碑,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 一个工人戴着手套拿着大剪子在修建绿化带栽种的观景树,苏念柠猜她是墓地的工作人员,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问,这附近有没有沈姓女人的墓碑。 砚舟跟母亲,大概率随母姓。 工作人员以一种打量的目光看着她:“这么多墓主,我可记不住哟,小姑娘你不是来祭拜亲人的吗?连墓碑在哪儿都不记得啦?” 询问无果,苏念柠直接将行李箱放在一棵树下,从停车地挨得最近的一个阶梯为起始点,第一排开始一个一个排除。 墓园有专门的停车场,但砚舟选停的这块地方不是停车位,只是一条墓地的主道,他选择停在这里,一定是就近原则。 二十分钟后,看墓碑字看得眼睛发胀的她往上眺望,舒缓眼球,目光突然锁定在几个阶梯上一束仍旧鲜艳的白菊花,她快步跑上前,菊花之前正是一个沈氏女性墓碑,左下角立碑人,子沈砚舟,立碑时间五年前。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玩一个找寻宝藏的几千碎片拼图,熬过数个尝试阶段,终于拼出了关键信息的一角。 真的有沈砚舟这个人。 早晨暖烘烘的阳光落在苏念柠的肩上,她感觉身上没来由沉甸甸的。 她希望砚舟是真的,却不希望他是沈砚舟。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态,苏念柠在坐高铁的一路上都在想,窗外一路上的风景从模糊到清晰,她猛然想通,她竟从这探秘游戏中剥离出来,不希望砚舟身上背负那么沉重的苦难。 * 回到鸣海的公寓,苏念柠补了个觉,洗完澡,晚上接到赵宛的电话,约她出来,她应下。 砚舟在客厅研究围棋,闻言搁下手间的白色棋子,起身,苏念柠见状,一边换鞋边说:“你不用来,有人来接我。” 砚舟一声不吭坐下,修长的指尖不急不慢又捻起一颗棋子,一种漫不经心的认真,连她具体去哪里都不问。 苏念柠走到玄关处,抽空转头看他。 这围棋是苏念柠前一年收到的生日礼物,上好和田玉做成的棋子,价格不菲,来自学校的围棋社社长,送礼的同时托她办件小事,她见不麻烦就应下了。事情办成之后,这围棋一直放在客厅某个角落吃灰,无意间被砚舟找出来,便借他消磨时间。 他不会下。此时他的手机里还在播放教授围棋的网课,他一边听一边摆弄,如果忽略手机还在教什么叫“打劫”的基础知识,单看他雅正的坐姿,倒像个不出世的高手。 苏念柠经常看不懂他。他的行为只在她命令的时候才会产生交集,其余时间他都只在他的方寸之地。他母亲的墓地,是苏念柠第一次窥见他的游移,但她回到鸣海再见他,他又跟往常没有不同。 如果苏念柠当晚就出现在墓地,现场直面他的异常,能不能戳破淡漠的面具? 许是感知到被注视过久,砚舟抬头直视苏念柠的目光:“需要我做什么吗?” “没有。”苏念柠移开目光,换好高跟鞋,开门出去。 酒吧的气氛嘈杂且热烈,绕过长廊来到空中天台,视野豁然开朗,夜风将苏念柠的裙摆吹得摇曳。 天台的人不算多,都是有些面熟的朋友,赵宛包了场,她在人堆中朝苏念柠招手,径直走过来,特意探身往苏念柠身后瞧。 “我还以为你会带人来呢。”赵宛说。 这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苏念柠将lv手袋随意搁在一边,挽了挽耳边的发丝:“又不是挂件,走哪儿都带着。” “他最近有没有跟你提过投资、入股、做项目之类的事情?”赵宛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问。 苏念柠知道她还在琢磨砚舟意图的事,她托着腮抿了一口鸡尾酒:“没有。” “那有没有说他家里的谁遇到困难,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 苏念柠刚想说没有,突然想到他母亲,噤了声。 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苏念柠打岔:“今天有什么节目?” “最大的节目,就是聊聊八卦咯。”赵宛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整个人兴奋起来,把最新听到的八卦消息抖豆子一样说给她听,期间有朋友过来拉着一起玩桌游,苏念柠参与其中,一时间忘了时间在流转。 不记得第多少杯酒下肚,赵宛突然阻住了苏念柠抬起酒杯的手:“你今晚怎么喝这么多?” “开心。”苏念柠偏头笑,笑意发醉。 “我看你有事。”赵宛一猜就中。 苏念柠挺想分享一下她的感受,张了张口发现她自己也没理清。 她想说,她忽然希望一个人曾经不要过得太惨,赵宛肯定要问她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她不过临时兴起,想解砚舟身上的谜,明明去江陵市之前,她都能玩得很投入,怎么突然之间就有了回避心理? 甚至今天没让他开车送来,也是暂时远离他的一个手段。 没聊这个话题,夜已深,赵宛找了代驾开车,先送苏念柠回公寓。 苏念柠用指纹开锁,不知怎么回事,老是显示开锁不成功,甚至还报起了警。 她恼怒,想砸门,门从里面被打开,砚舟站在门后。 玄关灯的光线偏暖黄,有点摇晃的视野里,砚舟的表情看不太清。苏念柠眯了眯眼,尝试让视野聚焦。 “门怎么打不开?”苏念柠问。 砚舟朝门锁和苏念柠的手都扫了一眼,没发现有问题,于是拉着她的手,拇指摁住识别圆点,门锁 边缘解锁的白光闪了一下,显示开锁成功。 “可能没对准。”砚舟判断。 苏念柠被自己蠢到了。她相信自己意识还是清醒的,但四肢可能没太听使唤。 她进门换鞋,见客厅的灯光还亮,盛着围棋的紫檀木棋盘还在地毯上摆着,手机的网课还在一边播。 “你没睡吗?”已经过了12点。 “没。”砚舟将门关上,反锁。 “这么喜欢围棋?” “一般。” 苏念柠伸手扶了下手边的置物柜,让自己的身形看着正一点,不漏醉态,说:“那你大晚上不睡觉。” “感觉你有可能找我。” 砚舟走到客厅地毯的坐垫上盘腿坐下,将棋盘上的棋子捡回盒子,大有她回来了,他也该收拾一下休息的架势。 醉意上涌,苏念柠闭了闭眼睛,悄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到棋盘的另一边,盘腿坐下,两指捻起一颗白子,掷地有声落在棋盘上。 “我没让你等我。”她说。 棋盘上还有零星的黑白双棋,砚舟捡棋子的动作停住,先看了一眼苏念柠落子的位置,然后抬头看苏念柠的表情。 苏念柠今晚化的妆容依旧精致,只是唇色淡了几分,脸颊上的红晕铺得均匀娇俏,分不清是腮红还是醉意,一双眸子涟漪浅浅,看人的目光有神,辨不明她有没有喝醉。 砚舟沉吟两秒,执起黑子,就着残留的棋局下起来。 苏念柠执白子,又落一个位置。一时间,客厅只有互相落子的声音。 没过几手,苏念柠说:“我赢了。” 砚舟微怔,看棋盘,有五个白色棋子斜着连成一条线,但这条线不太直,第四个棋子朝外拐了一下,就算按照五子棋的判定标准,这也不算赢。 “嗯……”一向冷面淡心的砚舟也有语塞的时候。 难得看他这样,苏念柠笑起来:“我又没说跟你下围棋。” 但就算是下五子棋,苏念柠也没有赢。 砚舟失笑,无计可施地摇了摇头。 “你赢了,该休息了。”砚舟妥协,又一次将棋盘上的棋子捡回盒子。 苏念柠在轻微摇晃的视线里,看到砚舟的唇角上翘,弯起好看的弧度,恍惚间竟多了几分很难言说的温柔。 能考上长京大学的天才,本该意气风发,怎么甘心漂泊在他人家里,将漫漫长夜耗费在他不算感兴趣的棋盘之上? 真的什么都无所谓吗?前途、时间、感情,甚至,生命。 醉意翻涌的大脑将记忆搅动,苏念柠遽然想起初遇砚舟的那个雨夜,他浑身是伤坐在路灯杆下的样子,像是在等待自己的死亡。 她只听说了他人生的一部分,但母亲意外离世之后的五年,她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以至于成为当下这个样子。 砚舟将棋子捡完,盖上盖子,抬头见苏念柠垂着眼不动,像在思考又像在发呆。 他起身走到苏念柠身侧,弯腰伸出一只手:“我扶你起来?” 苏念柠闻声抬头看他。他本来就高,眼下还站着,弯下腰,将客厅的光线挡住,黑压压的影子尽数落在她身上。 她闻到他身上很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淡雅,还混着温暖的体温,让她有一头栽进去的冲动。 可他胸膛始终与她保持着一种礼貌的距离,如果想要靠近,只能通过指令。 通过指令破解礼貌,总使人意兴阑珊。 她抬起手,砚舟抓住了她的小臂,将她拉起。 站起的瞬间,沉甸甸的醉意仿佛化了实体,疯狂将她往下拽,她脚下踉跄,重心不稳,竟朝砚舟身上栽下去。 还没感受到失重,她被砚舟稳稳地接住,扎扎实实抱了个满怀。 苏念柠有一刹那是懵的,刚才还悄悄琢磨这个,下一秒阴差阳错。 那股很淡的香味迅速将她包裹住,身体紧紧贴住的每一寸都让人忍不住沉沦。 生理性的渴望。 这是苏念柠第一次见到砚舟时就产生的反应,来得风急雨骤、莫名其妙、毫无道理。 一瞬间,她想明白了她为什么在得知他的过去之后产生了回避心理,甚至不想再探索下去。 他的过去太沉重、荒凉,难以背负,会刺伤试图以此寻欢作乐的无知访客。 而她不想跟他讨论人生,她只想占有他的身体。 第20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20等你清醒了…… “还能走吗?” 见苏念柠倒在他身上之后良久不出声,砚舟问。 苏念柠想抱着他不动是真的,醉到恍惚走不动路也算真的,只有意识还有几分清醒,她不吱声,想看他能怎么办。 交叠拥着的手动了动,砚舟低头看侧枕在他身前的脸。 苏念柠感觉到来自上方的注视,她的双睫扑闪动了一下,脸朝他那侧贴得更紧,没回应他。 砚舟静立半晌,空气安静到苏念柠的听觉里只剩他胸膛传来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混着摇晃的醉意,竟产生了一种交响乐的错觉。 他弯下腰,单手穿过苏念柠的膝弯,将她横抱起来。 苏念柠只觉脚下悬空,然后是整个人的重量压在砚舟身上。 “你走不了,我只能这样送你回房间。”砚舟的嗓音撒下来,像是在解释自己的行为。 苏念柠任由他抱着走,来到卧室门口,她用指纹解锁,又是按了几次,解锁不成功,最后是砚舟抓住她的手指对着圆圈完成解锁,然后开门。 直到走进卧室,苏念柠才意识到,刚才砚舟竟单手支起她的重量,腾出一只手去开门。 但他做得毫不吃力,以至于她没有察觉。 “放我到梳妆台的凳子上。”苏念柠即使醉意压头,也没忘记,“我还没有卸妆。” 砚舟依言把她抱过去,放在凳子上。 苏念柠能看见卸妆水在哪儿,伸手过去,把卸妆水旁边的精华水给碰倒了。 圆瓶咕噜咕噜地滚,快到桌子边缘的时候,被砚舟接住,放回原来的位置。 “要我帮忙吗?”他问。 苏念柠点头。 她指挥着他用化妆棉蘸取卸妆水,在她脸上擦拭。 她侧向他的方向坐着,昂着头,后脑勺枕着他固定姿势的手掌,闭着眼睛,感受到他指尖的力度按压在她的脸上,来回游移。 先是唇部,再是眼睛,他的力度很轻,像是在做一场脸部按摩。 砚舟垂眸,目光随着手上的动作移动,看那小片白棉将她脸上精绘的颜色擦去,露出白皙透亮的皮肤基底,就像亲手褪去一朵花着色为国色天香的艳色,现出纯洁无瑕的本源。 他经常能见苏念柠的素颜,刚洗完澡出来带着湿润潮气的美也不少见,但终归是与这次不太相同。 距离那么近,她皮肤温暖,整个人在他的双掌之间。 “用力一点,不然怕你卸不干净。”苏念柠眼睛没睁,只是说话。被卸过的唇瓣带着桃花一样的颜色,分不清与桃花相比哪一个更倩丽。 “不会。”砚舟否认她的说法,用掉几片卸妆棉,将她脸上的彩妆卸了彻底,“好了。” “真的?”苏念柠不太相信,伸手拿过立起来的镜子,近距离瞧了又瞧。 视野出现重影,她没太看清,只能拉过砚舟的手臂,让他俯下身,近距离观察她的脸:“你看仔细了?有残妆会伤皮肤。” 苏念柠的双眸明亮,像一汪秋水坦诚地铺开,砚舟的目光被她牵引住,眸中倒映出她的影子。 苏念柠五感被酒精折损,并不知道砚舟看她时是什么神态,但她能感知到时间有点久,久得超出了观察需要的范围。 拉起纱帘的落地窗外,一道闪电的光穿透薄纱照进 屋子,黑压压的乌云之下刮起大风。 “砚舟。”她忽然说,“我今晚喝白兰地,总感觉少点味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被叫住名字的人不明所以:“少了什么?” “你把耳朵凑过来,我告诉你少了什么。” 这个邀请是一个很容易被设计的陷阱,甚至过于显而易见,砚舟思忖的一秒便是在猜苏念柠的目的,但她偶尔也开虚晃一枪的玩笑,他最终靠近些侧耳倾听。 苏念柠没有丝毫犹豫,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所谓的喝醉,不过是借着酒劲放大自己的喜好。 这是某个人曾经说过的。 砚舟怔住,双眼缓缓睁大,像受了刺激顷刻间开到荼蘼的花。 苏念柠没给他反应的机会,一只手托住砚舟的脸,战线迁移到嘴唇,像在咬开一颗觊觎良久的水蜜桃,浅尝一口鲜嫩多汁的果肉。 她很快分开,睁开意犹未尽的双眼,聚精会神去瞧砚舟的反应。 视野在这一刻极具配合,重影缩回虚框,让她看清砚舟的神态。 他整个人没反应过来,双目神态涣散又重聚,眼波滚乱,像藏着一只惊弓的飞鸟。 半晌没回应,苏念柠轻轻皱眉:“砚舟,你是不是男人?” 下一秒,她的腰被一只手臂勾起,整个人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漩涡,报复性的吻强势侵略而来,苏念柠呆了片刻,双手环上砚舟的腰身,越过他的上衣,主动升级这场肢体战争。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苏念柠感觉被砚舟指尖划过的地方都缠上了分解不清的麻,需要被一遍一遍地抚摸、揉捏才能将将缓解。 可是不够,远远不够,要抵达更深的地方,而不是隔靴搔痒。 战况激烈,又头眩目昏,不知不觉两人已滚倒在床上,热汗和快意齐头并进,苏念柠发狠去咬砚舟的脖颈。 她听到耳畔砚舟低低的气声,入了情欲的调味,酥到她骨头都在发颤。 她的唇向上,舔了舔他的喉结。 砚舟浑身一凛,气喘吁吁地将她分开,翻个身将她压住,然后侧身坐起,撑着的双手将床单紧紧揪住,潮热的掌心留下水渍。 半晌,他说:“你好好休息,我回房了。” 哪有人在这种时候悬崖勒马的?苏念柠拉住他的手腕,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乌黑的长发散开,有几缕垂落在她冰肌玉骨的肩上,几瓣红点如桃花,在青丝之下若隐若现,眸子像擦亮的月光。 砚舟有些气急败坏:“苏念柠,你明天早上最好记得这件事是谁先起的头。” 他的声音,不同寻常的情绪让苏念柠心花怒放,她笑得眼睛弯弯似月牙。 “我认,我怎么可能不认?” “等你清醒了再说。”砚舟起身离开,背影有些仓皇。 苏念柠又气又觉得好笑,想爬起身先洗个澡,结果手肘使不上力,软摔在床上,强压着的醉意冲破屏障将她淹没,她沉沉睡过去。 * 翌日,不知几点,苏念柠在头昏脑涨中醒来。 她在床上盘腿坐起来,闭着眼睛揉太阳穴揉了大约一两分钟才缓过劲儿,下床,带着换洗衣服去浴室,脱掉昨晚没来得及换下的连衣裙。 放了满满一浴缸的水,她泡在其中,泡泡珠在水中溶解,很快无数泡沫覆盖住整个水面,她捞起一掬水浇淋在锁骨的位置,看清上面还有一抹像胭脂一样的红痕。 她用拇指轻轻抚摸锁骨位置。 吹干头发,清清爽爽从浴室出来,苏念柠将长发随意挽起,接近一字领的上衣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那抹红痕在白皙的肌肤上妖冶如桃花,她打开门走出去。 早晨九点的光景,客厅和厨房被阳光照得亮堂,砚舟正巧从厨房门口出来,高挺的身影在对视的那秒静驻,目光深深看过来,往常他的性格就算再冷淡也会说一声早,但他今早什么也没说,留白不语的时间似乎是想从苏念柠的反应确定着什么。 苏念柠瞥他一眼,若无其事地拉起餐桌椅子坐下,问:“今早吃什么?” 砚舟撤回目光,脸上表情接近于木然,转身继续在厨房里忙活:“肉粥,快好了。” 不消一会儿,砚舟将砂锅端出来,苏念柠已经玩了一会儿手机,见罢,四肢朝前撑起,伸了个懒猫一样的腰。 砚舟盛好两碗粥,又端来下粥的两道爽口菜,拉开椅子,在苏念柠对面旁边的旁边的椅子坐下。六人座的餐桌,他选了个距离她最远的位置。 苏念柠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搅着热气滚滚的粥,瞄他一眼:“你今天怎么坐得离我这么远?” “有么?随机选的。”砚舟不抬头也不偏头,目不斜视地夹菜。 “有~啊。”苏念柠拖长声音,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有意打趣他。 砚舟不做解释,专心致志吃饭。 苏念柠的目光坦坦荡荡落在砚舟脸上,然后定在他的唇,刚出锅的粥滚烫,热气腾腾的雾气将他的唇色熏得鲜红。 她心不在焉吃了两口菜,只觉得寡淡,将碗往前推了一下,站起来:“我待会儿出门,今晚不回来。” “嗯。”砚舟没有多余反应。 苏念柠进房间换衣服,将用得到的首饰收进首饰盒里,收藏级别的宝石项链,飘绿剔透的玻璃种翡翠手镯,都是奢侈品展柜上不一定能见到的高货,没有化妆,期间收到大哥发来的微信:[柠柠,礼服和鞋子帮你备好了,接你的车已经出发,之后小段会联系你。] 今天是大哥在鸣海独立创办的公司成立十周年,在今晚举办周年庆,阵仗做得盛大,包了一艘豪华游轮,父母也应邀参加,苏念柠自然是要去的。 接下来,段助会接她到化妆工作室,为今晚的出席做前期准备。 从专门放包包的展柜取下爱马仕奶昔白的菜篮子,她平时不爱拿这个包,但这个包最能装,她将首饰一一收进包里,有些重量。 段助的电话打来,她提包出房间。 砚舟已经吃完早餐,厨房方向传来水洗的声音。 她走到玄关,砚舟从厨房出来,在用纸巾擦手背上的水珠。 “我走了哦。”苏念柠提醒。 “要我开车吗?”砚舟也走来玄关。 “不用,有人来接我。”苏念柠换的是一双舒适的平板鞋,拎起有些重量的爱马仕菜篮子,又回头瞅他,“你不问问我要去哪里吗?” “这不是我该关心的。”砚舟毫无情绪地回复,像个没有情绪的npc。 苏念柠歪了下头。 上前两步,蜻蜓点水一般啄了一下砚舟的唇。 然后后退一步,笑得狡黠:“你昨晚的反应可没这么淡。” 第21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21提起裤子不…… 砚舟像是被钉住,眼神里的雾气骤然间似遇阳化开,又很快被他掩饰过去。 他挪开目光,不去看苏念柠笑意盈盈的眼睛。 “总归你记得,没倒打一耙说我乘人之危。” 哟哟,看这模样正经的,要不是苏念柠看清皮肤上开的桃花,还以为昨晚做了梦。 她索性将包放在一边,上前抱住砚舟的腰,见他腰身虽反射性地紧了一下,没拒绝,她踮起脚尖亲了他两口。 松开唇,却没有拉开距离,苏念柠将脸窝在砚舟脖子上蹭:“我说了我认的,倒是你,大清早态度冷得像提起裤子不认人。” 砚舟顿了一下,才说:“昨晚我没脱。” “有区别吗?” 砚舟沉默,只是体温迅速上升。 苏念柠又在砚舟的脖子上啄了一口,痒得像小猫用胡须蹭人,砚舟一把将苏念柠的腰肢揽住,弯下脖子亲下去。 没了昨晚沉甸甸的醉意影响,苏念柠却越来越有喝醉的感觉,腿软到站不直。 她不是没接过吻。她跟林郁离谈了一年多的恋爱,不是一个恋爱经验为0的小女孩,但林郁离的吻深情却克制,清风不缠绵。 但砚舟外冷却热烈,吻得她欲罢不能,让她怀疑他是不是经验丰富。 不知过了多久,门 铃声响起。 门后的两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扰,将将分开唇,呼吸沉重不均匀。 苏念柠知道是段助上门,但她没有松开手,而是去看砚舟的脸,看他冷白的皮肤染上红晕,潋滟的桃花眼泛着水光,嘴唇的红像淋了雨的樱桃,只隔了一层水润的薄皮,性感得令她血脉喷张。 是了,能让她产生渴望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一块怀捂不热的冷石头。 “哥哥的人来接我了。”苏念柠放低声音,像在说悄悄话,“你再多亲我一下。” 砚舟把她揽得更紧,缠绕得比刚才更深。 无人回应门铃,大约一分钟后,门铃声又响起。 苏念柠揪紧砚舟腰上的上衣料子,手指勾入,磨着他腰际紧实的肌肉。 砚舟反手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指,将她松开:“别让你哥哥等久了。”他说的话也很轻,似乎是不想声音传到门后去。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苏念柠问。 砚舟不问她要去哪里,只是拒绝:“不了。” 两人分开,在苏念柠对照着玄关镜子整理仪容的时候,砚舟已经转身回房。 像是藏在这个屋子里的秘密,苏念柠并没有要求他那么做,但砚舟自觉隐藏他的痕迹。 打开门,在门外站了好几分钟的段助理露出专业的标准笑容:“苏小姐,我来接您。” 苏念柠衣冠整洁,光彩照人,笑着回应,然后将包递过去给他:“麻烦你了。” “不麻烦,应该的。”段助接过,余光扫过客厅,想起什么似得,说,“对了苏小姐,苏总让我问您,等您明年毕业,这套房子需要帮您挂牌卖掉吗?” 这套公寓距离学校很近,但距离城市中心太远,买的时候只想着应付大学这四年,这才买了个两房一厅,不管苏念柠今后是留在鸣海,还是回杭宁,这个房子总归会空着。 “这才几月份,哥哥也太着急了。” “苏总未雨绸缪惯了,还说等您哪天有时间,去恒兴区选套新住宅,以后去他那里也方便。” 恒兴区是寸土寸金的鸣海最核心的地段,大哥的公司和住宅也都在那边。 “再说吧,我在这住着,”苏念柠顿了一下,“也挺好的。” 关上门,两人下楼。 车子接她送到恒兴区的高铭大厦,整个内娱都闻名的野玫瑰化妆工作室在这里,接过数个女明星的红毯业务。 苏念柠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化妆,做发型,换上大哥为她挑选的礼裙和高跟鞋。 “苏总挑选裙子的眼光真的太好了!香奶奶家的最新款,连娱乐圈最炙手可热的流量花想借都接不到呢。”服务苏念柠的造型师发出夸张感叹,“苏小姐,这套裙子真的太衬你了!” 苏念柠站在镜子前,摆弄了一下深空般幽蓝的繁复华丽的裙摆,心想,这肯定不是大哥的品味,大概率是交给某个心思细腻的手下帮忙挑选的,他那么忙,怎么可能做亲自做这种小事。 她面上微笑。算作回应,准备让工作人员帮忙戴上带过来的首饰。 这时,一个穿着西装a字裙的女人在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护送下走进来,送来一套让满屋灯光都黯然失色的绝品珠宝:“小姐,赵总特意让我把这套珠宝送来,希望今晚您用得上。” 这是跟在母亲身边很多年的得力助手严秘书,想必这次是跟着母亲一起来鸣海的。 苏念柠自己带过来的,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母亲送过来的这套,包含项链、耳坠、手镯、戒指,是她当年的嫁妆之一,极其昂贵的帝王紫翡翠,种水剔透晶莹,近百年的拍卖行都有流转拍下这套藏品的价格传说,苏念柠小的时候在母亲华丽的衣帽间里见过。 她的手轻轻摸了摸裱装着珠宝的宝盒,犹疑,这会不会过于隆重了? 是现场邀约了宣发的媒体,她作为苏家三小姐,需要这些体面? 这么想,也说得通。 随即她朝严秘笑笑:“当然用得上,妈妈的东西肯定是最好的。” 有三个化妆室工作人员迎上来,将珠宝盒子的透明玻璃罩打开,价值连城的昂贵价格让人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对待,生怕磕了碰了,将这辈子都赔进去。 苏念柠坐在梳妆台的凳子上,渐渐将目光挪移,透过巨大的镜面,看向房间角落一直安静坐着的男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是他坐在这里。从她踏进工作室,统筹安排服务她一切的内容都是他在安排,显然他接下了大哥的任务,但能完成这项工作的人可以是段助,也可以是李助,怎么偏偏是林郁离? 林郁离除了工作内容,没有说多余的话。沉默目睹苏念柠在一个团队饱和式的细致服务下换上高奢礼裙和高跟鞋,自带了一套惊艳众人的珠宝,母亲又送上令人咋舌的一套,需要三个人护送过来,所有接触这套珠宝的人皆慎之又慎,只为完美地穿戴在苏念柠身上,仿佛这个世界最漂亮最宝贵的东西,都是她唾手可得之物,她是这个世上最高不可攀的明珠。 忙活完,已经下午两点多,苏念柠在搀扶下,上了接送的迈巴赫商务车,前往登上游轮的码头。 码头登船的区域做了封锁措施,不受邀的人无法靠近。 登上游轮,父母和大哥都在,苏念柠注意到,柳伯伯也被邀约到了现场,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把西装穿得板正挺拔的年轻男人,面容有些眼熟。 赵西岚看见苏念柠到场,笑着朝她招了招手,苏念柠提着长长的裙摆欢喜上前,亲昵地挽着赵西岚的胳膊,甜甜地叫了一声:“妈妈~” 赵西岚摸了摸苏念柠的头发,然后点了点她项上的帝王紫宝石,夸了句真合适,然后将她引到柳伯伯跟前打了招呼,故作神秘说:“看看是谁回来了?” 听母亲这番言论,又根据对方有些熟悉的面容,苏念柠心底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她还没说话,柳硕先开了口:“这么多年不见,别说柠柠认不出我,她现在漂亮得跟天仙一样,我都不敢认。” “柳硕,你的意思是我小时候不好看吗?”苏念柠故作恼怒。 柳伯伯哈哈大笑:“这俩儿孩子还跟当年一样,吵吵闹闹的。” 苏柳两家多有走动,柳硕和苏念柠在同一所小学同一个班级,柳硕小学毕业之后就被送去美国,母亲跟随他去了美国陪读,逢年过节很少回来,都是柳伯伯去美国与母子相聚。 多年不见的疏远关系破了冰,苏念柠与柳硕聊起来,先是小时候互相做过的糗事,然后是各自在成长过程中的趣闻,场面上可算相谈甚欢。 不知不觉大人们已经走离,只剩两人在交谈,只是人也没走远,互相说着什么之后,偶尔会回头笑着看着两人。 苏念柠余光瞧见长辈们的反应,恍然,脸上的笑意微不可查地淡了些,伸手摸了摸项上吸睛无数的宝石项链。 她以去洗手间为借口,短暂离开一会儿。 通往卫生间需要穿过长长的走廊,一面船壁向着海开着窗,海风将她的耳坠和裙摆都吹起,风里带着海水潮咸的黏腻,她不太喜欢。 还没走到卫生间门口,被一个向着窗眺望的颀长身影拦了路,海风将他身上很淡的烟草味吹了过来。 林郁离偏头,见到来人,马上灭掉指尖还在燃烧的香烟,道歉:“抱歉,有影响到你吗?” 苏念柠摇头,又复抬眼,映入林郁离此时的画面。 她没见过林郁离抽烟,甚至他整个人清风明月的形象,与烟草不匹配,可眼前的林郁离神情染着浓郁的落寞,如月色般幽静的眸子里挣扎着晦涩的情绪,仿佛大雪压断了干枯的枝头,他伫立在海边的窗前,指尖捏着断燃的香烟,在寂静地崩溃。 第22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22包括你的身…… “抽烟对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 苏念柠想起高中的时候,林郁离作为学生会纪检部长,左袖上扣着红色袖章,将学校里头爱抽烟的不良少年们撵着走。 听到林郁离的脚步声,他们能从二楼的阳台翻逃 出去,惊起枝头的雀鸟,扑棱着翅膀飞向碧澄的蓝天。 林郁离似乎也想起了什么,浮起很淡的笑,却轻微摇了摇头:“现在没有那么简单明了的对错可以评判,我也已经不是那个有资格拿着评判笔的人。” 难过像细沙一样淅沥沥填埋过来,苏念柠偏过头,看向海面。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发现有些话在眼下说太迟,有些话说了也失去了意义。 林郁离不久留,说:“记者会要开始了,我去帮忙。” 他抽身离开,错肩时带起一阵很小的风,与海风的咸腻不同,苏念柠嗅到了夏季晴天的味道,是那种弥留在旧照片里的艳阳天。 记者会在夜幕的甲板上召开,苏瑾言站在瞩目的中央,几段感恩和展望未来的演讲,闪光灯咔咔响个不停。 苏念柠作为观众,陪在父母身边坐着,时不时有镜头扫过,她坐得端庄优雅,努力做好她该做到的份。 另一侧坐着柳硕,时不时低声跟她说两句俏皮话,还想伸手去拨弄苏念柠戴在左腕上的翡翠镯子。 苏念柠及时躲开手,嗤道:“弄坏了,我妈妈宰了你。” “吓唬我,赵姨对我可好了,再说这镯子哪能摸摸就坏,你就是小气不给我碰。” “就不给你碰,手脏。” “哪里脏?”柳硕将双手摊开,正反面转着展示在苏念柠面前,“我连指甲都剪得干干净净,还有美术生找我当手模呢。” “呸,就你那鸡爪。” 前方,手拿麦克风正在展望企业未来的苏瑾言微妙地顿了一下,冷锐的双眼朝两人睨过来。 “我哥瞪我了,都怪你。”苏念柠咬着牙发声。 柳硕忙正襟危坐。 两人身后坐着的是林郁离。 记者会时间不长,紧接着晚宴开始,苏念柠跟着父母和大哥轮番与邀请而来的叔叔伯伯们见面打招呼,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空闲时间,她挑了一个角落坐下,将手机当玩具滚着玩儿,想回去了。 但游轮早已出海,此时放眼望去只有茫茫海水,她得在游轮的房间过一夜,早上船才在码头靠岸。 柳硕寻到她身侧坐下,熟练地拿起一根香烟,苏念柠双眼横过去:“不准点。” 柳硕讪讪收起来:“我发现你怎么跟谁说话都温声细语,就对我凶巴巴的。” “想起你以前用树枝插起一条毛毛虫追在我后面狰狞地笑,我就对你温柔不起来。” “哎哟我的姑奶奶,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如今也是个风流倜傥风度翩翩的绅士。” “绅士才不会说自己是绅士。”苏念柠说完自己都叹了口气,“我不能再跟你说话了,小学鸡吵架那一套越来越熟练。” “这叫纯真,能让你释放纯真的人是能让你放松的人。” 苏念柠双手捂着耳朵,眼睛无神地朝沙发一侧靠倒下去。 游轮上的一夜在吵闹中过去。 翌日,船靠了岸,柳伯伯差柳硕送苏念柠回公寓。 苏念柠不能驳柳伯伯的面,坐上柳硕的副驾,她低头玩手机。 柳硕故意朝路边有坑洼的一处碾上去,颠得苏念柠差点握不住手机。 “你干嘛?”苏念柠瞪他。 柳硕一脸受伤的表情:“你跟我聊聊天嘛,这么多年不见的朋友就在你眼前,你竟然忙着玩手机,多冷漠。” “我觉得我跟你已经充分进行了良好的交流,材料充足到下一个十年跟你叙旧。”苏念柠往路边一指,“你放我下车。” “才不,就不能邀请我去你那儿喝杯茶吗?” 让他去才有鬼了。 “我那没茶。” “咖啡也行。” “咖啡也没有。” “你就是不想让我去。” “就是不想让你去。” “为什么?”柳硕突然看过来,唇角噙着一抹笑,他突然的直视,让这抹笑意味不明,整个人的形象完全从那个张牙舞爪的天真小少年脱离开来,露出了十年之后瓜熟蒂落的成年男人的本体,“你是不是藏了什么秘密?” 苏念柠被猛然戳中要害,后背骤凉,但她面不改色,仍是一副吵嘴斗气的模样:“女孩子的房间全都是秘密。” 柳硕停了两秒,这才“哦~”了一声,恢复嬉皮笑脸。 在他停顿的两秒时间,苏念柠将二十多岁柳硕的相貌看得完完整整。她竟对他先入为主,被他与少时一般一脉相承的嬉笑怒骂的秉性蒙骗,短暂忘了他们已有十年的时间不曾交心,不再是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 “这些年,你谈过男朋友吗?”柳硕突然问。 “当然谈过。”苏念柠大方承认,再转移目标,“你呢,谈过几个?” “你就那么断定我谈过?就直接问我数量。” “当然,海外那个环境,没有不谈恋爱的珍稀物种,更何况你脖子那块还藏着草莓印呢。”苏念柠半蒙半猜。 那个位置不明显,被衣领藏着,只有在弯下脖子的时候露出一点点,就一点点,可以有很多种解释。 柳硕坦荡的笑:“我也没想藏,再说,你锁骨上不也留着印?” 苏念柠下意识摸了摸锁骨上的位置。她已经换下了晚会上的服装,穿的是简单舒适的t恤衫和阔腿裤。 昨晚的礼服是抹胸款式,锁骨这块痕迹,她一直用肤质相近的遮瑕盖着,她对照着镜子看不出来,竟被柳硕看到了。什么时候蹭掉的,她完全没注意。 倘若他看见了,那其他人呢? 柳硕噗嗤一声笑:“我就诈你,你还真有啊?” 苏念柠被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她双手抱臂还击:“真有又怎么的?彼此彼此。” 柳硕碰了碰鼻子,专注开车,罕见没接话。 车子开到公寓小区大门,柳硕将车子停靠在路边,潇洒地挥了挥手:“既然你没邀请,那我就不上去了,不过,下一次再见,我想用不了十年那么久。” 苏念柠下车,一只手随意朝后一别:“再说。” 直至电梯将苏念柠带上楼层,电梯门打开,是熟悉寂静的过道,她才将将脱下社交的伪装,松了口气,眉宇间多了几分懒怠的不快。 打开公寓大门,砚舟在客厅,双腿盘坐在白色羊毛地毯上研究围棋,听见开门声,抬起头看她。 苏念柠没有言语,只是笔直走向他,直接扑进砚舟的怀里,力道的冲击将棋盘上的棋子打乱,有几颗散落在地毯上,被毛茸茸的毯面吸掉声音。 砚舟单手撑住身后,另一只手抱住苏念柠的背,几秒之后,见她什么也没说,他也不着急问,只是用手轻轻拍着她,像在捋一只小猫的毛。 苏念柠喜欢这个不聒噪的拥抱,像躺在一朵柔软温暖的棉花里,可以承载她所有的负面情绪。 这样抱了良久,苏念柠从砚舟的怀里侧仰着脸抬头,嘴角含着一抹很淡的笑:“你怎么什么都不问?这么不关心我?” “你说这话,”砚舟动了动被压麻的腿,“是不是有点昧良心?” “哦~你是爱心头口难开。”苏念柠故意挖苦他,换了个姿势,跨坐在他腿上,勾着脖子贴上去,看着他的眼睛。 “砚舟,这是我唯一一次问你,你说你愿意把时间给我浪费,包括你的身体吗?” “所以,”面对这么开门见山的旖旎问题,砚舟的目光幽幽,介于漫不经心和谑而不虐之间,“你之前让我用体力偿还债务,还有这种意思?” “很难懂吗?”苏念柠嘴角翘起小弧度,“我可是光明正大地表达对你的喜欢呢。” 砚舟眸中常年散不开的雾突然一荡,散了个彻底,转化为一个错愕的表情,似乎没有预料到苏念柠将“喜欢”这么堂堂正正猝不及防地说出来。 “喜欢我什么也没有?”他问。 “对。”苏念柠回答得毫不犹豫,“喜欢你什么也没有。” 他忽然低低地笑,唇角双双向上翘起,眼尾的笑意也向两周荡开,像昙花突然绽放。 他笑得太好看了,有一种尽情荼蘼不顾后果的耀眼。 “什么都没有,没办法怜香惜玉怎么办?”他还记得苏念柠那天在床上用脚踩着他的腰肢将他支开时说的话。 苏念柠身上还带着确凿的证据。 “像桃花一样。”苏念柠的指尖陷入砚舟后脑勺的发丝当中,他的头发剪得短,有点坚硬的发尾扎着她的手指,可稍稍用力一摁,又柔软地落在她的掌心里。 “柔软的唇雕刻的,我不讨厌。” 砚舟猛得将苏念柠抱紧。苏念柠的脸被牢牢囿在砚舟的怀,致使她看不见他的脸,没办法看清,在她有意的言语刺激之下,他的脸上有什么样的变化。 只听见他胸腔里传来有力的心跳声,比她曾听到过的任何一次都剧烈。 这算是肯定回答了吧? 她在砚舟看不到的黑暗中笑了。 “今天的白天好长。” 苏念柠懒洋洋地嚷了一声,用手解开砚舟的衬衫。 “我等不及到黑夜。” 第23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23这东西是给…… 本是烈日晴天,却在下午被乌云笼罩,风起得急促且强烈,噼里啪啦向大地刮来一阵暴雨,将城市所有的玻璃砸得涕泗横流。 雨在夜晚降临时才逐渐转小,化成缠缠绵绵的小雨,敲击道路两边勉为其难苦撑的行道树,叶子终于在这场轰轰烈烈的秋雨中败下阵来。 这座城市快要入冬了。 苏念柠平躺了一会儿,又侧过身躬着身子,柔软冰凉的锦被料子裹着她的肌肤,随着她的动作动了动,温暖的被窝里还残留着另一个人停留过的温度,她摸了摸腹部。 发酸,发胀,还有一种类似吃过四川麻辣火锅残留在唇上的麻,很难形容,她也是第一次体验。 砚舟去厨房做夜宵,很难想象他在高强度运动之后还有余力翻弄锅碗瓢盆,苏念柠做不到,但她不想在床上干躺着,滋味有点微妙,于是她起身,赤着脚踩在地毯上,将散乱的衣物用脚尖撩到一边,在衣帽间的架子随便扯了一件大号的t恤衫套上。 还应该做点什么,她目光在房间搜寻,忽然想到她今天带回来的包,于是打开门走出卧室。 厨房内传来油烟机轰隆隆的声音,她赤脚走到客厅,没有声音,待在厨房里的砚舟没有察觉她出来,她拎起被随意甩在某个角落的爱马仕菜篮子包,又回到卧室,将带回来的首饰一一从首饰盒里拿出来,然后在自己的收纳柜中放好。 母亲把那套帝王紫的珠宝一并让她带了回来,她在首饰展柜里选了一个角落,将首饰码上去,然后隔着玻璃静静凝视了一会儿。 她觉得这套首饰没有待在母亲衣帽间的时候好看。 或者说,她觉得这套珠宝不应该待在这里,作为一种暗示她的用途。 她将顶上正对着的展示灯手动按灭。被一片灯光照亮的首饰柜唯独帝王紫珠宝这块暗了下去,下一次她打开柜子时,这一块也不会自动亮起。 她不期待看到它的美丽。 有人走进卧室。 “你起了?”砚舟的声线比平时略哑了一些,他走过来,苏念柠赤着脚盯着首饰柜傻站着,秀长的腿从宽松的t恤下摆露出来,在瓷砖地面上投下纤长的倒影,他弯下腰将床边东一只西一只的小白兔绒拖拾起,放在她的脚边,“来吃饭吧。” 苏念柠转身将他的腰环住抱着,脸埋在他的胸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蹭得他发痒。 “灯坏了吗?”砚舟注意到有一盏灯没亮,“我待会儿过来看看。” “不用修。”苏念柠的声音蒙着衣服料子,闷闷的,“不用管它。” “那来吃饭吧。”砚舟牵着苏念柠的手,带着她将鞋穿上,走出去。 苏念柠在行走的间隙抬头看砚舟的侧脸,他唇线闭合,双眸安定,喜怒不显,但他牵着她的手温暖有力。 都说有了肌肤之亲的男女,在肢体上有磁场,砚舟似乎什么也没改变,但细究下来,以前的他什么时候主动牵过她的手? * 大四即将毕业的氛围越来越浓。 苏念柠从大一开始就加入了学校舞团,随着舞团出演积攒的学分早就满足实践积分,从江陵市的表演圆满落幕之后,她便以准备毕业为由功成身退。 理论学科上的学分只差两科,在这个学期完成考试后就修满,眼下只需要编练完成一个舞台作品,在学校就没有别的任务。 大哥又问过一次,要不要挑个时间去恒兴区选个房子,苏念柠拒绝了,说要常回学校编练毕业作品,恒兴区太远,毕业了再说。 实际上,除了本学期唯二的两堂理论课要上,她几乎没再去过学校。 微信班群上偶然看到几则消息,关于毕业之后的就业讨论越来越多,谁签约了哪个舞蹈学校,谁签约了某个知名老师的舞团,偶尔取笑某一次聚会上谁哭得失态,各奔东西的伤感和光明前程的希冀互相交织。 苏念柠没住过校,与同学之间的感情淡很多,但邀她参加的各种聚会没少过,她偶尔会去。 赵宛学的是工商管理,被她爸爸安排进了集团某个子公司实习,没有了以前在各大party作威作福的时间,每天疯狂用微信跟苏念柠吐槽工作,吐槽她爸运营各个眼线跟她打游击战,鸡飞狗跳。 [我当初为什么不学舞蹈!好羡慕你们能用实践积分抵掉实习积分!] [明明帮我盖个实习章就行了,我家老登头非要揪着我来上班!我讨厌每天七点起床啊啊啊啊!!!] [你很闲吗?你每天不用七点起床肯定很闲吧?我要让我家老登头把你也抓来跟我一起上班!] 俨然已经有点疯了,开始胡言乱语。 苏念柠这段时间确实有点闲,已经开始研究各个品牌的tt,容易买到的size都偏小,而且每个品牌的标准都不一样,浪费了好多个。 “我看看呢,有没有什么型号合适还加点东西的。” 苏念柠趴在床上,平板垫着枕头,两只小腿悠闲地交织,右脚上戴着的细金链子串着两颗铃铛状的铂金珠子,随着她的摆浮微微晃荡。 砚舟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将苏念柠的脚踝捏住,拇指轻轻摩挲链子上的铃铛,似乎有点情有独钟。 苏念柠被他的力道磨得脚踝发痒,笑得伸进被子踢了他一下:“你不帮忙就算了,还打扰我,说起来这东西是给你用的。” 砚舟顺势将她搂进怀里,脸埋在苏念柠后勃颈的位置,眼睛的眨动带动睫毛扫过她的肌肤,与呼吸的气息一起搅动风云。 苏念柠怀疑他是故意的,翻过身去,玩笑般捧着他的脸,四目相对,她陷入砚舟清亮的眸子里,是乌云散去之后露出的皓皓皎月,安静地流淌着一汩潺潺的温柔。 这段时间,她像沉入一个刚开了盖子的气泡水里,绵密的气泡从下往上将她源源不断托起,那份喝醉般的欢愉仿佛能使时间静止。 不记得是哪个深夜,酣畅淋漓之后热汗涔涔,砚舟从身后抱着她,苏念柠忽然问:“你爱我吗?” “多深叫爱?” 苏念柠认真想了想:“就是忍不住想要花很多时间跟一个人在一起。” 砚舟轻笑,声音酥骨:“那我希望所有的时间都停留在今天。” 今天,多准确的词。 苏念柠小的时候很盼望长大,以为年幼是束缚她支配时间的原因。如果能快点长大,她不会因为学校不同,无法与哥哥待在同一所学校,不会因为要上学,不能随时见到爸爸妈妈,不会因为学习进度不同,不能在哥哥在皱眉咬着笔思考的时候,陪着他一起思考。 后来,她烦恼的事情没有消失,只是过去了。 时间从来没有答应她任何,她徒劳地在时间的长河上往前奔跑,却不是解决问题的答案。 未来,却张着狰狞的大嘴,期待将她吞噬。 她想让时间停下,停在今天, 她不想长大了。 今朝沉沦,不论明日,砚舟在今天爱她,她觉得很好。 * 元旦当天,大哥约苏念柠一起吃晚餐。 这种较大的节日,日理万机的苏总偶尔还会想起在鸣海有一个妹妹,让段助来约时间,这项行程两周前就确定,苏念柠应约前往,推开包厢的门,意外林郁离也在。 “我跟郁离在这附近有个行业交流会,结束时刚好到饭点,就叫来一起了。”苏瑾言简单解释了一下,“你们是同学,会介意吗?” 跟哥哥吃饭不是什么严肃的事,跟哥哥的同事或朋友一起吃饭也稀松平常,但苏瑾言是个不苟言笑的兄长,长兄如父,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算家宴。 “不介意。”苏念柠坐下,爱马仕小猪包搁在一侧,她将散下的长发拨了拨,才看向旁边的林郁离,礼貌地点了点头。 在大哥眼中,她跟林郁离虽然是高中同学,但只在前段时间才重新取得联系,有同学身份但不熟。 林郁离也朝苏念柠点了点头,疏离但有礼貌,就算是神仙来了,拿着放大镜,也找不到两人曾经有过猫腻。 “哥哥,什么业务这么重要,在元旦这天都得谈?”苏念柠随便找了个话题。 “我哪里有过节假日?”苏瑾言将菜单递到苏念柠桌前,“我给你点了龙虾配汤加鱼子酱,鹅肝,燕窝,沙拉,你看看还想加点什么。” 竟然全是她去西餐厅时爱点的:“哥哥,你终于想起来你妹妹平时都喜欢吃什么啦?” “这是郁离点的餐。”苏瑾言朝她看过来,“都是你爱吃的吗?” 大哥的目光自带锐利,苏念柠被盯得冷汗冒起,下一秒她笑着看着林郁离:“都是你点的呀?你怎么这么厉害!竟然都是我喜欢吃的,你一定是一个很细心的人。” 这一招叫顺势而为,林郁离的表情因为苏瑾言的反问僵了一下,但很快接了苏念柠递过来的招:“随便点的,没想到误打误撞,你能喜欢就好。” 推给巧合。谁都不能否定就是有这种恰逢其时的巧合。把场面铺得客套一点,还能解释为一场礼仪上的得体。 苏瑾言点点头,似乎是相信了这个说法,没有放在心上。 苏念柠悄悄松了一口气。 在那一个瞬间,她的第一反应是隐瞒,缓过来之后想想,其实她在大哥面前坦白她与林郁离有过一段也没有关系,真正在意公布真相的人只有林郁离。 她还保留着为他掩护的习惯。 第24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24不能匹配的…… 饭吃到一半,苏瑾言接到一个工作电话,似乎有点重要,他说了两句便站起身,走去包厢自带的景观阳台接听。 只剩苏念柠与林郁离面面相觑,然后又各自拿着刀叉沉默吃饭,一时间只有刀刃在餐盘上滑动的轻微声响。 宽大的落地窗外,一簇簇迎接新年的烟火在海滩边上空绽放,热烈巨大的火焰照亮一片天空,也吸引到了两人的注意。 “新年快乐。”林郁离望着远处的烟火,平静的眼眸里倒映着五彩斑斓的颜色,突然说。 “新年快乐。”苏念柠从那处热闹中撤回视线,将一块切好的鹅肝送入口中。 两人不再说话,默契地等待苏瑾言打电话回来,将这份有点窒息的独处打破。 奈何苏瑾言的电话实在太久,那场持续十五分钟的烟火秀已经结束,他还没有回来。 在没有交流低头干饭的效率之下,林郁离已经吃完了自己盘中的餐,苏念柠吃完鹅肝吃鱼子酱,喝完燕窝扒拉沙拉,虽然点的种类多,但给的份额少而精,她放下刀叉,用餐巾点了点嘴唇。 “你工作顺利吗?”苏念柠再起一个头。 “托苏总的福。”林郁离得体地回应。 苏念柠忍不住轻笑:“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些官腔?” “这实话只是听着像官腔。”林郁离解释,“在学校,我会感谢教导我的老师,在公司,我当然也会感谢能给予我信任的领导。” 一板一眼,娓娓道来,也是林郁离的个性。 苏念柠认这个解释。 停顿半晌,林郁离问:“你呢?” “什么?”苏念柠有点走神。 “你毕业还顺利吗?”林郁离进一步问,像是在承接她刚才问的工作问题,礼尚往来。 但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整个晚上,他们虽然在说话间也有对视,但都只是匆忙一瞥,但林郁离此时双目聚焦,迥然有神。 “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苏念柠回。 万幸,在阳台的苏瑾言终于回来,却是第一时间去拿挂在木架子上的外套。 “柠柠,我这边有事要赶去处理,等你们吃完了,让郁离送你回去。” “哥——” 苏念柠拒绝的话还没说完,苏大忙人已经披上大衣雷厉风行离开,还带走了接送的司机和车。 苏念柠再次与林郁离面面相觑。 “你忙吗?忙的话,我可以……” 林郁离站起身:“走吧,送你回去。” 苏念柠只能跟上。 下到停车库,林郁离带着苏念柠停在一辆黑色的奔驰e300边上,车辆响起解锁的声音。 “怪不得你要感谢我哥。”苏念柠大概了解这辆车的价格,“给你开的工资确实大方。” “贷款买的。”林郁离替她打开副驾,做了个请的手势,“总监,总不能连一台自己的车都没有。” 苏念柠闭嘴,没再跟他讨论车的话题。 给了地址,苏念柠上车后没再主动说话,林郁离专心开车,多次看向右方后视镜。 手机铃声响,苏念柠看屏幕,跳跃的是砚舟的名字。 她接起,砚舟在电话那头说:“柠柠,车追尾了。” “什么?”苏念柠猛然起身,又被安全带拽得牢固,“你没事吧?” 她这边的反应太大,林郁离骤然看向她:“怎么了?” 电话那头好像顿了一下,才说:“没事,只是被别人追尾了,跟你说一声,我今晚会晚一点回去。” “你把地址发来,我去现场看看。” 挂断电话,苏念柠微信上收到砚舟发来的定位,她转向林郁离:“去定春路,我的车在那里追尾了。” 林郁离看过来的表情有点奇怪。 车内的音乐在她接到电话的时候就被林郁离关掉,狭窄的车内空间,即使没开扩音,手机那头的声音飘出来,事情大概听一耳朵便能懂。 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用力而苍白,林郁离唇线紧抿,一言不发地在前方掉头。 三十分钟后,车辆到达定位地点。 有两台车停在路边的辅路打着双闪灯,苏念柠的帕拉梅拉在前,右侧的车屁股有点凹陷,问题不大,而追尾的白色车辆是辆轻薄的日产车,整个车头惨不忍睹。有几个人围着两辆车各种角度拍照。 砚舟高挺的身影站在路灯下,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大爷站他边上。 车辆停稳,苏念柠解开安全带下车,还没走近,就听那大爷在说:“怎么就要我赔钱了?我变道过去你不让我,怎么就我要赔钱了?” 年轻男人擦着汗拉着他爸,赔笑解释:“不好意思啊帅哥,我爸就这个脾气,给你添麻烦了。” 砚舟一脸生无可恋,显然已经被这套魔咒一般的说辞摧残了好一段时间。 见人全须全尾站在那儿,苏念柠走过去:“怎么回事啊?” 大爷见又冒出个女孩,说:“小姑娘,这是你老公啊?我跟你说,你老公开车没素质,不知道礼让老人,怎么能有这种人呢,你这老公要不得。” 年轻男人汗颜地去扯他爸的手:“哎呀你自己变道没算准距离瞄着人家车屁股撞,行车记录仪都有记录,交警都判了你全责,人家什么话都还没说,你别在这添乱了。”转而看向苏念柠,“美女不好意思啊,你老公不是责任方,我爸瞎说的。” 苏念柠了解了事情的大概,既然权责划分完,对方也打算用保险赔款,没什么好追究的,便说:“你看我像结了婚的吗?” 年轻男人尴尬,他被他爸带跑偏了,又道歉。 保险公司很快定了赔偿额度,苏念柠没有异议,日产车被吊车拉走,那对父子也跟着走了。 事情解决,辅道这块重新恢复交通。 林郁离的奔驰还停在路边,他坐在驾驶位,目光 穿过挡风玻璃,与砚舟冷冷对上。 苏念柠看了看自己的车,又看了看林郁离的,想了一下,朝林郁离的方向走过去。 还没走到驾驶位旁,林郁离打开车门走出来。 “我的车没什么问题,还能开,我开我车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吧。”苏念柠说。 林郁离面色沉郁:“你们住一起?” 苏念柠“嗯”了一声,回答得轻快。 林郁离郁色更重,剥开他刻意维持了一晚的疏离,叫她:“柠柠。” 这声昵称藏着很浓的情绪,甚至还嗅到了一丝丝玫瑰花瓣掉落的气息。 “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苏念柠平静地看着他,“我会交男朋友,他也不是继你之后的第一个,你也可以交新的女朋友,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还亏欠的承诺。” 这句话比之前更加直白,林郁离无话反驳,只是唇色苍白,偏头看向另一侧。 “不能匹配的实力,只能以悲剧收场。” 这句论断说给苏念柠,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林郁离开门上车,打方向盘离开辅路,奔驰汇入车水马龙之中。 苏念柠回想着林郁离最后的那句话,拳头握紧又松开,低下的眼睫压住想要发散的情绪,砚舟从身后拉住她的手腕。 “我们走吗?” “回去吧。”苏念柠跟上他,上车。 没有对刚才事故的复述,没有对不讲理大爷的抱怨,甚至没有问她跟前任都说了什么,砚舟只说:“红酒取到了,在后备箱。” 朋友的家里开酒庄,要送苏念柠一箱刚进的好酒,本打算元旦过后给苏念柠送过来,但苏念柠今晚想用,便差砚舟去取。 “没撞坏吧?”苏念柠问。 “没有,我检查过了。”砚舟情绪稳定。 “那就好。”苏念柠摸了摸头发。 今晚出去的名义是跟哥哥吃饭,结果送她回家的却是前任,虽然原因不曲折,但砚舟不问,苏念柠也不忙慌解释。 她偷瞄砚舟的侧脸,见他唇线自然闭合,目光专注直视前方,看左后视镜,变道超车,又回到原来的车道,很认真,很忙。 “我明天去4s店修车。”砚舟说他的打算。 “不着急,你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去修。”苏念柠回他。 静了一会儿,砚舟又说:“解酒药我买了新的,但今晚最好别喝太多。” “你真贴心。”苏念柠夸夸。 又等了一会儿,砚舟:“你出门之后,你的快递到了,我给你放房间了。” “奥~” 沉默得更久一点,砚舟:“你明天想吃什么菜?” 苏念柠扑哧一声笑,他今天的话好密,让她觉得可爱。 “红烧肉,清蒸桂鱼,其他你看着办。” 砚舟安静了。 像对天空有疑惑的鱼在湖面上使劲扑棱扑棱,徒劳地挥舞着不能飞翔的鱼翅,然后失望地游回海中。 对于这面湖来说,折腾的这片刻波纹掀不起风浪,甚至连激起的涟漪都荡不到岸边,便消散在宽广的湖面上。 没有人知道这湖里,曾有一条鱼对天空产生疑惑,这份疑惑也终会化身气泡,溶解在这片湖里。 苏念柠反复想着林郁离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观望砚舟反常的玩笑心思也渐渐平息下来。 如果只剩今天,那么问题就失去意义。 解决问题是为明天铺平道路,而她和砚舟没有未来。 第25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25二哥…… 期末周,考完最后理论考试,苏念柠迎来寒假。 家里没有打电话过来问,往年也没有电话,都是苏念柠考完试后就回杭宁。 这一次她逗留的时间很长,基本上都是跟砚舟在一起,他们一起去看电影,逛超市买菜,用手柄玩《双人成行》,以及,昏天暗地地缠绵,每一次都用尽全身的力气。 直到二哥给她打来电话,他说过两天结束工作,问她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苏念柠开始收拾行李,拿的都是一些惯用的护肤品和化妆品,衣服不用带,家里的衣帽间比这里大三倍。 砚舟帮她整理化妆刷,一一码进收纳包里。 窗外飘着寒冷的雨夹雪,整个城市潮湿寒冷,屋内暖气开得足,苏念柠觉得口渴,端起杯子喝了两口水,目光瞥见砚舟蹲下来替她盖上行李箱,上衣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带起褶皱,把后背印着的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熊扯得龇牙咧嘴。 这是苏念柠某天网购买的情侣睡衣,她一件,砚舟一件,款式设计一点也不符合砚舟的气质,但他没有提出抗议。 她没来由地想到,好久没见他穿过那件带着竹叶墨影的睡衣了。 只是一个恍惚的念想,毕竟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事,马上就被砚舟的声音打散。 “收好了,我送你去机场。” 苏念柠没往外走,而是过去抱砚舟的腰。 她现在对他身上每一寸的触感都熟悉,可她生不出厌倦的情绪,只有沉迷。 “我回家这几天,你会想我吗?” “想你。”砚舟肯定回答。 这回轮到苏念柠惊奇,这类“想你”“爱你”“喜欢你”,是苏念柠挂在嘴边逗他情绪哄他用力的词,但从来没从他嘴里说过,她在他怀中仰起脸:“你这么反常,我会怀疑你趁我不在带陌生女人回家。” 砚舟不解地歪了下头。 “不可以带人回来,男的女的都不可以。”苏念柠警告。 砚舟虽然不理解,但他摸着苏念柠的脑袋,说:“保洁阿姨也不会放进来。” 苏念柠又将脸埋他怀里,呜呜地撒了好一会儿娇,差点擦枪走火,误了时间。 来到机场,砚舟将苏念柠送入机场大厅,苏念柠接过行李箱走离多步,突然回头,见砚舟还站在原地,清隽秀逸的身形像一道漂亮的风景,令他在人头攒动的大厅里鹤立鸡群。 见她回头,砚舟的目光聚焦,朝她露出一个笑,清风吹拂般温柔。 能看见他笑容的频率比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多了很多。 苏念柠不再看,怕再看下去她舍不得走。 一个小时的飞行,下飞机后管家亲自来接机。 “小姐,今年准备毕业是不是很忙呀?比以前回来的时间晚了好多。”管家服务苏家三四十年,看着苏念柠长大的,相当于苏念柠半个叔,跟她随意闲聊。 “是啊,要创作毕业作品,是比以前忙一些。”苏念柠应付的话信手拈来,又问,“二哥是不是回来了?” “晚上才到呢。” 一路聊着话到家。下午的光景,偌大的别墅安静到没什么声音,所幸阳光特别好,将大厅靠窗的黑白钢琴照得闪闪发光。 苏念柠先回了自己房间,像猫咪巡检地盘一样,将衣帽间的衣服首饰随机欣赏玩弄一遍,又去书柜翻看以前爱看的侦探书籍,觉得渴了,她转过头喊了一声:“砚舟——” 没人回应,愣了一秒,才想起自己不在鸣海那个公寓。 一旦某件事成为习惯,便侵入骨髓,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蹦跶出来,吓自己一跳。 晚餐的时候,父母没有回来,大哥更不用说,往年都是除夕晚上才踩点回到的主,苏念柠自己一个人吃的晚饭,回房间玩手机游戏,楼下大厅传来热闹的声响。 她马上从床上蹦起来,扔掉手机,披上薄外套下楼。 二哥回来了,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包装精美的礼盒,在跟保姆阿姨打招呼,问她身体情况,还关心对方小孩读书问题,管家手里也拎着大包小包,在旁边穿插打趣。 年轻俊秀的男人朝楼上抬头,笑得露出小白牙:“柠柠,快来帮我拎领东西。” “每一年回来都搞批发。”苏念柠嘴上抱怨一句,脚下步伐没停。 “没良心,还不是想着你,每一年给你带的礼物是最多的。”苏予澄右手揪着蝴蝶结像拎着个兔子一样,将礼物递过来给她,“喏,你上次要的梵克雅宝的限量款胸针,跑了半个法国给你挖来的。” 苏念柠伸手去接,苏予澄又将三个小盒子垒到她怀里: “去给哥敬杯茶。” 苏念柠抱着盒子转身就跑。 “苏念柠,给我吱声,别抢了东西不认账。”苏予澄在后面喊。 “什么抢的,给了我就是我的。”苏念柠嘟囔。 管家在后面哈哈大笑,圆场道:“我给倒我给倒,哪里能渴着我们二少爷。” 苏予澄把给家里佣人的伴手礼都发完,这才双手插兜晃到苏念柠的房间门口,门敞着,他咳咳了两声,走进来。 “你今年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苏念柠在拆礼物,一只精巧华丽的胸针正在她手中把玩,她头都没转过去,说:“你不也回来这么晚?还说我。” “我那是有通告,你跟我哪能一样。”苏予澄直接倚靠在梳妆台上,双手抱胸笑着看她,“你不是早考完试了吗?” “排练毕业作品呗。”苏念柠拿搪塞管家的理由搪塞。 “我又不是不清楚你的水平,排个作品需要耗费你这么多时间吗?” “我什么水平?”苏念柠用一种很委屈的语气说,“别的都不说了,国庆那会儿邀你来看我演出,你放我鸽子,你妹妹现在水平什么样,恐怕你都不知道。” 苏予澄才不买她的账:“改天带你到片场去,看看别人都是怎么演的。” “好啊好啊。”苏念柠顺杆就往上爬,“什么时候?我太期待去现场看你演戏啦!” “少扯开话题。” “我哪里扯开话题,是你先起的头。”苏念柠抱着苏予澄的手臂,“二哥~这事你不能骗我!” “你跟陆家那小子分手了?”苏予澄没吃她这套,学霸找关键的能力一顶一,当了明星也没把能力落下。 苏念柠与陆淮奕的恋情,谈得满校皆知,加上陆淮奕的家世,二哥知道她谈恋爱、跟谁谈恋爱,不是稀罕事。 “嗯呢。”苏念柠承认。 “分了也好。”苏予澄评价,“陆淮奕不适合你,玩心太重,心思太花,良心不多,你要真动心,有你受的。” 显然二哥大概了解陆淮奕的个人作风,苏念柠问:“既然你知道,我们谈的时候怎么不说,现在来马后炮,就不怕你妹妹已经在别人手上吃亏了?” “别人不知道,但我了解你。”苏予澄笑,“陆淮奕段位不够,如果你没有脑抽陷进去,他不是你对手。” “嚯!我才没那么厉害。”苏念柠不戴这高帽。 苏予澄忽然俯下身,眼睛含着笑,目光却有点意味深长:“柠柠,我们家的人,就没有笨的。” 苏念柠一愣,一时间无法判定二哥具体是在指什么。 表面上是在接她的话,又像是意有所指。 苏予澄起身,将手放在苏念柠的肩膀上:“你好好想想。” 二哥走了,苏念柠盯着手中的胸针发呆。 她没来由想起小时候的事,她那会儿六年级,二哥上高三,她写完了当晚的作业,觉得无聊,溜进二哥的房间。 二哥坐在书桌前,左手撑着腮,姿态有点懒洋洋,但右手握着的笔没在卷面上停过,她走过去看,白色的草稿纸上密密麻麻都是数字,还有复杂烦乱的几何图形,二哥字迹流畅,高深莫测的数字和符号流泻在笔尖,不一会儿,他忽然顿住,眉心微微蹙起,姿势都变得端正,笔尖开始在草稿纸上反复演算,像是遇到难点碰了壁。 苏念柠有点困惑,为什么这个画面这么多年过去,她还能记得清晰。 记得当时暖黄色的学习灯亮在书桌的左侧,光线爬上二哥清隽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在末端微微上翘,眸子盯着草稿纸上演算过的数字,专注认真到没有旁的杂念。 当时的苏念柠在想,是什么天大的知识点,能让这么聪明的二哥也没马上想明白。 现在才知道,那个知识点很小,小到只能存活在那年那日,纯粹得那么单薄,越不过时间的长河。 长大,真的是让她讨厌的东西。 临近睡觉时间,苏念柠动身洗澡,将头发潦草挽起来成一个丸子,打开行李箱取卸妆水和洗面奶。 箱子摊开,她一眼便看见了一个不应该待在箱子里的东西。 8寸相框,玻璃压着一幅用干掉的玫瑰花瓣拼成的画,花瓣颜色是极致荼蘼的红,在暗光之下红到发黑,一个女孩翩翩起舞的身影,摇曳的裙摆用了重重叠叠的花瓣叠加,头部和五官线条剪得简约流畅,是一个很用心的手工作品。 毫无疑问是砚舟放进来的,趁着替她收拾行李的时候,不声不响。 苏念柠将相框捧在掌心。 这是砚舟送给她的新年礼物,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捡了家里枯落的玫瑰花瓣,雕成一个沉默的祝福。 第26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26你欠我的钱…… 距离除夕还有两天,从全国各地回杭宁过年的朋友组了各种局,苏念柠去了这场又赶那场,行程排得满档,忙着聊天说话,没空想其他。 除夕夜当天,奶奶从清修的古寺下山回来,一家人总算在晚上的餐桌上聚齐。 苏念柠坐在奶奶身边陪她聊天。在她的印象里,奶奶一直是慈眉善目的清修形象,不理尘世,掌心里挂着的佛珠被捻得圆润光滑,一年能够见面的时间屈指可数。 她将发生在身边的趣事说给她听,她话不多言,偶尔会说一些玄而又玄的禅语,脸上的皱纹服帖地躺着,仿佛这一辈子已经和任何事达成了和解。 饭桌上,家人闲聊,然后演变成年终成果复盘会,大哥在谈公司的盈利,明年的展望,二哥在谈娱乐项目的投资意向,苏念柠安静吃饭,时不时给奶奶夹菜。 奶奶吃的不多,很快就放下筷子,回房间诵读佛经。 双亲结束成果验收工作,终于将注意力放到苏念柠身上。 问她学校情况,毕业准备,母亲画风一转,问她跟柳硕相处得怎么样。 “柳硕?”苏念柠停下筷子,“那天游轮回来就没见面了。” “他现在回国,在鸣海投了家公司的股份,在那边干得热火朝天的,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自己先聊上了呢。”赵西岚嗔怪道,“你们这么好的朋友,怎么现在这么生疏?” “哎呀妈妈,他都去美国那么多年,以前关系好,现在也不是了。”苏念柠对妈妈的撒娇信手拈来。 “现在不是回来了嘛?多走动走动,现在国内变化这么大,你也多带他了解不是?” “他想了解的方法可多了,也不差我一个。”苏念柠嘟囔。 “看来真是生疏了,正好明天你柳伯伯会过来拜年,柳硕也来,你们再好好聊聊,你们小时候跟个欢喜冤家似得,青梅竹马,感情是在的。” 欢喜冤家,青梅竹马,这用词像某些言情小说带的标签,精明的母亲深谙谈判的技巧,企图通过这些漂亮的词汇美化她和柳硕之间的关系。 “当时小孩子家家能有什么感情。”苏念柠小声反驳。 赵西岚笑笑,将谈话内容往更深一层去压:“你今年六月份也要毕业了,是时候考虑一下结婚的事,以后也有人跟你互相照料,妈妈也不是非指定柳硕不可,这不是看柳家跟我们本来就走得近,你们从小青梅竹马,虽然柳硕中途去了美国,但知根知底,跟你合拍的可能性最大。” 那层窗户纸终于还是在今晚挑破,苏念柠在游轮的当晚,就已经从大人们频频回头的笑容中看出端倪,但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早,那么早,早到她还没有毕业。 “妈妈~”苏念柠依旧撒着娇,企图将时机延缓,“你看两个哥哥都还没有结婚呢。” 苏瑾言咳了一声,端起杯子喝水。 苏予澄抬手拒绝:“我可不能这么早结婚,我的女粉得哭死。” 苏念柠悄悄瞪了一眼二哥。她不敢瞪大哥,只能 拿二哥撒气。 “他们两个死猪不怕开水烫,耳提面命都没用,我也累了。”赵西岚揉了揉眉心,“整个家里,只有你最听话,最让我省心,早早为你完成人生大事,我睡觉都能安稳一些。” 苏念柠轻垂眼睫,潮湿的热气涌上眼睑,她放在桌子下的手悄悄捏成拳头,脸上维持一个勉强的笑。 “妈妈,我还没有时间好好做您和爸爸的女儿,就要这么着急嫁到别人的家里去了吗?” “怎么就……”赵西岚皱起眉头。 “妈。”苏予澄突然插话,脸上挂着一贯随性的笑,“柠柠那么小,你要真操心等过几年再说吧,让她有时间自己先选一选。” “你给我闭嘴。”赵西岚呵斥,“当年你和你哥也是用这个理由搪塞我的,要时间挑选,要跟人磨合,我现在就问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呢?领一个回来我看看?让你们结婚就像要你们命一样!” “这不是在讨论柠柠的问题嘛,怎么又拐到我身上去了。”苏予澄站起身,双手插兜往楼上溜,“吃饱了,我上个厕所。” 跑了一个,赵西岚的目光犀利地盯向苏瑾言,苏瑾言拿起桌上的手机,也站起身:“工作电话,我去回一下。” 受摧残者人作鸟兽散,只剩苏念柠独木难支。 苏念柠将委屈的目光投向父亲:“爸爸……” 苏念柠与父亲的关系不算亲近,父亲一直是严厉的形象,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她从小莫名就有点怕,所以跟妈妈的关系更好。 “柠柠,你听你妈妈的安排就好,她没有出过错,会为你办妥这件事。”苏正清目光严正,“有些歪路不必要走,顺顺利利就是福。” 办妥。明明苏念柠没有这个寻求,怎么就需要人来为她办妥? “柠柠,你别怪妈妈催得早。”赵西岚连连叹了两口气,“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柳硕,我还可以帮你找其他的,青年才俊这么多,总有与你相配给你幸福的人,等你结了婚,你依旧该吃吃该玩玩,这一辈子锦衣玉食圆圆满满,人生很长,没必要自讨苦吃。” 这话再说下去,恐怕最后那层隐私都将赤/裸/裸挑明。 二哥说得对,苏家人没有一个是笨的。 平日里见不到面,想见的时候只能接到缺席电话,但她的所有都是家里给的,她的所作所为都被了如指掌。 “妈妈,我自己消化一下。”苏念柠起身,头也不回上楼回房。 卧室门口,二哥抱胸斜倚着门框等她。 苏念柠怨念地剜他一眼,怪他落荒而逃,怪他见死不救。 “你瞪我也没用,咱妈这是血脉压制。”苏予澄双手摊开,“你不想这么早结婚,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让你见人你就见,相谁就去相,应付应付得了,她那么忙,过了年回到公司,又不记得今夕是何年。” “她那么忙,管我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结婚。”苏念柠一只手扶着门框,说话有气无力,“哥哥,我困了。” “真困还是假困?”苏予澄凑近,“该不会要躲在被窝哭鼻子吧?” 若是平常,苏念柠会拌两句嘴,眼下没心思:“你也早点睡。” 苏予澄被关在门外。 春节7天,忙碌非常。 不是在招待过来拜年的客人,就是在前往拜年的路上,苏念柠自然见到了柳硕。 柳硕脸上扬着得意的笑:“我就说吧,我们下一次见面会很快。” 苏念柠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吹开水面上的热气,抿了一口:“听说你投了鸣海一家公司的股份,打算在鸣海发展了?” “倒也没有。”柳硕优哉游哉,“主要是看你想留在哪里。” 苏念柠微笑,将茶盏放下:“说的什么话,你自己的选择,关我什么事。” “上回你还跟我吵架,今天怎么那么陌生?”柳硕不急也不恼,“我们都知道家里什么意思,况且我也挺喜欢你的,试一试,没什么不好。” “喜欢我?”苏念柠给了一个讶异的反应,“抱歉,没看出来。” “你别这样,我们以前那种相处方式就挺好,你现在换了,我还得重新适应。”柳硕将微信的二维码打开,“加个微信,上回忘了。” 苏念柠看了看他,然后视线转向不远处在聊天的父母那桌。 柳硕调笑道:“加个微信而已,你还需要征得家长同意吗?苏念柠小朋友。” 苏念柠不喜欢柳硕此时看着她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囊中之物。 “我只是在想。”苏念柠拿起手机扫码,“之后怎么样,乾坤未定。” 春节结束,苏念柠没准备留到元宵节,早早收拾行李返回鸣海。 砚舟来接机。 那么多天不见,苏念柠细细端详他的脸,头发剪短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这项变化,让她觉得他好像瘦了一点。 起初,砚舟发现她在端详他的时候,脸上浮起笑容,却见她看了半晌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又一点一点淡了下去,想要伸过去牵住她的手换了个方向,转为接过她的行李箱,指尖泛了凉。 回去的一路无话,苏念柠到家后先洗了个澡,没什么交流地与砚舟面对面吃晚餐。 她没有刻意去看砚舟的表情,只是盯着他面前的白色大理石桌面,桌面的反射性太差,只能勉强看到他身形的轮廓,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表情在咀嚼。 往常都是砚舟吃饭速度快,这一次,是苏念柠先搁下筷子,她站起来,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声响,在安静的氛围中格外刺耳。 砚舟抬起头看她。 苏念柠没有与他对视,转身回房间。 大约半小时,苏念柠从房间出来,客厅的灯灭了,笼罩在黑暗里,砚舟的房门紧闭,她去敲门。 砚舟来开门,两人今天终于第一次实打实地对上目光。 “砚舟,你欠我的钱还清了。” 苏念柠朝他残忍地笑了一下,将一张银行卡插进他的裤兜:“里面有一百万,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没有,这点钱算我给你的补贴,密码你知道,跟大门相同。” 第27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27缘分已尽…… 砚舟的瞳孔涣散,仿佛瞬间被人抽走魂魄。 这怎么会是砚舟的眼睛? 初遇那天,他浑身是血,潋滟的桃花眼写满了野性的警惕,不到半年,连最后一丝的恨都剥离了。 苏念柠不再看,偏过头:“明天之前,我不会出房间,你离开的动作轻一点。” 忍着发颤硬着心肠说完最后一句话,苏念柠快步走回房间关上门,将室外所有的动静都置之门外。 空旷的,无边的寂静,在耳侧蔓延开来。 没事的,只是一场告别而已,虽然她没有等到砚舟的反应就落荒而逃,可她身边的事与人发生质变的时候,也没有跟她打招呼。 她不要听到砚舟是怎么离开的。 她钻进被子里,蒙过头,耳朵却违背她的意愿,拼命支起耳朵捕捉动静。 楼层好高,市井的嘈杂声传不上来,只有呼啸的寒风穿越在楼宇之间,苏念柠闭起眼睛,甚至能想象风被建筑隔档冲刷成不同的形状,她连那么抽象的画面都捕捉到,唯独听不到室外砚舟的动静。 无声最能催生想象,苏念柠被各种念头折磨得浑身难受,像是过敏,她频繁地抓着裸露的皮肤,似乎与砚舟亲密接触的每一寸都起了过敏反应。 她忍无可忍,进了浴室,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水放得滚烫,以此镇压不安的身体。 热水由烫肤渐渐转凉,过敏反应又卷土重来。 她知道这是幻觉,是心理反应,砚舟没有这种特异功能,能随时唤醒什么折磨她。 难受。良心用最尖锐的牙齿啃食她的五脏六腑,穿肠破肚,令她频繁深呼吸,把被子绞成麻花,似乎全身都要用了力气,绷紧肌肉,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睁开眼时,白日的光线穿过未遮盖严实的窗帘,刺痛苏念柠的眼睛。 她起床,看向门口的方向,却没有 第一时间出去,而是先去浴室刷牙洗脸,照着镜子木着脸一遍遍梳理头发,回到床上靠着床头抱膝坐着,并不知道还需要等什么,直到口干舌燥到受不了,她才起床,打开门。 静籁无声。 冬日的光线不好,即使是正午的光景,照进屋内的光线也灰蒙蒙的。 她沿着过道往前走,首先经过砚舟的卧室。 他的门敞开着,有风从他房间内吹出来,吹在苏念柠的身上,她才感觉到过道上的温度凉得像室外。 床铺铺得整洁干净,一根毛发也没有留下来,仿佛从来就没有人睡过。 他来到这个屋子是添的所有个人物品,衣服,牙刷,洗脸巾,吹风机,完成的拼图,用过的水杯,与他一起蒸发。 他房间的窗吹了一晚上,将他的气息一并吹散。 他孑然一身地来,什么也没有留下。 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一张黑色的银行卡,是他唯一说出的拒绝。 砚舟。 苏念柠抬头看向天花板,泪却先声夺人,狠狠砸在地板上。 * 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开学,春招进校园。 各种公司、企业、学校来招聘,整个校园弥漫着浓郁的就业氛围。 苏念柠自有渠道了解行业情况,没有去凑热闹,而是筛筛选选,搜集国内外顶尖舞团的动向,注意到阮萧玉老师。 阮萧玉前几年在国内知名度不高,但是在国外颇有盛名。她的舞台注重弘扬中国民族舞蹈文化,经常带着舞团去世界巡演,这两年有几个舞台表演在国内外短视频平台大杀四方,红极一时。 她给阮萧玉写了自荐信,附上往期作品视频,发送到对方邮箱。 在等待阮萧玉回邮的时间里,她没有停止筛选,陆续挑选合心意的舞团或工作室,多以常年出国巡演的单位为主。 时间被按下快进键,苏念柠忙碌起来。 她让段助过来将公寓挂牌出售,去恒兴区挑了一套两百多的大平层,装修现成,简约的现代风格,苏念柠没有大改软装,只按照需求重装了衣帽间,差搬家公司把公寓的行李搬过来。 每天睁开眼,没有坠入旧梦里。 赵宛找她吃过一次饭,餐桌上,她发现新大陆般仔仔细细盯着苏念柠的脸看,提出疑问:“柠柠,我怎么感觉你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苏念柠用吸管搅动杯中的果汁,淡淡反问:“哪里不一样?” “嗯……”赵宛双手抱胸冥思苦想措辞,“总感觉……你的眼睛里没有神采。” 苏念柠朝她眨了眨亮汪汪的眼睛:“怎么会没有神呢?你再仔细看看。”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是……一种感觉。”赵宛很难形容,各种猜想都过一遍,忽然小心翼翼地提起那个她遗忘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人名,“那个,砚舟,你跟他怎么样了?” 苏念柠脸上的笑容逐渐掉落下去。 赵宛暗觉不妙。 其实她没觉得那个男人会是诱因。在她心里,苏念柠是个颇难琢磨心思的女人,她能将花花公子陆淮奕玩弄在股掌之间,不是一个会吃爱情苦的主,当初提醒她提防,更多的是对身世成谜的砚舟感兴趣。 “他卷你的款逃了?”赵宛小心提出一个猜想。 苏念柠沉默地吸了一口橙子,目光盯着餐桌中央小花瓶里养的一朵红色玫瑰花。 “总不能是你家里人发现了,棒打鸳鸯,勒令不能在一起吧?”赵宛还在展开猜测。 “他欠我的钱还完了。”苏念柠淡淡开口,“缘分已尽。” * 阮萧玉的邮件两周时间都没有回复,但苏念柠接到了阮萧玉的电话。 对方说刚结束在意大利的巡演,太忙,才看到邮件,今天回国,她要亲自跟苏念柠谈。 约在一家中餐厅的包厢见面,阮萧玉带着助理前来,穿着藏青色旗袍,别着朱钗,古韵十足。 “我知道你,苏念柠。”阮萧玉刚一坐下便开门见山,“好几个老师都跟我聊过你,看过你的表演,但见你一面很不容易,演出后的庆功宴你从不参加。” 苏念柠轻笑地用合理理由解释过去,阮萧玉只是笑,不管真相是什么,她表面上信了解释。 “说实话,我很意外你给我发邮件。”阮萧玉说,“世界巡演听着风光,但其中的苦不为人知,你的家世我知道,如果是冲着那些虚名,你有很多种方式风光,不会对我的舞团感兴趣,我可以听听你的理由吗?” 苏念柠没说那些宏观的磅礴的理由,她只是说:“我想去看看自己有没有更多的可能性。” “我知道你很优秀,但我的舞团卧虎藏龙,你可能不是最出挑的那一个。”阮萧玉把话说得很明白。“吃不了苦,是没有人有那么大的耐心安慰你的。” “我知道。”苏念柠点头,目光笃定,“我已经下定决心。” * 合约签订,苏念柠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赵西岚非常不理解她的行为,勒令她马上回杭宁,她要面对面跟她谈话。 “妈妈。”苏念柠娓娓道出理由,“我这么多年来都没有特别想要做的事,这是我唯一的心愿,等完成了,我会回来结婚,我才21岁,可以为梦想挥霍一些时间。” 她从小的听话,做出这个决定,也提前报备,温声细语地阐述,而不是不声不响破釜沉舟,赵西岚找不到理由拒绝。 挂断电话,苏念柠自嘲笑了笑。 梦想吗? 她从来就没有什么梦想。之所以选择舞蹈,源自6岁那年的一场学校联欢晚会,她毫无基础,在舞蹈老师的选拔下和同学们排练,作为班级节目。 演出那天,是一个奇迹般的一天,父母原本定好的会议取消,恰好有时间应约前来,大哥和二哥知道她要上台表演,也跟来凑热闹,舞台之下,四个家人坐在一起抬头看她。 青涩稚嫩的儿童群舞,苏念柠站在c位,不小心自己把自己绊倒,摔了个屁股蹲儿,观众席上有人在笑,窘得她后半场脸上的潮红迟迟退不下去,家人也在笑,尤其是二哥笑得最夸张,但是他们齐齐向她鼓掌,投以安慰和鼓励的目光。 从那天起,她将舞蹈作为一项重要选择。她暗下决心,下一次表演,她一定呈现一场最标准、最完美的演出。 后来,她的舞步越来越专业轻盈,越来越多人欣赏叹服,甚至吹捧崇拜,但台下的四个位置像空洞洞的窟窿,将她的期待吞噬。 最完美的表演,无法穿越时空到达六岁那年,所有人都忘了这回事,也没有人知道一个小少女曾对未来许下愿望。 喜欢舞蹈吗?选择的理由却很幼稚,不喜欢吗?也跳了这么多年。 六月的毕业季来得飞快,苏念柠顺利毕业,买下前往舞团大本营的机票,去与新未来汇合。 机场候车大厅,苏念柠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抬头眺望起飞广场上一架又一架飞机飞上天空,在明媚的蓝天上留下清晰的航线轨迹。 她不是要去追逐梦想,而是要去完成一场逃亡。 曾经她想借此吸引家人注意的舞蹈,成为了她逃亡家人的船票。 这场逃亡需要跨越千山万水,她没有办法带走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人。 第28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28如果你未来…… 舞团招募新成员不是新鲜事,但苏念柠背景强硬,放着快捷路不走,来舞团苦熬,没人知道她怎么想。 ” 恐怕是富家千金来体验凡人生活了。“有人半揶揄半羡慕地吐槽。 苏念柠全当没听见。 团内的训练很苦。 两眼一睁就要去舞室训练,到了晚上总有卷王自留加练。 在国内大本营时,宿舍四人一间,外出表演时,住普通双人标间。 起初没人相信金枝玉叶的苏念柠能坚持下来,但转眼,距离她加入那天,寒来暑往,春去秋来,一年时间弹指一挥。 苏念柠不喜欢独自一人的时刻。 她会想起砚舟那双仿佛被抽走了魂魄的眼睛,她会一遍又一遍地想象,砚舟是以怎样的心情将床铺平,一件一件丢掉属于他的东西,完全抹除所有他存在的痕迹。 她拼命让自己忙起来,深陷拥挤的集体活动里,把身体修炼到极致,累到占了枕头就睡。 结束一场在澳大利亚的演出,舞团放了为期半个月的假,大多数人都选择回家,苏念柠不想回杭宁,她回了一趟鸣海。 赵宛过来接机,见到她的时候,抱着她在她耳边尖叫。 “天呐柠柠,回家吧好吗?我们回家!我要心疼死了,你全身上下素得连一条手链都没有!这根本不是你!” 苏念柠喜欢珠光宝气的首饰,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 但舞团的行程漂泊,苏念柠能够带在身边的只有一个行李箱,那些琳琅满目的昂贵首饰她一件都没带,腕间颈间空荡荡只有一片皓白,一切从简。 “你要是一天训练十几个小时,也懒得折腾这些,妆都不想化。”苏念柠无奈解释。 没摇人过来办欢迎party,只选了一家餐厅吃饭。 赵宛新谈了一个男友,在长京有名的律师所工作,这半年三天两头跑去长京,听了很多京圈的趣闻。 “你知道江盛集团吗?”赵宛满眼闪烁着八卦的光,“江家的老爷子重病,现在两个继承人上演夺权戏码。” “夺权?”苏念柠不以为然,“这多正常,这么大个集团。” “是很正常,但那是江盛集团啊。”赵宛兴致勃勃,“江家的风吹草动,对于科技行业来说都是重磅新闻,更何况还是夺权这种大戏。” 这么大的集团出现人事变动,是很致命的事,但江家累世通显,隐私做得极好,个中变故连京圈内部都知之甚少,更何况外界。 “谁赢了?” “还在打呢,正初也就是在大佬们的聚会上碰巧听了一耳朵,细问就都不说了,捂得可紧。”赵宛耸肩。 话题很快又拐向别处。赵宛攒了一堆八卦,嚼了炫迈一样说得停不下来,最后抱着苏念柠的手臂大哭。 “柠柠啊,能不能把你这舞团给踹了,你自己组一个不行吗?要曝光予澄哥有渠道,要资金有你爸妈撑腰,就算你爸妈不支持,谨言哥也一定会帮你的,何苦跟着别人的团队东奔西跑,我在鸣海都要发霉了。” 苏念柠:“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你哪里愁没朋友。” “那些啊,也就聚会上聊聊。”赵宛夸张地吸了吸鼻子,“我对你才是真爱。” “你的真爱不是你的正初吗?”苏念柠揶揄她。 “害,他啊。”赵宛表情有些难尽,“花言巧语让我为他花了很多钱了,要不是看在他,咳咳,服务不错,早一脚把他踹了。” “你也知道他是花言巧语。”苏念柠点评。 “先养着玩呗,又不差这点钱。”赵宛轻松的表情又一变,“不过他这段时间总想找借口不带套,我看是他想借子上位,我现在套套都得自己买,免得被他动手脚。” 苏念柠在消化这段话的内容。 “找一个听话不作妖还长得帅的男朋友怎么就这么难呢?”赵宛仰天长叹,“我见过的这么多人中,好像只有……” 赵宛差一点就把那个名字说出来。 苏念柠表情骤变。 “哎呀瞧我这记性,我说今天要带你去我新发觉的男模店的。”赵宛提高音量岔开话题,拉住苏念柠的手就要往外走,“走走走,马上出发,刻不容缓。” 苏念柠抬手婉拒:“算了,我现在吃素。” 苏念柠不是刻意戒荤。 这一年时间,她在全世界遇到不少青年才俊,身高长相挑不出毛病,异域风情足够新鲜,主动追求她的不在少数。 但更多的,是那些自认为自己有点资产就自命不凡的男人,不怀好意地靠近,意味不明地邀请,毫不遮掩地明示,像苍蝇,令她恶心。 远离杭宁,远离父母,走出国门,走出了被庇护的范围,一个长得漂亮又漂泊的女人,更容易看到世界的丑陋。 * 在鸣海跟赵宛玩了几天,大哥知道她在鸣海,跟她吃了顿饭,问她近况,以及需不需要帮助。 苏念柠说不需要,吃住都在团里,每个月还有钱拿。 收假回到舞团,继续投入夜以继日的训练当中。 苏念柠在这一两年时间,频繁去了很多国家。 或许是训练太枯燥,日子太程序化,她看待事物的眼光变得消极,她看到的都是她不喜欢的一面。 她不喜欢英国毫无预兆的雨,不喜欢德国满大街随处可闻的叶子味,不喜欢美国随时可能发生的暴乱。明明以前来旅游时并没觉得糟糕,如今却以最狰狞的面目展示在她面前。 很多个夜里,她问过自己,舍弃锦衣玉食的安定生活,选择一个行李箱就装下她一切的贫乏,值得吗? 从现场的售票情况和网络上关于她舞蹈片段的传播,自发组建起来小十万的粉丝团,似乎是有点值得的。 意外在第三年的春天来临。 苏念柠在这两年多时间高频度练习、演出,从小跳舞累积的旧病频频复发,在一次练习空中180度跳跃的时候,落地时脚腕传来尖锐的刺痛,紧接着她摔在地上,疼晕过去。 脚腕旧疾恶化,在落地的姿势不对,将韧带生生拉断。 身处美国,医疗清单拉起来,只是一个修复韧带的手术,她这些年在舞团的收入全丢进去,也只是听个响。 多讽刺,累死累活攒起来的积蓄,在疾病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在这种时刻,她忽然想起章碧萱面目狰狞对她的诅咒——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这么得意! 她打了个寒颤。 她在病痛的折磨下频频做噩梦,梦见这两年多来遇到的虚伪的善意,赤/裸的窥伺,骚扰的眼神,都扭曲成缠人的鬼魅,令她时常在夜里惊醒。 她何至于让自己受这样的窝囊气? 这两年多,她在做一项逃亡实验,测试自己在不依靠家里支持的情况下,能否开启新生活。 当趾高气扬的护士将未结清单甩在她脸上时候,她偏头看了一眼打着厚重石膏的右脚,下了一个决定,回家。 父母乘坐小型私人飞机来接人,降落在医院顶楼的停车坪,声势浩大,好多医护人员和病人都挤上来看,苏念柠坐着轮椅被人推着走向停好的飞机,旋转的螺旋桨将她的长发扬起,顶楼围着一张张观望、好奇、艳羡的脸,包括之前对她颐指气使的护士。 这一刻,她重新回到视觉的中心。 赵西岚看向苏念柠的目光既疼惜又冷静:“折腾这么久,瘦了不说,还落得一病根,何必呢?” 苏念柠知道父母这么高调来接她的原因。 他们明明可以安排一辆商务车来接,他们却选择了小型飞机。 明明可以在得知她受伤的时候第一时间过来料理情况,却要等到她亲自打电话说要回国。 面对想要自由的孩子,他们大方地给了空间,就是自信,她折腾不出什么水花。 苏念柠心里五味杂陈,但熟练抱住母亲的手臂,说:“我这是梦想的勋章。” 这便是没有撕破脸的好处,往前一步是自由,往后一步是退路。 “梦想不梦想,你已经追过了,现在回来了,就去过属于你的幸福美满的生活。”母亲言外有意。 苏念柠回到杭宁,在价格昂贵的私人医院养伤,赵宛过来探病,用惊讶的语气说:“真的吗?你真的要去相亲?” “不就结个婚,有什 么大不了的。“苏念柠坦然接受了。 赵宛:“如果你未来老公不爱你呢?” 苏念柠:“那我也不爱他。” 赵宛:“如果他出轨呢?” 苏念柠:“那我就分走他一半的家产。” 赵宛:“如果他不离婚,但是继续找小三小四小五呢?” 苏念柠冷哼:“呵,谁不会一样。” 赵宛:“如果他偷偷转移财产才离婚呢?” 苏念柠:“那我就让他名誉扫地,让所有人提起他的名字,都得啐一口骂他垃圾。” 赵宛伸出大拇指:“看来你已经大彻大悟。” 调侃完,赵宛最后还是忍不住担忧:“但是,你会幸福吗?” 苏念柠目光挪向窗外:“至少我痛快,还有钱。” 这伤从春天养到秋天,配合复建,直到苏念柠能正常下地走路,她才办理出院,回家。 推开卧室房门,她徜徉在她最以为傲的衣帽间中,珠翠琳琅的高奢,珠光宝气的首饰,吉光片羽的孤品。 她幸福地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她到底在清高什么啊? 她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就是喜欢这些精致昂贵还稀有的东西,习惯被家族势力庇佑,如果为了逃避毫无感情的联姻,而去选择艰难险阻还不一定成功的路,人生短短数十载,她何必为难自己。 黑暗的逃亡生活并不是毫无价值,至少,让苏念柠快速权衡好了利弊。 想清楚了,她整理了一份择偶需求表,像做材料汇报一样递交到母亲手里。 赵西岚拿出阅读数据报表的姿态阅读起来,舒展的眉头逐渐拧起。 家世不能比自家差,但也不能高太多,身高一米八及以上,长相不止端正必须英俊,六块腹肌,如果还有扎实的人鱼线优先安排。 “我看你这一大框条件,都像照着柳硕写的。”赵西岚语出惊人。 “妈妈,您不要先入为主。”苏念柠想起柳硕看她的眼神,犹如看囊中之物,一阵抵触,说,“柳硕我已经见过了,我要看看别人。” 这种“货比三家”的婚姻,以前的苏念柠绝对不会就范,但今时不同往日。 “我来安排。”虽有困难,但也不是找不到,赵西岚胸有成竹。 叱咤风云的女强人行动效率极高,苏念柠开启约饭之旅。 长辈认为的英俊,和苏念柠的眼光颇有偏差,苏念柠对相亲的前几个人不太满意,要么脸过于普通,要么身材不达标,有一个初看还不错,但末了评价苏念柠的衣着,说短裙太招摇,长裙更适合她,登味太足,pass。 “我看那几个小伙子都蛮不错的,你是不是要求太高了?”赵西岚终于意识到问题,尝试让苏念柠再耐心一点,“你多跟人家相处看看呢?不要只看外表,还得看看人品、能力。” “妈妈,您推过来,能力肯定没得说,所以我才在外貌上做个要求,您多费费神嘛。”苏念柠的撒娇驾轻就熟,“你看大哥二哥不就完美符合标准,咱们家一出就是两个,说明概率不低。” “你提这两个哥我就生气。”赵西岚忍住不去批判这两个儿子在婚姻上的不作为,以防话题被带跑偏,她又说到苏念柠身上,“你别是在故意气我。” “怎么会呀,我也在认真筛选。”苏念柠亲昵地抱住赵西岚的胳膊,“我就是尽力找一个合心意的,结婚之后几十年,现在有时间多看看总没错。” 苏念柠态度极其配合,年纪也不大,眼光刁一些无可厚非,赵西岚暂时还纵容她。 赵西岚隔一段时间就提柳硕,提柳伯伯当年在苏念柠十八岁的时候送的价值五百万的珠宝。 “柳伯伯原来送的是聘礼呀?”苏念柠故作惊讶,“那还是给柳伯伯退回去吧。” “什么退不退的,场面多难看。”赵西岚不喜,“可别当着你柳伯伯和伯母的面说这种话。” 免不了跟柳家人吃饭,柳硕也在,两家长辈对于撮合两人的心思很明显,但明面上都不说,苏念柠便佯装不知,该笑的时候就笑,该聊的时候就聊,私下从来不跟柳硕单独说话,也不应他的邀请。 九月,苏念柠接到母亲的一则电话。 “柠柠,我今天要跟江盛集团的总裁吃饭,你一起过来?” “啊?”苏念柠先吃一惊,迟疑道,“妈……你已经开始从大我一辈的人入手了吗?”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给你介绍老男人。”赵西岚轻嗤她,“是江盛集团新上任的总裁,人家才二十多岁。” “哦。”苏念柠松一口气,才问:“几点呀?” “晚上八点。”赵西岚说,“我这回可给你看好了,外貌条件没得挑,年纪轻轻就掌管整个集团,有他父亲年轻时候的锐利,性子冷不太好相处,你做好准备。” 母亲这么说,是提前给她打预防针,对方家世不简单,不能轻易得罪。 苏念柠经过多轮的相亲经验,没有对母亲的鉴赏眼光抱有多大期待,只当又是一场普通饭局。 挂了电话,突然想到曾在赵宛口中听过江盛集团的某段密辛。 既然是新上任的掌门人,说明财产争夺有了胜负,她这次去见的,是一场战争的胜利者。 第29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29江砚舟…… 吃饭地点在jw万豪酒店,中餐厅,苏念柠先去母亲的办公室,然后跟她一起去酒店。 往期都是苏念柠单刀赴会,这次母亲要一起陪着,说明对方身世远远在苏家之上,母亲怕她乱来。 “我们家与江盛集团有业务往来,老江总身体快要不行了,最后一点余力要给小江总找个媳妇儿。”赵西岚事先提供情报,“这小江总上任的手段狠辣,把他后妈和弟弟治得一个精神失常,一个送出国外,他家中长辈看见他都得绕道走,你悠着点儿。” 母亲语重心长,苏念柠反而觉得有点好笑:“妈妈,别人都不敢接,你让我来相这尊大佛,不怕把我折进去了?” “这不是带你出来长长见识。”赵西岚斜睨着她,“你要长相英俊身高一米八,还得要求腹肌人鱼线,我今天就要你知道,这样的男人不是没有,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上。” 这句话多少带点怨气,不知里头还有没有激将法,苏念柠偷偷笑了一下,反问:“您怎么知道对方是腹肌人鱼线,您亲眼看到了?” “少贫,待会儿见面不准说有的没的。” 两人在酒店门口下车。 人多耳杂,母女俩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进了预定包间,由于早到了一点儿,包间内没来人,服务员分别先倒了杯茶。 “对了妈妈。”苏念柠忽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这个小江总叫什么名字?” “一直小江总小江总地叫,倒是差点把这事忘了。”赵西岚说,“他叫江砚舟。” 苏念柠怔住,,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追问一句,“什么?哪个yan?哪个zhou?” “笔墨纸砚的砚,逆水行舟的舟。” 苏念柠宛如被重物击中,恍惚地眨了一下双眼。 恰在这时,包间的门从外被打开。 苏念柠下意识循声看去。 连接着门口的走廊,灯光用夸张富丽的水晶灯照着,苏念柠觉得晃眼,她收缩着瞳孔,目光却中了邪似得盯着顶上发亮的水晶灯,一股没来由的阻力阻止她视线往下看,余光却瞥见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形,像漫画家用铅灰色的铅笔勾勒的模糊剪影,光线从他背后穿透,那些光线都有了实影,实影是刺目的留白。 目光一寸一寸艰难地落下来,她看到了那人利落的短发,不含情绪的桃花眼,冷漠的唇线 ,被深色领带压住的衣襟。 苏念柠看清了那人的五官,却同时质疑自己的眼睛,甚至怀疑记忆。 那个叫江砚舟的男人从容不迫地同母亲打招呼,含着笑握手,入座,位置就在苏念柠对面,她一抬眼就能与之对视。 苏念柠低垂着眼,方才轻松舒意的坐姿变了变,双手搁在腿上悄悄握紧。 “柠柠,发什么呆呢,不打个招呼?”母亲发现了她的拘谨,笑着提醒一句。 苏念柠张了张口,竟一时间发不出声音。 空气有几秒的安静,许是觉得不妥,赵西岚微笑替苏念柠找补:“我家柠柠性格内敛,容易害羞,慢热,多相处一段时间就好了。” 江砚舟的目光顺势落在苏念柠身上,这是他自入场开始正式看她的第一眼。 母亲的手悄悄伸到苏念柠的背后,轻轻捏了她一下,提示让她说话,苏念柠不得已,迎接上江砚舟的目光。 性格内敛,容易害羞,慢热。 这些与苏念柠风牛马不相及的形容词,每听到一个,江砚舟的神态都有微不可查的变化。 苏念柠看见那个男人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笑:“伯母放心,我最擅长跟慢热的人打交道,柠柠像我的一个朋友,我们的相处,一向愉快。” 熟悉的嗓音,陌生的语调,苏念柠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个叫江砚舟的男人,支配着砚舟的躯体在说话。 “那就好,都是年轻人,肯定有很多话题聊。”赵西岚接话,抽空瞅一眼苏念柠,见她依旧不出声,赶紧打岔,向服务员要来菜单,张罗点菜,询问江砚舟的喜好。 “清蒸桂鱼,红烧肉……”江砚舟报了几道菜名。 “哎?小江你的口味不挑啊,还挺日常的。”赵西岚改了小江总的称呼,既然对方称她为伯母,她便顺理成章拉进关系。 江砚舟只是微笑。 苏念柠低头转着手腕上的翡翠手镯。 这几样都是砚舟经常会给她做的菜,菜市场和超市很容易买到的食材,做得很好吃。 如果说之前还抱有“只是长相相似,不是一个人”的侥幸,毕竟两人的行为作风实在相差太大,眼下故意报上的菜名,就是在提醒她。 江砚舟朝苏念柠做了个请的手势:“柠柠想吃什么?” “差不多了,我吃得不多。”对方的话递到这个份上,苏念柠只能接话。 第一声柠柠,还能看做是顺应赵西岚的话头跟着叫,第二声柠柠,多少显得有点想要亲近的意思。 赵西岚不动声色地观察两人。 本来,她对于这场相亲没抱什么希望,但看苗头,江砚舟好像对自家女儿有点兴趣。 如果这婚事能成,对于苏家来说,如虎添翼,开在长京艰难存活的分公司也有了有力支撑,还能反哺本家;对于念柠来说,显赫的夫家可保她一生荣华富贵,这也是她对念柠的期望,健康快乐富足地过完这一生。 “你呀就是吃得太少,从小就这样。”赵西岚半训斥半宠溺,“要多点营养才好利于恢复身体。” “恢复身体?”江砚舟目露关切,“柠柠怎么了?” “前段时间跳舞,脚受伤了。”赵西岚开始讲起缘由。 苏念柠顶着江砚舟的目光,很不自在地转开视线。 母亲不知道,但苏念柠品得出来,江砚舟一口一个柠柠,旁人听着亲昵,听到她耳朵里,却是一声一声的诘问。 就连他看她的眼睛,虽然流露出一种类似于关切的情绪,但是他眸子的底色是冷的,蓄势待发,山雨欲来。 “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苏念柠走了神,逐渐才听清江砚舟是在跟她说话。 “……能正常走路了。”苏念柠慢了半拍。 江砚舟流露出同情的眼神:“还能跳舞吗?” 假面具。 苏念柠无言望着江砚舟。他现在的表情比以前丰富得多,会呈现不同的笑,会好奇、关切、同情,不用旁人去猜,就能从他的表情里了解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却浓厚得像罩了层陌生的面具,面具底下是冰冷的注视。 碍于母亲在场,苏念柠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情绪,只说:“医生不建议。” “哪只脚受伤?”江砚舟虽这么问,但视线已经偏移,看的方向是苏念柠的右脚。 苏念柠条件反射将腿往回收了收,尽管隔着桌子和桌布,他压根看不见。 砚舟曾经给她的右脚踝上过药。 江砚舟勾唇笑了笑,他看见她的动作了。 “伤的是右脚。”赵西岚见苏念柠又不说话,主动将话头接过去,“这孩子好胜心强,非要自己跟着舞团全球各地磨炼,好在受了伤还知道回家,没有自己傻乎乎硬抗。” 话题聊到这,点的菜开始端上来,话题转移。 苏念柠眼观鼻鼻观心地吃饭,如果不是江砚舟非要将话递到跟前,她就不会出声应一句。 赵西岚发现了苏念柠的不主动,只能将话题拐向别的地方,开始跟江砚舟聊业务,聊国际局势,聊投资风向。 饭局临了,江砚舟突然对赵西岚说:“伯母,我在长京开业了一个度假山庄,这个季节正好山上的枫叶和秋菊最好看,看您和柠柠有没有时间去看看?” “有你的邀请,我当然是非常想去的。”赵西岚心里可能没这么想,但话递过来,为了将来的业务往来,她当然会这么回。 江砚舟又看一眼苏念柠。 苏念柠用餐巾细心地点着嘴唇,没有回应。 赵西岚缓解气氛笑了笑,对江砚舟说:“那小江,我这边先看看日程,安排好时间再跟你说。” 有了这层约定,往后不管是业务往来,还是其他,都有开头的契机。 “好,我计划在杭宁这边多呆几天处理业务,等您电话。” 两边人在停车场分道扬镳。 苏念柠沉默坐上车,自顾玩手机。 司机将车开动,赵西岚坐苏念柠边上,睨她:“在人家还没进来之前不是挺能说笑的?怎么吃饭过程中不吱声了?” “不是您交代的谨言慎行嘛。”苏念柠借力打力,“我都有在尽力维持淑女形象。” “我看你不是谨言慎行吧?”赵西岚对于自家女儿的性格还是了解的,今天这样,肯定不正常。 苏念柠知道母亲不好糊弄,只好说:“他给人的压迫感好强,虽然脸上在笑,但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赵西岚了然,先是认同地点点头,才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整个集团的,不会是善茬,你虽然从小就跟叔叔伯伯们打交道,见识的人不少,但他这种,年纪轻轻就这么狠辣,连我跟他打交道都得注意三分。但同时,如果他真心爱护你,你这辈子都安富尊荣。” 安富尊荣吗?可江砚舟来者不善。 苏念柠有苦说不出。 过了会儿,赵西岚又笑起来:“我没跟你说错吧?他的颜值是不是符合你的要求?” 苏念柠没料到母亲又将话题拐回来,讪笑:“妈妈,你别开我玩笑了。” “我是跟你说认真的。”赵西岚正色,“他表面上是邀请我跟你去他的山庄度假,但我听出来他最想邀请的人是你,你是怎么想的?” 第30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30你到底有没…… 苏念柠还能怎么想?她肯定不要羊入虎口。 她敢肯定,江砚舟一定知道她是他的相亲对象,但在露面之前,他一直不声不响,给她迎头一击。 他来势汹汹。 初遇他时,苏念柠面对不肯透露身世的他有各种猜忌,譬如赵宛戏剧性猜测过的,诈骗,图谋,甚至是想要她们家某个人的命。 到如今她才知道,那些猜忌不过是小孩过家家。 只有在最风平浪静的时候,才会想象惊涛骇浪是什么模样。 她拒绝了邀请。 九月中旬,苏念柠去医院做最后一次复检。 医生看完ct照片之后,对她点点头,说恢复得很好,以后可以适量运动,但不建议她再跳舞。 不能再跳舞,对于一个舞者来说,相当于是半个残废。 苏念柠沉默片刻,道谢,下楼取车。 阴天,空气里泛起凉风,准备下雨,苏念柠一边走一边低头将各种报告单塞进包包,抬头,自己保时捷的车前盖上坐倚着一个人,穿着看不见logo的高定西装,腿长身俊,一张脸清隽英挺,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人。 他微低着头,单手在玩魔方,手指修长漂亮,把玩得得心应手。 露天停车场人不多,路过的人都看他。 苏念柠停住,她不想跟他开这个口,她不想跟他说话。 江砚舟在这时抬起头,随即将魔方放入西装口袋。 “你的车,比以前那辆好看。” 江砚舟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你的脚才刚好,没有人帮你开车吗?” 字字句句都意有所指,苏念柠没有理会,而是说:“别蹭我车,我要开走了。” 江砚舟没有起身,苏念柠与他对峙片刻,吹来的冷空气拨动两人的发,有一股潮湿的气息,苏念柠不再等,决定先上车。 经过江砚舟,他一把拉住她的手,云淡风轻的神态变了,目光带着一点点冷厉:“苏念柠,你凭什么对我发脾气?” “那我应该怎么对你?”苏念柠直视他的眼睛,“砚舟,沈砚舟,还是江砚舟?我应该叫你什么名?你到底姓砚,姓沈,还是姓江?” “沈砚舟……”江砚舟微怔,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名。 “你演得真像。”苏念柠嘲讽,“身无分文,来历不明,从贫困家庭长大,谁知道呢,本身竟然是江盛集团的太子,微服私访这一套,好玩吗?” 握着的力道变紧,江砚舟没有反驳,只是扯出一个冷笑:“你不是喜欢解密吗?来试着找一找,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往日在他身上找的乐趣被点破,苏念柠从头冷到脚。 他太聪明,太不动声色,他知道她在他身上找乐子,知道她在挖他的秘密,他不动怒,不抗拒,运筹帷幄,伏脉千里,连贴吧和托都准备得恰逢其时,看她一步步推导、假设、论断,让她自以为掌控他而沾沾自喜,其实他才是俯瞰全局的那一个。 她有预料,有提防,有怀疑,但最终仍是自大。 “江先生,我要结婚了。”苏念柠冷心冷面,“我没有兴致陪别人玩扮演游戏。” “我知道你要结婚了。”江砚舟将她往跟前带,使两人的距离更近一点,目光咬紧了她,“所以我特意赶过来跟你结婚。” 苏念柠太熟悉砚舟。 他的性格和态度全变了,但他的身体没变,肌肤相亲过的磁场令她没办法与他挨得这么近。 苏念柠将他推开。 “我从不吃回头草。” 她打开车门上车,锁门,点火,汽车马达轰鸣作响,她猛按了两下喇叭,赶人。 江砚舟倒着走退到一边,单手插兜,嘴唇一张一合,似是说了句什么,苏念柠不听,不看,不猜,把车开走。 几天之后,苏念柠被吴姨的敲门声叫醒,说有贵客拜访,请她下楼。 工作日的清晨,爸妈居然是在家里待客。 苏念柠赶紧奔去浴室洗漱,稍微打扮了一下,令自己看起来精神饱满。 出卧室门,穿过长廊,从二楼的扶手往下看,率先看到一个男人的脑袋,她的脚步停住。 男人似有所感,转头朝她看过来,游刃有余朝她微笑。 大厅边上,堆金叠玉,金帛盈门。 会客的餐厅桌上,摆着两份看不清封面大字的纸质文件。 大凶之兆! 苏念柠想当场转头回房间。 但母亲却朝她笑着招手:“柠柠,快下来。” 苏念柠只能下楼。 “是我今天来得太唐突,打扰到柠柠睡觉。”江砚舟反客为主,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一个新杯倒茶水,推到苏念柠落座的位置前。 “她呀,跟个小猫一样,一天要睡15个小时,你要是赶她的趟,恐怕要下午来。”赵西岚接他的话打趣。 苏念柠没有应承这句玩笑话,目光盯着茶几上的文件,上面写着——《江盛科技集团有限公司与苏创智联有限公司深度合作框架协议》。 琳琅满目的聘礼不是重点,这两份薄薄的协议才是今日的核心。 “我觉得挺可爱。”江砚舟笑得如沐春风,说这样的话也没觉得不妥,“早晨叫醒懒觉的爱人起来吃早餐,是一件美好的事,我憧憬这样的画面。” 苏正清咳嗽了一声,端起茶杯喝水。 赵西岚笑着开了个玩笑,让场面和谐。 苏念柠凝神看着眼前盛满茶水的杯子,水面上倒映着江砚舟的影子,她不言语。 “苏伯伯,伯母,我今天登门拜访,意图很明确,我对柠柠一见钟情。” 江砚舟开门见山,今天的阵仗就是来下聘的。 苏念柠哑口无言。 太快了,对方的动作太快了。如果相亲是婚姻里的揠苗助长,江砚舟的行为,直接一键通达。 “小江,我们接收到了你的诚意。”赵西岚说,“但我们也要问问柠柠的意思。” 苏念柠没有意思。 如果可以,她想直接掀桌走人。 但父母在场,她是懂事听话的小女儿,就算拒绝,也不能以这样极端的方式。 “我跟江先生只见过一面。”苏念柠斟酌着措辞,让自己的理由合理又得体,“第二次见面就讨论这个,是不是太着急了?” “所以我今天来,是想请你给我一个与你培养感情的机会。”江砚舟的言语和姿态绅士极了,应接得滴水不漏,他目光款款,态度诚恳,“柠柠,我可以获得这个机会吗?” 听听,对方已经拿出了让见惯了利益交换的父母都喜笑颜开的合作协议,用的还是“我可以”这样的谦逊表达。 听在父母的耳朵里,这个下聘者诚恳、优雅、谦卑,加上显赫的家世,万人之上的实权掌舵人身份,简直是乘龙快婿的不二人选。 苏念柠被架了起来。 说“愿意”,便进了江砚舟的套,说“不愿意”,又拂了江盛集团新掌门人的面,加上苏念柠是心甘情愿择婿的,如果要拒绝这样的人选,一定要有一个能让父母信服的理由。 “小江,我猜柠柠还没做好准备。”赵西岚在苏念柠沉默的间隙说道,“你给她一点思考的时间。” “柠柠,难道不喜欢我吗?”江砚舟的目光落下浓厚的失落,似乎从赵西岚的话中推测出一个难过的结果。 苏念柠心里头一万匹草泥马奔过。 他、怎、么、可、以、这、么、绿、茶! 她今天开了眼,以前那个冷面佛心的砚舟,怎么摇身一变成了这种表演性人格? 不对,他就是表演性人格!以前在演,现在也在演! “小江,你不要乱想。”纵使是见惯了手段的赵西岚也上了他的当,一边宽慰,一边给苏念柠使眼色。 苏念柠无语望天,顽强抵抗了几秒,终于在父亲也加入这种眼神催促之下,开口:“江先生,我答应你的邀约。” 江砚舟的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像星辰被擦亮。 装!继续给她装! “太好了。”江砚舟没有给苏念柠反悔的机会,立刻说,“听伯母说,你在鸣海读了四年大学,想必对鸣海非常熟悉,我们去鸣海玩几天吧?” 鸣海。 苏念柠的目光与他对视。 他的眼睛明明在笑着,眼眸里却像隐着一条暗藏祸心的毒蛇,幽幽地向她吐信。 苏念柠紧抿着唇。 “鸣海好啊。”赵西岚替苏念柠接话,“柠柠回国之后就一直待在家里,很久没去了,正好借这个机会回去玩玩儿。”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出行当天,江砚舟亲自来家里接人。 苏念柠从别墅门口走出来,车已经停在院子外,江砚舟靠着车,戴着黑色的大墨镜,见苏念柠出来,扬起笑容,取下墨镜,朝她招招手。 朝白色的车身扫一眼,苏念柠故作平静地挪开视线。 帕拉梅拉2.9t,铂金版,她当年那辆车的车型。 “江先生亲自开车来接,真 是有心。“管家帮苏念柠拉着行李箱出来,看到车里没有司机,奉承地说了一句好听的话。 “当然,和柠柠独处的时间非常珍贵,我不想被打扰。”江砚舟优雅地为苏念柠打开副驾车门。 苏念柠面无表情地坐进去。 管家将行李放入后备箱之后,笑着在车外摆手欢送。 车辆启动,苏念柠没有与主驾的人有任何眼神交流,而是看向窗外的风景。 “惊喜吗?”江砚舟脱下优雅绅士的伪装,语调凉薄地问。 “一般。”苏念柠漫不经心地评价,“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招式。” 江砚舟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在他胸腔里闷着,修长的指节捏紧方向盘,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好一会儿过去,他忽而笑出来:“苏念柠,你到底有没有心?” 第31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31旧情人比陌…… 苏念柠没有心。 从她答应了母亲完成结婚这项任务开始,她已经做好了这辈子没有爱情的准备,她只要荣华富贵。 她知道母亲会从有钱有势的家庭中给她做选择,钱财方面不用担心,她列了一长条的择偶标准,就是希望她未来的丈夫在有钱的同时,尽量令她赏心悦目。 “江先生说这话真是奇怪,人没有心要怎么活?”苏念柠故意没听懂江砚舟的质问。 “很好。”江砚舟咬着牙关回了一句话。 车内空间狭窄,江砚舟连轻音乐都没放,干巴巴的空气装满了两个人的沉默。 车子没开去高铁或者机场的快速路,而是去了直通鸣海的高速。 苏念柠什么也没问,甚至没有兴趣了解江砚舟要带她去鸣海还是别的地方,有本事在高速上带她冲下护栏,两个人一起去死。 封闭性良好的车在枯燥的高速上行驶,那种静谧容易使人犯困,苏念柠起初只是闭目养神,岂料后来真睡着了。 江砚舟把持方向盘,默默地从左边最快的超车道挪向最右的慢车道,偶尔瞥一眼副驾上呼吸匀称的睡颜。 有不合时宜的电话打进来,在手机还没来得及响第一声,他便通过方向盘上车机相连的快捷键按灭。 快速闪过的风景化为流动的叙线,江砚舟在这片静谧的空白里,忽然想起两三年前,苏念柠在江陵市的晚上给他发消息,让他过去接她。 也是这般寂静漫长的路,当时他希望这条路短一点再短一点,而今他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不知睡了多久,苏念柠突然惊醒。 睁开眼,视线并不明亮,身处一个密闭空间,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来,苏念柠起身,又被绷紧的安全带给按住,她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你醒了?”身侧传来江砚舟的声音,毫无温度。 苏念柠解开安全带,透过挡风玻璃和侧面窗观察环境,许是她看得认真,招致旁边人一声轻笑。 “我还真以为你心大,原来也是担心自己人生安全的。” 面对嘲讽,苏念柠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继续观察。 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是苏念柠住了四年的公寓的地下车库。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能忘记。”江砚舟的声音像缠魂,凉丝丝飘过来。 “故地重游。”苏念柠直接点破江砚舟的意图,“可那公寓早就卖出去了,你买的?” “特意接回来的,我是不是比你有心?”江砚舟嘴角含着冷淡的笑意,睨着她。 “江先生破费了。”苏念柠回敬他,“不过是新剧本里一个无关紧要的场景道具,如果是想让我相信江先生还记着旧情,应该先有一场打动我的铺垫,否则只是打水漂。” 江砚舟听懂了苏念柠的揶揄,目光暗了暗,唇却是笑着扬起来:“技巧拙不拙劣,不亲眼上去看看吗?” 他下车,打开副驾车门,邀她下来。 苏念柠合拢并靠着的腿却是往里收了一收。 “你怕什么?”江砚舟伸出右手递到她面前,脸上笑意增大,“你不应我的邀,难道还怕我在屋里吃了你吗?” 苏念柠的心跳,难以遏制地狂躁。 与江砚舟在车内独处不同,她潜意识里对回到那座充满回忆的公寓十分抗拒。 江砚舟见她不动,伸出右手递到她跟前,一个邀约的姿态,修长漂亮的手指层叠,像一朵半开的花蕾。 苏念柠将他的手推开,江砚舟却一握,将她的五指抓住,攥紧在手里。 他弯下腰靠近,在苏念柠耳旁低语:“柠柠是害怕了吗?” “我怕什么?”苏念柠直接否认,用另一只手将他推开,却又被他抓住,顺势搂到腰,将她抱下来。 相贴的身体令人不安,苏念柠忙将他推开,后心不稳,连连后退两步才站稳,苏念柠抬头,江砚舟伫立在原地,冷眼旁观她的狼狈。 “如果不怕,离我这么远做什么?”江砚舟挑准了点挖苦她。 “我们现在充其量只是朋友关系,江先生自重,不要突然动手动脚。”苏念柠定了定神,“你这样,会让我担心接下来的旅程是否愉快,我的安全是否能得到保障。” “是么?”江砚舟游刃有余地反击,“柠柠几年前连身份不明的男人都敢带回家,怎么现在连跟旧情人共处一室的勇气都没有了?” 在这种唇枪舌战的时候,居然还亲昵地喊她柠柠,惹人上火他是真有一套。 “不是有一句话吗?”苏念柠反唇相讥,“旧情人比陌生人危险多了。” “所以是因为什么,旧情人才变得危险呢?”江砚舟寸步不让。 苏念柠的伶牙俐齿发挥不出来了。 “是因为对旧情人有亏欠吗?”江砚舟步步紧逼。 苏念柠不想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讨论,她去开后备箱。 “这几天在鸣海,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几天后我自己回杭宁。” 手被江砚舟拦住,他压住后车盖:“然后对你爸妈说我们不合适?” 苏念柠抬眼看他:“你知道就好。” “苏念柠。”江砚舟挡在她前面,“你当我是在开玩笑吗?” 不管是不是玩笑,苏念柠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着,她不要行李,转身朝车库出口走。 江砚舟从她身后猛然将她揽入怀里,头落在苏念柠的左肩前,一个完全囿住的姿态。 气息,像秋末冬初时突如其来的冷空气,侵入苏念柠的四肢百骸,她莫名想要打颤,却浑身被定住,连挣扎都忘了。 江砚舟气息更近,窸窸窣窣,让耳膜发痒。 他忽然咬了一下她的耳朵。 “我是认真的。” 他的声息在她耳侧乱窜,语调温柔,乍一听以为是情话,苏念柠闭着眼睛拼命咬紧牙关,将下颌和颈部的线条都绷直。 “我们那么合适。” 江砚舟的唇从耳侧往下移,气息撒到苏念柠的脖颈。 苏念柠想要逃,搂住她腰身的手却箍得紧。 柔软的唇落在她泛起寒毛的脖颈上。 颤栗?恐惧?亦或,兴奋? 苏念柠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她的思绪是毫无章法地混乱,仿佛被根棍子搅成芝麻糊。 手机铃声在这时候响起来,一记让苏念柠及时清醒的摇铃。 她在江砚舟拿手机的间隙挣扎。 “什么事?”江砚舟口气冰凉地接听电话,另一只手稳稳将苏念柠揽住。 “江总,江董病情突然又恶化,进手术室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传过来,苏念柠因为距离过近,听得一字不差。 她忽然不挣扎了,竖起耳朵听。 “会死吗?”江砚舟的声音冷到冰点。 电话那头默了一下,这么直截了当的问句,那头犯了难,斟酌了几秒才说:“医生说,他会尽力抢救,跟之前的一次情况很像。” “确定他会死再给我打电话。”江砚舟挂断。 苏念柠讶异地转头看他。 刚才江砚舟打电话的语气,半分亲情的温度都没有,让人觉得他恨毒了他的父亲。 她忽然在想,如果她不幸真的跟江砚舟结了婚 ,她会不会也会莫名其妙地躺进病房,助理给他打电话,他对助理说,等她确定死了再给他打电话? 这是砚舟吗?那个什么事都觉得无所谓,但是会跟清洁工阿姨有同理心的砚舟。 以前她觉得砚舟冷漠,原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此时的江砚舟才是冷面冷心的那个。 “吓到了?”江砚舟发现了苏念柠丰富多彩的表情,弯唇笑了一下,这个笑容令他俊美的五官更加鲜活,“别怕。” 更怕了谢谢! 苏念柠决定声东击西:“你把我放开,我跟你上楼。” “真的?”江砚舟质疑。 “真的。” 江砚舟半信半疑将她松开。 苏念柠往旁边挪了两步,还解释:“站得太近,我怕踩到你的脚。” 江砚舟对于她忽然转化的态度有些意外,但她老老实实站在一旁,没有不相信的理由。 “上去吧。”江砚舟锁车,往电梯间的方向走。 苏念柠见缝插针地转身,往车库的出口狂奔! 谁要跟他上去啊! 医生千叮万嘱让她不要剧烈运动,眼下什么也顾不上了,苏念柠边跑边庆幸,还好今天穿的是一双跑鞋,她把伤养得很好,没有突然旧疾复发。 窜出车库,苏念柠才敢回头张望,身后空荡荡,江砚舟没有追上来。 单手压住胸口疯狂喘气,苏念柠不敢懈怠,小跑着出了小区大门,刚好一辆出租车送完乘客,她坐进后排,报了赵宛的住址。 赵宛对她的突然到访十分意外。 苏念柠没有说明前因后果,只说来找她玩,赵宛没多想,两人去了赵宛家自己开的酒吧。 闲聊之际,苏念柠接到了母亲打开的电话。 她以为江砚舟把她逃跑的事告知了家里,小紧张一阵,却听母亲问的是他们约会的进度。 “妈妈,我们这不算约会。”苏念柠拒绝用这么暧昧的词,“顶多算,互相了解。” “那你们互相了解到什么程度了?”赵西岚问。 苏念柠含糊其辞:“先看看吧,我挂了啊。” 赵宛投来好奇的目光:“什么约会?” 苏念柠:“就是……”她打算隐掉江砚舟的名字,将事情大致讲讲。 却见赵宛蓦然瞪大眼睛,紧紧盯住苏念柠的身后。 苏念柠的肩膀上落下一个男人的手,像是飞翔的鹰隼短暂在她的肩上停了一下。 很快,一个身影径直坐在她身侧,将她桌前的鸡尾酒提起来,淡定地品了一口。 “你不是?”赵宛脸上的难以置信没有消退,反而越演越烈,目光频频在他和苏念柠身上切换,“你不是那个?谁来着?砚舟?” “江砚舟。” 江砚舟朝赵宛露出春风拂面般的微笑,自我介绍道:“苏念柠的未婚夫。” 第32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32所以我来找…… 语出惊人! 别说是赵宛,苏念柠也吃惊。 “你不是。”苏念柠马上否定。 她默默地朝沙发旁侧挪去,被江砚舟的大手一把捞住腰,又给带回来。 “啊?不是,什么情况啊?”赵宛双手捂住嘴,眼睛瞪得浑圆。 “没有情况,不是他说的这样。”苏念柠伸手要将江砚舟推开,那只手被江砚舟五指扣住。 赵宛本就瞪得浑圆的眼睛,又往边缘硬撑开了一些,大如铜铃。 “柠柠,你是要舍弃一生的荣华富贵,跟他私奔吗?”赵宛丝毫没有相信苏念柠的解释,脑洞开跑到九天之外。 江砚舟从西装内化里掏出一张名片,优雅地推到赵宛的桌前:“赵宛小姐,容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赵宛拿起名片凑到跟前看。 酒吧内视线昏暗斑驳,赵宛有点近视,为了漂亮只带了美瞳,她几乎是将脸凑到了名片跟前,然后,整个人直接炸了一样跳起来。 “你说你是谁?”赵宛宛如见了鬼,不,她见了鬼的反应都没今天大,“你是江盛集团新上任的总裁?你不是那个一晚上坐我这酒吧只点了五杯啤酒的……的……” 的穷鬼吗?! 赵宛生生把最后四个字给咽了下去。 “他诈骗!”赵宛第一反应就是提醒苏念柠,“你怎么连这种鬼话都信啊?” 江砚舟不做解释,又是淡定地抿了一口鸡尾酒。 苏念柠朝赵宛做了个镇定的手势,让她先坐下来。 “柠柠,你别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赵宛着急,“感情你之前说要去相亲都是障眼法吗?实际上是要找机会跟他私奔?你知道你这种行为现在叫什么?王宝钏挖野菜!你要为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男人挖一辈子野菜吗?太蠢了太蠢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演这死出,你以后缺钱了不准找我借!” 苏念柠尴尬得想要去拉她的手,腰却被江砚舟紧紧搂住,拉不住有一桌之隔的赵宛。 “不是,他说自己是谁就是谁啊,你没脑子上网查一下江盛集团的法人到底叫什么吗?”赵宛还在暴烈输出,“还敢给自己吹这么大的名,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天眼查上面看看……” 赵宛拿出手机一顿操作,然后愣住、惊愕,目光又一次在苏念柠和江砚舟之间切换,双腿发软一下子坐回沙发,用手挡住自己的脸,缩到沙发角落,恨不得把自己折叠塞进缝隙里。 “赵小姐这就信了?”江砚舟还有余力逗她,“或许只是同名同姓呢?” “我什么也没说,你当我什么也没说!”赵宛抓狂得尖叫,“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大型整蛊节目吗!” 苏念柠看赵宛手脚并用抓狂,扭得像挣扎渔网的八爪鱼。 “宛宛,你冷静一点。”苏念柠无奈。 “冷静不了一点!”赵宛放开挡住脸的手,她的脸憋得通红,她再次站起来,“你们聊,我去旁边缓一缓。” 她脚步轻浮,像幽灵一样飘走。 苏念柠恶狠狠踢了江砚舟一脚:“你好端端刺激她干嘛?” “我没有。”江砚舟一脸无辜。 多余人员撤场,没有了旁的干扰,苏念柠重新面临又一次缠上来的江砚舟。 “你不是我未婚夫,不要乱叫。”苏念柠反驳刚才江砚舟的话,“你不要对宛宛胡说八道。” “我已经下聘了,不管是古代礼法,还是现代通俗,我的身份,就是你的未婚夫。”江砚舟不急不慢地解释,“如果你愿意,我今天就可以跟你去领证。” “我不愿意!”苏念柠严声拒绝,又要挣扎起身,江砚舟反手把她抱得更紧。 “还有,不要搂搂抱抱的。”苏念柠义正词严,“我会报警。” 江砚舟反而凑得更近,潋滟的桃花眼在暧昧的酒吧光线里,勾人荡漾。 “柠柠不是说,喜欢我这样吗?”江砚舟将头埋在苏念柠的脖颈上,亲了亲,还恶作剧咬了一口。 苏念柠感觉半边肩膀都麻掉,浑身发力僵硬。 “你说,我太呆了,只能听懂指令,你不喜欢这样,你喜欢我主动一点,抱你,亲你,你会很开心。”江砚舟慢条斯理地复述,“你还说,喜欢我用力……” 苏念柠羞愤难当,急得用手去堵他的嘴:“不要再说了!” 江砚舟舔了一下她的掌心。 苏念柠要疯了,她拼命挣扎着要起来。 江砚舟变本加厉,将她整个人都抱过来,一只手罩住她的后脑勺,不顾一切地亲她的唇。 苏念柠反抗,挣扎,力气太小,敌不过他,她不惜去咬破江砚舟的嘴唇,他哼了一声,却没放开,反而在她张口的时候长驱直入,吻得更深。 唇齿缠绕,像树根发达的藤蔓产生异化,拼了命要朝深处的能量中心卷去。激烈异常的交锋。 曾经肌肤相亲的记忆如奔涌的浪潮侵蚀而来,江砚舟太知道怎么挑/逗她的情绪,知道如何快速让她沉溺,意乱情迷。 苏念柠揪住他双肩的手,从指节用力泛白到发软握不住,软塌塌倒在江砚舟怀里。 江砚舟双手捧着苏念柠的脸,在她闭起眼睛的时候松开她的唇,将她沉沦的神态细细观赏。 苏念柠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江砚舟得逞的笑脸,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着她。 “明明还喜欢我啊。”他的声音听着有些开心,但表情却透着志得意满的坏,让人猜不准哪 一个才是他最本真的反应。 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不甘的羞耻心。 苏念柠猛然将他推开,这一次,江砚舟双手摊开,轻易让她站起来,甚至还春风得意地朝她展露微笑。 “……”苏念柠想骂很多话,很难听很难听的话,情急之下什么话也说不出,她红着唇,水汪汪的眼,只是愤恨地瞪着他,又发觉这样无济于事,转身要走。 手腕被江砚舟牢牢抓住。 “我错了,柠柠。”江砚舟声音温柔地道歉,“你不要生我的气。” 报应! 苏念柠看着江砚舟深情款款的眼,气得浑身发抖。 江砚舟绝对是在报复她!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当年她甩掉陆淮奕,尚且都费了点劲儿,更何况是她养在身边寸步不离,主动招惹、调/教、又被她始乱终弃的砚舟。 “不要生我的气,柠柠。” 见苏念柠闷着不说话,江砚舟握住她手腕的手轻轻捏了捏,做错事了的姿态,又像是他的一个恶作剧。 苏念柠深吸一口气,强迫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跟你结婚。”江砚舟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不是想跟我结婚。”苏念柠反驳。 “那我还能是什么?”江砚舟反问。 你想报复我。 苏念柠在心里回答。 “我们都冷静一点。”江砚舟反而宽慰她,“柠柠,你对我有误解。” 那怎么能是误解?他的别有用心都写到脸上去了! 与他翻来覆去打口水战没有任何意义,苏念柠绞尽脑汁,怎么解决他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的局面。 至少这几天先不要缠着她。 “我们双方确实都需要冷静一点。”苏念柠顺着他的话说,“你给我思考的时间,我想好了再去找你。” “不好。”江砚舟一口回绝,他低悬着眼,拇指来回揉着苏念柠手腕内的两条经脉,暧昧斑斓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像一道凛冽的刀疤将他划伤,“你不会来找我的,这两三年,你从来就没考虑回来找我。” 苏念柠哑口无言。 他说的是对的。 一无所有的砚舟从来不会是她结婚的选择,她动心、动情,却也做好了他们之间没有明天的准备。 赵宛对于“富家千金舍弃一切与穷小子奔现”的戏码嗤之以鼻,苏念柠又何尝不是?她不是看着爱情童话长大的,也从未憧憬什么打破桎梏、跨越阶层的伟大爱情。出生于膏粱锦绣之家,不意味着不明白物质的重要性,就连她跟着阮萧玉的舞团全球到处巡演,每天过不完的辛苦,也只是因为不满意母亲随随便便让她嫁人。 从她让砚舟离开的那一刻,她已做好了再不见面的准备。 而涅槃归来的江砚舟,家世显赫,郎艳独绝,如果他们没有之前那一段,这本该是她最理想的丈夫人选。实际上,他却是她一眼看不穿的男人,她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的悲伤是不是真的悲伤,他的喜欢里又藏着多少报复的毒针,她不知道。 紧咬着下颌,苏念柠尝试去说一些反驳的话,又说不出口。 江砚舟将苏念柠的犹疑、冷漠、盘算全看在眼里。 “没关系。”江砚舟自我安慰般,朝她笑眯眯地,“所以我来找你了。” 苏念柠浑身一个冷颤。 这种感觉,像是恐怖片里,主角不小心惹了一个难缠的鬼,历经千磨万险逃出生天,披星戴月回到日思夜想的家,结果打开门,恶鬼站在门里面,朝主角露出微笑,嘴巴上扬到耳边。 她想起砚舟重伤住院那会儿,她百无聊懒查拦她路的那场车祸。 一个写灵异的用浮夸的措辞来捏造事实。 当时的苏念柠也是在笑,她在期待一场未知却刺激的捕猎。 如今,这样的笑容落在了江砚舟的脸上。 第33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33我看你们刚…… 穿着燕尾服的年轻服务生端来一叠果盘,客客气气地放在桌上。 “苏小姐,这是我们老板送的果盘。” 江念柠朝酒吧四周张望,果然看见赵宛坐在西南角的吧台边上,目光炯炯地看过来。 目光交接,赵宛又欲盖弥彰地撇开脸,假装玩手机。 “麻烦你过去让你家老板过来。”苏念柠对服务生说。 服务生支支吾吾:“这个、这个、我过去给老板传个话,但是不保证她能过来。” 服务生绕过卡座和人群走到赵宛身边。 赵宛先偷瞄了那边一眼,压低声音问:“怎么样?听清楚了吗?他们在聊什么?” “没有,我过去送果盘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没说话。”服务生老实巴交地回答。 “哎呀那你就想办法呆久一点嘛!”赵宛恨铁不成钢,“你就故意弄倒杯子啊,然后慢吞吞待在那擦,这种事情还要我来教你吗?” “对不起老板。”服务生耷拉着耳朵。 “真是。”赵宛气鼓鼓地抱怨,又瞥他,“那你什么都没问出来,跑过来干嘛?” “苏小姐想请你过去一趟。”他传话。 “不去不去。”赵宛连忙挥手,见服务生又要往那奔去,忙拉住他,“哎你干嘛去?这种话就不用传了,你忙你的去。” “哦!” 赵宛一脸郁闷地看着那个欢快离开的背影。 然后又打开手机,地毯式搜索关于江砚舟的资料。 除了江盛集团企业法人的名字,以及江盛集团的各种官方消息,她找不到关于江砚舟的任何资料,就连照片都没有。 也是,如果随随便便就能查到,他的出现也不会这么不可思议。 得动用点人脉。 但现在的江砚舟,不是那个随便被人拿捏的穷小子,她要是查他,保不准被发现,没必要因为好奇心去得罪这样的人物。 要是能直接拿到资料就好了。 赵宛想到那个不醒水的男店员,又长叹了一口气。 * 苏念柠坐在沙发上,期盼谁能来打破这个僵局。 “赵宛还算贴心,知道差人来送水果。”江砚舟用手拿取一片切成三角形的西瓜递到苏念柠嘴边,像哄小孩儿一样,“啊~” 苏念柠将脸撇开:“我不要吃。” “对,你不喜欢吃西瓜,但你喜欢西瓜汁。”江砚舟转手将瓜咬了一口,朝不远处的服务员招了招手。 又是刚才那个倒霉的年轻服务员。 “来一杯西瓜汁。” “好的好的。”服务员应下,这下激灵了点,没有立刻走,又问,“先生还需要什么吗?” “你还要什么吗?”江砚舟问苏念柠。 他这态度自然到,让旁人以为他们是你侬我侬的小情侣,实际上,苏念柠根本就没意愿要点西瓜汁。 “我不喝。”苏念柠拒绝。 “就来一杯西瓜汁。”江砚舟朝服务员微笑。 苏念柠气馁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明天要去哪里呢?”江砚舟自顾自地在做计划,“我跟你从来没有去过海边,也没有爬过山,游过泳……” 苏念柠打断他说下去:“你爸爸不是还躺在医院?出手术室了吗?平安吗?” 她的本意是提醒他,不管他跟他父亲有什么矛盾,在父亲还在手术中畅想甜蜜约会这件事,太大逆不道。 “你想去长京?”江砚舟突然来这么一句。 “我不是……”苏念柠惊讶否认。 “可以。”江砚舟握紧她的手,“虽然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你可以看看那老头什么状态,放心,整个江盛集团都已经在我手里,他半截入土,翻不起什么风浪。” 苏念柠觉得江砚舟的精神大抵出了问题。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念柠否认。 “宝贝,我 只会给你更好的生活。“江砚舟忽然抱住她,双手牢牢环住苏念柠单薄的上身,信誓旦旦地保证,“我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一切,你曾经有的,我给你更多,你曾经没有的,只要你想要,以后也都是你的。” 苏念柠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想起曾经的砚舟,他似乎对凡事都漠不关心,但他有耐心处理几百张碎片拼图,会修复杂且精密的机器人,会研究围棋到深夜,能不动声色地理解她的所思所感,是个智商很高且理性的人。 “柠柠,你为什么不说话?”江砚舟用手勾着苏念柠脑后的一缕发丝,缠在指尖轻轻地捻,“你以前很喜欢和我说话。” 没有救兵,给赵宛传话,赵宛躲得远远在角落偷看,却不来。 苏念柠尝试自救:“要不,我们今晚就去长京吧。” “好啊。”江砚舟立马答应,拉着她站起来,“我们现在就去机场。” “我们就这样走吗?”苏念柠抬手指了指赵宛的方向,“我得跟赵宛说一声。” “我跟你一起去。”江砚舟与她五指相扣,朝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苏念柠算盘落空。 有了地下车库的教训,他不上当了。 江砚舟带着心神不宁的苏念柠来到赵宛面前。 赵宛惊得一下子从高高的吧台凳上下来,脸上挂着尴尬笑容:“怎么了二位?” “柠柠让我跟你说一声,她要跟我走了。”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但江砚舟这么说,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哦……哦。”赵宛忙不迭应声,眼神若有所思,又像魂游天外。 “不是。”苏念柠疯狂朝赵宛递眼色,“我们刚才不是还说,想要我陪你去挑一件生日礼物给你妈妈的吗?至少得把这件事先办了啊。” “什……哦哦对,是有那么一回事。”赵宛总算找回一点智商,t到意思,“那,我们走吧?” 江砚舟五指收紧,不放人。 苏念柠朝他露出一个讪笑:“现在时间还早,我先把答应赵宛的事给办了,然后晚上再跟你去长京。”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江砚舟从言辞到行为都表示拒绝。 赵宛在旁边声音弱弱地反驳:“是柠柠先答应我在先的。” “她没跟你说吗?”江砚舟云淡风轻地,“她是我亲自从家里接过来的,这几天都在跟我约会,不是接过来陪你选礼物的。” 赵宛不清楚前因后果,但听对方说是从家里接过来的,那也就意味着苏念柠的父母也知道,意味着江砚舟的身份是真的,意味着她不能轻易得罪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赵宛语气迟疑。 苏念柠急得直接扑在赵宛身上,在她耳边快速说:“坚决点,要我去。” “啊?”赵宛也压低声音说,“可我看你们刚才亲得挺色的啊。” “啊?”这回轮到苏念柠傻眼。 没等赵宛说话,苏念柠被江砚舟拽回去。 他关切地摸了摸苏念柠的脸:“怎么了?有什么悄悄话是我不能听的?” 苏念柠疲惫露出微笑。 “……那柠柠你就跟他走吧。”赵宛下定决心,“我自己挑选礼物就好了哈。” 赵宛溜之大吉。 苏念柠一脸麻木。 重新坐上江砚舟的副驾,苏念柠看着窗外发呆。 首先,她承认,答应跟他一起出来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原本以为到了鸣海之后,甩开江砚舟轻轻松松,然后以相处时性格不合或者其他什么理由,最好致命一点的,向父母拒绝这段婚姻,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被找到,还莫名其妙答应去长京。 长京,不是她的地盘。 但不至于连溜走的机会也没有,江砚舟不可能一天24小时都跟着她。 到达机场。 苏念柠先偷瞄隔一段距离就出现的卫生间。 她没有每个卫生间都去过,但印象里,卫生间都是密封的,没有通往外界的窗口,影视剧里逃出生天的桥段不适用,pass。 苏念柠原本想坐在休息椅上再想想办法,江砚舟却带着她径直往某个登机口的方向走。 “我们的航次这么快到了?”苏念柠问。 “我叫了私人飞机过来。” 苏念柠嘴角一抽。 好了,这下不用在登机和落地的关口动脑筋了,整个飞机上全都是他的人。 既然没机会跑,苏念柠干脆先躺平一阵。 她上了飞机,将沙发座椅放平,戴上眼罩睡觉。 耳边传来空姐温声细语的声音:“江总,这是为苏小姐准备的毯子。” “她不需要。”江砚舟声音淡淡地拒绝。 苏念柠:“?” 她很需要!空调的温度太低了! “可以把空调再调低点,柠柠不喜欢热。”江砚舟说。 苏念柠:“!” 她有一万句脏话想说。 “真、真的吗?”连温柔体贴的空乘小姐姐都不信了。 “你照办就是了。” 空乘高跟鞋的声音渐远。 “阿嘁——”苏念柠小声打了个喷嚏,尝试唤回江砚舟的良心。 江砚舟很轻地笑了一声。 苏念柠耳尖听到了,但没有等来江砚舟的反应。 反而气温真的在下降。 苏念柠不装睡了,她扯下眼罩:“你是不是太过分吗?” “什么?”江砚舟佯装听不懂。 “太冷了。”苏念柠侧过身去抱住双臂。 九月的鸣海,天气还很热,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袖。 “你靠我身上就不冷了。”江砚舟说。 第34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34我讨厌你…… 苏念柠知道江砚舟要打什么算盘。 但真当他堂而皇之说出来的时候,她又觉得他幼稚。 太幼稚!但是有效。 飞机还没有起飞,苏念柠豁然站起来:“你虐待我,我不跟你去长京了。” 腰被江砚舟一把捞住,轻车熟路往自己怀里带。 苏念柠一把坐进他怀里,他的腿上。 她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这样的,但这一连贯动作一气呵成。 在一旁服务的空乘朝后退了多步,目光开始飘远。 苏念柠没来及起身,江砚舟就从后面将她拥牢。 “这力度,让人心动。”江砚舟在苏念柠耳侧低声说。 苏念柠的脸顿时涨红。 她知道他什么意思。 就是因为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她才坐如针毡,挣扎着要起身。 江砚舟将她抱得牢固,轻笑:“别乱动,我不想在这里,太多人。” 声音从身后飘过来,看不见江砚舟的脸,但苏念柠却有一种被盯死的窘迫,她气道:“江砚舟,你欺人太甚!” 两句语焉不详的话,掺和了太多过往疯狂的碎片。 “是么?”江砚舟不为所动,“可是柠柠,你不是想让我这样?” 苏念柠内心拼命摇头。 她当初逗的是木讷被动的砚舟,而不是想要一个如狼似虎的江砚舟。 凡事皆有因果,如果一件事迟迟结不出果,要回溯这个因,因何而结。 当年砚舟对她说的话,此时正中她的眉心。 她有点消沉,不挣扎了,低着头不说话。 牢固的怀抱像藤蔓,越挣扎束缚得越紧,苏念柠不使劲儿,江砚舟的力度反而软了下来,他摸了摸苏念柠耷拉的脑袋,语气温柔得近乎像在哄:“不开心了?” 这声温柔,让苏念柠产生幻听。想起曾经很多次,苏念柠在兴奋时突然沉默下来,砚舟会从身后抱住她,问她是不是不开心。 “放我下来。”苏念柠说。 江砚舟弯着唇笑,没做:“这样抱着不冷。” 如果是砚舟,一定会照办,可苏念柠又忘了,这个男人是江砚舟。 “江砚舟,你这样让我讨厌!”苏念柠直言不讳。 这句话把在旁边服务的空乘吓得够呛,手上端着的托盘险些没把稳,视线战战兢兢地往自家老板脸上扫去,深怕这位雷霆威怒的主直接把人从飞机上扔下去。 他做得到的,毕竟是个能把手段厉害的继母都能逼疯的主,他是恶魔,是修罗,唯独不可能是个纵容女人在他头上撒野的纯情男人。 这一次,江砚舟沉默的时间有点长。 苏念柠感受到背后递来的寒意,一字一字清晰地重复:“我讨厌你,江砚舟。” 空乘靠近的脚步刹停,十厘米的高跟鞋愣是做到了悄无声息地往回走。 这杯饮料什么时候递上都可以,不急这一会儿。 另一个在旁边候着的空乘悄悄侧了个身,以防接下来的雷霆之怒把她误伤。 苏念柠破罐子破摔地说完,等待江砚舟发飙。 度秒如年的寂静时刻,落针可闻的压抑空间,江砚舟忽然叫住端着果汁往回走的空乘。 那位空乘整个人都僵住,浑身竖起寒毛,僵硬转身,努力扯出一丝标准微笑:“江总?” “把温度调高。”江砚舟心平气和地说。 端着果汁的空乘:“???” 候在一旁的空乘:“???” “我说。”江砚舟此时的语气终于带点不耐烦,是对重复下达命令的不满。 空乘赶在雷劈下来之前点头如捣葱:“好的好的江总,我马上为您调到适宜温度。” 十厘米高跟鞋笃笃笃朝调控室奔去。 苏念柠重重挥拳却砸中棉花,悬起来的心被吊得七上八下,她特意又等了一会儿,发现这就是江砚舟对她回应的全部。 她以为,他有无数种手段等着她。 他的回应却只有,差人把空调温度调好。 飞机在这时候开始在起飞道上滑行。 开始轮到候在入仓口的空乘站立不安,因为在这个时候,需要她出声提醒系好安全带。 但看这情形…… 空乘刚想动,脚刚做出要迈出去的趋势,却停住。 苏念柠只觉身体一轻,被江砚舟放回原来的沙发椅上,他伸过来一只手,扯过她左边的安全带。 “睡吧,睡醒了就到了。”江砚舟表情平静,眸子毫无波澜,冷峻的唇线令他看起来威压极大,但他扣住安全带的动作却温和。 苏念柠没有接他的话。 她想不明白,他没有理由不发火。 他明明有很多种难听的话来反击这份难堪,但他没有这么做。 她的视线不自然地瞥向窗外。 她也不知道她刚才口出恶言是在期待什么。 大吵一架?撕破脸皮?把这份悬而不决的猜忌落实? 没有眼神交流,也没有对话,苏念柠视线盯着窗外,起初还能看到蓝天白云,后来只剩一片刺目的白,她索性拉下遮光板,闭上眼睛。 躺下来休憩的状态,身体散热快,很快发冷,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一张毯子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是谁?空乘?还是江砚舟? 一闪而过的疑问,但她没有就着这个疑问纠结,头一歪,彻底睡过去。 不知过了过久,被降落时的离心力惊醒,苏念柠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正好是飞机弹起滚轮落地时刻,她哼了一声,马上有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背。 “吓到了?” 是江砚舟的声音。 苏念柠抽回手,将有点滑下来的身体往上撑了一撑,不去看江砚舟看过来的眼睛。 飞机在地面上飞速滑行,轰隆隆的摩擦声响彻整个机舱。 苏念柠把遮光板往上推,眯着眼睛看窗外的景物。 飞机滑行速度很快降下,慢慢挪到出仓渡口,停稳。 “到了。”江砚舟说,先将自己的安全带解开,然后再去解苏念柠的。 苏念柠伸了个懒腰,没第一时间站起来。 “要我抱你才起来?”江砚舟站在她跟前,含笑看着她。 不过一两个小时的飞行,之前的不愉快好像已经被他消化掉,在她面前的又是高深莫测的江砚舟。 苏念柠屁股着火一样起身。 两位空乘已取来行李箱,一人拉着一个,在门口笑着迎接准备出仓的他们。 苏念柠伸手,想将自己的行李箱接过,那位美丽的空乘依旧笑得专业:“苏小姐,我将为你把行李箱送上车。” 听罢,苏念柠没再坚持,跟着江砚舟一前一后走出仓。 江砚舟朝后递来一只手,苏念柠全当没看见,无动于衷。 那只手往后又伸,一把将苏念柠的左手牵住,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 后面跟着的两个拉行李箱的空乘眼观鼻鼻观心,有了前车之鉴,不再惊讶她们老板惊人的好脾气。 走vip通道,很快到达地下停车场,苏念柠被带着上了迈巴赫商务车,坐下,江砚舟牵着她的手还没放下。 司机从后视镜瞄了又瞄,江砚舟冷声说道:“开车。” 迈巴赫平稳匀速地在长京道路上行驶。 苏念柠来长京不下十次,对高楼大厦的风景没多少欣赏兴致,她只晃了晃手,提醒:“可以松开了。” 都快被捂出汁了。 长京的九月还是蛮热的,即使车内开了空调。 “不放。”江砚舟慢悠悠地,“万一你跳车跑了呢?” 苏念柠听到这话没反应,反而是司机吓得赶紧检查一下有没有锁车。 “我傻吗?”苏念柠反驳,“我就算想不开,也不能是这种死法。” “嗯?”江砚舟佯装不懂,“你为什么会想不开?” “那你为什么担心我跳车?”苏念柠逮着机会。 “我太热情。”江砚舟优哉游哉,“而你的承受能力变差了。” 苏念柠就多余问。 她闭上嘴。 而司机又悄悄瞥了后视镜一眼。 自家老板板着一张冷脸,说自己很热情的样子,还是蛮可怕的。 大约一个小时,车子开入一个庄园。 背靠一座秀娥的山,入目芳草茵茵,景色设计得别出心裁,纵使苏念柠见惯独栋豪宅,也得由衷肯定这个庄园设计得别具一格。 几千平的前庭大得仿佛一个花园,有几个园丁正在工作,一弯清溪从后院绕到前庭来,溪水边栽种的柳树垂下沉甸甸的金黄色,随风摇曳荡漾,院子里栽种的菊花开得正盛,仔细一看,都是难得一见的珍贵花种,姹紫嫣红,娇嫩欲滴。 车子在一栋别墅前的长阶梯停下,江砚舟牵着苏念柠的手下车。 有两名女佣快步上前迎接,面带微笑,先喊江先生,再叫苏小姐,恭敬小心,对于她的到来似乎早有准备。 她们从后备箱取出行李箱,站在后方等待江砚舟和苏念柠先行。 苏念柠不太想上去。 这里看着像是江家的大宅,人员繁多。 她有点意外江砚舟会把她带来这里,她以为他会把她塞进一个酒店,或者一个常年不住人的房子。 但人已经到了这里,也没契机临时回头。 “刚通知他们你会来,准备得有些临时,不要介意。”江砚舟说。 苏念柠倒不是介不介意,所以她没吱声。 江砚舟带着她走上有二十多阶的长梯。 也不知主导这宅子设计的主人是不是想彰显高门大户的理念,在自家门前弄这么长的台阶,或者旁门有方便上下的电梯? 苏念柠走得有些费劲儿。 江砚舟听见了她的喘气声,转头。 “抱你上去?”他说。 苏念柠立马撇开视线,无声拒绝。 终于到达顶阶,在别墅大门前停下,苏念柠盯着大理石地板发呆。 她能感觉到,这座宅子的佣人们都有点怕江砚舟。 那个曾经被追尾后不讲理的大爷折磨到不想说话的砚舟,如今一个抬眼动作便能令人静若寒蝉。 苏念柠也有点怕他,不是莫名,她自己知道原因。 所以跟着他来到他家里,可以说是羊入虎穴,或者,自投罗网。 但法治社会,江砚舟不至于把她弄死。 吧? 她不确定。 第35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35我喜欢的是…… 穿过一楼大厅,上至二楼。 偌大的别墅静到能 听见脚步声。 每经过一个房间,苏念柠都转头去看看,大多房门都闭合,瞧不出什么。 注意到她的动作,江砚舟主动为她介绍起房间架构。 “这里是书房,我平时在家会在这里办公,你找不到我可以来这里。” “这里是影音室,我们闲暇的时候可以来看电影。” “这里是次卧,没人住,看你想改造成什么,跟管家说就行。” 每一句话都在畅享未来,苏念柠忍不住打断他:“不用介绍了,我也没有很想了解。” “也行,你住得久了,自然会知道。”江砚舟收话。 苏念柠本来没打算说这么多,听到这句,又忍不住强调:“我只在这里住几天,不会很久。” “你不喜欢这里?”江砚舟恍然,“也是,这里距离市区太远,外出不方便,等我们结婚之后,新房可以选在别处,明天就带你去看看在市区的房子,挑一个你最喜欢的。” “江砚舟,你别装听不懂。”苏念柠只能戳穿他,“我不会和你结婚。” 江砚舟本就冷峻的表情倏然染上一层冰。 此情此景,跟在后面默默拉行李箱的两个女佣惊得互相对视一眼,僵在原地不敢再跟上去。 苏念柠在等他发火。 而江砚舟却撇开视线,将身侧的一扇房门打开。 “这几天,你住这里。” 对方不接招,苏念柠又挥了一记空拳。 但她没有感到庆幸,反而更加不安。 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原谅,或许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苏念柠站着没动,说:“我不要跟你一个房间。” 江砚舟反而笑了,薄凉的唇向上微扬,露出一个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令他俊美的五官都活了起来。 “原来你想跟我一起睡主卧,跟我来。”他又牵住她的手,把她往走廊的更深处带。 苏念柠发窘,把手往回拽:“没有,我就住这个屋。” 方才不知哪根神经搭错,竟笃定江砚舟为她准备的房间就是他自己的房间。 或许是因为他一路上轻佻的言论? “把她的行李放这屋。”江砚舟妥协得很快,指挥身后的女佣。 江砚舟的快速妥协,让苏念柠有一种上了大当的感觉。 自己亲口说的要住,苏念柠硬着头皮走进房间,瞬间被落地窗外金黄色的枫树吸引了注意力。 日落时分,夕阳璀璨,将那颗茂盛的枫树映照得生机盎然,别出心裁的景观设计,让这个房间都充满诗意。 苏念柠面上不显,甚至看着还有点不高兴。 “不喜欢吗?”江砚舟问。 “就这样吧。”苏念柠装模作样地用手捂着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想补觉,你先出去吧?” “还困?”江砚舟似笑非笑,“在飞机上不是睡了一路了?” “舟车劳顿,就是容易犯困,不行吗?”苏念柠嘴硬,肚子却轻微地咕了一声。 她恨铁不成钢地捂了一下肚子。 江砚舟轻笑:“好了,我已经让人提前准备了晚饭,先吃了再睡,好么?” 又来,又是这种轻柔哄人的语气。 进来放行李箱的女佣像见了鬼一样偷瞄了江砚舟,然后机械地转回头。 苏念柠红着耳朵将脸撇向窗外。 “让人端进来吧,我不喜欢跟很多人一起吃饭。”她说。 “哪有很多人?”江砚舟不解,“只有我跟你。” 嗯?苏念柠意外,想到他的父亲在住院,但这里是江家大宅,他妈妈……或者爷爷奶奶之类的,对了,他还有一个跟他争过家产的弟弟。 对于江家,她真的不了解,甚至于他母亲,也不知道她当初了解到的那段历史是不是真的。 假的吧?那是江陵市一个叫沈砚舟的人的过去,而他是江盛集团的掌门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关联。 “你爷爷奶奶不在吗?”苏念柠挑了一个安全一点的称呼问。 “爷爷奶奶?”江砚舟语气冷淡,“我住的地方,不会放他们的骨灰。” 薄凉的语气,令苏念柠倒吸一口冷气。 而正悄声走出去的女佣,脚步骤然间加快了一点。 苏念柠注意到女佣匆促到近乎逃跑的背影,好像有点明白这里的人为什么都这么怕他了。 感觉自身的处境又糟糕了一分。 羊入虎口……真不是开玩笑的。 观察到苏念柠脸上的异样,江砚舟浅笑着问道:“在胡思乱想什么?” “去吃饭吧。”苏念柠不想再就着这个话题讨论下去。 “好。”江砚舟靠近,又想牵她的手。 苏念柠先一步将手挪开,加快两步走出门。 江砚舟也不恼,慢悠悠跟在她后面,但他腿长,闲庭漫步地走,步伐也能跟得上她。 “餐厅在一楼,楼梯右手边。”他在后面指路。 苏念柠走着,突然有点后悔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个人的感觉可比牵手可怕多了。 好不容易下到餐厅,有女佣为她拉开椅子。 苏念柠坐下,女佣又要为她盛汤。 “我来。”江砚舟要接过女佣手里的碗和勺。 那四十多岁的阿姨听到这句话,竟有点不知所措,杵在那儿,不知该不该把东西递上去。 直到江砚舟握到那碗,这才把勺子交给他,迅速后撤到一边。 “你们忙别的去吧,不用在这里。”江砚舟又说。 服务吃饭的女佣和厨房里的厨师都撤了。 偌大的餐厅,静到苏念柠能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好像,多一点人在旁边,也比现在这种情况好。 江砚舟盛好汤,递到苏念柠的桌前:“蛤蜊冬瓜汤,你喜欢喝的,厨师做的味道跟我做得差不多,你尝尝是不是?” 苏念柠在他的凝视下拿起勺子,将热烟袅袅的汤面搅了搅。 不会给她下毒吧? 她不敢吃。 “太烫了?”江砚舟在她身侧坐下,将她手中的勺子接过来,舀起一勺,轻轻将勺面上的热气吹了又吹,确保汤已经凉了,才递到苏念柠的唇边。 窗明几净的落地窗外,一个拿大剪子的园丁按照计划过来修剪花圃,瞧见这一幕,手中的大剪子砸下来,正好砸中脚趾。 他一蹦三尺高,忙抱着剪子一跛一跛跑远了。 “嗯……”苏念柠犹豫地看着他。 江砚舟接住她的目光,随即,又荡起一抹笑。 苏念柠直觉他又要冒出什么惊人言论,却见他径直将那勺汤喝下,不由分说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住她的唇。 清咸又带点淡淡甜味的蛤蜊汤滑入口腔,激活味蕾,苏念柠想要拒绝,险些呛着。 “我忘了,柠柠喜欢这样喝汤。”江砚舟有些意犹未尽,又舀了一勺。 “没有,我自己喝。”苏念柠将汤勺抢回来,把碗往另一边挪远了一点。 江砚舟单手撑在下巴,看着她笑。 苏念柠被盯得浑身发毛:“你别看着我吃。” “只是太久没有看见你吃饭的样子了,有点怀念。”江砚舟幽幽说道,“还以为,是在做梦。” 做梦? 苏念柠忍不住想,那他做梦的时候是什么内容? 把她千刀万剐吗? 越想越瘆人,赶紧喝碗热汤暖暖。 江砚舟好一会儿才开始动筷子,他吃过什么菜,苏念柠才夹什么菜,江砚舟发现了这个规律,直接将菜夹到她的碗中。 “我吃饱了。”苏念柠没动江砚舟夹给她的。 “饭量还是那么小。”江砚舟没生气,也搁下筷子,“待会儿看电影吗?我最近刚好了解到一部很不错的,恐怖片。” 恐怖片,是苏念柠拉着砚舟看的 电影类型。 兴致缺缺,苏念柠只想赶紧离他远一点,她拒绝道:“不了,我想回房间睡一会儿。” “要我陪吗?”江砚舟直接问出来。 对于他这种言论,听得多,苏念柠有点麻木,她讷讷地挪开视线:“不用。” 躲进房间,苏念柠关上门,听着江砚舟的脚步声走远,她松了一口气。 不急着收拾行李,她走到窗边往下看,琢磨着怎么溜出去。 夜幕降临,庭院亮起橘黄色的路灯,照亮清幽的园林小路,高大的枫树树影婆娑。 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窗,只在一侧开了一个小窗口,上推式,只留出半个头的缝,压根钻不了人。 发呆之际,有人敲门,苏念柠去开,江砚舟站在门前,手里端着一杯牛奶。 “我记得你睡前喜欢喝水牛奶,我给你端来了。” 苏念柠伸手去接,却见江砚舟避开了她伸出去的手,将牛奶端进屋,放在床头柜,径直坐在床边,绸面柔滑的西装裤子将他的长腿藏住,他只解了领带,衬衫的口子开了顶上那颗,露出修长俊朗的脖颈,严肃禁欲的着装在他身上,此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苏念柠的目光被他脖颈处硬朗的张力吸引,又很快移开目光:“放那就行,我现在还不想喝。” “我等你喝完,顺便把杯子带出去。”江砚舟没有顺着她的思路走。 这个男人早已没有之前这么好应付,不再是她说一,他绝不二的那个人。 “你总不能坐在这等着吧?”苏念柠暗示这样不太合适。 江砚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为什么不能?” 他故意这样,与他争辩没有意思。 苏念柠朝床头柜走去。 半路被江砚舟截下,他抱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身前。 “柠柠。”他的声音缱绻且深情,“为什么不承认还喜欢我?” 苏念柠一时哑然。 半晌,她别过脸去:“就算我曾经动过心,我喜欢的是砚舟,不是你。” “我就是砚舟。” “你不是。”苏念柠固执否认。 江砚舟抬起眼,眼睛里是一意孤行的狠厉:“可我只有成为江砚舟,才有资格娶你。” 第36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36怎么可能让…… 看着江砚舟的眼睛,苏念柠想起分开之前,她见到砚舟的最后一面。 在听到让他离开之后,他的双眼像被瞬间抽走魂魄。 在分别的无数个梦里,苏念柠时常被这双眼睛无声地凝视,她会忍不住想,他一无所有,又荒芜悲凉,她是不是摧毁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自私、冷漠、薄凉,没有勇气带他穿越泥沼,残忍地把他留在了泥沼深渊。 而今,他从泥沼深处爬出来了,站在她面前,变成了高深莫测的江砚舟。 “不要开这种玩笑。”苏念柠避开他的目光,“你本来就是江砚舟,砚舟不过是你游戏人间的一个代号而已,一个游戏id,虚拟人物,游戏早在两年多前已经结束了,你现在,不过入戏太深。” 话音落下,仿佛是将一枚针扔向大理石地板,空旷窒息的气氛中,幻听见钢针接触冰凉大理石地板时碰撞出的尖锐的声响。 半晌,苏念柠在煎熬下看江砚舟的脸色,蓦然间撞入他破碎成片的目光,他双目微红,气得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虚拟人物?游戏id?”他嗓音沙哑,仿佛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伤痕,“苏念柠,你竟然是这样想我的?” 滂沱的情绪迎面袭向苏念柠,她有些站不住,恍惚后退半步:“不然呢?我实在无法理解,一个呼风唤雨的江家长子,怎么可能连医药费都还不起?怎么可能一无所有,又怎么可能在江陵长大,我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而你从来都没有把真相告诉我,不是吗?” “你玩得不是很开心吗?”江砚舟的眼神突然冷了下来。 苏念柠骤然捏出一把冷汗。 喜怒无常的江砚舟,让她根本捉摸不透路数。 就在她以为,他会这样深情下去的时候,突然之间的审度令她清醒畏惧。 “我不想玩了。”苏念柠想逃出门去。 江砚舟先她一步抓住她的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带到床上,居高临下拢着她,幽深的眸子如同潜伏在暗处的野狼。 狼的眼神。 她竟然忘记了,初遇他的那个雨夜,他的眼睛也如这般危险。 她第一面见到的男人,或许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那么温顺的砚舟,是他彻头彻尾的伪装。 “你要玩下去。”江砚舟的手指抚摸苏念柠的脸,眼神几分冷酷,又几分缱绻,像一个情绪已经失调的疯子,“苏念柠,如果你一定要有一个结婚对象,那个人只能是我。” 苏念柠想别过脸去,江砚舟却两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与他对视,他要高高在上地俯瞰她的狼狈。 “是,你如今权势滔天,给我父母允诺了他们无法拒绝的好处。”想到江砚舟上门那天,摆在茶几上的那两份集团框架合作协议,苏念柠声音狠狠,“所以他们居然能答应让我跟你一起出游,即使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睡在一张床上都无所谓,他们之前认为,柳硕是我最佳的联姻对象,但是你出现了,你的条件比柳硕还要好,没有谁能比他们更希望生米煮成熟饭!” 她什么都看得清楚,宠爱是有条件的宠爱,她是苏家三小姐,想要家族的荣华富贵,就得做出自己的贡献。 自暴自弃的言论像暴豆子一样,苏念柠的声音接近哽咽,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从我的腿废了开始,我已经认命了……” 冰凉的指尖轻轻擦掉苏念柠的眼泪,江砚舟冰冷的目光逐渐柔和下来:“柠柠别怕,我只是手段强硬了一点,我们这么合适,我会让你幸福的。” 苏念柠尝到了自己的泪。 江砚舟俯身下来,亲吻她的脸颊,继而将粘在唇瓣上的泪送入她的口中。 咸,苦。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自食其果。 “还想睡吗?”江砚舟意外没有得寸进尺,而是单手撑着床,另一只手抚摸苏念柠微肿的唇瓣,介于爱怜和玩弄之间。 苏念柠将脸别到一边,不言语,只是发呆。 江砚舟兀自笑了一下,俯身,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晚安。” 他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褶皱,从容地走出门,绅士地将门带上。 苏念柠在床上翻了个身,面朝着窗户的方向。 八/九点的初秋夜晚,广阔的庄园带来奢侈的静谧,苏念柠听不见这座庄园里活人行动的声响。 在花园里忙活的园丁似乎是下班了,只有偶尔一只飞鸟掠过树梢晃动枝丫,这座白日里风景秀丽的庄园,在黑暗中变成了了无生息的吸血鬼城堡。 江砚舟活在这样一座寂寞的城堡里。 思绪偏到这里的时候,苏念柠赶紧打住。 她现在没有余地去同情任何人,最应该被同情的是她自己。 如果这是一座吸血鬼城堡,那么江砚舟便是这里的王,而她,不过是被逮进来的口粮,指不定哪天就要被生吞活剥。 她倏然盘腿坐起来,给自己打气。 再挣扎一下,想想办法,或许她还有救。 * 翌日,苏念柠被江砚舟带上车。 朝窗外看了看,苏念柠问向不主动阐明目的地的江砚舟:“我们去哪里?” “去医院。”江砚舟按灭了一个打来的电话,笑眯眯地看着她,“去看一看命在旦夕的老江董。” 老江董,就是江砚舟的父亲。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对他父亲有这么深的恨意,但苏念柠却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他要杀鸡儆猴。 得罪过他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即使是他父亲也不意外。 苏念柠正襟危坐起来。 一个多小时,苏念柠的后背挺得都发酸,车子终于到达医院。 江砚舟要牵苏念柠下车,苏念柠将手插入阔腿裤的裤兜,全当没看见。 江砚舟也不恼,将苏念柠的肩膀一揽,身高差的原因,苏念柠在他身边娇小又无助,只能任由他堂而皇之带着走进医院住院部。 vip电梯直通vip楼层,路过其中一间 病房,透过墙上宽大的透明观察玻璃,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病床上,手上扎着吊针,脸上戴着呼吸面罩,条纹病服没遮住的肌肤露出显而易见的老年斑,仿佛随时枯竭而亡。 江砚舟没有第一时间带苏念柠进病房,而是在这扇观察窗前站着。 “这是江康平,但你不用喊他爸爸,他已行将就木,活不到我们结婚那一天,他配不上你这样叫他。” 苏念柠听着这句冰冷的话,脑海里忍不住脑补未来的某个画面。 江砚舟搂着一个小鸟依人的美女,也是像现在这样,站在病房的观察窗前,温柔地说:“宝贝,你是我即将死掉的妻子,你不用怕她再起风浪,她活不到我们再婚的那一天。” 苏念柠打了个冷颤。 陪在一旁的主治医生似乎已经习惯江砚舟的语出惊人,只是低头翻阅病历本。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要死也得死个明白,苏念柠总得弄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才能去衡量江砚舟报复的手段有多大,她这种对他始乱终弃的,会匹配什么样的结果。 恰在这时,病房里安静躺着的老人动了动。 江砚舟有点意外,看向主治医生:“不是说会变成植物人吗?怎么还能动?” 身经百战的主治医生面不改色:“江总,老江总只是有成为植物人的风险,并不一定会。” 江砚舟的表情有些遗憾:“可惜了,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能助他一臂之力,只能光看着。” 随即又有些释然:“好在这病自己争气,我只需要等待就好了。” 主治医生擦了擦汗。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听着的人都胆战心惊。 才想起苏念柠刚才有说话,江砚舟又看向苏念柠:“柠柠刚才说了什么?” 苏念柠摇了摇头。 算了,还是不问了吧,反正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等着她。 “是想进去看看吗?”江砚舟自己猜,“虽然最好不要轻易打扰病人,但是,他没关系。” 如果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听见这句话,或许会气得跳起来打死这个不孝子吧? 苏念柠胡思乱想着,江砚舟带着她进入病房。 老人只是躺在病床上,但生命流逝已经足够触目惊心,就算没有专业医生的解说,苏念柠也看得出来,这位老人快要不行了。 “我来了。”江砚舟不咸不淡地对着床上的老人说话。 江康平似乎听见了,双目频繁地眨动,似乎想要努力睁开眼睛。 “你不用睁眼,我不是很想看见你,你听着就好。”江砚舟的口吻不急不缓,仿佛在悠闲地谈论天气,“那对母子的结果我早就通知过你,今天过来是要跟你分享另一个好消息,我快要结婚了,新娘是我最爱的人,我未来的孩子不姓江,江盛集团以后不会是江家人的东西,你可以瞑目了。” 江康平的眼睛眨动得更厉害,呼吸罩上全是雾气,两只手紧紧抓着被单,暴起的青筋在枯槁的老人手上狰狞恐怖。 主治医生在旁边看着急到冒汗,忙劝解道:“江总,不要过多刺激病人,他现在太虚弱,不能情绪激动。” “对。”江砚舟幽幽应和道,“因果已至,我不必干涉太多。” 江砚舟带着已经快要窒息的苏念柠走出病房。 护士们快步涌入,进行药剂安抚。 苏念柠脚步虚晃,每一个脚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 江砚舟发现了她的异样,将她搂得更稳,声音关切温柔:“柠柠怎么了?” 苏念柠欲哭无泪。 “柠柠别怕。”江砚舟安慰道,“就算他今天要死,也不会是这一刻,我的宝贝还在这里,怎么可能让宝贝看见死亡现场,多残忍。” 苏念柠头皮发麻。 对方容貌清隽俊美,气质卓然,举止优雅,嘴皮子上下一碰,说出来的话十分轻巧,却又诛心。 “不要觉得我无情。”江砚舟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与其让你在别人那里听说我做了什么,我更愿意让你直接看到,无论是沈砚舟,还是江砚舟,我都让你看到。” 第37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37沈砚舟,江…… 苏念柠再一次踏上江砚舟的私人飞机,这一次的目的地是江陵。 二次乘坐,依旧是上次那几个空乘人员,服务起来比上次得心应手,在面对江砚舟不按照常理的反应之后,至少不会流露出非常明显的吃惊表情。 苏念柠依旧戴着眼罩睡觉。 这是这次睡不着,忍不住回想以前听到的关于“沈砚舟”的传闻。 江砚舟会带她去江陵,说明“沈砚舟”确有其事。 心脏莫名地怦怦直跳,令她十分不安。 降落在江陵机场,第一站去的是墓地。 江砚舟在路过花店的时候下车,店员见是年轻的一男一女进店,热情洋溢地上前打招呼,极力推荐新到店的红玫瑰。 江砚舟没接话,只是停在一桶白色菊花前面。 店员一瞧,尴尬地收了声。 “我妈妈其实最喜欢的是白玫瑰。”江砚舟一边挑着菊花,一边自言自语般,“她喝醉的时候经常说,当年江康平求婚的时候,捧的就是白玫瑰,但她死后,不想坟前摆这束花,她说,她已经被那束白玫瑰坑骗了一辈子,不想死后再被纠缠。” 苏念柠在他旁边听着,竟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话。 “她怎么这么天真。”江砚舟捻着花梗的手骤然收紧,“她怎么能断定,她死后会有人给她坟前送花?” 苏念柠听出了这句话的恨意。 她小心翼翼地看江砚舟的神态,却见他深深闭了下眼睛,将捏紧的那枝花与已经挑好的一捧放一起,递给店员:“包起来。” 这是一种无法宣泄的妥协。 嘴上说着不会给母亲送花,却在她离世之后,每一次去看都会带上花束。 苏念柠依旧不敢多问。 半小时后,两人到达墓地。 站在墓碑前,江砚舟弯下腰,将花放在墓碑前,起身之前,从西装内袋掏出方巾,将墓碑左下角被尘土污染覆盖的字擦亮。 立碑人,子沈砚舟。 “在我没回到江家之前,我的名字,一直是沈砚舟。” 江砚舟直起身,看向一路上沉默的苏念柠:“你调查到的版本是什么?先说来听听。” 苏念柠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耳朵。 “我以为这个‘沈砚舟’,只是恰巧与你撞名,然后你……”利用了这个人的故事,编到自己身上,让我对你产生同情,骗取我的信任。 后面那段话,苏念柠说不出口。 相亲那场晚宴,她见到他以江砚舟的身份出现时,就是这么想的。 毕竟,一个是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一个是京圈贵公子,谁也不会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见她避重就轻,江砚舟也没计较,只是说:“我六岁那年,他们离婚,我被扔给了她。” 苏念柠诧异。她最疑惑的也是这点,江家这样的家族,即使离婚,孩子都会判给男方,更何况,江砚舟还是长子。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江砚舟自嘲地笑了笑:“当年他们做了亲子鉴定,我和江康平的dna不匹配。” 苏念柠诧异得更加明显。 如果不是江家的血脉,不可能有机会回到江家,更别说把持整个集团。 “你不敢相信是吗?”江砚舟的口吻云淡风轻,“她也不相信,所以一次次地对我发疯,质问 我是不是夺走她儿子的恶鬼。小学的时候,大家都在写母亲,有一篇范文,老师当众宣读出来,那个同学的母亲温柔,爱笑,会半夜帮她盖被子,我在下面听着,就像在听天书一样。” 苏念柠将呼吸放轻。 一阵风卷着树梢吹过来,将墓碑上的白菊花花瓣吹落两片,落在江砚舟的脚下。 他的脚动了动,无意间将花瓣踩在了脚底。 “我在读书的过程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江砚舟沉浸在回忆中,眉梢染上一点点喜悦,“我做到了,我考上了长京大学。” 苏念柠将他眉间那抹喜色看在眼底,却觉得如此悲凉。 “她不高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疯,她用一根比拳头还粗的棍子,像钉木桩一样,想要彻底将我钉死在江陵,钉死在她身边,即使在那一天真的把我打死了也无所谓。”江砚舟缓慢地讲述着那一天的情形,平静的眸底忽然在这个时候动了动,“她失败了。” 她失败了,大货车意外夺走了她的生命。 被彻底钉死在江陵的,是她自己。 “我……”讲述到这里,江砚舟的声音骤然间沙哑。 苏念柠的心脏猛然被扎了一下,鼻子发酸,眼泪忍不住涌出眼角。 她忍不住朝他靠近了一些。江砚舟身影挺拔,可此刻,她觉得他的灵魂已经弯了腰。 “她付出一条命,也拦不住我。”江砚舟收拾好情绪,继续说着,“我去了长京,勤工俭学,把大学念完,但在我毕业求职的时候,江康平出现了,他扔给我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苏念柠眼神回避。 在他提及亲子鉴定报告的时候,她都有点发虚。 要是被他知道,她曾经偷过他的头发去做这个检验,他得用什么方法弄死她。 “可笑么?十几年前鉴定说我与他没关系,十几年后,他带着最新的鉴定报告,说我是他儿子。”江砚舟脸上浮起冷笑,“当年那份被人做了手脚的报告书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他连问都没问,曾经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是在怎样病态的精神折磨之下死在车底下的,他连一个字都没提,反正能给他生孩子的女人,如果他想要,要多少有多少。” 他对那个折磨他长大的母亲尚且还存了悲悯,而对江康平,苏念柠只听出极致的恨。 “他活该在癌症晚期的时候,才彻底认清他的二儿子是个无可救药的废物。”江砚舟脸上愤怒的表情得以缓解,又多了几分痛快,“可惜他风烛残年,造不出新儿子了,壮年时候在外面留的种,也被他的二老婆用各种方式流掉,他终于想起我来。” “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的那天吗?”江砚舟忽然将话题转向苏念柠。 苏念柠被他问得发愣,还沉浸在他的故事中,没有回过神来。 “是他的废物二儿子找人做的。”江砚舟自问自答,“他知道我的到来意味着什么,想让我死在一场车祸里。” 苏念柠想起来了,初遇江砚舟那天,除了他浑身的伤,还有一台撞了路边电线杆的车。 车上一个人都没有,原来是肇事者已经跑了。 但不知出了什么意外,江砚舟从车里爬了出来,跌跌撞撞进了巷子,累倒在路灯之下。 她遇见的,便是这样一个支离破碎的江砚舟。 “我不是有意瞒你,我只是不想做江砚舟。”江砚舟的目光像破碎的月光,“我喜欢那段跟你相处的日子。” 苏念柠喉咙发紧。 前因后果,她已经了解,她再也说不出半句指责,只是不敢面对他。 “我不知道是这样。”苏念柠声音孱弱,“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江砚舟牵起她的手,弯起一个笑,“我知道那样的日子不会长久,我现在是心甘情愿地成为江砚舟。” 心甘情愿。 苏念柠难以想象,轻飘飘的一句“心甘情愿”之下,是他到底付出了多少。 一个离开江家将近二十年的长子,就算有血缘身份,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空壳,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在掌权人还未定的情况下,企业内部势必错综复杂、山头林立,他孑然一身站上顶峰,用的是六亲不认的霹雳手段,靠的是惊才绝艳的运营头脑。 这样一个深谋远虑的人,会是一个纯情的恋爱脑吗? 苏念柠静静凝望江砚舟温柔的笑脸。 她猜不透这个男人,可一旦去揣度他的用意,良心就会第一时间来谴责自己。 她已经不敢,再去揣度他的内心。 * 从墓地出来,江砚舟带苏念柠去了一趟江陵老城区,一座独栋的老旧居民楼。 没有电梯,一步一步爬上六楼,江砚舟掏出有些生锈的钥匙,打开第一道铁门,然后才是里面的木门。 “很久没回来了,也没差人来打扫过。”江砚舟说着,将门推开。 一股陈旧灰尘中带着一点点木屑霉锈的气息扑面而来,苏念柠忍不住后退一步。 江砚舟轻笑,将她挡在身后:“你先在外面等等我,我进去开窗通风。” “不用。”苏念柠摇头,有点后悔她刚才下意识的退避行为,“我跟你一起进去。” “我家柠柠金枝玉叶,哪里到过这种环境,是我考虑不周,先等着。”江砚舟交代,快步进屋,先将客厅的窗户推开。 老旧的外开窗,推开的时候吱呀作响,框边木锈斑斑。 墙壁上一大片一大片潮湿的霉斑,新旧覆盖,像一块一块长了浓疮癣,不像是近几年才有的,而是近几年无人打理之后才肆无忌惮地疯长。 客厅狭窄、阴暗、逼仄,即使幸运还通着电,灯管能亮,那像老人黄珠般的光芒于事无补,更添昏暗和惨淡。 苏念柠走进来,感觉到被一股难以名状的压抑抵着胸口。 可江砚舟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和一个随时都可能对他发疯的母亲一起。 第38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38你以前只隔…… “这里太糟糕了,我本没打算带你过来。” 江砚舟将客厅的两扇窗户都打开,窗与大门空气对流,终于吹散了一点那股陈年的污浊。 “但应该让你亲眼看见,我在这里确实有十几年的生活痕迹。” 苏念柠又一次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是担心她不相信他说的。 客厅所有的家具上都落了很厚的灰尘,但看得出来,有人在离开之前收拾过,没有随便乱丢的物件或者垃圾,沙发、风扇这种较大的物件都罩了一层防尘罩。 “我先去我的房间通风,你等我一会儿。” 这间房子两室一厅,没有多余的走廊,房型一目了然,两个卧室的门在同一侧,江砚舟开的是其中一间。 门没有上锁,一拧就开了,江砚舟进去,啪一声将灯打开,依旧是朦朦胧胧的光线,像老式鬼片里随时会跳出鬼脸的那种模糊。 苏念柠跟上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件不足十平的逼仄空间,房间有窗,却是单的,无法缓解房间里的压抑。 房间角落摆了一张床,比学生宿舍的床铺还要小,是给小孩准备的,似乎是从江砚舟六岁就摆在这里,他的身体在长大,却没有人关心这一点。 苏念柠走到床边,要弯很深的腰才能摸到床板,难以想象一米八几的江砚舟当年要以怎样的姿势躺在这样一张床上睡着。 “这里有张板凳,我白天的时候会搬来坐着写作业,晚上会搬到床后面放脚。”江砚舟轻轻踢了踢脚边的凳子,用一种无所谓的口吻说着,“太脏了,也擦不干净,委屈柠柠先站着吧。” 苏念柠的目光落在那板凳上。 那不是从工业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凳子,而是用几张木板自己钉成的,不规则的板面,不平整的四条腿,却意外四平八稳。 凳子前面是一张手工做的书桌,与凳子的工艺一脉相承,靠墙放着,桌面上还垒着半人高的高中课本、辅导书,落了厚重的灰。 一支很普通的黑色水笔,没了笔帽,笔后端封住笔管的黑色小盖子不翼而飞,透过透明的塑料,能看清这支笔还剩一半的墨水,就这样搁在桌子上,如此残缺地服役到砚舟最后一次搁下笔的那一刻。 苏念柠如鲠在喉,有 一种很想哭的冲动。 她想起了很久之前,被赵宛宿醉呕吐之后弄脏的被单和羊毛毯子,砚舟对她说,可以被洗涤剂清洗干净的东西,晾晒之后就是干净的。 她当时就有猜测,他在一个很艰难的环境中长大。 真切地看到具体,依旧觉得震撼。 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他所接触到的事物从来都破败不堪,他一次又一次将之清洗,擦亮,修补。 可他本不该过这样的生活,六岁之前,他还是金尊玉贵的江家小公子。 “毕业照,原来掉在这里了。” 江砚舟没有注意到苏念柠微妙的情绪,而是掀开了床上的草席,将露出一角的毕业照抽出来。 “要看看吗?”江砚舟笑眯眯地将照片递给她。 苏念柠视线只是往照片上一扫,真就一眼,就找出了照片里的砚舟。 过了塑的照片,由于一直被草席压着,没什么灰尘,照片上的人物每一个都清晰,砚舟的身高鹤立鸡群,站在最后一排的左边,但只要看过照片的人,视线都会往左边偏去看他。 数十人的群像照,每一个人的五官或多或少都扁平,唯独他的五官立体精致,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好看到让人心都变得柔软。 十八岁的、青涩的少年砚舟。 江砚舟将照片翻到背面,指着他的名字:“我当时叫沈砚舟。” “不用再证明了。”苏念柠十分难受,“我相信你的话。” “抱一下。”江砚舟突然朝她伸出双手。 苏念柠怔怔抬头看他的眼睛。 话题转化得太快,她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答应他。 江砚舟表情期待地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回应,有些失落地垂下手。 哎,不是…… 苏念柠有一种当了坏人的罪恶感,眼睁睁看着他落寞地背过身去,她刚想往他那侧跟过去,江砚舟猛然转过身来将她抱住,胸膛扎扎实实撞过来,把她堵得严严实实。 “没关系,我可以主动。”江砚舟在她耳侧低低地笑,声音一如以前耳鬓厮磨时那般缱绻酥骨,“柠柠更喜欢这样。” “没……”苏念柠又一次被回旋镖扎中脑门,连反驳都没了脾气。 “这里环境不好,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嗯?”他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苏念柠被他的气音挠得缩了缩肩膀,她肯定他一定是故意的。 苏念柠用手撑住他的腰部,顺势拉开距离:“走吧。” 走出大门,还没上锁,楼梯走上来一大一小,一个妇女带着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孩路过,十分惊奇地往这边看,妇女道:“呀,是砚舟回来了吗?” 江砚舟上锁的动作停住,转头去看她,认出来人,露出一个礼貌的笑:“王姨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王姨脸上也挂着笑,拉了拉身边小女孩的手,“琪琪,还不叫砚舟哥哥。” “砚舟哥哥?”女孩歪了歪头,许是多年未见的原因,记忆有点模糊,她害羞地躲在母亲的身后。 “怎么还害羞了?你小的时候还送哥哥棒棒糖呢。”王姨打趣她。 琪琪正值豆蔻年华,性格看起来也是内敛的那类,抬头看江砚舟的脸,又害羞地撇过脸去,声音小小:“我不记得了……” “也有七八年了。”江砚舟善解人意地说道,“不记得也正常,她当时那么小。” 少女的脸涨得更红。 “怎么突然间就回来啦?”王姨笑着看了看江砚舟旁边的苏念柠,“跟女朋友一起回来看看呀?” “未婚妻。”江砚舟更正。 苏念柠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弃了反驳。 “挺好挺好。”王姨连连点头,又往门里面瞥了一眼,表情有些不太自然,许是想起了以往这个屋子里发生的事,说道,“王姨看到你现在这样,挺为你高兴的,看起来生活不错,在哪个城市发展啦?” “长京。”江砚舟回答。 “哟,我一直记得你考上长京大学来着,我还经常用这个鼓励琪琪呢。”王姨欣慰,“你那么聪明,肯定能在长京这种大城市安定下来,王姨真为你高兴。” “谢谢王姨关心。”江砚舟没有谈及更多,只是礼貌地道谢。 又说了一些家常话,婉拒了王姨进屋一起吃晚饭的热情邀请,苏念柠跟着江砚舟下楼。 “我偶尔会去王姨家吃饭,在家里的食材一点都没剩的时候。”江砚舟想起了更多在这栋楼居住的回忆,“可她会生气。即使她什么也没留在家里,但是她不允许我吃别人家的饭,她认为这是对她的背叛。” 她,自然指的是江砚舟的母亲。 苏念柠安静听着。 江砚舟自嘲地笑笑:“她每天借酒浇愁,生活难以自理,更别说管我。所以,在十二岁之前,我常常饿得在书桌前晕过去。” “十二岁之后呢?”苏念柠忍不住问。 “十二岁之后,我学会自己赚钱了。”江砚舟往路边一个没扔进垃圾桶的空瓶上一指,“这种,一个一毛钱,我一个晚上可以捡到几十个,买一个鸡蛋,一把葱,和面条或者米饭一起吃,味道还可以。” 苏念柠想起,他总能将普通的食材做出花来,曾经她就被他的一碗面俘获了味蕾。 “再之后,长大一些,能赚钱的办法更多。替同学写作业,周六日帮小卖部老板看摊子,给餐饮店送外卖,饿不到我,她还会找我要钱买酒。” 苏念柠内心酸涩一片,她光是听着都觉得绝望。 “砚舟。”她轻声叫他名。 江砚舟表情微愣,随即愉悦地牵住她的手:“你好久没这样叫我。” 都说漂亮男人的苦难最容易拿捏女人,苏念柠当初在知道砚舟的零星过往时就已经不忍,眼下知道这么多,沉重得像山一样,令她喘不来气。 车将两人送到喜来登酒店,先去餐厅吃了饭,然后才去大堂登记入住。 前台,江砚舟将身份证递上,对前台说:“一间行政套房。” “……两间。”苏念柠弱弱地在旁边补充,手里捏着身份证,没有递出去。 前台姑娘有点发懵,露出职业微笑:“请问确定好一间房还是两间房吗?” 江砚舟这下没说话,苏念柠硬着头皮强调:“两间。” 前台偷偷瞄一眼江砚舟的反应,见他没反驳,重复道:“好哦,现在为两位分别开一间行政套房……抱歉,现在查询到,只剩一间行政套房了。” 这么戏剧? 巧到苏念柠想喊有猫腻,刚想说随便什么房型都可以,却见江砚舟说:“就要一间房,如果有需要……” 他特意看了一眼苏念柠:“再加床也不迟。” 这下,前台又去瞄苏念柠的反应。 苏念柠:“……” 最终只定了一间。 两人往电梯间的方向走。 江砚舟的表情说不上是得意还是遗憾:“我已经让上天多给了一次机会,可上天却说我们就应该待在一起,每时每刻。” 行政套房紧缺却被解读成上天撮合,这非常唯心主义。 苏念柠不吱声。 上楼,刷卡进门。 江砚舟伸手将领带扯松,坐靠在沙发上。 “柠柠,你先去洗澡吗?” 这句话可以有别的暗示,苏念柠站在客厅中央没动:“我暂时还不想洗。” “是么?” 江砚舟伸手勾住她的手指,将她拉到跟前,垂眸,像把玩魔方一样轻轻捏着她的手指。 “柠柠以前跟我待在一个房间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抬眼看过来,眼中情绪说不清是关切,还是观察,“你以前只隔了一扇浴室门都不怕。” 第39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39不敢要这种…… 如果砚舟如现在这般极具侵略性,苏念柠不可能把人带回家。 更别说去他的浴室洗澡,差他拿毛巾,住酒店的时候跟他躺同一张床。 “你也说了,是以前。”苏念柠将手抽回来,转身朝床边走去,俯瞰窗 外鳞次栉比的高楼,“今天知道你的过去,我很遗憾。” “这么官方吗?”身后传来江砚舟一声嗤笑。 苏念柠挺了挺后背,试图让自己的背影看起来更置身事外一点。 “砚舟,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恨。”苏念柠的大脑疯狂转动,尝试用循循善诱的招式给江砚舟对她的怒气值降温,“你能带我回到江陵,心平气和地待在一个房间,说明很多事情都是能谈的,不用非得结婚,把两个人都绑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结婚?”江砚舟插话,打断她的滔滔不绝。 思路被打断,苏念柠被迫回应他的提问:“……结婚是一件大事,是家庭和财产的结合,需要花费你很多精力,你有更值得去投入的事情,比如稳定集团内部的情况。” 江砚舟虽成为江盛集团总裁,但上任时间太短,苏念柠坚信内部还会有未解决的矛盾,她尝试让他知道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她娶回家,无疑会分散了他很多精力。 江砚舟轻笑。 “柠柠。”他不吃她这套,叫她叫得亲热,“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心甘情愿成为江砚舟,就是为了娶你,你是我的全部,花费精力算什么?你就算来要我的命,我也会给你递刀子。” “……”苏念柠被呛得哑口无言。 不敢、不敢要这种给命的爱情。 “我们都冷静一下吧。”苏念柠强行扯回冷静的主基调。 “我没有不冷静。”江砚舟轻巧破局,“是柠柠在不安吗?原因是什么?” 柠柠,柠柠,柠柠。 但凡他不是用这种看似亲热实则戏谑的语气叫她,她都能多信他一分。 “我不确定我们如果结婚,婚后生活会变成什么样。”苏念柠在回应他的问题。 “如果你不跟我结婚,你想选谁?”江砚舟的语气冷下去了一些,“柳硕?一个在美国玩多人游戏的人,我怎么可能让这样的男人碰你。” 哈?苏念柠诧异。 这她真不知道,她只猜出柳硕不会安分,但不知道荒唐成这样。 “你调查他?” “了解竞争对手,不是很正常吗?”江砚舟摊开一只手掌,“如果你想看证据,我会让助理发给你,以及跟你相过亲的所有男人,经历都很,精彩。” 他的重音落在最后两个字后面。 苏念柠深吸一口气。 她在富人圈里长大,知道这帮有钱有势的二世祖大多都什么德行,拿着放大镜也很难找到一个正常人,就算表面优雅,事业有成,深入了解,也多是道貌岸然之辈,她接受结婚这个事实,就没期望未来丈夫是张没有道德污点的白纸,很多事情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知道是一回事,一条一条摆出证据戳破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不想知道。”苏念柠心累,“我也没打算在他们当中做出选择。” “当然,我是你最好的人选。”江砚舟自信得非常坦然。 她也不是很想选他…… 苏念柠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最好的结果,是永远停留在择婿这一阶段。 但父母不会纵容她这么做,现在耐心十足,不过是她还没有把事情拖太久。 “一起洗澡吗?”江砚舟语出惊人,人已站在苏念柠身后,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谁先洗,我都担心你趁机跑掉,干脆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你不是也喜欢跟我一起?” 苏念柠麻了。 要是回旋镖有实体,她的额头上早就扎成刺猬。 江砚舟轻轻亲了一下她的锁骨。 仿佛有微小的电流淌过,苏念柠缩了一下肩膀。 “长大了一点。”江砚舟的手顺流而上,捏了捏。 这手经过千锤百炼,太知道怎么快速挑动她的情绪。 苏念柠双腿忽而一软,强撑着站直,江砚舟没给她缓过来的余地,又抬了她的下巴,从后吻住她。 比以前更快恍惚她的理智,这犹如站在悬崖边上的热吻,令人的肾上腺素急速飙升,酣畅淋漓的刺激。 苏念柠,从来对这种惊心动魄的危险没有招架能力。 指尖轻车熟路地将内衣扣子解开,苏念柠终于清醒过来,把脸别开:“你先去洗澡。” 这句话可以是暗示,也可以是叫停,江砚舟不做阅读理解,而是将苏念柠横抱起来。 苏念柠脚下悬空,不解地与江砚舟对视。 “一起。”江砚舟把她往浴室的方向抱。 “我这几天生理期。”苏念柠很认真地说,“我不方便。” “我记得你不是这几天。”江砚舟声音笃定。 “每个月都往后推迟一点点,现在就是这几天。”苏念柠脸不红心不跳。 “真的?”江砚舟停住脚步。 “真的。”苏念柠肯定。 把人放在洗手的大理石台上,江砚舟单撑着台面挨近她,目光玩味:“柠柠最擅长的就是说谎了。” “你……”苏念柠别扭地撇开脸,“总不会扒开看吧?” “谁说不会?” “你!”苏念柠怒目而视。 脸才转过来瞪他,唇又被他吻住,一只手掌托住她的后脑勺,深情摩挲她后颈的皮肤。 分开时,江砚舟的眼睫缓缓撩起,带着未尽的情/欲。 “我在外面等你。”他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转身出去,把门带上,到底没当那下作的小人。 门合上,苏念柠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随即头一歪,苦恼地靠着一侧的墙壁发呆。 如果刚才江砚舟来硬的,她尚且能直观看到他对她到底有多恶劣,眼下他撤场,令她更加捉摸不透。 门外,江砚舟轻轻敲了敲门。 苏念柠立马坐正,问:“怎么了?” “睡衣。”玻璃门模糊映出江砚舟挺拔的侧面剪影,英挺的鼻梁之下是冷峻的下颌线,“当然,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在你洗到一半的时候进去给你送。” “这就来拿。”苏念柠赶忙跳下洗手台,去开门。 门外,江砚舟单手拎着她的睡衣,是从她的行李箱取的,一件过膝的睡裙,还有,小内裤。 苏念柠窘,赶忙将衣服接过来。 “怎么没看见你行李箱放卫生巾?”他明知故问。 “我口袋里有。”苏念柠理直气壮说道。 江砚舟挑了挑眉。 苏念柠关上门。 手捏上了反锁的开关,动作却停住。 江砚舟会是中途闯进来的人吗? 按以前相处的经验,他不会,但现在,不好说。 她想看清的,就是那份不好说,不然也不会妥协跟他住一间房。 她没有反锁,转身将睡裙挂起来,脱掉衣服。 不一会儿,花洒的声音哗啦啦响起。 江砚舟坐在客厅沙发上,左耳戴着蓝牙耳机,在听助理汇报。 听见浴室的声响,他朝那边瞥了一眼,又转回平板上的财务报表。 水声哗啦响个不停。 江砚舟的姿势动了动,换了个双腿交叠的姿势,从果盘里取下一颗新鲜橙子,有点焦躁地转着捏。 水声没完没了,水珠滴落在肌肤上松软的声响,蜿蜒成溪流的形状在起伏的表面盘旋,甚至可以想象到鲜活的画面。 捏着橙子的手掌紧成拳,手腕和手背处都露出明显的青筋。 “我知道了,等我明天回到长京,再开一次会。”江砚舟挂断电话,将蓝牙耳机摘下,丢在茶几上。 水声终于停了。 苏念柠穿上睡裙,将头发吹干,这个过程有些漫长,她又做得磨蹭,良久才走出浴室。 江砚舟坐在沙发上,徒手剥橙子,见她出来,刚好掰下一瓣,橙肉黄灿多汁,十分诱人。 “吃橙子吗?”他问,将那瓣递过来。 “不吃。”苏念柠奇怪地瞄他一眼。 她有想象这小段时间他会在干什么,可能在玩手机,可能在处理公务,也可能在搞一些她没有预料到、但对她不利的事情,万万没料到他在徒手剥橙子。 “可惜。”他将那瓣橙子送入口中,惋惜道。 “可惜什么?” “很甜。” “呃。”苏念柠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我困了,你随意。” 她直接爬上床,盖好被子,两眼一闭。 可惜睡不着。 她听见江砚舟进浴室的声音,珠串一样的水流像绵延不断的珍珠,在充满男性荷尔蒙的身体上弹跳。 苏念柠烦躁地翻了个身。 联想到暴雨时 落在碧翠叶子上的雨水,四月被春雨打落花瓣的樱花,被水流卷进漩涡的小鱼…… 苏念柠幽怨地睁开眼睛,看向大门的方向。 有一点点想跑。 就在她惶惶中准备动身的身后,浴室的门推开了。 她赶紧又闭上眼睛。 没了视觉的干扰,听觉被无限放大,她听见电动窗帘缓缓闭合的声响,江砚舟的脚步声朝床这边越来越近。 紧接着,床另一面微微下沉,被子揭开一角,一具暖流钻进了被窝另一侧,又很快贴近她的后背。 江砚舟从身后抱住她,紧实的手臂还带着沐浴过后冰凉的触感,很淡的沐浴露清香飘过来。 “睡着了吗?”他问。 苏念柠不知该不该应,在犹豫中没有吱声。 肩胛处落下一吻,是江砚舟在亲她。 亲了又亲,得寸进尺,苏念柠没办法装作不知道,她转身朝床侧躲远了一些:“肚子有点疼。” “痛经?”江砚舟煞有介事起了半身,单手撑着床,顺着她的腰身摸到了肚子的位置,“这里疼?” 谎话开编了,就得编圆,苏念柠硬挤出两滴泪花,吸了吸鼻子:“嗯!” 第40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40是我丢下他…… 江砚舟的表情很复杂,有戏谑也有思考。 “真的痛?”他又问了一次。 “真的痛。”苏念柠委屈地撇了撇嘴。 “是痛经,不是别的痛?”他追问。 “是痛经。”苏念柠咬死了。 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江砚舟掀开被子下床,拿起床头的客机电话,拨到客房服务:“拿点红糖和姜片过来。” 红糖姜片? 苏念柠眼珠滴溜溜转过去,看他举着电话的背影。 不会是要给她煮红糖水吧?他真信了她的鬼话? 不过他也没真扒开看,也不能断定她在撒谎。 红糖水就红糖水吧,喝完平安一夜。 很快,客房部来敲门,送来红糖和姜片。 江砚舟在客厅忙活,先煮了一壶白开水,倒掉,然后再煮第二壶,放入红糖和姜片。 苏念柠窝在床上,偷偷瞄江砚舟忙活的背影。 看着看着,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鸣海的那座公寓,砚舟在厨房洗洗切切,沉默又踏实地给她做一日三餐。 砚舟…… 苏念柠有点难过。 恰在这时,江砚舟转过身来,现实中的脸与记忆中的脸完美重叠,却又带着几分全然的陌生,他直勾勾看着她。 目光对接,苏念柠被盯得一愣,撇开视线。 江砚舟端来煮好的红糖姜水,侧坐在床边,用汤勺搅动,不时吹一吹热气。 “有点烫,凉一点再喝。”他说。 苏念柠半坐起身,靠着背,抱着双膝,默默地看他一系列温柔体贴的动作。 一勺糖水被吹到适宜入口的温度,江砚舟才将勺子递到她唇边,苏念柠微微向前倾,将糖水喝下。 “柠柠刚才在看什么?”江砚舟忽然问。 宛如被抓住小辫子,苏念柠目光飘到地板上:“没看什么。” “不是在看我吗?”江砚舟似笑非笑。 “随便看看。”苏念柠不承认。 “随便看看,用那种,”江砚舟似乎是在斟酌恰当的用词,“充满爱意的眼神。” “那倒没有。”苏念柠干脆地否认。 江砚舟却没接着逗她,他沉默垂下眼睫,将勺子浸入碗里,热气直飘到他脸上、眼眶里,让他的眼睛看着湿润,像浸了一汪沉重的难过。 哎,不是…… 他怎么还委屈上了,而她就是罪魁祸首。 连红糖水都不给她吹了。 苏念柠自己鼓起腮帮子吹。 江砚舟轻笑。 “苏念柠。”他忽然叫她的名字,“我有时候真的很想恨你。” 来了,来了。 苏念柠抿了抿唇,身体往后落,看江砚舟要对她说什么做什么。 可盯了一会儿,他只是又舀了一勺糖水。 苏念柠不吹也不喝了:“你该不会给我下毒了吧?” “就算下毒了,你不也喝了吗?”江砚舟悠哉看着她。 苏念柠将下巴搁在双膝上,双手环住,只露出一双雪亮的眼睛。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江砚舟将红糖水搁在床头柜,苏念柠才注意到,他端着碗的那只手,部分位置被烫得发红。 刚煮沸的水,他端了那么久,即使有一圈厚碗底隔着,也不可能完全隔热。 他用那只手来碰苏念柠的脸,刚一接触,她便被残留在他手上的温度烫得吸了下鼻子。 她根本没痛经,而江砚舟,不知是心如明镜地与她演戏,还是被蒙在鼓里,相信了她的谎话。 “你既然讨厌我,为什么还要为我做这些?”苏念柠想不通。 “我没有讨厌你。” “可你刚才说,你恨我。” “我是说,很想,却做不到。”江砚舟目光幽深,“是你救了我,你不记得了吗?” 苏念柠当然记得,可是她现在不想回忆。 “你在一个雨夜救了我,你当时撑了一把很小的伞。”江砚舟却非要提起,眼眸是浸入回忆才会浮起的那种深情,“雨越下越大,你将伞朝我这边倾斜,自己却被淋湿了。” 很细节的回忆,他不说,苏念柠都忘了。 “你当时脚踝上,戴了一条很细的金链子。”江砚舟的手钻进被窝,握住了苏念柠的脚踝。 忽然的侵入,让苏念柠一惊,想要将脚抽离开,他的手劲极稳,牢牢将她捏住。 “关我金链子什么事?”苏念柠韫恼。 “很漂亮。”江砚舟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脚踝,江砚舟倾身靠得更近,“当时我就在想,这样一双脚,踩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什么? 苏念柠很难相信:“你胡说,你当时都快要死了。” “为什么不信?”江砚舟静静凝视她,“你不相信我那么早开始就喜欢你吗?” 苏念柠偏过脸去,避开视线。 “我想睡觉了。”她不想再继续忆往昔。 “肚子还疼吗?”江砚舟还不忘“关切”。 苏念柠摇头,躺进被窝里。 目光从她脸上巡视两圈,江砚舟勾起一个笑:“红糖姜水有这么管用吗?” 听出他的反问意有所指,苏念柠了然他大抵是不信,但不信归不信,他不直接戳破,苏念柠也就假装不知,将被子拉高了点,垫到下巴。 “晚安。”江砚舟将灯灭点。 视野骤然黑了,苏念柠以为江砚舟还会有别的动作,却没料到,他躺进被窝之后,竟安安分分地睡了。 她侧耳倾听他的呼吸声,渐渐转为匀称。 一个大大的问号冒出来,苏念柠以极轻的动作转身,偷看江砚舟的状态。 夜色浓郁,视野漆黑一片,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勉勉强强能看见江砚舟的侧脸轮廓,像用极深的墨勾勒出山峦的曲线,漂亮到让人惊艳的线条。 他看起来很疯,却又无处不在地露出温柔。 良心越来越不安,苏念柠拼命抑制自己再想下去。 不知不觉睡着,夜半忽然被江砚舟的动作惊醒,苏念柠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她能感觉到他出了很多汗。 “江砚舟?”苏念柠热得难受,想要将他推开,他却抱得更紧,呼吸急促,像是被梦魇住。 苏念柠又叫了一声,江砚舟全然没听见一样,只是抵死抱住她。 她使劲腾出一个手来,在黑暗中摸了摸他的脸,摸到他额上的虚汗和紧皱的眉头。 “江砚舟, 你梦见什么了?“苏念柠问他。许是他此刻的状态太脆弱,她的声音不自觉放轻。 江砚舟没有回应,但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在渐渐平稳,眉头也舒缓下来,抱着她的力道也放松。 苏念柠松了一口气。 好歹不是半夜突然掐她脖子。 * 混沌的夜色过去,苏念柠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客厅处有不断递减的日光朝卧室方向漫过来。 她动了动身体,也许是昨晚睡觉姿势原因,四肢觉得乏累,她伸了个懒腰,手朝旁边伸出来,身侧空空如也。 才想起身边理应还有个人。她起身张望,却不见江砚舟的身影。 人呢? 脚步声从客厅方向传来,江砚舟手里握着手机,脸色很难形容,有嘲讽,但沉郁,更多的是一些很难看清的情绪。 “柠柠。”他说,“江康平死了。” 苏念柠缓缓瞪大眼睛。 她亲眼见过江康平的状态,确实随时准备撒手人寰,但在清晨猛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吃惊。 “我回一趟长京处理丧事,你先回家,我让私人飞机送你。”江砚舟清晰有序地做出安排。 苏念柠张了张嘴,又气馁地收声。 她差点脱口而出的是,我要跟你一起去。 “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接你,等我。”江砚舟转身又去往客厅打电话。 苏念柠坐在床上曲着腿,心烦意乱地抿了抿唇。 她想说,她没有答应他什么,不需要他来接,但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不知道他风平浪静井然有序的表象之下,他真实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如愿以偿回到家,苏念柠的心情怎么也快乐不起来。 江盛集团前任董事长去世的消息,官方账号发了讣告,按理说,这种级别的人离世,为表悼念,会买一个热搜,但这件事处理得很低调,除了行业内相关人员,其他人一概不知。 赵西岚自然也知道,过来问苏念柠详细情况,苏念柠没办法将在病房看到的经过说出来,容易引发误会,她只说,去探望的时候,江董的身体就不行了。 赵西岚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问她跟江砚舟相处的情况。 本来攒了一堆坏话要说,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拆江砚舟的台,有一种背后捅刀的坏劲儿,苏念柠想了想,才说:“再看看吧。” “也是。”赵西岚不了解这父子俩儿的情况,幽幽说道,“江家刚办了白事,短期内没办法大张旗鼓办婚礼。” “……”苏念柠被噎住,“妈,八竿子还打不着呢。” 赵西岚只是微笑:“先处着吧,我看他是真的很喜欢你,那边丧事还在办,该推进的事情一点也没耽误。” 苏念柠没有问什么是该推进的事,但大概能猜出,是两个集团的框架合作协议。 赵宛得知苏念柠回了杭宁,特意飞来找她,追问那天在酒吧的事,得知江砚舟聘礼都下了,发表看法: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我看你对他还是有感情的,怎么就没答应呢?” “我对他还有感情?”苏念柠揪住了重点,“你怎么看出来?” “我两只眼睛看的啊,大姐!”赵宛没好声好气,“你自己什么性格自己不知道吗?要是不喜欢,别说被他带走,碰你一根手指头你都要抄家伙的。” 苏念柠被怼得哑口无言。 赵宛没说错,她确实…… 苏念柠垂下眼睫,浓郁的悲伤落在眉头:“可是宛宛,是我丢下他的。” “什么?”赵宛不了解全貌,无法将事情都串联起来。 “我把他丢下了,又怎么敢确信,他回来找我,是因为爱呢?” 第41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41借刀杀人…… 江康平的丧事办得低调却处处到位,几乎整个京圈的权贵都出席悼念。 在外人看来,江砚舟作为江家长子,不仅在老江董重病之时,以顶梁柱的姿态扛起重担,接手集团之后,股价到达十几年来的高点,是资深业界人士都得刮目相看的行业新贵。 “他当初欺骗你身份,有点恶趣味,但你也甩了他,两人算是扯平了。”赵宛掰着指头分析,“他个人实力毋庸置疑,在上任稳住集团之后,第一时间就来下聘,是个重情义的人,而且你看,他给他父亲办的丧事,多低调,多稳重,要是换成别的不靠谱的二世祖,守不守得住这江山都难说。” 苏念柠发现,江砚舟在外的风评,与他本人大相径庭。 他把自己的形象经营得毫无破绽,若不是她亲眼目睹,她也会被迷惑过去。 没办法将看到的真相和担忧说给赵宛听,苏念柠只是望天,时不时叹气。 “你是不是在担忧江砚舟?”赵宛语出惊人。 “嗯?” “我看你跟我聊天都魂不守舍的。”赵宛撑着下巴分析,“不过按照常理,他家里出了事,你可以过去看看他,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予他支持,你们的感情会更持久哦!” “……”苏念柠默默撇开视线。 按照江砚舟对江康平的恨,现在这个时候,是他最脆弱的时候,还是最得意的时候,真不好说。 她这几天,不断回想起江砚舟告诉她江康平去世时的神情,细细想来,那些很难形容的情绪,是茫然,是滔天的恨意突然之间找不到落脚点。 赵宛回鸣海后,苏念柠觉得烦闷,开车出去兜风。 市区交通堵塞,她选了一条郊外的路,目的地定在郊外的景观山,要是幸运,还能看见落日。 快速路,车辆很少,苏念柠车速保持在80左右,驰骋的快感稍稍让她觉得放松。 朝左后视镜瞥一眼,见跟在后方的车突然朝左变道加速,判断它想超车,她习惯性将车速降了一点,以防一些急性子刀片超车蹭到她的车。 那辆车加速很猛,一溜烟从她左侧超过去,却突然打急转弯,旋转180度调转车头,猛然朝她冲了过来! 苏念柠想要变道躲开,却已来不及—— 一声碰撞的巨响,安全气囊猛然炸开,把苏念柠砸震得脑袋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静止,苏念柠短暂眩晕之后,听觉慢慢恢复,听见有砸玻璃的声音。 她挣扎着眼皮努力想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她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将手从碎玻璃窗伸进来,把门打开,紧接着,口鼻被什么捂住,瞬间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苏念柠嗅到一股股铁锈的味道,她似乎是在坐着,但四肢被紧紧束缚,粗糙的绳子暴力将她缠住,火辣辣地疼。 “你醒了?”一个很陌生的男音传来。 苏念柠原本还想装睡,探听更多,却被对方察觉,她只能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毛坯状的房间,四处通风,角落里堆着看不出用途的大块锈铁,以及,眼前一个完全陌生的年轻男人。 他的手臂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像是被利刃割破,血痕已经干了,他也没有处理伤口,就这么放着。 绑架? 第一时间跳出来这个念头。 他手臂上的血迹,估计是砸碎玻璃之后,把手伸进来开门的时候被车窗碎玻璃划破的。 “你……”苏念柠出声,嗓子异常干哑。 年轻男人冷笑一声,抬了抬下巴:“你是苏念柠?” 有名有姓,就是冲她来的。苏念柠没回答。 “别以为不吱声,我就奈何不了你。”男人左右张望,从角落里捞起一条生锈的铁棍,扬武扬威地往地上敲了敲,“我不会像江砚舟那样怜香惜玉,你不回答,就来一棍,打得皮开肉绽,我真迫不及待看到江砚舟看到你满身伤时的表情。” 江砚舟! 苏念柠骤然间联想到了什么。 这个人不是冲着她来的,是冲着江砚舟来的! “我是苏念柠。”苏念柠识时务者为俊杰,对方既能跟踪她,一定是掌握了基本信息,“你是谁?” “是我在问你,哪里有你问话的资格?”男人捏起苏念柠的下巴,眯起眼睛将她细细打量,“果然长着一张好脸,难怪江砚舟这畜生念念不忘,不过再漂亮也不过一张脸,乡下来的狗东西就是没见过好的,漂亮女人要多少有多少,还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地追吗?” 苏念柠被他的指 骨捏得生疼,脑子却在疯狂转。 根据这个人目测的长相、年龄,以及说话的信息,那么恨江砚舟,还瞧不起他的来历,她猛然想到一个人。 “你是……江砚舟的弟弟?” “谁是他弟弟?!”江季源被这句话激怒了,破口大骂,“他这个杂/种不配!” 恼怒,就是承认。 知道了身份,就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慌乱。 苏念柠忍着全身上下的痛:“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江季源挑眉,“他逼疯了我妈,抢了我的家产,我当然是要他把抢走的东西都吐出来!” “你的凭借是什么?”苏念柠面露困惑,“我吗?” 制造车祸把她的车逼停,把她迷晕绑到这烂尾楼里,大张旗鼓作奸犯科,拿着一张莫名其妙的牌当王牌,竟然妄想江砚舟能将家产拱手相让?这个男人的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 她想起江砚舟对他这弟弟的评价——无药可救的废物。 果然是废物,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怪不得那么庞大的家产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落入江砚舟手里。 他人蠢就算了,还让她遭这么大的罪! “这要看你在他心里几斤几两了。”江季源居然还有一点挑拨离间的手段,“他给我多少,就证明你在他心里值多少。” 电光火石之间,苏念柠似乎相通了什么。 由于太过于匪夷所思,她的思维短暂滞停了一会儿,随即,她落寞地冷笑一声。 “你笑什么?”江季源皱眉。 “你什么也拿不到的。”苏念柠神态空洞,“他什么也不会给你。” “少给我演!”江季源有一点被苏念柠的神态影响,咬着牙坚定道,“他为了娶你,给你家那么大的让利,他不可能不在意你的安危,他要是迟一个钟不在股权转让协议上签字,我就在你身上划一刀,我看他能挺到什么时候!” 股权转让协议? 这么说,江砚舟已经收到了她被绑架的消息。 “你知道当初我们是怎么分开的吗?”苏念柠有点恼怒地看着这个傻子。 “谁想听你们的爱情故事。”江季源抬手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他再不给我发来签字照片,我就在你身上划一刀,我大发慈悲让你自己选,第一刀你想划在哪里?” “你直接划我脖子算了!”苏念柠骂起来,“我们当初分开,是我甩的他,他恨死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为了我给你转让股份,他在借刀杀人,你看不出来吗!” 江季源被骂得懵住,马上狠狠瞪过来:“少骗我!别他妈给我演戏!” “我的命捏在你手里,我哪里有余地跟你演戏,我只是不想死得这么滑稽!”苏念柠气得脸色都红,“而你呢,你手上背了一条人命,江砚舟有充足的理由把你送进监狱,你进监狱会是什么后果,不用我告诉你你能猜得到吧?只会生不如死!他不用脏了自己的手就能一下子解决两个人,好狠的一步棋!” “你他妈别胡说!”江季源似乎有点信了,肉眼可见慌了起来,“你再说,我现在就给你一刀!” “他这个人做事有多绝,不用我告诉你吧?”要不是怕彻底把他激怒,苏念柠真的很想给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你觉得一个把继母逼疯到精神病院,盼着父亲快点死,一丁点好处都不给你留的人,会是一个可笑的恋爱脑吗?为了我把股份给你?他巴不得你快点动手!” “别再说了!”江季源气得把手上的铁棍一把砸在墙上,可怕的撞击声令人心颤,铁棍咕噜噜滚动,到苏念柠脚边。 希望破灭让江季源陷入狂躁状态。 “我不想死。”苏念柠痛苦地闭上眼睛,“你别动我,我可以让我父母给你一笔钱,你不用沾人血,也能用这笔钱活得逍遥自在。” “我要一个亿!”江季源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双目通红,“你爸妈要给我一个亿!还要想办法把我送出国!江砚舟已经知道了,恐怕已经报警了,警察在抓我的路上,要快!” “可以,我值一个亿。”苏念柠坚定地看着他,试图让自己坚定的眼神让他冷静下来,“你把手机给我,我联系我爸妈。” 江季源在裤兜里翻手机,动作突然停顿下来,恼羞成怒抬头:“你骗我!” “我怎么就骗你?”苏念柠无语。 “差点就被你骗到了手机。”江季源从口袋里掏出小刀,刀尖朝苏念柠怼过来。 苏念柠注视着闪着寒光的刀尖,强行让自己镇定:“你想好了,你一刀划下来,别说一个亿,你什么都不会有。” “我……” 江季源怒目圆睁,还想说什么,突然一个黑色的重物猛然朝他身上砸过来,砸掉了他手上的刀,紧接着,苏念柠的余光瞥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朝江季源身上扑去。 “找死!” 江砚舟的声音如雷霆震怒,一拳朝江季源的人中挥去。 第42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42我们还有无…… 警笛声在郊外的一座烂尾楼边呼响。 几名警察一拥而上,把打红了眼的江砚舟拉开,然后架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江季源。 江季源的脸被揍得睁不开眼,他吐出一口血水,瞪向苏念柠的方向:“狗娘养的……你他妈骗老子玩儿……” 苏念柠惊魂未定地看着骤然变化的一切。 江砚舟半跪在她面前,用剪刀给她剪开身上的粗绳,眼尾红得快要滴血。 “对不起,柠柠。”江砚舟声音嘶哑,难以维持一贯的沉稳,心疼地看着她手臂上被绳子摩擦的伤痕,“我以后绝对不会出这样的纰漏,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苏念柠全身没动,眼睛涌起一股热意:“我以为你不会来。” “我怎么会不来?”江砚舟眼睛里闪过狠厉,“要是江季源真敢下手,他今天也别想活!” 正在收拾现场的刑警瞥过来一眼,咳了一声,提醒他官方在场,注意发言。 “就差一点点。”苏念柠回想起那个对着她的尖刀,依旧不寒而栗,“就差一点点,他手上的刀就扎在我身上了。” 江砚舟猛然将苏念柠抱在怀中,呼吸沉重胸膛剧烈起伏,心脏跳得极其紊乱,是后怕的余震。 苏念柠第一次见到这么慌乱狼狈的江砚舟。 发丝凌乱,衬衫起褶,大汗淋漓。 “别怕。”他沉着声音安慰她,“别怕,有我在。” 苏念柠泪意上涌,沉重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声滑下,是沉默的自责。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真的以为江季源的刀会扎在她的身上,真的以为这是江砚舟做的一个局。 她对他的信任,比任何东西都脆弱。在她对他下了判刑的时候,他正拼命地赶来救她。 * 绑架事件之后,苏念柠看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主要为了释放还藏在心里的恐惧。 父母担心她的安全,不让她随便出门,万不得已出去,也要派两个保镖跟着。 江砚舟经常来苏家拜访,但也不带她出门,只在别墅内陪她,看电影,用手柄玩游戏,在景观池塘放养几条鱼,然后一人一根杆子,坐在躺椅上钓。 钓着钓着,她会无聊地打起瞌睡,再醒来时,已经被江砚舟抱回房间的床上。 这次醒来,她看见江砚舟在窗边一个人下围棋,手里执着一枚白子迟迟没有落下,像在发呆。 “砚舟?”苏念柠起身。 江砚舟惊醒,手中的白子掉落,他没有去捡,而是快步走到床边:“醒了?要喝水吗?” 苏念柠点点头。 起身去倒水,江砚舟将水递到她手边,苏念柠接过,抱着杯子一点一点地喝。 “怎么头发里有汗?”江砚舟刚想什么去摸她额头,不知想到什么,手僵在空中收了回去。 苏念柠注意到他的动作。 自那件事之后,江砚舟对她处处小心,收起了反复无常的性格,没有她的同意,他不敢冒 犯她。 “有觉得不舒服吗?”江砚舟问。 苏念柠自己伸手摸了摸额头,探不出个所以然来,摇摇头:“只是觉得有点累,午后睡觉很容易这样。” “我去找温度枪。”江砚舟要起身。 苏念柠拉住他:“不用,我没有不舒服,可能是在家里呆久了,你带我出去走走?” “你……”江砚舟欲言又止。 “我不怕。”苏念柠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我总不能这辈子都不出门,但我有个前提,我不要那两个保镖跟着。” 江砚舟的思虑没超过一秒,他朝她伸出手:“跟我来。” 两人去车库取车,管家发现了他们要出门,忙招呼两个保镖跟上,被苏念柠叫住,管家一脸为难。 “没关系,有我担着。”江砚舟说。 管家这才松口气。在他看来,江砚舟就是未来姑爷,他的话还是管用的,足够他去交差。 车子开出小区。 苏念柠将副驾的窗全打开,兴奋得像刚飞出笼子的小鸟。 “想去哪儿?”江砚舟也微笑,问她。 苏念柠盯着天边被西落的太阳照得金黄的云彩:“不知道,但出来就很开心。” 这天漫无目的,车在路上开了很久,在湖边偶遇绚烂的日落,两人停车,肩靠着肩坐在铺上垫子的草地上看,直到余晖黯淡得看不清手掌上的纹路。 * 圣诞节这天,杭宁在半夜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苏念柠不知怎的就醒了,推开窗户看,几粒雪粒子飘了进来。 她穿上羽绒服,去楼顶上看,看着看着,就想偷溜出门。 她没惊动家里的任何一个人,连车都没开,徒步走出小区。 圣诞节的原因,路上竟还热闹,她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司机问她想去哪儿。 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到目的地,只让司机载她去最近的商圈。 在商圈附近下车,圣诞的气息更浓,广场上立着一颗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漂亮的彩灯。 苏念柠推开一间清吧的门。 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相邻的位置上坐着一对你侬我侬的情侣,两人背朝着苏念柠,女生靠在男生怀里,在看男生送给她的礼物,嬉嬉笑笑,很快乐。 苏念柠静静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打开与江砚舟的微信聊天框。 [你睡了吗?] 她发去消息。 消息显示凌晨一点多,她没太指望能收到江砚舟的回复。 他这两天都在国外出差。 没想到电话立马打了回来。 “没睡,怎么了?”江砚舟的声音温柔,“你是失眠了吗?” 苏念柠想了想,抬手拍了窗外飘雪的夜景,发给他。 “没有,我在外面。” “怎么在外面?”江砚舟的声音严肃了一些,“跟谁一起出来?” “我一个人。”苏念柠有点开心地勾勾嘴唇,“下雪了,街道很漂亮。” “很晚了,快回家。”江砚舟叮嘱。 “你的事情忙完了吗?”苏念柠左顾而言他。 “忙完了,明天就能回去。” “江砚舟。”苏念柠认真叫住他的名字,“你来找我吧。” “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也不问前因后果,那边一口答应下来。 苏念柠朝窗外看去:“在天亮之前过来。” “好,我一定会到,你把地址给我。” “明天会有日出吗?”苏念柠看着窗外乌黑的天空担忧。 “那我就带你去能看日出的地方。”江砚舟说。 “好啊。”苏念柠扬起笑容,“看完日出,我们就去结婚。” 苏念柠听见电话那头,江砚舟猛然一滞的呼吸声。 她抢在对方开口前掐断电话。 那头打来,她挂掉,挂掉,挂掉。 那么多想问的话,等见面的时候再问吧。 毕竟,他们还有无数个明天。 正文完 第43章 【番外】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43…… 苏念柠和江砚舟结婚后,发生了两件让京沪圈都震惊的大事。 第一件,江砚舟将自己所持的全部股份给了苏念柠,让苏念柠一跃成为整个江盛集团的最大股东,苏念柠每年都有数不清的分红到账,躺赢挤进全国富豪榜。 第二件,两人的女儿在婚后第三年出生,取名楚沁,随母亲姓苏。有圈内人曾半开玩笑地问,两人未来是否计划要二胎。江砚舟回答,生育对身体的伤害太大,沁沁将是两人唯一的孩子。 两件事,彻底改变江盛集团的结构,江家打拼了几代的基业彻底改姓。 圈内人对此议论纷纷,被媒体知道后,炒作成一段空前绝后的爱情佳话。古往今来,只听说过最极致的宠爱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却没听过爱到将整个江山拱手相让。 无数疑惑、艳羡、赞叹的言论在网络甚嚣尘上。 这件事在网上沸腾了一天,很快被江砚舟给压了下去。 过多的关注从来不是好事,平静的生活才是最难得可贵的。 苏念柠倒没太关注网上的言论,每天操心孩子的事就够她忙的。 尽管有保姆、月嫂替她分担压力,江砚舟每天准时六点到家接下育儿任务,但身为母亲,做不了甩手掌柜。 好在小楚沁性格文静,很少突然吵闹,醒来时大多都笑呵呵的。 等小楚沁再长大一点,喜欢拿着画笔涂鸦,表现出了对绘画的喜爱,苏念柠给她请了家庭教师,培养她绘画的天赋。 时光在平静温馨的生活下仿佛按了加速键,苏念柠看镜中的脸,感觉跟以前的自己没有什么不同,但又感觉大不相同。 有一件事一直想做,但长年累月下来,又渐渐忘了是什么事。 那种怅然的感觉每天都被小楚沁分散注意力,苏念柠非常乐意、积极地参与到她的成长当中,不会缺席她任何一次需要家长的活动。 小楚沁在五岁时画了一幅画,两只大猫和一只小猫,小猫被两个大猫围在中间,睡得四仰八叉,尾巴快乐地晃动,四只小爪爪惬意地摊开,嘴巴张着像是在笑,露出小尖牙齿,快乐跃然纸上,两只大猫向着它侧卧,长长的尾巴在身侧翘起,在小猫头顶弯成爱心形状,取名:幸福一家。 小孩的笔触最能体现她最真实的状态,不是在爱里浸泡徜徉的小孩,画不出这样蕴含着浓浓爱意和满足的画来。 这幅画被她的老师送去了市里举办的少儿绘画比赛参赛,获得了唯一的一个特等奖。 颁奖在少年宫的一个礼堂举行,举办方邀约了所有获奖小朋友和家长前往参加。 苏念柠自然要去。 这场比赛非常小,苏念柠没打算告诉江砚舟,倒是小楚沁非常开心,去跟爸爸要礼物,江砚舟才知道这件事,二话不说推了下午的饭局。 两大一小来到少年宫礼堂门口。 少年宫已有些年头,人气不旺,礼堂规格也小,能够看出主办方在倾尽所能地用物料渲染颁奖氛围。 小楚沁很高兴,走起来蹦蹦跳跳、昂首挺胸,她才不会注意到什么场地和布置,只知道自己今天要领奖,她拿到的是全场最厉害的奖。 通往颁奖现场的走廊上摆着所有参赛作品,在瞩目的位置展览的正是小楚沁的那幅《幸福一家》。 特等奖一名,一等奖十名,二等奖二十名,三等奖三十名,优秀奖若干名。这么设置的目的,是为了尽可能地增加获奖名额,提高小朋友的参与感。 令人意外的是,今天到场的人员不少,不少人逛着画展,《幸福一家》前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为了防止踩踏事故,苏念柠三人没有去看画展,而是直接进入了颁奖现场,找了个前排位置坐下。 颁奖典礼在十几分钟后,受邀前来的家长和小孩均找到位置坐好,主持人拿着话筒把控全场。 激动人心的颁奖仪式开始,先从优秀奖开始,呼啦啦上去了一堆小朋友,每个人都得到一张奖状。 然后是第三名,第二名。 上去领奖的小朋友人数越来越少,小楚沁从最开始的欢欣雀跃,变成紧张焦虑,小手忍不住揪着裙子,漂亮的大眼睛写满了不安。 “妈妈,我有点害怕。”小家伙的声音有点发抖。 “沁沁怕什么?”苏念柠觉得有点好笑,第一次看见她不知所措的样子,平时的小傲娇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嗯……”小楚沁忸怩着小身板,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来,爸爸抱抱。”江砚舟伸手抱起坐在两人中间的小楚沁,然后换了个位置,坐在小楚沁的位置上,与苏念柠挨着。 爸爸的怀抱温暖有力,小楚沁靠着,瞬间就不害怕了。 “待会儿爸爸妈妈陪沁沁一起上台。”江砚舟哄着。 “真的吗?”孩童的声音像未雕琢的钻石。 “当然啦。”苏念柠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很快,主持人宣布第一名的获奖者,这一次邀请的是获奖小朋友和家长一起上台领奖。 或许是第一名获奖人数不多,也或许是为了给特等奖做个铺垫,让获得特等奖的小朋友有家长陪同显得不那么特殊。 有时候,特别对待对于小朋友来说不是好事。苏念柠感受到了主办方的用意,并默默点了个赞。 主持人宣布特等奖。 小楚沁一扫刚才的害怕模样,一骨碌从江砚舟的腿上跳了下来,一只小手牵着一个大人,雄赳赳地往舞台上走去。 全场目光都落在这一家三口身上。 场上没几个人认识江砚舟和苏念柠,只觉得两人身着贵气,模样优异吸睛,小朋友玲珑可爱,一看就身份不凡。 对于特等奖,主持人给到的注意力自然更多,在简单采访了小朋友之后,将注意力转移到大人身上。 “我们注意到,小楚沁的画是《幸福一家》,今天看到小楚沁的父母,更加能够直观感受到她为什么能画出这样温馨有爱的一幅画,我们两位家长有没有兴趣玩一个互动小游戏?” 这个互动游戏,主办方一开始就跟苏念柠打过招呼,加上前面主持人也抽取了几个获奖家庭来玩游戏,所以这个请求并不突兀。 “当然。”苏念柠答应下来。 玩的是快问快答游戏,主持人随机问,被问到的人需要在两秒内作出回答,另一个判断是否回答正确。 无非是对方喜欢什么颜色、水果等,不出格,但又足够调动现场情绪。 主持人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我知道一个她以为我不知道的秘密!”然后将话筒提给江砚舟。 江砚舟这回的反应慢了半拍,就是这半拍,让全场的气氛都高涨起来。 这个问题非常狡猾,一旦回答得不好,容易引发一起重大家庭事故。 江砚舟缓缓弯起一个微笑:“花洒并没有坏。” 全场满头问号,而苏念柠也是一愣。 江砚舟说的这件事,已经很久、很久了。 久到连当事人的她,也要慢慢回忆一下,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 “我们看小楚沁妈妈的反应,这件事她好像确实不知道哈。”主持人附和着说,“所以这题,小楚沁友爸爸回答正确!” 活动结束,两大一小回到家。 吃了晚饭,给小楚沁洗完澡,让江砚舟去给她讲睡前故事,苏念柠开了一瓶红酒,坐在窗前慢慢品。 不到二十分钟,江砚舟从小楚沁的房间里出来,看到苏念柠在喝酒,走过来。 “今晚怎么突然想喝酒了?”他问。 “我有话要跟你说。”苏念柠将新倒的一杯红酒推到他跟前。 主持人最后一个问题提醒了她,也擦亮了她一直埋在心底的心事。 她确实需要一个对他坦诚布公的机会,就在今夜。 江砚舟盘腿坐在垫子上,好整以暇望着她,仿佛她接下来的话非常重要,他需要认真对待。 苏念柠酝酿了一个晚上的情绪,反而被他认真的眼睛盯得有些好笑,她清了清嗓子,稳住心神,才说:“砚舟,在发生江季源那件事之前,我对你的怀疑一直没有停止过,对不起。” “我知道。”江砚舟却是很淡定的反应,他特意等了一会儿,发现苏念柠没再继续,迟疑问出,“就这?” “就这?”苏念柠比他还要错愕,“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江砚舟自己分析,“一开始,我从未说明自己是谁,你对我产生质疑不是很正常吗?后来,我又出现,我不想隐瞒我对江家做的事情,是不想让你从别人嘴里听到,然后胡思乱想,但事情终究不仁慈,你有顾虑也正常,是我做得不够好,没有让你那么快相信我。” 苏念柠哑然。 他把过错全揽在了自己身上,倾尽所能地给她安全感,不管是态度、金钱、女儿的姓,江盛集团未来所属,他把他所有能给的全给了她。 热意涌上眼眶,苏念柠想哭。 江砚舟在她的眼泪流出来之前将她抱住。 两个人长久没说话,但是今晚的月光却仿佛倾听到了满溢的幸福。 ——全文完 资源来自于网络,版权归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