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掌之上》来自www.wshlou.com 本书名称:股掌之上 本书作者:元宝星 本书简介: 8岁年龄差|双开门体型差|老房子着火 超绝年上爹系vs绝美混血小甜心 十年前,周淮川临危受命,接手风雨飘摇的凌家。 除了对外浴血厮杀,对内还要照顾凌家唯一的骨血。 他当眼珠子宝贝的人,没想到竟背着他和“小男友”玩私奔。 周淮川带人把凌遥堵在机场那天,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失控,儒雅绅士不再,用顶奢领带捆住她手腕,说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都说当年要不是凌老爷子,周淮川早就小命呜呼了,所以他对凌家不图回报,绝无二心,把凌遥当成妹妹放在手心里娇养惯宠。 直到周凌两家联姻的消息轰动港城,众人才知道,原来周淮川最大的所图和二心就是凌遥。 周淮川从来都不是凌家的救世主。 他是不轨之徒。 系列文《想入非非》(沈晗非x蒋晋霖)《欲壑难平》(祝平安x陈鹤年)《明婚暗抢》(乐意x詹宁楼)求收! 内容标签:都市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甜文 暗恋 主角:凌遥 周淮川 一句话简介:do年上爹系x绝美混血甜心 立意:国王永远爱公主 第1章 男模们她一定是造物者的神迹。 距离海市津琴码头十公里。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停着艘金色游艇。 甲板上充斥着音乐和谈笑声。 今天是凌遥二十岁生日,好友乐意特地为她开游艇派对。 没想到派对才开始就宣告结束。 凌遥端着酒杯站在船头,看着眼前的azit不断靠近。 azit巨大船身形成的阴影,几乎遮蔽掉了凌遥所有的光线。 不等凌遥和另一位好友祝平安反应,乐意已经冲了出去。 要不是两艘游艇的高度差实在太大,凌遥毫不怀疑,乐意能直接蹦到对面甲板上。 “詹宁楼——”乐意冲着对面闲适靠在栏杆上的男人吼道,“你给我等着!” 詹大公子可不会等。 他很快接手了她们这艘小游艇,和游艇上的三个女人,九个男人。 三个女人自然是凌遥、乐意和祝平安。 至于九个男人…… “准确来说是九个平均身高188的男模。” ——这是凌遥委屈巴巴地控诉完詹宁楼破坏她们的游艇聚会,电话那头的人说的第一句话。 尽管对方的语气平静和缓,但凌遥却在这层温和的表象之下,听出了不满和警告。 所以他早就知道了? 搞不好詹宁楼就是他招来的! 凌遥从心虚瞬间转变为愤怒! 在挂电话前她和乐意吼了同一句名言—— “你给我等着!” 二十分钟后,azit靠岸。 詹宁楼叮嘱司机将凌遥和祝平安安全送到地方,随后搂着喝醉撒泼的乐意上了另一辆车。 祝平安先上车,发现凌遥没跟上,半个身体探出车门外,“阿遥,怎么不上车?” “不用管我,你先走。” 不等祝平安再说什么,凌遥把人推进车,关上门,冲司机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凌遥目送车离开。 凌遥不是不愿意坐詹家的车。 祝平安刚才接了个电话,看她接电话时的脸色也能猜到,必定是陈家人打来的。 她们此刻在海市的码头,送完她再送祝平安回港城就晚了。 祝平安和凌遥还有乐意不同。 她是陈家四太带进门的拖油瓶,陈家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祝平安指不定回去后要被怎么磋磨。 送走祝平安,凌遥无视正在朝自己驶近的黑色迈巴赫,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靓女,去边度?”司机问。 “凌海大厦!” 凌海大厦位于海市cbd最贵地段。 因为独特的设计和过于恢弘的外观,成为了海市的地标建筑之一。 站在顶层,透过玻璃幕墙往外看,一边是这座城市科技感十足的摩天大楼群,另一边是号称拥有最细腻白沙的海鹿湾。 凌海大厦是凌海置业的总部大楼。 凌海置业作为海市规模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过去数年间陆续开发了国内外多个著名地标。 凭借地产领域的卓越开发,凌海在海市坐稳商企第一把交椅。 事实上叫“凌海集团”更合适。 除了房地产,公司在航空、汽车和新能源等多个领域都有不少建树。 凌海在这十年间的崛起可谓一部传奇史,为人所津津乐道,可唯独对它的掌权人知之甚少。 有人说姓凌,是港城凌家的人。 凌家人眼光凶,知道内地近几年的发展势如破竹,所以一早就把事业重心移到了海市。 也有人说凌海早就不是凌家的。 当年凌家遭遇财务危机,险些破产,凌海因此早已易主。 说什么的都有。 总之,这位凌海的掌权人很是神秘。 不仅从不出现在大众视野,媒体鲜少有关于他的报道,甚至很多需要代表凌海出席的场合,他也很少出现。 有个没证实过的传闻,说他和东南亚那边的势力有往来,所以才很少露面。 神秘,低调,却能在海市只手遮天。 ——以上所有内容,都是出租车司机操着口广普,绘声绘色地和凌遥讲的。 最后司机说:“妹妹仔,我同你讲,呢个凌海的大佬真的很顶!” 顶个屁! 她现在只想顶他个肺! 凌海总部顶楼。 这是一间复合办公室。 除了两位助理的独立办公间外,配有休息室、会客室和总裁办公室。 会客室里不时传出交谈声。 里面坐着几位西装革履、精英派头的男士。 一场例行会晤,没想到持续了近三小时。 大家都有些疲乏。 但因为这里的主人不喜烟味,所以没人抽烟,连烟盒打火机都没敢揣身上。 咖啡和茶饮不知被送进来了几回。 讨论依然激烈,尤其是最后一项议题。 还是在为江城区那块地的事。 这些人里分成两派。 一派认为,目前公司的几个重点项目都在关键期,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拿出那么一大笔现金去拍地,会影响其他项目进度。 另一派则认为,从政府年初放出的信号看,在海市建立国内第二个保税区是铁板钉钉的事,而拥有海市最大港口的江城区必然是首选。 持盈守成和高瞻远瞩从来都是矛盾而统一的。 矛盾是因为很多人会为此争吵不休。 统一是因为有人能做出、且仅能由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吵来吵去没个结果,有人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周总,您觉得呢?” 争吵停摆,所有人都看向落地窗前—— 那个唯一能做出决定的人。 男人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 他没穿西装,白衬衫外是深色竖条纹马甲,西裤包裹着的修长双腿随意交叠着,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大臂上的黑色皮质袖箍,充满了禁欲感。 沿海城市炙热的阳光从身后的玻璃透进来,落在他身上时,仿佛也被沾上了几分冷意。 闻声,他抬起头,目光从助理平板上移开。 那是张骨相立体优越的脸,眼睛漆黑,双眼皮狭长而深刻,高挺笔直的鼻梁左侧有颗很小的痣,给偏冷的长相增添了几分生动。 海媒曾有抓拍到他的小报这么评价他—— 拥有九零年代港风美男的气质。 但与年轻英俊的外貌相反,整个人散发着强大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威压。 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不好说话的人,或者说不是个能被糊弄的人。 心里有鬼的人,只是被他的目光扫上一眼,心虚便反显在了脸上。 那是经历过很多大事,在厮杀见血中淬炼出的敏锐和识人的能力。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一圈会客室的人,最后落在支持拍地的那位董事身上。 那位董事被看得心里直哆嗦,空调温度打得很低,他的额角竟冒出了汗。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制止了。 只见对方接起了手机。 接电话时,他全程没说话,只在最后淡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朝身边的助理看了眼。 助理会意,离开了会客室。 与此同时,一道蓝色身影从秘书室门前一晃而过。 不等秘书室的人反应,不远处那扇沉甸甸的黑色大门同时被打开。 庄 严和门前的人打了个照面,似是并不惊讶她的出现,脸上是非常标准的公式化表情。 “凌小姐,周总在会客,我先带您……” 不等他把话说完,眼前的人几步越过他,径直往里走。 秘书室的几人紧随其后。 他们以眼神询问庄严发生了什么事。 庄严什么也没说,只吩咐其中一人去通知从三小时前就在待命的几位董事的司机。 高跟鞋底踩在地板上,发出紧促密集的“嗒嗒”声。 当门被带着“情绪”推开,刚才还在谈论纷纷的会客室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 来人穿及膝蒂芙尼蓝礼服裙,一字肩荷叶边的设计兼具了性感与可爱。 自然卷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因为小跑着过来,鬓角几分凌乱,脸颊泛着薄红。 纵然如此,在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看到她时,无不惊叹—— 她一定是造物者的神迹。 凌遥的目光不曾施舍给这里其他人一眼,她只看向坐在落地窗前的男人。 男人也在看她。 目光在她身上巡视,从上至下,最后停在她脚上,随即眉心明显蹙起。 “周淮川,是不是你搞的鬼!连詹宁楼都给你当枪使了是吧!” 不顾这里都有些什么人,他们在做什么,凌遥直接发飙,一点面子也不给。 “怎么回来的?去接你的车呢?”相反于她的暴躁,周淮川的语气听上去十分温和。 “别转移话题,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今天的生日聚会,凌遥期待了很久。 除了因为航班延误没能赶回来的沈晗非,连家里管教甚严的祝平安都来了。 她们才开了两瓶酒,游戏正玩到兴头上。 她才摸了九个男模中三个人的腹肌! 还有六个没摸呢!! 特别是那个西班牙帅哥,乐意让她一定要试试把脸埋对方胸肌上,同时被柔软和坚硬包围的感觉非常美妙。 好吧,派对和男模,这些她都可以不在乎,让她真正生气的,是他明明同意了她参加这场海上派对,却又反悔,并且在没有和她沟通的情况下,单方面终止。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位“不速之客”是谁,大家都很有默契地选择了装聋装瞎。 庄严走进来,朝众人示意,“今天就到这里,司机已经在楼下等各位了。” 董事们得了特赦令,一秒不敢多呆,就怕眼前这位祖宗身上的火星子烧着自己。 最后离开的庄严,看了眼里面的两人,默默退出去并带上了门。 “我问你话呢!”说话不够表达愤怒,她还跺了一脚。 周淮川没应声,眉峰却蹙得更深。 他在她的瞪视中站起身,走过来。 一米九的身高和宽阔的肩膀,让他站在她面前时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笼罩其中。 凌遥在这一刻,于愤怒之外的另一个念头竟然是—— 周淮川比188的男模们高大太多了! 他的胸肌也比他们大,衬衫都快被撑破了…… 第2章 对不起可是你要剥夺我的这项权利。…… 周淮川垂眸看了她一阵,伸手牵住她。 凌遥挣了一下,没挣脱。 和他比,她的力量如同蜉蝣撼树。 周淮川将凌遥半拉半拽带到隔壁休息室,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拿了件自己的西装盖她腿上。 他拿了药箱走回到她面前,扯了下西裤,单膝触地。 蹲下的姿态,非但没让人觉得半分卑微,反而让他的肩膀看起来更加宽阔挺直,流畅的肩背肌一路向下,收进紧窄的腰身,手臂抬起用力时,袖箍勒出衬衫下肱二头肌清晰的线条。 高定正装下蓬勃鼓起的肌肉,比那些男模们更有力量感,也更性感。 凌遥高跟鞋侧边的搭扣被解开,鞋子脱下,纤细的脚踝被男人宽大的手掌一整个握住。 对方带茧的掌心让凌遥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周淮川因为她这一反应,停住了动作。 他掀起眼皮看她。 从凌遥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周淮川从眉骨到下颚的线条刀锋般锐利,是绝对立体卓越的骨相。 凌遥突然想起出租车司机的话—— 真的很顶! 周淮川漆黑的眼眸中分明没什么情绪,但就是看得凌遥浑身不自在。 她避开他视线,低头看自己的脚,“我都没发现磨破了……” 她平时不穿跟这么高的鞋,不知道要提前在脚容易磨破的部位贴东西。 好在走路不多,只是被磨得有些红肿。 因为一路上都在生气,根本没察觉到疼。 回忆起刚才在会客室里,周淮川打量自己的眼神…… 所以自己一出现,他就发现她脚受伤了。 凌遥心里的气顿时消了一半。 周淮川替她伤口消毒时,她带着三分埋怨,三分委屈的口气说:“乐意花了好大的心思给我过生日,我们甚至还没开第三瓶香槟!” “嗯,”周淮川语气淡淡地表示认同,“确实花了心思。” 当凌遥以为,这人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时,下一秒就听他说—— “开第一瓶时,你们在玩嘴撕纸巾,开第二瓶时,腹肌喝酒,所以……” 周淮川将凌遥的脚抬起来放在自己大腿上。 因为半蹲着,他的大腿肌肉充血紧绷,几乎撑满了剪裁修身的西裤,要不是料子上乘,西裤恐怕就要被健壮坚实的肌肉给撑破。 凌遥暗地里用了点力往下踩。 脚掌下的西裤面料冰凉,包裹着的肌肉却像岩浆里的石头,又烫又硬。 脚底好似被烫了一下。 她下意识要抬脚,被一股力道不轻不重地按住,动弹不得。 白皙细窄的脚在深色西裤的衬托下,尤显得瑟瑟发抖,楚楚可怜。 柔弱和强大最直观的体现。 周淮川一手握住她的脚,另只手挤了点药膏。 他的动作温柔细致,而与之相反的是冰冷的声音。 “告诉我,开完第三瓶,你们要做什么?” “这些只是、只是游戏,不都是聚会上常见的嘛……”凌遥突然转过弯来,瞪圆了眼睛,“你监视我们?” 否则他怎么对她们在游艇上的举动一清二楚! 周淮川对她的管教向来很严。 不是对她的学习严,而是注重她的安全。 各种意义上的安全。 其中自然包括了她与异性接触这一方面。 平时除了家里和学校,她去任何地方,都有人跟着。 凌遥能理解他的担心,毕竟曾在她身上发生过不好的事。 但这并不代表她能接受,当她和闺蜜们开私密的派对时,也要受到他的监视! 游艇是乐意自己的,那几个男模也是乐意去熟悉的会所精挑细选的人。 能有什么危险? 况且她提前向他报备过! 她差点就被他带跑偏了,从她对他兴师问罪反变成了他的咄咄质问。 周淮川淡声否认:“没有。” “你以为我会信吗?”想到夭折的姐妹派对,和开第三瓶香槟时她们打算玩的“俯卧撑”小游戏,凌遥心里熄了一半的火再次冒起,“今天是我生日,人生中唯一仅有的二十岁生日!乐意好心为我安排,现在全被你破坏了!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乐意?” 她悲愤交加地说完,只换来他两个字—— “正好。” 她没好气地问:“正好什么?” 他抬眸看她一眼,没什么情绪地说:“正好别来往了。” 凌遥和乐意是在一次拍卖会上认识的。 当时两个女孩都迷上了国外某个乐队主唱。 那次的拍卖会属于公益性质,由当红明星拿出自己的贴身物品进行拍卖,拍卖所得的所有款项都会用于公益事业。 凌遥和乐意为了偶像贴身穿过的t恤,把起拍价五千美金的t恤竞拍到了一百万。 最后周淮川给乐意的哥哥,乐氏集团的董事长乐筠打了个电话,乐意才不甘心地退出竞拍。 都说周淮川太宠凌遥,为她花一百万美金,加之欠了乐氏人情,只为买件二手t恤,t恤下摆还有个被烟头烫出的洞。 但很多人不知道,因为这件事,当时乐意和家里闹翻,搬出去在詹宁楼那儿住了一个月。 乐意去找詹宁楼的第二天,詹大公子亲自打来电 话约周淮川打高尔夫。 后来,凌海在的首个项目,因为詹家出面,非常顺利。 至于那件t恤…… 周淮川最后一次见到它,是在家里两只罗威纳犬的狗窝里。 这件事凌遥最后还是知道了。 她大骂周淮川是个奸商,连自己都利用。 她单方面宣布冷战,并表示冷战期无限长。 周淮川怎么哄都没用,最后把凌遥喜欢的乐队请来海城开私人演唱会,才把人哄好。 演唱会也请了乐意。 两个女生在演唱会上又哭又笑,抱在一起为她们的偶像尖叫。 那次之后,凌遥就和乐意成了好闺蜜。 要是知道未来乐意会准备九个男模当凌遥二十岁生日礼物,周淮川恐怕不会去开拓什么市场。 周淮川不让凌遥乱动,她的脚不仅被鞋子磨破了皮,还因为不正确的走姿,扭到了脚踝。 他正在给她一点点揉开淤血。 随着周淮川手上的力道加大,脚踝处的酸胀感让凌遥紧蹙眉头,手指无意识抓住沙发边缘。 凌遥能感觉到,周淮川在生气。 身体的疼痛和周淮川刚才那番话,让凌遥心里涌上一阵莫名的难受。 分明该生气的人是她啊! “你连我交朋友也要限制吗?” 无论在什么场合,面对的人是谁,凌遥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高兴,愤怒,伤心,委屈,表达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她的情绪转变也像天气一样多变。 上一秒还在生气,恨不得咬下周淮川身上一口肉,现在又满腔的委屈,眼尾逐渐漫上一层湿意。 周淮川的手握着凌遥的脚,听到她这句话,停下动作,抬起头看她。 凌遥的外公是德国人,四分之一的日耳曼血统让她拥有绝佳的骨相,肤色白皙到能清晰地看到皮肤下细细的血管。 眼睛是漂亮的浅琥珀,泛着玻璃珠的光泽,头发颜色和眼睛接近,自然微卷。 但她的长相更偏东方人,五官细腻精致,说话时的表情总是很生动。 此时,玻璃珠似的眼里蒙着层水汽,委屈又不甘地望着自己。 周淮川毫不怀疑,他要是再不说话,下一秒她就要落小金豆子。 源源不断,成串地落在他的西裤上。 将一切都弄得湿淋淋。 没有沾上药膏的手,如捧着稀世珍宝般捧着她的侧脸,掌心轻之又轻地蹭了蹭,低沉的嗓音说着哄人的话,“你当然有交朋友的权利。” “可是你要剥夺我的这项权利。” “我收回刚才说的话。” “还要向我道歉。” 他并没有在意她的得寸进尺,而是如她所愿,向她道歉。 “但你还是破坏了我的生日,”她强调道,“我期待了很久的二十岁生日。” “对不起,”周淮川再次道歉,他握住她一双手,捏着她柔软的掌心,“想看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吗?” “什么礼物都抵消不了你今天对我造成的伤害。” 凌遥的话言犹在耳,五分钟后她看着平板上的资料,不可置信道:“你确定……要送我这个?” 彼时周淮川已经让人送来了女士拖鞋,亲自替她穿上后坐在她身边,向她介绍这份礼物。 “船体内外部的图纸已经基本设计好,当然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我,我让他们重新改。” 图纸已经出来。 也就是说,他很早就在准备了。 “怎么想到送我这个?”虽然知道不可能是假的,但她仍然无法相信。 周淮川看着她,“三个月前,你看到乐意家里送她的游艇,说自己也想有一艘。” “可这个和乐意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周淮川以为她不喜欢,认真地问,“不都是游艇吗?” 当然不一样! 三个月前,乐意生日,家里送了价值一百万英镑的金色游艇,羡煞了很多人。 但和今天在海上拦截她们的詹宁楼的azit比,简直是小卡拉米。 詹宁楼的游艇比乐意的庞大很多,价格也是她的十倍。 而周淮川送她的这艘游艇,准确来说是游轮。 长达八十多米,可搭乘三十名工作人员,十四名乘客,船上不仅有大型游泳池,还有影院,酒吧和各种豪华设施。 最让凌遥感到震惊的,是从确定设计方案,到生产建造,全部都是私人化订制。 就算再不了解游艇订制的行情,凌遥也能估算出这艘游轮的造价是多少! 纵然是凌遥也忍不住发出感叹—— “你花几个亿给我造一艘船?” 第3章 做什么抽烟,酗酒,还是haves…… “为什么不拿那些钱买江城区的地?” 离开凌海大厦后,几位董事趁着等车聊起来。 被问的是前段时间帮周淮川联系造船厂的一位姓梁的董事。 梁董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对方:“买了江城区的地,后续投资开发一切都顺利的情况下,最多能赚多少?” 对方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个数字。 梁董笑了笑说:“你们觉得那位会因为公司赚这么多钱高兴吗?” “那位”是谁,大家都心照不宣。 梁董又说:“不就是为了她高兴吗?她高兴了周总就高兴,周总高兴了……” 梁董用手比划了下他们这群人。 后面的话无需多言。 周淮川高兴了,全公司上下都受益,就连公司门口那两只石狮子脸上的笑容都能灿烂几分。 知道内情的梁董说:“再说了,这笔钱是从他私人账户走的。” 凌海市值多少,每年盈利多少,并非秘密。 但没人知道周淮川的私人资产情况。 福布斯榜和国内外的任何一个富豪榜上都没有他的名字。 即便如此,也没人会怀疑他的个人资产有多庞大,这还是他自愿放弃周家继承权之后。 富豪榜只是一个榜单,并非那些真正有钱人的上限。 “周总这人吧……”一位董事感慨,“当年因为凌董事长救过他一回,他为了报恩连周家那么大的家族产业都放弃了。这么多年一心扑在凌海。” “何止是凌海,凌董事长过世那年,凌遥才十岁,这么多年他一直把凌遥当亲妹妹,去哪儿都带着,要星星不给月亮,眼珠子一样宝贝。” “无论凌海如何发展,股权结构一直没动。要我说,周总纯给凌家打江山。” “你这话说的不对,”有人反驳,“分明是给咱们小公主打工。” 大家笑起来。 说起当年,凌董事长在世时,动过收周淮川当义子的念头。 只是后来凌海出事,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不然凌遥和周淮川就是只差八岁的叔侄了。 但无论是叔侄还是兄妹,谁都不会怀疑周淮川对凌遥的好。 就像刚才那种场合,凌遥不管不顾地闯进来,周淮川一句重话没有。 因为他的默许和纵容,将凌遥的性子养得任性骄纵,一身的公主病。 但大家也不是不能理解。 除了凌家对周淮川有恩之外,凌遥的身世也实在可怜。 凌家一直以来子嗣单薄,当年凌老董事长的独子刚结婚,孩子还没出生,就被人绑票。 凌家支付了一大笔赎金,绑匪却没有信守承诺。 人被塞进辆破车后备箱,停在正涨潮的海滩,等警察找到时,海水已经没过车顶。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懂点事。” “二十岁,不小了,其他家早联姻的联姻,订婚的订婚了。” “联姻?订婚?周总能舍得?” “舍不得也得舍啊,总不能养在身边一辈子吧?就是不知道,将来谁能治得住这位祖宗。” “脾气是真的大,”有人摇头又点头,“但也是真漂亮,和她妈妈一样的美人胚子……” 几位董事又闲聊了几句才散。 船的工期需要两年。 于是凌遥说:“那我两年后再原谅你。”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吃完了秘书送来的一块熔岩蛋糕,一小盘蓝莓和半瓶气泡水。 周淮川从笔记本电脑前抬起头,目光在她嘴角边的巧克力酱上停顿了一瞬才移开。 他没对她这句话有所回应。 他们相处的这些年,他听过比之更残忍绝情的话。 “两年后的开航仪式上,我能邀请我的朋友们参加吗?” “当然。” 凌遥坐在沙发上,腿上依然盖着男士西装。 衣服很宽大,下摆几乎拖地,完全遮住了裸露在裙子外的小腿。 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是她送给他的新年礼物。 后调是雪松燃烧后的树木香气,夹带一丝很淡的苦味。 她第一次闻到就觉得很适合他。 凌遥歪头看向办公桌后的人,眼珠子转了转,试探着问:“可以开去公海玩吗?” 那么大一艘游轮,她想环游世界也没问题。 周淮川停下工作,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 他轻声复述:“你想去公海?” 他的表情并没有过多变化,甚至连声音也一如既往的平和淡然,但多年的相处,在他身体往后靠的一瞬,凌遥的身体便不自觉地绷紧。 “对呀,”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既然你把它送给了我,那它就是我的,我想开去哪里都行,不是吗?” 周淮川没说话。 “据说在公海,没有法律的约束,想玩什么都行,”凌遥幻想着,“要不首航就定在我生日那天吧?” “公海不是逃脱法律的免死金牌,”周淮川的声音低了几分,“galing?toke?告诉我,你想在你二十二岁的生日那天尝试什么?” 如果顺利,那艘游艇将在两年后,凌遥的二十二岁生日那天进行首航。 凌遥可以邀请任何一位她的朋友参加,他们可以在海上纵情地开派对,玩闹几天几夜,花费数百万的开销。 在某种程度上周淮川对凌遥的纵容是无度的。 就算她要星星要月亮,他也可以通过投资开发宇航技术的公司,在未来实现将她带去太空的梦想。 但在另一些方面,他对她有着极其严格的约束。 比如那些会对年轻人造成身体和精神损伤的不良嗜好。 “当然不是!”凌遥从沙发上站起来,腿上的西装滑落到地上,她激动地说,“你知道我不会做这些事!” “那你想做什么?”面对凌遥的激动,周淮川平静地说,“抽烟,酗酒,还是havesex?” “……”凌遥哑声。 因为除了最后一项指控,周淮川猜的很准。 凌遥今年二十,其中一半的人生在周淮川的“管教”下度过。 作为一个成年人,别说抽烟喝酒,连蹦迪泡吧都不被允许。 她甚至还有小孩子才有的门禁! ——晚上不能超过十二点回家,和朋友出去玩不能过夜,旅行可以,但必须和他一起。 也不是非要抽烟喝酒染上恶习,她只是想拥有对自己行为的完全掌控权,而不是由另一个人来告诉她:你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这是对她人权的践踏! 她不是没尝试过反抗。 但无一例外都被压制得彻底。 周淮川从不使用暴力,严谨一点,是从不会在凌遥身上使用暴力。 但他就是有办法让她听他的话。 就像现在,他合上电脑,从办公桌后站起身,一身高定正装让他看起来高大挺拔,斯文儒雅。 走向她的那几步比t台上的男模更从容优雅。 但却有着男模没有的强大压迫感。 哪怕她踮起脚,不,是站在沙发上,也最多和他身高持平。 无论是体型还是气势,他对她,都是一边倒的绝对压制。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西装随手扔在一边,抽了张纸巾,擦拭她嘴角的巧克力。 凌遥赌气拍开他的手。 他没有生气,将纸巾团在手心,直接上手。 粗粝的指腹捻过柔嫩唇角。 刺刺的,痒痒的。 她没有拒绝他的触碰。 十年的相处,让她对他的靠近有天然的接纳。 就像父母和子女之间的亲近。 凌遥抿了抿嘴唇,带着情绪咕哝:“我还在生你气。” 唇上的力道放轻,他温和地提议:“或许你应该给祝平安打个电话。” “嗯?”凌遥一时没反应过来。 周淮川把手机放到她手里。 周淮川不可能随随便便说这么一句话。 凌遥带着疑惑拨通祝平安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祝平安的语气很正常,但凌遥还是听出了她嗓音里哭过后的低哑。 凌遥听着电话,抬起头,看了眼身前的人。 周淮川拿来自己另一件外套,替凌遥披上。 他正在将她被衣服压住的头发理出来,动作尽可能地轻柔,生怕扯断她任何一根漂亮的长发。 男人自然垂下的眼睫上缀着一排密实的羽翼。 它们非常浓密,顶端微微上翘,从上往下看非常迷人,但平视或者仰视时,它会变得锐利而深沉,偶尔又是淡漠到冷冰冰的质感。 凌遥挂了电话,手指攥住男人的衬衫袖口。 她很轻地扯了扯,在他垂眸后,小声地说:“你能给安安的大哥打个电话吗?” 祝平安和她们在一起时,不太说家里的事。 但凌遥知道她在陈家过得并不好。 作为没有名分的“四太”带来的拖油瓶,连陈家的下人都能欺负她。 祝平安因为今天出海的事被家里人责罚,也只有她大哥,陈家现在的话事人陈鹤年能帮她。 陈凌两家没什么生意往来,但陈鹤年和詹宁楼是发小,凌遥在乐意组的局上见过陈鹤年。 凌遥对陈鹤年的印象不错,认为他应该是个公平公正,会为受欺负的妹妹撑腰的大哥。 在凌遥的殷殷期待中,周淮川打了个电话。 电话不是直接打给陈鹤年,但凌遥相信,很快陈鹤年那边就会知道这件事。 当然,如果凌遥知道陈鹤年回去后,她的好友祝平安会经历什么,也许就不会让周淮川打这通电话了。 打完电话,周淮川的手从她唇边移到眉心,替她抚平蹙着的眉心。 “我知道你希望能有一些新奇的体验,我不反对,但前提条件是在尝试这些时,你不能伤害到自己,还有你的朋友们。” 凌遥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理智告诉她,周淮川说的没毛病,新奇和刺激必然会伴随着一定的危险。 别说寻刺激了,就是普通人都能做的事,因为他们特殊的出生和背景,轻易去尝试也会给自身和家族带来无法预估的后果。 就算没有危险,也可能像祝平安那样,受到来自家里的压力。 他用一个具体的案例,要她接受现实—— 别说抽烟喝酒一夜情,就是闺蜜组个局,喝点香槟点个男模,也会带来麻烦。 但,她就是心里不服气。 因为这些全部都由周淮川来定义。 他给她设定了条条框框,要她在他设计好的模具里成长。 长成他想要的那个“凌遥”。 可那不是真正的凌遥。 “怎么了?”周淮川发现她的失神,关心地问。 她恹恹地说:“没什么。” 周淮川抬起手腕看了眼。 十分钟后,他有个会要开。 周淮川单手解开马甲,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朝生闷气的人伸出手,“过来。” 凌遥没动,目光在他手上顿了顿又离开。 周淮川上半身前倾,将人拉到自己身边。 他抱着她,让她的头侧靠在自己肩窝里,拿过一旁的外套将她严实地裹起来。 凌遥被雪松的味道一整个包围起来。 是她熟悉的,安心的味道。 凌遥闭上眼睛。 “对不起,”周淮川用下颚轻轻摩挲凌遥发顶,温柔低语,“但请你相信,没人比我更希望能让你过一个高兴的生日。” “就算你道一百次谦,我也不会原谅你,”凌遥在周淮川怀里找了个舒适的角度躺好,手指抠着他的袖箍,用别扭的语气说,“但是我很喜欢你送的生日礼物。” 第4章 我嘅bb她是周淮川一手带大的。…… 半个小时后,周淮川让人送凌遥回去。 他亲自送她去地下车库。 凌遥期期艾艾地提出,今晚想回港城住。 周淮川没问为什么,也没像往常一样拒绝她。 他只是嘱咐她回去后别吃太多甜食,她的牙医上周给他打电话,说她的第二磨牙有蛀牙的前兆。 得到他的许可, 凌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答应了?” 周淮川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看着她因为高兴,眼里闪烁的明亮,温声道:“嗯,答应了。” 也不怪凌遥这么高兴。 她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回港城老宅了。 凌遥在港城上大学,经管系大二。 凌家老宅就在港城,可她每天都得回海市。 有了跨海大桥,两地往来虽方便,但有时早上有课,她不得不比别人早起两小时,如果晚上学校有活动,她也不能呆到太晚,经常活动到一半就得离开。 她曾几次提出想住港城,都被周淮川拒绝。 无论她怎么撒娇发脾气,周淮川都没松口。 凌遥其实能理解他。 凌家出事那年她还小,周淮川也才刚满十八,他们几乎每天都要面对突发的“袭击”。 凌遥记得,那时周淮川回来,身上总带着伤。 最后被逼得没办法,周淮川带凌遥去了海市。 其实当时的海市对他们来说也不算安全,但毕竟脱离了对方的地盘,周淮川又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他们才不用像在港城那般担惊受怕。 再后来,凌海置业在海市扎根立足,周淮川的势力几乎渗透到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当年那些人和他们的势力,全被周淮川摁得死死的。 照理说,他们现在什么都不用怕。 可那时的阴影太深刻,周淮川对凌遥的安全又看得比什么都重,所以他对凌遥回港城,留在那里过夜一向是抵触的。 凌遥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要不是司机在看着,她恨不得跳到他怀里,搂住他脖子,疯狂地说“哥哥你好好我好爱你哦!” 不过她也就是想想,毕竟这种行为,自她十四岁之后就没再有过。 因为儿时,亲友相继离开的经历,让凌遥在儿童和少年时期,患上了肌肤饥渴症。 最严重的时候,她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挂在周淮川身上。 超过半小时见不到他的身影,就开始惊慌,烦躁,控制不住地想哭。 为此周淮川特地请了儿童心理专家。 在专家的治疗下,凌遥的症状得以慢慢缓解。 当时她已经十四岁,晚上做了恶梦,只能在周淮川的怀抱里才能得到安抚。 那位慈祥的女医生告诉她,当她的身体渐渐出现女生的特征后,即使是父亲和兄长,也不应该与他们有过度的亲密接触。 凌遥相信医生的话,她也照做了。 可关于“过度”的界线,她一直有些模糊。 比如,风大时周淮川会用自己的外套裹住她,并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比如她发烧时,他会与她额头相抵,试她的体温。 又比如,她心里难受想哭,周淮川宽阔的胸怀和有力的臂膀是她最大的安抚剂,她也不介意直接拿自己用过的勺子喂他吃东西。 凌遥不知道这些算不算过度。 但她绝不会把他们之间的亲密当成是错误。 如果也有人,和他们一样在过去的十年间相依为命,肯定也会像他们这般,超脱出父女兄妹的感情,比任何人都亲密。 黑色迈巴赫开进半山腰的豪宅。 车才停稳,凌遥就迫不及待地下车。 车库外早有人等候多时。 “梁叔,惠姨!” “小姐。” 梁叔和惠姨是夫妻,无儿无女,凌遥还没出生,就在凌家帮工了。 除了这两位凌家老人,为了防止凌遥身边有别有用心的人,老宅的佣人仆从司机,全被周淮川大换血过。 倒不是周淮川念旧情留着他们俩,他从不是个讲情分的人,而是他知道,梁叔和惠姨身上没有问题,对凌遥来说,他们是安全可靠的。 梁叔去车后备箱拿凌遥的行李。 惠姨搂着凌遥往里面走,边走边说:“先生打来电话说你今晚回来住,我就煮了你最爱喝的糖水,一直放在冷藏室,现在拿出来吃正好。” 凌遥问惠姨:“妈咪呢?在房间吗?” 她之所以那么想回老宅,是因为她母亲宋姿仪住在这里。 凌遥没注意到惠姨变了的脸色,回头叮嘱身后的梁叔:“行李箱里有给妈咪的礼物,梁叔拜托轻一些拿。” “好的,小姐。” 周淮川同意她回老宅后,她特地回了趟海市的房子拿行李。 老宅没有她惯用的洗漱用品。 周淮川在她身上花钱不计成本,吃穿用度,一应用品都是最好的。 她平时洗漱护肤的用品,都是周淮川按着她的身体情况和偏好,一对一私人订制的产品,全球独一份,买都没地方买。 在金钱的“浇灌”下,凌遥的身体被养得娇贵,不是常用惯用的东西,只是闻着味道就难受。 除了回来住要带的东西,她还拿了送给母亲宋姿仪的礼物。 上回凌遥和乐意一起去詹宁楼的私人岛屿,捡了很多贝壳,和当地人学怎么做贝壳饰品。 她亲手做了个贝壳相框,相框里放了张自己在海边的照片。 ——是她们在海边嬉闹时,乐意给她抓拍的一张笑颜。 那天她穿姜黄色泳衣,绑着松垮的丸子头,赤脚踩在细腻的沙堆里,明媚的阳光肆意洒落在她白到透亮的肌肤上。 一大片私人沙滩,除了海浪声,只有她们两个女生的笑声。 乐意抓拍到照片后,献宝似地拿去给人看。 不远处的遮阳伞下,坐着两个人。 詹宁楼穿着颜色丰富的印花衬衫和沙滩裤,梳着大背头,墨镜架在头顶,大少爷派头十足。 周淮川与花蝴蝶似的詹宁楼不同。 他穿黑色亚麻衬衫和长裤,衣袖挽起,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结实流畅,充满了力量感。 戴着墨镜的脸,五官立体,眉骨锐利,即使在阳光沙滩的包围中,也丝毫没减少他身上深沉的气质,只有在看向海滩边笑闹着的某个身影时,嘴角才会很浅地上扬。 乐意走近时,他们很有默契地停下了关于吞并港城某家集团的话题。 詹宁楼故意拿冰镇过的饮料碰了碰乐意的脸,笑着问:“跑来跑去的热不热?” 没想到乐意压根没理她,直接走到周淮川面前。 “我拍的阿遥怎么样?”乐意就差把照片怼周淮川眼前。 詹宁楼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好在周淮川丝毫没介意乐意冒犯了自己的社交距离,他低头专注地看乐意的手机。 照片抓拍的时机很好,女孩的笑容很灿烂,眼尾上扬的弧度,嘴角边的小梨涡,飞扬的发丝,无一不是属于她的娇艳鲜活。 周淮川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最后给了一个“很好”的评价。 乐意笑嘻嘻地问:“周总觉得值多少?” 周淮川拿出手机,乐意很快收到了收款提醒。 看到转账金额,乐意愣了下。 她知道周淮川肯定愿意花钱,但依然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周总发财!”乐意欢欢喜喜收下钱。 最后照片没给周淮川,而是发给了凌遥。 这是周淮川要求的。 毕竟是泳衣照,发给本人更妥帖。 乐意夸赞周淮川是绅士,所有男士都应该学习的典范。 一旁的詹宁楼听了,默默打开手机相册,看着相册里上百张刚拍的照片,最后还是没舍得删。 三人走进凌家老宅内。 惠姨说:“还没吃饭吧?要不先吃饭?” 凌遥看见餐桌的正中间摆着个三层高的蓝色大蛋糕,惊喜道:“蛋糕是妈咪准备的吗?” 凌遥环顾四周,“她人呢?” “太太她……”惠姨欲言又止。 惠姨和梁叔对视一眼,两人的眼里皆是不忍。 凌遥仿佛没看见,从梁叔手里接过行李箱,往楼上走。 凌遥先把行李箱拿到自己房间,打开拿出礼物后来到宋姿仪卧室。 但她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惠姨出现在她身后,轻声叫她,“小姐。” 凌遥在门口站了很久,怀里抱着贝壳相框。 天然贝壳,棱角没有处理过,抱得太用力,透过衣服料子,扎在心口肌肤上微微刺痛。 凌遥最后没打开门。 因为她知道宋姿仪不在房间里。 整座老宅都不会有她的身影。 惠姨说,太太是下午走的,走得很突然,行李都没怎么收拾,她听到她 打电话,好像是一位叫“chris”的朋友出了什么事,她赶去帮忙。 凌遥知道chris,他是宋姿仪最新一任男友,只比凌遥大五岁、比宋姿仪小十五岁的意大利男模。 凌遥不觉得她妈咪找一个小男友有什么问题。 即使对方的模特工作并不稳定,时常需要她妈咪的金钱接济。 她只是看不惯他喜欢喝酒,经常和朋友去声色场所玩,有过赌博的前科,不知道抽不抽rijuana。 但她没有向妈咪表达过自己对这位男友的任何不满。 妈咪是自由的,她希望她能获得甜蜜浪漫的爱情。 可是…… “生日快乐!” 惠姨和梁叔唱完生日歌,催促凌遥许愿。 凌遥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其实她今天已经吹过蜡烛许过愿了。 还不止一次。 一次是在乐意的游艇上,她被九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模包围,挨个将奶油涂抹到他们身上。 第二次是在周淮川办公室,那块熔岩蛋糕上插着细细一支蓝色蜡烛。 周淮川在烛火的另一端看着她。 洗好澡,凌遥在房间打多人语音电话。 她和乐意几个人有个小群。 沈晗非一直没上线。 群聊里只有三个人。 乐意的酒彻底醒了,在群里一顿输出。 “钱打水漂无所谓,关键哥哥们太抢手,把他们一起带出来太难了。詹宁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们玩的兴头上冒出来!早知道就不出海,借我哥的私人飞机!他不是厉害嘛,我看他能不能把我飞机逼停!” “一想到那个西班牙帅哥,我只摸了他胸肌没摸屁股,我就心痛死了!” 手机里传来男人冷冷的声音,“你不是说只看没上手吗?你骗我?” “刚才那种时候,我不骗你,还不被你……”意识到自己差点脱口而出什么,乐意及时刹住车,捂住手机听筒,不耐烦地喊,“詹宁楼你烦不烦,这是我的房间,你出去!” “所以没摸是骗我的,夸我胸肌比他大不会也是在骗我吧?” 乐意和詹宁楼吵起来时,凌遥问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祝平安家里有没有为难她。 祝平安说没有,凌遥不放心,又问她大哥陈鹤年是否在家。 有陈鹤年在,陈家那几个太太,还有陈家小公子陈博年,他们不敢对祝平安怎么样。 等了许久没听到祝平安的声音,凌遥叫了她一声,“安安?” 在乐意和詹宁楼争执的背景下,祝平安的声音不太清晰,但凌遥还是听见了一声细细的、带着颤抖尾调的“在”。 凌遥觉得祝平安不大对劲,虽然平时她们在一起时,祝平安的话也很少,总是安安静静地听她们说,但也不至于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安安,你真的没事吗?你现在可以和我视频吗?让我确定你真的……” “不行!” 凌遥愣了下,没想到祝平安拒绝地这么干脆。 祝平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口气不对,急忙解释:“我、我在改论文,教授催得急。” 听上去确实挺急,但不是教授急,而是祝平安的呼吸急。 她急促而克制的低喘像在压抑什么。 不等凌遥再问,祝平安急匆匆说了句“下回再聊”后退出了群聊。 凌遥这下真有点担心了,但她不清楚祝平安那里的情况,不敢贸然给她打电话,就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乐意。 詹宁楼被乐意关在门外,正在哄她开门。 乐意懒得听詹宁楼那些屁话,对凌遥说:“你别太担心,安安在陈家这么多年,能应付得了陈家那些人。” “也是,”凌遥稍稍放心,“况且她大哥陈鹤年在家。” 听凌遥这么说,乐意从鼻子里“哼”了声,“你以为陈鹤年是什么好人?” 陈鹤年、詹宁楼和蒋家的蒋晋霖是发小,因为詹宁楼的缘故,乐意从小就认识太子党这些人,对陈鹤年还算了解。 在说了那句模棱两可的话之后,乐意没再往下说。 “这帮人就爱当人爹,管头管脚,管吃管喝,还要管你有没有摸其他男人的胸肌和屁股,还非得问摸了几下,手感怎么样。真告诉他们了,又破防了,我真服了。阿遥,下回咱们干票大的,让他们再敢管……” 乐意的声音随着钥匙转动的开门声,从尖叫到一阵语无伦次的谩骂,最后彻底没了声音。 凌遥看着只剩自己一个人的群聊界面。 在群里挂了很久,凌遥才退出来。 夜深时,一辆大g开进沉寂的老宅。 梁叔等在车门外,驾驶座上人下来后,恭敬地叫了一声,“周先生。” 周淮川“嗯”了声,抬脚往里走。 无需周淮川问,梁叔事无巨细地把凌遥回来后的事告诉了他。 梁叔想从周淮川手里接过外套,被他拒绝了。 “什么时候睡的?”周淮川抬起手腕看了眼。 “阿惠一小时前送牛奶上去,敲门没开。” 周淮川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经过客厅的用餐区,男人的目光落在桌上没动过的蛋糕上。 梁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小姐吹了蜡烛,许了愿。” 蛋糕是他提前让人准备好送到老宅的。 漂亮的三层翻糖蛋糕,上面摆满了手工现做的迪士尼卡通人物。 这些卡通人物,周淮川都能叫上名字,他甚至看过每一部以他们为主人公的电影。 每一次看,到最后凌遥都会困得撑不住,窝在他怀里睡觉。 他不能睡,也不能开小差,因为等她醒后,他要跟她讲述所有她错过的情节,然后她会说“下次我们再看一遍吧,我保证不会再睡着。” 梁叔问:“您今晚住这里吗?” 周淮川没说住或者不住。 他吩咐道:“把蛋糕拿下去,别放这里。” “好的。” 说完,他往楼上走去。 二楼一片静悄悄。 周淮川放轻脚步,刚走到某间卧室外,有人打来电话。 他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沉了沉。 在电话自动切断前他才接起电话,冷声问:“什么事?” 沉默地听对方说完,他表情冷漠道:“这是他自己的事,和我无关。” “谁不知道在泰国,只要你一句话,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对方激动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chris不过是欠钱,他们就要砍他的手,你不能不管!” “我为什么要管?” “bb呢?你让bb接电话。” “她已经睡了。” “你把电话给她,让我和她说!” “宋姿仪,”走廊昏暗的灯光映在男人脸上,五官线条完美得犹如雕刻,眸子里却满是阴沉的底色,“我说她已经睡了……” 眼前的门突然打开。 凌遥穿着睡衣,站在门后。 周淮川敛起神色,捂住手机,和刚才讲电话时的语气判若两人,他柔声问:“怎么醒了?” 凌遥垂眸看向他手里的手机,“是妈咪吗?” “是的,”周淮川问,“要和她说话吗?” 凌遥盯着手机,沉默一阵,摇了摇头。 “好,”周淮川安抚道,“我们马上就聊完了,你先回房间,好吗?” 凌遥点了点头,乖顺地回了房间。 周淮川虚掩上门,重新拿起手机。 宋姿仪试探地问:“刚才是bb吗?” “凌遥平时晚上十点睡觉,周末会晚一点,但不会超过十一点,”周淮川冷淡的语气中透出警告,“我不希望你在她休息时间打扰她。” “周淮川,我才是她妈咪……” 周淮川沉声打断,“在她生日当天,丢下她去找男朋友的妈咪吗?” 她甚至连声“生日快乐”都没和她说。 “……”宋姿仪没吭声。 周淮川也没再给她机会说话,丢下句“去找庄严,他会处理”,直接挂了电话。 宋姿仪没再打过来。 周淮川推开门,房间里只开了盏小夜灯,堪堪照亮床头一侧。 凌遥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床上。 周淮川走到床边,看了眼摆在床头柜上的贝壳相框。 不知过了多久,装睡的凌遥感觉床沿往一侧下陷。 周淮川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是雪松燃烧后淡淡的清苦味。 男人低沉清缓的声音从耳后传来,他 问她:“为什么不想和她打电话?” “不想打扰你们聊事情。” “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我本来就很懂事好不好。” 身后传来男人好听的低笑声。 不是嘲讽,也非被她逗笑,是真的觉得她说这句话很可爱。 凌遥转过身。 周淮川双臂撑在床沿,正俯下身,垂眸看她。 他从公司过来,身上还是之前那套正装,领带已经解了,领口扣子松了两颗。 因为弯腰躬身,上半身肌肉绷得很紧,几乎撑满布料的每一寸,特别是胸口,衬衫马甲下隆起明显的胸肌线条。 宽阔的肩膀几乎遮住了身后所有光源。 从她仰视的角度看过去,他的下颌线是造主最完美的作品,好看得不真实。 凌遥觉得周淮川像一座山。 ——高大,沉默,深邃。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在身边,就会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周淮川抬手,熟稔地理她鬓边睡乱的发。 “他们说你晚饭没吃多少。” 不是询问而是陈述事实,大概连她夹了几筷子什么菜都一清二楚。 事无巨细。 ——这四个字贯穿了周淮川与凌遥在一起的十年。 “今天吃太多蛋糕了。”她为自己辩解。 就如乐意骂的那样,这些人爱当爹,连吃什么都要管。 周淮川就对她的饮食有严格的管控。 什么东西不能贪吃,什么东西一点儿不能沾,他全都要管。 实在是她小时候挑食得厉害。 他当时没舍得纠正她,导致有一段时间她营养不良,差点跟不上同龄人的发育进度。 他当时也不过十八九岁,没想到原来养一个孩子要操这么多的心,远远不止是让她吃饱穿暖这么简单。 凌遥爷爷走后,凌家陷入危机,宋姿仪怕惹麻烦,卖了手里资产,抛售完凌海股份和当时的男友离开港城去了德国。 那些年周淮川作为凌海话事人,对外要对付趁火打劫想要蚕食凌海的各方势力,在凌海内部,要和凌遥那几个妄图夺权的堂叔伯斗。 还要照顾个才十岁的孩子。 凌遥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渡过那段日子的。 可不管是港城的危机四伏,还是后来到了海市,将几乎是空壳的凌海发展壮大,周淮川都做得很好。 说她是周淮川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 “睡吧。”周淮川替她掖了掖被角。 凌遥闭上眼睛,“晚安。”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用粤语很轻地说:“晚安,我嘅bb。” 凌遥感觉到耳垂上潮湿的热意。 心尖不轻不重地跳了一下。 凌遥没有期待晚安吻。 十四岁,心理医生告诉她要和异性保持距离开始,周淮川就没再给过她晚安吻。 维持着俯身的姿势,看了她很久,周淮川才站起身。 他刚转过身,手腕就被床上的人握住。 第5章 只有你我只想要你。 周淮川重新俯身,看向床上的人。 “怎么了?” 昏暗中,凌遥那双浅色眼睛,琉璃一样漂亮。 “你会帮妈咪吗?” 沉默许久,周淮川伸手,手背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你不用为这些担心。” 凌遥能听出他掩盖在温柔话语中的冷意。 她其实知道,妈咪和周淮川的关系不好。 不能说不好,应该是非常不好。 极其不好。 当年宋姿仪把凌遥丢给十八岁的周淮川,带着所有的钱狠心离开,根本不管他们死活。 凌遥不是没恨过宋姿仪。 但她还是很想很想她。 想念感冒时妈咪做的竹蔗雪梨水,想念睡不着时妈咪软软香香地把她抱在怀里,哄她“bb最乖,妈咪好爱你”。 每每凌遥想宋姿仪想到难受,周淮川会停下所有工作,专心陪她。 陪她看迪士尼电影,带她去迪士尼乐园。 有时什么也不做,把她抱在怀里,坐在顶楼的晒台,陪她念《charlotte''''sweb》。 周淮川深知凌遥有多爱宋姿仪,也正因此,他更无法原谅她对凌遥做的一切。 三年前,凌海在纽交所上市的一周后,宋姿仪回到港城。 她回来的半年内,周淮川没让她见到凌遥。 其实不是周淮川默许,宋姿仪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凌遥。 哪怕她是她的母亲。 但他太心疼凌遥了。 母女俩最后终于见了面。 宋姿仪声泪俱下地说这些年她有多么想念她的宝贝,无时无刻不想回来见她。 作为曾经的港姐,即使已经四十,脸上却不见岁月的痕迹,脸上挂满泪水时,楚楚可怜得令人不忍责怪。 可她说了很多很多,却无法给出一个不回来见她宝贝的理由。 但凌遥还是很高兴宋姿仪能回到自己身边。 凌遥从小亲情缘就很淡,她一出生就没有父亲,祖父威严冷酷,让她不敢亲近。 十岁前,她得到的所有温暖都来自于宋姿仪。 至少在凌家出事前,宋姿仪一直是个好妈妈。 凌遥始终相信,妈咪是爱自己的,只是比起爱她,妈咪更爱她自己。 但这不是妈咪的错,谁都应该爱自己。 宋姿仪回来后,凌遥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周淮川也就默许她住在凌家老宅。 这些年,除了和凌遥有关的事,两人基本不联系。 这次宋姿仪的意大利男友chris在泰国出事,她找上了周淮川。 “妈咪会有危险吗?” “不会。” 听周淮川这么说,凌遥松了口气,她又问:“那chris呢?” 周淮川没说话。 凌遥攀着周淮川的手臂坐起来,瀑布似的长发散开在肩头,莹白小脸掩在蓬松的头发里。 周淮川觉得,她的脸还没有自己的手掌大。 凌遥仰着脸,眸子里无意识地流露出生动的潋滟,像一汪清澈湖水,碧波荡漾,拨人心弦。 昏暗中凌遥看不清周淮川的脸,于是她跪坐在床上,挺直腰,在半明半晦中寻他一双眼睛。 目光对视的一瞬,凌遥心脏猛地一缩。 周淮川看自己的目光很深。 很深很深。 深到凌遥完全看不懂其中的深意。 但他很快就收起了这种目光,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两人此刻在高度上一致,她双手搭上他脖子,手指捏着他后脖颈上的衬衫衣领玩,慢条斯理地说:“妈咪很喜欢chris。” 她的意思是—— 宋姿仪那么喜欢chris,如果他出事,她肯定会很伤心,宋姿仪伤心,那她也会难过。 她不提要他帮忙,但字字句句都在这么要求。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眼前的男人根本舍不得让她难过。 周淮川看了她一会儿,才把她两只手从自己脖子上拿下来,无奈道:“庄严已经去处理了。” 凌遥不放心地向他求证:“他们能平平安安回来吗?” 周淮川冷漠道:“我只能保证他们的身体不会受到伤害。” 他只能保证他们不缺胳膊少腿,至于他们的心灵会遭受多大的摧残,与他无关。 这还是看在凌遥的份儿上。 “好吧,chris如果不改掉爱赌的毛病,迟早会出事,这次就让他长个教训吧。” 凌遥没再提其他要求。 她知道这已经是周淮川最大的妥协了。 除了为报恩,临危受命接手风雨飘摇的凌家之外,在很多人眼里,周淮川是个非常冷漠的人,冷漠到绝情。 他遣散掉除梁叔惠姨外凌家所有帮佣,不顾他们的家庭靠着凌家的这份工作过活,一旦被辞退,可能连孩子的学费都付不起。 公司里趁乱夺权那些人,现在不是在里面蹲着,就是直接销声匿迹,无论他们的家人怎么求到他面前,都无法打动他。 凌遥有时会恍惚,对着自己满眼都是温情的周淮川究竟和外人眼里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还是说他其实是人格分裂,一个残忍,一个温柔,而温柔的人格只在她面前出现。 凌遥打了个哈欠。 刚才她给宋姿仪打电话,不是不接就是占线,现在知道她的情况了,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困意袭来,她困得眼皮都耷拉下来。 她趴在他胸口,侧着脸,在他胸 口蹭了蹭,嗓音软软地问:“你要回去了吗?” 周淮川曲起手指,抹去她眼角打哈欠带出的泪意,“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回海市?” “嗯,”周淮川问,“我来之前你一直没睡着,失眠了?” “有一点。” 除了担心宋姿仪,她许久没回老宅住,不太习惯。 虽然她十岁之前都住在这里,但后来的十年,她和他一起住在他们海市的家里。 她房间的飘窗、沙发上全是她喜欢的迪士尼玩偶,就连房间的地毯图案都是梦幻城堡。 周淮川把她的房间改造成了影院,打开投影仪,整个房间,包括天花板都被投映上裸眼3d画面,就像身处在真实的卡通世界里。 凌遥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点了点头。 周淮川没让她换衣服,把自己外套披在她身上,搂着她下楼。 梁叔把凌遥的行李箱搬到车后备箱,然后站在一旁,目送大g驶离。 直到此时,梁叔才明白过来。 他问周淮川今晚要不要住下时,他没回答,是因为他压根没打算住这里。 梁叔甚至怀疑,他这么晚过来就是来带凌遥走的…… 他们回到海市的公寓,车停进地下车库。 凌遥已经在副驾驶上睡着了,穿着周淮川的西装外套。 他的衣服对她来说太大了,她被裹在里面,整个人显得异常娇小,手完全被袖子遮住,西装下摆处露出一点睡衣的蕾丝边。 车没熄火,周淮川将车内空调温度调高。 周淮川侧过脸,静静地看着。 如果凌遥此时睁开眼睛,就能再次看到,不久之前在老宅房间里,他那个深深望着自己的眼神。 第二天凌遥醒来,周淮川已经去了公司。 凌遥拿着他的西装外套去他房间。 窗帘只拉开一半,阴沉的天气,给房间里蒙上了一层阴暗的霾。 房间里残留着一丝很淡的雪松香。 挂好西装,离开房间前,凌遥被床头柜上的东西吸引住目光。 她走过去,拿起来看。 纯天然手工制作的贝壳相框里是灿烂的笑脸。 足以驱散满室阴霾。 有时不被在乎、甚至被遗弃的东西,却是别人无比珍视的宝贝。 * 三天后,宋姿仪和男友chris回到港城。 宋姿仪没有回老宅,住在chris的公寓。 除了回来当天,给凌遥打过报平安的电话外,后面几天母女俩没有联系。 凌遥听说chris在看心理医生,他好像在泰国受到了刺激。 每天睡不着觉,就算睡着了也很惊醒,大喊大叫说自己看到很多残缺的尸体。 什么尸块,半个脑袋,没有四肢的躯干,满地的内脏。 心里医生说chris这种情况有点严重,已经出现了幻觉,分不清现实和幻想。 但chris却坚称,他所看到的并非幻想,而是他真实看到的。 宋姿仪心疼小男友,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 凌遥想去探望一下chris,毕竟他是妈咪的男朋友。 周淮川答应陪她周末一起去,去之前他们一起逛了超市,挑了很多探望病人的保健品。 结果在去探望的路上,宋姿仪打来电话。 电话是打给周淮川的。 她并不知道他们正在前往chris公寓的路上。 手机连着车载蓝牙,宋姿仪那副曾被港媒评价为天籁般的嗓子,用粤语和英文交替说着最最恶毒难听的话。 车里全是宋姿仪的声音。 辱骂着,叫嚣着,近乎歇斯底里。 她认为chris在泰国受的刺激是周淮川一手造成的,全是他指使的,是他害了chris。 凌遥被吓懵了。 她根本没法相信,那些字眼竟然会从自己妈咪的嘴里说出来。 直到听到凌遥的哭声,宋姿仪才恢复了一丝理智。 只是她刚喊了声“bb”,电话就被周淮川挂断。 周淮川打了把方向盘,把车停到路边。 车一停稳,他就解开安全带,半个身体越过中控,去看副驾上的人。 周淮川的手捧住凌遥的脸,指腹擦着她不断落下的泪水,安抚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凌遥哭着摇头。 她说不出来话。 泪水像是没有尽头。 那年,宋姿仪连夜逃离港城,睡梦中的凌遥什么都不知道。 入睡前,妈咪还抱着自己,答应明天带她去迪士尼。 那晚的凌遥做了个梦,梦里妈咪带她去了迪士尼,她们玩了很多项目,还买了她喜欢的公仔,当她从店员手里接过公仔,一转身,妈咪却不见了。 她一个人在乐园里找了很久,却怎么也找不到,最后她急得哭起来,哭着喊“妈咪你在哪里”,可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第二天醒来,凌遥的身边没有妈咪。 十八岁的周淮川已经把她的行李整理好,少年把她从床上抱起来,擦掉她眼角未干的眼泪,他告诉她,他们要离开这里。 八年后的车里,凌遥伸手抱住眼前的人,吸了吸鼻子说:“吓到我的人不是你。” 不仅如此,这些年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也只有你。 周淮川回抱住她,手掌轻拍她的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在周淮川的安抚下,凌遥的情绪才恢复平静。 周淮川揉着她哭红的眼尾,“还去吗?” 凌遥很用力地摇了摇头。 周淮川看着眼前的人,沉默半晌,问道:“是因为我吗?你想去就去,不用顾虑我。” 凌遥抬起头,表情带着几分不忿,“你把他们从泰国接回来,可妈咪却那样骂你。” 好心不仅会被当成驴肝肺,还可能会反过来伤害到你。 ——这是周淮川教过她的。 周淮川说善良是一种很宝贵的品质,他希望她永远能保有这种品质,但如果有一天,善良会让她受到伤害,那么他要求她一定要对别人残忍。因为这世上,任何人都没有她重要。 他本可以不管chris,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按照当地惯例,人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可以出售。 chris还不出钱,那就拿身体去抵,这是他自己造成的,与旁人无关。 如果妈咪真的很爱很爱他,她可以卖掉她的珠宝,甚至是房产来救他。 可是她没有这么做,她不过打来一个电话,就要周淮川出手。 他们和周淮川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他完全可以拒绝,是她求他去救的。 他释放出了善意,最后却得到了恶毒的谩骂和诅咒。 宋姿仪前面那些难听的话,凌遥都忍了,直到她骂周淮川是个冷血怪物,说他亲生母亲就是因为生了他这个怪物才抑郁自杀。 凌遥听到这句话再也绷不住,眼泪汹涌。 她感到异常难过。 不是因为宋姿仪的恩将仇报,也不仅仅是因为她说了那些伤人的话,而是导致这一切——周淮川被攻击谩骂的罪魁祸首是自己。 “我不想去见妈咪了,以后也不想再见她。”凌遥说出这句话时,泪水再次决堤。 周淮川心疼极了,再也顾不得什么,将人从副驾抱到自己怀里。 凌遥坐在周淮川腿上,半张脸埋在他胸口,将他的西装领口都哭湿了。 周淮川没说安慰人的话,只是环抱住她。 对于凌遥来说,他的体温,味道,力量,呼吸声,所有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一切汇聚起来,形成了他的绝对领域,也是独属于她的安全感来源。 被周淮川抱着的凌遥,无论之前的情绪有多糟糕,最后总能被抚平。 风雨晦暝的十年,凌遥是在周淮川的身边,在他的怀里长大的。 周淮川是严厉的父亲,慈爱的兄长。 即使他们只差八岁。 他成熟,稳重,可靠,只要有他在,她什么都可以不用担心,安心享受着他的照顾和疼爱。 乐意第一次见到周淮川,悄悄把凌遥拉到一边,问她是不是被周淮川胁迫了。 乐意说他的气场实在太吓人了,一样是一米九的高大身材,对詹宁楼,乐意敢跳起来打他脑袋,但面对周淮川时,她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后来时间长了,彼此熟悉了,乐意才没那么畏怯,偶尔还能和周淮川开个小玩笑,用凌遥从他身上赚 零花钱。 凌遥明白,周淮川并非对谁都温和好脾气,在很多人眼里,他连“好人”都算不上。 她抬起头,被泪水涤荡过的浅色眼睛,蓄着汪盈盈秋水。 嗓音哭得发软,却坚定地说:“我不想要妈咪了,我只想要你。” 第6章 监护权你做我爹地好不好? 小时候的遭遇,让凌遥变得敏感而脆弱。 她的心理年龄远远小于二十岁,且极度容易情绪化。 宋姿仪对她来说,是童年乃至少年时期最渴望得到的情感寄托。 不成熟和患得患失的心理状态,让她内心深处对宋姿仪的羁绊更深。 周淮川从不怀疑—— 她不可能、也永远不会不要宋姿仪。 但听到她这么说,周淮川还是很欣慰。 即使只要宋姿仪哀求两下,凌遥就会心软原谅她,但起码这一秒钟在她心里,自己比宋姿仪重要。 只是她的下一句话便让他头疼起来。 “哥哥,你做我爹地好不好?” 周淮川:“……” 凌遥趴在周淮川怀里,因为刚哭过,嗓子里含着丝让人怜爱的哽意。 “我已经成年,可以自己选择爹地了。” 凌遥成年前,监护权一直在宋姿仪手里。 周淮川不是没争取过监护权。 但港城的法律规定,只要目前的监护人没有违反相关条款,她本人也没有转让监护权的意愿,监护权不能随意变更。 即使未成年人自己想变也不行。 未成年的凌遥无法选择谁是她法律意义上的亲人。 但现在可以了。 虽然成年之后没有监护人的说法,但按照港城习俗,凌遥向周淮川磕过头奉过茶,再摆上三天流水席,便可认作契爷。 凌遥说完等了很久,没等到周淮川回应。 她抬起头,犹犹豫豫地开口:“如果你觉得爹地不太好……过去阿爷就想认你作义子,现在外面也有很多人以为你是我uncle……” 他打断她,没什么表情地复述这个称呼:“uncle?” 凌遥热切地看着他,“可以吗?” 相比她的期待,周淮川的态度可谓冷淡。 凌遥甚至觉得他的怀抱都没刚才温暖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淮川沉声道:“凌遥,我们只差八岁。” “差八岁不能当uncle吗?”这句话凌遥没说。 其实她也觉得,确实有点勉强。 他看上去哪里像她uncle了? 如果不是他总穿稳重成熟的高定西装,如果不是身居高位,他必须不苟言笑,冷峻威严,如果不是足够强大才能保护她,他也不过是个未到三十的青年。 他大学时是曲棍球校队队长,头发留得有点长,运动出了汗,随意往后耙梳,露出整张英俊的脸,鼻梁上那颗小痣,被汗水浸得清晰分明。 全校女生都曾为“周淮川”三个字疯狂。 “哥哥,淮川哥哥,”凌遥重新趴回周淮川怀里,脑袋抵着他胸口,柔软地和他撒着娇,“那可以是哥哥吗?” 她一再退让底线。 爹地,uncle,哥哥。 无论如何,她都想让自己和他之间存在一种固定牢靠的关系。 周淮川又怎会不知凌遥有多需要安全感呢? 那时他们刚搬到海市,为了隐藏踪迹,他们住在一栋山里的别墅。 别墅依山傍海,风景很好,可才刚开发,整个别墅群的入住率很低。 周围是空旷寂静的大山,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山林里会传来各种古怪的动静。 不知道是因为宋姿仪的突然离开,还是居住环境改变的原因,那段时间凌遥经常做恶梦,醒来后大哭着叫他的名字。 他隔着被子把人抱在怀里,要哄很久才能把人哄睡着。 就算睡着了也不安稳,双手紧紧抓着他胸口衣服,生怕自己一放手,他就会离开。 当时凌海的发展重心刚搬到海市,每天都有很多事等着周淮川去做。 他没法一直都陪着她,于是在心理专家的建议下,养了两只安抚犬。 有了安抚犬,凌遥夜里惊醒的情况得到了有效的改善。 只是偶尔暴雨狂风的天气,她会抱着自己的小玩偶,带着两只幼崽罗威纳,半夜敲响他房间,抖着声音问可不可以今晚睡在他房间。 他当然不会和她睡同一张床。 她睡在床上,他睡房间的沙发,沙发旁的毛绒地毯上趴着两只罗威纳幼犬。 房间外,狂风暴雨无情肆虐,折磨着山林里无处可栖的动物们,而房间里一片安宁静谧,大家都沉入了甜美的梦乡。 周淮川依然沉默着,他收紧双臂,重新将人环抱住。 虽然凌遥觉得周淮川没有理由拒绝做她的哥哥,她也一直这么叫他,但他的表情和态度,都能让她感觉到他在抵触。 或者说,他并不认同他们之间“兄妹”的关系。 但不知周淮川刚才想到了什么,当凌遥被他再次抱住时,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改变。 他妥协了。 他愿意做她哥哥。 “哥哥……”凌遥同样紧紧抱住他,闻着他身上令她熟悉安心的味道,无比诚挚道,“我们永远永远都不要分开,好吗?” 周淮川低下头,下颚抵在凌遥发顶,手顺着她的脊柱,从上至下,像抚慰娇小孱弱、总是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 他闭着眼睛,鼻息间全是属于她的味道。 “你不是一直都叫我哥哥吗?”他说,“凌遥,我们当然不会分开,这辈子,下辈子,永远都在一起。” * 凌遥念的是港城排名前三的大学。 得益于周淮川的管教,凌遥的学习很好。 周淮川自己是个学霸,十六岁上国外知名大学的少年班,仅仅两年时间就修满了学分。 要不是当年阿爷临终托孤,凌遥觉得周淮川应该会继续学业,现在的他,可能是大学里执教的年轻教授,或者是让人尊敬的行业翘楚。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凌遥身上爱学习的特质倒是和周淮川如出一辙。 经管系大二的课程不算紧张,除了学校里的课程外,凌遥还在外面学习别的课程。 周淮川原本想单独请老师来家里教,但在他听说了不少家教猥亵事件后,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况且,凌遥也喜欢和一群人一起上课。 知识是需要碰撞的,讨论、甚至是争论能让人获得更多灵感。 周六上午的课程结束,凌遥和老师同学们道别,在楼下等司机。 司机没等到,一辆沃尔沃停在她面前。 看到驾驶座上的人,凌遥的脸色变了。 一身优雅套装的宋姿仪从车上下来,绕过车头,缓步走到凌遥面前。 她伸手抱了抱凌遥,脸上是迷人的微笑。 “宝贝,有没有想妈咪?” 正值下课,不断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 凌遥是这家培训学校的红人,不仅因为她很聪明,更因为她非常漂亮。 不管男人女人,拥有怎样的审美,都不会否认她的美貌。 于是无论她出现在哪里,在做什么,自然而然地成为大家的关注中心。 更何况,她的身边还有个和她长相有几分相似的混血美人。 被这么多目光注视着,凌遥没有推开宋姿仪。 但她双手抓着双肩包的背带,没有回抱她。 妈咪身上的香水味又换了。 被她抱住时,凌遥暗中蹙了蹙鼻尖。 ——是很好闻的柑橘调。 但她还是更喜欢雪松的味道。 宋姿仪似乎感觉到了女儿对自己态度的冷淡,她放开手,往后退开点距离,小心翼翼地问:“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我的气吗?” 宋姿仪为了小男友大骂周淮川被凌遥碰巧听到后,宋姿仪给凌遥打了无数电话,可凌遥不接,消息也不回,宋姿仪知道这次女儿是真生气了。 “对不起宝贝,我向你道歉,”宋姿仪眼圈一红,“那天chris差点自杀,我害怕极了,但无论因为什么,我都不该说那些话。妈咪真的很后悔很后悔,宝贝可以原谅妈咪吗?” 凌遥觉得妈咪要哭了,事实上她已经哭了,她不断眨着眼睛,试图不让泪水落下来。 宋姿仪的眼泪,她此刻愧疚难受的表情,让凌遥心里难免会触动和动摇。 “chr is现在怎么样了?“凌遥问。 知道女儿的态度已经软化,宋姿仪抹掉眼角泪花,勉强挤出个笑容,“他父母接他回意大利了。” 宋姿仪今天是专程来接凌遥的,来之前她已经给凌遥的司机打过电话。她给司机打完电话,周淮川那边就应该知道了。 他没有阻止,就是默认宋姿仪可以来找凌遥。 周淮川几天前去了e国出差,两地有时差,他那里现在是半夜,但凌遥还是给他发消息,告诉他自己要和宋姿仪一起去吃饭。 没想到周淮川的电话紧接着就打了过来。 电话里周淮川没说太多,他大概在忙,周围有轻微的交谈声,混杂着各国语言。 听到凌遥说要和宋姿仪一起去吃午餐,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要求凌遥用完餐后打电话给司机,送她回海市。 凌遥答应了。 打完电话,凌遥才坐上宋姿仪的车。 凌遥转头,看到车后座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礼品盒。 宋姿仪说这些都是买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再次向她道歉,自己生日那天没有陪她,今天带她去吃饭,就是为了给她补过生日。 宋姿仪带凌遥来到一家高档餐厅。 母女俩进入餐厅,身着燕尾服的男侍者恭敬地将她们引入靠窗视野绝佳的座位。 两人刚坐下,宋姿仪接了个电话,接完电话,她对凌遥说,有个朋友要介绍她认识。 没多久,宋姿仪嘴里的朋友就到了。 凌遥知道对方,荣宇集团的二公子,荣少杰。 无需多言,从荣少杰出现在这里开始,凌遥便知道了对方是妈咪新交的男友。 所以妈咪突然换香水,还一改往日高调的装扮,是为了契合新男友的喜好。 至于那位她喜欢到不惜求到周淮川帮忙,还为此痛骂他恶毒的意大利模特男友,已经是过去式。 真快啊,凌遥想,不过才一个月而已。 有时她不得不佩服妈咪,她似乎永远在热恋中,而且没有空窗期。 凌遥不会指责也不会阻止,每个人都有选择怎样生活的权利。 况且,妈咪看上去真的很快乐。 荣少杰是荣宇二公子,荣宇如今的话事人是他大哥荣少恒,荣少杰只在集团挂个闲职。 他本人长得不错,行为举止斯文得体,年龄比她妈咪小,但稳重妥帖,非常绅士。 凌遥觉得,在她妈咪交往过的众多男友中,荣少杰看起来是最靠谱的一个。 似乎也是在认真和她谈。 三个人吃了顿还算和谐的午餐。 得知宋姿仪今天在为凌遥补过生日,荣少杰表示了自己的诚意。 他将随身携带的一支钢笔赠与了她。 荣少杰向凌遥介绍了这支笔的由来。 它来自于上世纪万宝龙isterstuck系列,纯手工打造,距今已有百年历史。 荣少杰说自己虽然把笔带在身上,但实际用到它的机会非常少,它更像是一种用以体现绅士气质的装饰品。 “这在内地叫什么?哦,对,装逼。” 他带着点自嘲的话语,把母女俩都逗笑。 “谢谢。”凌遥没有扭捏,欣然接受。 她并没因为荣少杰送给自己“二手钢笔”而觉得不被尊重,她很清楚,这支笔的价值。 周淮川就很喜欢用钢笔,他的钢笔字写得很漂亮。 凌遥看到过他在工作报告上的批复,漂亮潇洒的行楷,哪怕只是顺手在哪里写的字,也让人过目不忘。 周淮川有很多钢笔,也收藏过不少isterstuck系列。 荣少杰这只,明显属于收藏级别。 除了笔本身的价值,这也是一种亲近的体现。 因为把你当成自己人,才会不在意礼物是否高大上,有没有华丽的包装,而是更注重礼物所代表的心意。 凌遥相信荣少杰对自己的重视,是基于对妈咪的感情。 他看上去确实非常喜欢妈咪,提前告诉主厨她不爱吃的东西,会为她切牛排,看到妈咪笑,会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两人尽显甜蜜的同时也没有冷落凌遥。 荣少杰很会照顾人,会主动找凌遥感兴趣的话题聊,凌遥表达看法时,他会认真倾听,也会提问或谈自己的感想。 他没有上位者的目中无人,也没有让她感到他的向下施舍。 虽然在荣少杰面前,凌遥并非下位者。 荣宇集团虽在港城商界有一席之地,但十个荣宇也无法和凌海相比。 凌遥对荣少杰的印象很好,有那么几个瞬间,她会产生“如果我爹地在世就是这样吧”的感慨。 这和她想要周淮川当自己爹地不同。 她要周淮川当爹地,更多的是在和他撒娇。 她要周淮川像爹地一样把她当自己的孩子纵爱宠溺,她要他永远把自己捧在手心里。 她需要和周淮川拥有一段看得见摸的着的亲密关系。 如果这种关系只能父女间才能拥有,那他们就做父女,或者兄妹。 他们的相处模式决定了他们的关系。 这和她希望有像荣少杰这样的爹地并不冲突。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需求,对父母亲情、血脉关系的好奇和渴望。 因为没有,所以会想象。 想象父亲的长相、性格和脾气,他对自己说话时是温柔还是严厉。 会忍不住去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午餐结束,荣少杰把母女俩送去商场。 宋姿仪要凌遥陪自己一起购物,荣少杰很识趣,没有打扰她们母女二人世界,送到后就离开了。 在下车前,凌遥看到荣少杰给了她妈咪一张卡,她妈咪自然地接过来。 宋姿仪逛了几个常去的品牌。 在一家奢侈品店,看她家新一季的秀款。 凌遥随口问:“妈咪,你今天开的车是新买的吗?” “是你荣叔叔送的,”宋姿仪边选衣服边说,“他原本想送更好一点的,但我们毕竟才刚在一起嘛。” 潜台词就是相处久了,就能多花他的钱。 就像今天,她的所有花销都刷的荣少杰的卡。 “哦……”凌遥点了点头。 凌遥不会歧视妈咪的恋爱观,同样也不会审判她的价值观。 她不会教育妈咪做所谓正确的事—— 为什么你不是在给chris那样的男人花钱,就是在花荣少杰这种男人的钱?为什么你不能做个坚强独立的女性呢? 凌遥想到什么,问道:“惠姨说你最近不怎么回老宅住?” “我现在在你荣叔叔的公司工作,从老宅到公司太远,还是住市里方便些。” 凌遥惊讶道:“你在荣宇工作?” “不是荣宇,”宋姿仪挑了套稍显沉稳的套装,在镜子前对照着比了比,“是你荣叔叔自己的公司。” 凌遥没兴趣知道,作为荣宇的二公子,为什么要以个人名义在外面开公司,她只是看着她身材保持得和少女一般无二的妈咪,不知为何,心头总有些不安的感觉。 宋姿仪从镜子里看到她表情,回头问道:“在想什么?” “你手上不是有凌海的股份吗?”凌遥迟疑道,“哥哥……没给你分红吗?” 宋姿仪噗嗤笑出声,“分了的。” 虽然宋姿仪对周淮川有诸多怨言,当时为了chris骂他的那些话也不全是激动之下的口不择言,但在钱这一点上,她不得不承认,周淮川很慷慨。 当年她走之前低价抛售凌海的股份,让当时本就陷入危机的凌海雪上加霜,然后丢下凌海和凌遥,一走了之。 三年前,凌遥十七岁,凌海成功在纽交所上市,她才回到港城。 外界都说她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当初怕被拖累,跑路离开,如今看到凌海发展这么好,又不要脸地回来。 她对此从没反驳过,因为这是事实。 离开港城后,她先是在德国住了一段时间,后来跟着不同的男友辗转各国。 奢靡惯了,花钱无度,钱又只花不进,实在没办法才回来。 除了不让她接近凌遥之外,周淮川把当初她抛售的股份还给了她,还默许她住回凌家老宅。 她每天即使什么都不干,到了年底,都能从凌海得到一大笔分红。 宋姿仪很清楚,周淮川优待自己,不是因为自己是凌遥的母亲这一身份,而是作为母亲,她手里有凌遥的监护权 。 这些年她对凌遥不闻不问,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但在法律上她是直系亲属,是监护人。 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带凌遥离开,去任何一个国家生活。 周淮川阻止不了。 当然,凌遥永远不会知道,她和周淮川之间心照不宣的这场“交易”。 “那你为什么还要……” 宋姿仪打断道:“因为我喜欢他呀。” 宋姿仪当然明白女儿的意思。 凌遥并非质疑她为什么有钱去工作,而是不明白,为什么她有钱却还花荣少杰的钱。 宋姿仪将手上的衣服还给旁边只为她服务的柜姐,再从衣架上挑了件粉色外套。 她走到凌遥面前,在她身上边比边说:“宝贝,你还太小,还不足以明白花男人的钱也是爱他的一种表现。” 特别是对像荣少杰这种富豪级别的男人,女人愿意花他的钱,只会让他感到轻松和安心。 凌遥确实不懂宋姿仪的经验之谈。 因为她连恋爱经验都没有。 凌遥从小就读于私立学校,学校里对学生有非常严格的管理,方方面面的严格,连学生的穿着、走路姿态和说话的音量都被管控。 一次活动,她在学校留到很晚,无意撞见两个同学在教室角落拥吻,那个总能考进年级前三名的男同学把手伸进女同学的裙底,她听见那个女同学边喘息边含糊不清地说“哥哥……哥哥我还要”。 回去后,凌遥脑子里总挥之不去在学校看到的这一幕,总会想起那句“哥哥我还要”,导致她做什么都心不在焉,整个人不在状态。 周淮川发现后,在他耐心地询问下,她才支支吾吾地说了出来。 周淮川很重视这件事,他找到学校领导,没有说出那两名同学的名字,但他态度强硬地要求学校承诺,杜绝这类事情的发生。 学校领导不停地向周淮川保证会严肃对待。 这所学校,半个校园设施都是凌海捐赠的。 从那之后学校对学生的管教更严了。 凌遥收回心思,目光落在宋姿仪手上的粉色外套上,宋姿仪已经在让柜姐打包了。 柜姐笑容满面地说衣服选得很合适,粉色非常衬凌遥白皙如玉的肤色。 凌遥原本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 宋姿仪在另一家店挑珠宝时,凌遥接到了周淮川电话。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司机说你没给他打电话。” 凌遥往边上走了点,避开妈咪,放低声音,“我还在外面。” “凌遥,”周淮川问,“你答应过我什么?” 第7章 打屁股肯定会被打烂屁股。 周淮川的声音依然温和,但凌遥听得出在这份温和之下的压迫感。 她心虚道:“我……马上就会回去。” “如果你原本就没有午餐结束就回家的打算,应该早点告诉我,那样我就不会担心为什么你还没到家,”周淮川说,“还有司机,也一直在等你电话。” 周淮川并没有责备她,只是告诉她要信守承诺,如果临时改变行程,应该及时告知他。 “对不起,我现在就给司机打电话。” “你现在在中隆?” “嗯,和妈咪一起。” 沉默一阵,电话那头周淮川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一个小时后,我让司机过来接你,如果手上东西多,让他帮你拿。” 凌遥心里松了口气。 毕竟一个月前她说自己再也不见宋姿仪了。 她不仅食言,还对他隐瞒了行程。 心里石头落地,凌遥有空想别的了,便问他工作处理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 周淮川说一切顺利的情况下一周后回来。 她嘟哝着:“要这么久呀……” 加上他离开的几天,他们已经分开一周。 凌遥从小缺乏安全感,这些年在周淮川的陪伴下,已经缓解很多,但同时,她对他的依赖也越来越强。 他们已经很久没分开这么久了。 但是e国很远,在地球的另一边,光是坐飞机就要接近二十个小时。 她当然想他。 “哥哥,”凌遥手指攥着书包肩带,一下下用指尖划拉着,“能拍张你的照片给我吗?” “现在吗?” “不方便吗?你在工作?身边有很多人?” 一连串问题问出口,凌遥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过于急迫。 像怀疑丈夫在外面出轨的妻子。 啊,她怎么能这么形容! 她懊恼地蹙起眉,“我只是……” “好了。”周淮川简短地打断她的解释。 “什么?” “看消息。” 凌遥戴着耳塞,手机一直放在口袋里,她拿出手机,点开周淮川刚发的消息。 照片是在电梯里拍的,能从电梯门的反光中看到电梯里有好几个人,都清一色穿正装。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比他周围占尽基因优势的欧美人更高大,他穿着黑色正装,高定的量身剪裁,让衣服的每一寸都完美贴合他的身体,肌肉线条流畅而饱满。 宽肩窄腰,笔直的长腿,他身上的每一处都体现着成熟男人的力量感和禁欲气息。 手机应该是放在胸口的位置拍的,所以没拍全脸,只拍到凌厉分明的下颚线,拿着手机的手,指骨修长,手背上清晰地浮现出青筋。 没有拍到全脸,也没人会怀疑,他的五官绝对能配得上他的身材。 凌遥马上将照片保存下来。 “这么晚还在工作啊?”凌遥问。 “已经在回去的路上。” 周淮川那边很安静,应该是在车里。 和刚才稍有不同,离开了工作场所,回到相对私人的空间,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松懈后的慵懒。 是一种非常迷人的声线。 小时候凌遥还被允许在他房间过夜时,晚上她惊醒,他也会跟着醒,然后用刚睡醒的、略微低哑的嗓音问她是不是做恶梦了。 她坐在大床上,抱着她的玩偶,忍着哭意问可不可以挨着他睡,黑暗中他的沉默让她不安,就在她的期待落空时,沙发旁的夜灯亮起,他向她伸出手让她过来,并叮嘱她下床时小心点别被狗狗绊倒。 “今天老师夸我课题选的很好。”连凌遥自己都没听出来,她这句话里求表扬的意图有多明显。 “是吗?”慵懒的声线里又多了点笑意,他不吝夸赞,“真棒。” 电话打到周淮川回到住处才结束。 陪宋姿仪逛完,凌遥让司机来接自己。 宋姿仪没让凌遥继续陪自己,她很清楚,周淮川对凌遥的紧张程度。 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凌遥带出来这么久,恐怕已经是他的极限。 自从和荣少杰见过一次面,后来凌遥又见过他一次。 在詹家老太君的寿宴上。 詹老太君大寿,在港城最大的酒楼摆酒席,邀请了港城海市澳岛等诸多名流富商。 周淮川不在,凌遥代表凌海前来祝寿。 与其说是参加寿宴,不如说是她们小姐妹的聚会。 在为女宾准备的休息室里,三个女生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嘀嘀咕咕地说话。 乐意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原来她们从一个月前没了沈晗非的消息,是因为她失踪了。 准确来说不是失踪,而是逃跑。 “所以……”凌遥回忆道,“我生日那天非非说航班延误赶不回来,其实是跑了?” “我的天,你们肯定想象不到!”乐意一脸的难以置信,“蒋晋霖当天晚上就飞去r国了,找了一个月,差点没把r国翻个底朝天,听说连他们总理都惊动了!” 詹家的主要产业在国外,这一个月,为了找沈晗非,连詹宁楼都被迫往返r国数次。 祝平安的眼睛都瞪圆了,真心赞叹:“非非好厉害,连蒋晋霖都找不到她。” 不怪祝平安会这么想。 周淮川如今在海市只手遮天,完全有能力在港城扩展事业版图,再说凌海原本就是在港城发家的。 但他没有,甚至有意避开了港城。 准确来说是避开了蒋家。 明面上,周淮川是凌海的掌权人,但了解内情的都知道,周淮川的核心势力在东南亚。 而蒋家在港城,盘踞多年,树大根深,港城近百年来,无论风云如何变幻,唯蒋家马首是瞻,九七回归后蒋家更是与京北关系甚笃。 所谓王不见王。 就像蒋晋霖不会将主意打到海市一样,周淮川和蒋晋霖,这些年可谓井水不犯河水。 两方互相忌惮,又共求合作。 “不知道非非被找到后,蒋晋霖会怎么对她。”祝平安担忧起来。 在祝平安和绝大多数人的印象里,身为蒋家话事人的蒋晋霖,不近人情,心狠手辣。 想到那天蒋晋霖的脸色,乐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脱口而出:“肯定会被打烂屁股。” 凌遥看向不停点头的祝平安,她那认同的神情,就好像她也因犯错被人打过屁股? 不等凌遥问出心里疑惑,乐意已经发现了祝平安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安安,你脖子上是什么,吻痕吗?” 在乐意和祝平安就吻痕和蚊虫叮咬进行辩证时,凌遥看到了宋姿仪。 今天她作为荣少杰女友的身份参加宴会。 凌遥的长相足以惊艳宴会上所有人,她的嘴巴也很甜,把詹家老太君哄得那叫一个高兴,直接将常年戴在手腕上的沉香串戴到她手腕上。 但她和乐意她们,都是三代四代的小辈,再漂亮出挑也被归类于“小孩子”,在场的都是她们的祖父辈,不会对她们这些小辈们产生狎昵的心思。 可宋姿仪一出现,宴会上的女宾们都会有危机感。 中德混血,让她在样貌上占尽优势,岁月也似乎特别厚待她,不仅没让她成为枯萎之花,反而在她的美丽上增添了成熟与性感。 宋姿仪散发出的魅力带着强烈的攻击性。 女宾们不得不“看好”自己的男伴,就怕一个不注意,他们就出现在宋姿仪身边,为了得到她一个笑容,谄媚奉迎。 宋姿仪仿佛感受不到那些意义不明的眼神,她跟在荣少杰身边,举手投足尽显端庄优雅,也没有像那些太太们担心的那样“勾引”自己的丈夫和男伴。 于是大家都在说,看来她这次是真打算在荣宇二少身上收心了。 见过詹老太君,又跟着荣少杰辗转在相熟的各色人之间,宴会过半宋姿仪才来找凌遥。 “来,宝贝,带你认识个人。”宋姿仪把凌遥从休息室带走。 凌遥跟着宋姿仪来到宴会上。 詹老太君年事已高,宴席过半就回去休息了。 酒席还没结束,但大部分人已经转移到隔壁的宴会厅。 那里正在举办一场小型音乐会,只不过大部分人并非真的欣赏音乐,而是举着酒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像今天这样的宴席,是各大集团和家族联络感情,增进关系,促成合作的平台。 詹家的产业虽然大部分在海外,但作为港城几大家族之一,依然很有名望,今天来的都是各大金融版面用“大佬”“巨鳄”来形容的人物。 宋姿仪带着凌遥来到荣少杰面前。 凌遥乖巧地叫了声“荣叔叔”。 荣少杰笑着回应她。 听到凌遥的声音,原本背对着荣少杰他们正和其他人交谈的人,转过身,望了过来。 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凌遥也看了过去。 宋姿仪适时介绍起来。 “这是你荣叔叔的外甥,”宋姿仪揽着女儿,走到对方面前,“宝贝你还记得吗,沛文之前和你一起上过马术课。” 学马术那年凌遥才五岁,怎么可能记得。 但她还是非常有礼貌地朝对方微笑致意。 “你好,凌遥。” “你好,沈沛文。” 对方应该早不记得这种微不足道的事,他对凌遥的态度并不热拢,哪怕凌遥白皙漂亮得在发光,他的眼神也只停留了两秒便移开了。 看着两人生疏冷淡的交流,宋姿仪有些尴尬地望向荣少杰。 荣少杰朝她温和地笑了笑,意思是慢慢来。 荣少杰最小的妹妹,当年高嫁船王独子,沈沛文是荣少杰妹妹的孩子,也是船王长孙,未来的沈家继承人。 沈沛文初中就去了国外念书,今年大学毕业,在家里的安排下回国。 他比凌遥大两岁,一身合体的浅灰色高定西装,看上去挺拔帅气。 这是他自回国后,为数不多的几次出现在这类宴会上。 作为船王的继承人,早在他刚回国,港城和澳岛就有不少家族在关注他。 宋姿仪带凌遥过来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来打过招呼了。 他比身高一米八的荣少杰高出不少,身材看着就是经常健身的,上肢练得不错,但凌遥觉得比周淮川差远了,光是手臂肌的围度,就比周淮川小了一圈,更别提胸肌和腰腹肌。 当然,拿周淮川作对比,确实比较犯规。 于是凌遥把重心放在对方颜值上。 好吧,单论颜值周淮川依然赢得稳稳的。 但抛开周淮川不说,沈沛文无论是样貌气质还是家世背景,在港城世家子弟的年轻一辈里,算得上头一份。 妈咪的目的一目了然,但显然,沈沛文对她兴致缺缺。 他们这种身份的人,美貌早已不是择偶的主要标准,再者,他们见过太多高颜值的女孩子,所谓见多不怪,不可能轻易沦陷于颜值。 凌遥很感谢他的兴致缺缺。 自从凌遥上了大学,宋姿仪对她的人生大事明显开始上心。 曾经在她面前提过几个大家族和她年龄相仿的子弟,但都被凌遥巧妙地应付掉了。 宋姿仪非常想促成这份“友谊”,她提议他们可以去外面的花园里散散步。 两人都没那个意思,但碍于长辈,只能照做。 中式园林,亭台楼阁,一处一景,地灯烘托出江南水乡的清雅别致。 园林里还有其他人,有人出来透透气,或者只是想找个僻静处,说些悄悄话。 出于礼貌和教养,沈沛文并没有在两人单独相处时提出离开,但两人几乎没什么交流。 凌遥很想说,如果你有事可以先行离开,只是每每她要开口,沈沛文会适时地问她“要不要到前面去看看”。 就这么看看看看,他们在园子里逛了很久。 不知不觉走到锦鲤池边。 锦鲤池很大,池边打着灯光,能看到池子里悠闲游曳的锦鲤。 一旁的服务生主动问他们,需不需要喂鱼。 在沈沛文回答前,凌遥已经从服务生手里接过包装好的鱼食。 她站在池边,抓一把鱼食洒出去,很快远处就有鱼朝她所在的位置游过来。 为了看鱼,凌遥干脆在池边蹲下。 蓬松的裙摆铺开在草坪上,她却毫不在乎。 哪怕这件礼服出自全球排名前三的设计师之手,她身上这条礼服裙,需要这位设计师和他的团队两个多月的精心制作。 她不在乎,是因为家里有很多比这条更华丽精致的,况且她只穿一次,脏了就脏了。 再昂贵的衣服,也是为人服务的。 围聚在池边的人不少,但喂鱼的只有凌遥。 怕弄脏华贵的礼服之外,他们更怕让人觉得自己的姿态不够绅士和优雅。 这世上的人,总有各种各样的包袱。 凌遥替他们感到可惜,因为他们不懂,甩掉包袱有多爽。 因为只有凌遥在喂,她的面前聚集了池子里所有的锦鲤,大大小小,颜色各异。 凌遥最喜欢金色的那条,给它取名“小金”,偏心地把鱼食往小金面前洒。 小金争抢不过同伴,忙活半天什么都没吃到,只喝到一肚子水。 凌遥无奈地笑,“你好笨哦。” 凌遥很快就喂完了一包鱼食,她问服务生再要了一包,仰起脸时不经意间和沈沛文对上视线。 从凌遥喂鱼开始,沈沛文就安静地站在旁边。 他没喂鱼,也没说话,凌遥以为他在看手机或者纯发呆。 没想到,他会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第8章 哥哥的你是周淮川的bb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要不是她的脸上有奇怪的东西,否则沈沛文为什么那么认真地盯着自己的脸看? 沈沛文如她所料地点了下头。 “嗯,有一点。” “啊,真的吗?” 凌遥用手去碰脸之前被沈沛文制止了。 “你的手……” 你的手更脏。 她的手不仅脏,还有一股鱼食的腥味。 凌遥一秒都无法忍受自己脸上有脏 污,手不能擦,她干脆偏了下脑袋,抬高一侧肩膀,用肩膀去蹭脸。 “还有吗?”擦完,因为没有镜子,她只能问沈沛文。 沈沛文因此走近了些。 他抬起手,虚虚指着她脸上某一处。 “这里,还有一点。” 她又歪头蹭了蹭。 凌遥今天穿的礼服,肩带是薄纱手工制成的茶花,随着她的动作幅度,茶花往手臂滑落,露出半个肩膀和锁骨处的一片肌肤,长长的卷发蓬松地散在肩头。 池边柔和的灯光打在她身上,脖颈纤长,肌肤如雪,像无意坠入人间的维纳斯。 不,她不是维纳斯。 沈沛文想,她是如此完美无暇,怎么能是残缺的维纳斯呢? 凌遥忍不住抬起头问:“好了吗?” 沈沛文低低“嗯”了声。 “谢谢。”凌遥用指尖把滑落的肩带挑回,轻轻甩了下肩头凌乱的长发。 沈沛文已经移开的目光再次转回来,有些疑惑的落在她身上。 凌遥发现他的目光,“怎么了?” “你用……男士香水?” 凌遥倒是挺惊讶的,“很明显吗?” 其实她今天为了配合场合和身份,喷的香水偏清甜,适合她这个年龄。 但在来这之前,她去了趟周淮川的房间。 下个月学校举办校庆,他们系演出话剧,需要男士正装,凌遥在征得周淮川同意后,在他衣柜里找了两套他平时不太穿的。 她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沾上的味道。 沈沛文没有就在她身上闻到男士香水这件事继续询问下去。 两人又聊了点别的。 得知凌遥念的经管,沈沛文说很巧,他后来也选择的金融专业。 凌遥听出他话里意思,便问他:“那‘后来’之前你其实想念什么专业?” 沈沛文淡声说:“编导方向。” 凌遥难免感同身受。 很多时候,人总没办法随心而欲地做选择。 “你呢?”沈沛文问。 “我挺喜欢经管的。” 沈沛文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她。 没多久,凌遥就在他的目光质询下自嘲,“好吧我不喜欢经管,不喜欢金融相关,你可能不信,我甚至不喜欢钱。” 沈沛文没有反驳“这世上没人不爱钱”。 他只是认真地问她:“你喜欢什么?” “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公主,后来想当宇航员。” “为什么不想当公主了?” 凌遥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已经是公主了啊。” 沈沛文:“……” 沈沛文露出今晚为止的第一个笑,凌遥也忍不住笑起来。 宴会快结束时,宋姿仪给凌遥打电话。 看到两人回来,宋姿仪脸上掩饰不住的高兴。 看来两人聊得不错,她不打电话,他们都想不到回来。 不止是宋姿仪这么想,关注沈沛文和沈家的那些人也都这么认为。 妈咪钓到荣宇二少,女儿如今又搞定了船王孙子,这对母女还真是有手段。 乐意困得熬不住,詹宁楼带她先回去,祝平安也搭陈鹤年的车走了。 司机给凌遥打电话,说自己在酒楼前的泊车点。 “这么晚了,不如今晚就住港城吧?”宋姿仪搂着凌遥,旁边是荣少杰和沈沛文,四个人一起离开宴会厅往外走。 “我答应了哥哥今晚回去。” 宋姿仪捏了捏凌遥的脸,半是埋怨半是无奈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周淮川的bb。” 凌遥亲了下宋姿仪,笑着说:“我当然是妈咪的bb。” 然后她在心里默默跟了句:也是哥哥的。 “他不是在e国吗,偶尔一次不听他的话也不行吗?”看到朝他们开过来的黑色迈巴赫,宋姿仪说,“今晚就留下陪妈咪吧?” 凌遥不是没有挣扎。 周淮川在国外出差的这段时间,宋姿仪经常来找凌遥,母女俩的关系逐渐变得亲昵。 她也很想留在妈咪身边,晚上被她软软地抱在怀里,她有很多话要和妈咪聊。 司机见凌遥迟迟不上车,下车走到她面前。 “小姐,需要我给先生致电,告诉他您有其他安排吗?” 司机是周淮川的人,也只服从于他,即使是凌遥,在做出违背周淮川安排时,他会将情况如实汇报,再由他给自己下达指令。 凌遥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 “好的。”司机走到后车门,拉开车门,等凌遥上车。 “好吧,”宋姿仪明显不悦,但她还是亲了亲凌遥的额头,温柔道,“回去后早点休息宝贝。” “好,妈咪也是,”说完,凌遥对荣少杰说,“麻烦荣叔叔送我妈咪。” “放心,我一定把你妈咪安全送回家。” “拜拜荣叔叔,拜拜沈公子。” 荣少杰想到什么,叫住正要转身离开的凌遥,“明天我和你妈咪要去郊外骑马,听你妈咪说你马术不错,明天可以让你当我们一天的教练吗?” “抱歉,明天我要上课。”凌遥礼貌地拒绝荣少杰的邀约。 “明天不是周末吗?”宋姿仪说,“平时上学好辛苦的,周末就该好好放松呀。” “下次吧,”凌遥说,“明天要上的课……” 凌遥话没说完就被宋姿仪打断,她牵起凌遥的手,“就请一天假,不能陪陪妈咪吗?” 凌遥当然想陪妈咪。 对一个在青少年时期,几乎没有母亲陪伴长大的人来说,会恨母亲狠心丢下自己,但除了恨,更多的是无尽的思念。 在思念面前,那点恨微不足道。 这些年,周淮川又当爹又当妈,把凌遥拉扯长大,填补了她缺少的那份亲情。 可他始终不能真正替代宋姿仪。 “那好吧,”凌遥反握住宋姿仪的手,笑了笑说,“明天我陪你去。” 凌遥前脚刚答应了宋姿仪明天陪她去郊外骑马,后脚就开始犯难。 倒不是明天的课不能请假,而是该怎么和周淮川说这件事。 凌遥知道周淮川不喜欢自己和宋姿仪太亲近,他不至于拦着她不去见妈咪,只不过每次她说想去见她,周淮川的脸色就不好看。 他会严格限定她们见面的时长和地点,她生日,他才同意她回老宅住,默许她整晚和妈咪在一起。 其实凌遥不是不理解周淮川。 这就像夫妻离异后,抚养孩子的一方不太愿意另一方过多接触孩子,再加上对方还是过错方,曾经对孩子造成过伤害。 小孩子不记仇,心里记着的都是对方的好,周淮川怕凌遥经常见宋姿仪,会被对方拐走。 当然这个例子举得不恰当,但周淮川的心理状态差不多就是这样。 因为血缘这层关系,孩子和母亲永远无法做到真正割舍。 对周淮川来说,“孩子会被抢走”的危机感如影随形,他一点也不敢放松。 周淮川这次去e国,在那里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凌遥不知道他每晚有没有睡够三个小时。 凌遥有周淮川助理庄严的微信,前两天刷到他朋友圈po的照片,照片里是两大杯冰美式,还有一排没睡醒的表情包。 要不是给的实在太多,凌遥毫不怀疑,十个庄严都早离职了。 凌遥当然会心疼他,但她也明白,他拼命工作,缩短留在e国的时间,是为了什么。 除了国内有一堆工作等着他处理,需要他处理的还有“她”。 这段时间,他们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电话里他从不提,但他肯定很清楚,她最近经常和宋姿仪见面。 他不提,不代表他不在意,更不代表他允许她和妈咪过于亲密的接触。 只是因为他在e国,没有办法亲自处理这些事。 也许他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她来一场谈话,谈话的内容不重要,因为结果一定是她向他承诺不会再瞒着他见妈咪。 这种情况,过去发生过不止一次。 因为曾经遭遇的变故,再加上年纪小,凌遥全身心依赖周淮川,她害怕他会像自己的其他家人,有一天会离开并且再也不回来。 讨好也好,依赖也罢,所以她会尽可能接受他对自己提出的要求,哪怕有一些会违背她的个人意志。 很多事情,看着是周淮川在纵容溺爱凌遥,其实从结果来看,却是凌遥在作出妥协,在纵容周淮川对自己的控制。 周淮川很了解凌遥,他会利用她“不想失去 他“的这一点,说服她听自己的话。 她现在已经二十岁了,她有健全的思维,独立的人格,有选择的权利。 可周淮川依然对她有着很强的掌控欲。 这也是随着她年龄增长,心智的成熟,对周淮川的管教和控制产生的怨言。 特别是一想起妈咪刚才小心翼翼又满心期待的眼神…… 直到车开到家,凌遥也没想好怎么解决。 司机看她心不在焉,提醒她明天他会接她去上课。 凌遥回到家,在客厅里发了会儿呆,反反复复拿出手机,打开又关上屏幕。 惠姨端了碗凉温的木薯糖水过来,看凌遥坐着不动,不放心地摸了摸她额头,关心地问:“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周淮川去e国后,就把惠姨从老宅接到了海市的家里。 凌遥摇了摇头。 “如果太辛苦,明天的课要不要请假?” 凌遥低喃:“请假……” “要是请假,记得跟周先生说一声。”惠姨提醒凌遥。 凌遥皱眉道:“我的课,我想请假就请假,为什么一定要和他报备?” 惠姨没想到凌遥会这么说,愣了愣才说:“我的意思是和他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凌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直白地问惠姨:“您到底是怕他担心,还是觉得我做什么事都必须得到他的同意?” 哪怕只是请假不去上一堂课。 哪怕只是想和妈咪多点相处时间! 凌遥原本心里还有些愧疚,毕竟周淮川对自己管教严格的出发点是好的,是为了她的安全。 可无论什么事,一旦做得过分,就会招致反感。 “要不要叫医生过来一趟?”惠姨开始担心凌遥身体真的不舒服。 凌遥在这一瞬间再也忍不住,她大声说:“您干脆叫周淮川从e国回来,现在就回来,然后把我关在家里,或者像daron和archie一样,在我脖子上栓上绳索!” daron和archie是家里的两只罗威纳犬,因为惠姨怕狗,它们暂时被送去了宠物医院寄养。 说完不等惠姨反应,凌遥从沙发上弹起来,连拖鞋也不穿,“噔噔噔”地跑回房间,用力关上门。 回到房间,凌遥把自己摔在床上。 但一分钟不到,她就后悔了。 无论她的情绪有多糟糕,都不是她朝惠姨宣泄的理由。 刚才她还为自己已经二十岁而批判周淮川的管头管脚,可现在看来,她连十二岁的凌遥都不如,十二岁的凌遥至少不会乱发脾气。 凌遥从床上爬起来,她没好意思出去,给惠姨发了条微信,为自己刚才朝她吼道歉。 惠姨马上回了消息,安慰她不用放在心上,要是饿了就来敲她房门,她给她温牛奶。 凌遥突然有点想哭。 惠姨在凌家的时间虽然长,但之前她只是家里厨房里的帮佣,平时接触不到家里的先生太太。 后来凌家突发变故,谨慎起见,周淮川把凌家佣人全部大换血,只留下惠姨梁叔这对老实本分的夫妇。 他们和自己接触也才几年,况且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回,可即便如此,惠姨和梁叔也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宠爱。 除了事无巨细地向周淮川汇报她的事让她无奈之外,她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真挚的情感。 他们尚且待自己如此,更何况是周淮川呢? 她撒娇时总对他说,如果你是我爹地就好了,她会生出这种想法,是因为他真的把她疼进了骨子里。 有怨言,生气吵架,这些在亲人之间很正常。 只要她足够诚恳,总能得到对方的体谅。 凌遥最终决定给周淮川打电话。 向他坦诚明天去郊外骑马的事。 周海川和妈咪是她的手心手背。 既然是手心手背,他们肯定能明白对方之于自己的重要,即便有误会,也会因为爱她愿意互相妥协。 凌遥觉得自己挺自私的。 可周淮川和妈咪,她不想只择其一。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电话那头,比周淮川的声音更先出现的是巨大的风声,伴随着某种声音。 凌遥率先问:“你在海边吗?” 她听到的是海浪声。 “我在船上。” 他应该是站在船外,声音混合着风和海浪声,听不太真切。 但凌遥很快就听到下楼梯的脚步声,没多久电话那边就变安静了。 周淮川回到了船舱内。 “怎么还没睡?” 周淮川的腕表拥有两地时功能,他看一眼就知道国内此刻的时间。 事实上,他每次看时间,都是为了看国内的时间。 晚上十点多,是凌遥的休息时间。 “我今天去参加詹老太君的寿宴了。” 周淮川没有问她,她的朋友乐意和祝平安都在八点前离开了酒楼,可司机接到她时已经接近九点了。 她的朋友们不在,她和谁在一起,至少呆了一个小时呢? 当然他也不会告诉她,她和船王孙子在花园里散步喂鱼时,有人拍了照片。 照片要不是被詹宁楼扣下,最快明天一早,这些照片就会出现在某些港媒头条,成为早餐时家里人和办公室同事间的话题—— 船王继承人和凌海独生女,强强结合,一桩美谈。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温和地问她:“怎么样,今晚玩得开心吗?” “还行吧,”凌遥好奇地问,“你怎么会在海上?” 周淮川轻描淡写地解释:“一位朋友邀请大家出海。” “哦……” 凌遥才不会相信他的话。 他没有朋友,只有生意伙伴。 他这次去e国是谈一个项目,项目还在洽谈阶段,现在就出海庆祝有点早。 “你们在公海吗?”凌遥只要动动脑子就明白过来了,“你们是在公海吧?” 不是庆祝,那就是继续谈项目。 有什么是不能在陆地上谈,要在一望无际的海上谈的呢? 不是怕有商业间谍,就是有些东西只能在法律无法覆盖的地方谈。 亏他还曾言辞灼灼地警告过她,不要妄想在公海做为非作歹的事。 纯纯的双标! “如果睡不着,可以让惠姨帮你温一杯牛奶。”周淮川没有任何过渡和心理负担地转移了话题。 凌遥偶尔会问周淮川一些公司的事,大部分他都会告诉她,也有部分,他从来不说。 他不会告诉她,但也不会欺骗她。 这些不能说的部分,和他需要在公海上谈的事情的性质是一样的。 他不会让这些事、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她的生活永远光明而灿烂。 凌遥在床上翻了个身,声音犯懒,“你说过,周末我可以晚睡一小时。” 凌遥听到周淮川很轻的笑声。 “还有二十分钟,”他提醒她,“洗完澡直接睡觉,不要玩手机,好吗?” 大部分时候,凌遥很听周淮川的话,但他现在不在她身边,两人多日未见,撒娇也好,为自己争取利益也好,凌遥突然很想在这件事上和他较真。 于是她说:“可是我的同学们,还有乐意,她们周末可以睡得很晚,甚至通宵也可以。” “别人我不清楚,詹宁楼的家教确实有点问题。” 凌遥觉得,如果不是周淮川还算欣赏詹宁楼,他在说这句话时就不止是轻蔑了。 凌遥反驳道:“他只是尊重乐意。” “尊重的前提是有益于你的身心健康,熬夜通宵除了让你水肿脱发和智力下降外,没有任何好处,”周淮川在说服她这方面简直信手捏来,三两句话就能将她反抗的心思打压回去,“好了,你应该去休息了,明天不是还有课吗?” 提到上课,凌遥终于意识到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真正目的。 凌遥没说“晚安”,也没挂电话。 她沉默的几秒钟,足以让周淮川觉察才出异常,并主动问她:“有事要和我说?” 第9章 撒谎了已经认识自己很久很久了。…… 凌遥从办公室出来,心脏还在砰砰地跳。 不是因为刚才欺骗老师临时有事请假离开,而是十二个小时前, 她向周淮川撒谎了。 周淮川问她有什么事要说时,她很诚实地告诉他,明天想和妈咪见面。 大概是这段时间她和妈咪经常见面,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仔细地问了她们见面的具体情况。 除了明天会和宋姿仪见面是事实,其他的事她都撒了谎,包括时间和地点。 “郊外骑马”很明显不是宋姿仪的风格。 如果她实话实说,凭周淮川的直觉,肯定能想到邀请她的另有其人。 和才见过一面的异性在郊外呆上一整天,这简直就是在周淮川的雷区蹦跶。 所以当问到是否还有其他人时,凌遥已经开始慌了。 “嗯……就只有我和妈咪。” “只是你们两个人吗?” 隔着手机,凌遥很难从周淮川的语气中判断,他只是正常地询问,还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想要给她一个机会,让她主动坦白。 “是的,就我们两个人。”说完她就后悔了,可为时已晚。 因为紧接着周淮川对她说:“凌遥,我尊重你对自己时间的安排,更希望你有个愉快的周末,但你知道……” 说道这里时他停顿了一下。 也许三秒,也许十秒,凌遥记不清了。 她紧张到心快从胸口蹦出来,就像在等待审判。 不知道周淮川有没有发现她急促的呼吸声…… “我不喜欢你对我有所隐瞒。” 周淮川的声音一如既往温和,却听得凌遥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仿佛此时置身于海上的人不是周淮川,而是她。 被一大片暖洋包围着,但也许下一秒,她就会因为翻船而葬身海底。 即使明知周淮川看不到,凌遥还是惭愧地低下头,很低地“嗯”了声。 “去洗澡睡觉吧,”周淮川温柔道别,“晚安。” “晚安……” 收拾好东西,凌遥离开教室。 楼下荣少杰的车已经等了会儿。 凌遥正往副驾走,司机下车,恭敬地拉开后车门。 凌遥坐进车后,发现荣少杰不在车上。 宋姿仪解释:“你荣叔叔坐另外的车去。” 凌遥点了点头。 荣少杰想的很周到。 他怕凌遥和自己同处一辆车中会不自在,也想给她们母女多一点单独相处的机会。 宋姿仪拉过凌遥的手,放在自己手里,爱不释手地搓揉着。 “妈咪真的好高兴,能和我们宝贝一起待上一整天。” 凌遥挨近宋姿仪身边,将头歪靠在她肩上,深深嗅着她身上味道。 “我也好高兴能陪妈咪。” “那要不要搬来和妈咪一起住?”宋姿仪回忆往昔,眼中满是温情,“我总是想起你小时候,睡觉前答应的好好的会自己睡,睡到一半就跑来我房间,要妈咪陪你睡,说闻着妈咪身上的味道才睡得着。” 凌遥搂紧宋姿仪手臂,脑袋埋在里面,为难地叫一声:“妈咪……” 宋姿仪叹了声气,“妈咪明白,妈咪当然没有周淮川重要。” 凌遥抬起头,着急道:“哥哥和妈咪一样重要。” “你看,”宋姿仪苦笑了下,“周淮川总在你的第一位。” 哥哥和妈咪。 而不是妈咪和哥哥。 她下意识的反应早已给出了答案。 凌遥他们到时,荣少杰已经到了。 由马场负责人陪着转了一圈。 当然是开车转的。 马场的占地面积非常大,依山傍水,视线开阔,旁边就是港城最大的自然生态园。 这个马场在港城非常出名,除了环境一流外,马场的大部分马都是参加过比赛的马,教练也是从各国聘请的专业外籍教练。 这里实行会员制,除了支付每年数百万昂贵的会员费用之外,马场会定期考察会员的“资质”,会员一旦有负面新闻,或是资产不达标,下一年可能就会被取消会员资格。 荣少杰显然是这里的“座上宾”,不仅由这里的负责人亲自接待,连带着宋姿仪和凌遥也得到了优待。 负责人亲自带他们挑选了马匹和马具。 宋姿仪提前准备了自己和凌遥的马术服,两人换好出来。 看到换上马术服的凌遥,宋姿仪的眼睛都亮了。 “我的天!”宋姿仪上上下下,不停打量着女儿,“bb你知道自己有多美吗!” 宋姿仪港姐出身,在嫁到凌家之前,在娱乐圈风光过一段时间,你可以怀疑她的一切,但绝对不能怀疑她的品味。 她的作品没多少人知道,但她几个红毯亮相,至今都奉为红毯上的经典。 她给凌遥准备的马术服是很纯正的英伦风。 白色紧身裤搭配及膝深棕色马靴,修身的马甲和靴子同色系,为了方便戴帽子,一头长发散开,发尾打着卷垂在腰间。 飒爽与优雅融合得恰到好处。 凌遥长相随宋姿仪,能看出混血的特质,但没宋姿仪那么明显的外国人轮廓,她的五官更精致,皮肤也更细腻,身材则像爸爸,挺拔修长,身高全在一双腿上体现,及膝的马靴,更是直接将腿的视觉效果拉到了极致。 也不怪宋姿仪看呆,少女的身材,丰而不满,兼具柔软和坚韧,是只存在于画家笔下,极致完美的线条。 荣少杰在更衣室外等,看到母女俩出来,目光里露出惊喜。但他的目光仅止于人类对美好事物的欣赏,没有一丝狎昵和不尊重。 负责人为三人分别挑选了适合的马。 之前荣少杰的邀请理由是想让凌遥教他们骑马,但马场里有专业的教练一对一指导,不需要她真的教。 凌遥小时候学过马术,虽然已经好几年没骑马,但经过教练指导,又亲自上马感受,很快就找到了感觉。 当教练还在指导宋姿仪如何在马上坐稳身体不偏时,凌遥已经绕着训练场跑了几圈。 “想去外面跑吗?”凌遥的教练提议。 教练来自伦敦,身材非常高大,曾经是专业马术运动员,金色的短发往后梳成大背头,配上马术服,很有冲击力。 凌遥相信,他一定是来这里的女性会员指定最多的教练。 但凌遥觉得,不,是她几乎可以肯定,周淮川梳这个发型,肯定比他帅。 她好像确实没看过他梳背头…… 教练说的外面,是训练场外更大的跑马区域,旁边是一片人工湖,湖的对面是生态园,在湖边能和对面生态园里的游客遥遥相望。 因为场地大,马跑起来没有顾忌,马匹失控等导致的危险也会增加。 所以只有有一定马术基础的学员才能去外场。 以凌遥的技术去那里没什么问题。 凌遥犹豫了一下。 她倒不是怕,只是宋姿仪给她准备的这套装备虽然好看,但显然没有考虑舒适度,特别是靴子,比她平时穿的小了半码,骑了会儿,她已经感到有些不舒服。 “今天这里清场,只有你们,”教练告诉凌遥,“你的父母花了很多钱,为什么不尽情享受呢?” 好吧,她被说动了。 不是因为花了很多钱不能浪费,而是想到整个场地只有自己一个人跑,感觉确实挺爽。 “谢谢,我觉得您的提议非常好。”凌遥微笑着说。 凌遥的同学中有不少外籍,大部分时间里她的口语偏美式,为了配合教练,她这句话是非常标准的英式发音,配上此时的装扮,活脱脱一位优雅高贵的英伦贵族。 教练在惊艳中看着凌遥骑着马离开。 到了训练场外的场地,凌遥才发现并非像教练说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凌遥的马在对方的马靠近时,很明显往后退了半步,马和人挺像的,对于阶级和血统,也会有落差和刻在骨子里的自卑。 朝他们靠近的这匹棕色马,血统非常高。 凌遥的目光,从漂亮健硕的马儿身上移开,看向马背上的人。 “好巧,沈公子,”凌遥先打招呼,“你也来骑马吗?” “嗯,很巧。”沈沛文淡然地应声。 沈沛文的马比凌遥的更高大,人也比她高,逆光站在她面前,看不太清他的脸。 凌遥知道,教养不会让他当场反驳—— 怎么可能是巧合,你不知道今天这里被包场了吗? 打完招呼,凌遥打算离开,“沈公子,我去那边……” “stefan,”沈沛文双腿夹了下马肚,骑着马从逆光处踱到凌遥面前,“我的英文名。” 出于礼貌,凌遥也告诉了对方自己的英文名。 “celia… …celia。” 沈沛连着说了两遍她的英文名,不知道是在思考这个名字的含义,还是纯粹无意识地在念。 “stefan,”凌遥说,“能让你的马离我远一些吗?” 沈沛文看她一眼,脸上很难得地有了点表情,“你讨厌我靠近你?” “啊,不是,”凌遥怕他误会,解释道,“是你的马让我的马过于紧张。” 沈沛文这才注意到,凌遥骑着的马,脚步都是乱的,她坐在马上,看着不太舒服,害怕自己的马突然失控,唇角紧抿,脸色不太好。 “抱歉。”沈沛文直接翻身下马,将马往边上牵,离开凌遥和她的马一段距离。 正常情况下,一人牵马行走,一人骑着同行是很不礼貌的。 凌遥也只能从马上下来。 两人在马场上牵着马绕圈,偶尔聊上一两句。 两人接触时间太短,没什么共同经历,实在没什么话题好聊。 如果放在平时,管他是什么船王孙子,她才懒得搭理,与其浪费时间和他周旋,不如肆意地在这里跑上两圈。 但沈沛文是荣少杰的外甥。 如果将来妈咪和荣少杰结婚,那她和沈沛文就是姻亲。 或许妈咪希望他们俩的关系不仅止步于此。 凌遥很清楚,昨天妈咪把她介绍给沈沛文,今天他又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但她觉得,沈沛文应该和自己一样,都没那个意思。 “我们五岁时一起上过马术课?可我记得那时是一对一授课,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凌遥觉得这是唯一能勾起他们共同回忆的话题。 沈沛文突然停下脚步,偏过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凌遥怔了怔,“怎么了?” 沈沛文看了她很久,末了转回头,淡声说:“没什么。” 凌遥看着沈沛文走远的身影。 她想起昨晚他们在池边喂鱼,她突然抬头,看到沈沛文望着自己的眼神。 她形容不出来这是种什么眼神,其中蕴藏着什么含义。 但她有种直觉。 沈沛文好像…… 已经认识自己很久很久了。 第10章 更恐怖另一个世界里的周淮川更恐怖。…… 两人各自牵着马。 因为沈沛文的马不允许凌遥靠太近,所以他们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慢慢悠悠地绕着场地走了一圈又一圈。 凌遥觉得今天自己的运动步数绝对能排朋友圈第一,和她今天说的话形成强烈反差。 沈沛文真的和她身边的人太不一样了。 他的话少得离谱。 周淮川虽然也寡言少语,但那是因为他能用最少的语言,精确地表达他的意思和传达命令。 而沈沛文是真的沉默寡言。 沈沛文看上去不像有空陪人牵马遛弯。 所以凌遥不明白,既然他很清楚他们的“相识”是基于什么目的,他也显然对自己没这个意思,今天又为什么来这里。 但她又想,也许他只是碍于荣少杰的情面,过来敷衍一下。 “stephen,我们回……” 凌遥提议回去的话被沈沛文打断,他问她:“你之前说,你想当宇航员。” “对呀,”凌遥笑起来,“你相信吗?” 沈沛文反问:“为什么不信?” 沈沛文表情认真,不像是玩笑。 凌遥倒是有点惊讶,“你是除哥哥以外,相信我不是胡说八道的人。” 沈沛文看着凌遥,目光里情绪不明,“周淮川吗?” “嗯。” 凌遥觉得沈沛文似乎想问什么,但他最终没问。 沈沛文抬头看向头顶那片天空,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只有一片没有杂质的蓝。 凌遥就像这片天空。 是最纯粹完美的存在。 “你喜欢自由。”他说的是陈述句。 凌遥同样抬头,她真心实意道:“希望我们都是自由的。” 最后太阳实在太大,他们回了室内。 休息室里,宋姿仪朝他们招手。 两人走过去。 宋姿仪拉凌遥在自己身边坐下,给她拿了杯果汁,“怎么样,累不累?” 凌遥接过果汁,喝了一口放下,摇了摇头,“不累。” “腿怎么了?”宋姿仪看到凌遥揉着腿。 “没事吧?”闻言,沈沛文刚坐下又站起身,径直走到凌遥面前。 沈沛文只是出于礼貌询问,不可能蹲下替她检查,但凌遥还是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腿。 她摆了摆手,笑着说:“没事啦,就是很久没走这么多路,腿有点酸。” 沈沛文低头看着她,沉默一阵,才回到自己座位。 “和stefan比一场了吗?”荣少杰笑着问凌遥,“他的骑术是他爷爷亲自教的,家里没人能跑得赢他。” 果然是沈家接班人,从小悉心栽培,学各种技能,上常春藤名校,完全走的精英赛道。 不得不说效果非常好,凌遥能感受到沈沛文身上和她所认识的绝大多数富二代的不同。 他礼貌绅士,温文儒雅,没有现代年轻人的浮躁。 怪不得他回港城没多久,就有不少大家族在打听他的情况了。 “没有,还没比我的马就先露怯了,”凌遥调侃道,“现在看来,我应该感谢我的马,没有让我也跟着出丑。” 她说话时的表情总是很生动,懊恼时紧蹙眉心,笑起来眼眉弯弯,嘴角的笑窝若隐若现,头微微歪向宋姿仪,长发蓬松自然地散在肩膀。 刺目的光线从窗外透进来,照在她身上也不免温柔了几分,只在她白皙的肌肤和柔顺的发丝上渡上层淡淡的金色。 只是看着她,就能让人心情变得美好。 “rose是目前全世界范围内血统最纯正的纯血马,但她赢得这里所有马的尊重,是因为她辉煌的战绩。” 沈沛文在介绍他刚才骑的那匹马。 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绝不会和别人分享一匹马。 所以rose是沈沛文从小养到大的马,也许是他的船王爷爷为他花重金精心挑选的。 “怪不得,”凌遥由衷道,“她真的很漂亮,不仅漂亮,也非常了不起。” “rose不喜欢其他人的触摸,所以刚才不让你靠近,”沈沛文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她嘴角的笑窝上,声音不由轻了几分,“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凌遥没明白沈沛文后面这句话的意思。 什么感情? 和马的感情还是和人的? 大家都没说话。 宋姿仪看向荣少杰的表情耐人寻味。 短暂的沉默后,荣少杰说:“stehan每周三会来这里骑马,他一个人跑那么大的场地也浪费,凌遥要是有空可以过来玩玩。” “周三我得上课……” 不等凌遥拒绝,宋姿仪抢先道:“我看这里夜场也能跑,周三的话得麻烦stehan去学校接我们宝贝了。” 凌遥皱眉:“妈咪……” 宋姿仪仿佛没看到女儿为难的表情,双手捧住她的脸,满脸心疼道:“宝贝,念书好辛苦的,你不知道自己又瘦了吗?该休息还是要休息,就当每周来这里散散心。” 凌遥想说,自己瘦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作息不规律。 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惠姨他们的话,凌遥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不上课在家时,她要不一整天赖在床上不吃饭,要不点一堆垃圾食品。 周淮川知道后给她打电话,电话里她滑跪得很快,一边答应得好好的,一边挂了电话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乐意说她叛逆期到了,但凌遥不觉得这是叛逆,而是被压迫太久了之后的反弹。 乐意幸灾乐祸地说,你就等着周淮川回来打你屁股吧。 凌遥不以为然,她说要被打屁股的是偷偷跑去r国的沈晗非不是她。 然而不久之后的某一刻,凌遥恨不得穿越回去,打醒立flag的自己! 离开马场后,凌遥回到培训学校。 她只比司机早到两分钟。 还好赶得及,凌遥紧张的心都要蹦出来。 司机看到她背着双肩包,站在楼下,只会以为她刚下课。 黑色迈巴赫缓缓开近。 凌遥看到司机戴着蓝牙耳机在说 话。 她猜他在和周淮川汇报,自己在培训班楼下准时接到了人。 自从她开始忤逆他,周淮川明显对她话的真实性大打折扣,平时都是从惠姨和司机处了解她的情况。 凌遥上车后就闭上了眼睛。 从港城到海市,自从通了跨海大桥,大大缩短了两地往来时间,但开车还需一个多小时。 通常上车后,凌遥会睡一会儿。 骑马费体力,没多久凌遥就睡着了。 凌遥是被司机叫醒的。 “小姐,到了。” 凌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在车上缓了缓才打开车门。 下车后,凌遥才发现自己身处何地。 凌遥看着眼前的机场航站楼。 六点的港城天已经半暗,航站楼灯火通明。 前面的车辆停靠区,一辆接着一辆车,繁忙而有序。 司机跟着下车,将一份文件袋交给凌遥。 凌遥打开文件袋。 里面是自己的护照。 司机“陪同”凌遥走进机场,在见到机场某位工作人员,确保她会“照顾”好凌遥后,司机才离开。 在该名工作人员的“接力陪同”下,凌遥只用了十分钟就完成了安检和过海关的所有手续。 直到看到不远处那架湾流g650,凌遥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接下去会被送到哪里。 感觉到凌遥有停下的意思,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工作人员不动声色向她靠近一步。 工作人员提醒凌遥:“机组已经在等候,十分钟后准时起飞。” 凌遥不说话,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虽然距离有点高,但她能看到驾驶舱里,机长和副机长已经就位。 机场四周没有遮挡,夜晚的风很大。 凌遥的长发被吹起,不断拂过面颊。 工作人员安静地等在旁边,她能感受到这个年轻女孩的不安。 在等了两分钟后,工作人员不得不再次开口:“您需要现在给周先生打电话吗?” 凌遥抬眸,看着工作人员,抿了抿唇问:“你们接到的命令是什么?” “今晚送您去e国,或者……” 凌遥紧张地问:“或者什么?” “或者周先生会在七分钟后登机,亲自回港城见您。” 此时的e国希斯罗机场停着架达索猎鹰900。 七分钟后,港城和伦敦的机场,两架私人飞机中,必定会起飞一架。 私飞航线最快需要提前十二个小时申请。 所以起码十二个小时前,周淮川就计划好一切了。 凌遥知道,周淮川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她对他撒谎了。 明明告诉他,今天的约会只有自己和妈咪,却和荣少杰沈沛文在郊外的马场见面。 在马场时,其实周淮川打来过电话,因为心虚她没接,只回了消息说自己在上课,周淮川没回消息,也没再打过来。 她当时就应该明白,不,是在昨晚向他撒谎时就该明白,她怎么可能骗得了他呢? 他们在一起十年,这十年几乎形影不离。 她说话时的停顿,回答问题的避重就轻,或许光是听她的呼吸声,他就能判断出她在撒谎。 周淮川对她很好,几乎是纵容着她,可唯有一件事,他向来对她严格要求。 他不允许她对他撒谎,如果撒谎的内容是隐瞒自己的行程,那就是罪上加罪。 周淮川过去为数不多对她的责罚,都和这件事有关。 她知道在e国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 周淮川对她极度的纵容宠溺,和他对她严苛的管教以及惩罚并不冲突。 她不可能不害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 凌遥站在原地没动,双手紧紧攥着双肩包的肩带,她的脸和嘴唇被夜风吹得发白。 她的全身都写满了对坐上这架飞机的抗拒。 眼看即将到达起飞时间,工作人员露出为难的神色,“需要为您拨通电话吗?” 最终还是没拨那通电话。 在最后一分钟的时间里,g650顺利起飞。 飞向它此行的终点。 飞机上准备了晚餐,是她喜欢吃的半肥半瘦牛肉面,按照她的口味加了一点点辣椒。 凌遥喜欢吃辣的,奈何实力不允许,每次只能聊胜于无地加上一点,过过瘾。 空乘为她送来气泡水时,发现她面前的面一动没动,于是问:“您想吃点别的吗?披萨和意面?炸鸡您需要吗?” 凌遥不想为难空乘,她只是在做本职工作,也许还是休息时间突然被叫出来临时加班。 她摇了摇头,“谢谢,我现在不饿,等我需要时会告诉你。” 空乘离开后,凌遥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座椅上,一脸的欲哭无泪。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存在另一个平行世界。 当她乘坐的这架飞机,在穿越某一片云层后,会出现在另一个世界中。 但也许…… 另一个世界里的周淮川更恐怖。 第11章 打一顿你没有权利这么对待我! 二十个小时后,当地时间早上八点。 g650准时降落在e国希斯罗机场。 凌遥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窗外陌生的场景,有那么一瞬间,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空乘微笑着对凌遥说:“欢迎来到e国。” 空乘的话很快就把她拉回现实中。 该来的终会来。 凌遥闭上眼睛,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 周淮川不吃人……不吃人……不吃人…… 周淮川当然不吃人。 但他打人。 等凌遥领悟到这点时,她已经离开希斯罗机场,早已在机场等候的劳斯莱斯,将她送到约克郡附近小镇的一处庄园。 庄园很大,从看到庄园的大门到车停下,花了二十分钟。 但凌遥无暇欣赏这里的景色。 她把双肩包环抱在胸前,下巴磕在包上,除了接近一天一夜不睡觉的疲惫,还有对自己即将面对的境况的紧张不安。 车停下,凌遥在车里硬生生坐了五分钟才下车。 庄园的管家穿着三件式西装,银灰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站在车旁,用中文“您好”作为开场和凌遥打招呼。 “您可以叫我leo,”管家切换成英文,“先生已经等您多时,需要我替您拿包吗?” “不用,谢谢。”凌遥紧紧抱着自己的包。 人在紧张到一定程度时,手里会想拿着或者抱着什么东西,以此来提供少许的安抚。 凌遥跟着管家leo走进城堡似的房子里。 除了一开始的自我介绍和告诉凌遥周淮川在等她之外,leo不发一语。 他沉默地配合着凌遥的速度,带她依次经过豪华气派的大厅,走上橡木旋转楼梯,再穿过昏暗幽长的走廊。 这里的墙壁和天花板都有着极其华丽的装饰,浮雕、壁画和各种精致的吊灯,处处体现着这座庄园的精致奢华。 她像一座真正的城堡。 凌遥丝毫不怀疑,这里如果成为一处景点,会吸引多少人前来参观。 如果不是此时的心境不对,凌遥会在每一个经过的房间停留,好好欣赏巴洛克风格的繁复细节。 沉默地走了一路,最后他们停在某扇门外。 凌遥看到老管家郑重地理了理衣领和西服下摆,才轻轻扣响门。 在里面传来那声“请进”时,凌遥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leo为凌遥推开门,恭敬地站在门外,以手势示意凌遥可以进去了。 房间很大,大到空旷,也很安静。 安静到凌遥能听到自己的帆布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这是间主书房。 房间里有圆形浮雕石膏壁炉架,细木镶嵌九管落地钟,四副巨大的油画和维多利亚式红木书柜。 一切都让这里看起来很有古典的厚重感。 但当凌遥看到坐在书桌后的男人,她才反应过来—— 这里才不是什么豪华城堡,而是镶着鎏金宝石的监牢。 凌遥走进房间后,leo就关上了门,不知道他留在了门外还是离开了。 凌遥抱着包站在原地,没有往前走一步。 房间很大,书桌在离门最远的距离。 凌遥看不太清周淮川的脸,但即便如此,她也能从他身上感受到无形的压迫感。 不知过了多久,周淮川站起身,高大的身影从书桌后走出来。 他不说话,沉默地一步步走向她。 紧张不安了一路,真正直面“危险”,意识到惩罚即将降落,凌遥的心里反倒坦然起来。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凌遥觉得眼前的周淮川有点陌生。 他们已经快半个月没见了,但还没到彼此陌生的地步。 凌遥的这种感觉主要来源于他的穿着和气质。 周淮川穿着深灰粗花呢材质的马甲和西裤,条纹浅灰衬衫,贴身的剪裁完美勾勒出高大挺拔的身材,大臂上戴着的皮质袖箍和硬朗的手工皮鞋,加重了这一身的视觉层次感。 凌遥的目光回到他脸上。 这是凌遥第一次见他梳大背头,全部往后的发型让他的五官完全露出来,绝佳的骨相,锋利的五官线条组成了非常有辨识度的长相。 眼前的男人,无论是身材还是气质,无不体现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和来自于上位者的强大压迫感。 周淮川的眉骨下压,在眉眼处投下一片阴影,看着她的目光就沉浸在这片阴影中。 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位英伦绅士,也或许是西装暴徒。 腰后别着把枪,随时准备拔出来爆她头。 他站在她面前时,宽阔的肩膀挡住了房间里壁灯的光线。 凌遥的视线陷入昏暗中,为了看清他的脸,她半仰起脑袋,然而他实在太高了,她只能看到他领带上的温莎结。 e国的温度比港城低。 周淮川比e国的天气更冷冽。 才坦然没多久的凌遥,心里再次打起鼓。 “没有话和我说?”周淮川还算温和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他这是在给她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对不起,哥哥。” “对不起什么?” “我不该骗你。” “还有呢?” “还有……”凌遥仰起脸,眨了眨眼睛,“还有什么?” 周淮川没说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飞机上睡不安稳,她没休息好,眼睑下很明显的一片青色。 e国最近天气不好,阴天湿冷,她虽然穿着外套,但及膝的短裙下光着双腿。 她看着很冷,脖子上起了一小片寒颤。 凌遥发现,他的表情里又多了丝烦躁。 于是她觉得周淮川打爆自己头的概率又高了三成。 凌遥伸出三个手指,作发誓状,“我向你保证,永远不会再骗你。” 周淮川瞥了眼她的手,不屑道:“这话我听过没有一百遍,也有五十遍。” “那你要怎么样嘛!”她开始耍赖,“要不然你打我一顿?” 周淮川不可能打她。 这点凌遥十分确定。 周淮川才舍不得打她,平时她磕着碰着身上哪里,连点血都没出,他都紧张得不行,怎么可能会打…… “周淮川你凭什么打我!!!” 凌遥吼出这句话时,手已经被袖箍捆住。 捆的人非常有经验,不至于弄疼她,但完全限制了她的行动力。 她被周淮川扛在肩上,颠倒的视线里是男人的皮鞋后跟。 空旷的城堡里充斥着她的叫喊声—— “我是骗了你,可我已经向你道歉了!” “你没有权利这么对待我!” “现在是法治社会,周淮川,我可以以伤害罪控告你!” “放我下来——” 他们正在往四楼走,旋转楼梯上,不时响起清脆的拍打声。 周淮川手里拿着把木尺,凌遥每喊一句,屁股上就会挨上一下。 凌遥都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里的! 或许在他从书桌上站起来时就已经拿在手里了,只是她没发现。 这人从一开始就没想听自己的解释和道歉,他就是把她从港城弄来打屁股的! 天杀的! 为什么这些老男人都喜欢打人屁股! 还真把自己当爹了! 不对,就算是亲爹也不能打屁股! 凌遥的裙子不长不短,能遮住所有隐私部位,周淮川的力度掌握得精准,打在最厚实的那部分,声音听着又脆又响,其实不会很疼。 不过这种惩罚方式,更多的是让人感受到屈辱。 有一下他没控制好,尺子往下偏,抽打在没有布料遮挡的部位。 凌遥突然就没声音了。 周淮川应该没发现,但凌遥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刚才那下抽到了自己哪里。 下一秒,被抽打的那处传来怪异的感觉。 有点疼,还有点痒…… 凌遥头皮瞬间发麻,腿上的肌肉因为紧绷而发麻。 周淮川以为她在跟自己犟,采取沉默对抗,于是加快脚步径直走向四楼的某间房间。 凌遥被扔在了床上。 床垫柔软,被子蓬松,她轻盈的身体摔进去,甚至还小小地回弹了一下。 凌遥的头一阵晕晕乎乎。 没等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周淮川单膝抵在床沿,一手卡在她后脖上,另只手高高抬起,“啪啪啪”一连在她屁股上抽了好几下,直到她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才停止。 生气,害怕,委屈,全都在这一刻爆发。 周淮川解开凌遥手腕上的袖箍扔在一边,将她从床上抱起来。 凌遥被抱在周淮川身前,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 周淮川抱着她,因为用力,手臂上的肌肉充血膨胀,浮起的青筋充满了力量感和性张力,将她完完全全地禁锢了起来。 他单臂抱着人,另只手扯过沙发上的小毯子,将她裹了起来。 凌遥起初还挣扎,可当男人的手只是按在她后背上,她就完全动不了了。 实力过于悬殊,她彻底放弃。 凌遥是哭着在周淮川怀里睡着的。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休息,再加上声嘶力竭的哭闹,终于撑不住昏睡过去。 睡到第二天下午她才醒。 身上换了睡裙,被打的地方涂过药膏,除了一点点刺痒,已经不疼了。 不知道房间里是不是装了监控,她醒来没多久,周淮川就推门进来。 他手上端了杯牛奶。 看到他的一刻,凌遥马上转过脸,闭上眼睛。 周淮川走到床边,将牛奶放在床头,那声不轻不重的动静,让凌遥某处的皮肉紧了紧。 她想起了那把木尺。 昨天她看到他把尺放在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即使闭着眼睛看不见周淮川,他也没发出任何声音,但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凌遥根本无法忽视。 刚才匆匆一眼,她好像看到他穿着毛衣。 rl家的经典款,藏青色紫标,是她第一次拿了奖学金后送他的礼物。 从凌遥认识周淮川开始,他绝大部分衣物都是手工定制,包括鞋子和佩饰。 它们没有logo,不属于任何一个品牌,却做工精良,用料上乘,低调又有品位。 后来她的里里外外也都由他负责。 凌遥十几岁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件衣服穿一季就不好穿了。 于是一件成本大几十万的衣服,周淮川会让人同时做上几件不同的尺寸,大大小小,配合着她生长发育的速度。 在鞋子上,周淮川花费的心思更多。 凌遥皮肤娇嫩,怕磨伤她的脚,他让人选最柔软舒适的材质,定做完美契合她脚型的各种漂亮鞋子。 凌遥那次的奖学金只有五千块,一半拿来请同学吃饭,剩下的另一半才留给周淮川买礼物。 其实凌遥挺不好意思的,周淮川随便一身行头就是七位数,她却送他两千块的毛衣。 但他似乎很喜欢自己送的这件毛衣,只要天气冷一点,就能经常看见他穿着它。 喜欢到出差都带着…… 想到这里,凌遥睁开眼睛,转回头。 周淮川一直站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她。 凌遥抿了抿唇,浓密的羽翼轻轻颤动。 她主动放下姿态,问他:“今天不用工作吗?” “嗯,”周淮川拿起旁边的牛奶,手背在上面试了试温度,“有点凉了,我再去热一下。” 周淮川再次拿着牛奶进来,凌遥已经坐起来,看到他,她把手机放下。 周淮川把牛奶递过去,凌遥没接。 她的视线从杯子缓缓移到他脸上,眉眼下弯,露出一副可怜的表情。 “哥哥,”她说,“我手没力气。” 第12章 还疼吗“哥哥,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 周淮川扫了眼枕边的手机。 明明刚才还有力气玩手机。 但他什么也没说,在床上坐下。 他一坐下,凌遥就自动凑了过去。 周淮川往后挪了挪,半躺半坐在床靠上,让凌遥能在自己怀里靠得更舒服。 等她躺好,左手轻握她肩膀,右手端杯子。 凌遥低头,手都懒得从被子里拿出来,直接就着周淮川的手喝牛奶。 她刚睡醒,又长时间没进食,怕她胃不舒服,周淮川没让她喝太多。 喝了小半杯,他把杯子放在一边。 他没从床上起来,凌遥也就继续躺在他怀里。 躺了会儿,凌遥没忍住,侧过脸,在他胸口很深地嗅了一下。 毛衣上有好闻的味道。 周淮川微微低头,下颚正好搁在她发顶。 温柔地蹭了蹭,他问道:“还疼吗?” 凌遥抿着嘴角没吭声。 疼倒是不疼,就是觉得难堪,还有伤心。 过去她也不是没骗过他。 考试没考好模仿他的笔迹给自己签名,给喜欢的明星花钱却骗他钱用来买首饰包包,就连大学的专业都是瞒着他报的。 可从来没有哪一次,他动手打了她。 周淮川捏住凌遥下巴,将她脸转过来。 看着她眼里的委屈,他没有心软,严肃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不等她回答,他说:“你请假离开学校后你们老师给我打了电话。你告诉我的是下课后去见你妈咪,但事实上你上午就已经请假离开。” 他顿了顿,更用力地捏住她下巴,看到她因为疼蹙起眉心,沉声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在一万公里之外消失的这几个小时,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可能会遭遇各种危险,而他因为远在他乡,无法及时赶到她身边。 意味着他也许会因此失去她。 没什么“也许”和“可能”,哪怕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一,对他来说也是毁灭性的。 周淮川在意的不是她骗他,而是她隐瞒了她的行踪,她在他这里失踪了几个小时。 当然凌遥相信,在接到老师的电话后,他肯定马上就开始查她行踪,也很快就能知道她在哪里。 所以他才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等她装模做样回到学校,让司机把她带去机场。 让她从自以为天衣无缝到谎言被拆穿,从天堂到地狱,给了结结实实一个教训。 虽然最终她平安地来到了他身边。 但事情不是这么论断的。 在她离开他“视线”的那段时间里,他的担心和害怕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周淮川在说这些时,凌遥依然能从他的语气和表情中感受到,当时他有多紧张。 更何况多年前她差点遭遇绑架。 对周淮川来说,最重要的永远是确保她的安全。 这么一想,凌遥觉得那顿屁股挨得不委屈。 她低垂着脑袋,心里酸疼得厉害,整个人缩成一小团,乖乖窝在他怀里。 “哥哥,要不你再打一顿吧?”她实在说不出口,顿了顿,难堪道,“但是能不能换个地方?” “还疼?”周淮川拧眉,“我请医生过来给你上了药,不是说只是有点肿吗?” “也不是很疼,就是……” 周淮川打的时候收着劲儿,没真打疼她,其实让医生来上药都多余,但被打的部位实在叫她难以启齿。 说出去谁信啊,二十岁的人了还在被自己哥哥打屁股。 发现怀里的人在往被子里钻,知道她不好意思,周淮川岔开话题,“那是脚疼?我让医生处理了你脚上的伤口。” 凌遥毛绒绒的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仰起脸问:“你怎么知道?” 骑马穿的靴子不合脚,又和沈沛文牵马溜了那么久,她的脚上被磨出了血泡。 她不是个能忍得住疼的人,只是昨晚突然被送到e国,紧接着又被狠狠教训,她没顾上。 现在才发觉,比起屁股上的伤,脚上的伤似乎更严重。 她拉开点被子,把脚伸出被子外。 脚上的血泡已经被挑掉,消毒过也上了药。 凌遥的脚偏小,脚掌细窄,脚趾纤长,脚指甲上什么也没涂,是健康透明的颜色,涂在伤口处的红色药水,衬得一双脚白净柔嫩,瓷玉一般。 “衣服也是医生换的吗?”凌遥放下脚,回头问身后的周淮川。 她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换掉了,现在身上穿着睡裙,纯白色,长至脚踝,袖口和裙摆绣着手工蕾丝,很经典的英式复古睡裙。 一头长卷发睡得凌乱,蓬松地披散开,浓密的眼睫下是剔透的浅色眼眸。 身处的环境,身上的穿着,这一切都加重了她身上的混血感。 周淮川的目光笼在她身上。 她仰起脖子,下巴沿着脖颈到锁骨的线条,宛如神迹,他的鼻息间全是她头发上精油的味道,淡淡的小苍兰。 “女医生吗?”她又问。 “当然。”他轻声说。 “替我谢谢她。” “好。” “你怎么知道我的脚受伤了?” 周淮川拉过被子,替她重新盖上脚,“你的鞋和袜子是我脱的。” “哦……” 周淮川摸了摸凌遥的头,柔声问:“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凌遥一脸抗拒,“我不吃白人餐。” 没有白人餐。 周淮川亲自下厨。 一碗加了玉米粒和金华火腿的蛋炒饭,淋了点老抽,让炒饭颜色看上去更有食欲。 凌遥吃了一碗,又要添一碗,周淮川没同意,盛了碗汤给她。 羊肚菌竹荪炖鸽子,从早上开始煲,鸽子肉早已炖得骨肉分离,汤头鲜美。 肚子里有了东西,她心情肉眼可见变好。 边喝汤,边事无巨细地告诉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我总觉得陈鹤年怪怪的。”说道詹家老太君做寿那天,凌遥突然提了一句。 周淮川看她一眼,“哪里怪?” “也不是说他人怪,”凌遥回忆着,无意识地咬了咬调羹说,“是他对安安……很奇怪,他告诫她不能喝很多酒,喝了酒不能和异性单独相处,他在说这些话时完全就是一个兄长的样子。可是……我看见他用手抹安安嘴角蹭出来的口红。” 凌遥偏头,带着困惑询问身边的人,“你觉得作为一个成年的兄长,触碰妹妹的嘴唇,是不是不太正常?” 周淮川不动声色地收回替她擦嘴角的手,露出思考的表情,在凌遥灼热期待的目光中,如她所愿地回道:“确实不太正常。” “我就说嘛!”她像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放下调羹,歪着一边肩膀,几乎凑到他耳边,放低声音,分享秘密般说,“我跟你说,其实那天我看到安安脖子上的吻痕了,你说会不会是……” 凌遥最近一段时间饮食和睡眠不规律,周淮川在汤里加了补气的药材。 她呼出的气息潮湿滚烫,带着淡淡的药草香气。 在男人半垂的视线中,嘴唇鲜润饱满,唇珠晶莹,上翘的嘴角牵动一侧梨涡深陷。 “你觉得呢?”头头是道地分析完,她再次寻求周淮川的认同。 这回周淮川没给她想要的答案,他说:“如果是我,我会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凌遥显然不理解他说的话,“可安安是我朋友,万一她被陈鹤年欺负了呢?” 但周淮川却说:“正因为她是你的朋友,你更不应该去插手这件事。” 除了leo,庄园里还有很多佣人。 他们穿着统一的英式仆从装束,安静整齐地站在偌大的餐厅里。 无论主人在谈论什么,只要没吩咐,面无表情得像一尊尊雕塑。 周淮川没叫佣人,他站起身,亲自收拾凌遥用过的餐具。 从为她准备食物,到她吃完收拾,从始至终,他都亲力亲为。 这让“雕塑”们都忍不住互相对视。 他们在这里工作的时间不短了,眼前这位年轻英俊的富豪两年前买下这里。 听说他平时不住在这个国家,只是来这里工作时会住上一段时间。 接触时间不多,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十分清楚他的习惯和要求。 比如他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不喜欢周围人说话的声音超过一定分贝,更不喜欢碰触 垃圾和一切脏东西。 所以大家猜测,他一定很喜欢这个女孩。 因为他的所有不喜欢,在面对她时,完全不重要。 不,是根本不存在。 他们离得那么地近,他几乎让她趴在了自己身上,即使她发出夸张的惊叹声,也不会提醒她声音小一些,他甚至亲手处理她吐出来的骨头。 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却觉得如果面对的是这样一个女孩,似乎一切都说得通。 因为她实在太漂亮了。 “漂亮”这个词是有上限的,但她显然没有。 她的皮肤像牛奶一样白皙丝滑,脸颊透着年轻女孩健康的粉润,说话或是思考时的五官生动活泼,一双眼睛像琉璃,灯光下折射出细碎晶亮的光。 “为什么?”凌遥抓住周淮川手腕,表情认真地问,“为什么我不该管?” 周淮川低头,她的手刚才直接拿着鸽子腿啃,此时在自己干净的白衬衫上留下一小片油腻痕迹。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拿起旁边的餐巾,亲自替她擦手。 擦得很细致,从指尖缓慢擦到指根,再回到指腹,轻柔地捻搓两下。 周淮川慢条斯理地问:“你想过祝平安为什么不告诉你吗?” “因为……害怕?” “她没有寻求别人的帮助,甚至没有告诉你们,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周淮川尽可能选择温和的字眼,“至少目前为止,她需要和陈鹤年维持这样的关系。” 不用过多解释,凌遥已经听明白了。 她知道这些年,祝平安在陈家如履薄冰,她一个女孩子,想要在那种家庭生存,必须得有倚靠。 只是她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倚靠”陈鹤年的…… 周淮川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放下餐巾,曲起食指,好似逗小动物,在她下巴上轻轻勾了一下。 他温柔又强势地说:“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先休息一会,半小时后我带你去外面转转。” 凌遥伸了个懒腰,整个人连头发丝都在犯懒,“可我下午想继续休息。” 她的时差没有完全倒过来,吃饭时就在犯困了。 周淮川带她出去,是为了帮她倒时差,但看着她眼底的疲惫,又实在不忍心。 “好,”他妥协,“下午三点,我会叫醒你。” “哥哥。” “嗯?” 在周淮川的示意下,佣人们上前开始收拾餐桌。 餐厅里一时变得忙碌起来。 凌遥伸出双臂,勾住周淮川脖子,宽大的睡衣袖子滑落,蕾丝堆叠在肩膀处。 周淮川身上深色禁欲的男士毛衣,衬得她一双手臂莹白如玉,连血管都清晰可见。 她不顾周围的人,明晃晃地向他撒娇。 “哥哥,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她刚吃完饭,周淮川不让她马上去睡觉。 他把人带到书房,让人送来红茶。 他亲自给她倒茶,随口问:“詹家寿宴上还发生了什么吗?” 凌遥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头。 除了祝平安就是沈晗非了,但她相信,周淮川对这件事了解得比自己多。 毕竟凌海和蒋家在某种程度上是竞争关系,周淮川肯定很关注蒋家和蒋晋霖的动向。 周淮川看着她,目光带着审视,循循善诱道:“真的没有吗?” 凌遥被他看得发虚,连睡意都没了。 他这句话说得再完整一点就是—— 你真的没有骗我其他事? “哥哥……” “告诉我,凌遥,”周淮川打断她,平静地问道,“你想和那个见面不到一小时就碰你脸的狗杂种,培养出什么样的感情?” 第13章 狗杂种周淮川怎么舍得推开她呢。…… 周淮川没有指名道姓,但凌遥马上就知道了他嘴里的“狗杂种”是指谁。 在指责他不该用带有侮辱性的词之前,首先浮现在凌遥心里的是另一件事。 “他没有碰到我的脸,当时我的脸弄脏了,他只是……” 周淮川打断道:“可从照片上看并非如此。” 凌遥愣住,“照片?” 周淮川没有解释照片的事,他继续问:“如果我没有接你来这里,你会瞒着我和他继续见面吗?一起骑马,共进晚餐,再找间安静的酒吧喝酒聊天,培养感情?” 会吗? 凌遥问自己。 自己当时没有拒绝荣少杰的提议,除了不想让妈咪失望,还有就是…… 她并不反感与沈沛文的接触。 凌遥从小经历过很多事,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见证家族从没落到再次辉煌。 从危机四伏的港城到人地生疏的海市。 这样的生活,注定了她身边不会有太多人。 乐意、祝平安和沈晗非,也是因为周淮川的关系,她才有机会与她们接触。 至于学校的同学,在被严格限定门禁和出行跟着保镖的情况下,她很难与他们产生更多的交集。 一旦她对此有所怨言,周淮川就会以“她的安全”来说服她。 周淮川平静地说:“在你指责我限制你交友前,我需要先告诉你一件事。” 周淮川总能看穿一切,包括她的想法。 这让凌遥感到无比挫败,但显然她更好奇他的后半句话。 “告诉我什么?” 周淮川没有说话,他从旁边拿来平板,打开后放到她手里。 这是一家公司的背调资料。 看到公司负责人的名字,凌遥抬起头,惊讶道:“你查荣少杰?” “你是要自己看,还是我给你总结?”周淮川示意了下她手里的平板。 凌遥把平板放下。 周淮川的总结就真的只是总结。 言简意赅地让凌遥看清了,一家外表看似庞大兴荣的公司,内里的腐朽溃败。 “但这些和他跟妈咪的恋情没关系。”说出这句话的凌遥自己都感觉底气不足。 周淮川没有拆穿她,他告诉她:“荣少杰想要堵上资金缺口,就需要一大笔投资。” 凌遥反应过来,“他希望沈家能投资?” 荣少杰是荣宇集团二公子,但他在荣宇是没有话语权的,不可能从他精明的大哥荣少恒手里得到这么大一笔投资款。 以他公司目前的情况,也不可能从其他地方获得融资。 他唯一的希望只剩下沈家。 荣少杰的妹妹是船王儿媳,外甥是船王唯一继承人,只要沈家愿意出手,就能度过危机。 且对于沈家来说,救荣少杰的公司不难。 凌遥总算明白,为什么周淮川要说那句话。 “你认为妈咪为了帮荣少杰,才撮合我和沈沛文?” 周淮川看着凌遥,那目光仿佛是在说—— 原来你知道那是撮合? “绕来绕去,你就是想阻止我见妈咪。” 没有任何疑问,完全的陈述语气。 在和宋姿仪有关的话题上,无论周淮川多么有道理,凌遥总是会跳过这些道理,直击事实的本质。 本质就是周淮川需要她做出选择—— 让她在自己和宋姿仪之间,只能择其一方。 这些年来,因为这样的事,他们谈论、也争吵过很多很多次。 大部分以她的妥协为结果。 从不能和妈咪住在一起,不能与她去旅行,到和她见面的所有细节都必须在他的授意下。 她以为自己一再的退让,得到的会是平衡,可事实上,她的退让只会让周淮川得寸进尺。 “在你说出这个结论时,你心里就已经明白她接近你的目的,对吗?”周淮川耐心地和她讲道理,同时告诉她残忍的事实,“或者换个说法,她在利用你。” 凌遥哑口无言。 chris出事后,除了那通骂人的电话,宋姿仪几乎消失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她再次出现,她说要为她补过生日,可那天她见到了荣少杰。 周淮川说你不也很清楚吗? 是啊,她一直都很清楚。 可是…… 宋姿仪是她妈咪,对孩子来说,母亲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永远有着很深的滤镜。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难过,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周淮川抬起凌遥下巴,望进她逐渐湿气弥漫的眼眸中,温和地问,“现在,你想要 我陪着睡一会儿吗?” 凌遥的心理状态一直不太稳定。 她患有轻微的肌肤饥渴症。 在心理医生的干预下,这些年症状得到了缓解,但偶尔心理压力大,或是在陌生的环境下,又会卷土重来。 她在努力克制,否则周淮川毫不怀疑,刚才在餐厅里,她已经爬到他怀里,手脚缠着他,贴着他。 像动物幼崽,用身体各个部位感受来自强大一方的温暖和安全感。 她在“犯病”时,是意识不到这种肢体接触属于非常亲密的范畴,不应该发生在她与成年的异性之间。 但周淮川怎么舍得推开她呢。 他也永远不会推开她。 凌遥最后睡在了周淮川的书房。 她在周淮川怀里睡熟后,他把人轻轻放在法兰绒质地的沙发上。 沙发上铺了厚实的羊毛毯,房间里开足了空调,她的身上盖着周淮川的外套。 周淮川在工作,为了不吵到她,他没有用键盘打字,直接将文件打印出来,在上面写字。 钢笔笔尖在纸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连天阴霾的e国小镇,终于放晴。 阳光透过拱形落地窗,洒在男人宽阔挺直的后背。 周淮川手上的钢笔已经很久没动。 目光越过半个书房,沉静地看着沙发上的身影。 下午三点,凌遥准备被叫醒。 难得今天放晴,温度不冷不热,很适合出去逛逛。 周淮川让凌遥去换衣服。 他在楼下等她时,接到了她的电话。 她问他要自己昨天来时穿的那套衣服。 “他们准备的衣服有问题吗?”周淮川边打电话,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管家leo。 即使自己是和对方父辈一样的年龄,leo依然会因为对方凌厉的审视而感到不安。 凌遥的衣服是leo让人准备的。 她被突然送到e国,身边没带任何行李,一切都需要重新准备。 老头儿惶惶不安地低垂着头。 “不算有问题吧。”凌遥避重就轻,还是问他要自己的衣服。 “抱歉,”周淮川的道歉听上去并没什么诚意,“那件粉色外套不适合你,我让他们处理掉了。” 听到衣服没了,凌遥急道:“可那是妈咪送我的!” “哦,是吗?”周淮川淡声说,“她不知道你讨厌粉色?” 讨厌不至于,但凌遥确实不怎么喜欢粉色。 她喜欢蓝色,各种蓝。 但凡宋姿仪多了解女儿一点,花点心思,就不会给她挑粉色的衣服。 “可是,你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随意扔掉我的东西呢?” “对不起,需要我现在重新买一件吗?” 周淮川这次的道歉很有诚意,她似乎还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他打算亲自出去买。 凌遥的脾气突然就发不出来了。 “算了。”她挂了电话。 她穿好衣服下楼时,周淮川正站在大厅的拱形落地窗前接电话。 他背对着大厅,没看见她下楼。 但其他人都看见了。 他们的视线,全部落在她身上。 凌遥穿着为她准备的衣服,从旋转楼梯上缓步走下来。 白衬衫外套着墨绿针织马甲,下面穿了条很有当地特色的苏格兰格子裙,匀亭修长的一双腿裹在黑色及膝长筒袜里。 为她准备衣服的人,甚至贴心地为她准备了配套的丝绸领结和棕色小礼帽。 ——很典型的英伦高中生穿着。 老管家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小姐不喜欢为她准备的衣服。 首先,他完全是按照周淮川的描述——可爱又有点娇气的年轻女孩的标准来准备的。 再者,她太适合这么穿了! leo曾服务过不少贵族,但他不得不感叹,凌遥真是自己见过最完美的人。 她看上去,不,她就是一位真正的贵族小姐。 高贵优雅又无不透着年轻女孩的甜美。 凌遥不是不喜欢这么穿,只是觉得学生感太重,穿成这样和一身高定西装的周淮川站在一块儿,就像爸爸带着女儿…… 周淮川打完电话,转过身,正巧看到凌遥摘下帽子,老管家躬着身,伸手接过帽子。 “谢谢,”凌遥微笑着说,“我不太喜欢戴帽子。” “您的头发非常美,”老管家发自内心赞叹,“不应被任何东西掩盖。” “哥哥?” 凌遥发现周淮川看着自己在出神,她走到他面前,叫了他一声。 周淮川回过神,低头看了眼她脚上质地柔软的小皮鞋,“还疼吗?” “不影响走路。” 周淮川让人拿来了拖鞋,蹲下身,亲自给凌遥换上。 他们不需要走路。 他们坐马车。 驾驶马车的车夫告诉凌遥,拉着他们的这匹马,拥有阿拉伯马最纯正的血统,是当今世上最贵的马匹之一。 凌遥问:“那和纯血马比呢?” 车夫笑起来,“对不起女士,请不要侮辱ari。” ari是这匹阿拉伯马的名字。 凌遥看向周淮川。 不用问,周淮川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为什么要让这么名贵的马来拉马车? 他平静又带着点冷漠地说:“再名贵的马,也只是为人类服务。” 而不是让人类反过来去适应它。 马的血统再高贵,也不可能比人高贵。 无论是参加比赛,拉马车还是运送货物,是人类赋予了它们的价值。 明知周淮川不可能知道她和沈沛文之间的对话,但她总觉得,他这些话是在内涵沈沛文。 他们没有离开庄园,只在里面就逛了很久。 这里有自然存在的森林和湖泊,也有人工养护的高尔夫球场和花卉种植园。 凌遥被这里的一切所吸引。 因为她的脚不方便,周淮川基本没让她下车,只在羊圈前,让她拿仆从准备的奶瓶,给小羊羔们喂了会儿奶。 天色将暗,他们才回来。 凌遥身上披着周淮川的外套,步履有些匆忙地往餐厅走。 午餐吃得不多,又在外晃了很久,她饿了。 晚餐已经准备好。 潮汕牛肉火锅。 凌遥不可思议地看着冒着热气的涮锅和一桌子新鲜的热气牛肉,竟然还有各种新鲜蔬菜。 她忍不住回头,看向跟在自己后面进来的高大身影。 周淮川简单解释:“这里配有中餐厨师。” “这里也太棒了吧!” 被强行带来这里的愤怒早就一扫而光,她对这里的喜欢溢于言表。 周淮川的脸上扬起很淡的笑意,“很高兴你能喜欢。” 在等待锅烧开的时间里,凌遥悄声问他买下这里需要花多少钱。 周淮川告诉了她一个天文数字。 凌遥顿时觉得,平均一年只在这里住十天,未免太浪费了。 况且,即使不住,这里的一切维护也要付出巨大成本。 “哥哥,你是怎么想到要买下这里的?” “这里是为你买的。” 凌遥夹牛肉的筷子顿住。 不等她问,周淮川又说:“它是你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凌遥:“……” 凌遥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有点印象。 那时她迷上《唐顿庄园》,羡慕贵族们优雅奢靡的生活,说自己也想生活在这样的庄园。 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就到了她十八岁生日。 周淮川当时送了她一个几乎复刻了唐顿庄园的建筑模型,她还记得他当时让自己签了一堆文件。 凌遥以为那个模型就是生日礼物,现在那个模型还在她书房里。 所以…… 十八岁生日,他送了自己一座真正的庄园! 周淮川夹了牛肉和蔬菜放到她碗里,平声说:“你才是这里的主人。” “十九岁生日你送了我什么?” 除了刚过完的二十岁生日,她确定 收到的礼物是一艘豪华游轮外,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十九岁收到的礼物是否也不是自己所以为的。 周淮川无奈道:“你不久前才乘坐它从港城来这里。” 哦,那架湾流g650。 一比一复刻的飞机模型也在书房里。 庄园,飞机,游轮。 凌遥突然好奇起来,“那我明年生日,你打算送我什么?” 周淮川放下筷子,认真地问:“你想要什么?” “都告诉你了还有什么意义!”她理所当然地说,“送礼物其实就是送的惊喜。” “嗯,是惊喜,也是惊吓。”周淮川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让凌遥莫名有点心虚。 当然她绝对不会承认,她送给周淮川的生日礼物们是惊吓。 比如三年前,她刚拿到驾照,在他生日那天非要开车带他出去,结果出了点小小的事故; 再比如两年前,她为他准备生日烟花秀,差点把房子点着。 周淮川的生日在冬季,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她会认真地考虑,送他一个什么样的惊喜。 这次绝对绝对不会再发生任何意外! “吃饭时思考会影响消化。”周淮川的声音把凌遥拉回到牛肉火锅前。 凌遥低头,看到自己碗里的牛肉和蔬菜分别沾的是沙茶酱和油醋汁。 这是她吃火锅的习惯,肉类和蔬菜喜欢沾不同的调料。 周淮川用的公筷,替她夹完菜,拿自己的餐具吃面前的晚餐。 他的晚餐是肋眼牛肉,芦笋和煎蛋。 热量是够的,但称不上美味。 这是周淮川的饮食习惯。 他在国外长大,十八岁才回到国内,即使在国内生活了十年,很多习惯也无法融合。 凌遥相信,十年前如果他没有回国,没有接手凌海,没有自己这个累赘,他会生活得更轻松。 他会拥有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我们还要在这里住多久?” 她问的是“我们”,潜台词就是想和他一起回去。 她不知道把她接来这里打一顿屁股后,他对她是否还有其他安排。 周淮川拿过一旁的餐巾,擦干净手后为她倒了杯常温的果汁,轻描淡写地说:“学校里我请过假了,请假期间的课程可以看网课。” “那我们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吗?”她又补了句,“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周淮川的时间都是用小时来计算的,每一个时刻都有相应的工作。 当然出差在外,情况多变,没有这么精准。 但他依然非常忙,今天下午陪她逛庄园堆积的工作,可能需要用一晚上时间去处理。 来到这里后,凌遥没见过庄严,也许因为她的到来,那些需要外出的工作,周淮川全都交给了庄严。 “算了,还是……” 凌遥想说,还是按照你原来的计划吧,但她话没说完,周淮川就打断了她。 “当然,”他摸了摸她的头,没有任何犹豫道,“你想在这里住到任何时候都可以。” 这里的生活真的很惬意。 上午凌遥起床后会到处去转转。 她只花了一点时间就学会了驾马车,只不过她每次驾车出去,周淮川都会让人跟在身边。 吃过午餐,下午她会在周淮川的书房里上网课。 网课上到一半,她困得歪在沙发上睡着。 周淮川会暂停会议,把所有公司高层晾在一边,把她抱回房间床上。 下午如果没课,她会让leo开车带她去附近的镇上。 这是一个远离市中心的小镇,镇上人口不多,因为不出名,也没什么游客。 安静,又处处透着英伦风情。 凌遥偶尔会产生,就这样和周淮川一直生活在这里也不错的想法。 他们当然不可能留在这里。 但或许,等他们老了,可以来这里养老。 唯一的不足是这里的夜间生活特别少,几乎没有夜间活动。 吃完饭餐,她的活动范围基本就在卧室。 因为有时差,她不能找国内的朋友,无聊到重新开始看不知看过多少遍的迪士尼动画片。 凌遥的房间和衣帽间里陆陆续续新添了很多东西,有些是她从小镇上买回来的小玩意儿,大部分是周淮川让人添置的。 她每天穿着英伦风的衣服。 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后来慢慢接受马甲西装百褶裙贝雷帽这些元素。 庄园里有位叫ely的女仆,由她专职负责凌遥的起居。 她很喜欢凌遥,夸赞她的肌肤和头发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还有她的眼睛,世界上最名贵的宝石也比不上它们万分之一的明亮。 ely每天都把凌遥打扮得很精致。 凌遥一头瀑布似的长发,在ely的巧手下,变成了英式古典盘发,头发外圈缀满花园里刚摘下的白色风铃花,少女风满满。 今天她为凌遥准备的是宫廷风长裙。 流行就是个循环,谁能想到19世纪初的经典成为了时下追捧的纯欲风。 干净纯白的长裙,露出凌遥一整个脖子和锁骨肌肤,裙身上绣着繁复精美的花朵蕾丝。 “god!”看到换好衣服的凌遥,ely眼睛瞬间放光,“you''''rejustlikeananl!” (上帝!您就像天使!) 凌遥垫着脚走了两步,随即蹙眉,“可我觉得它会让我今天的行动变得非常不便。” 光是穿上这条长裙,就需要两个女佣同时为她服务。 “而且……”凌遥侧过身,看向立式穿衣镜中的自己。 “而且什么?”ely痴迷地望着镜中的天使。 凌遥歪了歪头,自己笑起来,“我感觉我能直接去教堂。” ely不解地问:“为什么是教堂?” “结婚啊!” 房间里所有人都笑起来。 笑完,ely摇着头,不停地“nonono”。 她发自内心道:“相信我,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配得上您。” 门外响起敲门声。 周淮川的声音响起:“好了吗?” 今天庄园里要接待客人,所以凌遥需要装扮得正式点。 “哥哥,我马上好啦!” 两位女仆为凌遥整理裙摆时,ely打开门。 周淮川在门外绅士地站了会儿才进来。 他今天穿的是出席正式场合时穿的塔士多礼服,白色缎面戗驳领,搭配黑色领结。 单排一粒扣和腰封显得整个人肩宽腰窄,肌肉线条完美贴合着每寸布料。 一身黑让他看上去充满了禁欲感,又有着成熟男人的迷人张力。 ely一看到周淮川就决定收回刚才的话。 如果是眼前这个男人,她同意他们结婚! 感觉到身后的视线,凌遥回过头,抬了下手臂,随口问:“好看吗?” 周淮川没有马上回答她,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隔着几步远,安静地看着她。 凌遥有点轻微散光,这个距离,她不太能看清他的脸和表情。 不知为什么,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可是在期待他回答的这几秒钟里,她却逐渐有了紧张的感觉,还有点不好意思。 凌遥转回头,掩饰性地捏了捏耳垂,却在转身的刹那,和镜子里男人的目光对上。 周淮川一步步来到她身后。 ely和女佣们低垂着头,默默退出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后背上白色轻软的蕾丝,轻轻贴在硬挺的黑色西服上。 男人黑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她。 他微微低头靠近她,用轻柔低沉的嗓音说:“ofcourse,angle.” (当然,我的天使。) 周淮川邀请的是小镇的镇长和他的家人。 他们带来了礼物,一大捧新鲜采摘的蓝色花束和自己做的贝克韦尔挞。 镇长只比周淮川大四岁,却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最大的八岁,最小的三岁。 他们没有在矩形餐桌上吃晚餐,而是选择了让彼此可以坐得更近的圆桌。 桌上摆满了食物,鲜花,蜡烛还有葡萄酒。 葡萄酒是镇长一家带来的,是镇长 夫人anne亲自所酿,酒精浓度不高,更像葡萄饮品。 但在凌遥准备喝第三杯时被周淮川阻止了。 他们喝酒聊天到很晚。 期间三个孩子拉着凌遥一起玩,就在餐桌旁,以凌遥为中心围坐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 凌遥会模仿很多迪士尼人物的声音,比如美丽的公主和可爱的动物们。 她学《疯狂动物城》里的闪电接电话,学得惟妙惟肖,把孩子们都逗笑了。 anne看着他们,看了很久,忍不住感叹。 “she''''sdrop-deadous.” (她可太美了。) anne转回头,发现周淮川也在看他们,准确来说,他的目光自始至终只落在一个人身上。 他的目光是那样专注,连howard给他面前的杯子倒满酒也没有发现。 “她一定从小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中,有爱她的爹地妈咪,当然——”anne看着周淮川说,“richard先生也一定给予了她很多很多的爱。” 她的丈夫howard镇长今晚喝多了,除了给周淮川偷偷倒酒,还自发成为了他的代言人。 他大着舌头说:“不,richard先生对celia的爱绝对超过了她的父母,你难道不知道,这座庄园是richard先生为她而买的吗?还有庄园里的小动物,那片巨大的植物园,都是richard先生为了celia的到来精心准备的。” howard打了个酒嗝,然后总结:“我敢肯定,这世上没人比richard先生更爱celia。” anne回忆起庄园里的植物园,那里有从各国空运而来的名贵植物和鲜花。 即使这座豪华庄园的主人不在,那片植物园永远生机盎然,随时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哪怕她一年都来不了一回。 anne认为,钱和爱无法划上等号,可richard先生花的不止是钱,他为celia花了很多很多的心思。 ——它们比金钱更珍贵。 anne的目光在周淮川和凌遥之间来回。 这对年轻的男女以兄妹相称。 但anne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特别是richard先生对celia的爱早已超越了兄妹亲缘。 周淮川没有回应howard的话,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在他们即将喝完三瓶同样的酒后,才似乎终于品出了这酒的味道。 他赞美道:“这是我喝过最好的酒。” howard不敢相信,richard先生会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从这位上位者口中听到赞扬,哪怕只是一瓶自酿的葡萄酒,都让他感到无比荣幸。 “谢谢您,先生,”howard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像您这么慷慨,善良和真诚的绅士。” 送走镇长一家,两人往楼上走。 发现凌遥的视线几乎黏在自己身上,周淮川忍不住问:“看什么呢?” “我很好奇,”凌遥说,“howard先生是怎么当选上镇长的。” 周淮川当然知道她的小脑瓜在想什么。 他笑起来。 他今晚喝了酒,几杯度数不高的葡萄酒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他的酒量很好,身上的酒味也不重。 但酒精还是让他整个人变得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他身上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下,随意搭在臂弯上。 宽阔的肩背和坚实的胸肌,将白衬衫穿出优雅迷人的性感,封腰勾勒出紧窄腰身,一双腿长得逆天。 凌遥从过去就发现了,这人的身材比例好到不可思议。 发胶将他的头发全部往后固定,顶级的骨相,近距离看时非常有冲击力。 楼梯昏黄的灯光中,周淮川凌厉深沉的眉眼里,浮着罕见的流动着的光芒。 “他的当选得益于这个国家的选票制度。”周淮川一本正经地说。 “那他的支持者们,是否知道他在看人时会存在严重的失误呢?” 周淮川做出思考状,“比如?” 她笑嘻嘻地说:“比如他竟然说你是一位慷慨善良真诚的绅士。” 周淮川并不反驳她的话。 因为这是个没有恶意的嘲讽。 再者。 他确实不是一个慷慨善良且真诚的人。 相反。 他吝啬,卑鄙,虚伪。 他也从来都不是一个绅士。 “但他有一点说对了。” “他说对了什么?”他边说着话,伸出手,手虚虚地揽在她腰侧。 那两杯葡萄酒让她走楼梯变得有些困难。 她原本靠着扶手,被周淮川稍微一带,很自然地靠在了他怀里。 ely盘的头发,经过一晚上和孩子们玩闹,已有几分散乱,蜷着的发丝散在鬓角,蹭在他胸前的衬衫上。 “他说……”她仰起脸,在他垂下目光看她时,梨涡深陷,浅色瞳仁中泛起琉璃的光华,“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谢谢你,哥哥,”凌遥说,“我知道你邀请howard先生一家过来是因为我。” 因为这里没有丰富的夜生活,让她觉得无聊无趣,所以他专门请了客人过来陪她。 周淮川和howard一家不是朋友。 即使howard和anne已经尽可能地装作“随意”,但凌遥还是能感觉到,他们对来到这座庄园的紧张,在面对周淮川时,他们又是怀着怎样的敬畏和惶恐。 周淮川的手离开凌遥的腰,移在她肩上,将人往自己怀里拥了拥。 “我希望你能在这里拥有美好的记忆。” “非常美好,”凌遥侧过脸,在他温暖健硕的胸口蹭着,想起到这里第一天发生的事,在心里小小声道,“除了挨的那顿打。” 周淮川听见了她的怨念。 但他没有道歉,也不会后悔。 爱她和引导她并不冲突。 回到房间,凌遥在洗澡前,脱衣服费了一番功夫。 洗完回到卧室,周淮川给她端了杯醒酒茶。 喝完洗漱好,让她上床睡觉。 周淮川掖好被子,将夜灯调暗,然后回到床边,俯身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说:“晚安。” “哥哥……”她期期艾艾地问,“可以给我一个晚安吻吗?” 周淮川低头看着床上的人。 凌遥面朝他侧躺着,头发拆了,编过辫子的长发像烫过一样卷曲,凌乱蓬松地铺在床和枕头上。 她微仰头,闭着眼睛,呼吸平而缓。 柔软安静的像天使。 周淮川不确定她现在有几分睡意,但他确定,酒精确实对她造成了一点影响。 或许,让她回到了十年前,十岁的时候。 郊外的夜晚很安静,很像他们刚到海市时住过的那栋山中别墅。 不知过了多久,潮湿温热的呼吸慢慢靠近,带着葡萄发酵后醉人的香气。 薄透的眼皮,被轻柔而郑重地触碰。 一个晚安吻。 “goodnight,anl,babygirl.” “晚安,我的天使,我的小姑娘。” 周淮川在e国的工作全部结束的第二天,他们回了海市。 回去坐的还是那架g650。 很巧,同机组。 飞到巡航高度后,凌遥主动按了服务铃。 空乘过来,问她需要什么服务。 “你好,我可以要一份上次那样的牛肉面吗?” 空乘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微笑着说:“请稍等。” 面很快就送过来,果然和上回一样,没有加任何葱姜蒜,牛肉半肥半瘦。 除了一样没有。 凌遥对空乘说:“可以帮我加一点辣吗?” 空乘没有应声,下意识看了眼坐在旁边沙发上的人。 男人身着白衬衫, 深棕马甲和同色系西裤。 当下流行的“美拉德”色系,在他身上有种复古优雅的气质。 即使坐着也能看出身材十分高大,五官轮廓分明,眉骨深邃。 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位温和优雅的绅士。 但他身上释放出的压迫感太强,让面对着他的人不自觉地会紧张畏怯。 谁都知道,他和“温和”没有半点关系。 看到对方轻点了下头,空乘才回应凌遥。 “好的,请您稍等。” 空乘离开后,凌遥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上回她会主动为我加,就好像她提前就知道我的喜好,但这次她没有这么做。” 凌遥从小就是个敏感的人,敏感又多疑。 她会害怕自己一觉醒来,周淮川像妈咪一样不见了,害怕周淮川突然去别人家里,照顾别人家的小孩。 心理医生说,这是凌遥患上肌肤饥渴症的最初原因,她怕他离开自己,所以只有真实地触碰到他,才能缓解她的焦虑和不安。 随着心智的成长,凌遥差不多能控制自己的心理,但只要是和周淮川有关的,她还是会很在意。 周淮川面不改色地说:“或许是她忘了。” “她不是忘了,”凌遥心里明镜似的,她哼声,“而是你知道我被‘强迫’带去e国一定会生气,为了安抚我,所以你让她们准备了我爱吃的,连炸鸡这种你平时严格限制我碰的垃圾食品都有。” 她说自己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又是买庄园又是买飞机,原来是为了方便抓她过去打屁股。 于此她联想到另一件事,她问他要那艘正在建造中的游艇的图纸。 她说自己当初没仔细看,现在她怀疑他专门在船上设计了一个封闭的房间,房间里除了长长的木尺,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工具。 那间房间和里面的工具和少儿不宜没关系,而是为了教育不听话、爱撒谎的小孩所准备。 周淮川没有反驳,他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话,目光透过眼镜的镜片,沉静地落在电脑屏幕上。 神色一如既往平静冷漠,唯有嘴角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凌遥穿着来e国那天身上的衣物,外套也是同一品牌的同款,但颜色不同。 不是粉色,是蓝色。 她最爱的蓝色。 万米高空之上,g650穿越一大片云层。 云层的尽头,没有凌遥曾经盼望的另一个平行时空。 而是令人炫目的。 万丈霞光。 * 回到海城好几天,宋姿仪没联系过凌遥。 自从她十七岁,宋姿仪回到港城,这些年母女俩的相处一直都是如此。 凌遥很在乎宋姿仪,很爱妈咪。 宋姿仪见到她也会很高兴,她现在都二十岁了,她妈咪不管是不是当着外人的面,对她依然一口一个亲亲热热的“宝贝”。 但在宋姿仪的生活里,总会被很多其他的事充斥着。 凌遥对她来说,不是所有,也不是唯一。 凌遥回来后,乐意约了她一次。 自上次游艇派对无疾而终后,乐意总想着要补偿凌遥。 祝平安说:“乐意你不会还在意没摸到那个西班牙帅哥的屁股吧?” 乐意恶劣地在祝平安细腰上掐了一把,呲着虎牙说:“祝平安同学,先把你自己的口水收一收。” 一说来会所,祝平安嘴里说着“不太好吧”,身体可是诚实得很,今晚就属她穿得最火辣。 她们一到包间,祝平安说今天她想点两个哥哥,乐意嘴里刚喝的可乐差点喷出来。 “祝平安你吃错药了?” 祝平安将手机解锁扔在大理石桌面上,豪爽道:“今天我请客!” 后来在乐意的追问下,祝平安才说出了她今天一反常态的原因。 她说自己犯错了。 “一个很大很大无法挽回的错,我怕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反正以后用不着了,就全给哥哥们吧!” 祝平安只说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但她没说是什么错。 无论她们怎么问,她就是不肯说。 看来真是要了命的错误。 最后她们没点成男模。 会所经理亲自接待的她们,经理说她们点名要的几位已经安排了其他工作。 乐意说那就让哥哥们都过来,站成一排,让她们挑,挑中的留下。 经理陪着笑说:“对不起乐小姐,真是不巧,今天公司搞团建,大家都去参加团建了。” 当然没人信什么鬼团建。 乐意没为难他,她知道他不过是听命行事。 她给詹宁楼打电话,整整十分钟,全程骂人不带重复字眼。 凌遥想起周淮川告诉过她,今天会和詹宁楼见个面,两个人现在很可能就在一起。 于是乐意打电话时她赶紧给周淮川发消息。 周淮川不让凌遥泡吧蹦迪,他的理由是她还小,经不起诱惑,容易染上恶习。 但这家会所幕后的投资人,绕来绕去,最后都能绕到姓詹,所以只要她提前说,又是和乐意她们过来,他还是很开明的。 在来之前,她向他保证过,除了会所的服务员为他们送食物,不会让其他异性长时间留在她们身边。 周淮川那边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凌遥主动坦白,发誓自己没点男模,祝平安想点都被她义正言辞地拒绝和劝阻了。 好吧,她非常干脆地卖了祝平安。 毕竟她屁股上那些痕迹完全褪去才没多久。 发完消息,她忐忑地等着,直到周淮川发来一个“乖”,她才放下心。 凌遥叫住准备偷偷溜走的经理,露出纯真的笑容:“那就请您陪我们一会儿吧?” 经理:“……您给我留条命。” 最后经理叫了几位唱歌很好听的“小姐姐”,陪她们唱歌。 祝平安今天怎么着都要花掉她那些积蓄,不花在哥哥们身上,也要花在其他上。 她一口气喊了很多酒,开二十万的drc时,凌遥和乐意都没阻止,而是真心赞叹,没想到祝平安还挺会攒钱。 她们尽情地唱歌喝酒,和小姐姐们做游戏。 祝平安喝醉了,埋在小姐姐软软的胸脯上,抱着人家,一口一个“我的命好苦哦”。 小姐姐小心翼翼地摸着祝平安手腕上那块可以把drc开满大理石桌面的表,哄着她说。 “我也命苦,我们是一对苦命鸳鸯……哦不对,是苦命姐妹花。这表真好看,肯定很贵吧?” “很贵吗?”祝平安喝得脸红红,眯着眼睛说,“他衣帽间的玻璃柜里有好多、好多这样的表,他说让我随便挑一块……” 小姐姐两眼放光,“哇!是你爹地还是男朋友?他对你也太好了吧!” 祝平安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抱着小姐姐嚎啕大哭,“不好……他对我一点也不好!” 凌遥的酒量不错,但她没敢多喝。 看今天晚上这状况,她可能是祝平安和乐意安全到家最后的希望。 祝平安已醉,乐意正在醉的道路上狂奔。 唯一清醒着的凌遥照顾两个朋友,也有了点“原来照顾人这么累”的觉悟。 祝平安在包厢里的卫生间抱着马桶哭,凌遥只能去外面上厕所。 凌遥高估了自己的酒量,醉不至于,但脚步有点虚晃。 她的眼睛本就有散光,加上会所昏暗的灯光,看到对面走过来一行人,明知要往边上靠一点,可还是撞到了人。 “啊,对不起。”她赶紧道歉。 “没事……”对方突然停下脚步,望着她迟疑地开口,“celia?” 凌遥抬起头,看到对方的脸,惊讶道:“stefan?” 第14章 像撒娇撒娇女人最好命。 沈沛文和几个同学聚会刚结束正准备离开,没想到会遇到凌遥。 他的目光打量着她。 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她喝酒了,目前起码是微醺的状态。 因为皮肤过于白皙,露在衣服外的肌肤,透出淡淡的一层粉润。 沈沛文往前,不动声色地靠近她,恰好挡住了几个同学的视线。 他问凌遥:“你一个人吗?” “我和朋友一起,”凌遥急着上厕所,没和 他多聊,挥了挥手,“拜拜,stefen。” 沈沛文站在原地,看着她很快消失在拐角的身影。 上完厕所凌遥洗了脸,冷水让她清醒了点。 原本画的淡妆经过一晚上已经掉完,她没补妆,因为镜子里的自己素颜很美。 年轻女孩满脸的胶原蛋白,眼睛里蕴着干净明亮的光,唇红齿白,身上是百利甜的味道。 凌遥没想到会在卫生间外再次看到沈沛文。 她左右望了望,没看见刚才和他一起的人。 于是她问:“stephen,你还没走吗?” 她不过随口一问,却听沈沛文说:“我在等你。” “等我?”凌遥诧异道,“有事吗?” “你喝酒了,”沈沛文理所当然地说,“我不确定你是否需要帮忙。” “我是喝酒了,但没喝醉,”凌遥没过脑子,张口就来,“再说就算我醉了你也帮不了我上厕所呀。” 果然,听她这么说,沈沛文露出几分不自在的神色。 大概是这类场所有意为之,卫生间外的灯光格外幽暗,营造出暧昧的气氛。 除了看不清他的表情,此时的凌遥也不可能知道沈沛文在想什么。 所以她不知道,他的不自在不是因为她这句话的内容,而是她说话时的语气,听在耳朵里,像柔柔软软的撒娇。 撒娇女人最好命。 沈沛文过去不理解这句话,现在明白了—— 好不好命得看人。 沈沛文的手机响了。 凌遥看到他低头看了眼,没接挂掉了。 她猜他朋友们可能正在等他,于是说:“那我先回去啦……” “等等——”沈沛文叫住了她。 凌遥停住脚步,等着沈沛文后面的话。 但她等了一阵,沈沛文什么也没说。 期间他的手机再次响起,这回他接了,只简单说了句“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沈沛文看着凌遥,“我……司机在等我。” 凌遥点点头,微笑道别:“再见。” “再见……” 回包厢的路上,凌遥回想刚才的沈沛文。 她觉得他有点怪。 但他们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她并不了解他,自己的感觉也可能是错觉。 凌遥不是个喜欢将关注力放在别人身上的人,沈沛文的这点怪很快就被她抛之脑后。 回到包厢,凌遥发现多了个人。 凌遥能想到詹宁楼会出现在这里,但无论如何她都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陈鹤年。 陈鹤年刚到没多久,他一出现,除了音响里正在放的歌,包厢里没人敢发出声音。 陈鹤年看着沙发角落的方向,目光沉得可怕。 祝平安可怜巴巴地缩在那里。 她用抱枕把自己围起来,怀里抱着酒瓶,下巴搁在瓶口。 “祝平安,你在做什么?”凌遥看到陈鹤年闭了闭眼睛,那副表情,似在努力隐忍着情绪。 “你没看见吗——”对上陈鹤年的视线,祝平安刚才的肆无忌惮完全消失,缩了缩肩膀,声音小下去,“我……我在喝酒。” “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陈鹤年抬脚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被祝平安大声阻止。 “你别过来!”祝平安像是怕极了,几乎将自己蜷成一团,恨不能挤进沙发缝隙里,哭着说,“我只是想喝酒,喝酒不是错,喝醉也不是错,不是错……我没有错……” 凌遥刚要走过去,手腕就被乐意拽住。 乐意朝她摇了摇头。 “可是安安……” 凌遥话说道一半,就见陈鹤年大步走过去。 陈鹤年从祝平安为自己搭的“防御墙”里,把人挖出来。 在身体腾空的瞬间,祝平安还记得怀里的酒值二十万,怕摔坏,紧紧抱着。 陈鹤年连人带酒一起抱进怀里。 陈鹤年单手就把祝平安禁锢得动弹不得,空出的手接过乐意递过来的背包,阴沉的表情把乐意吓到了。 陈鹤年很快就带着祝平安离开了包厢。 乐意一屁股坐下来,喝了口酒压惊,唏嘘道:“我总嫌詹宁楼凶,但他和陈鹤年还有周淮川比,简直算得上温柔。你都不知道,陈鹤年刚才推开门,看到安安喝酒划拳,那脸色有多难看。” 祝平安看着软弱可欺,其实特别会装。 总是睁着她那双无辜的大眼睛装可怜,扮柔弱。 陈鹤年大概是被她骗到了,所以才会在看到她的“真面目”后破防。 “周淮川凶吗?”凌遥不认同乐意的话,“他哪里凶了!” “呵呵,”乐意抽了下嘴角,“说话要讲良心,人家陈鹤年至少不杀人。” 周淮川当然不可能杀人。 但乐意这话不算空穴来风。 周淮川母亲是泰籍华人,有知情的人说,他母亲那边,在东南亚的势力非常庞大,甚至有说养了ar。 当年他为了留在凌家,主动和他母亲的家族做割席,但对方不可能让他轻易离开。 什么亲情血缘,在利益面前没有任何意义。 杀没杀人谁也不知道,但绝对够残酷血腥。 要不然最后也不会逼得t国军方出面调停。 乐意只在詹宁楼那里听到了一点边角料,都快惊掉下巴了。 她当时刚认识凌遥,对周淮川更是不了解,一度觉得凌遥肯定受到了周淮川的胁迫,或者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要不然怎么会有人愿意留在周淮川身边,还和他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 更何况,凌遥虽然脾气骄纵,但本质上娇软弱小,需要很多的爱和用心呵护。 周淮川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养孩子的人。 即使后来乐意对周淮川渐渐有了改观,直到现在,她依然觉得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 别人只是把这些当做奇闻异录,仿佛他是小说电影里的角色,强大,暴力,冷血。 但对凌遥来说,他是鲜活的周淮川。 他也有烦恼,会愤怒,会失望。 会在消失几天后,身上带着伤突然出现,行李箱里却装满了迪士尼玩偶。 陈鹤年离开没多久,詹宁楼就来了。 乐意说什么都不肯走,詹宁楼无法,只得留下陪她。 凌遥离开前,听到乐意要詹宁楼陪自己玩骰子比大小,输的人要挨对方一耳光…… 凌遥从包厢出来坐电梯下楼。 十分钟前她给司机打电话,司机说车停在老位置。 周淮川给凌遥定的门禁是晚上十二点。 马上就要到点了。 她从电梯里走出来,出来得急,不小心撞到了人。 也不知道怎么了,她今天老是在撞人。 她马上向对方道歉:“sorry……” 和对方擦身而过时,凌遥突然被拦下。 “嗨?”对方的手挡住她的去路,大声说,“你撞到我了!” 凌遥原本想再次道歉,但看到对方后,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半步。 那人一身流里流气的装扮,嘴里叼着根烟,食指上不停转着凯迪拉克的车钥匙。 不是她刻板印象,而是这人释放出的恶意太大。 那人的眼睛就像黏在她身上,令她打从心底感到恶寒。 她冷声说:“我已经向你道过歉了。” “道过歉那又怎么样,”那人故意凑到凌遥面前,指着自己的肩膀说,“我被你撞伤了,你得负责。” 不等凌遥说“好啊,我还能负责你下半辈子的半身不遂”,男人的身后出现另一个人。 他比男人高,凌遥看到了他的脸。 她眨了眨眼睛,惊讶于遇到他,准确来说是再次遇到。 “stephen?我以为你早就走了。” 沈沛文没看凌遥,他看着挡住她去路的男人。 男人没想到凌遥不是单身一人,而且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比自己高大强壮得多。 但凌遥撞的自己,理亏在先,于是他捂住肩膀,演技浮夸地哀 叫了两声。 “我可能脱臼了,检查费、护理费、住院费还有营养费,没个三万块这件事解决不了。” 凌遥还没见过这么狮子大开口的,况且自己只是和对方轻轻擦碰了一下,他肩膀上的衣服都没皱。 沈沛文冷声说:“可我看到,是你故意撞的她。” “你看到了?那你拍下来了吗?” 刚才在电梯打开的一瞬,男人就看见了凌遥,他经常来这个会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 他确实是故意撞上去的,但他有恃无恐。 毕竟相撞只是一瞬间,怎么可能那么凑巧拍下来。 “我确实没拍到,”沈沛文在男人露出胜利者的表情前,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的头顶,然后看向凌遥,口气一秒切换得温和,“调个监控很快,在这期间我们可以先报警。” “不就撞了下报什么警!”发现有监控,男人明显心虚了。 沈沛文没说话,他走到凌遥面前,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 看到沈沛文手里的东西,凌遥下意识摸了下耳朵,她今天戴了对耳坠,小巧玲珑的水滴形红宝石。 原来刚才撞到人时,右耳上的宝石掉了。 掉了就掉了,对她来说不算多贵重的东西。 “报警后先调阅刚才的监控,再找第三方评估被你撞坏的耳坠的价值,”沈沛文看着那男人,神色平静地说,“rv的红宝,大概三十万。” 凌遥这对耳坠是珍藏系列,价格比沈沛文报的还要贵上一倍。 如果是别人,男人肯定要大骂一通,你当我傻啊一只耳坠三十万! 但他看着眼前的两人,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一只耳坠三十万放在他们身上,似乎并不突兀…… 男人离开后,凌遥对沈沛文说:“我以为你真会报警。” “如果你需要,现在也可以报警,”沈沛文说,“但我想你大概更急着离开。” “确实如此。”凌遥看了眼时间。 她刚才和周淮川说会准时到家,看来要食言了。 沈沛文和凌遥一起走出会所大厅,“需要我送你吗?” “谢谢,不用,司机到了。” 两人往停车场走,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迈巴赫,车灯闪了两下。 司机看到她了,打转方向,朝她开过来。 沈沛文站在凌遥身边,陪她等车开近。 “下周六有空吗?” “什么?”凌遥没听清,或者是她压根没想到沈沛文会主动约自己。 “马场新引进了一批马,”沈沛文说,“如果你有兴趣,可以亲自挑一匹,还有矮脚马,专门引进给小孩子玩。” 凌遥对骑马没太大兴趣,但沈沛文后面半句话,却说在了她心坎上。 给小孩儿玩的矮脚马。 一定非常非常可爱。 凌遥对可爱的事物完全没有抵抗力。 车停在他们面前。 沈沛文绅士地替她拉开车门,他没问凌遥要答复,而是说:“如果那天你有空,可以联系我。” 沈沛文关上车门,目送凌遥离开。 直到车开出停车场,凌遥才想起两件事。 她忘了问沈沛文,之前他明明离开了,怎么又回来了。 另一件事就是…… 他没把耳坠还给她。 可能他忘了吧,不过一个耳坠。 凌遥这么想了想,也就不再放心上。 她收回心思的同时,瞥见旁边座位上的男士西装。 凌遥拿起来,西装内衬还残留着一丝温热。 凌遥眉心一跳。 “哥哥刚才在车上?” 第15章 受惩罚得寸进尺,是人类的劣根性。…… 这是周淮川的衣服。 这辆迈巴赫和司机专门负责接送凌遥。 周淮川有自己的车和司机,不会用到这辆车,所以衣服不可能是司机接送他时落下的。 司机说:“先生刚才确实在车上,但在您出现前他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他说不用等他,让我先送您回去。” 凌遥给周淮川打电话,一连打了两个都没接。 不知为何,凌遥心里莫名有些慌乱,“哥哥没说去哪里吗?” “没有。” 凌遥也知道司机不可能知道周淮川的行踪。 凌遥又问:“他为什么会在车上?” “先生是和詹先生一起到的。” 周淮川应该是听到了自己给司机打电话,知道自己出来了,所以没上来,在车里等她。 可为什么他会临时下车离开呢? 当然是临时,因为他连外套都没拿。 周淮川是在凌遥回到家,洗完澡,被惠姨念叨得没办法,喝醒酒汤时回来的。 凌遥喝着汤,抬眸,视线越过碗看过去。 他的身上只穿黑色衬衫和西裤,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精壮结实的手臂。 没穿西装马甲,也没戴领带。 凌遥对周淮川太熟悉了,不过看上一眼,她就发现了他身上的异样。 总是干净整洁的衬衫上有好几处褶皱,塞在腰身里的衣服下摆,像是因为频繁抬手而扯了点出来。 最奇怪的是发型,能看出它们曾用发胶全部往后固定,是她最近常夸他好看的大背头,但此时却稍显几分凌乱。 她不得不承认,微微凌乱的额前发擦着眉骨,把他的五官修饰得更加硬朗有型。 男性荷尔蒙所带来的性感,在他身上得到了具象化。 除了外在的异样,她自然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意。 他在生气,至于生气的对象,不言而喻。 周淮川做事非常高效,不喜欢浪费时间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他手底下的人,都能做到令行禁止,有着严格的服从性。 她不是他的下属,但同样受他的“管理”。 门禁时间就是他对她设置的令行禁止。 不需要和她说太多女孩子深夜独身在外的危害,更不可能给她任何以身试险的机会。 他只需要她遵照他的要求去做。 她没做到,就要受到惩罚。 周淮川不会对她妥协,因为一旦妥协,那么下回她可能会晚一个小时,再下回也许就彻夜不归。 得寸进尺,是人类的劣根性。 没有任何商量余地才能让“令行禁止”有效。 如果不是出电梯时撞到人又和对方扯皮,她本可以在规定时间内回家。 但凌遥并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周淮川。 因为这件事只会证明他对她设置门禁的正确性—— 晚上在外面会加剧意外和伤害的发生。 如果她说了,他一定会将门禁时间提前! 凌遥假借默默喝着汤,试图将自己的存在降低到最小,最好能让周淮川直接忽视自己的存在。 可惜周淮川的视力很好,他平时戴的眼镜也只是防蓝光的平光镜,没有度数。 周淮川换好鞋,径直朝沙发走去。 凌遥放下碗,认命地叫了声:“哥哥。” 周淮川没应声,他从玄关走到她面前。 她没坐沙发,穿着浅蓝睡裙,盘着腿随意坐在茶几前,屁股底下垫着松软的抱枕。 面前的碗里剩下一半醒酒汤没喝。 “你去哪了?怎么突然下车走了?”凌遥装出一派自然,“我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周淮川没回答她的问题,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垂眸看她。 看了很久,才淡声吐出两个字:“喝完。” “哦……”凌遥从善如流地端起碗。 醒酒汤不好喝,惠姨加的白醋有点多,酸得她边喝边皱眉。 但她还是没停顿一口气喝完,连嘴都来不及擦,“我去睡了……” 凌遥的视线突然变暗,一大片阴影从头顶上方落下,将她完全笼罩其中。 是周淮川。 他不过朝她弯腰俯身,便让她感到了巨大的、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然而和身上的气势不同,他用指腹蹭去她嘴角汤渍的动作无比轻柔。 仿佛擦重一点,她就会在他手里碎掉。 擦完,他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 着她。 周淮川回来后,惠姨就回了自己房间,并且再也没有出现过。 凌遥知道惠姨很疼爱自己,但比起疼爱她,惠姨更害怕周淮川。 凌遥能理解,她只是和大部人一样,对周淮川有敬畏,还有高于敬畏的——畏惧。 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人。 凌遥忍不住去看周淮川的手,她怕他手里不知何时就多了把尺。 还好还好,没有尺。 但她的目光瞥见他衬衫下的皮带扣时,还没完全放下去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尺和皮带哪个的伤害性更大有待验证,但谁的侮辱性更大不言而喻。 凌遥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没人救她。 她只能自救。 凌遥抬起脸时,头往后仰,一头长发顺着后背,垂在地毯上。 眼睛是漂亮的浅琥珀色,未语先笑,撒娇而不自知。 坐在白色长绒毛毯上的人,像只柔软的兔子,面对强大的、有着獠牙利爪的兽类,只能通过向对方展示弱小无害的一面,以博得同情和怜爱。 求他怜悯她,放过她。 周淮川想,兔子和类似的生物,还是太脆弱和渺小了,她们只适合家养。 圈起来,精心喂养,养得要多娇贵就有多娇贵。 “我觉得把门禁的时间定在十一点比较合理,”凌遥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你觉得呢哥哥?” 周淮川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见他没反应,凌遥狠了狠心说:“那……十点半呢?” 这是她的底线了。 如果周淮川还不同意,她只能破罐子破摔,横竖不过一顿屁股。 好在最后周淮川没再挑战她的底线,他同意了她的“主动要求”,但他又添了一个—— 周末上完课直接回家,如果想和朋友出去聚会,必须得到他的同意。 “这不……”看到周淮川的脸色,凌遥把“公平”两个字咽了回去。 暂时失去人生自由和屁股开花之间,她当然选择保护娇嫩的后者。 “他们都说你对我很好,”但同意不平等条约,不代表她没有怨言,她垂着肩膀,恹恹地说,“可事实上我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 “我说过,”周淮川平静地看着她,“不管是尊重还是自由,都必须建立在你是安全的这条准则之上。” “可我平时去哪里不是都有人跟着么?” 她的用词已经很温和了,没有用“监视”这样色彩浓烈的词汇。 然而事实上,她就是在被监视。 即使她不在他身边,他也能知道她的所有事,随时随地掌握着她的一切。 “他们没法把你保护得滴水不漏,”周淮川没有否认她对自己的指控,也没为此有任何愧疚,“我也不可能把你的安全完全交给别人。” 凌遥觉得周淮川太谨慎了,现在早已不是十年前凌家出事时危机四伏的日子。 再说,随着各种道路和场所的监控和天眼布防完善,别说绑架伤人,现代社会上就连小偷小盗也几乎绝迹。 她能有什么危险呢? 凌遥在心里吐槽周淮川时,早已忘了在会所里故意撞自己的男人,和那人的胡搅蛮缠。 当然她也不可能知道,这个男人今晚经历了什么。 那个试图敲诈凌遥的男人,刚到朋友们所在的包厢没多久,就被人叫了出去,然后被带到没人的包厢。 包厢里没开灯,唯一的光源来自于那扇厚重的门上的一小块玻璃。 他被人向后反剪着手,站在身后控制他的人力气很大,他如果奋力挣扎,只会让自己的手腕脱臼。 他看不清包厢里的情况,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周围不止一个人。 其中存在感最强的,是坐在他面前沙发上的那个人。 他看不见对方,对方也没有发出声音。 对方就这么在黑暗中看着他。 他不知道对方在以何种表情、目光看自己,但因为他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更能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身上令人胆颤心惊的气息。 他努力地回忆着,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么一号人。 他的腿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因为对方站起来了。 黑暗中,他看到男人模糊而高大的身体轮廓,随着对方的靠近,来自对方身上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手下将一团东西塞进男人的嘴里,在他意识到自己身上将要发生什么而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时,周淮川松开领带取下来。 他将冰冷柔软的丝绸一圈一圈,慢条斯理地缠在自己右手上,在此期间,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男人的脸上。 周淮川曾经受过特殊训练,夜间视力很强,能在绝对黑暗中看到很多东西。 他看着男人脸上几近扭曲的恐惧。 对未知的危险的恐惧。 还不够,他想。 除了撞到她的那只肩膀,碰到她的那只手臂,盯着她看的那双眼睛。 还有,他那颗肮脏的、敢觊觎她的心…… 没有惨叫,只有拳拳到肉的沉闷声。 领带上原本夹着的金属领夹没有被摘下。 然而这样的动静实在不大,完全掩盖在公共区域的音乐声中。 经过这间包厢的人,没人停下来。 他们不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解开缠在手上的领带,再将沾了暗红色污渍的西装马甲脱掉,随手扔在地上。 周淮川在会所的卫生间里,站在镜子里,一遍遍检查,除了衬衫有点皱,身上没有其他异常。 会所外已有车等候。 周淮川坐进车,车窗降下一半,身材魁梧的男人神色肃穆地站在车门外,弯着腰向他汇报刚才查到的情况。 “沈沛文初中去了留学,留学期间很少回来,唯一的联系是小姐五岁时,他们在同一个马场上过马术课。” 手下汇报完,安静地等待着。 即使已经清理过,但因为太过熟悉,手下还是能闻到从车里传来的淡淡的血腥味。 想到刚才那人的下场,手下的腰弯得更深,视线只敢留在车窗玻璃上。 车内只露出男人的上半张脸,立体的眉峰在眼下压出一片暗色,眼眶比欧美人更深邃,目光锐利而深沉。 站在车外的人,始终维持着躬身弯腰的姿势,恭敬而谦卑。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车里人冰冷的声音。 “查他回国后的所有行程,包括留学期间的每一次回国。” 第16章 满足感冷硬与柔软最直观的碰撞。 “总不能一直这样严格吧?”凌遥不甘心,她换了个姿势,跪坐在抱枕上,直起腰,决心为自己争取权利,“得设定一个期限,到下个月或者下下个月为止。” 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周淮川很直接地回绝她:“没有期限。” 凌遥急了,“你怎么不讲道理?” 周淮川看着她,冷哼一声。 “如果我和你讲道理的时候你能听进去,根本就不存在门禁。” 他对她采取的各种监视和限制,和越来越收紧的政策,大部分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她太骄纵了。 除了他,她可以无视任何人,就连他的办公室也想闯就闯。 如果不对她管教严一点,她什么事干不出来? 她这样的年纪,最容易被那些人蛊惑,抽烟喝酒吸大。麻,甚至把性当成刺激的游戏。 “我在和你好好谈,你不要板着脸嘛,”她硬刚不过,也没道理讲,只能用最后也是对他最有用的一招,她去拉他的手,向他撒娇,“那你说个期限……哥哥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她拉过周淮川的手,眼尖地发现他手背上的伤口,伤主要集中在手关节上,看上去像反复捶打什么产生的擦伤。 周淮川没有抽回手,任由她捧着,甚至还弯了点腰,方便她观察。 凌遥抬起头,皱眉道:“你和人打架了?” 周淮川反问:“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凌遥摇了摇头。 当然不可能。 不打架和他的品质高不高尚无关,纯粹是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即使有人挑衅他,不用他 亲自动手,他手下的人早就处理干净了。 那两个轮流给凌遥开车的司机,暗中监视和保护她的人,还有其他帮周淮川做事的人,他们都是周淮川的手下。 是“手下”,不是下属,更非凌海的员工。 他们都有着高大强壮的体魄,惊人的执行力和绝对的忠心。 凌遥知道,他们之中有人来自于东南亚,虽然已经尽可能地筛选出长相不明显的,但一次偶然,凌遥听到他们说泰语。 周淮川说过,他并不信任身边这些人。 哪怕他们是从很早之前就跟随他的亲信。 他本质上是一个多疑猜忌的人,不会轻易信任任何人。 发现凌遥在发呆,周淮川反过来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捏了两下。 凌遥的手掌又小又薄,骨架小的人,连指骨都比别人纤细,他只要用点力就能捏碎。 “别担心,一点小擦伤,”他摸摸她的头,“去睡吧,我去洗澡。” 凌遥把他的手从头顶拿下来,“伤口不能沾水,我给你贴创口贴。” 贴创口贴前,凌遥给他伤口消了毒,抹了药膏,拉到嘴边吹了又吹。 从她嘴里呼出的温暖气息,轻轻拂过伤口。 周淮川的手指不太明显地蜷了蜷。 反射弧似乎长了点,手背上的伤直到此刻才冒出细细密密的疼痒。 “疼吗?”凌遥抬起头。 两人的身高差本来就大,为了方便抹药,他坐在沙发上,她坐在前面地毯上。 此刻她以一种从下往上仰视的姿态望着他,那双浅眸里满是对他的担心。 她真的很像某种小动物。 柔弱而矜贵,单单只是看着她,便让人心里生出无限的怜爱。 “不疼,”没受伤的手,将贴在她脸颊的发丝拨到耳后,理完头发的手没收回,拇指和食指顺着她的耳骨往下,最后停在耳垂上轻捻着,“我让他们用上回拍的蓝宝石做了一对耳钉。” 凌遥的耳朵被捏得有点痒,但她没避开。 她记得那些宝石,是在詹家举办的私人拍卖会上拍的。 那场拍卖会的藏品全部来自詹家的私藏,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品,甚至有几件是近百年来首次出现在拍卖会。 那次的拍卖会所得,詹家都用于了公益,那个公益项目的发起人是乐意。 为了支持好友,凌遥也拉着周淮川去了。 凌遥并没有多想,因为平时周淮川也会送她很多东西。 不止是节日和生日,平时也会送。 没有原因,没有目的,单纯地想把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堆到她面前。 哪怕她并不需要,或者已经拥有了很多很多。 是真的很多,多到他需要购置更多的房产去安置它们。 衣服鞋子首饰包包,它们多到凌遥根本就记不清自己有些什么。 然而神奇的是,无论她偶然想到某样东西,想穿某条裙子或者背哪只包时,周淮川总能很快就将它们找出来。 就好像他脑子里有一份物品清单,能按照她的描述精准地搜索并找到它们。 凌遥把这件事说给当时的同学听,同学不信,她说男人连偏裸棕和粉橘调的口红色号都搞不清,你还指望他们什么? 凌遥觉得同学说得非常有道理,正常男人能分辨个普通皮和稀有皮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对女生的东西那么了解。 所以凌遥觉得周淮川不正常。 因为这方面的不正常,她还一度怀疑过他的取向。 当然这点怀疑很快就被浇灭了。 有一天,周淮川来学校接她放学,正好被她当时咨询过的同学看到。 她故意问对方周淮川是不是,那位同学斩钉截铁地告诉她—— 周淮川要不是直的,那自己从小到大坐过的所有椅子都是弯的。 说完对方还感叹了一句:他真嘅好顶! 周淮川的双臂从凌遥肩膀下穿过,仅用小手臂的力量,就将人从地毯上半抱起来。 跪得久了腿麻,凌遥刚起来没站稳,半偎在周淮川怀里,下巴抵在他胸口,仰着脸,眼巴巴地瞅着他。 周淮川一手扶着她腰,另只手穿过她如瀑发丝,覆在她后脖颈上,带着点警告意味地捏了两下,似笑非笑地说:“别撒娇。” 她靠过来的意图太明显。 凌遥抿着嘴角说:“我……只是腿麻。” “你忘了医生说过什么?”周淮川提醒她。 “要学会克制,试着去掌握主动权。”凌遥往后退开,与周淮川拉开一段距离,她深呼吸了一下才说,“我才是自己身体的主人。” “是的,你才是自己身体的主人,唯一的主人,”周淮川的手没有从她脖子上离开,只是揉捏的力度和刚才不同,从警告变成了安抚,“可以试着再深呼吸一下,放松一点,对,就是这样,真乖……” 可能是今天他明明来会所接她却突然离开,后来又带着伤回来,让她产生了应激,想要通过触摸和拥抱从他身上获得满足和安全感。 周淮川的安抚很有效,凌遥很快就从某种情绪中脱离出来。 看到她眼底的倦意,周淮川重新将人揽进怀里,低下头温柔地说:“要我抱你回房间睡觉吗?” 同样是身体的触碰和拥抱,刚才凌遥的索取和现在他的主动给予是有区别的。 前者她受到情绪影响,无法控制,在这种情况下,他需要按医生的要求,帮助她重新掌握对自己身体的主动权。 给予她“满足感”很容易,但这么做的后果是她的情绪会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容易失控。 最后变成,仅仅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哭大闹,发脾气,会因此伤害到她自己。 而周淮川主动拥抱她,是为了奖励她克服了心理障碍。 凌遥抬起手臂,手刚放在他脖子上,就被抱了起来。 凌遥双手抱住周淮川脖子,属于周淮川的味道、温度和怀抱让她无比安心。 终于抵不住一阵困意袭来,她侧着头,闭上眼睛,柔软的脸颊贴着他后脖颈上的肌肤,无意识地蹭了蹭。 周淮川像她十岁时一样抱着她,过去单手托着人,另只手拿着她的毛绒玩偶,现在另只手上拿着的是她的手机。 他抱着她往楼上卧室走去。 从背后看,男人的肩膀平直宽阔,后背紧实的肌肉将衬衫完全撑开。 劲窄的腰身上缠着一双腿,随着他上楼的脚步,前后轻轻晃荡。 那双腿甚至都没有他的手臂粗。 推开卧室门,惠姨已将房间空调调到最合适的温度,灯光是温暖的橘调。 海市秋季干燥,静音加湿器正泊泊地冒着白色雾气。 房间里有着和她身上相同的味道,清新甘甜的小苍兰。 周淮川没有马上把凌遥放到床上,他抱着她来到落地窗边。 他们现在住的是一套复式大平层。 她说别墅太大了,会让她感到孤单,所以他们搬到了这里。 深夜的沿海新兴城市,白日的紧张忙碌,喧嚣纷乱不再,夜晚的黑暗,滋生着被隐藏起来的孤独、迷茫和冷漠。 周淮川低头,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她搂着自己脖子的一截小臂。 她是那么紧地抱着他。 男人的高大伟岸,与这间房间的甜美柔软格格不入,他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入侵者。 冷硬与柔软最直观的碰撞。 有谁能想到,冷血残酷、被宋姿仪骂怪物的人却养出了个娇气爱撒娇的凌遥。 凌遥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平缓温暖的呼吸吹拂进他衬衫衣领里。 岁月没有改变什么,至少在她的身上并不明显,她还和十年前一样,娇滴滴,软乎乎,说不过吵不过就开始撒娇。 不管是十年前还是现在,她都是他的babygirl。 “有我在,”夜色中有最温柔宠溺的声音,“谁都伤害不了你……” 第17章 太可怕他完全 可以精神控制自己。…… 第二天凌遥洗漱完下楼,看到坐在餐桌旁的人。 她停住脚步,手肘撑在楼梯扶手上,疑惑道:“你怎么还在家里?” 通常她起床,周淮川早已去公司了。 周淮川看她一眼,“过来吃早餐。” 凌遥走到餐桌旁坐下,惠姨把她的早餐送过来,关心地问她头疼不疼。 “不疼,我酒量没那么差。” “以后还是少喝点。”惠姨说。 “知道啦。”惠姨是长辈,凌遥骄纵归骄纵,但本质上是个好孩子,会认真听长辈的话。 只不过虚心接受屡教不改而已。 凌遥看到周淮川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手边的咖啡也只剩下一半。 他今天穿的是深色条纹双排扣西装,发型打理得一丝不苟,领带夹,袖扣和腕表搭配得恰到好处。 不说话,看手机或者看资料时,周淮川脸上的表情总是很冷淡,包括庄严在内的下属,宁愿看到他生气也不想看到他的面无表情。 有的人,当他隐藏起情绪才是最可怕的。 凌遥反应过来,“你在等我吗?” “嗯,”周淮川的视线没有离开手机,眉骨压出一道凌厉的弧度,“先吃早餐,吃完我送你去学校。” 周淮川平时出行坐的是辆奔驰s,之前的司机就是被凌遥听到讲泰语的那个,那次之后凌遥就没再见过他。 现在的司机别说在她面前讲泰语,凌遥就没听他开口说过话,连目光都不敢落在她身上,就好像多看她一眼,或是和她说一句话是什么很严重的失误。 凌遥今天上午没课,但系里有彩排,上次因为被强行带到e国,她错过了几次排练,马上就要校庆了,得抓紧补上进度。 为了不耽误时间,她直接穿好了表演服。 刚才周淮川的司机下车给他们开门,眼角余光瞥到了她。 她穿着民国学生装,为了更贴合角色,花时间将自己一头自然卷的长发拉直后夹在耳后。 露出完整的一张脸,没化妆纯素颜,皮肤光滑细腻,满满的胶原蛋白。 在感受到一道冷厉的目光时,司机马上收回视线,将头垂得更低。 一路上周淮川都没说什么,把她送到学校就离开了。 下午放学,凌遥给司机发定位,没想到来接自己的是周淮川。 他说顺路过来接她,但把她送回家后,他换了身衣服再次出门。 后面连着几天都是如此。 周淮川早上会等她吃完早餐送她去学校,放学后再来接她。 大学的课程时间不固定,有时下午三点多就没课了,有时满课要上到五点,但无论哪个时间点,周淮川都能“顺路”来接她。 后来更是连装都不装了。 教授只是在下课后占用了几分钟时间,他的电话马上就打过来。 电话里他让她哪里也别去,待在原地,他会过来“接她”。 在她严词拒绝,并且用“绝食”抗议后,他才没有过来。 车门被用力关上,久经各种复杂情况的司机,握住方向盘的手竟然抖了一下。 但他眼观鼻鼻观心,作为司机兼保镖,认真警惕地观察周围情况,忽略车后座的低气压。 周淮川在打电话,一开始说的英语,凌遥上车后就切换成了泰语。 凌遥对泰语一窍不通,但从他语气中也能听得出来,对方做的事令他非常不满意。 大部分都是对方在说,周淮川沉默地听着。 凌遥猜测对方是在向他解释。 很多人都觉得周淮川喜怒不形于色,没人猜得透他在想什么。 确实如此,他不会用大声说话或者夸张的肢体去表达情绪,但他每说一句话,或者只是简单的一个音节,都会让人直观地感受到他的存在感。 周淮川在挂电话前说了一句话,凌遥看到后视镜中,司机眼底里闪过的胆寒。 好在他还能稳稳地开车。 虽然知道不该多管闲事,但因为自己刚刚被不可理喻地对待过,很有些感同身受,于是她说:“你应该更多一点耐心。” 周淮川扫了眼手机,喜怒无形的人,此时却露出明显的不悦。 他沉声问:“你在为谁求情?” “你对你的下属太严厉了,”她故意忽视他的表情,继续不怕死地说,“人无完人,是人就会犯错,你作为老板,出了事只一味责骂和惩罚,除了让他们更畏惧你,没有任何意义。” 周淮川当然明白,她不是真的在同情谁,她只是借着这件事,表达她对他的不满。 “如果你知道他犯了什么错,就不会这么说,”平静地说完,他话锋一转,问道,“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周淮川不准备在这件事情上和她继续探讨下去,不会让她知道,她刚刚为之同情的人,因为没有按计划的路线走,在海上遭遇海盗,虽然最后保住了货物,但折损了一支雇佣兵。 “不怎么样。”凌遥赌气地转过脸,看向自己这边窗外。 现在是港城的下班高峰,路上行色匆匆的西装革履的精英,举着相机抓拍的游客,马路两边大厦与小店穿插林立,悬挂的大屏幕牌上不断切换着不同的广告。 这一切组成了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她出生在这里,并且在这里和家人一起生活了十年。 港城是她的家乡。 然而现在,她对这里的感情变得有些复杂。 她依然很爱这里,但却少了作为“家”的归属感。 她对家的向往和对家人的牵挂,变成了海市,她和周淮川的那个家。 “想和我谈谈吗?”周淮川温和地问。 凌遥看了眼前面的司机,移开目光,抿了抿唇没说话。 周淮川把挡板升了上去,然后把手机静音,放回口袋里。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高兴吗?”周淮川又问,声音比之刚才更温柔。 谁说他没有耐心呢? 他对她,就像父母对孩子,哪怕孩子再无理取闹,也始终用宽容和溺爱对待她。 不过也可能,他那点稀有的耐心全部用在了她身上,所以才会对外人更严厉。 “没有不高兴。”她的态度缓和了些,起码愿意和他说话,只是脸色依然不太好看。 “在怪我刚才说要进学校接你?” 凌遥转回头,看着他,还是生气。 “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 她不喜欢被限制。 他明明知道。 可他还是每天亲自接送她上下学,只是比约定的时间晚几分钟就要直接进学校“抓人”。 对,就是抓人,就像她在想尽一切办法地逃离他,而他严防死守,不给她任何逃离他身边的机会。 “根本不需要什么门禁,因为不管是十二点还是十点半,都没有意义,放了学我就必须回家,不能在学校参加活动,不能和朋友去聚会逛街。” 凌遥越想越委屈,这几天的情绪在此刻一齐爆发了出来。 “我已经二十岁了,我的身边,没有谁还像我一样有这么多的人身限制。你这么做真的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吗?还是你觉得,我和你的下属们一样,都应该按照你的要求去做,我不能有自我意识,更不能反抗你!” 她最后一个字说完,眼前适时出现了保温杯,是她在家常用的那只。 杯盖被打开,一股清甜的香味扑鼻而来。 “先喝点雪梨水,”周淮川说,“早上听到你咳嗽,晚上睡太热,踢被子了?” 确实如他说的那样,因为房间空调温度打得高,半夜嫌热她连着两晚踢被子,早上又被冻醒。 她从小就是个很难照顾的人,稍有不注意,冷一点热一点就会生病。 嫌吃药苦,怕打针疼,周淮 川就把药片碾碎了用水稀释,哄半天,她才肯喝一点。 周淮川举着保温杯说:“惠姨为你准备的,只加了一点川贝,不会很苦。” 凌遥知道他故意搬惠姨出来,因为他知道,她不忍心拒绝惠姨的好意。 凌遥伸手接过杯子,她喝着雪梨水,心里不甘心地想,为什么能有人对她这么了解呢? 他甚至比她自己更清楚,她在乎的是什么,需要的又是什么。 这太可怕了,她想。 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精神控制自己。 不是限制她的行动力,而是控制她的人生。 让自己像个提线木偶,按照他的指令行动,完完全全地依附于他,成为他的所属品。 但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因为比起“他能控制她”,凌遥更相信他爱她,把她当妹妹、当家人,当自己的孩子那样深爱着。 凌遥可以什么都不信,但她无比地坚信。 ——周淮川永远不会伤害她。 “你说的对,我对你的限制确实比你的朋友们要多,因为对我来说,你是最重要的,比所有一切都重要,”周淮川并没有掩盖问题,在凌遥喝雪梨水时,他语气平和地说,“但我或许确实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 凌遥没说话,安静地听着他说。 “可能是你成长地太快了,”周淮川很淡地笑了一下,“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就已经成年了,你会更注重自己的私人空间,从而反感我对你过度的关注。长大后的你,不再……那么需要我了。” 凌遥垂下头。 不是这样的。 她当然需要他。 她想要从他身上获得的东西,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少一丝一毫,甚至比起小时候,现在的她更喜欢和他撒娇。 “我会好好考虑你刚才说的那些话。” 这句话,代表着他的退让和妥协,他会重新审定目前对她制定的所有限制,剔除掉那些不平等条约。 她将获得更多的自由。 可以随意出去玩,也许还能通宵。 可凌遥并没有因此感到高兴,在听到周淮川“你不再需要我”时,她的心都揪了起来。 想到她刚才那些口无遮拦的话,完全抹杀了这么多年,他倾注在她身上那么多的心思。 他听到之后该有多难过。 “请你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在乎你,而不是为了控制你,”周淮川看着她低垂着的浓密眼睫,无奈地叹了声气,“我要怎么做,你才愿意相信我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为门禁时间这样的事情,争吵的次数越来越多。 本质上是她觉得他管得太多,掌控欲太强。 周淮川侧过身,宽大的手掌贴在她因为流泪冰凉的脸颊上。 他说:“真想剖开我的心让你看看。” 第18章 属于他她一定是天使。 凌遥从不自觉地贴近他温热的手掌心,到慢慢地靠在他怀里。 手里的杯子被周淮川拿走放在一边,她沾了泪渍的脸颊贴在他衬衫上,手臂主动环上他的腰。 如果是十四岁之前的凌遥,会被他抱坐在腿上,那样的高度,她的脸正好可以埋在他肩窝里,将眼泪淌满他那一片肌肤。 现在,只有在她发病时他才会那样抱着她。 她说我已经二十岁成年了,你要给我更多的自由,但有时她又讨厌成年,成年就意味着克制与距离,他们不能再像小时候那么亲密。 凌遥对周淮川的感情是矛盾的。 过去十年,他们相依为命,唯有彼此。 周淮川之于她,是作为亲生母亲的宋姿仪也替代不了的存在。 可另一方面,她和周淮川的关系没有任何“保障”,无论是血缘还是法律层面都没有。 这种矛盾时常让凌遥痛苦。 周淮川对她越好,她越痛苦。 因为周淮川这一秒可以把她宠上天,下一秒他也可能抛下她离开。 他对她的感情,就像空中楼阁。 盛大,恢宏,绚烂。 却也如悬浮于空中那般虚幻。 凌遥将自己整张脸都埋在了周淮川胸口,挺刮的衬衫被她弄出一大片褶皱,泪水沾湿布料,透出肌肤的温度和结实的肌肉线条。 明明是他在向她道歉,难受流泪的却是她。 遇到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几次死里逃生活下来的人,却唯独对她束手无策。 周淮川的手指穿在凌遥头顶的发中,五指指腹温柔地做着类似头部按摩的动作。 她小时候就很喜欢这样,像小猫小狗,被摸得舒服了恨不得翻出自己的肚皮求摸摸。 凌遥仰起脸,目光所及是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哥哥,我向你道歉,我不该那样说你。” “说我什么?” “说你……”凌遥再次埋下头,想到刚才自己对他说的那些话,到底不好意思,“像对待下属一样对我发号施令,还不准我反抗。” 头顶上方传来周淮川的低笑声。 凌遥从他怀里抬起头,“笑什么?” “如果你是我的下属,”周淮川眼里的笑意渐深,“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听话。” 不用问她也知道,这一百种方法中的九十九种会让她晚上做噩梦。 被周淮川的话带跑偏,心情好了点,她饶有兴致地问:“那你对我用的是哪种呢?” 凌遥听到他很明显的叹气声,然后无奈又自嘲地说:“自然是——讲道理。” 最科学却也是需要付出很多精力的方法。 因为大部分情况下,凌遥不爱讲道理。 哭泣,耍赖,撒娇,是她对他制胜的法宝,且从无败绩。 凌遥眼角的泪渍还没干,浅眸里荡出盈盈笑意。 车正在跨海大桥上疾驰。 司机的车技很好,没有任何颠簸。 桥两旁的灯光透过车窗,映在她侧脸上,白净软糯的肌肤上,泛着淡色柔和的光晕。 窥见过死亡的人是不相信神话的。 他们没有信仰,不相信上帝的存在。 但…… 她一定是天使。 独属于他的神迹。 因为她,他相信神的存在。 “今天的谈话取得了很有效的成果。”凌遥笑着说。 周淮川用指腹轻擦去她脸上残留的泪渍,夸赞道:“二十岁,果然比十岁要讲道理。” 听他这么说,她惭愧地垂下脑袋。 不是她讲道理,而是他一再退让。 否则按照她刚才那么冲的口气和说的内容,换成别人早就吵起来了。 也许还会喜提一个月之内的第二顿打屁股。 凌遥的胡思乱想很快被打断,她的下巴被捏住,被迫抬起头,直白怔愣地望进男人漆黑的眼睛里。 “好了,谈完了你的话题,现在可以谈我的了吗?” 周淮川的表情和语气都很正常,可凌遥却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险。 果然,她还没问谈什么,就听他说:“你之前在电话里说,如果我直接来学校找你,你就……绝食?” 凌遥刚才完全是被他的举动惹怒了才会说出绝食这种威胁的话。 “他们说我把你惯得太骄纵,”周淮川说,“过去我不觉得,但是现在,我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平时对你是否真的太过纵容。” “我当时只是太生气了,怕你真的出现在教室,当着我的教授和同学们的面把我带走,要是真的那样……”她越说声音越小,“我会非常没有面子。” 周淮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所以你为了面子,可以伤害自己的身体?” “当然不是!”凌遥后悔不已,再怎么样也不该用这种事威胁他。 可是他们太了解对方了,知道说什么做什么才能精准地威胁甚至是伤害到对方。 有时候上头,她总管不住自己的嘴,说一些扎他心窝子的话。 “哥哥,你知道我最喜欢吃了,怎么可能绝食呢,对不对?”她主动挽住他的手,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讨好道,“好久没吃哥哥做的菜了,今天可以做给我吃吗?” 民主和平自由平等, 在他这里,她已经丧失了其中的三个,起码得保住“和平”。 周淮川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且赏罚分明,做对的奖励,做错的自然就要罚。 但他同时也非常好哄,当然好哄也只是对于凌遥来说。 没什么是一顿撒娇解决不了,如果解决不了,那就是还不够娇。 周淮川被她拽得,肩膀只得歪向她那边。 他侧着头,半垂着眼眸看她。 “想吃我做的?” 凌遥连连点头,“嗯嗯嗯。” “可以,但是——”他捏住她尖尖的下巴左右摇了摇,眼里原本覆着的那层寒意逐渐消逝,嘴角噙着抹笑意,“你洗碗。” 周淮川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他们回到家,惠姨已经把食材都准备好,洗好切配好,周淮川只需要掌勺就行。 周淮川当场没表现出什么,私底下语气温和又不容置疑地提醒惠姨,以后他要是打算下厨,请她什么都不用代劳。 惠姨看着周淮川在厨房里利落熟练的操作,才意识到自己的帮助确实多余。 周淮川在厨房时,凌遥隔着玻璃门,拍了张他的背影。 他没换衣服,只脱了西装外套,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颠锅翻炒时,因为用力手臂上青筋虬结,袖箍勒出饱满结实的肌肉线条。 原本空间足够的厨房,因为他的存在,显出几分局促,橱柜炉台烤箱,在他的衬托下,都小了一个尺寸。 凌遥不得不感慨,怎么能有人做个饭也这么有型呢! 凌遥把这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配图文字——今天有口福啦! 动态发布没多久就有很多人点赞。 乐意是第一个评论的:周总看上去就是满汉全席顺手捏来,不像某些假洋鬼子只会做三明治! 詹宁楼马上在下面反驳:上回的牛排煎的不好吗?你还说满分十分你打十分。 乐意秒回詹宁楼:九分给食材,还有一分是我真的饿了。 乐意和詹宁楼在评论区你来我往很活跃。 祝平安发了一连串烟花和流口水的表情包,只是刚发没多久就主动删了。 她的评论删完没多久,某位从注册微信后就没发过动态的人破天荒地发了条动态。 凌遥才刚点开图片,看到一盘不能称之为“煎蛋”的煎蛋,图片突然就裂了。 陈鹤年秒发又秒删。 乐意很快在她们小群里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 啊啊啊我没看错是陈鹤年发的动态吧! 什么啊怎么才发就删了! 他那盘是什么鬼! 安安你千万别吃会被毒死的!!! 周淮川端着盘子出来,看到凌遥趴在餐桌上笑,忍不住问:“在笑什么?” “哥哥,”她坐直身体,收起几分笑容,“你和安安的大哥陈鹤年熟吗?” 周淮川放下盘子的同时,抬眸不动声色地瞥了凌遥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你觉得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凌遥想起了之前乐意评价过陈鹤年的那句话。 她说:你以为陈鹤年是什么好人? 那天在会所,想起他把祝平安带走时的表情,凌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周淮川反问:“你觉得什么人才算好人?” 凌遥脱口而出:“公平正义善良真诚的人。” 非常标准却又天真无知的答案。 周淮川没有反驳,也没有任何嘲讽。 所谓的公平正义,无非是上位者的手中利器,于自己有用就拿来用。 至于善良真诚…… 多么珍贵稀有却又毫无意义的东西。 但周淮川看着眼前的人,觉得她就该保有、且永远保有这种善良天真的天性。 善良和天真永远不会伤害到她,因为有他在,这世间所有的风雪和恶意都会绕她而过。 “如果你是在担心你的朋友,”周淮川用最大的耐心和她谈论他不屑的别人的事,“上次在e国我们已经谈论过,她需要和陈鹤年维持某种关系,至于为什么找陈鹤年而不是别人,我想她一定经过考虑,至少在‘好人和坏人’的天平上,陈鹤年在她认知的好人那一边。” 当然,周淮川不会深入地和凌遥探讨,这个世上大部分人的认知是非常片面的。 好人和坏人,并没有经纬分明的界限。 在利益面前,陈鹤年,甚至是与自己有过多次合作的詹宁楼都可能成为自己的对立面。 同样的,祝平安眼里的陈鹤年,就一定是她以为的那类人吗? 凌遥听懂了,陈鹤年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他对祝平安应该没有恶意,所以祝平安才会默认并且维持他们目前的这种关系。 凌遥觉得周淮川有一种魔力,无论自己遇到什么困惑,情绪如何糟糕,总能在他那里获得解惑,让内心得到安宁。 如果能一辈子都待在他身边就好了。 惠姨端着碗筷从厨房来到餐厅。 从惠姨的角度看过去,凌遥坐在餐桌旁背对着自己,站在她面前高大挺拔的男人则朝她俯下身。 他单手撑在餐桌上,另只手撑在凌遥椅背上,以一种充满了占有欲的姿态将她拥在怀里。 凌遥看不到。 但惠姨看到了。 看到男人线条分明的下颚轻轻蹭着她的发顶。 看到他…… 痴迷又深情地亲吻她蓬松柔软的发丝。 惠姨的瞳孔逐渐睁大。 因为周淮川此时脸上的表情,不是父亲对女儿,兄长对妹妹应该有的。 当惠姨的视线对上男人望过来的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目光时,惊恐瞬间席卷了全身。 惠姨颤抖着手转过身离开后,周淮川收回目光,眼里的冰冷被温情取代。 周淮川还有一种凌遥没有察觉到的能力,那就是能轻易看穿她的小脑瓜在想什么。 他在心里默默回答凌遥—— “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是谁,都不会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第19章 气疯了我不是你养的宠物 惠姨平时会陪凌遥一起吃饭,但今天没有。 她说前段时间体检,几个指标偏高,医生建议她调整饮食结构,不能吃太油腻的。 凌遥看着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纠结道:“好像确实太丰盛了,热量也很高。” 周淮川亲自夹了一块鳕鱼放在她碗里,哄道:“你和惠姨不同,你还在长身体,你的饮食结构需要这些优质营养和蛋白质。” 凌遥觉得周淮川这句话的前提就是错的。 她已经二十岁了,虽然还有生长发育的空间,但微乎其微。 不过她还是乖乖地把他夹给自己的菜全吃完。 吃完饭,凌遥帮着惠姨洗碗整理厨房。 周淮川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人,惠姨没从老宅过来前,这里没有常住佣人,家政人员只能在指定时间上门打扫。 周淮川平时很忙,在家的机会不多,凌遥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陪伴她的只有两只罗威纳犬。 看着厨房里和惠姨有说有笑,把脑袋搁在惠姨肩上撒娇的人,周淮川有时也会反思,自己是否在人际交往上对她太过苛刻。 不过也仅止于反思,他不会去改变。 他为自己的苛刻找了充足的理由—— 他默许乐意、祝平安和沈晗非出现在她身边,是因为她们对她没有所图,她们之间的友谊目前是纯粹的。 当然,如果有一天掺杂了别的,他会亲自为她斩断这些关系。 至于其他人…… 作为男人,周淮川很清楚他们在想什么,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他不会让她接触他们,更不会让他们脑子里的肮脏和污秽沾染她一丝一毫。 晚上周淮川在书房。 门外响了两下敲门声,不等他说话,门就被推开。 凌遥只把门推开三分之一,脑袋先探进来,发现他在工作,于是打了个手势,询问自己有没有打扰到他。 “jacky,剩下的事你负责一下。” jacky是庄严的英文名。 “好的,周总。” 周淮川合上电脑,在凌遥走进房间前,他已经站起身,从椅背上拿过自己的外 套,几步走到她面前,将她穿着单薄睡裙的身体裹在自己的外套里。 “冷不冷?”比起责备她为什么没穿外套,他更关心她的身体。 “不冷呀。” 话虽这么说,但凌遥顺从地抬起手臂,由着周淮川帮自己穿上他的衣服。 衣服太过宽大,让她有一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诙谐感。 但也是真的很可爱。 替她穿好衣服,周淮川再把书房的空调温度调高。 凌遥窝在书房的懒人沙发上。 从他们搬来这里,这只青蛙造型的沙发就在周淮川的书房里了。 它与这间书房的氛围格格不入,却也在清冷严肃中增添了一丝活力。 平时他在书房里办公,她就躺在沙发上看书或者玩游戏。 周淮川不喜欢她戴耳机,怕损伤她的耳朵。 和他开线上会议的人,经常能听到他那边传来的游戏背景音乐,夹杂着女生的小声嘀咕。 每次开会,作为助理的庄严一般都在,他不仅听到过游戏声,更是遇到过老板突然没有缘由的暂停会议。 周淮川没有闭麦,大家能听到他离开了座位,一阵脚步后是轻声细语的询问,问对方要不要他帮忙过这关游戏。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看到周淮川直接退出会议,凌遥后知后觉,“对不起哥哥,我应该再晚点过来。” “没关系。”周淮川的神色平静到是真的不在乎重要的会议因为她的出现而中断。 “工作重要,”她大度地说,“我知道你很忙的。” 她这么说的时候,完全忘了那天闯进凌海总裁办公室,直接打断公司高层会议的人是谁。 “想和我说什么?”周淮川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 凌遥在来找他之前,想了很多借口,也准备了一大堆理由,但真的面对他时,那些话却完全说不出口。 他的目光太深邃了,眼睛的底色漆黑到反光,像能看穿一切的镜子。 当然也能轻易看穿她。 他从小就要求她诚实,不能撒谎,即使做错了事,也要坦白从宽。 “明天我能和朋友去马场骑马吗?”她言简意赅地说出了自己来找他的目的。 虽然他今天答应了她,会重新考虑对她设置的那些限制,但在结果出来之前,之前的限制依然有效。 她去哪里都要先向他汇报。 周淮川没有马上回复她,他问她:“和谁?” “和……”在这个问题上,凌遥犯了难。 因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沈沛文还不算是自己的朋友。 他们只见过三次,也没有在一起吃过饭。 难道要说他是自己的疑似相亲对象吗? 她不会忘了在e国,周淮川对沈沛文的评价—— 狗杂种。 凌遥能想象到,如果自己给沈沛文加上这个定语,那么她的汇报一定会以失败告终。 “和沈沛文。”但她只能如实告知。 而且,在她内心深处,不觉得和沈沛文去马场骑马,以朋友的方式相处,有任何问题。 “可以吗?”她紧跟着问。 和没有形象地窝在青蛙沙发上的凌遥不同,坐在黑色牛皮沙发上的周淮川坐姿从容优雅。 因为开会,他的穿着很正式。 衬衫马甲领带,为她做饭时卷起的袖口放下扣好。 全身上下一丝不苟,禁欲清冷。 再挑剔的人也找不出任何不妥的地方。 周淮川一直没说话。 凌遥无法从他的表情上判断出他在想什么。 但从他没有马上同意来看,对于这件事,他是有顾虑的。 至于顾虑什么,凌遥猜测和荣少杰有关。 他怕自己成为荣少杰从沈家获得投资的筹码或者工具。 但凌遥并不这么认为。 她和沈沛文的相识确实是基于某种目的,但和对方的几次接触下来,至少沈沛文本人对她并没有意图和目的。 或许是有的,但凌遥觉得如果是自己以为的“意图”,她并不反感。 荣少杰他们的事,不应成为她拒绝沈沛文的原因,这对他不公平。 不知过了多久,在凌遥从信心满满等到灰心丧气时,周淮川才终于开口。 他问:“你想去吗?” “当然想去呀,”凌遥从懒人沙发上坐起来,眉飞色舞地告诉他,“stephen说马场进了一批新的马,都是获过奖的,还会……对了,还有巨巨巨可爱的矮脚马。” “约克郡的庄园里就有矮脚马。” 不仅有矮脚马,还有绵羊,小奶牛,长耳兔和一窝龙猫。 “是吗?”凌遥回忆了一下。 她确实不记得约克郡的庄园里有没有矮脚马,可能当时她被其他可爱的小东西包围了没关注到。 “是。”周淮川站起身,并向她伸出手。 不用说,凌遥也知道他的意思—— 时间到了,她该去睡觉了。 凌遥把手放在男人宽大的手掌中,刚放上去就被握紧。 周淮川将人从沙发上拽起来。 站稳后,凌遥反握住他的手,仰起脸,期待地看着他:“那你同意了吗?明天上午的课结束后,我可以去吗?” 周淮川将人拉到身前,抬手整理她肩头的发,漫不经心地问:“你想听实话吗?” 听到他这句话,凌遥心里一沉。 “你不同意?” 周淮川的手停在她脸侧,拇指指腹压在她细长眉尾。 那一处的弧度向下,表达着她的失落。 他轻叹一声气,实话实说:“我信不过沈沛文。” “为什么?” “直觉。” 原本以为周淮川会像上次“揭露”荣少杰,拿出一大堆资料,让她好好看清一个人。 却没想到是如此简单的理由。 简单也可能是因为敷衍。 对,他一定在敷衍她。 他只是不想让她去马场,不想让她和宋姿仪还有任何与她有关的人接触,哪怕他通过调查后发现沈沛文没有任何问题。 凌遥很确定,周淮川肯定调查过沈沛文。 “我可以在去哪里之前提前告诉你,但不代表我必须征得你的同意,”凌遥完全推翻了刚才自己三番四次征求他同意的事实,她坚持又强势道,“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明天上午的课结束之后,我会和我的朋友去马场。但你放心,我会在门禁前回家。” 说完她甩开周淮川的手,只是才跨出去一步就被拽了回来。 对凌遥来说,一米九的周淮川太高大了,所以他一旦弯下腰,她眼前的光线几乎全被遮蔽,磅礴的压迫感也随着一大片阴影扑面而来。 周淮川双手握住她肩膀,和周身散发的气势不同,他的声音温和轻柔。 “你在生我气?” 凌遥别过头,抿了抿唇,“有一点。” “因为我不让你见沈沛文?”周淮川的声音里有着难以置信。 凌遥下意识想反驳,但细想一下,好像这么说也没错。 她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他。 “如果不是沈沛文,而是乐意或者别的朋友,你会同意吗?” “乐意可以。”他只回答可知的答案,不对她贷款的答案作答。 严谨得要命。 周淮川的目光变深,“凌遥,你想和我吵今天的第二次架吗?” “谁吵架了!明明是你不讲道理!” 凌遥深吸一口气,她想忍的,她不想和他吵架,但是她失败了。 于是她一股脑地说出了心里那些话—— “如果你觉得我和我的朋友出去不安全,不信任沈沛文,可以多找几个人监视我,反正我不 知道他们藏在哪里。 如果他有问题,我自然不会再和他交往。可你不能在无法证明他有问题的情况下,仅仅凭你的直觉就抹杀我交朋友的权利。 你说过你不会限制我交朋友,可你并没有信守承诺。” 其实从根源上来说,她只是无法忍受他对自己越来越严格的约束。 今天的两次争吵都与此有关。 只要这个问题不解决,不是因为沈沛文,他们也会为别的事吵起来。 面对凌遥的咄咄逼人,周淮川只是平静地通知她:“明天你上完课,我会来接你。” “周淮川!”凌遥快要气疯了。 无论她说什么,讲道理也好,生气发飙也好,周淮川都好似铁了心,不为所动。 “你不可能一辈子困住我,不让我接触其他人,”除了生气,凌遥也觉得十分委屈,“我不是你养的宠物,被你精心饲养在身边,只听你的命令,只围着你一个人转。” 听完她这番控诉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周淮川都没有说话。 书房里很温暖,她身上穿着他的外套,因为生气和冲动,额角和脖子上渗出一层薄汗。 汗液很快就挥发了,空气中漂浮着她身上沐浴乳的香气。 除了在鼻息间萦绕,它们更是无孔不入地钻入皮肤,渗透到炙热奔腾的血液中。 周淮川一直在沉默,但凌遥能清晰地感受到,握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在渐渐用力。 男人的五指不断收紧,手心的温度,隔着两层布料,依然灼热滚烫。 有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压抑和克制,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第20章 非常难他的丑恶与疯狂。 她看起来很暴躁。 因为生气,身体控制不住轻颤,像一株带着露水的小玫瑰。 纤细娇弱,又实在美丽。 应该折断根茎,扒掉利刺,娇养在专为她打造的琉璃花瓶中。 如果她真的是玫瑰就好了。 可她不是。 她是会炸毛的兔子,会和他吵架,吵完再冷战。 谈崩后,凌遥跑回房间。 无论周淮川在房间外怎么哄也不开门。 听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她哭着放出狠话,如果他敢打开门,她绝对会做出让他后悔一辈子的事。 两人在门内外对峙,最终以周淮川离开,作为凌遥暂时性的胜利。 凌遥哭了很久,她给宋姿仪打电话,电话能打通,但宋姿仪一直没接。 和妈咪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凌遥被带去e国的那天。 泪水不断滴落在手机屏幕上。 “妈咪……” 凌遥几乎一晚上没睡。 早上闹钟响起,她浑浑噩噩从床上起来。 换好衣服下楼,惠姨看到她,惊讶道:“我以为你今天不上课。” 虽然昨晚很早就回了房间,但惠姨知道两人昨晚吵架了。 凌遥房间里的动静更是响了一晚上。 凌遥往餐桌的方向看了眼,周淮川不在。 惠姨看到她的目光,主动说:“先生一早就出门了。” 凌遥走过去,在餐桌旁坐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今天的课很重要。” “先生离开前说如果你早上没起来,让我告诉他,他会帮你向老师请假。” 发现她没吭声,惠姨往厨房去的脚步顿住,转身询问:“要……帮你请假吗?” 凌遥没什么精神地摇了摇头。 惠姨皱了下眉,“可你看上去很累。” 眼睛的红肿也很明显。 但惠姨不会问她昨晚是不是哭了。 凌遥太感性了。 她原本已经不哭了,但也许会因为自己这句关心的询问,再次落泪。 “不用了,”凌遥避开惠姨的视线,抿着唇说,“今天的课真的很重要,不能请假。” 早餐吃的茅根粥,清爽下火,火候和甜度都恰到好处。 煮这粥很麻烦,得提前一天就开始准备。 “谢谢惠姨,粥很好喝。” 惠姨忙说:“粥是先生煮的。” 见她低垂着脑袋不说话,惠姨说:“先生还说,如果你不想喝粥,他准备了别的。” 凌遥抬起头,呐呐地问:“哥哥……他几点起的?” “五点前吧,”惠姨回忆了一下,“我五点起来,就看到先生在厨房了。” 昨晚离开她房间后,周淮川回了书房继续处理工作,早上五点就下楼煮粥,看来他一晚没睡。 吃完早餐,司机送凌遥去上课。 不是周淮川的车,是专送她的那辆迈巴赫。 一坐进车里,凌遥就闻到一阵花香。 司机主动告诉她,新换了车载香薰。 凌遥对这个味道太熟悉,因为和她的护肤精油,沐浴乳身体乳是那么相似。 是她最喜欢的小苍兰。 又是煮粥,又是换香薰,怕她还在生气,早上故意避开了她。 周淮川这是在讨好她。 但她不打算原谅他。 至少这一次,不会像过去那么轻易原谅。 无论如何,她要为自己争取应有的权益。 上午的课终于结束。 凌遥在最后五分钟的时间里,差点以为自己要撑不下去了。 她顶着一晚上没休息过的脑子,又被强行灌输了一堆的动静压差变换、上翼面流速增加…… “celia,你看上去脸色很差,”同学看到凌遥的脸色,担忧道,“没事吧?” “没事,谢谢。”凌遥拖拖拉拉理好包,向同学道别,“我先走了,拜拜。” “真的没事吗……” 同学还想追出来,被另一个同学拽住,看着凌遥离开的背影,意味深长道:“别追了,没看每次来接她的是什么车啊?没戏的……” 同学的话或许算不上是嘲讽,但对听到的凌遥来说,似乎再次印证了一件事—— 不仅是宋姿仪和沈沛文,因为周淮川有形或无形的限制,她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离在所有人的生活轨迹之外。 周淮川把她隔离了起来,而她与外界接触的唯一通道就是他。 只有他。 她不是不想改变自己的处境,可至少目前,她无力改变。 即使她拥有凌海占比最多的股份,只要她想,那么下次股东大会,她就可以提出解除周淮川凌海总裁的职务。 可开除周淮川之后呢? 过去十年间,凌遥见证了周淮川是怎么带着凌海腾飞的,她毫不怀疑,他离开凌海的那天,她也会眼睁睁看着它如何陨落。 当年阿爷把凌海交给了他,他一诺千金,至今没有改动过凌海的股权结构。 他为凌海尽心尽力,对凌家并无所图,她又怎能忘恩背义? 至于她自己…… 十年凌海,十年凌遥。 都是他用心血滋养出来的。 周淮川自己有两个总助,一个秘书室,却没给凌遥的身边安排过人,因为她的衣食住行和学业,全部由他亲自安排。 只要是她的事,他从不假他人之手。 每次开学前他会亲自替她包书皮,在书封上用钢笔写上她的中文和英文名; 去参加家长会认真做笔记,平时会从老师那里了解她在学校的情况; 会亲自从大大小小的各类补习班中挑最好的给她报名。 他知道她穿多大码的鞋,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喜欢过哪些明星; 他认识每一个迪士尼人物,陪她看过所有相关的电影和动画片。 他陪伴了她整整十年。 所以不管是凌海还是凌遥,都不可能轻易离开周淮川。 不是无法轻易离开,而是很难、非常难。 凌遥在学校前等车,她以为会等到周淮川,至少是他的车和那位单用一条胳臂就能将她抡起来再三百六十度当风车转的保镖兼司机。 迈巴赫稳稳地停在她面前。 凌遥上车前,甚至还往四周看了看,以为会看到那辆奔驰s。 至少表面上,她什么也没发现。 她上车后,司机一直没发动车。 在凌遥开口前,司机主动问:“您接下去想去哪里?” 凌遥怔了怔,“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不用回家?” 凌遥的问题问得很好,司机完全无法回 答。 好在她自己很快反应过来,马上告诉了司机目的地。 司机说了声“好”,没有像往常一样汇报给周淮川,而是直接开车上路。 凌遥终于明白过来,这也是周淮川的讨好。 或许不只是讨好,而是她的胜利! 凌遥有点小小的兴奋,因为这次她终于成功捍卫了自己的权利! 门禁和提前报备行程,也许都将成为历史! 凌遥在路上给沈沛文发消息,告诉他自己正在来马场的路上。 沈沛文回复说他也刚到,并且很期待她的到来。 原本昨天和周淮川吵架后,凌遥以为今天会是被严格限制行动的一天,所以昨晚她告诉沈沛文自己去不了,沈沛文没说什么,客套地回了个“期待下次”。 凌遥开心地就像脱离鸟笼的鸟。 来得急,没带马术服,凌遥穿的是马场提供的统一服装。 虽然款式一般,但好在是全新的,质量也不错,毕竟每年要收取那么一大笔会员费。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在凌遥这里得反过来—— 普通的马术服穿在她身上,却如同t台上设计师精心设计的秀款,每一寸布料和走线都是那么精致和夺人眼球。 换好衣服,来到训练场。 今天是周末,马场里人挺多,有不少家长带着孩子来上马术课。 凌遥朝已经在场上跑着的人挥了挥手。 “stephen——” 听到声音,沈沛文拉紧缰绳,慢慢降速,绕着场地转了一圈,在确定骑着的马的兴奋劲儿下去后,他才驱马走向凌遥。 一人一马靠近后,凌遥伸手摸了摸高大的棕色马,笑着和它打招呼。 “你好呀,rose。” rose踩着马蹄子,高昂着脑袋,原地踱了两下,但没有像上次“嫌弃”地往后退。 凌遥忍不住再摸了摸它。 这匹血统高贵的马再怎么骄傲,也不得不臣服于动物对“爱抚”的本能需求,低下它的脑袋,送到凌遥手边,让她尽情地触摸。 “好乖呀,宝贝。” 随着rose的脑袋一同低下的还有马背上的人,他朝着她的那侧俯下身,在她头顶落下一小片阴影。 凌遥下意识抬头,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了沈沛文的目光中。 沈沛文有一双丹凤眼,深棕色的眼瞳,五官非常符合中式三庭五眼的审美。 但比起长相,凌遥觉得这个人的气质更可圈可点。 他比自己大两岁,初中去了留学,他身上完全没有在国外长大的富二代的恶习,反而很有中式家庭培养出来的沉稳内敛。 第一次见面或许不觉得,然而在后来的相处中,凌遥从沈沛文的身上感到了另一个人的熟悉感。 他也从小在国外长大,考虑问题会有西方思维,但更多的是中式传统观念。 最典型的就是对子女过分的掌控欲。 不能说他是父权制,但多少有点老爹地专制独裁的影子。 除了这个缺点,他高大英俊,可靠又稳重,谁不想拥有这样一位爹地呢? 凌遥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说话,一直盯着沈沛文看。 两人就这么互相对视,时间仿佛凝滞。 最后还是沈沛文先开口。 他说:“rose很喜欢你。” 凌遥笑起来,唇边的酒窝如同蜜糖一样甜,“我也很喜欢它。” 凌海的总裁办公室。 总秘在和周淮川核对下周的行程,她刚说完上半周的,预备说下半周时,一只手出现在眼前,挡住了她手里的平板。 总秘茫然地看了眼身边的人。 庄严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前面。 前面是总裁的办公桌。 他们的周总正坐在办公桌后面无表情……中带着一丝阴沉地看着手机。 凌遥说的没错,他确实让人跟在她身边,以确保她的安全。 除了保护,他们也会按照他的要求,随时将她的一举一动汇报给他。 就在刚才,他收到了几张照片—— 她穿着专业马术服从更衣室出来,她在室内训练场摸那匹棕色大马,她仰着脸和马背上的人说话。 动态图模式,能看到风吹起发丝拂过她脸庞和展颜时嘴角边的笑窝…… 周淮川看着照片中的每一个凌遥。 美丽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因为除了美丽,她们拥有着独属于年轻的活力和鲜亮。 她们热烈,她们肆意。 她们是如此乐以忘忧。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天色阴沉。 但她的笑容,足以驱散一切阴霾和沉郁。 周淮川突然不敢再看这些照片。 他闭上眼睛。 可凌遥的那些笑容却清晰地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越是想要忽视,就越深刻。 周淮川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种情绪正在一点点裹挟吞噬自己。 它们是经年累月,沉寂在周淮川灵魂深处的歇斯底里。 ——是他的丑恶与疯狂。 第21章 很可爱富养的意义正是如此。 几个室内训练场都有人,小朋友们很可爱,他们骑的小马也很可爱,但rose的傲慢让它无法忍受和小卡拉米们同处一地。 他们只好去外场。 沈沛文亲自给凌遥挑了匹马,高大威猛的白马,名字叫carl。 carl比rose还要高大。 奇怪的是rose没有嫌弃carl。 她允许carl靠近自己,还会让对方把脑袋伸过来蹭自己。 凌遥摸了摸carl漂亮的白色马鬃,笑得无奈:“rose和carl关系很好。” carl无时无刻不想和rose贴贴,两匹马几乎并排行走,马背上的两个人也因此靠得很近。 沈沛文表现出了足够的绅士,他会在自己即将碰到凌遥的身体时,将rose稍稍往边上拉,维持着应有的社交距离。 “他们是一对。” “什么?”凌遥扭头看向沈沛文。 凌遥难得看到沈沛文露出点笑意。 “carl喜欢rose,他们是一对。” 凌遥怔了怔。 沈沛文眼里的笑意深了点。 凌遥很聪明,她很快就明白了。 “carl和rose,是……titanic吗?”不等沈沛文回答,凌遥又问,“为什么不是jack?” titanic太经典了,杰克和露丝在游轮甲板前那句“youjuiju”的经典台词几乎家喻户晓。 而卡尔是露丝那位自私刻薄的未婚夫。 沈沛文亲昵地摸着自己的爱驹,轻声说:“因为我的rose喜欢carl。” 凌遥看着沈沛文,一时间不确定他说的是电影还是马。 不过也并非不能理解。 电影里卡尔所代表的就是沈沛文这样背景非凡的家族。在他们的世界观里,睡桥洞的流浪汉怎么敢觊觎高贵优雅的贵族。 在这点上,凌遥又找到了沈沛文和周淮川的又一共同点。 凌遥刚上大学时,因为参加某个活动和一个学长相识,她对那位幽默的学长挺有好感。 两人那段时间联系很频繁,凌遥连吃饭都抱着手机和对方聊天。 她会通宵看学长推荐的电影,平时听的都是学长喜欢的歌。 但突然从某天开始,学长不再回复她消息,没多久,他主动退出了和凌遥一起参加的活动,两人在学校遇到,学长也当没看见她。 凌遥专程去找学长问明白,对方一开始言辞闪烁,最后在凌遥的坚持下说出了实情。 凌遥这才知道周淮川找过学长。 凌遥怒气冲冲找周淮川对峙,后者没有隐瞒,亲口承认自己调查了对方。 凌遥直到现在都记得周淮川是怎么评价那位学长的—— “他的父母在广福路上开了家烧腊店,每天早上三点起来,晚上十点关店,这种 日子他们过了二十几年。纵然如此,他们也无法在市中心买一套二居室。 或许等他们的儿子毕业,凭借着你们学校的知名度,他可以找到份月薪不错的工作,等辛苦地凑齐首付,贷款买一套二手二居室。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凌遥? 意味着你工资的一半甚至更多要用来还贷款,连去一次迪士尼都将是奢侈。你不能肆意享受假期,因为你需要在凌晨三点起床,处理上百只鸭子。” “凌遥,你喜欢他吗?想要和他谈恋爱,结婚组成家庭,和他一起过那样的生活吗?你愿意吗?即使你愿意,我也不会同意。 你喜欢的乐队开世界巡回演唱会,我陪你去看了每一场;你说上学累,我替你请长假带你去冰岛看黄金瀑布,去扎罗山看角马,去博尔德斯看企鹅,去遍全球的迪士尼;你想看日出,我们连夜飞斐济去看世界上第一缕阳光。” 最后周淮川说:“你是这样在我身边长大的,你觉得我会同意吗?我凭什么同意?” affectionisdesirable. neyisabsolutelyindispensable. (真爱固然可追,可金钱必不可少) ——这是周淮川的爱情观。 并且他强加给了凌遥。 “要不要比一局?”沈沛文提议。 沈沛文的话把凌遥跑远的思维拉了回来。 “比什么?”凌遥的本意是问他们要比赛什么,但沈沛文以为她在问彩头。 “一顿饭,怎么样?” 凌遥只能顺着说:“当然可以。” 比赛没有悬念。 如果不是沈沛文放水,她输得会更难看。 其实凌遥对胜负欲没什么执念。 她从出生起就拥有了很多,即使后来凌家遇到危机,周淮川也把她照顾得很好。 在周淮川这里,凌遥所有的需求和愿望几乎都会得到满足,她不需要像其他姨太太少爷小姐一堆的家族,需要让自己脱颖而出,赢得上位者的青睐,以此获得更多的家族资源。 凌遥考试没考好,她自己没什么感觉,周淮川却怕她难受,送的礼物都快把房间堆满了。 就算她的人生一事无成,从头输到尾,她也不会失去任何东西,甚至会得到更多。 富养的意义正是如此。 当然有好也有坏,好处自然是让她有一个看淡输赢的心态,坏处也显而易见—— 人生的追求相应变少,对很多事提不起兴趣,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富二富三代追求另类又变态的刺激。 虽然输了比赛,但凌遥嘉奖般拍了拍carl。 “carl宝贝,你特别棒!” carl很是亲昵地蹭着凌遥的脸和脖子。 沈沛文的目光从carl移到凌遥脸上,“你也叫它宝贝吗?我以为你更喜欢rose。” “我当然也喜欢她,”凌遥看着rose,它即使赢了比赛也依然高贵冷艳,“对吧,rose宝贝?” rose扬起高高的脑袋,看着高傲冷漠,但凌遥摸她时,她没有躲开,任由她触碰。 和凌遥被宋姿仪一口一个宝贝和bb喊大的不同,沈沛文从小被当成家族接班人培养,温情和柔软是最先被摈弃的东西,从他记事开始,家里就没人这么喊过他。 外企里也经常听到同事间喊宝贝和亲爱的,但这些也只是称呼,至多让人觉得更亲近。 但这和凌遥的“宝贝”不同。 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娇滴滴的“宝贝”两个字从她嘴里喊出来,满是想要和对方亲近的撒娇味儿。 别说马了,就是人也抵御不住。 沈沛文想,这世上一定没人比凌遥更会撒娇。 至少他没遇到过。 她根本不用开口说话,光是站在你面前,你就没法开口对她说个“不”字。 刚才两人比赛时很多人被吸引在旁观摩。 此时看到两人下马遛弯,有人上前打招呼。 “您好,我的孩子很喜欢您的马,请问可以让他近距离看一下吗?” 有位家长带着自家孩子过来,礼貌地询问沈沛文是否可以看他的马。 沈沛文防范地牵紧了缰绳,礼貌拒绝。 “不好意思,我的马脾气不太好,怕伤害到你们。” 小男孩有点害羞,站在他妈妈后面,却忍不住一直偷偷看rose,此时听到沈沛文的话,脸上满是失落神情。 “这样啊……” “你需要摸摸我的carl吗?”凌遥向小男孩弯下腰,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他,“还可以牵着在这里溜一圈哦。” 小男孩才刚接触马术,不曾拥有自己的小马,他的目光从高傲的rose转到明显温和多了的carl身上。 虽然carl看上去也很威风,但他还是觉得rose更厉害。刚才他的教练说,rose是这个马场里血统最高贵的马。 见小男孩犹豫,凌遥继续说:“我的马和你喜欢的那匹是一对,如果你牵着我的马,她会一直跟着你。” 小男孩将信将疑地看着凌遥。 凌遥笑着把缰绳递给他。 小男孩接过,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宝贝。” 小男孩牵着carl,沈沛文让马场的工作人员牵着rose,跟着这对母子。 凌遥和沈沛文在外场休息。 两个人倚靠在栏杆上,望着渐行渐远的人和马。 “五岁,”凌遥说,“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他这个年纪吧?stephen,你能不能说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不认识。”沈沛文说。 凌遥偏头看他,“可是妈咪说我们……” “我们只是见过,”沈沛文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但我们不认识。” “怪不得我对你没什么印象,”凌遥没往深处想,没去想既然他们不认识,只是见过面,为什么宋姿仪会记得这么久远的事,她想当然地说,“如果我们当时就认识了,一定也会成为朋友。” 沈沛文轻声重复:“朋友……” “对,朋友。” 她不是个自然熟的人,与人为善,也只是出于礼貌和本性,即使没有周淮川的“阻碍”,她也很难与人深交。 其实说穿了,她和周淮川是同样的人,他外冷内冷,她则是外热内冷,都不容易向人敞开心扉,接纳别人的感情。 凌遥会把沈沛文看做朋友,并非只是客套一下,或者一时的冲动。 沈沛文身上有着很多凌遥喜欢的品质。 比如詹家老太君寿宴那次,他即使不那么情愿,也陪着她在园子里逛了很久。 如果他们很快回到宴席上,或者他丢下她一个人先回去,旁人肯定会笑话宋姿仪母女美梦落空,拿热脸贴沈家冷屁股。 况且那天她喂了很久的鱼,他一直很有耐心,甚至连手机都没玩。 那一次凌遥就对他的印象不错。 凌遥不笨,她当然能感受到沈沛文对自己的刻意亲近,但他对她没有任何轻浮之意。 两人的相处中,他始终内敛沉稳,绅士礼貌。 就像刚才,有人想看他的马,怕rose伤到人,他刻意挡在rose面前,防止意外发生;让工作人员带着马陪小男孩遛弯前,一遍遍耐心地安抚rose。 更别提上回在会所,沈沛文替自己解围。 如果说周淮川对沈沛文的偏见源于直觉,那么她对沈沛文的好感则来自于事实。 眼见为实。 凌遥觉得,如果周淮川能多接触沈沛文,多了解对方,也许就不会对他带有偏见。 “有样东西要物归原主。”沈沛文突然说。 “什么呀?”凌遥好奇地凑过去。 沈沛文从口袋里拿东西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很深地看着她。 “凌遥。”他叫了声凌遥的中文名。 “嗯?”凌遥下意识抬头。 “你平时说话都是这样吗?” 凌遥一时没明白沈沛文的意思,眨了眨眼睛,“我说话……怎么了?” “没什么,”沈沛文满脸温柔地看着她,轻声说,“很可爱。” 第22章 拥有她她是完美无瑕的艺术瑰宝。 很可爱。 说 话的语气可爱,人更可爱。 凌遥不是第一次被人夸可爱,但这两个字从沈沛文嘴里听到,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她以为沈沛文这样的人,即使追人也是含蓄隐忍的。 老实人打直球。 最让人受不了。 “谢谢,”凌遥礼尚往来,微笑着说,“你也很好呀。” 太可爱了。 真的真的太可爱了。 沈沛文忍不住这么想。 他从来没有见过谁像凌遥这样。 出现在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你都不舍得错过。 不谙世事,矜贵骄纵。 她小时候经历过那么多,人性的底色却依然纯粹。 虽然不愿承认,但…… 周淮川确实把她养得很好。 沈沛文把凌遥在会所被撞坏的宝石耳坠还给了她。 凌遥将耳边的头发拨到耳后,露出自己的耳朵,她今天耳朵上什么也没戴,戴上耳坠后拿手机前置摄像头当镜子用。 “很漂亮。”她真心夸赞。 耳坠被修复过了,石榴红的水滴宝石在外围镶嵌玫瑰金,像一颗流光溢彩的圣诞浆果。 红宝石与冷白耳垂的色差太过明晰,又成了蚊子血和朱砂痣。 沈沛文垂在身侧的手指,虚空中,不受控制地捻了捻。 光是用目光就能感受到她的耳垂有多软。 他突然又觉得,周淮川也不过如此。 ——他怎么舍得让她戴那么廉价的宝石呢? “stephen.”凌遥放下手机,突然叫了沈沛文一声。 沈沛文没有立即出声。 两人之间有一种心照不宣在悄然蔓延。 沈沛文看着凌遥。 他想要表现得再平静、再若无其事一点,但人在激动或者兴奋时,是很难完全控制住情绪的。 当凌遥看到沈沛文掩藏在平静之下的期待,她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凌遥深吸一口气,“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詹家寿宴那次,是我请求你妈咪,介绍我们认识,”沈沛文看着凌遥慢慢睁大的眼睛和眼里的震惊,他笑了下,“我也是为了你去的詹家。” 不需要凌遥问,沈沛文毫无保留。 凌遥猜到了,即使詹家那次没猜到,后来的马场和会所……她也该猜到了。 但她以为,他和她一样,是在不断的接触中对对方产生了好感。 她没想到,原来从一开始,沈沛文就对自己“图谋不轨”。 凌遥震惊到说不出话。 沈沛文刚才那句话,完全就是在向她表白…… “celia,”沈沛文朝凌遥伸出手,但最终只是停在离她脸颊一指远的距离,停顿片刻,他将手收回,用祈求的语气说,“我们有很多时间,我们……慢慢来,好吗?” 沈沛文没有当场问凌遥要答案。 他很聪明,就算凌遥对他有好感,两人毕竟接触时间不长,就目前来说,凌遥不会给他一个很明确的答复,所以他决定徐徐图之。 凌遥很喜欢沈沛文对待感情的态度。 不是暧昧拉扯,不玩你进一步我退半步的游戏。 他明确告诉你,对你有好感,但同时也完全尊重你的意愿。 主动权在凌遥手里。 这是一个成熟理性的人所拥有的品质,和这类人相处,连心情都会被照顾得很好。 成熟理性…… 沈沛文在某方面,真的很像周淮川。 其实无论是样貌身材还是气质,两个人完全不同,可凌遥就是能从沈沛文身上,不时看到周淮川的影子。 凌遥摇摇头,她还在和他冷战中,为什么要通过另一个人去赞美他身上的优秀品质? 在冷战期间他不配得到她的任何表扬! 沈沛文看着凌遥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一时吃不准她的想法,露出一丝悔意。 “我是不是太唐突了?” “啊,没有,我只是在想,”凌遥顿了顿,“你能告诉我,你是从什么对我……” 沈沛文打断了她,“关于这件事,我暂时想保密。” 凌遥没有追问。 其实凌遥觉得,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有人会喜欢她,实在太正常了。 不是她多么自负,而是她对自己有很清醒的认知。 或许第一眼,很多人只是被她的外表所吸引,但惊艳的颜值确实奠定了很好的基础。 凌遥知道自己有多讨人喜欢,在她愿意与人交流相处时,她所散发的魅力无人能抗拒。 谁会不喜欢她呢? 两人很有默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因为他们知道,一切都会在暧昧中慢慢发酵。 直到两颗心毫无保留地靠近彼此。 凌遥输了比赛,要请沈沛文吃饭。 他们准备离开马场去吃饭时却发生了意外。 起因是那个牵着carl遛弯的小男孩,趁着一旁的教练不注意,偷偷去骑rose,没想到rose失控,差点把小男孩从马背上掀翻下来。 好在教练发现得及时,将人抱下来,才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发现rose失控,沈沛文马上过去,在沈沛文和教练的配合下,rose才平静下来。 见没事了,凌遥才过去,“没事吧……” “小心!” 沈沛文的提醒还是晚了。 因为rose的失控,周围的马匹受到影响。 有一匹马的主人没控制住,马径直朝凌遥奔过来,无论主人怎么勒紧缰绳都没用。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人全被吓得惊叫起来。 眼看那马就要撞到凌遥,好在沈沛文在最后一刻冲过去拉住了缰绳。 惯性下,马的前蹄高高扬起,差点把马背上的主人摔下地。 周围的工作人员一拥而上才控制住失控的马。 沈沛文放下缰绳,赶紧查看凌遥的情况。 凌遥在后退躲避时摔了一下。 “怎么样,摔到哪儿了吗?”沈沛文不敢随便碰凌遥,“我让医生过来看一下。” 马场有医生,专门处理应急情况。 医生在现场先给凌遥做了简单检查,确定她没有骨折脱臼和其他紧急情况后,让她到自己办公室做了个更详细的检查。 “可能到了晚上后背和肩膀会出现小范围淤青,不疼不用处理,疼的话可以贴止痛膏。” 凌遥边穿上衣服边说:“可是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说的也是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医生尽职尽责地检查完,又事无巨细地提醒凌遥后续可能发生的情况。 凌遥只觉得这位医生热心,没注意到对方对待自己时过分的谨小慎微,生怕漏掉她身上一个小伤口。 何止是谨小慎微,医生差点就想让连皮都没破的凌遥去做个x光了。 她发誓,她绝对不是在过度医疗! 这位医生在为凌遥检查前,被上司提前告知,自己即将检查的人,是这个马场最尊贵的会员,没有之一。 没等医生弄明白这个“没有之一”是什么意思,她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低沉冷肃,光是听声音,她就能想象出那是个怎样的人。 她小心翼翼地接完电话,马上就去替那位只是摔了一下的年轻女士检查身体。 医生原本以为陪在这位年轻女士身边的男人就是给自己打电话的人,但听声音不是。 给医生打电话的人显然很了解这位女士,提前告诉她,凌遥的左手在三年前脱臼过,需要重点检查,她对某种止痛药成分过敏,如果需要用到止痛镇静类药物,请她注意避开。 “今晚能不洗澡就不洗澡吧。”医生恨不得把所学的医学知识全和她说一遍。 “好,谢谢您。” 凌遥和沈沛文离开后,医生终于松了口气。 紧张感过去后,医生和 同事聊起了某件事。 “我们什么时候换老板了?” “其实也不算换老板,”知情的同事说,“那位原本就是大股东,只是找了职业经理人管理这里,不过一个马场而已,那位根本没放在眼里……” 凌遥换好衣服,和沈沛文一起离开。 凌遥没受伤,但沈沛文还是很自责。 “你怎么和那位医生一样呢?”凌遥无奈叹气,“我不是玻璃做的,不会因为摔一下就碎掉。” 沈沛文看了凌遥一眼,那一眼,仿佛在无声表达—— 你不是吗? 她是完美无瑕的艺术瑰宝。 珍贵却也易碎。 沈沛文丝毫不怀疑,无论是谁拥有了她,都会时刻捧在手心,抱在怀里才行。 凌遥垂眸,避开沈沛文直白到露骨的视线,不自然地岔开话题,“我觉得一顿大餐更能体现你对我的歉意。” 沈沛文的目光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流连。 “一顿饭可能不太够,医生说你也许会有后遗症。你是因为rose才摔倒,这件事我负主要责任,所以我得对你负责。” 凌遥开玩笑说:“你这么说,我会怀疑rose是故意失控的。” “嗯,”没想到沈沛文还真点头应了,煞有其事地说,“那孩子说喜欢rose,偷偷骑rose引发混乱也是我的预谋。” 凌遥笑起来,顺着他的玩笑问:“那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沈沛文一本正经地说:“可以抱你去找医生。” 凌遥:“……” 他这句半真半假的话,听在凌遥耳朵里,多少有点调情的意味。 凌遥脸上的绯红蔓延到了耳根。 沈沛文当然看见了,目光在那一片肌肤上停留,又克制地移开。 两人边聊边往停车场走。 凌遥给司机打过电话,告诉他自己会坐朋友的车回去。 司机没像往常一样先询问周淮川的意思再回复她,司机完全接受了她的安排。 凌遥猜测,这大概也是周淮川对自己的“讨好”。 从一早起来为她准备早餐,到把车里的香薰换成她喜欢的,再到默认她可以自由决定自己的行程。 周淮川这次的退让简直让凌遥不敢置信。 鉴于他的表现不错,她打算今天晚上主动找他说和,然后再谈一谈取消门禁的事。 他们来到车旁。 沈沛文提前替凌遥拉开车门,回过头,却见她一动不动地站着。 凌遥的视线越过沈沛文和车,看向不远处。 凌遥眼中的惊讶和紧张,让沈沛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沉默两秒,然后转过身,看向停在自己车旁的那辆车。 黑色劳斯莱斯,安静地停在那里。 车没有发动,但他几乎是在看见它的刹那就知道车里有人。 全黑的车膜阻挡了所有想要窥视车内的视线。 整辆车像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睛。 车里的人,沉默而阴冷地注视着你。 第23章 我喜欢有多喜欢呢? 周淮川出行很少会坐这辆劳斯莱斯。 庄严曾经说漏嘴,说这辆车改造过,拿炮轰都不一定能轰掉。 如今早和几年前不同,不管是港城还是海市,没人动得了周淮川。 所以凌遥不会以为他是因为受到了生命威胁才坐这辆车。 这辆车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是因为她。 连炮都炸不了的车,多适合抓人? 把她丢进车里,无论她怎么砸车窗都没用。 凌遥没有走过去,站在原地,抿着唇一言不发。 僵持的时间并没有太久。 劳斯莱斯的后车门被打开。 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认错车的希望破灭,凌遥认命地看向对方。 周淮川穿着深灰色三件式西装,肩披黑色长大衣,宽阔的肩膀完全将大衣撑开。 一米九的身高,配上倒三角的完美身材,把这一身穿得清冷又禁欲,要多绝有多绝。 光是远远地看着,周淮川身上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和强势扑面而来。 天气阴沉得像是要下雨。 但远远比不上周淮川的脸色阴沉。 男人的目光先是落在沈沛文身上。 周淮川很低调,他几乎从不出现在大众视线中,名流华胄的宴会上他也很少出现。 这是沈沛文第一次现实中直面周淮川。 沈沛文无法形容这是怎样的目光。 凌厉,阴鸷? 都不是。 沈沛文从中只看出了冷冰冰的漠视。 是漠视,更是无视。 只是一眼,周淮川便从沈沛文身上收回了视线。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凌遥面前,伸手脱下大衣,将它披在凌遥肩上。 他的大衣对她来说太大了,下摆垂到脚踝,被包裹住全身的人,愈发显得娇小脆弱。 替她拢紧衣领时他问:“有没有受伤?” “你都知道了?”问完才觉得自己多余问,他既然会出现在这里,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撇开视线,望着别处,小声嘟哝,“只是摔了一跤,什么事都没有。” “嗯,医生和我说了。” 凌遥抬头,突然明白过来,“所以是你让医生检查那么仔细的?” 她就说那位医生对待她也太过于谨慎了,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恨不得给她做个全身检查。 “我不放心,”周淮川说着,抬起她的左手手臂,在关节处捏了捏,“脱臼过的地方,在碰撞中更容易受伤,哪怕只是摔一下。” “没有脱臼,连皮都没有蹭破一点,”周淮川担忧的神色让凌遥心软了几分,她反握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你看,真的没事。” 周淮川顺势牵住她,“嗯,走吧。” “等等——”凌遥拉住周淮川,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沈沛文,“stephen……” 沈沛文关上车门,走到她面前。 周淮川没有自报家门,但沈沛文还是叫了他一声,“周总。” “抱歉,今天的问题在我,”沈沛文如实说,“都是因为我的马受了惊celia才会摔倒,医生替celia做过全面检查,好在没有受伤,但我还是很抱歉。” 周淮川这才看向沈沛文,脸上的表情淡到几乎没有,看着他的目光却深不见底。 他沉声说:“你说得没错,还好她没有受伤。” 他这句话的潜台词仿佛是—— 还好凌遥没事,否则我不可能和你站在这里说话。 两个男人不管脸色或语气都很正常,可凌遥却莫名觉得不安。 她小声解释:“意外而已,不是谁的错。” “我没有在指责谁,”周淮川不容拒绝道,“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周总,再会,”沈沛文转向凌遥,微笑着说,“celia,那我们下次再约。” “好。” 凌遥跟着周淮川上了车。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沈沛文没有坐进车里,他站在原地,一直看向他们这边。 耳边传来男人沉冷的声音:“舍不得?” 凌遥从车外收回目光,“没有……” 凌遥看向身边的人,刚要说什么,却见他闭上了眼睛。 凌遥很清楚,他这是单方面拒绝和她沟通。 凌遥盯了周淮川一阵,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只好靠回椅背上,也闭上了眼睛。 她闭上眼睛没多久,身边一道视线便落在她脸上。 原本这个时间点,周淮川应该在参加某个听证会。 环境保护组织对凌海的过度开发提出质疑,他需要做出相应说明,为凌海和自己证明清白。 据他得到的消息,有不少利益相关方在关注这件事,听证会最后的结果,会直接导致对方做出应对措施。 不排除有极端人士会对他本人展开报复,所以他今天出行换了车 。 没想到在去听证会的路上,突然得知凌遥在马场出了意外。 虽然跟在她身边的汇报,她只是摔了一下,目前看身体没有任何损伤。 即便如此,他果断放弃听证会直奔马场,并在来的路上亲自给马场的医生打电话。 周淮川刚到马场的停车场,就看到凌遥和沈沛文一同出现。 他们并肩而行说着话,她一直在笑。 周淮川在凌遥脸上看到过很多表情,最喜欢的当然是她的笑容,但他刚才在她脸上看到的那些笑容,却只让他感到了憎恶。 是的,憎恶。 就像当初那个为了接近她,故意和她参加同一个活动的学长,那个想要把她拽入灰暗无望的生活中去的渣滓。 周淮川的目光,犹如一双手,在凌遥脸上一寸寸细致温柔地拂过,最后停在她左边耳垂上那只耳坠上。 行驶过程中,车内的挡板一直是升起的。 司机看不见后排的情况,但在某个时间,他发现后车窗降下了一条缝隙,有什么东西被扔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无论是什么,很快就会被后面无数的车轮碾碎。 凌遥原本只想闭上眼睛休息会儿,奈何车的隔音效果太好,再加上昨晚几乎一夜没睡,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行驶过程中,大转弯时,她身体跟着往一边倾斜,脑袋轻轻地靠在什么上。 她眼皮重得抬不起来,雪松燃烧后温暖清苦的味道,让她全身都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凌遥这一觉睡得很沉,到了目的地,车停稳,她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男人低哑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很近的地方响起,“很困吗?” 凌遥拖着鼻音“嗯”了声,双手紧紧搂着周淮川的腰,脑袋不断往他怀里钻,无意识地撒着娇,“好困,再让我睡一会儿。” “睡车里冷,”周淮川没顺她的意,捏了捏她后脖颈帮助她清醒,“回房间睡好不好?” 凌遥在周淮川怀里窝了五分钟才彻底清醒。 打开车门下车,看到他们所在的地库,凌遥愣住了。 周淮川仿佛没看到她的惊诧,手揽在她肩上,将人半强势地往前带。 凌遥脚步慌乱,跟不上周淮川的。 “哥哥,不是回家吗,怎么……来这里了?” 周淮川摁下电梯,淡声说:“这里不也是家吗?” “可是……” 可是自从三年前,他们从这里搬出来,就再也没回来过。 他们如今住的大平层位于海市中心,周围商圈林立,交通便利,她可以随时随地点外卖,晚上透过落地窗,能看见这座城市最美的夜景。 这里虽然也不错,山上环境幽美,空气清新,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很美的日出。 但凌遥还是更喜欢现在住的地方。 这里太空旷,也太安静了。 安静到她半夜醒过来会感到害怕。 他们从地库的直达电梯到达别墅内部。 别墅里比凌遥预想的要温暖,空气中也没有长时间无人住的难闻味道。 甚至漂浮着一股淡淡的小苍兰清香。 看来周淮川早有准备,并不是心血来潮带她回这里。 “想吃什么,我来做。”周淮川将西装外套脱下放在一边,将衬衫袖子卷起来。 “披萨。” 往厨房里走的人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没有?那有牛排吗?” 周淮川没做声,在凌遥看戏的表情中,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哥哥,”凌遥无奈翻了个白眼,“庄严的假期也是假期。” “我没让他买,”周淮川说,“我让司机带过来。” “司机的命也是命啊!” 周淮川收起手机,皱眉“啧”了声,“所以我的命不是?” 凌遥“咯咯”地笑。 就算拿命去换,此时此刻,周淮川也换不出披萨和牛排给她。 但他为她准备了淡口的松饼和杭椒牛柳,她自发研究的新吃法,将牛柳夹在松饼里,还给这种中西混搭的吃法取名“周氏夹馍”。 吃完饭,困意再次席卷了凌遥。 不用周淮川催,她自己回房间,洗完澡躺上床。 半夜山里下起了雨。 凌遥在雨声淅沥中醒过来。 她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想看一眼时间,却发现手机没电了。 昨晚临睡前她忘了充电。 凌遥打开灯,将手机充上电,然后披了件衣服去二楼的水吧台喝水。 从十年前,她第一天住进这里开始,晚上二楼所有区域的灯都是常亮的。 今天也不例外。 所以凌遥一打开门,就看见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个人。 电视里在放一部家喻户晓的老电影,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听到动静,周淮川缓慢地偏过头,看过来。 看到她的前几秒钟,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像是在走神或是回忆,目光里带着几分追忆的凝滞,然而很快,他就恢复如常。 他没有动,仍然坐在那里,连后仰在沙发靠背上的姿势都没有变,什么都没说,只是向她伸出了手。 凌遥像是得到了某种召唤,朝着周淮川走过去。 她把手轻轻放在他手心里,下一秒便被男人宽大厚实的手握紧。 周淮川没怎么用力就把凌遥拉到了自己腿上坐着。 她被他抱在怀里,下巴很自认地垫在他肩窝里,闻着他睡衣上更浓烈的雪松味,干燥温暖,带着一点清淡的苦味。 令人安心又上瘾的味道。 凌遥双手搂着他脖子,多动症犯了,手指揪他的发尾玩,嗓音软软地说:“医生说我过了十四岁就不能和异性过于亲近。” 其实女孩在更早的年龄段,就应该适当和异性保持距离,包括家里的异性长辈在内。 只是凌遥是在十四岁时被正式告知的。 这不能怪她,因为从十岁到十四岁,她的身边只有周淮川,更不是周淮川的错,因为凌遥是他养的第一个孩子,他没有经验。 周淮川微微侧过头,下颚蹭了蹭她的发顶,认同道:“医生说得很对。” 她说我已经过了十四岁,我们不能这样拥抱。 他说是的,我们不可以。 但他们还是抱在一起。 手脚缠着,肌肤贴着。 就连呼吸也缠绕在一起。 “我喜欢你这样抱着我。”光说不够,她不断收紧手臂,将他用力抱住。 她被雪松的味道彻底包围,感受到了满满的安全感。 他低下头,凑近她耳边,呼吸带着潮热的气息拂过她柔嫩耳垂。 男人用低沉的嗓音,轻言慢语地问:“有多喜欢呢?” 第24章 更爱谁我和沈沛文,你更爱谁?…… 有多喜欢呢? 凌遥思考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甚至比宋姿仪更长,也比任何人更亲密。 喜欢他,喜欢被他拥抱,喜欢和他在一起,这种喜欢早已潜移默化地和吃饭睡觉一样自然。 凌遥觉得,没有标的物可以去衡量自己对周淮川的喜欢。 “总之,我很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 “你非常非常喜欢谁?” “当然是……” 凌遥突然发现周淮川的声音不对劲。 她抬起头,坐直身体,看到周淮川的脸时吓了一跳。 “stephen?” 凌遥不明白,周淮川的脸怎么变成了沈沛文的模样。 “你喜欢的是谁?”长得像沈沛文的周淮川捧住她的脸,平静的目光渐渐变得狠厉起来,“回答我,回答我凌遥!” “我……我喜欢……” 凌遥是被一阵铃声吵醒的。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这才意识到刚才只是场梦。 她回忆着梦里的场景。 男人快要贴到自己耳垂的薄唇,在后背上游走的滚烫掌心,还有那一遍遍的询问“喜不喜欢我”“有多喜欢我”…… 凌遥 甩了甩不清醒的脑袋,觉得自己真是昏头了,怎么会认为梦里的人是周淮川呢? 她对沈沛文有好感,有那么点喜欢,继而在梦里对他产生某种幻想可以理解。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她和乐意点过男模,摸过他们硬邦邦的腹肌,她也会和同学背后蛐蛐哪个男同学的身材好。 这没有什么,食色性也,人之常情。 至于为什么梦里的人那么像周淮川,也并非不能理解,毕竟这么多年,她对异性最直接、最具象化的来源都是他。 “那只是梦,只是梦,没有任何意义。” 凌遥一遍遍安慰自己。 但她接起电话时,还是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 电话是沈沛文打来的,表达了对她的关心。 “身上没有淤青,也没有任何不适,昨晚睡得很好……晚饭吃得很好呀。” 两人聊了会儿,没提昨天在停车场,凌遥被周淮川突然接走的事。 周淮川和凌遥没有血缘关系,但外界都知道,当年凌家危难,凌老爷子将凌海和凌遥托付给周淮川,凌海内部的人也亲口证实,周淮川对凌家的忠心。 在所有人眼里,周淮川就是凌遥的监护人,把她当自己孩子一样,含辛茹苦地拉扯长大。 得知她在马场受伤,他不放心亲自来接,对导致她差点受伤的沈沛文没有好眼色很正常。 凌遥认为,沈沛文不会介意这件事。 沈沛文打来电话,除了关心她身体,还告诉了凌遥一件悲伤的事。 rose昨晚突然心脏衰竭,没能抢救过来。 这个消息实在让凌遥太震惊了,“可是明明昨天她还好好的……” “这是常有的事,”沈沛文安慰她,“血统越是纯正,得先天性疾病的概率更高。或许这就是完美需要付出的代价。” 凌遥知道沈沛文一定很伤心,他需要安慰。 于是她说:“昨天我们似乎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 “你忘了带我去挑一匹可爱的矮脚马。” 电话里的沈沛文沉默了几秒,等他再次开口,总是平稳的语调里多了一丝激动。 “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挑好吗?” 凌遥答应了。 “所以……你是在主动约我吗?”沈沛文没沉住气,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凌遥大大方方地回道:“对呀。” 喜欢一个人,会想见他,想和他约会,也会在梦里梦见他。 沈沛文:“我很想现在就见到你。” 沈沛文稍重的呼吸声透过话筒,响在凌遥耳边,像雨水打湿的小鸟翅膀,湿漉漉地扇在她心上。 挂了电话,凌遥洗漱完下楼。 昨晚睡得早,所以凌遥起得还算早,但显然周淮川更早。 他已经坐在餐桌旁等她了。 早餐依然是他亲手做的。 别墅里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个人,各处都有人打扫整理,花瓶里永远插着新鲜带着晨露的花。 除此之外,凌遥很清楚,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附近,保护着这栋别墅里的人。 但大概是周淮川提前嘱咐过,大家有意避开了出现在凌遥面前。 吃完早餐,他们打算上山。 过去他们住在这里时经常上山。 凌遥回房间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下楼时,看到趴在周淮川脚边的两只罗威纳犬。 凌遥快速跑下楼。 看到她,两只成年罗威纳猛地站起来,摇晃着尾巴奔到她身边,绕着她不停地打着转,不断发出“呜呜”的急切声音。 凌遥蹲下身,同时亲热地摸着两只大狗的脑袋和后背,她高兴道:“你怎么把它们也带来了?” 周淮川今天穿得很休闲,蓝色衬衫外套了件藏青色针织开衫,浅灰色休闲裤,头发没用发胶固定,很自然的微分碎盖。 凌厉的眉峰被遮挡掉些许,再加上居家的穿着,在他身上平添了几分儒雅温润的气质。 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满目温柔地看着凌遥和两只狗的互动。 两人牵着狗上山。 凌遥牵着两只健硕威猛的罗威纳走在前面,周淮川错后两步跟在后面。 这座山位于海市郊外,远离市中心的喧闹,环境幽静,空气清新。 作为旅游资源,这里曾被列入海市的重点开发项目,据说好几家高端酒店来此考察过,在房地产市场也一直很有价值。 但不知为何,这些项目最后全都没有成型,不仅如此,前两年海市政府更新了全市环境保护区域,这一片地区被划入其中。 除了住在附近的人,山上几乎没有人。 天气不错,秋高气爽,山林秋意盎然。 光影斑驳在平坦的山道上,林间鸟声清脆悠扬。 他们一口气爬到山顶。 周末,山顶的观景平台却没人。 凌遥不知道是不是周淮川提前安排过,她感觉山上好像只有自己和周淮川两个人,当然还有daron和archie。 一览众山小。 站在山顶远眺,视野开阔,甚至可以看到远处市中心的摩天大楼群。 因为没有人,凌遥解开daron和archie的绳索,让它们自由玩闹。 今天天气不错,但山里气温低。 周淮川从保温杯里倒了杯水递给凌遥,并问她:“冷吗?” “一点也不冷,我都出汗了。” 凌遥今天扎了马尾,刘海鬓角的发全被扎起,露出整张脸。 她毫不遮掩,因为她完美无暇。 干净明媚的五官,不需要任何化妆品和妆发的修饰。 周淮川用手背抹掉她额角的薄汗,“山顶风大,回去吧?” 凌遥看了眼不远处玩得正起劲的两只大狗,笑着说:“再让它们玩一会儿。” 山上有专供游客观景的椅子,椅子很干净,就像有人提前仔细擦洗过。 两人坐在双人椅上,周淮川坐在风口,替凌遥挡住风。 他们的眼前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 凌遥舒服地将头靠在周淮川宽阔的肩膀上,用绵软慵懒的语气问:“哥哥,我们可以谈谈吗?” 凌遥当然明白,周淮川突然带自己来这里不是单纯住一晚再爬个山。 毕竟前天他们才大吵了一架。 要不是怕周淮川把她差点受伤的事怪在沈沛文身上,她现在应该还在和他冷战中。 凌遥不喜欢逃避问题,冷战也不是为了搁置矛盾,只是因为周淮川太强势,硬碰硬她根本没有胜算,只会像上回,被他弄去约克郡狠狠打一顿屁股。 凌遥甚至毫不怀疑,如果当时自己的态度没有放软,周淮川会将她一直“留在”那里,直到她彻底服软。 她确实被他惯得骄纵,但他一旦不再惯着她,会变得异常严厉和强硬。 根本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难得享受悠闲时光,有她陪在身边,周淮川闭着眼睛,听见她的话也没有睁开,只默许地“嗯”了声。 凌遥偷偷观察周淮川的表情,她确信这是个很好的开头。 为了表达亲近,她侧过身,上半身前倾,将脸凑过去,“我知道你给我设置门禁,找人跟着我,是担心我,我也一直都很听你的话。可是……” 凌遥停住话音,没往下说,因为周淮川睁开了眼睛。 他目光半垂,面无表情地问:“可是什么?” 他们离得很近,凌遥能很清晰地看见周淮川鼻梁侧边的那颗痣,很小的一颗,如果不是凑近了看,很难会关注到。 脸上有痣,会被很多人认为影响了容貌,可是周淮川的这颗痣却完全相反。 它不是瑕疵,而是上帝的点睛之笔,为他过于冷峻的五官增添了生动气息。 凌遥一时看得入迷,直到周淮川再次出声才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想用‘你也可以不听我的话’和我谈条件?”周淮川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目的。 凌遥被周淮川看得一阵心虚,但又不想放弃难得和平相谈的机会,只能尽量在他面前放低姿态。 柔软舌尖轻轻抵着牙关,粤语从嘴里溢出,连带着身体和嗓音都软得不像话。 “肯定唔係,我会永远听哥哥嘅话。” 周淮川在国外出生长 大,他不说粤语,但听得懂,最喜欢听凌遥讲粤语,每一个字都好似轻轻捏住了他的心尖。 他时常会板着脸,让她别撒娇。 不是讨厌,而是她一旦撒起娇,再强硬的心也会变得柔软,最后都会变成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可怜的兔子,也会变成狡猾的狐狸。 “先说好,”反正到最后也是妥协,可能还会逼她掉两滴伤心的泪,所以周淮川干脆亮出自己的底牌,“出行必须由司机接送,除了学校,家里之外,你去哪里都要提前告诉我。” 他只说出行要让司机接送,但没规定她必须在几点前回来。 也就是说—— 门禁取消! 这对凌遥来说简直是出乎意料,她原先想过的最好的结果,就是将门禁时间恢复成之前的十二点。 没想到周淮川直接取消了。 如果是十四岁之前的凌遥,她一定会抱住周淮川,在他脸上狠狠亲上一百下! 凌遥大声说:“周淮川,我会爱你一辈子!” 周淮川听她说爱自己,听了快十年了,但她一旦和自己吵起架,哪里还记得这句话? 只会气急败坏地说“我会恨你一辈子”。 不讲信用的小骗子。 其实也不能怪她,她还那么年轻,根本不懂“一辈子”的承诺有多重。 周淮川捏住凌遥下巴,一脸认真地看着她问:“你有多爱我?” 凌遥愣了下。 过去她也总这么说,我最喜欢你,我最爱你,可周淮川从没这么问过她。 除了在昨晚的那个梦里…… “回答不出来?”周淮川眯了眯眼睛,神情有些难辨,“所以刚才的话只是哄我?” “当然不是!”凌遥为自己辩解,“我只是一时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词汇。” “那就不用形容词,用比较。” “什么比较?” “比如……”周淮川顿了顿,直白地看进她眼睛里,“我和沈沛文,你更爱谁?” 第25章 谈什么你又不是我爹地。 “你和他怎么能这么比呢?” 这是凌遥在听到周淮川问话后的第一反应,她也这么直白地说出了口。 周淮川的脸上挂着极淡的笑意。 “为什么不能比?” “你是哥哥,stephen是……” 凌遥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是对沈沛文有好感,想和他尝试发展一段感情,但就目前来说,他们才开始接触,没有深入了解过彼此,更没到相爱的地步。 她对沈沛文的感情当然不可能超过周淮川。 可他们两人不能放在一起比较的原因,不是沈沛文不够资格和周淮川比,而是—— 他们对她来说完全是不同的角色。 周淮川是哥哥是家人,沈沛文或许是她未来的男朋友。 哥哥和男朋友,家人和爱人。 身份不同,对她的意义不同,怎么能放在同一个天平上去比较呢? “我是哥哥,他是什么?”周淮川没打算放过她,他执着地问她要答案。 凌遥严谨措词,“暂时只是朋友。” 周淮川的目光深了几分,“那之后呢?” “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凌遥和他打太极拳,却也是她的心里话。 她不想欺骗周淮川。 她和沈沛文,可能会顺利发展为恋人,也可能在相处中发现彼此并不合适更进一步。 凌遥不喜欢提前预判未知的事,她更喜欢顺其自然,所谓得之我幸。 失去固然遗憾,但那不是人生的全部。 “好,”周淮川点了下头,“那我问你,这个暂时需要多久?” 凌遥对今天的周淮川感到很无语。 他就像幼稚园小朋友,不断地问你“我们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她其实能理解为什么周淮川突然带自己来这里,还把daron和archie也带来。 这里有着他们共同的回忆,很多很多回忆,没有第三个人能挤进他们这些回忆里。 周淮川是在通过这些提醒她,陪在她身边的人一直都是谁。 “你再问下去,我会以为你在吃醋,”在周淮川再次开口前,凌遥适时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一个字,她浑身都在向他撒娇,“哥哥,淮川哥哥,我最最最亲爱的richard哥哥,我怎么可能爱别人超过你呢?你永远都是我最爱最爱的人。” 凌遥耐着性子说:“你的那些问题我无法很准确地回答你,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永远爱你,也永远不会离开你。” 就和“力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一样,依赖的人是主要需求方,但时间长了,被依赖的人也会有“被需求”的需求。 在他们长达十年的相处中,周淮川被凌遥所信任和依赖,他对她的付出早已成为了习惯,渗透进他人生中,是和呼吸一样自然的存在。 凌遥因为害怕失去周淮川而患上了肌肤饥渴症,同样的,周淮川会在发现凌遥不再需要自己后变得偏执专横。 周淮川拉下她的手,胸腔里重新灌入空气,他胸膛不断起伏着,呼吸很重。 他似乎有很多话要和她说,但到最后只说了一句—— “凌遥,你知道欺骗我的后果。” 山顶的风变大,周淮川催促着凌遥下了山。 山里天气多变,等到他们回到别墅,外面已经飘起了雨。 吃过午餐,他们准备离开。 去车库前,周淮川接了个电话,凌遥先带两只罗威纳犬下去。 在车里等了会儿没等到周淮川,凌遥正要给他打电话,看到电梯打开,周淮川走了出来。 周淮川走到车旁,打开车门。 他没坐进车,反而让凌遥下车。 “怎么了?”凌遥依言下车。 周淮川简短地解释:“我们先不回去。” “不回去了?为什么?” 凌遥亦步亦趋地跟着周淮川坐电梯上去。 他们回到别墅内。 从他们来到这里,除了司机之外,凌遥终于看到了别的人。 佣人告诉周淮川这里的食物储备足够一周的量,每天六点前新鲜的水果蔬菜会送过来。 佣人说完在周淮川的示意下离开。 凌遥问:“我们要在这里住一周吗?” 周淮川没正面回答凌遥的话,他只说:“换洗的衣物一会儿送过来。” 原先只打算住一晚,只为她准备了一天的换洗衣物。 当初搬出去,他们没把所有东西搬走,留在这里的佣人也时常晾晒,但这些年,凌遥的个子窜了不少,三四年前的衣物早已不合身。 “山上温度低,我让他们准备了厚外套,”周淮川说,“需不需要让他们再带点别的过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除了突然告诉她。他们要留下来之外,周淮川并没有表现出异样,但凌遥不傻,“是因为你刚才接的那通电话吗?” 外面的风雨声渐渐变大,但还没到挂风球的程度,她不会认为,他们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滞留。 “晚餐想吃什么?”周淮川看了眼凌遥脚边安静趴着的两只罗威纳犬,“要不要吃烤肉?daron和archie一定会很喜欢。” “哥哥……” “乖,陪它们玩一会儿,我有个工作要处理,时间不会很久,好吗?” 周淮川去了书房后,凌遥回了房间。 他们突然不走了,周淮川也没告诉她原因,凌遥的第一感觉是他们受到了威胁。 过去也不是没遇到过,特别是凌海刚出事那会儿,凌家老宅附近常有陌生人徘徊,还有人跟踪他们的车。 有一次凌遥学校搞活动,去博物馆看展览,老师一个没注意,凌遥差点被人绑走,好在周淮川在凌遥身边安排了人,才没让对方得逞。 也是因为这次,周淮川下定了决心,从港城搬到了海市。 当初他们就是在这栋别墅里,度过 了最艰难的那段时期。 能让周淮川紧张到不带她回市中心的家,凌遥猜测这次的事可能很棘手。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担心起宋姿仪。 就怕那些人找不到自己和周淮川,会找宋姿仪的麻烦。 凌遥拿出手机打电话,却发现电话打不出去,她刚开始以为是宋姿仪的手机有问题,尝试着给乐意打电话,也打不通,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有信号。 在周淮川的授意下,凌遥在别墅里找不到其他人,她只能找他。 她来到书房门口,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周淮川在打电话。 凌遥看了眼自己的手机。 所以仅仅是她的手机没有信号。 周淮川讲的泰语,凌遥听不懂,但她能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判断,他们在谈的事情让周淮川很生气。 看来是东南亚那边的事。 凌遥稍稍放下心。 当初经过t国军方调停,又在双方各自划分了精确的势力范围后,这两年,周淮川和他母亲那边的亲戚几乎没起过什么冲突。 当然,也可能是周淮川为了不让她担心没告诉她。 等他打完电话,凌遥才推门进去。 凌遥突然出现,周淮川脸上的戾气来不及退散,抬头望向她的目光里满是阴霾。 凌遥被周淮川此刻的眼神吓到了,站在门口,没有再往前一步。 周淮川很快意识到她在害怕什么。 他敛起神色,向她露出平日里一贯的温和。 “有事找我吗?” “嗯,”凌遥说,“我的手机没信号,不能打电话了。” “我看看,”周淮川接过凌遥手机,认真地检查了一番,“可能是电话卡坏了。” “怎么突然就坏了……”凌遥拿回手机,再次尝试拨电话出去,依然打不通。 周淮川伸出手:“给我吧,我来解决。” 凌遥只能把手机给他。 周淮川给了她个平板,因为收不到验证码,所有聊天软件登不上,平板给她也只能看看剧,玩玩小游戏。 小游戏的账号也只能用周淮川的。 晚餐吃的烤肉。 庭院里架起烧烤架,旁边围着两个人和两只成年罗威纳犬。 风雨被阻挡在外,里面惬意而温馨。 “已经挂三号风球了。”凌遥看了眼电视新闻。 周淮川将烤好的食物,从签字上拨下来放在她碗里,随口问:“明天要请假吗?” 凌遥摇头摇到一半又改变了主意。 “明天只上半天的课,也没有专业课,其实请假也行。” “好,吃完饭我给你们老师打电话。” 凌遥知道,如果自己决定去上课,周淮川不会阻止,但他一定会对她加强安全防范。 这次的事看起来有些棘手,否则他们也不用留在这里,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外出让他分心。 晚上,daron和archie在房间陪凌遥。 罗威纳很少作为陪伴犬,但daron和archie和从小陪伴在凌遥身边,它们的强大和忠诚,弥补了凌遥缺失的安全感。 就像当初来到凌遥身边的周淮川。 他其实并不符合凌遥当时需要的“温柔耐心的年长女性”的角色,但凌遥却从他身上获得了所有的情感需求。 说周淮川又当爹又当妈也不为过。 这么多年,他为凌遥不知操了多少心。 凌遥喃喃自语:“哥哥和未来作为男朋友的stephen谁更重要……” 没人回答她。 daron和archie只会用大脑袋蹭着凌遥,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她身上的味道,表达着对她的喜爱与忠诚。 原本只请了一天假,但最后,整个一周凌遥都没去学校。 这些天里,周淮川一直没把手机还给她。 凌遥刚开始还沉得住气,但长时间见不到除了周淮川以外的人,为了防止她离开,她不仅联系不上司机,地库里连辆车的影子都没有,凌遥才终于觉察出了异样。 周淮川寸步不离地陪她住在半山腰的别墅,所有工作都通过线上处理。 期间庄严来过一次,在书房里待了很久才离开。 庄严走时在客厅遇到遛狗回来的凌遥,两人打了声简短的招呼。 对方只匆匆掠过自己一眼,但凌遥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庄严眼神里的欲言又止。 庄严过去只是凌海法律顾问团的小角色,后来被调到周淮川的总裁办。 十年前周淮川临危受命,接手被蚕食一空的凌海,和遣散凌家老宅的佣人们一样,他将凌海的高层和主要岗位人员全部换掉。 外界当时觉得他这么做太冒险,他换掉的都是对凌海知根知底的老员工,失去了这些老员工,很多事难以开展,只会让凌海更艰难。 但周淮川还是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人事改革。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很明智。 当时的凌海,早就只剩下个空壳,根基尽毁,再多的经验也没法起死回生。 再者,凌海内部的沉疴宿疾,和那些所谓的老员工脱不开关系。 与其费精力去判断谁是蛀虫和内奸,不如全部换掉。 周淮川需要的是愿意追随自己的人,而不是无论他做出什么决策都要用“经验”去反驳对抗他的所谓老资格。 没有经验和能力只是暂时的,足够的时间和一个接一个的项目会让人快速成长。 他唯一需要的只有一项,那就是忠诚。 绝对的、唯一的忠诚。 庄严和现在总裁办的那些人,都是周淮川自己培养的亲信。 庄严稍微特殊一点,他在凌海待的时间最久,算是看着凌遥长大,可怜她小小年纪经历过那么多,但他再心疼凌遥,也不可能越过对周淮川的忠诚,违背他的指令。 那样一个欲言又止的眼神,已经是他对凌遥能释放的最大的善意。 刚开始凌遥以为,他们留在这里是因为周淮川遇到了麻烦,但她现在不这么想了。 晚上吃完饭,估摸着周淮川的工作处理完,凌遥才来书房找他。 凌遥问他要自己的手机。 没去上课的这段时间,凌遥看的网课,课后作业由老师通过周淮川告诉她。 就算再愚钝,凌遥也开始明白,这一周,周淮川都在避免她和外界接触。 如果只是担心她的人身安全,不让她出门就可以了,根本没必要让她和外界断联。 “再等一等。”周淮川并没有给出凌遥想要的结果,只是拿话敷衍她。 “那是我的手机,”凌遥被这段时间以来的社交隔离和这背后的原因搞得烦躁不安,她不再克制自己的情绪,低吼着,“你没有权利扣住不给我!” 周淮川没说话,拉开手边的抽屉,把手机放在桌上。 是凌遥的手机。 在她准备拿走时,周淮川说话了。 “没有信号,你什么电话也打不出去。” 凌遥相信,周淮川有的是办法,在这栋别墅之内,只让她的手机失去意义。 “为什么?”凌遥大声说,“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我会向你解释,”周淮川将手机重新放回抽屉里,“但不是今天。” “因为沈沛文?我们不是已经谈过了吗?我未来也许会和他在一起,可这不代表我会为了他离开你。” 除了这件事,凌遥实在想不出,周淮川把自己软禁在这里的理由。 可如果真是如此,凌遥会觉得特别荒谬! 这件事荒谬,做这件事的周淮川更荒谬! “我们留在这里和沈沛文没关系,”周淮川顿了顿,他看着凌遥说,看了很久,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但既然你提到了他,我们可以谈谈这件事。” “谈什么?”凌遥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你是不是又要像上回威胁恐吓学长一样逼沈沛文不和我联系?那你这次的 理由是什么?沈沛文不是开烧腊店连市中心一套二居室都买不起无法给我提供优越生活的那种家庭,他和我门当户对,学历和性格也无可挑剔,连妈咪都很喜欢他,你还有什么理由不让我们在一起?” “在一起……”周淮川将这三个字缓慢地低喃,目光也随之暗沉下来,“家世,学历,性格,你认为这些就够了吗?” “那你认为我应该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凌遥反问完,又马上否决,她摇着头,“不,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标准,喜欢谁,和谁谈恋爱结婚,我可以自己决定,不需要得到你的允许。你又不是我……” 你又不是我爹地。 凌遥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周淮川当然不是她的爹地,他也没想当。 她其实想说的是我们非亲非故,你凭什么管我? 凭什么管她? 周淮川心里的寒意一阵阵往外冒。 但他不和她计较,他和她计较什么? 这么多年她说过做过的,远比这句话伤人。 “你真的了解沈沛文吗?”周淮川站起身,走到凌遥面前,他握住她因为激动颤抖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还有沈家和荣家那些事,你真的了解吗?” “你是不是想说沈沛文和荣少杰有问题,他们想从我身上获得利益?” “我没有这么说,”周淮川平声说,“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那你就去查啊!你不是很厉害什么都能查到吗!” “我会的。” “不是谁都在乎我的钱!”凌遥的情绪有了崩溃的趋势,“或许它们根本不算我的钱,而是你的。就算你没动过凌海的股权,以你目前在凌海握着的实权……” 周淮川打断凌遥,冷声提醒她:“凌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凌遥抿着唇,不再说话。 她知道周淮川这是真生气了。 周淮川对沈沛文的敌意,说穿了是对她的控制欲。 她以为只有年龄会增长,没想到随着年龄的增长,周淮川对自己的控制欲也在不断增长。 自她过二十岁生日到现在,他们不知道为了相同的问题吵了多少回。 而且这种争吵,随着未来她毕业谈恋爱结婚,只会越演越烈。 直到他们的关系彻底破裂。 “你不可能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 说完这句话,凌遥转身离开。 凌遥知道周淮川一旦决定的事,谁也说服不了。 撒娇不是万能的,吵架也没有意义。 凌气回到房间,并把房门锁了。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敲门声。 门外的人足够有耐心,敲了起码十多分钟,当然不是一刻不停地敲,敲几下,等两分钟,再敲几下。 不敲门的时候就是在说话哄人。 “凌遥,先把门打开。” “我为刚才的争吵向你道歉。” “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谈好吗?” 周淮川说完这句话却没有离开,一直站在门外,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叹一声气。 “bb,生我的气可以,但别弄伤自己,好吗?” 成年后,周淮川很少再这么叫凌遥。 bb,宝贝,babygirl。 凌遥从小就是周淮川的宝贝疙瘩。 在外人眼里冷漠到冷血的人,穿着高定西装,怕磕到她,脱掉外套,摘掉腕表,领夹,袖扣后一手抱着人,一手轻拍后背,温柔耐心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只为哄她睡一会儿。 庄严看到后,曾婉转地提醒过周淮川凌遥已经十岁了,周淮川却说,虚岁十岁,其实才八岁。 庄严想说八岁的孩子也没抱着睡的,后来庄严知道周淮川给凌遥请了心理医生后,也就不再说什么。 凌遥没有答应。 房间里也始终没有任何声音。 周淮川有房间钥匙,但他知道,自己一旦用钥匙打开这扇门,里面的人接下去会做什么。 哭闹摔东西无视冷战一条龙。 直到门外的脚步声消失,凌遥才掀开被子。 她坐在床上,垂着肩膀,看着紧闭的房门。 凌遥其实能理解周淮川的心情。 他虽然不是她真的爹地,但他却是真正把她养大的人。 作为父亲和兄长的角色,他希望她幸福,希望她未来的另一半有足够的能力照顾她,给她优越富足的生活。 因此他会对对方带着苛刻的审视。 但她不理解的是,沈沛文各方面都符合要求,为什么周淮川还要阻止他们在一起。 这已经超出了正常父母的心理。 但凌遥又想,或许大人也会有分离焦虑症吧…… 想起刚才周淮川站在门外,低声下气地求她开门,凌遥心里又忍不住心疼起他。 她应该多给他一点时间,多照顾他的情绪,总之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等明天,她会再找他好好谈,她会让他相信,无论发生什么,她对他的感情永远不会变。 凌晨时分,凌遥被撞击声惊醒。 听到第一下时,她以为在做梦,直到碰撞声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她才意识到不是做梦。 两只罗威纳冲着窗外叫个不停。 凌遥跌跌撞撞地跑下楼,首先看到的是客厅里周淮川的背影。 他的周围站了几个高大魁梧的人。 他们正在向他汇报什么,可能就是刚才的撞击声。 听完周淮川只冷冷吐出两个字:“废物。”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周淮川正要交代什么,看到楼梯上的凌遥,马上对其中一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走上楼梯,不敢触碰凌遥,只能伸出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姐,先生会处理的,先上楼吧。” “发生什么……”凌遥问道一半,突然听到门外熟悉的声音。 知道是谁在门外后,凌遥什么也顾不上了,一把推开拦住自己的人,飞奔下楼。 白色长裙像一朵翻飞的浪花横冲直撞,却在经过周淮川身边时被他一把拦腰抱住。 周淮川铁箍一般的手臂紧紧抱住凌遥。 浪花沉寂,最终陷入深沉广阔的海洋之中。 第26章 爽死了他要是犯了错,也要接受惩罚。…… “放开我——”凌遥在周淮川怀里挣扎,“妈咪……是不是妈咪在外面!” “我会让你见到她,”周淮川死死抱住人,强硬道,“但你现在必须回到房间去!” 凌遥是在一个小时后见到的宋姿仪。 彼时宋姿仪已经换下了那套血迹斑斑的套裙。 周淮川把她安排在客卧,身上穿着睡袍,医生正在为她脸上的伤口上药。 凌遥看到她的一瞬间,眼泪悄然滑落。 “别哭,宝宝,妈咪不疼。”宋姿仪拉着凌遥的手坐在自己身边。 医生在一旁说:“额头上的伤口比较严重些,不需要缝针,注意别碰水两天就结痂了。” 凌遥还是不放心,“去医院看看吧?” “别担心,伤在妈咪脸上,如果真的有事,妈咪比你更急。” 宋姿仪一向最在乎自己这张脸,她既然这么说,凌遥稍稍放下了心。 处理好伤口后医生离开,离开前贴心地为她们关上了房门。 周淮川让凌遥在房间里等待了一个小时才允许她见宋姿仪,这一个小时的时间恰到好处,母女俩此时都已经平静下来。 外面下起了雨,秋雨萧瑟,带起雨夜寒意,房间里很温暖,佣人点了安神的熏香。 在凌遥的安抚下,宋姿仪渐渐平复下来,然后她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点点告诉了凌遥。 凌遥在e国的那段时间,荣少杰的公司因为大规模负面新闻的爆出,导致b轮融资失败。 原先与公司合作的几大风险投资机构也纷纷撤资,半个月不到的时间,荣少杰的公司就面临破产重组,公司和他私人名下的资产也被全部冻结。 那段时间荣少杰麻烦不断,宋姿仪陪在他身边到处奔波,所以一直没联系凌遥。 “原本有家投资机构愿意做破产延期担保,只要熬过半年,不,三个月就够了,只要再给你荣叔叔三个月,公司就能起死回生,可是……”宋姿仪失落道,“在签约前,他们突然反悔了。” 宋姿仪这些话,凌遥并没有太意外。 她看过周淮川对荣少杰公司做的那份尽调。 “沈家那边呢?”凌遥问。 当初周淮川告诉她,荣少杰和她妈咪是为了沈家投资才把她介绍给沈沛文。 宋姿仪摇了摇头。 凌遥能明白,连有利必图的投资机构都放弃了荣少杰的公司,又有谁会上赶着把钱扔海里呢? 就算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钱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从专业评估团队到董事会表决,这套流程走下来,亲情牌没法一路畅通无阻。 宋姿仪握住凌遥双手,颤声叫她:“宝宝……” 凌遥不可能还不明白,宋姿仪冒险上山的原因。 凌遥很了解她妈咪,她是一个很需要爱的人,她对爱情有着狂热的如同嗑药的迷恋和狂热,不敢说宋姿仪对自己的女儿付出了多少的爱,但她在她的每一段爱情里都倾尽所有,付出了百分百的爱意。 宋姿仪想要帮荣少杰度过难关,可光靠她自己根本做不到。 凌遥问:“你找过哥哥了?” 提到周淮川宋姿仪的目光毫不掩饰恨意。 她是找过周淮川,但他根本不接她电话,庄严那边也一样,最后她只能找凌遥。 可凌遥的电话根本打不通,发的微信消息也全部石沉大海,她去港城老宅和凌遥在海市的家找过,惠姨说自己也已一周没见到凌遥。 这时候宋姿仪才反应过来,恐怕周淮川早就知道自己会来找凌遥,为了不让自己找到,干脆把人藏起来。 最后她受高人指点,才孤注一掷地来远郊这栋别墅碰运气。 宋姿仪连夜开车上山,周淮川的人原本拦住了,没想到她不要命地连续开车冲撞两辆车的阻挡,一路开到别墅外,更是激动地撞门。 宋姿仪此刻冷静下来,想起那辆被撞得面无全非的车,害怕才一点点漫上心头。 她这么做,倒不是真的为了荣少杰连命都不要了,她是被周淮川的手段激怒了。 凌海她没本事要回来,现在连自己的女儿也都被他死死握在手心。 “宝宝你知道周淮川有多狠吗?”宋姿仪冷笑了一声,却不往下说了。 凌遥没问。 因为她完全认同宋姿仪的话。 周淮川究竟有多狠? 狠到冷血,狠到不在乎别人乃至他们的一家老小。 可如果他不狠,这个世界上恐怕早就没有凌海和凌遥了。 凌遥是周淮川狠毒冷血的受益者。 如果下地狱,自己和周淮川无非是谁在十七层谁在十八的区别。 所以凌遥没有资格去评判周淮川。 凌遥试图安慰宋姿仪:“荣叔叔毕竟是荣宇的二公子,荣少恒不会不管自己亲弟弟吧?” 提到荣少恒,宋姿仪的脸色马上变了。 “你以为没有荣少恒在后面搞动作,你荣叔叔的公司会破产吗?” 荣宇在港城几大主流媒体都有股份,荣家几乎能控制港城的半数话语权,如果不是荣少恒,也就是荣少杰大哥的默许,关于公司的那些负。面报道怎么可能散布得那么快。 宋姿仪觉得,世界上怎么能有凌遥这么单纯的人,大集团大家族的几房之争,继承人之争,见得还少吗? 这种事在他们身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上演,也就只有凌遥活在天真美好的童话世界里。 在这一点上,宋姿仪不得不承认,周淮川确实比她会养孩子。 “妈咪,你刚才是不是提到了‘博耀投资’?” “嗯,博耀就是你荣叔叔公司之前最大的投资方,也是最早撤资的,”宋姿仪一脸颓丧,“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即使你认识博耀的人也没用,整个港城,不,是整个业内都不会给你荣叔叔一分钱投资款。” 有句话叫破产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信用。 在负面新闻爆出后,荣少杰就已经被踢出资本圈。 “你们需要多少?” 宋姿仪看了凌遥一眼,眼里刚聚起的希望又一点点褪去,“这不是我在凌海的那点股份分红能cover的。” 凌遥当然明白,她只是想让妈咪明白,无论她遇到什么难处,自己都会尽所能帮她。 这不是甘心让她扒住自己吸血,而是凌遥知道,如果因为她这次袖手旁观,导致她妈咪出什么意外,她将一辈子活在悔恨中。 周淮川曾经告诉她,钱是世界上最容易得到的东西,因为它多到无处不在,感情才是最难拥有也是最稀缺的东西。 宋姿仪铤而走险上山,不惜撞车受伤,真正想要找的人不是凌遥,而是她背后的周淮川。 凌遥毫不怀疑周淮川有这种能力。 当年的凌海他都能救起来,更何况只是一家还没上市的企业。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去请哥哥……” “不!周淮川不会答应的!”宋姿仪摇着头,“如果他愿意帮,少杰的公司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宝宝,”宋姿仪收敛起情绪,握住凌遥肩膀,郑重道,“这次你必须帮妈咪和荣叔叔,也只有你能帮。” 宋姿仪说出了自己半夜上山,把以安全闻名的沃尔沃撞成报废的原因。 她说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凌遥没有开口。 凌遥自此终于明白,那天周淮川为什么接了个电话就说不走了,还切断了她和外界的联系。 在得知荣少杰公司破产的消息后,他就猜到宋姿仪会找自己。 他向来厌恶她妈咪,又怎么能容忍她扒住自己吸血呢? 他恨不得她妈咪,她妈咪的男朋友,还有他们那一堆破事都离他的宝贝远远的。 可她还是低估了宋姿仪,没想到她会和自己开这个口。 凌遥觉得有点冷,房间的空调好像不起作用了。 “宝宝,你帮帮妈咪,帮我们渡过这个难关,好不好?”在宋姿仪眼里,凌遥就是最后的希望,“其实你荣叔叔的公司妈咪也有投资,公司一旦破产,妈咪的心血都白费了啊……” 宋姿仪这些年也不是什么都不干,光等着周淮川分她钱,她再挥霍一空。 一个过去跟过宋姿仪的经纪人目前在做私募,带着宋姿仪一起做,这两年赚了不少,凌遥猜测,宋姿仪这么怕荣少杰的公司破产,怕不是把所有家当都投进去了。 凌遥没有马上表态,只说自己需要考虑。 宋姿仪现在的状态太差,凌遥怕她想不开。 在安抚好宋姿仪,陪到她入睡后,凌遥才离开客房。 周淮川不在书房,他在凌遥的房间。 凌遥走进房间,看到站在落地窗前男人高大沉默的背影。 他换了身衣服,白衬衫黑西裤,没穿马甲,衬衫袖子半挽,双手插袋,安静地看着窗外。 整个背部肌肉隆起紧绷,撑满了衬衫肩线,袖箍将大臂肌肉勒出健硕的肌肉轮廓。 完美的倒三角在腰身处收窄,西裤包裹着能令无数女人尖叫的翘臀和一双逆天长腿。 凌遥有时会恶劣地想,抽周淮川的屁股一定很爽,不能拿尺抽,得直接上手,掌心拍上去的手感肯定爽死了。 凌遥不觉得这是亵渎,她单纯就是手痒,况且,周淮川也打过她屁股。 礼尚往来。 他要是犯了错,也要接受惩罚。 第27章 不好笑我家小孩就是聪明 听到动静,周淮川回头。 凌遥艰难地将目光从周淮川的屁股上移开,表情不太自然地问:“你在等我吗?” “嗯,”周淮川朝她走过去,闻到她身上的消毒水味时皱了下眉,“要先洗洗吗?” “好。” 凌遥快速冲了个澡,将身上的消毒水味道洗掉。 周淮川看到她从浴室出来,只穿单薄睡裙,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催促她:“快上床。” 凌遥躺上床,周淮川替她盖上 被子,然后坐在床沿。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现在是早上六点,你昨晚严重缺少睡眠,得抓紧睡觉。” 凌遥打量着他:“你要出门吗?” “等你睡着我再走。” 她严重缺少睡眠,他则是一夜没睡。 凌遥知道时间有限,周淮川一会儿得出门,而她也可能会因为太困撑不住,随时睡着。 她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哥哥,你知道博耀投资吗?” 听到“博耀投资”四个字,周淮川倒是有些诧异。 凌遥看到了,虽然那点神情只在他脸上停留不到半秒钟。 于是她说:“如果我没记错,博耀投资的总部在曼哈顿,他们亚太区的ceo姓宋?” 凌遥虽然学的经管,但对金融圈毫无兴趣,知道博耀投资纯属偶然。 两年前,乐意大学毕业,为了庆祝,詹家在曼哈顿的家里连办三天晚宴。 宴会隆重得各大家族以为是詹家继承人的订婚宴。 凌遥那年高考刚结束,周淮川停掉所有工作,花两个月时间,陪她玩了小半个地球,最后一站他们来到曼哈顿。 凌遥会对博耀的亚太区ceo宋总有印象,是因为那天他送了乐意一样稀奇的礼物—— 一只紫兰金刚鹦鹉。 那时的宋总还只是个区域总,宋总调教了两个月,鹦鹉不负众望,在众多宾客前响亮地喊了声“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把在场所有人都逗笑不已。 宋总说自己明明教的是“前程似锦大展宏图”,没教它这个,这鹦鹉成精了。 乐意后来说那只鹦鹉,被送回港城詹家老宅,陪詹老太君解闷了,而那位宋总,当年的第四季度就走马上任博耀投资亚太区总裁一职。 周淮川露出“我家小孩就是聪明”毫不掩饰的得意,笑着说:“或许我应该在公司总经办给你准备个办公室。” 凌遥撇了他一眼,皱眉道:“这一点也不好笑。” 确实不好笑。 在港城和大陆,几乎无人知道博耀和詹家的关系,就算把两方的利益关系穿透到底,也找不到蛛丝马迹。 如果不是凌遥在宋姿仪提到博耀时,顺手在网上搜了下,看到了它家ceo的照片觉得眼熟,也不会联想到。 既然有詹家的身影,以目前周淮川和詹宁楼的深度合作,再加上那份对荣少杰公司的尽调,凌遥毫不怀疑,荣少杰公司破产这件事和周淮川有关。 博耀投资对荣少杰公司的撤资,是导致公司面临破产的主要因素。 凌遥很想问周淮川,博耀的撤资到底是经过评估审核后做出的决定,还是因为别的理由。 不等凌遥问,周淮川站起了身,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按照约定的时间,五分钟后他必须出发。 但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轻扯了下西裤,在床边半蹲下,轻声问:“允许我向你解释吗?” 周淮川此刻的姿态放得足够低,连解释都必须得到她的允许。 可凌遥突然不想知道原因了。 她背转过身不理人,冷淡道:“你走吧。” 周淮川没说什么,把手轻放在凌遥后脑上。 凌遥的后脑勺是很个标准的圆。 周淮川无声地笑了下。 都说圆脑袋聪明,她确实很聪明。 只有宋姿仪当她憨傻好糊弄。 被周淮川温热的掌心轻抚了不到半分钟,凌遥就睡着了。 凌遥很困,但宋姿仪的事始终悬在她心上,睡不安稳,于是四个小时后她就醒了。 她疲惫地从床上坐起,就这么发了会儿呆,转头,看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 凌遥打开手机,信号已经恢复。 凌遥起床后去看了宋姿仪,她还在睡,房间里静悄悄一片。 凌遥坐在她床边,无声地看了她很久,离开前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佣人准备了午餐,她吃完饭,带着两只罗威纳出门遛弯。 没人拦着她出门。 凌遥牵着狗,在步道上慢慢走。 天气有点凉,她穿了件黑色冲锋衣,戴上外套帽子,蓝牙耳机被长发盖住。 乐意在电话里说:“你可千万别学沈晗非,跑出去不回来了。” 沈晗非至今音信全无,但她们几个并不担心她,因为在她们一起玩的某款游戏中,每周有一个时间段沈晗非会上线。 她不玩游戏,也不和她们有任何交流,仿佛头像亮了的那几分钟只是为了告诉她们几个—— 我很好,不用担心。 “我还在念书,不可能离开。”凌遥觉得乐意多虑了,毕竟自己和沈晗非的境遇不同。 非要说离开,那也是她拍拍周淮川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几年你辛苦了,现在你可以圆润地滚了。” 乐意:“你怎么知道沈晗非不是跑出去念研究生念博士去了呢?” 凌遥评价道:“她没你这么无聊。” 乐意:“……” 乐意觉得自己被嘲讽了。 就因为她正在申请读博。 谁又能想象,大大咧咧,喜欢摸帅哥腹肌的乐意是个准博士呢。 “那你决定帮你妈咪吗?”为了不被继续鄙视,乐意把话题带回了正轨。 沉默一阵,凌遥反问:“如果是你,你帮吗?” “我没那么大权利动用我们家公司的股权,”乐意试想了一下,“如果我这么做了,我哥会打瘸我一条腿。” “詹宁楼家的私人医院会把你的腿接得非常完美,就和新的一样。他还会把你哥的腿打瘸给你报仇。”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我不用太担心你。” 两人笑了一阵,乐意认真地说:“阿遥,其实你心里已经有决定了是吗?” 宋姿仪想要凌遥帮的忙,不是向她借钱,而是希望她能用她在凌海的股权,为荣少杰的公司做破产担保。 不是延期担保,而是直接做破产担保。 这么做的后果是—— 如果荣少杰的公司最后没能偿还债务,实现盈利,破产重组失败后就会直接进入到清算流程,那么凌海就要替荣少杰承担所有债务。 山里阴晴不定,此时下起了小雨。 凌遥穿的冲锋衣,带着帽子,没怎么淋湿。 daron和archie作为勇猛的作战犬,甩着尾巴,在雨中也能走出骑士般的优雅。 一人两狗,在雨幕朦胧中走出了闲庭散步的感觉。 “啊,陶陶,你真的是我肚子里的小蛔虫。” “别恶心。”乐意受不了地在电话那头喊。 陶陶是乐意的小名,取自“且陶陶,乐尽天真”,只有家里人才这么叫她,有一次詹宁楼不小心喊出口,被凌遥听见了。 比起蛔虫,乐意大概更不想听见自己这个小名。 乐意猜得到凌遥的决定,但她想知道为什么她会做出这个决定。 “凌海的股权虽然在我名下,我只要签个名字,就能动用它们,可凌海是我的祖辈、我阿爷、我爹地,还有周淮川他们接力保下来的。 我作为凌家人,享受着凌海的福泽绵延长大,又怎么能背刺凌海呢?还有凌海的数万员工……乐意,百年之后,我要去见我阿爷的,难道到时候我要告诉他,你让周淮川拼死保住的凌海被我拿去救我妈咪的男朋友了吗?” 乐意替凌遥未雨绸缪,“那你阿爷会打瘸你一双腿。” 凌遥笑起来,笑到一半,又有些难受。 “但我真的很担心妈咪。” “我们可以给你妈咪点上一屋子有八块腹肌和翘臀的男模,或许她很快就会移情别恋了。” “这不单单是恋情的问题,”凌遥深深叹了口气,“我妈咪她……总是被人说是花瓶,靠着男人才能生活,她的人生只和金钱、男人沾边。可自从她和荣少杰在一起,他让 她进公司工作,带她接触商场,拓展人脉视野,让她有了自己的事业。” “但你妈咪似乎把事业当感情谈了,谈得义无反顾,轰轰烈烈。”乐意唏嘘道。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凌遥顿了顿,她停下脚步,发现自己正好站在一个观景平台,远眺时,在雾气蒙蒙中,好似能看见蜿蜒如巨龙的海港大桥,“她当初为了和我爹地在一起,离开德国,远嫁港城,又因为有了我,放弃正在上升期的事业。” 凌遥笑了下,“她可是放弃了张大导演的戏呢,听说那部本该由她主演的电影,后来在国际上获得了大奖,女主角因为这部电影顺利进军好莱坞。” “她一定很爱你。”乐意真心道。 为了爱情千里迢迢远赴异乡,又为了孩子放弃毕生的事业。 宋姿仪也曾是位伟大的妻子和母亲。 “是的,”凌遥轻声说,“我也很爱很爱她。” 这世上的大部分爱都是有条件的,你对我好,我才会爱你,这没有错。 可总得有第一个付出的人,也总有没有“条件”的爱。 就像周淮川爱凌遥。 从凌遥爷爷把凌海和凌遥交给周淮川开始,这份责任就变成了爱,没有条件、倾尽所有的偏爱。 凌遥是在周淮川给予的爱里长大的。 她娇纵,脆弱。 可她拥有一颗最纯粹也最珍贵的心。 凌遥没有爬到山顶,在雨势渐大时,她接到了周淮川的电话。 周淮川那边有细微的交谈声,伴随着轻缓优雅的小提琴曲。 她刚才看到推送的新闻,凌海进军自媒体行业,成为盛华传媒第二大股东,该公司是荣宇集团旗下分公司,荣宇的掌权人是荣少恒,荣少杰的亲大哥。 周淮川正在参加盛华举办的庆功宴。 周淮川当然不会救荣少杰的公司,或许他就是他公司破产的主导者,即使不是,也一定是最大受益者。 周淮川看好未来自媒体行业,荣宇做媒体发家,目前有“易讯”和“q-link”两大视频app,他看上了荣宇这辆顺风车,为了表示合作诚意,帮助荣少恒解决家族纷争。 这就是周淮川一向的行事作风—— 没什么生意是做不下来的,对方不愿意和自己合作,只可能是己方筹码没给够。 凌遥早上原本想问周淮川这件事,但后来又觉得,问不问都已无法改变结果。 从博耀投资开始,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围堵猎杀。 周淮川端着酒杯走到宴会厅外的露台,侍者接过他手中香槟放在托盘上,退下时拉上了露台的玻璃门,交谈声和音乐声被隔离掉大半。 周淮川站在露台栏杆前,穿着高定正装。 宽背窄腰,身形颀长,像一座沉默又华丽的高山。 令人仰望的存在。 他望向维港的对岸,眼底里浮现出不同于刚才应酬时的冷漠,而是满目的温情。 “下雨了,冷不冷?” “在回去的路上了,让他们别跟着了,”凌遥不太高兴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我只是出门遛个狗。” 周淮川的人都很专业,只要他们不想,凌遥根本不可能发现他们。 但没发现不代表他们不存在,她的一言一行全在密切关注下,所以周淮川知道自己下雨天还在外面晃荡,马上打来了电话。 周淮川没有正面回应凌遥的话,他歉疚道:“我今晚会晚回家,不能陪你一起吃饭。” “妈咪会陪我。”凌遥说。 周淮川没说话。 “我挂了……” 挂电话前,周淮川说:“晚上等我回来再睡,有东西给你看。” “我也是,”凌遥说,“晚上见。” 第28章 万一呢我想离开你。 凌遥回到别墅,一进门就看到宋姿仪。 宋姿仪怕狗,凌遥站在门口,让佣人把狗牵走才走进去。 “怎么淋得这么湿,”宋姿仪这才走到凌遥面前,用手里的羊毛毯把她裹了起来,摸摸她的脸,心疼道,“这么冰,当心感冒。你先回房间洗个热水澡,妈咪给你煮姜茶。” 凌遥洗完澡,换了身衣服下楼。 姜茶煮好了,宋姿仪正坐在桌边,捧着碗,耐心地将滚烫的茶汤吹凉。 她不经意抬眼,看见站在楼梯上的人,忙招呼道:“站那儿干吗,快下来喝。” 凌遥端着碗喝姜茶,宋姿仪一直看着她,看她喝得一滴不剩,犹豫着问:“不辣吗?” 凌遥摇了摇头,“不辣。” 宋姿仪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没浸泡过的姜片煮出来的姜茶又辣又冲,凌遥喝第一口时就被辣得眉头紧皱。 凌遥不喜欢姜味,过去着凉或是为了预防感冒,周淮川会让她吃泡腾片,什锦味的,每次都能喝到不同的水果味。 但她还是一声不吭地把宋姿仪煮的辛辣姜茶喝完。 宋姿仪给凌遥倒了杯温水,她看着女儿和自己有着几分相似的面容,动容道:“妈咪……是不是对你很不好?当时你还那么小,我却丢下你离开。” “没有,”凌遥放下杯子,握住宋姿仪的手,在她手背上搓了搓,“我很高兴你能回到我身边,虽然……” 后面一句话凌遥没说。 宋姿仪错过了凌遥十岁到十七岁的七年时光,虽然她可以用未来的无数七年来弥补,但失去的那七年再也无法复刻。 而且在那段特殊的时期,她是那么地需要她在身边。 “但你还是恨我,”宋姿仪垂下目光,自嘲般笑了一下,“你应该恨我的,就连我自己也恨我自己。我不怪我命不好,性格决定命运,我过成现在这样,与别人无关,全是我自己造成的。” 谁说漂亮笨女人? 宋姿仪不仅不笨,她对自己其实看得很透彻。 但看透不代表就认命了。 “昨晚的提议,考虑得怎么样?”宋姿仪反握住凌遥的手,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妈咪只是想要一个机会,宝贝……你真的、真的是妈咪最后的希望了。” 周淮川回来时晚上八点刚过。 佣人告诉他,凌遥在书房。 他先去换掉沾满烟酒味的衣服,简单洗了个澡才去书房。 周淮川推门进来,坐在书桌后的人抬头瞥了他一眼,又马上看向面前的电脑,随口道:“等我一下下。” 周淮川笑了下,去旁边书架上拿了本书,坐到沙发上看。 他洗完澡穿了件开司米的圆领毛衣,下身是宽松的居家裤,双腿交叠,坐姿懒散随意。 他将书摊开在腿上,一手翻页,一手抵着额头撑在沙发扶手上,柔和的灯光中,敛去平日里的凌厉锋芒,气质清峻舒朗。 他不时抬眸,看一眼书桌后的人。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凌遥打完最后一个字,舒出长长一口气。 周淮川合上书,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看看……” “先看我的吧。”凌遥打断了周淮川的话。 周淮川暂且把手机收起来,今天他询问了造船厂进度,对方把已经做好的船体模型拍了照片发过来,在他的要求下,对方会多做一个模型送过来。 很快,她的书房里就会有第三个模型。 在他走近后,凌遥将笔记本电脑转了个方向,屏幕面向他。 “这么严肃?”周淮川收起手机,双手撑在书桌边沿,眼里带着一丝宠溺笑意,低头看向电脑屏幕,“难道是成绩单?” 凌遥看着周淮川,随着他看明白电脑上的东西是什么,在他逐渐冷下来的目光中,她鼓起勇气开口:“这是我下午让杨律师起草的一份股权转让协议,我又加了些条款进去。” 杨律师是凌家老律师,作为私人律师,从凌遥爷爷那时开始就为凌家人服务。 整个凌海和凌家,杨律师可能是唯一一个不是“周淮川的人”。 周淮川的阅读速度很快,刚才那本随手在书架上拿 的书是凌遥高中的课本,半个小时他就已经看了大半,这份协议虽然长达十几页,但他很快就看完了。 杨律师很专业,双方的责任义务列得清晰明了,合同的最后有一份清单,涵盖了目前凌海持股的所有子公司和正在进行中的项目。 “如果没问题,明天我会让杨律师过来一趟,之后杨律师会把协议拿去公证。至于什么时候做股权变更,要不要公开,全部取决于你。” 凌遥一口气说完,安静地等待着周淮川的反应。 她的目光跟着周淮川的手离开鼠标,看见他合上电脑,站直身体。 凌遥目光上移。 周淮川站在书桌对面,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他不说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她。 凌遥本就强装的镇定,在周淮川沉郁冰冷的目光中,一点一点地瓦解。 不知过了多久,在凌遥放在腿上的手轻微发抖时,周淮川才开口:“为什么要把凌海的股权全部转让给我?” 凌遥让杨律师起草的这份股权转让协议,股权接受方是周淮川,不是宋姿仪。 但周淮川情愿她把股权转给宋姿仪。 “凌海有今天是因为你,我只是把本就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 在周淮川看穿一切的目光中,凌遥再也说不下去,心虚地垂下头。 周淮川怎么可能信她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你想拿这份股权转让协议和我谈什么条件?”与眼神不同,周淮川循循善诱,语气温和地像是在问她要不要一起看部电影,“告诉我,凌遥,你想做什么?” 周淮川走到书桌后。 随着他的靠近,凌遥的手抖得更厉害。 她不是害怕,而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扑过去死死抱住他。 被诊断出肌肤饥渴症后,医生尝试让凌遥戒断,让他们尽量不碰面,不说话,凌遥一旦想到周淮川就必须做别的事情打断。 就这么熬了一个月,不但没成功,凌遥差点崩溃,后来周淮川就不敢再激进了。 凌遥突然抬起右手,紧紧握住自己的左手,破罐子破摔道:“我想离开你。” 手不抖了,但声音却在发颤。 可她还是说出来了。 她终于说出来了。 没有理由,不做铺垫,真实地说出内心的想法。 “你……说什么?”周淮川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凌遥深吸一口气,她抬起头,这次声音不再发颤,确保每一个字都能清晰地能被他听见。 “我们的关系不会变,你依然是我哥哥,但我们不会继续生活在一起,明天我会搬回凌家老宅。” “为什么?因为我没有帮宋姿仪和荣少杰吗?” 周淮川声音里的暗哑令凌遥心中不忍,可话已出口,再无回头路。 “你没有义务帮她,”凌遥说,“我不会拿凌海的股权为荣少杰的公司做担保,等我们之间的股权转让完成,我会告诉妈咪,凌海早就和我没有关系。” “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周淮川握紧手砸在书桌上的动静不大,只有书桌上的那只笔弹了起来,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那只钢笔是凌遥送给周淮川的。 詹宁楼为乐意举办的拍卖会上,周淮川给凌遥拍了很多名贵珠宝,凌遥只拍了这只钢笔。 那些珠宝早不知被凌遥扔哪儿去了,而这只钢笔,周淮川几乎不离身 凌遥知道,他连生气都怕吓着自己。 周淮川在凌遥面前半蹲下身,将椅子转过来,让她面对自己。 他以半蹲的姿势和她视线齐平,漆黑的眼眸里,尽量克制着情绪翻涌。 “我说过,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愿意向你解释。荣少杰的公司有很大的问题,迟早会面临现在的状况。我是商人,不可能放弃到手的利益,”周淮川的语速略快,他希望能够让凌遥明白,这件事的走向谁都阻止不了,她不应该迁怒自己,“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所有行为都依法合规,没有动用任何不正当竞争。” “我明白,但是哥哥……”凌遥看着周淮川,还是没忍住,泪水唰唰往下流,“你不能剥夺我知道这件事的权利。” “你把我强行留在这里,收走我的手机,不让妈咪找到我,我知道你是在保护我不受到伤害,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过去这一周内,妈咪出了事怎么办?” “我的人盯着宋姿仪,她不会……” “可万一呢?万一呢!!!”凌遥哭着打断道,“你不是神,不可能什么事都做到万无一失!如果昨晚她开车上山时车失控了呢?如果……因为你的自私独断,在过去的一周里,她出了任何事,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凌遥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不断溢出。 “我不会做任何背叛你和凌海的事,哪怕对方是我的妈咪,可是你不能剥夺我知道事实和做选择的权利。” 凌遥可以接受,周淮川因为怕她受到人生威胁,将她切断与外界的联络强行留在这里,哪怕是为了不让她和沈沛文接触,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因为她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她可以选择接受或是拒绝。 可是这一次,周淮川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替她做了决定。 他的独断专行终于触碰到了凌遥的底线。 再加上之前种种,累积在一起,最终让她做出了这个决定。 “你已经决定好了,是吗?”周淮川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凌遥抬眸,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受了惊吓般,心里突突跳起来。 她过去,从没怕过周淮川,哪怕是被他按住用尺抽的时候。 可此时周淮川的表情他的眼神,都让凌遥感到了陌生,又在陌生中滋生出了恐慌和害怕。 凌遥眼里蓄着泪水,小幅度点了下头。 周淮川弯腰,将地上的钢笔捡起来轻轻放在凌遥手心。 凌遥只觉得手中的笔冰凉而沉重。 “好,”周淮川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我会让法务看过协议后给你答复。” 第29章 滚蛋吧有些人当爹有瘾 晚上下山不安全,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餐,凌遥和宋姿仪坐上老宅派来的车离开。 期间凌遥没见到周淮川,车库里的劳斯莱斯安静地停着。 凌遥在车旁站了很久,直到在宋姿仪的催促下才上车。 母女俩一起回到港城老宅。 梁叔早已在等候。 凌遥对梁叔说:“梁叔,海市那边我的东西有点多,麻烦多找些人过去帮惠姨,如果可以,我希望今天就全部搬回来。” 梁叔怔了怔,而后缓慢地点了点头,“好的,小姐。” 梁叔不久前接到周淮川的电话,告诉他凌遥会回老宅住几天,可此刻听凌遥话里意思,她这是打算彻底搬回来住了。 回到老宅,来不及休息,宋姿仪就让凌遥去了她爷爷的书房。 昨晚在书房和周淮川谈好后,凌遥又去找宋姿仪谈。 她告诉她妈咪,凌海的股权目前在周淮川名下,但她会想其他办法帮她。 凌遥爷爷去世多年,他的书房每天都有人打扫,房间里的一应物品都和他在世时一样。 窗台上依然摆着那盆鹅耳枥停僮葱翠,明亮的窗台上挂着个用纸巾做的晴天娃娃。 第一个娃娃出自五岁凌遥的手,那是她在幼儿园里学会的第一个手工。 宋姿仪也看到了,她感叹道:“老爷子是真疼你,你做的娃娃坏了,他怕你伤心,自己做了个挂上去。坏一个他做一个,在医院临走那天还吩咐家里佣人,别忘了给你做娃娃。” 凌遥站着,沉默地看了会儿窗台的方向,才转身走向保险箱。 保险箱采用动态密码,每次打开,凌遥的手机上会收到一组密码,再配合指纹才能开启。 凌遥只在保险箱里拿了份资料出来。 她把文件交到宋姿仪手上。 那是一份家族信托的授权文件。 信托建立于凌遥父亲去世的那年。 那时凌遥爷爷预感到自己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于是将自己名下所有流动资金委托汇丰设立了家族信托。 按照这份信托的规定 ,作为受益人的凌遥在未成年之前只能获得分红,成年后才可以动用两亿美元的本金。 看到受益人那栏的名字,宋姿仪怀疑自己看错了,她抬起头,不敢置信地向凌遥,“老爷子……也给我留钱了?” “嗯,你有使用这笔信托一半本金的资格。” 凌遥爷爷将宋姿仪作为受益人的初衷,是希望她能好好照顾凌遥,可惜她在凌遥还没成年前就离开了,后来她回来,周淮川自然不会主动提及这件事。 “妈咪,”凌遥提醒宋姿仪,“一旦动用本金,这份家族信托就自动失效了。” 宋姿仪的目光在凌遥和授权书上来回转了转,最后看向凌遥,“只要能拖到公司不进入破产重组,就有希望。” 宋姿仪只能拿到一半本金,但一半也够让她和荣少杰喘口气了。 “好,如果你已经决定好了,”凌遥果断道,“我会尽快联系受托人和杨律师处理。” 如果不动本金,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这份信托每年的分红,都能确保宋姿仪未来的生活富足优越。 一旦动用本金,信托失效,这份保障也就随之消失。 凌遥尊重妈咪的决定。 凌遥要拿走授权书时,宋姿仪突然压住,没让她抽走。 宋姿仪望着她,目露犹豫,轻声道:“凌遥,这是你爷爷留给你的……” 她很少叫女儿名字,不是宝贝就是bb,在她心里,凌遥就是个很好哄的孩子。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惊觉,过去那个晚上总是哭着要和自己一起睡的小小人已经长大了。 “你完全可以不用告诉我这笔钱的存在,”宋姿仪说,“就算这次你没有帮妈咪,妈咪也不会怪你。” 宋姿仪很清楚,在周淮川手握凌海的实际控制权和大部分股权后,这份信托可能是凌遥最后的东西了。 但凌遥还是为了她,拿出其中的一半。 凌遥说:“这笔钱是爷爷留给我们的,这是你的权利。” “可你爷爷一定不希望我以这种原因动用这笔钱,他肯定是想留给你……” “妈咪,”凌遥说,“其实爷爷一直觉得对你很愧疚,失去爹地让爷爷很难过,但你的难过不会比他少。爷爷说是他没有保护好爹地,让你失去了最爱的人。所以属于你的这部分,是他对你的补偿。” 宋姿仪放开授权书,捂住嘴,无声地哭了起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凌遥伸手,环抱住宋姿仪,像小时候她伤心时被妈咪抱在怀里,这次换她轻柔地搓着妈咪后背安抚,凌遥看着窗台上无风自动的晴天娃娃,“爷爷会保佑我们的。” 宋姿仪再次深深地感受到,周淮川把自己的女儿培养得很好。 骄纵傲慢,情绪不稳定,爱哭爱闹脾气,都无法掩盖她身上的天真与纯粹。 凌遥用她最大的能量爱着、保护着身边的人。 如果再给宋姿仪一次机会,十年前她不会离开,她会留在她身边,陪伴她渡过每一天。 “周淮川是怎么同意你搬回来的?”晚上洗完澡,凌遥打开电脑,一边补落下的课程,一边和乐意打电话。 今天白天,凌遥就告诉过乐意她要搬回港城,乐意没有嘲笑她大白天说梦话,两人打赌,输了让凌遥把家里两只狗送她那儿去。 乐意肖想daron和archie很久了,詹宁楼天生抵触狗这种生物,她说要是daron和archie是她的狗,保证詹宁楼不敢再来自己这里叽叽歪歪。 乐意不会劝凌遥,要是有机会,她也想离詹宁楼远远的,有些人当爹有瘾,就得痛骂一顿然后让他们滚蛋。 凌遥随口说:“他吃软不吃硬,我一哭就答应了。” 别说乐意不相信,就是凌遥自己也不敢相信,周淮川真的会同意她搬回凌家老宅。 想起昨晚书房里,周淮川看着自己时充满了失望和痛心的目光…… “得了吧,”乐意以为自己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是对你,换成别的人,在他面前跪着哭成干尸也没用,不不不,根本没人能成功跪拜他,因为那些人没到他面前就被打碎波棱盖了。” 当乐意将周淮川形容成滥杀无辜的暴君时,凌遥开始做课后作业。 她其实不喜欢学经济,比起理论学科,她更喜欢应用学科,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才让人安心。 至于她为什么会选择经管专业,那是因为宋姿仪希望她学,她妈咪希望她学企业管理,将来好接手凌海。 凌遥从没想过要接手凌海,但当时宋姿仪刚回到她身边,为了让她妈咪高兴才选了这个专业。 在讨好宋姿仪的同时,凌遥并没有放弃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她在外面找了培训机构,利用课余时间学。 当初因为凌遥偷偷换专业的事,周淮川这么多年第一次和她冷战,他特别心疼她,为了宋姿仪连自己的未来都不顾了。 凌遥哄了他好久,最后说自己学经济其实是想毕业后进凌海,当他的左膀右臂才算哄好。 但此时看着枯燥的作业,凌遥后悔极了。 不得不承认,周淮川总是在做正确的事,包括替她做的那些决定,迄今为止用事实来证明他都是对的。 但凌遥觉得,哪怕他做出的一百个决定全部都正确,在她成年且具备了判断是非的能力后,她理应掌握自己做决定的权利。 即使周淮川是她亲生爹地,也无权剥夺。 离开周淮川,就是凌遥成年后做的第一个决定。 “我还是觉得,周淮川同意你离开他一点也不科学,”乐意说,“你信不信,半夜周淮川就会过来把你偷走。” 乐意只是开个玩笑,凌遥却听得浑身一凛。 因为她是真的觉得周淮川做得出这事。 梁叔刚才告诉她,自己的东西太多,惠姨和家里过去的人一起收拾也收拾不完,今天没法把东西搬回来,只拿了她平时常用的洗漱用品和几套换洗衣物。 行李是惠姨拿过来的,她离开了,惠姨自然也没必要留下,凌遥一看那些衣服的折叠手法就知道是谁准备的。 凌遥有理由怀疑,海市家里的东西不是太多没法收拾,而是根本没人敢动…… “欸?要不我给你找个住处吧,保证周淮川找不到……詹宁楼你爪子要是不想要就捐了!” 乐意的声音离得远了些,电话那头响起男人的声音,“别出馊主意,很晚了,和你的朋友说晚安,然后去睡觉。” 乐意喊“我抗议,自由万岁熬夜万岁”,男人回“抗议无效,明天带你去挑狗”。 “两只!要买两只!晚安阿遥!” 乐意挂了电话,房间里陷入一片沉静。 凌遥望着电脑上的作业发呆。 直到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她以为是乐意又打来了,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有点惊讶。 凌遥接起电话,“stephen?” 沈沛文与凌遥失联了一周,今天再打不通电话,他就准备报警了。 听到她的声音,沈沛文那边长松一口气,相比之前的隐忍克制,他急切地问她:“他有没有伤害你?” 沈沛文没有说名字,但凌遥自然知道这个“他”指代谁,而沈沛文既然这么问,就是知道了过去一周自己失联的原因。 “当然没有!”她知道沈沛文只是关心自己,可她不喜欢他语气中对周淮川无端的污蔑,“他怎么可能伤害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沈沛文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妥,忙道歉。 凌遥说自己不是故意失联,而是手机坏了。 沈沛文没有纠结这个漏洞百出的理由,他说起了另件事,“据说有了新注资,小舅公司的破产重组可能会延后。” 凌遥把钱给了宋姿仪就不会干涉她怎么用。 凌遥只当不知道,打趣道:“那我妈咪不用失业啦 。” 气氛总算缓和,两人聊着天。 期间惠姨来敲门,让她早点休息。 沈沛文突然问:“你现在在哪儿?身边有谁?” 他这话问得冒昧,但凌遥知道他是关心自己。 她重新打开作文文档,生无可恋道:“在港城,身边有海量作业。” 沈沛文反应了一下才理解她说的话,他似乎笑了下,笑声很轻,“需要帮忙吗?” 沈沛文毕业于宾夕法尼亚的ppe,凌遥这些作业对他来说毫无难度。 沈沛文提供的思路让凌遥顺利且高效地完成了作业。 凌遥把作业发掉,穿着惠姨从海市家里拿来的拖鞋,踢踢踏踏去冰箱里拿水喝。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她的走路声,还有喝水时细微的吞咽声。 “嗯……”她无意识地发出声呢喃。 “怎么了?”沈沛文紧张地问。 “水好冰。” 埋怨和撒娇,有时的区别不大。 都是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娇滴滴的呢喃。 电话一直在通话中,这通电话他们打了将近三个小时。 “国内的大学,学太多理论了,而且大都是基础。”沈沛文突然对三个小时的线上辅导做出总结。 不知是不是错觉,凌遥觉得沈沛文的声音比之前低沉了几分。 她听见电话那头有什么动静,像是电动窗帘在关上,然后是脚步声,她猜沈沛文可能去关灯了。 也许不是关灯,因为她好像听到了什么黏糊糊的声音。 “celia,”沈沛文的声音低低沉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喘,从听筒里流淌出来,就像贴在她的耳边说话,“阿遥,在想什么?” 第30章 太浪漫想让你知道,我在追你。…… 乐意她们几个平时喊“阿遥”,沈沛文作为朋友,当然也能这么叫。 但凌遥还是红了脸。 她回过神,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基础是必修课,就像房屋的地基,高楼大厦不是平地而起的。” 凌遥说完,自己愣了一下。 这是周淮川曾经说过的话。 ——完完全全的老一辈口吻。 当时他说完这句话,紧接着又说了句“不想学就不学了”。 刚接手凌海时周淮川才十九,那时的他确实很年轻,被一群老董事围住,他们看他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连骨头和渣都不剩下。 姜还是老的辣,但刀一定是新的锋利。 没几个回合,老家伙们就溃不成军,后来周淮川重组董事会,自己担任董事长兼ceo。 对他来说,年轻是资本,是无限可能。 但他和凌遥只差八岁,总有人说他太年轻,不会带孩子。 那时他一手起草新的公司章程,物色未来团队核心成员,一手捧着教育专业书籍,学习怎么养大和教育孩子。 就这么边学边养边教,凌遥二十岁了。 凌遥背靠在冰箱门上,仰着头,失神地望着空荡荡,没有漂亮城堡穹顶的天花板。 习惯真的很可怕,住回老宅的第一天,她就失眠了,和乐意打电话,和沈沛文打电话,还做了那么多作业来缓解不安。 可她还是想念海市的家,她的房间,她的床,她的玩偶,她的安抚犬。 还有…… 凌遥数不清,在离开的这十几个小时里,自己想起了他几回。 可遗忘也是必修课。 就像塞满东西的冰箱,想要摆放其他东西进去,就必须清理掉一部分。 既然决定了搬出来,开启一段新的人生旅程,就不该再陷入过去。 “stephen,我们什么时候再去马场?” * 宋姿仪没和凌遥一起住在老宅,她现在住荣少杰那里。 凌家别墅位于加多利山,周围住的全是港城的富商名流。 凌遥也是才知道原来自己和沈沛文是邻居。 沈沛文回国后被他爷爷安排去了分公司磨资历。 沈沛文这人看着斯文儒雅,实则野心不小,进分公司没多久就雷厉风行地开掉了一个副总和财务总,迅速掌控了公司话语权。 沈家分公司离凌遥的学校很近,早上有课时,两人会一同搭车前去。 凌遥的出行换成了劳斯莱斯,不是周淮川的,是凌家自己那辆。 车上,凌遥会趁机向沈沛文请教学术问题,她会因为课题报告没拿到最优而烦恼,向他吐槽教授偏心只喜欢那么几个研究方向。 她每天都会遇到很多事,她的高兴、伤心和生气全都写在脸上。 那双漂亮的浅色眼睛,总是泛着生动的涟漪。 沈沛文安静地听着她,看着她。 他不说话,脸上却挂着浅淡又纵容的笑意。 两人后来去过一次马场后就没再去过。 港城进入深秋,天气逐渐转冷,那次在马场凌遥受了凉,回来就感冒了。 沈沛文很自责,早上亲自开车接她,贴心地准备药膳汤,她嫌汤苦喝了一半就不喝了。 沈沛文不勉强她喝,趁红灯车停着,拿出颗糖给她去嘴里苦味。 糖在凌遥嘴里慢慢融化,于是车里也弥漫开橘子的清甜。 两人相处中,沈沛文始终保持得很克制。 即使凌遥晶莹的唇畔,看上去比橘子果肉更饱满多汁,她勾唇笑时,嘴角的笑窝像吸人的深潭。 他的目光很重,呼吸也很重,喉结滚动的频率像极度缺水的人。 但凌遥相信,只要他们一天没有确认关系,沈沛文就不会越距,连手指尖都不会触碰一下。 她对他的印象,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中,上升到了空前的高度。 有一次,沈沛文来学校接她去吃晚餐。 他定了凌遥最喜欢的一家餐厅,一走进餐厅,就看到无数的大马士革玫瑰点缀着餐厅各个角落。 需要至少提前半个月预定的餐厅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名小提琴手现场演奏着古典乐曲。 他们在靠窗视野最好的位置坐下,凌遥惊愕地发现就连外面的露台也变成了玫瑰的海洋。 凌遥揶揄道:“你平时外出吃饭都这么隆重啊?” 沈沛文将桌上那支今天刚从欧洲空运而来花瓣上犹有露水的玫瑰赠与她,笑容浅淡,目光却炙热。 “和你一起吃饭时才这样。” 凌遥挑眉,故意问:“为什么呢?” 沈沛文脸上笑意渐深,腼腆又大胆地告诉她:“想让你知道,我在追你。” 凌遥笑起来,“现在整个餐厅的人都知道你在追我了。” 那次如果沈沛文问要不要做他女朋友,凌遥可能就答应了。 他太浪漫了。 浪漫总会让人失去头脑,感性至上。 但沈沛文没问,他太重视她了,想让她充分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他的追求直白、诚挚、隆重,他不想随便地开始,他给予她足够的时间和尊重。 这不得不让凌遥感动,心里甚至对沈沛文产生了些许愧疚。 如果最后她没答应他,他一定会非常伤心。 沈沛文把凌遥送到校门口,车停在路边。 凌遥没有下车,时间尚早,他们像过去几天一样,坐在车里聊天。 沈沛文说下个月他就会调回总公司。 凌遥真心祝贺了他。 但沈沛文看上去不算太高兴。 他看了凌遥一眼,淡声说:“去了总部会很忙。” 凌遥理解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接下去沈沛文会进入到家族核心利益中,他的大部分时间都会被工作占据。然后他们的见面就会变少。 凌遥调侃道:“所以我不喜欢做一个认真的富二代。” 沈沛文笑了下,目光里满是赞许。 “不,你很认真,即使你不喜欢,你也认真地完成了那些作业。” 凌遥看着沈沛文,莫名地又想起了某个人。 她差点就要说出“我觉得你很像一个人”,幸而最后理智回笼。 因为谁都不会喜欢被当成另一个人。 更何况是沈沛文。 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中,凌遥发现沈沛文是一个喜欢追求 完美的人。 除了学业和工作,他对自身的要求非常高。 自身的形象、谈吐,给别人带来的感受,他都尽可能地做到最好。 有时凌遥会觉得他对自己过于严苛了。 追求完美固然很好,可事事追求完美,会让自己变得很累。 但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沈沛文作为沈家长子独孙,未来的继承人,从小受到的压力可想而知。 “完美”这两个字大概早已成为他人生的准则。 最近港城的天气时好时坏,凌遥的感冒也因此反反复复。 从学校回来,凌遥换了衣服下楼吃饭。 惠姨从保温壶里倒了碗汤放在凌遥面前。 吃饭前,惠姨让她先把汤喝了,说对感冒有效。 凌遥闻到一股水果的清香,喝到嘴里也是新鲜水果的酸甜味。 比早上沈沛文的药膳汤好喝多了。 “这是什么?”凌遥拿起保温杯想再给自己倒一杯。 “苹果水,”惠姨说,“先生知道你感冒后让人送过来的。” 凌遥手里拿着保温杯,顿了顿,她突然想起什么,问惠姨:“那我昨天喝的四物汤呢?” “四物汤是我熬的,熬汤的方子是先生给的。” 在凌遥询问前,惠姨干脆全都告诉了她。 家里凌遥爷爷荒废多年的鱼池,最近重新开始养鱼,全部挑的金色的小锦鲤,胃口大,喜欢被人喂; 别墅大门口总是摆放着干净的水和猫粮狗粮,经常引得附近的狗狗猫猫过来,凌遥放学回家下了车,会在门口逗留很久; 别墅里所有灯换成更明亮的,清新剂熏香也都全部换成海市家里用的; 老宅新来了两位厨师,其中一位厨师擅长粤式点心,还有一位衣物养护师,一位园艺师,两位轮班的司机。 “所以这些全都是周淮川让人做的?”凌遥沉默地听完,问惠姨,“他是不是还让你们每日向他报备我的所有事情?” 惠姨忽略了凌遥后面那句话,只说:“没有让别人做,这些都是先生亲自安排的。” 只要是凌遥的事周淮川从来都是亲力亲为。 怪不得在老宅住的这段时间,除了第一晚有点失眠,她几乎没有什么不习惯。 凌遥没再问下去,她不想再从惠姨那里听到自己今天戴的发夹,穿的袜子,装在书包里的零食都是那个人准备。 感冒让凌遥晚上睡得不安稳,半夜起来喝水。 惠姨是对她很好,像亲人般的疼爱,但他们毕竟生活在一起的时间有限,凌遥的很多习惯,惠姨并不清楚。 比如她感冒生病,晚上容易惊醒,需要喝一杯牛奶或者温水才能入睡。 凌遥看向床头柜,没有牛奶,也没有温水。 凌遥慢慢适应了老宅,除了再也没人像周淮川一样,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自从搬出来,已经半个月,这段时间凌遥没主动联系过周淮川。 而周淮川则像消失了一样,没有电话,没有消息,更没有出现过。 刚开始她觉得很爽,终于没有人管自己。 下课后可以约着同学玩到很晚,周末随意通宵打游戏,过两天校庆结束,她和这次一起演出的同伴约了周边两日游。 她自以为这次的戒断很轻松,并没有自己以为地那么想他。 只是偶尔,比如此刻。 凌遥懒得离开房间,直接从冰箱里拿了矿泉水喝。 这么做的后果是刚躺上床没多久,她的肚子就开始疼起来。 凌晨五点,梁叔叫来了医生。 女医生为凌遥做了检查,诊断出急性肠炎,让她吃了药,怕她脱水,喂她吃了电解质水。 惠姨留在房间陪凌遥,梁叔陪着医生下楼。 梁叔把医生带到一楼的会客室。 医生对站在窗边的男人恭敬地喊了声“周总”。 会客室挨着南边小花园,一辆蓝色自行车斜靠在花架上,车篮里放着一大捧晒得半干的玫瑰花束,手把上挂着顶蓝色棒球帽。 周淮川的视线从自行车上收回,他转回头,示意医生继续说。 医生把凌遥的身体情况说了一下,因为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不敢敷衍,说得很细致。 周淮川始终耐心地听着。 医生观察到周淮川的脸色不好看,于是多说了一句,“感冒时本就肠胃弱,好在年轻,吃了药睡一觉起来就会好。” 周淮川没说什么。 梁叔让司机把医生送回去。 送走医生,惠姨下楼,夫妻俩一起去了会客室。 周淮川的视线分别掠过两人。 “这么多人都照顾不好。”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算平和,但就是听得人浑身发冷。 两位凌家老人,垂首站着不吭声。 周淮川没再说什么,但惠姨和梁叔都明白,如果再有下一次,他们不用再留在凌家。 尊老爱幼是品德,但周淮川显然没有。 在他的价值观里,只存在“有没有能力”这一种价值。 “您今天留下吗?小姐刚才睡得迷迷糊糊,把我当成了您……”惠姨抬眸看了眼周淮川,又马上垂眸,“也许她明天醒来第一个想要见到的人是您。” 惠姨说完这句话,周淮川脸上的神色明显缓和了不少。 两位老人暗暗松了口气。 “照顾好她,”周淮川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搭在臂弯,回头再次看了眼窗外的院子,“她不喜欢玫瑰,把花处理了。” 楼上的卧室,凌遥躺在床上。 老宅的装修偏老式,房间里的灯开足了也总显得空旷沉郁。 生了病的凌遥像古时养在深宅里的病弱小姐,纤细苍白,因为腹痛,额间冒着细汗。 半梦半醒间,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替自己擦汗,她虚弱地叫了声“惠姨”。 安静几秒,又喊“哥哥”。 凌遥抓着游走在自己脸上的手,拉过来压在枕头和自己的脸之间。 她胡乱地用脸颊蹭着宽厚的掌心。 出了汗的肌肤,柔嫩细腻,轻颤不安的眼睫,惹人无限怜惜。 无声地望着她很久,站在床边的人终于俯下身,没被她压着的另只手,从唇角到唇珠,指腹不断地在她唇上来回摩挲着。 男人低哑暗沉的声音近得就在耳边,却又像在梦里般遥远。 “他喂你吃那颗糖时,碰到这里了吗……” 第31章 她的吻特殊的回应。 凌遥睡到中午才起。 家里给学校请了假。 沈沛文一早打过两个电话,她没接到,起来后马上给他回消息,只说家里有事,没说生病,她实在不想再喝沈家的药膳汤了。 洗漱完下楼,看到客厅里正和惠姨研究食谱的医生,医生看到她,和她打招呼。 惠姨解释,医生最近会留在老宅。 趁惠姨离开,凌遥小声问医生,是不是有人威胁了她。 私人医生虽然能随叫随到,但不用像管家和佣人住在主顾家里。 主顾不需要时他们可以正常处理其他工作。 医生明白凌遥这句话的意思,她朝凌遥笑得温和,“周总人很好。” 凌遥才不会认为周淮川人好,对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人来说,他唯一的优点就是大方,钱给够了可不是很好么。 “你感觉怎么样?”医生问,“昨晚吃完药后醒过几回?” “醒过两回。” 药效没那么快,睡不安稳很正常。 “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医生提醒凌遥,“我听说两天后你要参加学校的演出,准备了那么久,可别因为身体原因错过了。” “谢谢,我会的。” 凌遥猜应该是惠姨告诉医生自己参加校庆演出的事。 在家休息了两天,凌遥回到了学校。 当天是g大校庆,全校停课。 校园里很热闹,从早到晚举办了很多活动。 唯有这一天,百年名校允许校外人员进入,参观共庆。 校庆盛典从下午开始。 凌遥和系里同学在后台做准备,他们的节目排在下一个。 有同学偷偷往台下 看了眼,忍不住惊叹说:“今天来的人可真多。” “那当然,今天可是百年校庆,观众席的第一第二排坐着很多荣誉校友。” “还有学校的资助方,”有人说,“我之前看见那些校董们站成一排,亲自在校门口相迎。” “我也看见了,走在校董主席旁边那个,又高又帅,是我见过穿西装最顶的,简直了!” “收收口水,还有表情,”旁边的同学提醒道,“我们马上要演国破家亡下为国捐躯的有志青年了,可你现在看上去就像为了美色随时准备叛国。” 同学指了指始终默不作声的凌遥,“你看celia,人家早就进入演出状态了。” 凌遥除去将要上台的紧张忐忑,似乎还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 只不过她并非已经进入了演出情绪中,而是在想,刚才那位同学口中,校董陪着的很帅的人会是周淮川吗? 凌遥曾经警告过周淮川,不许他来学校。 虽然自从凌遥考上这所学校后,他以个人名义给学校捐赠了很多钱,学校正在建造中的新多媒体中心就是周淮川的手笔。 他也收到了g大的校庆邀请函,还是校董会主席亲笔手书的。 其实凌遥他们的节目准备充分,所有演职人员都很努力,彩排效果很棒,除了自己那些台词过分热血有点小小的中二之外…… 反正就是她不好意思了,演给别人看没什么,可她就是觉得被周淮川看见,自己会因为紧张害羞,到时候影响了演出。 周淮川没说定来还是不来,他只说她穿那件民国时期的学生服很好看,问她演出结束后是否可以向学校申请自己保留。 凌遥当即拆穿了他,他才不是要保留漂亮的演出服,他只是在意她穿过的衣服继续留在学校,在下一次的演出中穿在别人身上。 不止是演出服,他们在外面旅游,周淮川不准她用酒店的东西,他会为她准备好她专用的睡袍拖鞋洗漱用品,床上的用品也是全新的,离开时连带着这些物品一起带走。 他甚至不愿意把它们丢弃在那里,即使销毁,也要在他亲自监督下。 还小时她不懂,后来慢慢长大,从朋友同学处得知,就算再有钱的家庭也不会这么做。 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太麻烦了。 这件事凌遥和周淮川聊过,她说自己没有洁癖,只要清洗消毒完全,她不介意酒店的被单床罩重复使用。 主要是她不想搞特殊,让她的名字成为各大酒店需要特别关注的“名单客户”。 周淮川表面哄她说“我会注意”,背地里依然我行我素,只是不再当着她的面,等她离开再叫人去收拾。 这种有些变态的行为更多地出现在精神洁癖的人身上,凌遥不知道周淮川算不算精神洁癖,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洁癖”只针对她,每次他只要求带走属于她的东西,他自己的反而毫不在乎。 就好像她和她的一切,都只能为他所有。 凌遥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可惊吓之余,凌遥隐约觉得,在与周淮川的相处中,自己好像一直忽视了什么重要的事…… “经管系准备好了吗!要上场了!” 凌遥的思考被打断,工作人员在催促他们准备上场。 凌遥只能把摸不着头脑的想法放下。 她整理了下演出服和头发,深吸一口气,跟着大家一起上台。 他来就来吧,顶多当他不存在。 演出很成功,没有辜负这段时间以来大家的付出。 在台上时,凌遥偷偷往台下看了眼,校董旁边的位置一直是空着的。 演出结束,在后台平复完激动的心情,大家拿着东西陆续离开后台。 凌遥没有马上走,她又在后台等了一会儿,并在下个节目开始,领导致词时偷偷往观众席里扫了眼。 校董身边的位置依然没有人。 凌遥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有位认识她的学姐和她打招呼,学姐看着凌遥说:“嗨,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演出我看了,很棒。” 凌遥和学姐道完谢,离开了后台。 从后台出来穿过一条走廊就是礼堂的后门。 工作人员,演出人员,走廊里来来去去很多人。 凌遥不时听到经过自己身边的人说后门口有个巨巨巨帅的帅哥,捧着一大束花在等人。 还有人说肯定不是我们学校的,我们学校要是有这么高颜值的人,早就人尽皆知了,不仅是人尽皆知,是人尽疯狂。 几乎每个从后门口进来的人都在谈论这位高颜值大帅哥。 凌遥原本没什么兴趣,也被调起了胃口。 她往外走的脚步不断加快,心里隐隐地期待着什么。 凌遥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众人嘴里的大帅比。 对方穿得很正式,深灰色三件式西装,暗红色领结,手里捧着一大束粉蓝色绣球。 身姿挺拔地站着,面对投射到自己身边的各式目光和窃窃私语,都报以温和宽容的微笑。 看到凌遥,对方不顾无数的目光注视,径直走向她。 “演出很成功。” “谢谢,”凌遥接过一大束粉蓝色绣球,忽视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小失落,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父亲是g大毕业的,此前收到了校庆邀请,因为临时有事,由我替他出席。” 凌遥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花,挑了挑眉问:“哦,所以这花原本是送给谁的?” 沈沛文无奈地笑起来。 还能送给谁? 他这么说,只是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 凌遥觉得沈沛文是那种做的比说的多的人,将满腔情谊压在心中,只让你感受到他如沐春风的体贴和温柔。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 因为人多,学校暂时封闭了几条行车的主干道,所有外来车辆只能停在指定停车场,再步行前往各个地方。 凌遥不打算参加系里组织的庆功会,演出结束后就打算离开。 感冒和前天晚上的腹痛,让她的精神不太好,表演又耗费了太多精力,她现在只想回家休息。 据凌遥所知,沈沛文他们这些被校方邀请的嘉宾会在校庆典礼结束后,再一起参加酒会。 “家里司机就在停车场,”凌遥说,“不用担心我,你可以去做其他事。” 沈沛文理所当然地说:“我没有其他事需要去做。” 潜台词就是他今天来到g大,与学校各级领导寒暄客套,绅士慷慨地答应给学校追加捐赠款,坐在观众席观看无聊的校庆演出,都只是为了在礼堂后门口,亲手将花送给她。 “演出很成功”这句话,应该翻译为:两天没见了,我很想你。 沈沛文总能在细枝末节之中让人感动。 被这样的人喜欢,继而成为恋人,应该是大部分女生所梦想的。 凌遥身上穿的还是演出服,民国学生装,一头微卷的长发弄成长直发,头上戴着那个年代流行的白色发箍。 早上打理的头发,抵不过基因的强大,发尾已经重新变得卷曲。 凌遥手指捏着发尾,百无聊赖地一下下抚平。 沈沛文微微低头,目光依次扫过她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脸颊,修长纤细的脖颈,被头发缠住的粉润的指尖。 他其实并没有看完她们系全部的演出,为了能准时出现在后门口,他提前离场了。 原本从叙利亚空运而来的保加利亚玫瑰,临时让助理换了粉蓝色绣球花束,硕大朝气的绣球花,更配她今天的这一身。 从小在鼎食之家长大,从来都是别人为他花费心思,这还是他 第一次为了谁,连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适合捧什么花都要考虑周到。 沈沛文的眼里全是身边的人。 不过值得。 非常、非常值得。 傍晚的校园,金色的落日余晖洒满整个校园。 他们就像普通的校园情侣,不紧不慢地漫步其中。 越往停车场走,路上的人越少。 虽然车道被封,但不时会开过一两辆车,这些能开车直达会场的人,是学校请来的贵宾。 每次有车经过,凌遥的目光就会不由自主地跟随车身。 又有辆车开过,是辆黑色奔驰。 她目光中闪过惊喜,却在车开进,看到车牌时又变得落寞。 这一切都看在了沈沛文眼里。 于是他问:“在等人吗?” 凌遥摇了摇头。 她的神情,看上去不是否认,而是因为心烦意乱不想聊。 “我不明白,”沈沛文一手捧着花,空着的手轻轻摘去飘落在凌遥头发上掉落的凤凰花瓣,“怎么会有人忍心让你等待呢?” 凌遥停下脚步,侧头看向沈沛文。 视线从他手上的凤凰花移到他脸上。 不可否认,沈沛文长着张让女生前仆后继的脸,再加上他的学识和家世足以让她们疯狂。 “我之前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凌遥想到一件事,“当时你说暂时保密,那现在……依然保密吗?” “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保密。”沈沛文难得没有答应她的要求。他的表情认真,没有一丝玩笑戏谑。 她明显沮丧,眼尾弯下来,复又抬头,认真地看进他眼中,“那我是否可以认为,这是一件令你不太愉快的事。” 所以他不愿提及。 “当然不是,”沈沛文将手中的凤凰花夹在她耳后,俯下身,与她视线齐平,他平静的眼眸中有细微的情绪波动。 “我很高兴,不,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就是喜欢你。” 凌遥深吸一口气,随即睁大了眼睛。 “stephen,你这句表白太过隆重,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语言确实太过苍白,”沈沛文靠了过来,绣球的香味变得浓郁,他刻意放缓的目光依次扫过她的眼睛,鼻尖,最后落在她的唇上,“或许我可以得到点特殊的回应。” 特殊的回应。 她的吻。 第32章 不动心你在遗憾错过了那个吻吗?…… 乐意曾说,和喜欢的人亲吻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软软的唇舌,湿滑的口腔,甜甜的味道,但她又忍不住抱怨詹宁楼到最后总会变得很凶,不像亲人,像吃人。 凌遥和祝平安一致认为乐意在秀恩爱。 凌遥今年二十,在快餐式恋情比比皆是的现代社会,no初恋,no初吻,白纸一张。 所以周淮川才会把她看那么紧,生怕她被那些只在乎女生外貌身材,对女性没有任何尊重只想拐上床的坏小子哄骗了去。 凌遥一直觉得周淮川多虑了,她怎么可能那么傻。 从小到大,特别是上了大学,她的身边出现过很多追求者,甚至还有女性追求者。 他们之中不乏特别优秀的人,只要她想,谈恋爱不过是她点个头的事。 她只是没有遇到能真正令自己心动的人而已。 再加上周淮川明里暗里的阻挠,即使有点苗头也全部被掐灭。 沈沛文应该是难得能勾起她想要好好谈一场恋爱的人,她也曾想过,如果周淮川到最后依然无法接受沈沛文,自己这次大概会和他死磕到底。 此时的气氛合适,环境合适,从他们接触到现在的感情基础来看,也很合适。 凌遥没有理由拒绝沈沛文的吻。 沈沛文朝自己俯下身靠近时,凌遥先是看着被两人身体挤压的绣球发愣,然后她的下巴被沈沛文轻轻抬起。 他们四目相对,目光中倒映着彼此。 沈沛文克制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他的眼睫很漂亮,又长又密地缀在勾人的丹凤眼上。 但相比之下,凌遥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周淮川的眼睛,不俗不媚,双眼皮深刻又狭长,透出天生的冷漠疏离,却又控制不住地被牢牢吸引。 他们身后有车驶过。 凌遥没有去看那是辆什么车,自然也没瞧见后排车窗降下,露出车里人的侧脸。 就在车身经过他们身边的那一刻,凌遥偏过了头。 沈沛文的吻落了空。 气氛有刹那的凝滞。 凌遥微微蹙起眉,沈沛文的手捏着她下巴,力道渐重,但很快他就松开了手。 “抱歉,”沈沛文努力调节气氛,“我应该选一个隆重的场合。” 凌遥垂眸,低声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沈沛文把她手指间缠得快要打结的头发拯救出来,他没有放开,而是捏着那簇头发放在嘴边,低头吻了上去。 凌遥满脸通红地看着沈沛文亲吻自己的头发。 “是我太着急了。”沈沛文放开她的头发,将额头轻轻抵着她的,轻声说,“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刚刚开过的黑色奔驰中。 司机从后视镜中偷偷瞄了眼,观察着后座上人的脸色,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刚才那位好像是小姐,需要等她吗?” 后座上的人没有发话。 司机不敢直接停车,但又怕他反悔,只得降下车速。 最后还是没有停车。 周淮川从g大回到凌海。 偌大的会议室里,所有高层都已到齐,只等他到。 庄严看了眼空着的主位,再次看了眼时间。 晚了半个小时了。 高层们见老总没到,干等着没意思,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 不知谁提到沈氏集团,于是便有了船王接班人和自家小公主谈恋爱的八卦。 “事关沈家和凌海,海市和港城哪家媒体敢曝光?手里都捏着约会的照片呢,就等两家确定了才敢往外放。” “上回还说不知道谁能治得了咱们这位的公主脾气,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小男友了。” “那位比我们家这位大吧?” “年龄大更好,学历家世人品,样样都不差,要是能和沈家联姻,周总也能放心了。”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是嫁还是娶?” “您这就老思想了,嫁娶无所谓,孩子又不止生一个。” “对对对。” 庄严不安地看向会议室门口,就怕突然看到周淮川的身影,现在他不是担心会议延迟,而是担心周淮川听到这些人的话。 庄严很想告诉这些高层老总们,想要今天这会顺顺利利地开完,不想看到老板冷着脸说“废物”两个字就都闭嘴吧。 好在最后周淮川出现时,高层们也说累了,坐着喝茶喝咖啡。 凌遥在停车场坐上自家的车,刚才和沈沛文之间发生的事,让她没法泰然地坐他的车。 她需要冷静一下,或者找人倾述。 凌遥直接开车去接乐意。 乐意打开车门,看到凌遥身上穿的,兴奋地问:“变装派对?阿遥你等我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乐意在家里翻箱倒柜,最后翻了件鹅黄色的倒大袖袄裙,头发梳成两股麻花,活脱脱的民国少女。 上车后得知凌遥还没想好去哪里,乐意直接替她拿主意,并把地址发给司机。 她们在去的途中,又把收到消息,换上了旗袍的祝平安给接上。 三个小时后,她们到达海市周边的一家温泉酒店。 在车上时,三个人说了一路。 基本是凌遥说,另外两人听。 乐意当然知道沈沛文,上回詹老太君寿宴,跟在詹宁楼身边时见过一面,但她和沈家之间的渊源说来话长…… 祝平安不认识沈沛文,也没见过,她听完凌遥对对方的形容和介绍,脑子里很自然地就出现了周淮川的形象。 如果不是知道凌遥说的是谁,祝平安毫不怀疑,她嘴里那个绅士优雅,对她温柔关怀,处处上心的人不就是周淮川么? 到停车场后,话题没再继续。 酒店坐落在山腰,温泉水从山顶的天然池中引到酒店的每一处独栋别墅中。 她们到时,酒店经理和客房部的主管已经 等在了门口。 经理和客房部主管亲自带着去了她们那栋别墅。 一路上没遇上其他住客,祝平安好奇地问:“这里生意不好吗?” 乐意无所谓地说:“来之前让他们清场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住客。” 祝平安一脸不可思议,转头看凌遥,见她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理所当然的样子。 突破祝平安认知的还不只是酒店清场。 吃过晚饭不能马上泡温泉,于是她们下山去了附近的商场。 商场里也没有人。 是的没错,商场也清场了。 所有的店铺都开着,服务员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但除了她们三个没有其他顾客。 在祝平安的无法理解中,乐意只好告诉她,酒店是詹宁楼的,祝平安于是看向凌遥,凌遥点点头,承认商场是周淮川的。 乐意捏了下祝平安的脸,愤恨不甘道:“陈鹤年到底是怎么搞的,大半个澳岛都是陈家的,别说酒店和商场清场,他能把整个岛都清了。你说你和他……怎么连开瓶二十万的酒都心疼。” 祝平安认真地说:“那是陈家的钱,是大哥赚的,不是我的。” 乐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大骂陈鹤年就是个骗无知少女的混蛋。 三个人在商场消食完,又回了山上。 她们从车上下来,祝平安看到原本空空荡荡的停车场上,除了她们的车,还停了几辆。 “不是说没其他住客了吗?”祝平安看着那几辆豪车。 “酒店员工的车吧,”夜间山里温度骤降,乐意恨不得现在就泡进舒服的温泉池里,“走吧走吧,他们都准备好了。” 祝平安边被乐意拉着往里走,匆匆回头看了眼。 宾利和劳斯莱斯。 酒店员工的福利待遇这么好吗? 礼宾部早已为她们准备好。 她们住的别墅有私汤,但乐意嫌别墅里面的池子太小,来之前就让酒店把外面的大池子清理干净,重新引干净温暖水下来。 这里的温泉矿物含量丰富,汤水呈乳白色,她们挑了处私密的室外池,汤池四周被茂密的棕榈和龟背竹包围,形成一方小天地。 三个人在池子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会儿。 酒店工作人员送来了酒水和水果。 期间有工作人员在她们的温泉池边架起了一道竹栅栏,将她们与隔壁汤池的视线隔开。 很快旁边的池子里响起有人入水的声音,听着还不止一个人。 “不是说今天只有我们吗?”祝平安伸长脖子,试图看清栅栏后面。 栅栏有一人高,她们坐在池子里什么也看不见,对面很安静,除了水声没听见其他声音。 “可能是工作人员在打扫吧。” 祝平安没再好奇。 摆放食物酒水的特制小托盘,稳稳地浮在水面上。 三人又开始聊车里没聊完的话题。 “所以你在遗憾错过了那个吻吗?”乐意问凌遥。 “当然不是,”凌遥没有一丝犹豫地否认,然后她又陷入了深深的惆怅中,低声轻喃,“我遗憾的是,我没有办法接受stephen。” 沈沛文虽然说下次会找个更合适接吻的场合,但凌遥想象不出,还会有什么时刻比刚才的氛围更好。 所以根本不是氛围的问题。 不是氛围不对,那就只能是人不对。 “不接受就不接受,选择权在你,”乐意直白道,“和他讲清,以后当朋友相处。” “可是听起来那位沈公子真的很喜欢阿遥你。”祝平安的个性和她的名字一样,没什么棱角,贬义地来说,有点烂好人。 可祝平安的容颜和她的性格完全相反。 她五官明艳,身材火辣,一颦一笑皆是媚态,完全可以用“美丽笨女人”来形容。 “我对他有好感,和他在一起时觉得很舒服很放松,”凌遥恹恹地说,“我以为我喜欢他。” “或许你是喜欢他,”乐意分析道,“只是还没喜欢到愿意和他肌肤相亲。宝贝,这是你的初恋,你会胆怯退后,游移不定很正常。” 祝平安不大认同乐意的说法,“可真正喜欢的人在身边,怎么可能忍住不和他肌肤相亲呢?” “是是是,”乐意捏住祝平安的脸颊肉,揶揄道,“哪像我们安安,喜欢谁就狠狠扑上去又亲又摸对吧?” 祝平安满脸通红地否认,“我、我没有。” “没有啊?”乐意翻旧账,“要不你先把上回脖子上的吻痕解释了吧?” 手感实在太好,乐意忍不住又捏了祝平安好几下,夸她又白又嫩,身材又好。 祝平安被乐意捏得没了脾气,边躲边笑着说:“阿遥才白呢,她的头发也好漂亮,她是snowwhite,童话故事里的公主。” “祝平安你说什么呢,”乐意佯装生气地反驳道,“她怎么可能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啊?她是出自上帝这双手最完美的作品,是神的宝贝。” “嗯嗯嗯,”祝平安带着点痴痴的神态看着凌遥的侧颜,“刚才从淋浴间出来,看到阿遥时,我和你的想法如出一辙,所以其实我一直没想通,周淮川天天看着你,他是怎么忍住不……” 祝平安看了眼乐意,再看向凌遥,她知道自己口不择言说了什么,但嘴巴比脑子快一步已经说出口了,“动心的。” 祝平安最后三个字说完,谁也没说话。 万籁俱静。 刚才还不时闹出点动静的隔壁温泉池,突然也安静了下来。 第33章 太亲了神的宝贝在哀伤。 祝平安那些话没过大脑,大家知道她说这些没有恶意,再者凌遥和周淮川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可正是因为他们没有关系,不是亲父母亲兄妹,祝平安这些话才更让当事人介怀。 水流哗啦一阵响,祝平安被泼了一脸水,乐意离得近也被波及。 “啊啊啊我眼睛进水了!” “凌遥你人没了!!!” 乐意和祝平安不断朝凌遥泼水报复。 三个人闹了一阵,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这么一闹,刚才祝平安的话题自然被揭了过去。 乐意和祝平安开了瓶红酒喝,凌遥也想喝,乐意没让。 “头孢就酒疯了吧。”乐意递给凌遥一瓶气泡水。 “我没吃头孢。” “你不是感冒了吗?没吃药吗?” 凌遥脱口而出:“头孢吃多了有抗药性,感冒这种小病哥哥不让我吃。” 说完乐意没接话,意味深长地看了凌遥一眼。 祝平安没心没肺地附和:“小时候我妈咪也这么说。” “你们这些话应该让詹宁楼来听听,”乐意不满道,“假洋鬼子恨不得一听到我咳嗽就灌我药,咳两声就想把我送医院。” 隔壁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咳嗽。 乐意正觉这声音有些耳熟,注意力就被祝平安带走了。 “他那是关心你呀,”祝平安羡慕道,“如果换成是我,烧到四十度可能都没人发现,陈家别墅在山顶,外卖员都不愿给我送药。” 祝平安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她跟着小姨生活,后来小姨成为陈家四太,她作为拖油瓶也住进了陈家。 陈家虽然养着她,但她的身份尴尬,她小姨平时在其他三房面前都要伏低做小,也不可能为祝平安争取什么。 乐意凑到祝平安身边,温柔地抱住了她,心疼地拍拍她后背。 “宝贝,你讲的我好难过。以后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我给你送药,照顾你。” 祝平安回抱住乐意,她其实没觉得自己有多惨,她一向是个容易知足的人,能在陈家这样的人家长大,已是让人很羡慕的了。 在乐意和祝平安姐妹 情深时,凌遥喝了口气泡水,觉得没滋没味地,于是把杯子放回去,拿起醒酒器,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你和周总……最近见过面吗?” 祝平安在得知凌遥“独立”后,感到十分震惊,自己尚且做不到脱离陈家,更何况是从十岁起就没离开过周淮川的凌遥。 凌遥喝了口酒,烦闷地摇了摇头。 “你不会想他吗?”祝平安将心比心,“我小时候,妈咪爹地出差,哪怕只是一晚上见不到都会很想他们。” 想周淮川吗? 凌遥不知道,她目光无神地注视着杯中的红色液体,轻声说:“他不是我爹地。” 凌遥曾求着周淮川当自己爹地,但当别人真把他们当做父女看待,她又莫名地抵触这种来自外界的亲缘认同。 “可在感情上,你们应该情同父女吧?”相比于乐意对周淮川的“敬畏”,祝平安对他的印象就很好。 她第一次见到周淮川是在凌遥十八岁的生日宴上,周淮川为她包下整个wynnpalace,为她请来所有的同学朋友庆祝。 客房、餐厅、奢侈品店,甚至是赌场,她们在wynnpalace的任何地方畅通无阻。 那天大家都玩得很疯很high。 凌遥最后喝醉了。 周淮川亲自来接人时,凌遥在舞池里跳得正欢,脚上的鞋都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周淮川从舞池一路把人抱到卡座的沙发上,他先是蹲下身,抬起她的脚查看有没有受伤,嫌弃别人递过来的纸巾不干净,直接解下领带替她擦脚底。 凌遥喝醉后特别粘人,对着周淮川的脸一顿胡乱搓揉捏。弄,周淮川任她胡闹,轻声细语地劝她回家,她大吵大闹撒酒疯,脾气大得都快把屋顶掀了。 祝平安不止一次听到凌遥手指着周淮川鼻子说“周淮川我不要你管”。 祝平安那时对周淮川的所有认识都来自于传言,传言他是大毒。枭,军。火贩,在东南亚养着支武。装军。 凌遥带着醉意甩了周淮川一巴掌,祝平安看到时心脏都骤停了,生怕周淮川一生气,凌遥要遭殃。 但出乎祝平安的意料,“杀人如麻”的周淮川不但没生气,反而拉过凌遥的手,替她揉打红的手心。 对着凌遥,周淮川半点脾气没有。 她闹多久的脾气,他就哄多久。 任谁都看得出,周淮川是真把凌遥当手心里的宝。 祝平安从小没有父母,身边也没有像周淮川这样的人,小姨对她还算不错,但小姨总认为自己膝下无子,陈家靠不住,以后老了她肯定要靠祝平安,所以总想着把她介绍给哪个有钱人当姨太太。 祝平安很羡慕凌遥,她们同样从小没了父母,但凌遥在周淮川身边长大,有他全部且唯一的宠爱,不止是宠爱,还有他的爱。 没心没肺、超容易满足的祝平安,也会在发高烧到四十度没人关心照顾时,心里阴暗爬行地小小嫉妒她的朋友们。 “感情上我们确实……很亲,”在朋友面前,凌遥不再伪装,露出满脸的落寞,“我当然很想他。” 过去他们也不是没分别过这么长时间,可就算周淮川离他再远,他们也会每天都打视频电话,打不了电话就发消息,不管隔着多久的时差,他不会错过她的任何一个电话和消息。 只要她找他,就一定能马上找到。 似乎对于周淮川来说,这世上任何的事都必须为凌遥让步。 可她搬出来后的这半个月,他们没有任何联系,惠姨说先生很关心你,家里的厨师司机医生都是先生为你请的。 他是为她做了很多,可他没找过她,连一个电话和消息都没有。 他的关心在她看来只是出于责任。 祝平安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还要搬出来?” 是啊,既然舍不得,既然很想他,为什么要离开他呢? 祝平安和乐意同时看向凌遥。 热气蒸腾中,凌遥漂亮的脸看着有几分朦胧的惆怅。 凌遥靠在身后池壁上,脑袋后仰,望着漆黑一片的夜色,眼睛半眯,挽起的长发在刚才的打闹中散开,一半垂在脸侧,另一半漂浮在水面上,不知是泡温泉泡的还是因为喝酒,肌肤白里透红般娇艳,眼睫被熏出了一片湿意。 两人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虽然没说话,但两人心里的想法出奇一致—— 她真的太美太美了。 美得不像这个次元的人。 寂静无声中,乐意动了动嘴皮,说了一句话。 是句西语,祝平安没听懂,询问乐意什么意思。 乐意轻声说:“神的宝贝在哀伤。” 沉默许久,凌遥才开口:“就是因为我和他太亲了。” 每种关系都有界限,朋友有朋友的界限,亲人有亲人的界限。 可往往一段关系越是深刻浓烈,就越容易模糊界限。 比如朋友阻挠你的兴趣爱好,父母掺和你的感情。 他们自以为是为了你好,所以不顾你的感受,擅自替你做出所谓正确的决定,把你的知情权、选择权一并剥夺。 你无法忍受和他们争吵,他们会觉得自己根本没错,是你在无理取闹,不明白他们的苦心。 明知宋姿仪只是在她面前装可怜,她却还是用家族信托去帮荣少杰的公司,心甘情愿地上钩,周淮川一定觉得她很蠢。 在凌遥预备倒第三杯红酒时,乐意拦了一下。 祝平安小心翼翼地说:“阿遥,你要不要和周总好好谈谈?” 凌遥摇了摇头。 如果周淮川对宋姿仪沈沛文的敌意不改,他对自己的掌控欲不改,他们之间便没有任何交谈的意义。 周淮川的好,无法掩盖他想要独占她的自私。 “喝酒也没有意义,”乐意看穿了凌遥心思,提醒她,“你知道的,你要是喝醉了,我和安安搞不定你,我们只能让周淮川过来。” 凌遥果然不敢再喝,她放下酒杯,想到什么,狐疑地看向乐意。 “你不会已经告诉他了吧?” “当然没有,”乐意双手举高,无辜道,“我连詹宁楼都没说!” 凌遥刚放下心,就听旁边一个很小的声音响起。 “我说了。” 凌遥和乐意同时转头,死死盯着祝平安。 祝平安被她们盯得浑身不自在,吞咽了下口水,磕磕绊绊地解释:“大、大哥不让我在外面过夜……” “不过你们放心啦,我只是给他发了个消息,”祝平安安慰两位好友,“况且今天家里有事,大哥他很忙的,可能看完我的消息就忘了。” 三个人又在池子里泡了会儿。 凌遥原以为找人聊一聊能解开心结,但事实上根本没用。 她不会怪乐意她们无法开解自己,有些事除了自己,别人是无法真正体会的。 比如她是不是喜欢沈沛文,如果喜欢有多喜欢,她是因为觉得时机未到才拒绝他的吻还是因为别的? 还有她和周淮川之间的事。 从小被家庭幸福包围的乐意和在陈家战战兢兢长大的祝平安,因为生活经历不同,所以她们彼此之间,无法感同身受很正常。 这些答案只能靠她自己慢慢去想明白。 但她还是很感激乐意和祝平安,即使自己不愿意沟通,只是一味地发泄坏情绪和负能量,她们始终陪在自己身边。 凌遥想到了沈晗非,如果当初她们能发现她的不对劲,多陪陪她,或许她就不会离开了。 但凌遥很快又不这么想了。 港城也好,r国也好,只要沈晗非想,她当然可以去任何地方,也可以在任何她喜欢的地方停留。 蒋晋霖或者别的什么人都不应该成为阻碍她的原因。 凌遥酒量不好不差,正常人的水准,平时两杯红酒下去只会头有点晕乎,今天在温泉池的热气蒸腾下,竟也有了几分醉意。 “不舒服吗?”祝平安摸了摸凌遥额头。 感冒不能泡温泉,这件事三个人知道得太晚了。 要命的是凌遥还喝了酒。 虽然有乐意和祝平安搀扶,凌遥回房间的一路上跌跌撞撞,出电梯时,直接撞上了电梯口的落地大花瓶。 凌遥整个人已经是半晕状态,脑袋昏昏涨涨,连着手脚都发软没力气。 她被扶到床上坐下,祝平安喂她喝了半杯水, 乐意拿了解酒药给她喝,她不喝,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话。 祝平安问她说了什么。 乐意凑近了听,“好像在说……是药三分毒,哥哥不让我吃。” 祝平安点头,“我妈咪也这么说。” 此时的室外温泉池。 被竹栅栏隔开的另一边温暖池。 虽然这里没有工作人员清理打扫,但有工作人员安静地端着酒立在旁边随时服侍。 偌大的池子里有人正在泡温泉。 三个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都顶尖的男人。 只是各自的脸色都很精彩。 第34章 哭什么因为我想你了 “假洋鬼子?”詹宁楼用无奈却又宠溺的口吻说,“好吧,比起她嘴里那些‘臭虫老鼠烂透的香蕉人’,至少‘鬼子’勉强算个人。” “看不出来你下限挺低。”一道冷沉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你看不出很正常,”詹宁楼嗤笑一声,“毕竟人家高烧四十度你都看不出来。” 陈鹤年:“……” “我不明白,你干吗来了?”詹宁楼将空了的酒杯放在池边,侍从半跪着将酒倒上,他看向陈鹤年,揶揄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你们四房的人,连你家老爷子的喜事都不顾?” 陈董事长六十多,今天在港城最大酒店宴请宾客迎娶第五房太太,可谓老当益壮。 陈鹤年作为长子,又是陈家如今的话事人,理应在宴会现场招待宾客。 詹宁楼知道,自从陈鹤年他妈,也就是陈董事长的原配死了之后,陈鹤年就平等地恨他爸的每一房太太,包括他们的子女。 陈鹤年和祝平安搞在一起不奇怪,但他丢下一众宾客跑来这里倒是出乎了詹宁楼的意料。 见陈鹤年不搭理自己,詹宁楼无趣地转回头看向另一边。 他重新端起酒杯,朝某个一直没说过话的人遥遥举杯致意。 詹宁楼唇角勾着抹笑,意味不明道:“周总,酒醉吐真言,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一下?” 顺着詹宁楼的视线看过去,与詹宁楼陈鹤年呈对角线的地方坐着个人。 池水的高度只到那人腹部,微波荡漾的池水中,男人沟壑分明的腰腹肌若隐若现,再往上是结实健硕的胸肌,肩背宽阔挺直,身上每一处的肌肉线条都流畅完美。 周淮川的酒量很好,这么多年,就没见他喝醉过,所以詹宁楼嘴里“酒后吐真言”的人自然不是他。 他没说话,脸色隐匿在昏暗中。 刚才隔壁说的话,他们一字不落全听见了。 “我让他们都安排好了。”詹宁楼说。 陈鹤年看了他一眼。 詹宁楼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酒,桃花眼里闪过促狭的笑意,“她们三个不住一起。” 不仅不住一起,更是一人一栋别墅,隔得远远的。 等凌遥洗完澡上床,祝平安和乐意才离开。 原本三人住同一栋别墅,但刚才酒店工作人员告诉她们,其他两个房间的卫生间暂时有故障,不能入住,把两人带去离得稍远些的地方。 “乐小姐,这是您的房间,祝小姐的在另一处。”工作人员不动声色地拦下准备跟着一起走进别墅的祝平安。 两人刚才也都喝了酒,虽然不至于喝醉,但思考能力下降太多,她们没有对工作人员的安排提出质疑。 “明天我们去看日出吧,”乐意说,“我起了给你打电话哦。” “好。”祝平安笑得傻乎乎。 别墅的暖气打得足,凌遥睡到一半,抬腿踢了被子,她刚感到凉快点,被子又重新盖回了身上,她挣扎着再踢掉,很快又盖上了。 “乐意别闹……我真的很热。”凌遥无意识地呢喃。 “乐意”没有回应她,但她迷迷糊糊地听见了脚步声,然后是空调按键的声音,没多久,空调吹出来的风凉多了。 凌遥没再踢被子,把头埋进松软的被子里,不知过了多久,闷声说了声“好疼”。 床沿突然往下陷,凌遥能感觉有人在房间。 他在看着自己。 可她太困了,根本睁不开眼皮,整个人软得像一滩泥,实在睁不开眼看看这个人是谁。 她隐约听到对方好像在问自己哪里疼。 她的脑袋小幅度蹭了蹭枕头。 “头……疼。” 她刚才不小心撞到了电梯口的花瓶,喝醉了没感觉,其实额头上肿了一小片。 凌遥的额头上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太凉了,她受不住地扭了下脖子想躲开,被一只手按在了后脑勺上动不了。 “疼……”她只能用语言表达,泪珠子扑簌簌从眼角滑落。 半梦半醒间,凌遥的身体很自然地就往身边的人靠过去。 她伸出手,环住对方的腰,侧着脸贴在腰上,鼻息间全是熟悉的味道。 滚烫的泪水很快沾湿了那人的衬衫和西裤。 她流着泪,一遍遍委委屈屈地说着:“哥哥……哥哥我好想你。” 药膏被放在旁边,周淮川低头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最终俯下身。 男人高挺的鼻尖,缓缓蹭过她哭红的眼角和湿漉漉的长睫。 最后唇畔抵在她耳边,他克制着情绪和呼吸声,嗓音低哑深沉。 “bb,我也很想你。” 宿醉醒来,凌遥忍着头疼从床上坐起来,先发了会儿懵,慢慢回忆起自己在哪儿,昨晚做了什么。 拿起手机,看到乐意昨晚发的消息,约她今早一起去山顶看日出。 凌遥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她给乐意打去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接电话的不是乐意,是詹宁楼。 詹大公子打着哈欠说,他们看完日出回来,现在在补觉,可能要补一天,他祝凌遥haveaniceday。 凌遥又给祝平安打电话,电话响到一半直接被挂掉。 凌遥皱眉,看来祝平安起床气不小。 凌遥洗漱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被吓了一跳。 ——一头自然卷长发,睡得像爆炸头,眼皮肿了,双眼皮翻成了三眼皮。 她发现自己额头上沾着药膏的痕迹,大概是昨晚撞到哪儿了,乐意她们替她涂了药。 她在卫生间里各种涂涂抹抹和冷敷,总算让自己的脸看上去稍稍好了一些,但依然能看出宿醉又哭过的痕迹。 她一点都想不起昨晚因为什么哭了,只希望自己不要太丢人。 凌遥去餐厅吃东西。 餐厅里没有其他客人,只为她一人服务。 酒店经理陪在凌遥身边,看她翻完一整本菜单,最终只点了碗茅根粥。 酒店的菜单里压根没有茅根粥。 但经理却很快端了碗茅根粥出来,就像他们未卜先知她会想喝这个粥,提前准备好了。 凌遥拿起勺子,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经理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不合她口味。 她摇了摇头,“替我谢谢他,粥很好喝。” 经理一时不知道凌遥嘴里的“他”是谁,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只能顺着凌遥的话,回了个“好的,我会替您转达”。 凌遥坐在餐厅外部区域,茂密的棕榈叶遮挡了大部分阳光。 她穿着校庆演出服,蓝色盘扣上衣,黑色半身裙。 衣服是干净的,酒店昨晚为她烘洗好了。 她起床后和一头卷发斗智斗勇了很久,才勉强编了辫子歪在一侧。 几根顽强的小卷毛散在鬓角,低头垂落时,她总忍不住伸手勾去耳后。 粥有点烫,她喝得很慢,边喝边刷手机。 看到港媒金融时报发布的消息,荣少杰的公司因及时注资,暂且渡过危险,且与荣家有关系的沈氏集团或将有向其投资的计划。 沈沛文说过,沈氏对荣少杰公司的投资已经立项,很快就会有下一步动作。 看 来最后沈家还是决定出手帮荣少杰了。 有鸟栖息枝头,叫声婉转。 凌遥放下手机,抬起头,头顶枝叶繁茂,阳光穿过缝隙,洒落在周围。 凌遥细细听着鸟叫声,在叫声停止后,她动了动嘴唇,发出了几乎以假乱真的鸟叫声。 她“叫”完,枝头的鸟随即也叫了声。 人和鸟此起彼伏,像是在比赛谁的歌声更动听。 最后凌遥摊了摊手,笑着说:“好吧,这场临时鸟叫大赛的胜利者是你。” 那只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在鸣叫一阵后飞走了。 模仿鸟叫是周淮川教她的。 住在海市山腰的别墅时,经常能听见各种鸟叫声。 周淮川陪她在露台看书,看累了,两人躺在躺椅上,凌遥躺在周淮川怀里,望着窗外,一时兴起说要看小鸟。 周淮川在泰国母族生活过一段时间,跟当地人学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模仿小鸟的叫声非常神似。 不多时,就有小鸟飞到窗台上,凌遥就在露台的窗边洒些面包屑和瓜子仁,逗小鸟玩。 喝完粥,凌遥独自在酒店花园里逛了逛。 这里以东南亚风情为主,景色不错。 一路上遇到她的酒店工作人员都会停下脚步和她礼貌地打招呼。 虽然知道不该多看,但大家还是会忍不住偷偷看她。 经过花圃时,来自澳洲的园艺师送给她一捧新摘的尤加利。 园艺师摘下帽子和手套,捧着她的手,低下头,将额头贴在她的手背上,虔诚痴迷地说她漂亮得犹如天使。 凌遥感冒加宿醉一夜,没逛多久就累了,她捧着尤加利回到房间。 房间已经打扫好,她让客房拿了个花瓶过来,将尤加利插好摆在窗台上。 凌遥下午睡了个午觉,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醒来觉得感冒都好了很多,头也不疼了。 她给乐意和祝平安打电话,两个人都没接。 但她知道,她们肯定还在这里。 乐意身边有詹宁楼陪着,凌遥不担心,于是她打算去找祝平安。 但酒店工作人员说不清祝平安在哪栋别墅。 凌遥只好给祝平安发消息,让她有空给自己打个电话。 离吃晚饭还早,凌遥决定去泡温泉。 她没在别墅里泡私汤,去了昨晚的室外温泉池。 依然是同一个池子。 日式风格的汤池,允许裸泡,昨晚她们三个就是裸着的。 从淋浴间出来,凌遥身上围着浴巾。 温泉池边,摆放着精致的饮料和水果。 凌遥没直接下水,她坐在池边,只将小腿没入池水中,脚动了几下便掀起一小片水花。 她就这么坐了几分钟,突然听见栅栏旁边的温暖池里也响起了动静。 凌遥一个激灵,迅速起身越过栅栏,走向旁边的温泉池。 看到旁边温泉池里的人,凌遥彻底愣住。 温泉池里的人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到凌遥,也是一愣,刚要开口说话,池边又出现了另一个人。 那人将只披着浴巾的凌遥拥在怀里,回头朝温泉池里的人沉声命令:“出去!” 突然出现的男人身材异常高大,凌遥被圈在他怀里,挡得严丝合缝。 “好、好的。”工作人员慌忙从池子里出来,拿起清洗工具快速离开。 凌遥的目光从工作人员匆匆离开的背影上移回来,仰起脸,目光自下而上,视线所及是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感觉到怀里人的动静,周淮川稍稍松开手臂,低头垂眸。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周淮川才放开人,脸上表情淡淡的。 “不是在旁边吗,怎么过来了?” “我以为……” 凌遥抿了抿唇,没把话说完。 既然詹宁楼在这,那他在这里的可能性就很大了,更何况早上那碗粥,那么熟悉的口感。 今天一天她没打通祝平安电话,看来陈鹤年也来了。 这三个人,倒是难得出现得齐整。 “什么时候到的?”凌遥问。 “昨晚。” 凌遥先“哦”了声,随后睁大眼睛,“所以你昨晚……” 她说道一半又不说了。 周淮川故意问:“所以什么?” “所以……”凌遥抿了下唇角,“昨晚是你帮我额头抹的药膏吗?” 凌遥想问周淮川,有没有听到她们几个在温暖池里的聊天。 但她回忆起昨晚那些话,又实在没勇气当着他的面复盘一遍。 她承认昨晚有些话她是带着情绪的,对他有失公允。 凌遥垂着头不说话,刚才跑得急,又被周淮川在怀里摁了会儿,白色浴巾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裹着年轻娇嫩的身体。 周淮川脱下身上外套,让她穿上。 凌遥抬起手臂穿进衣袖时,胸前的浴巾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落,她自己无知无觉,却不知落在前面人垂落的视线中,是怎样一片风光。 仅仅只在目光中落了片刻,周淮川便闭上眼睛,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开。 凌遥穿好衣服,一抬眸,看到他深滚的喉结。 周淮川穿着纯黑色衬衫,最上方的两颗扣子没系,喉结滑动时,脖颈到锁骨的线条跟着紧绷,脖颈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周淮川很少穿黑色衬衫,因为他本身的气质过于沉冷,黑色会让他看上去更难以接近。 哪怕他精壮的身材和紧绷的黑衬衫,此刻看上去性感得要命。 周淮川又往后退了几步。 从他出现到现在,对她始终是冷淡的态度,这让凌遥心里不由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疼。 周淮川淡声问:“还泡温泉吗?” 凌遥摇头。 “那就回去吧。” 说完周淮川转身离开,被凌遥拉住了手腕。 她怕他就这么离开,急道:“我有话和你说。” 周淮川没看她,只点了下头。 “先去把衣服换了。” 凌遥换好衣服,周淮川带她去了咖啡厅。 咖啡厅里没有其他顾客,只有他们两人,当然还有咖啡师和服务员。 从酒店花圃新鲜采摘的尤加利摆放在每一桌,老式唱片机里正在播放李斯特的浪漫旋律。 今天的瑰夏很不错,咖啡师推荐两人各点了一杯。 服务员送咖啡过来,还给凌遥多送了份姜糖人造型的小饼干。 装饼干的盘子底下压了张纸条,用蓝色圆珠笔手写了一句英文—— “wishingyouapleasantday,sweetheart.” sweetheart旁边用红色圆珠笔画了个爱心。 服务员指了指吧台,吧台后英俊的外籍咖啡师朝凌遥做了个请慢用的手势。 凌遥回以对方礼貌的微笑。 凌遥和周淮川都对这种事见怪不怪。 凌遥经常被优待,比如一捧鲜花,一份饼干,在餐厅总会获得厨师加送的餐点,流浪的吉他手小提琴手们忍不住为她独奏,游乐园的工作人员只为她连续启动两次旋转木马。 他们喊她小宝贝,小甜心,小天使。 喝着咖啡,吃着姜糖人饼干的小甜心,看上去心情比刚才好了很多。 周淮川没喝咖啡,安静地坐在凌遥对面,总是凌厉冷酷的目光,唯有看着她时,才会流露出深沉绵长的温柔。 她的情绪总是时好时坏。 这和她从小的经历有关,也与他的过渡纵容脱不开关系。 等到他意识到,她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好哄,她开始动离开自己的念头时,周淮川才开始后悔,是否对她的纵容太过。 凌遥放下咖啡,掀起眼皮看了眼对面的人,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 她看着玻璃窗上男人深邃的侧脸轮廓,问道:“他们代我向你表示感谢了吗?” “什么?” 凌遥转回视线,看了周淮川一眼,又很快移开,“那碗粥。” “怎么猜到是我做的?” 凌遥想说还用猜吗? 我都喝了这么多年了。 而且她刚点好就送上来,哪儿有这么巧的。 “应该是我问你,”凌遥说,“怎么知道我想喝粥?” “不知道,”周淮川看着她,平静地说,“所以除了粥我还为你准备了其他东西,一会儿让他们把苹果水送过来喝一点,好吗?” 周淮川说的太理所当然,就和这十年来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一—— 不求回报,没有 所图,没有缘由地对她好。 唱片机里不知何时换了唱片。 passacaglia让人一秒陷入简奥斯丁小说清晨的薄雾中,浪漫又伤感的宿命感。 她幽幽地问:“既然昨天就到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周淮川看着她,“不是不想见我吗?” “我没有……”凌遥喉头一酸,拼命压住心底里汹涌的酸意。 没有不想见你。 看到她逐渐湿润的眼角,周淮川轻叹一声,声音不由放软,“感冒好点了吗?” “好很多了。” “那就好。” 一问一答结束,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凌遥双手捧着咖啡杯,拇指无意识地抠着杯子把手。 这还是第一次,自己和周淮川在一起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搬出来的半个月,远没有他出长差的时间久,却让她觉得,某些东西在这段时间里悄然改变。 他们依然亲切,但不再亲昵。 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再亲密无间的关系,也会随着距离和各自有了新的生活后,渐渐趋于平淡。 再浓烈的爱亦如此。 看到周淮川抬手看了眼手表,凌遥问: “你最近忙吗?” “有一点,”周淮川阻止道,“咖啡凉了,不要喝了。” 凌遥听话地放下咖啡杯。 “想和我谈什么?”周淮川还算有耐心地问。 谈什么? 她也不知道要谈什么。 刚才在温泉池边,她只是下意识不想让他离开。 她知道自己很作。 非要搬出去的人是她,先发起冷战的人也是她,惠姨告诉她先生非常关心你,不过是小小的感冒和肠胃不适,就让医生留在家里照顾。 可她呢? 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应有的感谢都没有。 可当他如她所愿,不再干涉她的选择,让她过自由的生活,她又开始埋怨他对自己不闻不问,漠不关心。 她到底要他怎么样呢? 凌遥也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可她控制不住。 别说他对自己态度冷淡,从他们见面到现在,因为他没叫自己的名字,她心里早已委屈得不行。 她不是别人的sweetheart。 “眼泪不会让我们的交谈变得更顺利,”周淮川抽了张纸巾,在凌遥伸手接时避开,他亲自将纸巾压在她眼角,眼泪不断滚落,很快就浸湿了纸巾,他叹着气说,“或许我根本不该来这里。” 听到他后面这句话,凌遥哭得更凶了。 “对不起,我马上就不哭了,”她哽咽道歉,努力吸着鼻子平复心情,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能再留一会儿吗?” 周淮川收回手,看着她,眉头微皱。 她哭的样子楚楚可怜,忍哭的模样更是我见犹怜,像是有一只手,捏住了他的心脏,轻轻捏上一捏,他便疼得要死要活。 这么多年了,她知道怎么做,他才会为她心疼,对她心软,一次次地纵容她。 “过来,”周淮川向她投降,“坐我旁边。” 她看了眼他身边的位置,很为他着想道:“我坐过来……会不会挤着你?” 周淮川冷笑一声,“确实有点挤,那就算了吧。” 凌遥从自己座位上站起身,期期艾艾地走到对面沙发坐下时,原先咖啡厅里的服务员和咖啡师早就不见了。 唱片机停了。 整个咖啡厅里寂静无声,只有凌遥很轻的低啜声。 她侧身抱着身边的人,脸埋在他胸口,泪水濡湿了他胸口的大片衬衫。 凌遥感受着周淮川温热的、介于坚实和柔软之间触感的胸口,空落落的心口终于被填满,又像充满了电。 她的哭声慢慢停止。 周淮川的手臂,夹在凌遥和沙发靠背之间,食指按在她太阳穴的位置,轻揉慢捻。 凌遥在周淮川的按摩下,舒服地闭上眼睛,因为宿醉和哭泣,隐隐作痛的头得到了缓解。 他对她的了解远远超过了她所以为的。 他轻声问:“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哭吗?” 凌遥没说话,只是收紧双臂将他搂得更紧。 周淮川不催她回答,也没再问。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抱了会儿,怀里才响起她依然哭腔明显的声音。 她说:“因为我想你了。” 第35章 是唯一可他要的从来不是重要。…… 凌遥伏在周淮川胸口,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因为自己这几话而紧绷。 最后他放松下来,下颚轻轻在她发顶蹭了蹭。 凌遥知道自己说了正确答案,所以他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对自己冷淡了。 周淮川证实了凌遥的猜想,他和詹宁楼还有陈鹤年昨天就到这里了。 但他没说昨晚在她们旁边的温泉池泡温泉。 凌遥没有追问,因为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说完“我想你”之后,他对她说的那句—— “issyoutoo,andwishingyoutwhatyouwant,onlysweetheart.” 咖啡师在小纸条上对凌遥写下今日愉快。 周淮川愿她此生得偿所愿。 凌遥相信有周淮川在这个愿望肯定会成真。 但她还是不死心地问:“我真的是你唯一的甜心吗?” 周淮川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她总是极度缺乏安全感,对宋姿仪是这样,对他也是。 她经常需要在他们身上获得浓烈的情绪反馈,证明他们喜欢她,在乎她,不会抛弃她。 但周淮川不知道,他和宋姿仪是有区别的。 宋姿仪一连几天不联系凌遥,她只是感到有点遗憾,而他一天不理她,她就会失落难受,情绪起伏变大,她会控制不住不断地想他。 即使她昨晚带着厌烦的情绪和她的朋友们说,我离开他是因为我们的关系太亲近。 任何一种关系,都要适可而止,越界只会让人感到负担。 可原来,一天,一刻钟,一分钟都离不开,渴望更加亲近的人是她自己。 那种生理性的对他身体和情感的依赖,是十岁那年她得的心病,也是后来十年他用万千宠爱种下的因果。 周淮川拿起凌遥的手,让她柔软的手贴着自己的脸。 他小幅度地上下点头,不断蹭着她温热绵软的掌心,冰冷的深色眼睛被炙热的岩浆融化。 “你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甜,”他轻声说,“你当然是我唯一的sweetie。” 凌遥主动将另一只手贴上去,用刚哭过湿漉漉的眼睛望住他。 她贪心地问:“永远都是吗?” 周淮川无比虔诚地说:“永远。” 她唇角才提了一下,又马上扁下去,眼里满是委屈,“可你半个月没找我。” 周淮川没告诉她自己当然来看过她,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不仅如此,每天他们都会给他发很多她的照片,每一张他都要看很久很久。 “对不起。”他向她道歉。 “没关系,”凌遥大度地说,“无论你做了什么,我总会原谅你,永远都会原谅你……哥哥你受伤了?” 凌遥抬手拨开周淮川额前垂落的头发,果然看到他眉骨处的伤痕。 伤在眉峰凸起的位置,伤口不大,没有缝针,但看着挺深的,看疤痕的愈合程度,受伤应该有几天了。 虽然她很喜欢周淮川今天微风碎盖的发型,如果换上一套卫衣牛仔裤,妥妥的帅气男大,却没想到他是为了遮掩伤口。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伤啊?”生气归生气,到底心疼,凌遥几乎要哭了,“怎么会有人能伤到你?” 周淮川抓住凌遥的手腕,“脏,别碰,没有人伤我,是我自己不小心。别哭,小伤而已,不疼。” “你撒谎,”凌遥一眼就看穿了周淮川的谎言,“怎么可能是意外?伤口这么深,怎么可能不疼呢?” “真的不疼,”周淮川屈指,轻轻刮去她眼角的泪珠子,“这点伤,远远没有你平时掐我咬我的疼。” 凌遥吸了吸鼻子说:“我什么时候掐你咬你了?” “是是是,没有掐我咬我,是daron和archie咬的。” 凌遥无比自然地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皱眉道:“你把我比狗?” 周淮川笑着将人搂进怀里。 “哥哥,”凌遥伸出手,环抱住周淮川,下巴搁在他肩上,眼神逐渐变冷,“是他伤的你吗?” 周淮川没说话,脸上的笑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尽数褪去。 周淮川的沉默证实了凌遥的猜测。 “答应我哥哥,别回去了,”凌遥不断收紧手臂,用尽全力将怀里的人抱住,“再也别回去了。” 凌遥嘴里的“他”是周淮川的生父,也是周氏集团董事长周兆明,凌遥不让周淮川去的地方是周家。 周淮川低下头,将脸埋在凌遥的长发间。 他用深重的呼吸,感受属于她的味道和她头皮上温热的体温。 周淮川语气极淡地说:“他上个月小中风,现在在医院,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可怜他?”凌遥皱眉,“所以去看他?” “他是中风还是瘫痪都和我没关系,”周淮川语气平静道,“我只是去找他签份文件。” “我能知道那是份什么文件吗?” 因为周淮川曾经在周家发生的事,让凌遥总是很在意周家和周兆明有关的事。 她已经很久没听周淮川提起这个人了,这些年,他也没回过周家。 沉默一阵,就在凌遥以为周淮川不会回答她时,却听他说:“我让他同意让我妈回t国。” 凌遥松开手,离开周淮川的怀里,抬眸看着他,目光里满是心疼。 周淮川揉了两下凌遥头顶,“等寒假,我们一起送她回去,好不好?” 凌遥郑重地点头,“好。” 凌遥忍不住又看向周淮川脸上的伤,“他不是中风了吗?怎么弄伤你的?” “敲碎了茶杯,拿破碎的瓷片……” 凌遥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 周淮川感觉到了,立刻抱紧她。 “对不起,吓到你了。” 虽然周淮川在说起这些事时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但凌遥能想象得到,当时的气氛有多剑拔弩张。 她恨恨地问:“你反击了吗?” “没有,”周淮川按住凌遥,安抚地拍拍她后背,“但我握住他的手,在文件上摁下指纹后,医生就进来抢救了。” “他死了吗?” “没有。” “真可惜。” 周淮川母亲去世多年,目前葬在周家的私人墓园里,他母亲临终前的遗愿是离开周家和周兆明,回家乡安葬。 他母亲家族那边试图把她带回t国,但周兆明不同意,更是违背她的意愿,将她留在港城这个她最厌恶的地方。 父母辈的事,凌遥不予多言,但周兆明对周淮川做过的事,凌遥永远不会原谅。 周淮川自己暴戾凶狠,不择手段,却守护住了凌遥的天真与善良。 她美好如天使,理解和包容每一个人,可唯独对周兆明,她诅咒一切坏事能应验在他身上,即使他是周淮川的亲生父亲,也无法改变她对他的恨意。 周淮川一眼便看穿了凌遥在想什么,温言安抚着:“他会有报应的,而你永远不会和他沾上任何关系,他连让你恨都不配。” 周兆明活在地狱里,而他的天使他的甜心他的宝贝永生灿烂光明。 凌遥在他怀里小声嘀咕:“不可能不恨。” 凌遥第一次看见周淮川后背上那片烧伤的疤痕时被吓到了,当场就哭起来。 她不是觉得斑驳在他半个后背上的疤丑陋恐怖,而是心疼他,她总是忍不住想,受伤的那一刻他会有多疼。 当时她一遍遍哭着问:“哥哥你疼不疼,疼不疼?” 周淮川擦着她汹涌的泪,一遍遍耐心地回答她:“已经不疼了。” 周兆明曾把才六岁的周淮川锁在车里,然后在车外放了把火。 他这么做只是因为觉得儿子太冷漠,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不笑不哭,不会害怕,没有哀伤,虽然他的智商很高,但他没有人类该有的情感,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周兆明在车外发着狠说:“只要你哭一声,我就放你出来。” 六岁的周淮川没哭,他用冷漠到冰冷的目光,看着车外激动地大喊大叫的人。 所有人都在疯狂,周兆明的咒骂,佣人们的劝阻。 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别墅的四楼露台。 他母亲站在落地窗后面。 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但他希望她和自己一样,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不要在乎他,这样她就不会伤心,不会害怕。 有时自私,才能保护自己。 周淮川是周兆明唯一的儿子,他却对他做过很多正常人无法理解的事。 直到周淮川在舅舅们的安排下秘密离开,才不再受周兆明的折磨。 周淮川十八岁那年,凌家遇到危机,他回到港城,港媒几大金融版面头条发布他接手凌海的同时,他本人对外宣布放弃周氏继承权。 外界都以为,周淮川是为了向凌海的股东们表忠心故意这么说,毕竟谁会放弃百亿资产的继承权,周兆明只有周淮川一个儿子,将来只可能由他继承。 但他们不知道,周淮川根本不在乎什么周氏集团和百亿资产,如果可以,他希望周兆明把这些都带进他的棺材里。 从头到脚,包括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周淮川都不想和周兆明沾上一丝一毫关系。 怕吓着凌遥,周淮川拨了下头发,盖住眉骨的伤口,“我们可以聊点别的吗?” “聊点别的什么?”她趴在他怀里看他,泪水洗涤过的浅眸,干净到让人不敢直视。 这双漂亮的眼睛里,此时唯有他。 他从不怀疑,他在她心里有多重要。 可他要的从来不是重要。 而是唯一。 绝对的、具有排他性的唯一。 不是可以被分享的亲情和友情。 周淮川用深重的、充满了占有欲的目光看着凌遥,看了很久很久。 这可能是他第一次,在她清醒着的时候,用这种直白到呼之欲出的眼神看她。 他已经看了她太久,也等待了太久了。 如果不是昨天在g大校园看到的那一幕。 他或许还会继续等待。 第36章 为了她一切都值得。 周淮川的目的一直很明确。 从凌遥十八岁到现在,他从没动摇过,更不会放弃自己的这一目的。 他暂时没有让她知道,也愿意等待,是因为凌遥还小,十八岁只是生理和法律上的成年,她的心理尚不足以成熟到接受那么巨大的改变。 他们以父母兄妹的关系相处得太久了,对凌遥来说,她对自己完全就是亲情。 可这不能怪她,是他卑鄙无耻地对她有了不轨之心。 周淮川心疼凌遥,所以愿意给她时间,慢慢接受他们之间完全不同的关系。 也许这要花很多时间,或许比十年更久。 为了她,一切都值得。 但这一切终止在了昨天。 他答应过她不参加校庆,但临到了那天,还是推了所有工作过来。 被校董主席亲自迎进礼堂,坐在特地为他准备的座位上。 他都能想象到,一会儿她在舞台上看到自己时的表情。 等她演出结束,他会亲自去后台找她,夸她表演得很好,他会将今天的活动录下来,刻盘永久留念。 她会恼羞成怒,但没关系,他会哄好。 校庆正式开始前,周淮川接了个电话,站起身出去接电话时,有人从另一侧的通道入座。 那时礼堂的灯光已经暗下来了。 沈沛文没看见周淮川。 但周淮川看见他了。 如果当时沈沛文看到了周淮川看向自己的眼神,或许就能明白,觊觎别人的宝贝,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凌遥歪着肩膀,仰起脸,看进周淮川的眼睛里,她看不懂里面浓烈的情绪,但她发现自己的心情控制不住地跟着起伏。 她似懂非懂地问:“你好像有很多话要和我说?”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语言和行为可以骗人,但眼睛不会。 周淮川抓住凌遥即将触碰到自己眼睛的手,握紧在手里,依然无声沉默地看着她。 他当然有很多话要问她。 问她为什么喜欢沈沛文,有多喜欢他,如果让她在自己和沈沛文之间做选择,她会选谁。 还有…… 他们舌吻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周淮川敛起所有外泄的情绪,只是如平常一样,关心地问她:“在这里玩得开心吗?” “还行,我们再住一晚吧?”凌遥没发现周淮川的异样,她满脸期待地提议,“晚上可以一起泡温泉,他们家酒窖藏的红酒很不错,但我今天想试试干白。” 两人边说话边走出咖啡厅。 “下次吧,明天一早我有会,”周淮川说,“我们先回你房间整理东西再回家。” “回家”两个字让凌遥停住了脚步。 周淮川好似感觉不到她的犹豫,宽大的手掌贴在她后腰上,温柔又强势地将她的身体往前推着走。 “不用回房间了,”他放慢步伐,让她能跟上自己,语气不容拒绝,“直接去停车场。” “可是……” 周淮川垂眸,看着她嘴角沾着的一点饼干屑,抬手用指腹不轻不重地刮去。 他似乎看不见她的抵触,或者看见了但不在乎,他甚至不想听她说话,粗粝的指腹按在她柔软湿润的唇上。 温柔而冷漠地说:“那束尤加利,我会让他们送回家。” “以后在外面过夜,记得让他们把你的东西送过来。” 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凌遥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友善的提议,而是他的要求。 即使她没有严格执行也没关系,因为他会提前为她准备好一切。 也许因为自己临时在外过夜,凌家老宅的佣人们已经为此受到了责罚。 等到自己离开,他还会让人将她住过房间的东西带走,然后在他的亲眼见证下销毁。 “可我还不打算回去,”凌遥坚持道,“我想再住一晚。” 凌遥是和乐意她们一起来的,三个人昨晚还约了今天继续泡温泉边喝酒聊天。 她提前离开,似乎不妥。 “明天之前你见不到你的朋友们。”周淮川仅仅从凌遥的表情中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凌遥茫然地问:“为什么?” 周淮川望着她,暗地里叹了声气。 照理来说,她这个年纪该懂的都懂了,不该懂的也早见怪不怪,可她询问的口气太过自然,似乎真的不理解詹宁楼和陈鹤年从港城追到这里来的原因。 他们当然不是为了泡温泉…… 但他又觉得,她晚点懂也没什么不好。 “没什么,”周淮川说,“你不用等她们,有人会送她们回去。” “真的不能再住一晚吗?”凌遥凑过去,挨着周淮川肩膀,向他伸出一根手指,祈求般看着他,“就住一晚吧哥哥?” 周淮川垂眸,淡淡扫她一眼。 哭过没多久,眼尾和鼻尖仍然是红的,顽固的小卷发层层叠叠地堆在肩头。 除了必须用的物品,她大概没用酒店提供的任何带香气的东西,身上没有化学制品的味道,只有呼吸吐纳时淡淡的曲奇甜香。 都不用怎么刻意,此时的她,从头到脚都是撒娇的意味。 他当然明白她为什么要留下来。 不过是在拖延跟他“回家”的时间。 周淮川很想告诉凌遥,多住一晚并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但他当着她的面打了个电话,取消了明天一早的会。 凌遥兴奋地回到之前住的那栋别墅。 “哥哥你住楼上的房间可以吗?” “好。”周淮川没有上楼看自己的房间,而是先去看了凌遥昨晚住的那间。 房间已打扫干净,凌遥用过的东西按照周淮川的要求被收集起来。 那束尤加利依然放在窗台,旁边是拂动的白色窗纱。 房间满是凌遥无比熟悉的香薰味道。 她专属的拖鞋摆放在入口,睡衣睡袍挂在衣架上,所有洗漱用品全部换成了她在家用的。 凌遥感叹周淮川为自己费尽心思的同时,又忍不住怀疑他所做的这些是否正常。 凌遥曾和乐意探讨过,当乐意得知她的所有日常用品,就连袜子都是周淮川亲自挑选,并且大部分用品都是私人订制的,乐意只是感慨周淮川的细心,却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乐意出生在港城有名的乐家,后来更是被送去富堪敌国的詹家照顾,她所享受到的特殊待遇,并不比凌遥少。 在乐意这里,周淮川所做的一切很正常。 至于周淮川带走凌遥在酒店接触的床品,乐意觉得可以归于周淮川的洁癖。 在好友这里得到肯定,凌遥放下了心里的疑惑,可时间长了,接触的人变多,生活经历变得丰富后,凌遥心里再次出现了怪异的感觉。 凌遥昨晚住的房间是间套房,房间很大,床也很大,三个成年人睡在上面都没问题。 昨晚替凌遥额头抹好药膏后周淮川回了自己的住处,洗完澡准备睡了,却还是不放心,再次来到她这里。 喝醉的凌遥就是在这张大床上侧身搂着他的腰,带着红酒醇香的气息不断喷洒在他胸口。 她微微发烫的脸颊,紧贴着他睡袍松散开露出的肌肤上,男人放松状态下的胸肌软软的,凌遥在睡梦中忍不住靠近,越陷越深,最后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周淮川怕弄醒她,不敢推开,只能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汲取”,从他的角度看上去,自己就像在给她“哺乳”。 从情感依赖上来说,她确实对他存在一部分“母亲”的需求。 这些年,金钱,时间,情感,他也确实“哺育”了她很多。 无论是爹地妈咪还是哥哥,周淮川从没有刻意引导凌遥改变对他身份的认知,因为他觉得这些并不重要,让他们成为彼此的唯一才是最重要的。 唯一是具有排他性的,所以宋姿仪和沈沛,她不该为他们费心思,而他们也该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当凌遥的鼻尖无意识地碰到周淮川胸前某一处,他瞬间全身绷紧,下意识要往后退开。 但凌遥抱得很紧,像抱着树才会有安全感的树袋熊。 周淮川的胸口不断起伏着,枕在上面的凌遥脑袋也跟着起起伏伏,就像周淮川在用自己的胸抚摸凌遥的脸。 肌肤毫无阻隔地相贴,体温不断交融。 寂静的房间里,满是周淮川缓慢沉重的呼吸声,他仰着头,喉结不断滚动,因为隐忍,手臂上隆起可怖的青筋。 周淮川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信奉高效,注重结果,利益优先。 他做每一件事都有着非常清晰明确的目标。 比如他在年初集结六家基金公司,用两千亿资金在港股围追堵截周氏集团,最后逼得周兆明小中风差点半身不遂,就是为了让他签下让他母亲回t国的同意书。 又比如博耀投资毫无预兆地撤出在荣少杰公司的所有资金,并暗中操控所有投资公司拒绝注资,导致荣少杰差点破产。 宋姿仪的资产被套牢,是因为他知道她和荣少杰想将凌遥作为筹码以此获取沈家的资金。 他要不出手,一旦出手,就不会停下。 但还是有例外的。 这个例外就是凌遥。 没有人能在他这里,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他的原则和 底线。 唯有凌遥可以。 周淮川在面对“对抗”自己的凌遥时,他可以有无数种让她听话、彻底臣服于自己的方法,可他没有那么做,他只是耐心又温柔地和她讲道理。 即使很多时候,面对叛逆不听话的孩子,他只想扒下她的裤子,接二连三的巴掌狠狠抽在她屁股上,抽得雪肌上遍布红痕,抽到她哭着求饶认错才解气。 他依然是一位绅士讲道理的长者,一位很爱自己孩子的好爹地。 “哥哥,我让他们在你房间里也摆放了尤加利。”凌遥下楼,走进房间,她的声音将周淮川的思绪拉了回来。 “喜欢吗?”周淮川随手拨弄了下尤加利扁圆的叶片。 “喜欢呀。” “我以为你喜欢小苍兰。” “也喜欢小苍兰,”凌遥说,“谁会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呢?” 周淮川侧过头,垂眸看她。 是啊,谁会不喜欢漂亮的呢? 更有人因为喜欢,不惜从别人手里抢。 晚上吃饭时,凌遥依然没见到自己的两位朋友。 瞧她吃饭心不在焉,一块牛肉在嘴里嚼了很久也不咽下,周淮川让人把她那份牛排撤下换了意面。 她像小时候一样,拿叉子把面条卷起来,慢腾腾地吃。 周淮川没催她,边处理工作,边耐心地等她吃完。 在她伸手去拿酒杯时,才出声提醒她别喝太多,干白后劲足容易醉。 才经历过昨晚宿醉的难受,凌遥果然不敢多喝。 见她不喝了,周淮川把酒杯拿过来,解决掉了剩下的酒。 “他们不用吃饭吗?”凌遥在群里发了消息,过了很久,她的两位朋友也没有任何回应。 “可以送餐到房间。”周淮川说。 “连饭都在房间里吃,”凌遥不理解,“一整天呆在房间里不无聊吗?” 周淮川正在打字的手顿了顿,他掀起眼皮,不动声色地看了凌遥一眼。 凌遥已经换下了民国学生装,此时身上穿着牛仔连身裙,晚上山里凉,周淮川让她穿了件自己的男士白衬衫当外套。 对她来说他的衬衫过于宽大,肩线快掉到手肘,右手抬起吃东西时,左边肩膀上的领口往下滑落,露出纤细的锁骨线和半个圆润肩头。 小时候她穿他的衣服,又滑稽又可爱。 而现在…… 周淮川悄然收回目光,最终什么也没说。 两人吃完饭打算泡温泉。 天气凉,周淮川介意就在别墅自带的私汤。 他们先回房间冲了一下,凌遥换好衣服,披上浴巾来到庭院里。 周淮川还没下楼。 凌遥先进入温泉池。 她一个人泡了会儿,周淮川才过来。 “接了个电话。”周淮川向她解释自己来晚的原因。 “想喝什么吗?”他没有马上进入温泉池,站在庭院的入口问她。 为了保护隐私,庭院的灯光设计得较为昏暗,主要的光源来自于周淮川身后的客厅。 他几乎和门框同样高度,换上了泳裤,上身穿着刚才她穿过的那件白衬衫,没扣扣子半敞着。 周淮川一看就勤于健身,胸肌饱满,腹肌分明,灯光将肌肉线条打出漂亮的阴影。 凌遥的视线从周淮川性感迷人的人鱼线上收回,心跳莫名加速,整个人突然不自在起来。 “怎么不说话?” 周淮川往前走了几步,凌遥的视线里就只剩下他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有这样一双腿和身材,怪不得穿什么都好看,但最好看的还是穿正装。 量身定制的高定,每一寸布料都完美贴合,优雅迷人,极具禁欲感,配上他英俊的面容,每次都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凌遥一直都知道周淮川有多好看。 从小到大她的那些同学朋友老师,只要见过他的人,都会忍不住赞叹—— 即使是最伟大的雕塑大师,恐怕也创造不出如此完美的人。 过去别人说周淮川帅身材好,凌遥会很高兴,还有点自鸣得意。 她的周淮川当然是最帅身材最好的。 但这是第一次,凌遥用性感形容他。 他无疑是性感的,可凌遥看着男人半裸的性感身材时,脸发烫,心跳加速,浑身不自在。 这很奇怪。 很不对劲。 可她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反应。 凌遥垂下慌乱的视线,随口说:“冰镇气泡水吧。” “晚上别喝太凉的,”周淮川说,“常温的好吗?” “好。” 周淮川回里面拿了气泡水出来,发现凌遥背对着,趴在池边,侧头靠在手臂上,望着庭院外的灌木丛。 周淮川进到温泉池,走到她身后,把饮料放在她手边,凌遥说了声谢谢,没转过身。 私汤不大,容纳两个人有点勉强。 周淮川高大的身体,几乎占据了大半个私汤的空间,即使凌遥没转回头,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于他强烈的存在感。 “怎么了?”周淮川马上就发现了她的异样。 周淮川双手撑在凌遥身体两侧,歪头去看她的脸。 凌遥转开脸,躲开他的视线,同时手往后伸,在他胸前推了一把,摸到硬硬的胸肌又倏地缩回手,莫名气恼。 “你别站我身后。” 凌遥推这一下,周淮川就算站在有浮力的水里也纹丝不动。 池子不深,周淮川俯身撑在池边,衬衫已经脱了,露出挺直宽阔的肩背,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力量感,与凌遥的纤细形成强烈对比。 周淮川不动声色地把人半圈在身前。 温泉水面雾气腾腾,将两人身上的肌肤都蒸出了一层滑腻黏人的薄汗。 凌遥看不清身后周淮川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他离自己很近,只要她直起身,就会跌进他怀里。 周淮川的体温明显更高,从他的胸膛和手臂处,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凌遥身上。 太热了。 热得凌遥的汗出个不停,连脑子都热得不太清醒。还好她背对着,否则周淮川就会看见她红透的脸。 凌遥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刚才开始,自己就一直在紧张。 所以当周淮川的手摸上她后脖颈,她受到了惊吓,好在她没有做出奇怪的反应。 等静下心,她竟一时分不清刚才触碰自己的是周淮川的手,还是他的唇…… 凌遥被这个念头吓坏了。 周淮川的手搭在凌遥肩上,拇指沿着她优美的脖颈线条上下滑动,嗓音带着几分低沉问:“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有点……热。” 凌遥抓着饮料瓶的手指不断攥紧,心跳已经快到了恐怖的程度,好似下一秒就要从她胸口蹦出来,身体更是紧张得一动不动。 “bb,我有话和你说……” “我、我想回房间了,”凌遥打断周淮川,磕磕绊绊地说,“有点、有点累了。” “嗯。”周淮川应了声,但他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依然以一种“包围”的姿态,将她半囚禁在自己怀里。 周淮川不动,凌遥也不敢动。 她解释不了此时此刻在自己和周淮川之间陌生又怪异的氛围是什么。 他们不是没有靠得如此近过,他们有过更亲密的肌肤之亲,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此刻,令她如此不自在,甚至是煎熬。 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感觉。 除了困惑和紧张,还有不知名的恐慌。 她总觉得,自己的面前像是有一条深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脚踏空了就会一头摔进去。 最终周淮川还是“放开”了凌遥。 回到房间,凌遥马上洗了个澡,她把水温调得很低,边洗边打了两个喷嚏,虽然有点冷,但好歹发昏的脑子正常了不少。 她刚洗好澡穿上睡衣周淮川就敲响了房门。 凌遥没开门,问他有什么事,她准备睡了。 周淮川没有像往常理解她“暂时不想见他”的潜台词,他让 凌遥先别睡,他有话和她谈。 刚才在温泉池里的慌乱再次袭上心头,除了慌乱,还有害怕。 在没有搞清楚这些慌乱害怕来自哪里之前,凌遥潜意识里不想见到周淮川。 周淮川耐心地问:“可以跟我聊聊吗?” 今天的周淮川难得没有对她百依百顺,他好像非要见到她。 “我真的要睡了,”凌遥一连打了两个哈欠,委委屈屈地说,“明天再聊,好吗?” 她的声音听上去确实很疲惫,正巧这时候周淮川的手机响了,于是他没再坚持,让她早点休息后便离开了。 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凌遥才如释重负。 她觉得今天的周淮川怪怪的,自己也怪怪的,但她分析不出怪在哪里。 或许是他们太长时间没见,有了距离感,距离产生美,所以靠在他怀里时她会恶劣地想在柔软的胸肌上咬一口,看到只穿了黑色泳裤的他,视线总忍不住在腹肌和人鱼线上徘徊。 凌遥躺在床上,安慰自己。 “睡一觉就好了凌遥,等你醒来,你对周淮川所有奇怪的念头都会消失。” 凌遥不是谁的信徒,但她在入睡前,双手合十,闭着眼睛,无比虔诚地祷告—— 凌遥和周淮川是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 永远都不会分开。 神明听见了凌遥的祷告。 只是以另一种方式。 第37章 让你去可怜的阿遥,你哪里也去不了。…… 凌晨三点。 一辆超跑在前往机场的高速上疾驰。 副驾驶上的人满脸泪痕,因为害怕,下唇被咬出了丝丝血迹。 沈沛文将车内空调温度打高,在不影响开车的情况下,握了握凌遥发抖的手腕,温声安抚她:“别怕,我们很快就到了。” 一个小时前。 凌遥睡得本就不安稳,手机才响一下她就被惊醒了。 看到来电显示是“妈咪”的那一刻,凌遥心头巨震。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很多不好的念头。 她颤抖着接通,宋姿仪的声音混合着机场播报音同时响起。 “对不起宝贝,妈咪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 宋姿仪没说话,电话那头只有她微重的呼吸声。 凌遥预感到了什么,声音颤抖着问:“妈咪……你又要丢下我了吗?” “再见,宝贝。” 说完最后两个字,宋姿仪挂了电话,凌遥再回拨过去,那边无法接通。 在床上愣了十几秒,凌遥强迫自己回过神。 她先给汇丰的理财经理打去电话,对方睡梦中被吵醒,反应了会儿才回答凌遥的问题。 汇丰的理财经理说宋姿仪三天前转走了家族信托中的一半资金,出于保护客户隐私的规定,他不能告诉她宋姿仪把钱转去了哪里,只隐晦地提到,钱是换成外汇后转走的。 换成外汇,那就是转去了国外。 和理财经理打完电话,凌遥马上打开荣少杰公司官网,官网上最近发布的就是前段时间公司融资成功的公告。 凌遥搞不明白,她给宋姿仪的钱,到底是被用来挽救荣少杰的公司,还是被换成外汇转移到了国外。 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宋姿仪要离开,和十年前一样,她再一次抛下了自己。 这次她又要离开几年? 十年还是二十年? “不会的……不会的……”凌遥手里紧紧握着手机,不断摇头。 她不相信宋姿仪会离开,现在不是十年前,无论发生什么事,凌海和自己都是她可以依靠的,她没必要为了那点钱离开自己。 凌遥揣测她妈咪遇到了什么麻烦,很可能受到了胁迫,才不得不离开。 无论发生了什么,现在最终的就是找到人。 凌遥冲出房间,只是刚踩上楼梯就蓦地停住。 她仰起头,望向楼上。 最终她收回脚,转身离开。 她现在找周淮川的后果只有一个—— 他不会让她离开这里半步。 也许他会心软,帮她去找妈咪的下落,但她无法肯定,他的那点心软是否抵得过对妈咪的厌恶。 如果她是周淮川,表面上肯定不会拒绝她的求助,但事实上,他会希望宋姿仪离开得越远越好。 深更半夜,她要离开这里并不容易。 她必须找人帮忙。 沈沛文的动作很迅速,他先在酒店附近安排车把凌遥接去最近的直升机停机坪。 半个小时后,沈沛文亲自开车,在离港城机场最近的停车坪接上凌遥。 “来之前我和舅舅通过电话,他说你妈咪最近确实有出国旅行的计划,你先别太担心,或许只是场误会。” “可她说的那些话很不对劲,不像是出去旅行,而是……”凌遥忍不住哽咽,“在向我告别。” 没人能懂,十年前的某天清晨,当小凌遥发现妈咪不在自己身边,她寻遍了家里每一处也都找不到她时,她有多害怕无助。 那个时候,她没有办法阻止她的离开,只能独自承受长达七年的思念,或许这次也阻止不了,但她想问问清楚,问她妈咪是不是真的不要她了。 十分钟后,他们来到机场。 在赶往入关处时,即使知道不会接通,凌还是在不断地给宋姿仪打电话。 没有国际机票,凌遥无法入关,被拦在海关外,茫然地望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 没有宋姿仪的身影。 凌遥的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是啊,怎么可能找到呢? 她根本连妈咪在哪个机场飞都不知道,也许她早就到国外了,到了才给她打的电话。 事出突然,凌遥离开酒店时没有换衣服,身上只穿睡裙。 没有任何装饰的纯白睡裙长至脚踝,脚上是米白色绒拖鞋,刚才在直升机上,同行的副驾看她冷得发抖,将自己的夹克外套给了她。 她站在凌晨的机场入关处,眼里含着泪,脸色苍白,一头长卷发乱糟糟地披在胸前身后。 经过她身边的人都会忍不住朝她递送目光。 因为她的怪异穿着,因为她的可怜无助,当然也因为她的美丽。 即使是满脸担心,神色忧郁,她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让你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随她而动,让你的心脏为她怦然悸动。 沈沛文通完电话,没有马上走向凌遥,他站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她。 她是那么美好,又是如此脆弱。 根本经不起任何风雨的肆虐。 她需要被养在玻璃花房里,隔绝一切伤害,唯有阳光和露珠才能与她亲近。 “怎么样,查到了吗?”凌遥期待地看向朝自己走过来的沈沛文。 沈沛文利用家里关系,查了这段时间临飞的旅客数据。 原本不抱任何希望了,好在沈沛文查到了宋姿仪的目的地。 “土耳其……”凌遥皱眉。 她以为妈咪会去德国。 沈沛文握住凌遥的手,后者抬眸看向他。 “阿遥,”沈沛文表情认真道,“现在知道你妈咪去哪里了,你还想继续找她吗?” “可你不是说她坐的航班已经起飞了吗?” “十个小时后她会在莫斯科转机。” “为什么从莫斯科转机?”凌遥不明白,“从港城到土耳其,正常不会选择在莫斯科转机,而是……” 凌遥突然明白过来。 从港城到土耳其中转t国是最方便的。 宋姿仪有意避开t国,选择从莫斯科转机到伊斯坦布尔。 周淮川的野心很大,国内和东南亚早已不够他拓展事业版图,近两年,他把目标放在了北美和欧洲,与詹家联手,已经成功拿下了几个项目。 r国国情复杂,近年又多有战乱,资本逃离都来不及,所以周淮川一直未对r国有所计划。 沈沛文坦诚道:“其实你更应该找周淮川处理这件事。” 虽然不愿承认,但周淮川的能力确实很强。 毫不夸张地说,他的关系网几乎遍布全球,找一个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不行,不能找他,”凌遥很坚决,“也不能让他知道。” “好,我知道了,”时间紧迫,沈沛文没问理由,直接了当地说,“如果你想去找她,那么我们现在就必须出发了。两个方案,买机票坐最近的航班去莫斯科,或者等私飞航线的审批下来。” 如果可以当然是坐私人飞机过去稳妥,可就算沈沛文加急申请,加上航程,不一定比坐最近一班的航班快。 凌遥没怎么犹豫,“买票吧。” 买完票,他们马上值机入关。 “我会让那边的人尽量拦住人。” 沈沛文虽然这么说,但凌遥知道,一旦妈咪到了 莫斯科,变数就很大了。 他们必须尽快赶过去,才有希望。 “我给你买个新手机吧?” 在来港城坐直升机时,因为紧张,凌遥的手机脱手掉在地上砸坏了,离登机还有段时间,沈沛文提议给她买个新的。 “即使有了新手机也没法马上补电话卡,”凌遥心不在焉,“等到了莫斯科再说吧。” “需要给……他打个电话吗?”从凌遥深夜打电话让他帮忙,他就知道找宋姿仪的事,她是瞒着周淮川的。 恐怕现在周淮川已经知道凌遥不见了。 凌遥当然也知道。 但她顾不上这么多了。 当时她决定偷偷离开酒店,就没打算在找到妈咪前联系周淮川。 最多到了莫斯科,再给他打电话。 凌遥坚定地摇了摇头。 “好,”沈沛文看着凌遥的侧脸,温柔地说,“其他东西我会让他们在莫斯科准备好。” “谢谢你,stephen。” 找不找得到宋姿仪,他们都要在莫斯科住一晚。 凌遥是真的很感激沈沛文。 她知道自己很卑劣,仗着沈沛文喜欢自己,不会拒绝自己,所以才找他帮忙。 沈沛文伸手,抱了下凌遥,低头在她耳边说:“别怕,我们会找到她。” 沈沛文只抱了凌遥一下就放开了。 凌遥看着眼前的人。 他英俊,绅士,喜欢她的同时又给予了她足够的尊重,不会强求自己给他回应。 然而沈沛文越好,凌遥越觉得愧疚。 底色善良的人是接受不了因为自己而让别人受到不公和伤害的。 有些话她知道不应该在此刻说,可如果不说,她觉得对沈沛文不公平。 “stephen……”凌遥犹豫一阵还是决定开口,“有些话我觉得应该……” “离登机还有时间,”沈沛文抬起手腕看了眼,“我们去休息会儿?” 沈沛文带凌遥来到贵宾厅。 凌晨五点,贵宾厅里没什么人。 服务员给凌遥送了杯热牛奶 “谢谢。”凌遥接过牛奶没有喝拿在手里。 沈沛文看着她手里的牛奶,关切地问:“要不要换别的?” “不用。”凌遥勉强喝了一小口牛奶后放下杯子。 她现在什么也喝不下,但她也不想让沈沛文为自己担心。 一开始的紧张虽然已经过去,在沈沛文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她平静了不少,可对宋姿仪行踪的未知,依然令她心里没底。 沈沛文让服务员把牛奶收走,给凌遥换了杯温水。 他主动问:“刚才你想和我聊什么?” “stephen,”凌遥看着他,真诚地说,“我很感谢你今晚所做的一切。我知道,其实我不该找你……” “为什么不该找我?”不等凌遥回答,沈沛文直白到近乎咄咄逼人地反问,“是因为我喜欢你吗?还是因为你不喜欢我?” 从认识到现在,沈沛文很少用反问句,这种情感更浓烈的句式。 在凌遥的印象里,他总是一副温润和顺的模样,所以此时的沈沛文让凌遥觉得有些陌生。 “对不起,”面对凌遥的不知所措,沈沛文主动道歉,他温和地笑了下,笑容里堆砌着一丝伤感,“我只是……有点难过。” 凌遥终于明白过来,“你知道我要和你谈什么?” “是,我知道,”沈沛文往后靠在沙发里,叹出一口气,脸上依然挂着笑,“但我还是很高兴,你最终选择了我。” 沈沛文没说清楚凌遥在什么事情上选择了他,除了找宋姿仪这件事,凌遥想不出别的了。 “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感谢,但我还是觉得……” “不,凌遥,我需要你的感谢,”沈沛文打断她,用一种凌遥不曾见过的目光深深凝视着自己,“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对我的感谢多到……让你难以拒绝我的喜欢。” 凌遥一时间没听明白沈沛文后面这句话的意思。 他是在道德绑架她吗? 但沈沛文很快再次向她道歉。 “对不起,一晚上没睡,我有点不清醒,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那么想没有错,”凌遥没有回避,她坦言道,“的确是我利用了你对我的喜欢。” 沈沛文轻声说:“不止是喜欢。” 凌遥愣了下,没等她反应,就听沈沛文说:“你当初问我,你五岁时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话题转变得有点快,凌遥呐呐:“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不认识,”沈沛文说,“严格来说,是你不认识我。” 凌遥满脸疑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样吧,”沈沛文笑着说,“给你个提示,看你能不能在到达莫斯科前想起。” “什么提示?” “lly.” 十岁之前的记忆,凌遥都不一定能完整地想起来,更何况是五岁时的。 凌遥想要多点提示,但被沈沛文温柔地拒绝了。 在他们刷完机票,准备登机时,沈沛文突然接了个电话。 他边听电话,目光一直在凌遥身上徘徊。 不知为何,凌遥总觉得沈沛文的眼神有点奇怪,她怕是宋姿仪出事,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沈沛文一打完电话,凌遥急着问:“是不是妈咪……” “航线审批下来了,我们坐私人飞机去。” 没想到航线审批这么快,这当然很惊喜,能越早到莫斯科越好。 可凌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时间紧迫,来不及多想,两人匆匆赶去私人飞机的登机口。 登机口早已有人等候。 他们以最快速度登机,舱门关闭,引擎启动,机长用双语播报起飞信息。 “去睡一觉吧?” 沈沛文看凌遥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眼角泛着生理性泪花,劝她去睡觉。 凌遥边打哈欠边摇头。 快六点了,天色渐亮。 凌遥透过窗,看着半明半晦的天色。 她想起上次这么早坐飞机,是十八岁那年。 有天她突发奇想,想看日出,清晨裹着厚厚的毛毯,在露台等了半天,却等来了阴天。 被迫陪她一起熬夜的周淮川,在她眼泪掉下来前,让她直接裹着毛毯下楼,他去开车。 他们连行李都没收拾,他边往机场开,边给机场打电话,不知道动用了什么关系,反正他们到机场,被告知马上可以起飞。 十几个小时后,她在斐济的某个外岛,看到了一场绝美的日出。 其实在飞机上,他们就看到了万丈光芒穿透云层的壮丽与美轮美奂。 她裹着家里的毛绒毯,望着窗外,眸子里闪烁着绚丽的光。 她感叹着:“我们好像在神殿里。” 周淮川看着她说:“你是神的宝贝。” 神的宝贝。 ——很多人对凌遥说过这句话。 她同时拥有西方人梦幻般的眼睛和东方人的古典精致。 绝无仅有的完美,犹如神的亲手创作。 他们喜欢她,赞美她。 “我不是神的宝贝,”十八岁的凌遥对二十六岁的周淮川说,“我是你的宝贝。” 飞机在跑道上滑动。 机舱里,机场的麦没有关,与塔台联系的声音传到客舱。 凌遥的心思被机长的声音拉了回来。 当她听到机长用极为严肃的口吻两次询问塔台时,客舱的门被打开,空姐一脸为难地看向他们。 不等空姐说什么,就听到机长的广播 响起—— “抱歉,由于空管原因,本次航班无法起飞。” 沈沛文倏地站起身。 空姐抬了下手示意,“沈先生,还在滑行,请您……” 沈沛文几乎是粗鲁地推开了空姐,往驾驶舱走去。 很快,凌遥就听到争吵声。 沈沛文执意要飞,但机长似乎收到了必须停飞的命令。 两人争吵一番没有结果,沈沛文开始打电话。 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但得到的回复都是同一个。 打到最后,沈沛文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凌遥听到他用英文骂了句脏话。 她其实也着急,如果沈家的私人飞机飞不了,最近一班的航班也错过了,他们很可能追不到妈咪。 但现在不是找停飞原因的时候,如果私人飞机飞不了,只能尽快想其他方法。 “stephen——” 凌遥打算劝沈沛文冷静,她才开口,就见沈沛文把手机砸在舱门上。 “砰”的一声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这是凌遥第一次看见沈沛文情绪失控。 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凌遥觉得沈沛文突然变得很陌生。 和她所认识的那个人完全不同。 可现在不是找停飞原因的时候,也不是分析沈沛文是个什么人的好时机。 “既然去不了莫斯科,”凌遥很快有了决定,“我们直接去伊斯坦布尔,如果直飞,我们应该能比妈咪更快到那里。” “伊斯坦布尔?”沈沛文没管砸得屏幕碎裂的手机,他看向凌遥,扯着嘴角冷笑,“你以为他会让你去吗?celia……可怜的阿遥,你哪里也去不了。” 飞机刚滑行了十几米,还没出停机坪。 凌遥前一秒还在努力理解沈沛文这句话,下一秒,舱门打开,云梯已经就位。 凌遥就站在舱门附近。 似是心有感应,她侧过身看向飞机外。 跑道旁,黑色劳斯莱斯缓缓开近。 车灯的灯光,在她浅色的眼眸中闪过琉璃一般的光。 第38章 没资格养不熟的白眼狼。 凌遥突然想起不久前,也是在这处停机坪,她被迫坐上前往y国的私人飞机。 这一次也是被迫。 只不过是被迫留下。 她也终于明白了沈沛文说的“他”是谁。 太阳已完全升起。 金色的万丈光芒,洒落在每一处。 凌遥却觉得眼前发暗,她感到头晕目眩。 她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今天之后,将发生巨大的、无可挽回的改变。 这种改变令她恐慌,她害怕到了极点,即使她根本不不清楚恐惧的来源是什么。 “阿遥……”沈沛文的声音在凌遥耳边响起,他同她一样,望着那辆正在他们靠近的车,他说,“你还有最后的机会。” 舱门打开,外部的风灌进来,凌遥穿着睡衣站在风口,冷得身体发颤。 她抖着嘴唇,呆呆地问:“什么机会?” “离开他的机会。” 车在离跑道最近的地方停下。 沈沛文的心情很糟糕,除了十二岁家里不顾他的意愿执意送他去念书那次,他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失控过。 他被愤怒、嫉妒和后悔包围充斥着。 他简直要爆炸了。 可他附在她耳边,从没有那么近地感受着她的体温,她的呼吸,还有属于她的味道…… 沈沛文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 他为她深深、深深地着迷。 凌遥想问沈沛文为什么说这是她离开的最后机会呢? 可惜她没有机会问出口。 劳斯莱斯的车门打开,车里的人出现在她眼前。 剪裁合身的高定正装,勾勒出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形,披在肩上的深色大衣加重了他身上深沉禁欲的气质。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足以让人感受到无形的强迫感。 看到周淮川的那一刻凌遥的思绪全部停摆。 她再听不到沈沛文和其他人的声音。 唯有风声,吹毛利刃般刮过她纤细颤抖的身体。 凌遥站在云梯上,睡裙被风吹起,汹涌翻滚的一片纯白,像那年他们在万里高空,看到日出穿透的那片云海一样美。 陆续有车停在跑道旁。 车上下来的人,分别站在云梯两侧,像黑色肃穆的骑士。 保护着他们唯一的、珍贵的公主。 凌遥在这种氛围下,只能走下云梯。 她走下飞机后,他们才上去。 周淮川的人训练有素,沈沛文被带走的悄无声息。 凌遥赤脚穿着拖鞋,站在飞机旁,看着周淮川一步步走向自己。 视线中他的脸从模糊终于变得清晰。 周淮川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一如往日的平静深沉。 他走到她身边,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披在她肩上,只到他膝盖的长大衣,拖曳至她脚踝。 周淮川拎紧大衣前襟,仔细扣好扣子,直到凌遥的身体被裹得严严实实。 凌遥被风吹得凉透的身体被周淮川的体温包围,衣服上是她熟悉的雪松味道。 可过去觉得安心的味道,此时只觉得清苦难忍,苦得舌根都是发麻的。 到了现在了,凌遥不可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依然抱有一丝希望。 她的手从大衣里伸出来,主动攀住他手臂,靠得他极近,“你可以听我解释吗?你想让他们把stephen带去哪里?” 周淮川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我接了个电话……我很担心妈咪,所以才会找stephen……” 凌遥越说越小声,最后在周淮川冰冷的目光中,再也说不下去。 她早知道不可能躲他太久,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来了。 也就只有周淮川有本事让沈家的私人飞机说停飞就停飞。 瞒着他从酒店偷偷离开是她不对,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解释苍白无力。 为什么宋姿仪出事,她不找他帮忙,甚至连告诉他都不敢,而只能找作为朋友的沈沛文帮忙? 因为她不信任他。 不仅如此,在宋姿仪的事情上,她对周淮川始终有防备,她甚至有那么一瞬怀疑过妈咪的突然离开和他有关。 连沈沛文都能想明白的事,对她那么了解的周淮川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然而这个理由,无疑抹杀了他们十年相依为命的感情。 一个生育了她,在十岁前对她疼爱有加,另一个撑起了她十岁之后的世界。 这次的天平,她偏向了宋姿仪。 她无从辩驳。 凌遥的闪烁其词,在周淮川看来,无非是在为她的“小男友”撇清关系。 他倒是小瞧了她对那狗杂种的喜欢。 是啊,能不喜欢吗? 喜欢到背着自己跟他私奔。 所以昨天千方百计地想要在酒店再住一晚,打的就是和人私奔的主意。 凌遥忍不住看了眼跑道旁的某辆车。 沈沛文在那辆车上。 车窗贴着全黑的车膜,看不见车里的情况。 但凌遥知道周淮川手底下人的手段。 周淮川察觉到她的目光,知道她在担心沈沛文,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我们之间的事和stephen没有任何关系,你可以让他先离开吗?”周淮川的无动于衷,让凌遥不由激动道,“这件事真的和他无关,你相信我好不好?” “让沈沛文离开?”周淮川冷声问,“然后呢,你要做什么?” “你能现在帮我申请一段私飞的航程吗?我想去莫斯科,伊斯坦布尔也可以。就现在可以吗?” 周淮川没有马上答应她,他只是垂眸看她,目光平静得近乎冷漠。 “妈咪走了,我们查到她可能会从莫斯卡转机去伊斯坦布尔,所以……”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周淮川终于开口,他似乎是不相信,直到现在她还在用宋姿仪当借口。 满口的谎言、欺骗。 “我没有……” ” 凌遥,我教过你善良,教过你勇敢,我也教过你捍卫自己的一切,“周淮川沉了声,“但我从没教过你撒谎。还是你觉得,你这些话对我来说是‘善意的谎言’?我应该感激你用蹩脚的谎言掩盖对我的不告而别?” “我没有……没有撒谎,妈咪真的给我打过电话,不信……”凌遥突然顿住。 她的手机摔坏了。 现在除了无法联系的宋姿仪,就只有沈沛文能证明自己说的话。 可周淮川不信任他。 他连她都不相信。 凌遥压下慌乱,深吸一口气,孤注一掷道:“妈咪从莫斯科转机到伊斯坦布尔,我现在要去找她,你不同意我也会去。” 周淮川没说话,像往常一样将她被大衣压住的长发一点点理出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她毕竟是我妈咪,我很怕她出事,”凌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你会帮我的对吗,哥哥?” “我保证,只要确认她是安全的我就回来,或者——”凌遥用力抓住周淮川的手臂,“我不去莫斯科了,你可以帮我找到她吗?只要我能打通她的电话。” “我求求你了……”凌遥已经明白过来,周淮川是不可能放自己走的,她哀伤地看着他,也祈求着他,“我不想再失去妈咪了。” 可无论凌遥怎么苦苦哀求,周淮川没有一丝反应。 他根本不相信她。 凌遥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泪水夺眶而出。 “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周淮川抬起手时,凌遥以为他会像过去一样替她擦眼泪,然后将她抱在怀里哄。 但这一次他没有这么做。 男人修长的骨指搭在领带结上,左右扯松。 周淮川当着凌遥的面解下那条顶奢领带。 当黑色冰凉的真丝,被周淮川一圈又一圈,慢条斯理地缠上凌遥的手腕时,她惊惧到连眼泪都忘了流。 凌遥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人,哆哆嗦嗦地开口喊他:“哥哥……” “我当然相信你,”打完结,整理了她身上的大衣,周淮川在她不敢置信到惊恐的目光中俯下身,嘴唇贴在她耳边,温柔地说,“宋姿仪现在在荣少杰浅水湾的别墅床上,你要和她视频吗,还是我们直接过去找她?” “凌遥,”周淮川将凌遥抱进怀里,将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上,他很轻地叹了声气,“你辜负了我的信任。” 湾流g650在凌晨六点多,从港城起飞。 目的地—— 莫斯科。 飞到巡航高度后,周淮川解开了凌遥的安全带。 空姐送来一杯温水,他接过杯子,蹲在凌遥身前,亲自喂她喝。 凌遥的手依然被周淮川的领带绑着。 空乘就像完全没看见。 “乖,喝点水,”周淮川哄着她,“你刚才哭太久了,需要补充水分。” 凌遥直接扭过头,无声地和他抗争。 周淮川把杯子放在一旁,手抚上她苍白的脸,指腹不断摩挲哭肿的眼角。 “不喝也没关系,我让他们给你注射营养液?” 凌遥的瞳孔因为他的这句话瞬间睁大。 “不想扎针,就乖乖喝水。”周淮川重新拿起杯子,放在她唇边。 凌遥看着眼前的人,想起在上飞机前发生的事。 凌遥在机场被截住后,两人一开始还算心平气和地谈,但最后谈崩了,因为感到了屈辱和对未知的害怕,凌遥爆发式地向他反抗。 周淮川打开车门半强迫地把她按进去,他们一进到车里,司机就识相地下车。 周淮川的人和机场工作人员没人敢靠近车。 凌遥扑向另一侧车门想打开,被周淮川一把抱住腰,捞回来。 他把凌遥按在座椅上,一手抓着她被绑着的手腕推高到头顶,同时单手解开自己的西服。 凌遥上半身动不了,情急下抬脚往周淮川腰腹上踹,被他用膝盖轻而易举地抵住了腿。 她四肢被控制住动弹不得,只能大声叫嚣。 “放开我周淮川你没有权利这么对我!” 大衣掉在车外,凌遥穿着睡裙,挣扎中肩带滑落,露出脖子和锁骨的大片肌肤。 她天生皮肤薄,平时用力按一下就变红,刚才在周淮川怀里又扭又撞,此时裸露着的肌肤上布满了红痕印迹,在冷白的肌肤映衬下尤其明显。 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长卷发,体力的过分透支,让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用委屈又不甘的目光牢牢盯着他。 她是那么弱小单薄,只是按一下皮肤就泛红,轻轻一折就骨折。 那副纤细的脖颈,他一手就能握住,轻易就能扼住她的呼吸,掌握她的生死。 周淮川的目光发沉,喘息声变重。 西装解开了,马甲下是蓄力后膨胀隆起的胸腹肌,高大伟岸的身形让莱斯莱斯的后座空间也显得狭窄逼仄。 他就像一座山,沉沉地压在凌遥面前。 她被压制得死死的,没有一丝逃离的可能。 周淮川弯下腰,看进她的浅色眼睛里,声音沉得可怕,“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刚才在车外,凌遥情绪上头,不管不顾朝他吼:“你以为你是谁?你根本没资格管我!” “我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管你?”周淮川眼里交织着愤怒、失望与痛心,他咬着牙,一字一字痛恨道,“养不熟的白、眼、狼。” 第39章 杀了他谁也别想从他身边抢走她。…… 凌遥心里剧烈地震颤。 她知道自己这些话有多过分,可人在气头上时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唯一的念头就是狠狠伤害对方,攻击对方的软肋。 但她没想到周淮川会说她是白眼狼。 这是凌遥第一次听见周淮川对自己说这些话,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失控。 过去面对她时的儒雅绅士,温柔宠溺不再,此时的周淮川,浑身上下散发着她不曾见过的暴戾,像一头擅于伪装的豺狼,发现自己盯上的猎物要跑,终于露出了嗜血残暴的本性。 “好,我为我刚才说的话道歉,我错了,我昏头了,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现在这种状况,没法硬碰硬,凌遥只能服软,“可你不能让他们带走stephen,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这么担心他?”周淮川冷笑着反问,“你以为我会对他做什么?” “哥哥,”凌遥放软语气,“我求你了,你让他们放了他吧。” 面对现在的周淮川,凌遥已经没有把握他会把事情做到哪一步了。 男人的嗓音压抑着怒火,“放了他,然后你们再找机会私奔?” “我说了我们不是私奔,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凌遥委屈道,“周淮川,你说我是白眼狼,可你呢?你对我有哪怕一丝的信任吗?” “信任是互相的,”周淮川冷声,“是你把我对你的信任消磨殆尽。” “凌遥,”周淮川的目光里闪过一丝阴霾,“我就不该给你那么多的自由。” 他以为那次在y国,她已经得到了教训,没想到她不思悔改,变本加厉,现在更是妄图离开自己。 她当然有错,但教唆引诱者罪加一等。 周淮川似乎铁了心要对沈沛文下手,凌遥破罐子破摔,“你想怎么样?杀了他吗?” “杀人犯法,”周淮川扯了下嘴角,轻蔑道,“他不值得我触犯任何一条法律。” 周淮川的话并没有让凌遥放心,她警惕道:“你要对他做什么?” 周淮川露出近乎残忍的笑。 “还记得chris吗?” 凌遥脑袋“嗡”地一声炸响。 她一时没明白周淮川在说什么,等到她明白过来,彻骨的寒意从心底深处一点点冒出来。 她不是没怀疑过当初chris在t国那些恐怖的经历,是否真和周淮川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只是不愿意去深究,因为她害怕。 害怕看到自己身边最亲近人的另一面,是她所无法接受的。 但她心底深处,依然相信,他不会做出那么冷血的事。 据说chris回到意大利后,病情越来越严重,被他父母送去了特殊医院。 chris这辈子只能在地狱里度过。 chris或许是罪有应得,可沈沛文是无辜的。 他只是出于好心帮了她,他不该遭到周淮川的迁怒,他也不能像对待chris一样对待他! “你不能那样对stephen,周淮川你放开我——” 凌遥不断扭动身体,使出浑身的力气压下手臂,她高仰着头,试图用牙齿咬开领带。 被周淮川用虎口卡住下颌阻止,于是她狠狠咬住他虎口,周淮川没有收回手,任由她咬。 尖利的虎牙刺破手上皮肤, 殷红的血顺着他的手掌不断滴落在她睡裙上。 白色睡裙很快被染红,狼狈妖冶的颜色,刺痛了彼此的眼睛。 溅在白色裙摆上的血渍让凌遥惊慌地松开嘴,看到周淮川虎口上斑驳的牙印和渗血的伤口,她的目光里交织着后悔和心疼,但很快又被愤怒取代。 周淮川没有管流血的手,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她是那么恨他。 周淮川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原来十年的相依为命,他拿她当眼珠子似地宝贝着、十年如一日把她捧在手心里娇养惯宠,到头来竟比不上一个狗杂种。 她是如此绝情。 又实在愚蠢。 可是…… 周淮川用干净的另只手,用力抹去凌遥唇上自己的血。 他的指腹因为曾经频繁扣动扳机,覆着一层粗糙的茧,很快就将她柔嫩的双唇擦出比血更浓烈冶艳的颜色。 可是谁也别想从他身边抢走她。 飞机上,凌遥喝完水,周淮川又喂她喝粥。 周淮川舀起一勺粥,放在嘴边吹得温凉,然后喂到凌遥嘴边。 凌遥刚要拒绝,看到他虎口的牙印,心里一软,张开了嘴。 刚才的那场对抗,最后在凌遥的体力不支下宣告结束。 他们没有离开机场,周淮川把她带上了另一架湾流,并告诉她,他们要去莫斯科。 凌遥不明白周淮川为什么执意带自己去莫斯科。 在周淮川告诉她,妈咪就在港城后,她给妈咪打了电话,电话能正常接通,电话响到一半就接了。 宋姿仪显然是被自己的电话吵醒的,紧张地问她这么早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凌遥谎称做梦梦到她,醒了很想听听她的声音,听她这么说宋姿仪放下心,抱着电话亲了她好几下,说妈咪也好爱好爱我的宝贝。 在确定妈咪没有离开港城后,凌遥的心里有了更多困惑。 那通电话是谁打的,为什么是妈咪的声音?沈沛文为什么会查到她从莫斯科转机去伊斯坦布尔?飞机被周淮川拦下后沈沛文又为什么气急败坏? 其实只要静下心,复盘一下整件事,就不难发现,沈沛文身上存在很多的疑点。 可她被吓坏了,一整个晚上的担心焦虑和恐惧,让她没有办法冷静思考。 退一万步,即便沈沛文有问题,周淮川也不能就这么把人带走。 他还要像对待chris一样把人弄疯! 凌遥愿意吃东西,周淮川很满意。 “不喜欢可以少吃点,到了莫斯科,我给你做你爱吃的。” 凌遥喝了几口就不喝了。 她不说话,抿紧了嘴。 从被迫登上飞机到现在,她没开口说过一个字。 冷战,是她惯用的用来伤害他的伎俩。 惯用,是因为有用。 小孩子最会察言观色,哭闹撒泼一两次后就能判断出家长吃哪套。 凌遥对付周淮川,小事情上撒撒娇,他一般都睁只眼闭只眼;大事上有分歧,两人都不肯让,她就单方面冷战,即使最后的结果自己讨不到半点好,也非要让他也难受不好过。 过去每次冷战,都能让周淮川脱层皮。 周淮川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放下碗,抽了张纸巾,依然蹲在她面前,替她擦掉唇上的白色粥渍,垂眸问:“想问什么?” 凌遥倔强地偏过头,但马上就被周淮川转了回来,他声音发沉:“说话。” 凌遥依然不说话,满脸倔强。 沉默无声的对峙。 凌遥的唇形很漂亮,周淮川曾经不止一次用指腹描绘过,此刻他的指腹隔着薄薄的纸巾,压在她唇珠上,指尖下压,直到她被迫张开嘴。 涎水无法在半张的嘴里咽下,她越是紧张地吞咽,越是分泌得更多。 他故意压住她下唇,不让她闭上。 晶莹的涎水不受控制地顺着嘴角流下,凌遥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感到了巨大的屈辱。 她愤恨不甘、满腹委屈地望着眼前的人。 周淮川仿佛没看见,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唇上。 她不愿意和自己说话,她无视他,冷落他和他冷战,可是你看,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让她的嘴为他张开。 她是那么弱小,可以任由他为所欲为。 纸巾早被口水湿透变得透明,粘在她唇上。 沾着泪水和口水的发丝凌乱地散开在凌遥苍白的巴掌脸上。 可怜,狼狈。 又实在美丽。 “想知道为什么去莫斯科?”周淮川露出同情的神色,“凌遥,既然你认为我应该放了沈沛文,那我们就去看看他在莫斯科给你准备了什么吧。” 周淮川用手指刮去她嘴角和下巴上的涎水,手指离开时拉出透明的银丝…… 他没有用纸巾擦拭手,也没有清洗,他把手塞进西裤口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缓慢地搓揉指尖,感受着那上面滑腻湿濡的触感。 周淮川有轻微的洁癖,不严重,但他毫不介意亲手为她擦去涎水。 他目光深深地望向她的唇。 他想,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用手。 凌遥最后撑不住在飞机上睡了一觉。 她睡得很不安稳,一个接一个地做着混乱无序的梦。 睡梦中哭得很伤心,有人解开了绑在手腕上的领带,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直到她沉沉睡去。 十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德莫杰多沃机场。 凌遥换了衣服,外套依然穿着周淮川的。 他们直接坐上早就等候着的车。 车开了两个小时,到达距离莫斯科两百多公里外一个叫列夫小镇的地方。 北方深秋的傍晚,太阳落山早,天边金红色的余晖照着广袤林野。 凌遥站在一栋三层别墅前,他们的周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茂密森林。 周淮川替她挡着风,搂着她肩膀走进别墅。 别墅的内部并没有外面看起来阴沉,装修得还算温馨。 可以看出来,很多家具都是新置办的,包装都还没拆,散发着木材本身的味道。 凌遥原本以为这里是他们今晚住的地方,但周淮川却把她带去了地下室。 是的,这栋别墅有地下室。 地下室的空间非常大,且没有做任何隔断,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 整个地下室没有窗,灯光黯淡。 凌遥能看见地下室的正中央摆着一张欧式复古床,床非常非常大,在上面躺七八个人都没有问题。 除了床,没看见其他大件的家具和家电。 还有就是一间突兀的就建在床边的浴室,四周用透明玻璃围住,没有任何遮挡,可以看见里面巨大的圆形浴缸。 凌遥不明白周淮川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 正在她困惑时,周淮川在她身后俯下身,凑在她耳边提议说:“去看看床上有什么?” 凌遥的身体不由抖了一下。 其实在踏进这里时,她就预感到了什么。 但她还是走向了那张大到离谱的床。 随着走近,她慢慢看清了这张床。 床上铺着纯白床单,没有被子,也没有枕头,床头尾的四根立柱上分别挂着金属链子。 链子的一端是一副手铐,被带着羊毛的软皮缠绕包裹,四根链子的长短不一,应该可以调节收缩。 即使凌遥对这方面的了解少之甚少,在看见这四根出现在床上的金属链条和与之相连的“手铐”后,不可能什么都 不懂。 凌遥后背发凉,顿时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她腿瞬间软得差点站不住,往后退时,后背抵上男人宽阔结实的胸膛。 凌遥的身体像触电,惊惧地躲开。 她吓坏了,颤抖着问:“这是……什么?” 周淮川的目光冷冷地撇过床上的金属链条。 “在飞机上我和你说过什么?” 他说过什么? 他说—— 让我们去看看,沈沛文在莫斯科给你准备了什么。 第40章 我爱你没人比我更爱你。 “不……不可能。”凌遥不断摇着头。 周淮川知道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但她拒绝相信。 怎么会有人,而且是一个拥有良好家世背景,未来会继承庞大家族资产的人,不惜用谎言把一个女孩骗到r国郊外别墅,将她绑在地下室的床上呢? 正常人都不会相信这么离谱荒诞的事。 周淮川揽着凌遥的肩膀,将她带到旁边。 “还有其他东西,想看吗?” 走到墙壁前,凌遥才发现,原来这里不是没有橱柜,而是全部做成了墙体内嵌。 “你要看吗?” 在打开橱柜门前,周淮川再次询问。 凌遥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周淮川当她默认。 于是他当着她的面拉开柜子。 纵然做好了准备,看到柜子里的东西,凌遥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很多东西都是她过去从没见过,但是只要看上一眼就知道它们能被用在哪里。 地下室的四个墙壁都被做成了这种内嵌橱柜。 凌遥丝毫不怀疑,这里的每一个柜子、柜子的每一层,都摆放着和她眼前看到的同样用途的东西。 周淮川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这栋别墅明面上和沈沛文没有任何关系,而这样的别墅,他在r国有好处,这里一旦被人发现,他会马上转移到另一处。我让他们把这些别墅全部找了出来,所有别墅都有个和这里一比一复制的地下室。” 他的声音比r国冬天的寒风更冷冽。 不用怀疑,如果沈沛文在这里,周淮川会亲手剥去他身上那层人类的皮,然后把他吊在这间地下室里,让他慢慢风干。 周淮川不可能不后怕。 要不是他一直派人盯着沈沛文,发现他最近两天的异动,于是提前做了准备,人或许真让他带走了。 他恨沈沛文抢自己的人,也恨凌遥的背叛。 凌遥随着周淮川这些话,整个人抖成了筛糠,根本站不住。 因为她相信了他的话。 周淮川说,明面上这里和沈沛文没有关系,也就是说他找到了暗地里与他相关的证据。 他们不久前吵过架,她还咬伤了他,但凌遥相信,周淮川绝对不会拿这种事骗自己。 还有好几处这样的别墅…… 她不敢想象,如果周淮川没有在机场拦住他们,她跟着沈沛文来到莫斯科,然后被他带到这里…… 她会被绑在这张大床上,吃喝拉撒睡全部都在这里,浴室是透明的,能看到她在里面所有的行为,还有柜子里成百上千件s具,它们会一件接着一件地用于她身上。 而一旦被带到这里,每一天她都会重复着这一切。 太可怕了。 简直可怕到了极点。 这已经超出了凌遥过去二十年的所有认知。 她害怕惊惧到表情都是空白的。 当她呜咽着哭出第一声,周淮川马上将她用力搂进怀里。 周淮川所有的愤怒融化在她的哭声中。 他边搓揉着她的后背边轻声说:“我带你来这里不是想吓着你。” 凌遥不知道,在来之前,他已经让人把更恐怖的东西处理掉了。 这里原先挂满了她的照片。 从她五岁到二十岁,每个阶段都有。 最近的一张照片,拍的前天在校庆舞台上表演的她。 因为这件事,他把手底下的人全部清查了一遍,特别是跟在凌遥身边的人。 他们竟然没发现沈沛文找人跟踪拍她,出现这么大的失误。 周淮川听着怀里断续压抑的哭声,她的肩膀一直在抖,像飘零的落叶,瑟瑟发抖。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他将人搂得更紧,给予她尽可能多的安全感,“你想知道的我会全部告诉你,好吗?” “好……”凌遥整个人缩在周淮川怀里,趴在他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终于慢慢平复了一点情绪,但她的声音依然发抖,“我、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暮色下的森林漆黑一片,不时传来古怪的声音,像是大型野兽发出的动静。 这里远离城镇和人群,即便是逃跑,也会因为没有方向感而迷失在森林中,最后成为野兽的加餐。 凌遥是被周淮川从别墅里抱出来的。 司机看到他们出来,提前打开车门。 两人上车后,三辆车相继离开。 在车上,周淮川告诉凌遥,他找人调查过沈沛文,刚开始确实什么也没查到,但越是查不到,他就越怀疑沈沛文有问题。 沈沛文接近凌遥并非偶然,连他自己都向凌遥承认过,他是蓄意接近。 如果只是五岁时偶然相识,怎么可能念念不忘十多年呢? 在沈沛文身上查不到,周淮川就让人查他过去十五年的踪迹,查他的资产情况,查他身边的人与凌遥的交际圈。 最后终于查出来。 沈沛文十二岁出国留学,期间很少回国,每次回来,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马场,他每去一次马场,马场都会有一匹马被虐杀。 周淮川调取了那些马的资料,发现这些马无一例外都属于沈沛文。 虐杀动物,存在暴力倾向,绝对不是他所表现出的温文尔雅的形象,这种人的心里必定出现了严重问题。 虽然过程艰难,但周淮川还是拿到了沈沛文在保密程度非常高的心理诊所的报告。 报告中的结论果然和周淮川判断的一样,沈沛文有着严重的心理问题。 报告里有这么一句话:对完美的事物有强烈的破坏欲,存在销毁倾向。 沈沛文的马都是万里挑一,他绝对不允许他们出现任何瑕疵,在他看来,它们唯有在最辉煌鼎盛时期死去,它们的完美才是永恒的。 凌遥是他在五岁时就盯上的完美事物。 如果不是后来凌家出事,周淮川出现在凌遥身边,和后来他被迫去留学,也许他早就把她变成独属于自己的永恒了。 沈沛文会把凌遥当成目标很正常。 周淮川没见过五岁时的凌遥,但光是看到那些记录她成长的照片和视频,也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小男孩将她当成god''''sgift,珍藏心底多年,不择手段地想要弄到手。 何况沈沛文就是个变态,还是个爱而不得十多年的变态。 从周淮川的调查来看,沈沛文一开始放弃深造,决定回国,就是冲着凌遥来的。 包括宋姿仪前男友chris被引诱赌博导致两人分手,到宋姿仪和荣少杰在一起,这一系列的事,都能找到沈沛文的身影,就连周淮川都被他暗中拿来利用。 “我太愚蠢了,竟然相信了他。” 其实那次在会所,她和人在电梯前起冲突,而沈沛文恰巧帮了她,她就该意识到了他有问题。 还有rose的突然死亡,妈咪的资产和荣少杰的捆绑得那么深,都透露着不合理。 但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对不起,哥哥。”凌遥感到愧疚。 周淮川曾经告诫过她沈沛文有问题,但她却认为他在限制自己的交友自由。 她太愚蠢了。 愚蠢到差点让自己陷入到恐怖的境地。 “你没有错,不需要道歉,”周淮川心疼地把人抱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温柔地抚摸着她后背,在凌遥看不见的地方,目光里迸出彻骨的冷意,“犯了错的人才需要道歉,不仅要道歉,还要付出代价。” 回到莫斯科市中心,车开进一处富人区,最后停在一栋高层公寓前。 周淮川和凌遥下车,坐电梯上了顶楼。 这是套复式公寓,和他们在海市的家很像。 原本今晚住的地方在另一处豪华的湖畔庄园,和e国的庄园一样,也有漂亮的花圃,庄园里养了小马驹,和没有攻击力可以抱着逗弄的小棕熊。 庄严曾经为周淮川整理过一份不动产清单,不整理不知道,一整理吓一跳。 除了一些战乱频繁的第三世界国家,和传染病肆虐的非洲地区,周淮川在全球,各个国家、地区,拥有各类房产不计其数。 是的,用不计其数来形容豪不夸张。 但周淮川最后改了主意,他把凌遥带到了这里的公寓,公寓旁就是莫斯科著名景点克林姆林宫,到处都是游客,街道上总是很热闹。 郊外别墅里的一切把凌遥吓坏了,她现在需要处在熟悉热闹又安全的地方。 凌遥勉为其难吃了点东西,吃完洗了个澡就上床了。 卧室里的熏香和家里的是同一款。 但凌遥还是很难入睡。 从昨晚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就像场梦。 一场地狱般恐怖至极的梦。 她是真的被吓坏了。 特别是看到地下室里满柜子的性虐待工具,她到现在只要一想到这些,后背就发凉。 她也终于想起了沈沛文说的“lly”。 lly是当时凌遥最喜欢的小马,有最光滑的毛发,最健壮的四肢,她求了爷爷好久,他才亲自出面,找到lly的主人,请对方将小马转让给自己的孙女。 对方割爱了,凌遥很高兴,当天就去马场看lly,可是马场的人告诉她,lly快要死了。 凌遥去马厩看lly,她侧卧在地上,奄奄一息。 lly旁边蹲着个小男孩,正一遍遍抚摸着lly的额头,嘴里念着祷告的圣经。 凌遥记不清当时和对方说过什么,只记得lly咽下最后一口气后,她俯身亲了亲lly。 知道对方曾经是lly的主人,她拥抱了他,或许说了安慰他的话。 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很伤心,也很自责,觉得lly是因为换了主人才会死。 因为lly的事,后来她就没再继续学马术,也再没见过那个会为马念祷告词的小男孩。 现在想来,沈沛文当时并非是在给lly念祷告词,而是在为自己的罪恶赎罪。 她曾经问过沈沛文,他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他说暂时保密。 难道从那时起他就开始策划如今的一切? 太可怕了。 可怕到她完全无法相信这种事的存在。 周淮川开门进来,看到凌遥坐在床上发呆,他走到床边,俯下身,柔声问:“睡不着?” “我还是无法相信,”凌遥难受道,“沈沛文做的这些事。” 周淮川站直身体,沉默地看着她。 直到此刻,她依然不愿去相信沈沛文有问题,哪怕事实和证据就摆在眼前。 她竟喜欢他到这种程度了吗? 周淮川冷声问:“需要我把证据拿给你看吗?” 凌遥低垂着脑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她已经流了不知多少的眼泪。 她是爱哭,可过去掉金豆子多半是向他撒娇,不是因为难受而哭。 周淮川闭了闭眼睛,不想让凌遥看到自己眼里的杀意。 是的,他恨不能亲手宰了沈沛文。 他从小护着宠着舍不得她伤心难受的人,为了别的男人伤透了心,流尽了泪。 然而愚蠢的又何止是她? 他在她身上倾注了无数心血,到头来换来的却是她的背叛和憎恨。 他怎能不恨她? 他不仅想杀了沈沛文,也想弄死凌遥。 周淮川俯下身,虎口掐着凌遥下巴,指腹用力擦着她眼角,声音冰冷,“告诉我,你在为了谁哭?” 凌遥终于再也撑不住,露出软弱的一面。 她泪眼朦胧地说:“我想回家……想见妈咪。” 人在最脆弱无助的时候,会下意识寻求安全感的来源。 男人掐住她下巴的手骤然收紧,疼得凌遥倒吸气。 “宋姿仪不爱你,她早就抛弃你了,”周淮川残忍地说,“她什么都给不了你。” 凌遥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再也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落在周淮川的手背上。 滚烫的泪珠一路灼痛进周淮川心里。 周淮川所有的坚硬和严酷,全都融化在凌遥的眼泪里。 他用力将人抱进怀里,低头不断亲吻她的发顶。 “只有我爱你,凌遥,只有我是爱你的。” “没人比我更爱你。” 第41章 怎么亲你怎么能这么亲我呢? 他们过去经常说“爱”这个字。 我爱你哥哥。 我也爱你sweetie。 他们从不吝啬表达对对方的爱。 凌遥并没觉得周淮川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极度的伤心之下,她也没有精力去分辨他说的“爱她”和过去有哪里不同。 “可你用领带绑我,”凌遥趴在他怀里,委屈地控诉,“周淮川你欺负我。” “因为你要跑,要离开我。” “沈沛文也想把我绑起来,”凌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人都在发抖,“你们都想把我绑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宝贝,我只是太生气了,”周淮川的唇一下下摩挲着凌遥的额头,他闭着眼睛,呼吸深重,“当我得知你偷偷离开我去找沈沛文,还和他去了机场……我没办法冷静。我向你道歉,我错了,请求你的原谅。你可以原谅我吗?” 周淮川的唇沿着鬓角,缓缓来到凌遥眼睛。 他小心翼翼地吮去她的泪水,咽下她的所有苦涩。 他一遍遍地告诉她:“我爱你宝贝,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凌遥的心理状态很脆弱,她需要肌肤的触碰来缓解情绪的不稳定。 过去她情绪失控时,周淮川会抱着她,轻拍她的后背,偶尔用嘴唇碰一碰她的额头。 但都是一触即分,两人的亲密接触或许有点不太正常,可依然在凌遥能接受的父兄的范围之内。 可此刻的周淮川似乎变得和过去不一样。 他亲她的额头,她的眼尾,还有她的脸。 一个一个的吻不断落下。 边亲边说他爱她。 凌遥已经不哭了,她脸上的泪水全被周淮川吮光。 周淮川亲她嘴角时,她还处在情绪刚恢复的无力感中,整个人懵懵的,直到下唇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她才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下意识想推开他,后脑勺上突然有一股力道将她往前压。 下一秒,周淮川湿软的舌头挤进她嘴里。 不给她任何适应的机会,他霸道强势地侵占她的口腔,有力的大舌刮过她的每一寸柔软。 她用舌头推挡着他的侵入,反被他狠狠吸住,吸到他自己嘴里,反复吸吮嚼磨,恨不得吞进肚子里。 凌遥被吻得气息都快断了,几乎抽光了胸腔里所有空气,眼里滚出大颗大颗的生理性眼泪。 耳边充实着男人急促沉重的呼吸声,手掌心下压着的胸膛充血发硬得像岩石。 雪松的清苦味浓烈霸道,一寸寸攻陷柔嫩的口腔。 凌遥不断发出求饶。 可周淮川明显不愿放过她。 他越吻越凶,手指捏着她两侧脸颊,迫使她张开嘴巴,他将一整条舌头全部伸进来,捣弄得她口腔发酸发软,来不及咽下的涎水不断从两边嘴角流出来,被他全部吸吮干净。 他亲她脖子时也没放过她的嘴。 食指和中指并拢,强行塞进她嘴里,夹住她柔嫩的舌尖搅动。 粗粝的指腹和惩罚性质的力道,让凌遥差点就干呕。 她的脖子上很快惨不忍睹一片。 牙印和吻痕遍布交错。 周淮川不断舔着凌遥脖子上被自己弄出来的痕迹,他 的手从她嘴里退出来,同时抬头凶恶地吻上去,再次堵住她的唇。 凌遥被吻得只有出气没了进气,眼睛都翻白了。 在某一刻,她生出了要死在周淮川吻里的念头。 凌遥从没见过这样的周淮川。 他不再温柔,不再绅士,他的怀抱和他的吻都充满了侵略性。 不知过了多久,周淮川才放开她。 凌遥被吻得高扬着头,嘴唇被吻肿,脖子和锁骨处满是红痕和牙印,漂亮得犹如玻璃珠的眼睛,视线迷离呆滞。 ——是破碎又美丽的娃娃。 新鲜空气的灌入,让凌遥感到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她大口喘着气,理智渐渐回笼,目光聚焦在眼前的人身上。 周淮川的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疯狂。 她以为这是一场梦,可嘴唇和脖子上的触感是那么真实的存在。 她害怕不安,也震惊到了极点,颤颤巍巍地开口:“周淮川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周淮川从凌遥的耳垂吻回她的唇,他反复吸吮啄吻着这两瓣柔软,边吻边说,“我在亲你。” 周淮川用舌尖卷走她嘴角泪水与口水混合的晶莹,喉咙里发出清晰的吞咽声。 他反问她:“怎么了,为什么这幅表情?” 凌遥被周淮川吻得眼尾发红,用细细哑哑的声音说:“可是……你怎么能这么亲我呢?” 这并非周淮川第一次亲凌遥。 可过去,他只是简单地吻一下她的头发,再亲昵一些,也不过是绅士地亲一下额头。 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将舌头塞进她嘴里,恨不得捅进她喉咙里。 不止如此,他粗粝有力的舌头扫过她的脖子和锁骨。 他还舔她的耳朵…… 这种“亲吻”,她只在某种电影里见过。 凌遥的脸因为忆起电影里的情节烧得通红。 她简直不敢想象,有一天她会和周淮川这样亲…… “那应该怎么亲你?嗯?”周淮川从她眉心眼皮鼻尖一路吻到唇角,极尽温柔缠绵,怎么亲都不够,嗓音里伴随着低低的喘息声,“不喜欢我这么亲吗?” 不喜欢吗?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而是应不应该。 他们不该这样的。 在情感上,她把周淮川当父兄看待,无论是爹地还是哥哥都不能那样亲她。 “哥哥……” 凌遥刚出声,就被周淮川用手握住脖子。 他不容分说地低头,凶恶地吻住她。 “我不是你哥哥,”他掐住她脖子,舔咬着她柔嫩耳垂,嗓音粗重低沉,“凌遥,我不是你哥哥,别那么叫我。” 凌遥害怕地哭出声, “可我们是……” “我们是什么?嗯?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呢凌遥?”周淮川闭上眼睛,瘾君子一般,深深地痴迷地嗅着她皮肤上的味道,更像用气味锁定猎物的野兽,“我不是你爹地,更不是什么uncle。哥哥?我从没想过当你什么哥哥!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我爱你,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凌遥。” 凌遥实在太过震惊了,她完全忘了反抗,任由周淮川贪婪地亲吻她脸上每一处。 “我们之间的关系只能是一种,”周淮川温柔地亲了亲她的眼皮,低声缓缓地说,“我只可能是你的husband。” “husband”让凌遥的表情一片空白。 如果周淮川的亲吻和一声声的“我爱你”,还能让凌遥自我催眠成家人之间的爱意,那么他这句话无疑断绝了她能为他找的所有理由。 凌遥满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像看着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周淮川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周淮川不让凌遥逃避,他捧住她的脸,要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让她好好听着这些年藏在他心里的话,“我爱你凌遥,不是爹地对女儿,哥哥对妹妹,而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我无时无刻不想亲你吻你,把舌头伸进你嘴里,亲得你喘不过气。我只希望在一种情况下听你叫我哥哥和爹地。” 哪种情况? 自然是在床上。 凌遥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淮川。 “不……”凌遥的脑子一片混乱,整个人陷入巨大的震惊中,她不断摇着头,“这些年……我们是亲人,我把你当最亲近的人,我们永远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相爱。” “爱人也可以是最亲近的人,甚至比爹地和哥哥还要亲。你不喜欢我吗凌遥?不想永远和我在一起吗?”周淮川握将凌遥的手拉到嘴边亲吻着,“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没关系,你只是太过惊讶,会慢慢适应的。” 适应什么? 适应他爱她,适应他成为她的男朋友甚至是丈夫? 这太可笑了! 一个她叫了十年哥哥,把他当成家人一样看待的人,突然告诉她,他爱她,不是父女兄妹亲人间的亲情,而是一个男人对女人带有欲望的爱,他想成为她的丈夫! “你放开我!”凌遥不可能接受这件事,她剧烈地挣扎,“你疯了,周淮川你疯了!我不可能爱你,我们永远不会在一起!” 对凌遥来说,周淮川此时此刻说的话和行为,比沈沛文是个变态的冲击力更大。 她根本不可能接受! “你不爱我?那你爱谁?沈沛文吗?”周淮川将人整个抱进怀里,不顾她的捶打挣扎,覆在她耳边,沉声道,“要我带你再回那间地下室,告诉你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渣吗?” “你放开我!我要回去,我要回港城——” 凌遥手脚完全动不了,情急之下一口咬住他肩膀,她将所有的恐惧、不安和愤怒全部发泄在口齿之下,衬衫很快被血渍染透,斑驳到一整个肩膀。 周淮川非但没有放开她一丝一毫,反而主动偏过头,将没有衣服阻隔的脖子送到她嘴边。 “牙齿疼不疼?咬这儿,好不好?” 凌遥松开嘴,哭着说:“周淮川你疯了……” “如果我爱你就是疯了,”和温柔的声音不同,周淮川的手臂充血发硬,像铁块一样箍着凌遥,不给她任何逃离自己的可能,“那我很早之前就已经疯了。” 曾经给过她无数安全感的怀抱,此时却成为了囚禁着她的牢笼。 “我原本想给你时间,让你慢慢感受到我的心意,接受我们之间关系的改变,但你成长得太快了,而我也忽略了你在青春浪漫的年纪,对爱情和与异性的亲密接触有着旺盛的需求。” 如果不是沈沛文的出现,他或许还会再多给她一点时间。 “凌遥,”周淮川说,“你当然应该享受这世上所有一切美好,包括爱情。” 如果忽略他所说的内容,他就像过去十年间一样,以父兄长辈的身份和语气同她讲道理。 他不容置疑地告诉她—— 他允许她谈恋爱,与异性接触,但这个人只能是他。 周淮川还是心疼她的。 但比起心疼,他更需要确保“沈沛文事件”不会再次发生。 他过去就是因为心疼她,给了她一定的自由度,可没想到,他越是给她自由,她就越是想法设法地要离开自己。 如果早知道,她会受人蛊惑,爱上一个变态狗杂种,他又何必隐忍这么多年? 他早该让她彻彻底底、完完整整地变成自己的。 过去十年间,凌遥与周淮川所建立起的情感关联,都在今晚被彻底粉碎。 凌遥感到害怕,她怕失去她一直以来信任依赖的“周淮川”。 她更感到痛苦,因为她无力改变这件事。 “嘘……嘘……别哭了好吗?宝贝,你哭得我心肝儿都在疼。” 周淮川抱着凌遥,像小时候一样哄着她。 只是过去点到为止的肌肤触碰变成了亲脸和亲耳朵。 凌遥早就哭得没力气了,趴在周淮川宽阔的怀里,大哭过后的嗓音干涸嘶哑。 “可我是你养大的 啊……” “你是我养大的,”周淮川无比温柔地啄吻着凌遥的眼睛,理所当然地告诉她,“所以就该属于我。” 第42章 坏掉了她的身体出了很大的问题。 凌遥最后在周淮川的怀里哭晕过去。 周淮川又抱了很久才把她放回床上。 从昨天开始到现在发生的事太过惊心动魄,更是对她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凌遥睡得不安稳,频繁地做梦。 一会儿梦到自己在海边,涨潮的海岸上停着辆车,车后备箱里发出“咚咚咚”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求救。 不等她冲过去救人,梦里的场景突然变成了迪士尼乐园,周围全是人,人声鼎沸,可这些人都没有脸,只有模糊的一团。 她大喊着“妈咪”,没人回应,只有一张张恐怖的“无脸怪”。 她害怕地大哭起来,有人抱住了她。 她抬起头,却在看清他脸的刹那,惊恐地捂住嘴。 梦里的人将她按进怀里,手抚着她脑后,温柔地说:“别怕,celia,别怕。” 她想要推开他,挣扎中感觉到四肢被束缚住了,她抬起手,看到手腕上的镣铐,和镣铐连接着的金属链条。 她此刻正在那栋别墅的地下室。 四周的内嵌式柜门全部打开。 无数折磨人的工具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张张吃人的血盆大口。 “喜欢这里吗?”沈沛文淫靡地舔着她的耳朵,声音里充满了期待和狂热,“这里的所有一切都是我为你准备的,你想先试试哪一个?还是我们一个一个慢慢玩?” 凌遥哭醒时,周淮川从房间的沙发上站起来,快步走到床边。 黑暗中,凌遥哭着抱住周淮川。 周淮川直接将她从床上抱起来,单手托着人,另只手捞过床上的毯子将她裹起来。 房间里没开灯,漆黑一片。 周淮川抱着人,在房间里慢慢踱步。 从床边走到落地窗前,再走回来,小心地避开房间里的东西。 他的夜间视力发挥了作用。 小时候凌遥常常做恶梦。 那时候她刚跟着周淮川生活,难免对他生疏,晚上做了恶梦,抱着她的玩偶,轻轻敲他的房门,小声问可不可以在他房间沙发上睡。 后来亲近一些,害怕时她会主动牵他的手,高兴时搂他脖子,生气了直接动手,偶尔动牙。 凌遥喜欢被周淮川抱着。 他的怀抱温暖、宽阔,充满了安全感。 无论何时,都为她敞开着。 “sleep,sleep,love.” 周淮川低沉平缓的嗓音不断在她耳边响起。 情绪糟糕时,凌遥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会变弱,唯有对周淮川和他身体格外清晰敏感,从而让她对他产生更高的需求和依赖。 她需要他的声音,体温,味道,甚至是他的呼吸声。 要它们无限接近自己,直至毫无缝隙地将自己包裹在其中。 她想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长在他身上。 她要他们一体而生,无法割舍。 凌遥的情绪在周淮川的安抚下渐渐平静。 她几乎哭到虚脱,无力地靠在周淮川怀里,半张脸贴着他脖颈肌肤,滚烫的泪水沿着他侧颈线条滑入领口,湿透了昂贵的衬衫。 即使在不久之前,她在他肩膀和脖子上咬出了好些个牙印,殷红的血染红了衬衫,她骂他是疯子变态,但当她被梦魇折磨情绪大起大落时,还是会忍不住地向他索取抚慰和安全感。 周淮川是凌遥这是十多年来唯一的依靠。 她是他拿心血滋养出来的。 怎么可能真正割舍掉呢? 周淮川心疼地问:“可以告诉我梦到了什么吗?” 凌遥收紧抱着周淮川的手臂,不断摇着头,泪水再次汹涌。 刚才的梦太可怕了。 梦里的一切都是凌遥恐惧的来源。 发现凌遥的颤抖,周淮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有我在,任何人都不会伤害到你,更何况只是一个恶梦。想daron和archie了吗?要我把它们带过来陪你吗?” “我想回家。” “好。” “哥哥……”凌遥抽噎着说,“我害怕。” “我向你保证,你再也不会见到沈沛文,”周淮川微微低头,嘴唇碰了碰她的额头,随即皱眉,“你在低烧。” 医生给凌遥检查身体时周淮川离开了房间。 他给助理打电话。 不是庄严,是负责东南亚事务的另一位助理。 对方向他汇报了一些事。 周淮川沉默地听完。 “您接下去的安排是什么?”对方用泰语问,“需要把人带去那边吗?” “那边”具体指哪里,不用明说,反正肯定是个游离在法律之外的地方。 对周淮川来说想要让一个人消失很简单。 哪怕他是港城沈家的独生子。 昨天在机场的所有人,包括沈家私人飞机上的机组人员,都不会对外透露一丝一毫。 至于其他的,在沈沛文打算带走凌遥时,他已经抹掉了自己和凌遥的所有踪迹。 沈沛文给自己掘了条不归路。 卧室门打开,医生站在门后。 医生一脸担忧地对周淮川说:“richard先生,能请您过来一下吗?” 周淮川马上挂断电话。 他走进卧室,来到床边。 凌遥侧身躺在床上,身体微微蜷缩,表情隐忍着某种痛苦。 周淮川俯下身,掌心贴向她额间,摸到了一手的湿汗,皱眉问:“怎么出这么多汗?” 凌遥的脖颈里也全是汗,脸上透出不正常的红,不太像正常的发烧。 医生站在他身后解释:“这就是我要和您说的……” 周淮川抬手,打断了医生后面的话。 他对医生说了句俄语,医生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用俄语回答了他。 后面的交流两人全程用俄语。 最后周淮川说:“我知道了。” “我可以马上准备镇定剂。” “不能用镇定剂。” 医生解释道:“richard先生请您放心,我会用最温和的药剂,并且注射最少的量。” “和剂量没关系,”周淮川说,“她对镇定剂的成分过敏。” 听周淮川这么说,医生表示无能为力,她看着正在煎熬中的凌遥,叹气道:“如果不用镇定剂,她会非常难受。” 周淮川低头看着床上的人,“会持续多久?” “一整晚。” 医生离开前,周淮川叫住了她。 他没回头,用俄语淡声说:“你应该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 “是的,当然,”医生听出了老板语气中的警告,诚惶诚恐道,“您放心,不会再有人知道。” 医生离开后,周淮川将凌遥身上盖的毯子往下拉开一点。 她一直在出汗,怪异的绯红已经从脸蔓延到了脖子和锁骨处大片肌肤。 周淮川握了下凌遥的手,手心滚烫,湿漉漉的全是汗。 在医生说她体温升高不是因为发烧后,他很快就明白过来。 医生说摄入量应该不多,但十几个小时都没代谢掉,说明药效很强,可能会持续一整晚。 周淮川替凌遥抚平紧蹙的眉头,语气温和,眸光里却浸染着无边寒意。 “他喂你吃了什么?” 凌遥无法回答周淮川的问题,她甚至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她痛苦地闭着眼睛,因为不知名的潮。热,血液流速变快,呼吸急促,身体也变得很奇怪。 “你刚才和医生说了什么?我感觉身上很烫,我生病了吗?” 周淮川没正面回答,“医生说你只是没休息好。” “可是我好难受,”凌遥露出哀求的神色,她真的太难受了,“不能吃药吗?” “不能。”周淮川将她的手塞回毯子里。 她很快又拿出来。 “太热了,身上全是汗,”凌遥睡不住,从床上坐起来,“我可以洗个澡吗?” 周淮川没同意,“暂时恐怕不行。” 凌遥低头闻了闻,小脸皱起,“可我睡衣都湿透了。” 不仅睡衣湿了,长发难受地黏在脖子里,连看着他的那副浅色眼眸都是潮湿的。 整个人像从水里刚捞起来。 周淮川很清楚,服用这种药之后的人,会变成何种模样。 彻底失去自我。 脑子里只剩下唯一而强烈的渴望—— 被人干烂。 但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或许她只需要睡一觉,明天起来就好了。 但显然,怕什么就来什么。 凌遥的目光逐渐涣散,半启着唇 ,舌尖舔着干涩的唇。 白色睡裙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年轻的身体。 她变得很不一样。 这种变化,也落在周淮川眼里。 “我想去外面客厅待一会儿,”凌遥的呼吸越发急促,颈侧的大动脉不安地跳动,她坐立不安极了,“房间里太热了,我没办法呼吸……” 以防唯一,整座公寓此时没有人。 她掀开毯子,就感觉到不对劲。 陌生怪异的感觉刺激得凌遥头皮一阵阵发麻。 她忍不住发出声音,“嗯……” 周淮川心里一紧,俯身去查看她情况,“怎么了?” 凌遥不断地深呼吸,最后她哭出了声。 “很难受吗?”周淮川捧起凌遥的脸,心疼地看着她满脸泪痕。 凌遥哭着摇头。 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周淮川。 凌遥感觉自己坏掉了。 她的身体出了很大的问题。 可是这个问题,明显不能说给周淮川听。 身体的反应越发怪异和强烈,可她不能说,除了哭她什么都做不了。 周淮川大概猜到凌遥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心里更清楚,这种时候,自己要做的就是马上离开房间,守在门外,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开这扇门。 他应该再次用领带绑住她的手,用皮带捆住她的脚腕。 可他没有这么做。 周淮川站在床边,凌遥跪坐在床沿。 她正面抱住他时,他没有推开。 隔着两层布料,她与他的身体紧紧相贴。 凌遥克制不住地收紧双臂,让两人贴得更近。 她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却不知道,两人身上轻薄的衬衫料子,根本什么也掩盖不了。 她知道会被发现,但她还是忍不住地抱着他蹭着他。 陌生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凌遥只觉得脑子里像有根绳紧绷着,绳子的一端是痛苦,另一端则是快乐。 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不断拉扯着她的神经。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绳会断,她害怕却也期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周淮川腰腹上的衬衫湿了一大片。 上面沾满了凌遥的泪水和涎水。 周淮川始终一动不动地站着,手垂在身侧,没碰她一下。 空气又湿又热。 他什么也没做,却已然满身湿透。 在凌遥突然抱紧他,身体持续痉挛十多秒过后,周淮川抬手,抚着她一边侧脸,哑着嗓子问:“好一点了吗?” 她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全是支离破碎的呜咽。 凌遥汹涌的泪淌进周淮川手心里。 “没有……” 一波又一波的热浪持续不断侵袭着她。 到了此时此刻,她不可能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凌遥攀着男人有力的手臂,仰着头,无助地望着他,祈求着他。 “给我用镇定剂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周淮川捧住她满是泪痕的脸,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她肌肤上的热度惊人。 他的目光里满含心疼,“可你不能用镇定剂。” 过敏的后果远比现在更严重。 周淮川不会冒这个险。 凌遥绝望地闭上眼睛,泪珠从眼角不断滑落。 周淮川用手指捏着她后脖颈,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忍一忍好吗?” 周淮川让凌遥躺回床上。 但她躺了没多久就躺不住了,躬起后背,难受地将自己蜷成一团。 当周淮川意识到她准备做什么时,他掀开毯子,扣住她手腕,阻止她要做的事。 “不可以,你会弄伤自己。” 她没有任何经验,用手不但无法缓解,还有可能把自己弄伤。 但凌遥已经听不进他说的话了。 药物放大了她的欲。望,身体呈现出强烈的空虚感,它们占据了她此刻所有的感官。 凌遥的脸开始无意识地在他手心里摩挲,她柔软的唇不断划过他的掌心。 灼热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指间。 她不再哭,嘴里喃喃着“我好难受”。 哥哥我好难受。 周淮川我好难受。 周淮川的脚步根本挪不开半步。 他望着她,目光逐渐变得深沉幽暗。 喉结因为连续吞咽,不断地滚动着。 他屏住了呼吸,压抑克制着狂乱到近乎失衡的心跳。 就像擅长跟踪蛰伏的兽类,在漫长孤寂的狩猎即将结束,面对嘴边的猎物,即使饿得发狂,忍得口水不断从利齿里流出来,也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比起一口吞噬,更享受吞噬前,终于如愿以偿的快意。 是快意,也是虐感。 人和动物一样,饥饿太久,饥饿感也会变成一种自虐。 整个公寓里只有周淮川和凌遥。 周淮川闭上眼睛。 胸腔带起深重的呼吸。 空气里漂浮着小苍兰甜腻潮湿的味道。 凌遥什么话都说不了,但周淮川知道,她正在索求他的帮助。 求他救她。 求他…… 一口吞噬她 第43章 求求你他想要的东西也一定会得到。…… “求求你……帮我。” 凌遥唯一能求助的人只有周淮川。 他当然会帮她。 柔软的唇舌,含住娇嫩。 来不及吞咽的晶莹从男人的嘴边溢出,沿着下颌线条淌进脖子里,弄湿深色禁欲的衬衫。 凌遥半靠在床上,腰上被周淮川垫了两个软枕,睡裙下摆堆叠在腰间。 随着周淮川的动作,她不断往后高仰起头,一头瀑布似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在身上。 凌遥的牙齿紧紧咬住下唇,难耐的声音却依然控制不住地从嘴里溢出。 “哥哥……周淮川……”她混乱地叫着他。 他的回应是埋得更深,含得更重。 喷涌而出的瞬间,她终于忍不住喊出声。 眼泪和汗水大颗大颗地滚落。 周淮川给凌遥连续口了两次。 凌遥在余韵中被周淮川抱到沙发上,让她正面坐在自己腿上。 凌遥的手掌抵在周淮川硬邦邦的胸口,他领口和胸前的衣服全湿透了,沾着的全是她的东西,薄透的衬衫下,露出清晰的肌肉轮廓。 周淮川边吻凌遥,边解开皮带,抽出来扔在一边,再拉下西裤拉链。 刚才的两次远远不够。 她的身体依然强烈渴求着。 凌遥的意识早已不清醒。 周淮川摁住她的手,声音嘶哑低沉,“不用。” 周淮川不让她脱下那层薄湿的布料。 “为什么……”凌遥闭着眼睛,小猫洗脸般不断蹭着周淮川的脸,蹙眉不满道,“为什么……” 周淮川的大手用力控住凌遥的腰,不让她乱动,隔着两层湿透的布料,将自己贴上去。 他没说话,只有呼吸声急促而深重。 她靠在他肩头,迷茫又渴求地问:“你不想、不想吗?” 周淮川握住凌遥的药,掌控着一切。 他闭上眼睛,额头和脖颈上暴起的青筋,交错纵横,胸膛随着一个个深。重的呼吸不断起伏着。 “如果可以,”他说,“真想让你感受一下,我是在用怎样的意志力才没有……” “才没有什么?” 周淮川低头,含住凌遥耳垂,慢慢地亲着咬着。 他说了句下流的脏话。 听得凌遥脸色通红,浑身都在发颤。 凌遥抱着周淮川的头,高仰起脖子望着天花板,嘴巴半张,连眼神都是涣散的。 不知过了多久,凌遥终于清醒过来。 她几乎精疲力尽,浑身 上下再也没有一丝力气。 她趴在男人滚。烫硬实的胸怀里,声音哑得不成样,“我想洗澡……” 周淮川低头,亲了亲凌遥额头。 “好,我抱你去浴室。” “我、我自己去。”她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推开周淮川,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周淮川放好水,将干净的衣物放在衣架上,等她去了浴室,把床上的床单和被罩换成新的。 凌遥洗了很久。 周淮川忍不住敲了敲浴室的门,问她好了没有。 她没说话。 周淮川听到水流和细细的哭声。 极。致的愉。悦和强烈的羞耻,还有负罪感,让凌遥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 不久之前,她还因为他那些话而大骂他疯子,没想到自己一整晚都在做更疯狂的事。 刚才的一幕幕不断涌向她脑子里。 虽然是受药物影响,可那些浪。叫、扭动和欲。求不满却是真实发生了的。 和她做那些事的还是被自己当成家人敬重的人。 强烈的道德感让她唾弃、厌恶,憎恨自我到了极致。 浴室的门被打开。 凌遥忍着哭腔说:“你出去。” 周淮川已经把自己收拾好了,换了干净的衣物。 他在原地站了一阵,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凌遥坐在浴缸里,背对着他。 一头长卷**浮在水面上,半个后背露在浴缸外,肌肤白皙无暇,凸出的肩胛骨像一对漂亮的羽翼。 周淮川半跪在浴缸外,手在里面试了试。 “水有点凉,不洗了好吗?” 凌遥屈膝坐在浴缸里,下颚抵在膝盖上,沉默地望着水面。 周淮川将她一头湿发从水里捞起来,全部挽在他手里。 “我已经让他们把daron和archie带过来了,等你睡醒,就可以见到它们。” 两只罗威纳犬是凌遥的安抚犬。 它们从小陪伴在她身边,和周淮川一样,平复她的情绪,给她带来安全感。 凌遥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滚落,她哽咽着说:“我想回家。” 她不仅需要安抚犬,她更需要一个能让她足够安全和熟悉的环境。 可这一次,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周淮川却说:“我已经和学校请好假,我们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安全熟悉的环境对她很重要,但她现在更需要的是适应他们之间新的关系。 她想回家,只是想逃避,想当缩头乌龟。 可是周淮川不让她逃避。 凌遥低下头,双手捂住脸,痛苦和悲伤伴随着哭泣声不断从指缝中溢出。 只要是周淮川做的决定没人能改变。 他想要的东西也一定会得到。 周淮川从旁边架子上拿了干毛巾,熟练地将她的头发包裹起来。 他还记得第一次给她包头发,试了好几次都没法在没有夹子的情况下成功,于是和她商量能不能直接吹干。 十岁的凌遥理所当然地说:可是公主洗完澡都会把头发裹起来。 十年凌海,十年凌遥。 周淮川对凌遥付出的远远多于凌海,甚至凌海也是因为凌遥才得以继续存在。 他把一个失去了父母至亲,在别人眼里应该过着孤单可怜生活的女孩,实实在在地宠成了公主。 这世上,没人比他更在乎她,更爱她。 “凌遥,”周淮川说,“我可以给你时间,但我不希望太久。” 凌遥刚躺上床就晕睡了过去。 她实在太累太累了。 身心俱疲。 医生是在一小时后到的,按照周淮川的要求,给她做了检查。 检查完,房间里留了人照顾凌遥。 医生在书房向周淮川汇报检查情况。 “没什么大碍,有一点充血红月中,很快就能恢复。” 医生当然知道这种药的可怕程度,她的这位老板常年在东南亚活动,更清楚这类东西能把一个人变成何种模样。 所以当她检查发现房间里的女孩除了有点红月中外,没有其他伤害,身上也不见任何应该有的“痕迹”,她不可谓不惊讶。 毕竟谁都看得出来,老板有多喜欢这位混血小天使。 医生无法理解,到底是多大的毅力才能没有让他,在那种时候忍住没有碰她。 “查到药的来源了吗?”周淮川问。 周淮川自己的事业主要在东南亚,但他的生意,从不碰“情。色”二字。 对此,他向来深恶痛绝。 “不算常见的药,但已经查到点眉目了。” “找到人后,让周作一起带过来。” 周作和庄严都是周淮川的助理,前者负责东南亚事务,后者负责国内和其他海外项目。 “是,richard先生。” 医生汇报完就离开了。 医生刚离开,庄严打来了电话。 他告诉周淮川,沈家找了中间人要见他。 沈沛文已经失踪接近二十四小时,沈家人不可能没发现,他们找到自己这里,也没有出乎周淮川所料。 “我说您不在国内,”庄严顿了顿,犹豫着开口,“他们想和您通电话。” 周淮川声音沉冷,“你告诉蒋家的人,谁也见不到沈沛文。” 庄严不说,周淮川也能猜到沈家找的中间人是谁。 到了这个地步,除非是港城蒋家,否则没人会愿意揽这件事。 至于是不是蒋晋霖本人出面,周淮川没兴趣知道。 “好的,周总,”挂电话前,庄严又说了一件事,“凌小姐的手机修好了,但通话记录的数据无法再修复。从运营商那里查到,在您说的那段时间,确实有过一个电话打给她,号码注册在境外,再通过软件转化,查到来源需要一点时间。” 凌遥说她是接到宋姿仪的电话,得知她要离开港城,情急之下才找沈沛文。 周淮川当时并非不信她,他只是生气,她为了这种事,竟然瞒着自己离开,甚至敢坐那个狗杂种的飞机。 她需要得到一场教训,深刻到足以让她记住一辈子的教训。 打完电话,周淮川没有处理公事,也没有休息。 他坐在书房里,看着桌上那些原本挂在沈沛文为凌遥精心打造的地下室墙上的照片。 最早的照片是她五岁时,最近的就在几天前。 周淮川看人很准,詹老太君寿宴,沈沛文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就察觉到了。 沈沛文专挑自己去e国出差的时间,利用荣少杰和宋姿仪接近凌遥,后来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找机会接近她。 他的演技很好,几乎天衣无缝,天真单纯的凌遥很容易迷失在他营造出的人设中。 他想做什么,周淮川一清二楚。 他当然可以强硬地阻止凌遥和他接触,但随着凌遥逐渐长大,她开始反感和质疑他的管教和掌控。 公司里偶尔听见有人说孩子大了难管,他起初不觉得,现在才算是理解了。 过度的干涉,只会适得其反。 或许沈沛文就等着自己和凌遥闹掰,转头投入他的怀抱。 所以这次,他没有像对待那个妄图用一点精神共鸣,就想将她拽入糟糕生活中去的学长,向对方施压,让他主动离开她。 关于那件事,周淮川从不后悔,虽然当时因为这事,凌遥和他大吵一架,最后趴在他怀里哭湿了他一整个衬衫衣领。 沈沛文很聪明,不仅聪明,他特别会忍。 周淮川相信除了让他彻底消失,无论自己用何种方法,他都不会在明面上和自己对抗。 沈沛文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在暗中窥视、筹谋,直到某一天,被他发现机会,将人从自己身边抢走。 周淮川收到詹宁楼截下的照片就开始查沈沛文,他隐藏得很好,他一开始确实没查到什么,但他始终不放心他,于是他的人除了保护凌遥之外,还有一批专门盯着沈沛文。 可他还是低估了沈沛文。 虽然不愿承认,但沈沛文确实很了解凌遥,他很清楚宋姿仪是她的软肋,也是她和自己之间最大的矛盾,昨晚的一切他计划得非常完美,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发现凌遥不见,会去机场堵人,于是故意买了去莫斯科的航班,然后在登机前一刻突然改成私人飞机。 如果不是他很早就让人盯着他,也许真就被他骗到了。 其实也不 是不能在莫斯科拦住人,或者伊斯坦布尔。 只是一旦脱离了港城地界,脱离了约束,周淮川不敢保证,自己会让沈沛文全须全尾。 所以沈沛文应该感谢他的失败。 周淮川将桌上凌遥的照片收起来。 他来到卧室,佣人看到他,默默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 凌遥侧身躺在床上,朦胧的灯光照在脸上,在纤长的羽睫下映出一片浅色阴影。 呼吸声很轻,她陷入了极深的睡眠中。 周淮川立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很久。 不知过了多久,他俯下身,吻去她眼角未干的湿意,轻声说—— “iwishingyoutwhatyouwant,love,onlylove.”(我希望你得偿所愿,我的爱,我唯一的爱。) 第44章 你会疼我现在也疼,哥哥我好疼啊。…… 凌遥醒来时,房间里没有人。 房间的窗帘拉开了一条小缝隙,露出一小片莫斯科湛蓝的天空,浮尘在阳光下斑驳跳跃。 今天是初冬的莫斯科难得的好天气。 床上一有动静,两只成年罗威纳摇着尾巴跑到床边,大脑袋亲昵地蹭着凌遥垂在床边的手。 “daron,archie?”凌遥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嗓音哑得可怕。 昨晚的记忆瞬间复苏。 药物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让她一整晚被欲望支配,做出很多完全不敢相信的事。 在做这一切时,她的意识并没有完全丧失。 她记得自己是怎么把舌头伸进男人的嘴里,两条湿滑的舌头疯狂纠缠在一起,黏腻透明的涎水从嘴角溢出,沿着下巴滴落。 她记得吻得痴迷沉溺时,忍不住哭着说“哥哥的舌头好好吃”。 她也记得每一次即将到达那一刻,她因为极致而强烈的感觉,放纵高亢的声音。 当然她也不会忘记,自己有多渴望周淮川。 昨晚的一切都让凌遥感到十分痛苦。 更让她无法面对周淮川。 凌遥洗漱完,又磨蹭了很久才从房间出来。 周淮川已经在餐桌旁等她。 “早,睡得好吗?”他和过去十年间的每一天,温情地同她打招呼。 凌遥看着他,恍惚间觉得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改变,昨晚他们说的做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见凌遥愣着不动,周淮川站起身来到她身边,双手捧住她的脸,让她抬头看着自己。 “没胃口?”周淮川的目光在凌遥脸上细细巡视,眉眼间满含担忧,“你昨天没吃什么,好歹吃一点,别让我担心,好吗?” “我想见沈沛文。” 凌遥的话让周淮川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牵起她的手走向餐桌。 “可以,但必须先吃东西。” 凌遥摇了摇头,“我真的吃不下。” 周淮川让她坐下,他俯下身,握住她脖子,拇指指腹轻揉慢捻那上面暧昧的痕迹。 力道由轻到重,搓得那片肌肤发烫。 凌遥一动不动,膝盖上的手慢慢握紧。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呢? 她身上的吻痕,他脖子和后背上的抓痕,她哑掉的嗓子,无处不在告诉她,昨晚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早就回不去了。 她的脸色很差,嘴唇毫无血色,又因为紧张,纤浓的眼睫忍不住轻颤,眼尾渐渐漫起湿意。 周淮川想到什么,便问:“那里还疼?” 凌遥一开始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等明白过来,脸色瞬间惨白。 她被吓到了。 她想起了自己干过的事。 医生说这种药会让她难受一整晚。 她需要不断被满足,一旦得不到就会变得疯狂。 后来的凌遥确实有点疯。 周淮川在不至于弄伤她身体的情况下,尽可能地满足她。 可远远不够。 她用细细的呜咽的声音就在他耳边,问他为什么只能这样。 “为什么?”她快要被折磨疯了。 一次,两次,三次。 始终得不到真正的满足。 周淮川将她两只手反剪在身后,不让她乱动。 即使忍得全身的肌肉紧绷到了极致,衬衫刚才被她胡乱解开了大半,露出充血后膨胀起来像石头一样发硬的胸肌。 那上面横七竖八好几排牙印。 她咬得挺重的,血印子深深。 周淮川仿佛感觉不到疼,还夸她牙口好,所以每月一次安排牙医检查很有必要。 他亲吻着她的耳朵,声音里尽是哑意,“只能这样。” 凌遥趴在周淮川肩上,哼哼唧唧地说:“可是我很难受,哥哥我好难受啊。” 凌遥伸出舌尖,开始舔他耳朵时,周淮川的身体蓦地僵住,眼神幽深得可怕。 周淮川突然倒吸一口气,“凌遥——” 原来凌遥趁周淮川注意力分散,手上力道放轻时,凌遥开始作妖。 她原本想一鼓作气,先斩后奏,可她只考虑了力度没顾上角度,没想到歪了。 不仅如此,还被狠狠剐蹭了一下,疼得她立时弯腰躬身,头埋在他怀里呼痛。 周淮川紧张极了,怕真弄伤了她,连忙把人抱到床上检查,好在没有破损出血。 怕凌遥再乱来,周淮川没敢再让她自己来。 他尽可能地温柔。 一整晚,她连续不停地要,最后身体变成轻轻碰一下就抖。 好在年轻底子好,医生说只是有点月中,很快就能自我恢复。 凌遥十四岁时,心理医生告诉她不能和异性有过于亲密的接触,女大要避父避兄。 于是她没再向他要晚安吻,尽量避免牵手拥抱这类肢体接触。 只有情绪失控时,周淮川才会给予她身体上的安抚。 凌遥根本无法想象,她应该避开的父亲、兄长,几乎吻遍了她全身…… 她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在他面前露出那种模样。 “不许哭,”周淮川轻声警告,“眼睛还要不要了?” 昨晚她睡着后,周淮川帮她敷了眼睛,才不至于那么肿。 即使凌遥对现在的周淮川感到陌生,不知道怎么面对,但多年的相处,依然让她对他的很多反应和行为都是下意识的。 她偏就落下两滴泪在他手背上,她不说话,但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怨气。 看她这幅样子,周淮川无奈叹气,“又想和我冷战了?” 凌遥抿着唇不说话,也不看他,被周淮川捏住下巴,半强迫地抬起脸。 不等她反抗,他已经低头吻下来。 没给她任何适应时间,舌尖直接顶开牙关。 狠狠吻了一顿,他才放开人。 指腹用力擦着她下嘴唇,沉声道:“不说话,那就接吻。” 凌遥被吻得面色通红,眼睫上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浅色眼睛里满是害怕、委屈和不敢置信。 周淮川低头连续啄了她嘴角好几下才皱眉说:“怕我干吗,我又不会吃了你。” 凌遥真想让周淮川去照照镜子,他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几分。 “可我真的吃不下东西。”凌遥委屈地说。 “嗯,不想吃东西,”周淮川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说,“想我亲?” 凌遥:“……” 连续被深吻两次,凌遥终于撑不住,腿发软,只能靠在周淮川怀里才能勉强站住。 凌遥觉得周淮川像是变了一个人。 过去他们也有黏黏糊糊的时候,但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个绅士,甚至有点古板无趣。 教训她的大道理总是一套套,像一位真正的严父。 她无法接受动不动就亲自己的周淮川。 还是法式热吻。 周淮川用看穿一切的目光看着凌遥,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直白地问:“你以为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凌遥沉默不语。 如果在昨天之前,凌遥会毫不犹豫地用这世上最美好的词 来赞美周淮川,他是她的哥哥,她的家人,她最爱最爱的人。 可现在…… 一场惊人的告白,一夜荒唐的亲密。 让凌遥无法再对周淮川和他们之间的关系给出一个直接的、明确的答案。 “凌遥,”周淮川把人抱在腿上,她对他的抗拒实实在在,可同样,她身体的柔软,皮肤的温度,她呼出的甜美气息也是实实在在的,“我想你一直都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不是个好人。 反之,我就是坏人。 坏人做事没有原则,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周淮川在很多人眼里就是如此。 他和chris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或许只是因为他,宋姿仪没法在凌遥生日当天陪着她,他便把人给折磨疯。 因为荣少杰把沈沛文介绍给她,他差点将对方一生的事业毁于一旦。 他没有同理心,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没有意义的,只要他想,他可以任意对待他们。 凌遥突然想到,宋姿仪曾经骂过周淮川的那句话,她说—— 你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你妈就是因为生了你这个怪物忍受不了才自杀的。 “但我是你的例外,对吗?” 凌遥的话,让周淮川怔了怔。 凌遥是害怕,但她怕的是他对着自己扭曲的感情,而不是周淮川这个人本身。 她主动牵起他的手,将他的掌心轻轻贴在自己面颊上。 “我或许确实不知道你内心是什么样的,”她说,“但我相信你永远不会伤害我。” 他当然舍不得伤害她,但他要她按时吃饭。 周淮川亲自为凌遥准备的食物,连烘烤的小面包都是**熊的造型,牛奶换成了雪梨银耳羹,清热护嗓。 凌遥吃了一半,周淮川才勉强满意。 吃完,周淮川让她和两只罗威纳玩了会儿,才喊她进书房。 周淮川让凌遥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她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某个监控下的场景。 看上去像是一个房间,房间里没开灯,漆黑一片,但夜视监控下,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房间里的人。 那人后仰着身体,坐在沙发上。 他两眼无神,放空地望着黑暗的一角。 似乎有所感应,他突然朝闪着红灯的监控探头看过来。 透过监视器,目光对视时,凌遥屏住了呼吸,身体控制不住发颤。 沈沛文突然冲着监视器的方向笑起来。 就像在对着凌遥笑。 第45章 更疯狂死在她最美好鲜活的那一刻。…… 周淮川的手在凌遥肩膀上安抚似地捏了捏。 “别怕,他再也伤害不了你了。” 凌遥看着监视器里沈沛文的脸。 因为没有灯光,只能看清大概的脸部轮廓,纵然如此,也能轻易看出,沈沛文的状态不好。 “他在哪里?” “不在港城。”周淮川给了个模糊的答案。 “他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周淮川拿出手机发了个消息,很快屏幕上代表“声音”的标志亮起来。 沈沛文所处的房间有了点灯光,不太明亮,但足够让凌遥看清他。 他身上穿的还是在机场的那套衣服,原本笔挺的衬衫和西裤,皱巴巴地贴在身上。 凌遥没有在他脸和露在衣服外的肌肤上看到伤痕,至少表面上他没有受伤。 他的脸色很差,苍白中透着青灰。 与身体状态相反,眼里却闪着诡异的光芒。 他没有被束缚住四肢,半躺在单人沙发上,手脚软绵绵地瘫坐着,半仰着头,看向正对着自己的监视器。 痴迷的目光,就像在通过闪着红光的监视器,看着某个人。 “凌遥?”书房里响起沈沛文的声音,他用温柔缠绵的语调说,“我好想你,宝贝。” 凌遥被他喊得心里一跳。 周淮川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霾,目光沉沉地看着监视器画面。 “我的小宝贝,”沈沛文说,“喜欢我在莫斯科为你准备的东西吗?” 凌遥颤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沈沛文低笑出声,似乎觉得凌遥的这个问题特别可笑,他说,“你问我,不如问你身边的人。” 监视器是单向的,沈沛文不可能看见凌遥,但他当然知道,她的身边有谁。 沈沛文偏了点头,仿佛在找周淮川的身影,他对着监视器,脸上笑意更甚。 他解释道:“你问周淮川,问问他,他想不想。” 周淮川想不想什么? 自然是想把她关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绑在床上,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是做。爱,每一分钟都在做,直到做死在床上。 这些年,沈沛文唯一想做的就是把凌遥干死在自己身下。 死在她最美好鲜活的那一刻。 她死后,他会吻遍她全身,并虔诚地为她祷告。 像lly和其他完美的小马驹一样。 他爱她们,爱到发狂。 而沈沛文相信,周淮川和自己是一样的。 他或许比自己更疯狂。 周淮川不仅想和凌遥做。爱,他还想吃了她。 食物层面的吃。 因为只有完整地将她吃掉,她才算从身到心,真正地属于他。 凌遥双手紧紧抠着座椅扶手,才没让自己因为恶心而吐出来。 她不断地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冷静。 “我可以单独和他聊聊吗?”在周淮川拒绝前,她又说,“反正你总会知道我们聊了什么,但我现在,不希望你在这里。”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她的表情认真,态度坚决,做好了如果他不同意就闹翻的准备。 周淮川最终妥协,离开了书房。 但凌遥相信,他只是离开了书房,自己接下去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他都会知道。 即便如此,她也不要在此刻面对周淮川。 让他亲眼见证自己认人不清的愚蠢。 周淮川离开后,凌遥努力平复好情绪才开口:“妈咪……知道这些事吗?” “你妈那个蠢货只知道钱,知道我对你有意思,恨不得把你送到我床上,”沈沛文嗤笑一声,“不过她还算有点良心,荣少杰公司差点破产时,我曾暗示过她,只要把你带到我身边,我可以帮他们。” 最后宋姿仪没有这么做。 可凌遥已经吃不准,她是因为良心发现还是因为从自己这里得到了钱,不再需要沈沛文的帮助才没那么做。 这两天发生的事几乎颠覆了凌遥过去二十年的人生,过去她所相信的一切也全部崩塌瓦解。 她不再相信宋姿仪和任何一个人。 她似乎又回到了十岁那年,阿爷去世,妈咪离开的那段日子。 没人可以信任,依赖。 出现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了利益。 当时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凌海被蚕食,凌家被欺压。 直到周淮川的出现。 他拯救了凌海和凌家,也救了她。 曾经她也和所有人一样,认为他对凌家不图回报,绝无二心。 可现实却给了她重重一击。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信任周淮川…… 好在现在和过去完全不同了。 她不再是连监护人都无法选择的孩子,她已经二十,再过两年就能毕业,阿爷留给自己的财富,让她足以离开任何人也能生活得很好。 凌遥久不出声,沈沛文却并不在意,断断续续地说着,时而露出憧憬 的表情,时而又满是可惜。 凌遥看着监视画面里的人,仿佛就是前两天,他捧着一大束粉蓝色绣球,阳光洒落在他清隽的眉眼上。 他们并肩走在校园里,他腼腆又真挚地说“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就是喜欢你”。 “所以我回到凌家老宅之后,我们相处的那段日子,全部都是假的?” 凌遥不可能不伤心。 她善良天真,珍惜每一段感情。 沈沛文的表情变得不自在起来。 凌遥好似在他眼里看到了转瞬即逝的……懊悔。 “你离开周淮川回到凌家老宅的这段时间,我确实动过放弃带你去莫斯科的念头,”沈沛文追忆往昔的表情只维持了两秒就变了,变得阴沉可怖,“可是你拒绝了我。” 那天在g大,他情不自禁地吻她,比五岁时第一次见她,比十年后回到港城再次见到她还要激动,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因为能亲到喜欢的女孩,心脏被胀满,手心里全是汗。 可凌遥拒绝了他的亲吻。 他当时就从她的眼神和表情里,看出她不爱自己。连喜欢都算不上,顶多只能算是一点朦胧的好感。 当时那辆疑似周淮川的车从他们身边开过,她马上被吸引走所有的注意力,她的目光里就只剩下车。 “我过去不明白,为什么看到别人有好东西,就要去抢,”沈沛文闭了闭眼睛,“直到我遇到了你。” 他不仅要抢,抢到了还要把她关起来。 她只能属于他。 永远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如果没有周淮川,”沈沛文半眯着眼睛,露出诡异兴奋的笑,“你一定是我的。” 凌遥的眉间浮现一丝冷意。 那是沈沛文没见过的凌遥。 她言简意赅地告诉他:“不可能。” “是吗?”沈沛文不置可否。 他觉得凌遥又天真又愚蠢,可他就是喜欢她这个样子。 天真纯情,不谙世事,拥有完美纯粹的灵魂。 “或许我一开始无法看清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不代表我一直看不清,”愤怒、恐惧和失望早已过去,接受了一切丑陋真相的凌遥,看着沈沛文的目光冷冷道,“等到那一天,我会毫不犹豫地……” 凌遥顿了顿。 沈沛文睁大眼睛,眼里迸发出异样光芒。 “你会毫不犹豫地做什么?” “我会对着你的尸体,虔诚地向上帝祷告,”凌遥轻声说,“请他让你下地狱。” 沈沛文笑起来,“我还挺期待,你亲手杀了我,然后亲亲我的额头,替我念祷告词。” 沈沛文笑得太变态,凌遥心里的不适达到了顶峰。 她终于心死,也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周淮川对沈沛文的安排。 是的,她知道,沈沛文会对自己说出什么话,她不是想找虐,只是想彻底看清这个人,然后让他彻底从自己的世界中滚出去。 电脑屏幕上变得一片黑时,周淮川走了进来。 “你对他做了什么?”凌遥问。 周淮川倒是有些惊讶:“看出来了?” “他看上去……”凌遥回忆着沈沛文的神态,选择合适的措词,“很享受?” 周淮川面无表情道:“只是注射了点东西。” “合法吗?” 周淮川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凌遥也就没再问。 无论外界怎么传言,凌遥始终相信周淮川在东南亚的生意和所做的一切都是合法的,至少符合当地规定。 他虽然说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就算是为了凌遥积德,也不会去做伤天害理的事。 凌遥看着周淮川问:“沈沛文问我有没有看见地下室里我的照片?” “照片我处理掉了,”周淮川蹲在凌遥面前,握住她的手,向她解释,“大部分都是能在你社交平台获得的照片,小部分是你参加一些宴会和活动时拍的,拍得很模糊,连你的脸都没拍清楚,我向你保证,没有任何你以为的那种照片。” 虽然没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但周淮川还是换掉了所有跟在凌遥身边的人。 凌遥相信周淮川的话,她知道港城的狗仔有多厉害,就是再厉害的大人物,也都被偷拍过,她不至于因为被偷拍几张照片而感到恐惧。 凌遥更小的时候,经历过被跟踪,绑架,威胁,动荡的经历,让她的承受能力远比普通人更强。 “他们问你要人了吗?你打算怎么做?” 人失踪这么久,港城沈家那边不可能什么动静也没有,恐怕早已找到周淮川这里了。 周淮川直白地看进凌遥的眼睛里,不答反问:“你想让我怎么做?” 凌遥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问:“对付沈家你有几分把握?” 周淮川坦然道:“很多。” 凌遥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惊异地看向眼前的男人,“去tt岛玩那次,你们好像在谈吞并港城某家大集团的事。” tt岛是詹宁楼在马代附近的私人岛屿。 那次乐意用一张凌遥的照片,从周淮川手里要走一百万。 这张照片就在海市,周淮川房间摆着。 凌遥猜的没错,那次周淮川和詹宁楼谈论的大集团确实是沈氏。 只是当时他们还犹豫,毕竟沈家和蒋家来往还算密切,动了沈家,不太好和蒋家交代。 没想到后来沈晗非在r国消失,帮着她瞒天过海的人就是沈家的人。 这下都不用费什么劲,蒋晋霖那边率先打了头阵。 前段时间沈家股价下跌,被境外资本恶意做空,公司内部乱套,沈董事长不得不把在分公司历练的孙子调回总公司。 现在连孙子都在人家手里捏着。 再担心,也不敢撕破了脸要。 难道要把自己孙子是个变态闹得人尽皆知? 沈家托了人,一再想要和周淮川见面,见不着,通个电话也行。 但无一例外,都被周淮川拒绝了。 那个试图帮沈家的蒋家中间人,也早被蒋晋霖处理了。 难得,井水不犯河水的蒋晋霖和周淮川因为沈家合作了一把。 “我不明白,”周淮川俯下身,一手撑在书桌上,另只手搭在凌遥身后椅背上,他微微倾身,带着点诧异地看着她,“你为什么想对付沈家?” 凌遥冷哼一声,像扔什么恶心的东西,将书桌上那支万宝龙isterstuck收藏系列钢笔扔进垃圾桶。 她想起了荣少杰送自己的那支。 现在她怀疑,那笔是沈沛文让荣少杰送的…… “沈家教出沈沛文这种继承人,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大几十万的钢笔,她说扔就扔,关键这笔不是她自己的。 周淮川却毫不在意,连看都没看一眼。 男人总是冷肃的眉宇染上一丝笑意,用哄人的语气在她耳边说:“最晚年底,港城就没有沈家了。” 第46章 什么歌《莫斯科郊外的夜晚》 不是没有沈氏集团,而是直接没有沈家。 见过沈沛文之后,凌遥没再过问沈沛文和沈家的事。 她也不再关心他是死是活,在地球的某一处遭受着怎样残忍的对待。 今天的莫斯科天气很好。 他们牵着两只英勇健壮的护卫犬出门。 凌遥对参观景点没兴趣,所以他们没去参观就在家门口的克林姆林宫,周淮川带她去了附近的博物馆。 博物馆离得不远,他们散步过去。 到了地方,daron和archie不能进去,周淮川把两只狗拴在门口的铁门上。 两人走进博物馆内部。 很冷门的一个博物馆,没有游客。 这家博物馆的馆长一接到他们要来参观的消息就直接发布了停馆的消息,并亲自接待。 博物馆一共两层,全是航天相关的展品,对航天迷来说,简直是宝藏地。 馆长身为前宇航员,运用了毕生所学,向他们详尽介绍,他们还去了不对外开放的特殊展厅,看到了一百多件至今为止没对外展出过的藏品。 参观过程中,凌遥不时向馆长请教。 凌遥不会说俄语,馆长不会中文,馆长勉强能说英文,但表达不够精确,于是周淮川充当起了临时翻译。 航天的知识体系庞大复杂,术语也大都是专用词,怕周淮 川翻不了,再加上馆长“以貌取人”,认为凌遥只是好奇,拍照也是为了在社交软件上发。漂亮的旅行照片。 所以馆长讲的内容偏浅显,没想到周淮川翻到一半停下了,并要求他认真对待她问的每一个问题。 馆长擦了把汗,把刚才已经回答过的问题再重新认认真真地做了讲解。 事实证明,以貌取人不可取。 漂亮的混血甜心可以是航天知识丰富的半专业人士; 看上去冷漠矜贵的富豪可以为了让她听得更清楚,始终站在她身后半步,低下他作为上位者高傲的头颅,尽职尽责地充当她的翻译。 周淮川翻得相当专业,凌遥有好几次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莫斯科的温度已经降到十度以下。 他穿着藏青色lr毛衣,内搭暗纹提花衬衫,手臂上挂着自己和凌遥的大衣。二八侧背发型,将绝佳的骨相展现得淋漓尽致。 虽然他面容冷峻,大部分时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举手投足无不散发着优雅迷人的气质。 r国当地人是全球公认的高颜值,但刚才他们一路过来,无数惊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在这次来莫斯科之前,凌遥不知道他会俄语,没想到他不仅会还非常精通。 但他会俄语并不会让凌遥感到特别惊讶。 凌遥毫不怀疑周淮川的魅力,不仅仅是颜值身材和气质,他对待任何事务游刃有余的掌控力,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折服、沉迷。 “需要我再翻一遍吗?” 凌遥怔愣间,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雪松清苦的味道在耳边响起。 凌遥下意识偏了下头,伸手揉了揉耳垂。 “不、不用了。” 周淮川垂眸,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渐渐变红的耳廓,嘴角勾了抹很淡的笑意。 走走停停,他们花了将近三个小时才算参观完。 最后三个人站在悬挂着中继卫星的穹顶之下,表达了感谢。 馆长向周淮川表达了感谢,感谢他多年来对这个博物馆的资金支持。 很多很多的资金支持。 “richard先生,”馆长激动地说,“感谢您给我一个见到您的机会,我会将今天铭记于心。” 馆长曾多次尝试邀请这位异国资助人,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他甚至连一次与他通话的机会都没有过。 周淮川和大部人有钱人不同,他不需要通过慈善来合理化自己的资产,也不屑于用这种方式包装自己的人设。 他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 馆长将揣在兜里很久的东西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将东西递给凌遥。 他给凌遥的是一比一复刻的中继卫星。 卫星被做成了一枚小巧漂亮的纪念胸针,制作胸针的材料全部来自于航空材料。 凌遥接过礼物,冲馆长笑着道谢:“cпacn6。” 她说的是俄语的“谢谢”。 没人教她,刚才听多了就记住了。 因为发音简单,她念得很标准。 和面对周淮川时的恭敬不同,老馆长慈眉善目地看着凌遥,笑得皱纹都快飞起来。 “我会将今天铭记于心,更会将您深深印刻在脑海中,”老馆长用带着口音的英文直接和凌遥交流,他示意了下凌遥手里的胸针,“这是一枚我们馆独有的纪念品,每年我们会向参观者免费赠送。但您手上这枚特殊材质的全球只有一枚,唯一的仅有的一枚。” 凌遥珍重地说:“它很漂亮,也非常有意义。” “过去我以为richard先生为它取名‘天空’,只是随便想到了一个贴近的名字,并没有花多少心思,”老馆长顿了顿,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现在我明白了这个名字的意义。” 凌遥的英文名celia源自拉丁语,代表着广阔无垠,纯净无暇的意思。 ——也是“天空”的象征。 凌遥看了眼胸针,再抬头看向身边的人。 周淮川的神色一如平常,并没有因为馆长无意间的透露有任何一丝不自在,也没有期待能在她脸上见到感动。 他向这家远在莫斯科的航天博物馆每年无偿资助大笔资金,只因她小时候的梦想是当宇航员,他只是想尽可能地让她喜欢的一切都能永久保留下来。 如果不是这次的经历,也许她永远不会知道这些。 和过去十年间一样,他所为她做的一切,他的付出,都不需要拿到明面上,甚至不需要她知道。 告别老馆长,两人离开博物馆。 午饭在一家当地的餐馆吃,点了鲟鱼鱼子酱和牛肉塔塔,还要了一瓶起泡葡萄。 凌遥依然吃得很少,尽管食欲不振,但她还是品尝了餐厅经理私人请她吃的巴斯克,搭配起泡酒非常完美。 这次没有在食物旁边放小纸条,餐厅经理当着凌遥的面夸她漂亮得简直就是人间芭比。 凌遥的心情因为参观航天博物馆和巴斯克而短暂地变好。 只是一离开餐厅,她的脸色便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周淮川一手牵着两只大型犬,另只手牵着凌遥。 他们站在陌生的街道上。 两人超高的颜值,再加上两只威风凌凌的护卫犬,这样的组合引得路人频频朝他们看过来,回头率百分百。 不过要是有人拿出手机想拍照,会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保镖模样的人劝阻。 从温暖的室内来到室外,凌遥感觉到了初冬的寒意,但周淮川握住她的手却温暖干燥。 凌遥不自觉地想往他身上靠,只是一想到他们之间目前混乱的关系,她只好忍住想要触碰他的渴望,站着没动。 感觉到她想抽回手,周淮川在她手心重重捏了两下警告,然后不给她任何逃离机会,五指交握攥紧。 凌遥仰头,带着点怨气看他。 周淮川低下头,还没碰到她,她就偏开了头,咬着下唇,对他的抗拒非常明显。 “忘了我早上说过什么?”周淮川提醒她。 她当然记得。 她不吃东西,他说不吃就接吻,她抗拒他的触碰,他差点将她亲得缺氧昏厥。 虽然事后回忆起来,也不全是难受。 他亲得很凶,但吻技很好。 抛开道德伦理凌遥承认自己被亲得很舒服。 好几次忍不住,她差点就回应了…… 可把她亲舒服的人是她当成家人的人。 周淮川再次靠近时,凌遥没再躲。 她不想在大街上被人看到自己被吻得全身发软,只能倚靠在他怀里。 凌遥闭上眼睛,纤长的眼睫微微发颤。 她能感受到周淮川靠得极尽。 能闻到他肌肤上淡淡的刮胡水,他的呼吸有点重,一下又一下,清晰地喷洒在她面颊上。 凌遥等了很久,周淮川的吻却迟迟没落下。 她忍不住睁开眼睛,猝不及防地撞进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眸中。 周淮川大概没料到她会突然睁开眼睛,眼里的情绪没来得及隐藏,就这么摊开在她眼前。 那些心思,在经年的隐忍与克制下,最终演变成恐怖丑陋,浩瀚而无限大的欲望。 他们没回公寓,周淮川带凌遥坐上一辆皮卡,他亲自开车。 凌遥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他没喝那瓶起泡酒。 “我们要去哪儿?”凌遥没有抗拒,她乖乖坐上车。 凌遥知道,无论怎么哭闹,周淮川不会答应她回国。 既来之则安之。 陷入伤心难受之中并不会改变现状,只会让自己情绪变坏,而情绪不稳定只会让她更需要和依赖周淮川。 如果她想从混乱中解脱出来,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能再像长不大的孩子,只会躲在周淮川的羽翼下,被动地接受他在自己生活中全面性的占据。 “听过一首歌吗?”周淮川突然问了句不相干的。 “什么歌?” 周淮川拧开车上的老式音响,一阵“滋滋”的电流嘈杂过后,响起低缓悠扬的音乐。 一首比凌遥年纪还大的老歌—— 《莫斯科之夜》又称《莫斯科郊外的夜晚》。 夜色多么好,令我心神往。 在这迷人的晚上。 第47章 对不起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车开了将近十个小时,半夜才到。 夜色果然很美,不过凌遥身上盖着周淮川的外套睡着了。 周淮川从副驾驶上把人小心翼翼抱下来,转身用肩膀顶上车门。 daron和archie从皮卡车后面跳下来,一左一右跟在周淮川身后,护卫犬的本能,让它们警惕地关注着周围的环境。 一下车凌遥就醒了,迷迷糊糊地问:“到了吗?” “车开不进去,得走一段路,”周淮川抬了抬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不让她被夜晚的风吹到,低头亲了亲她额头,“继续睡吧。” 夜色中,周淮川抱着凌遥,脚步稳稳地穿过一条密林小道,直到前方的视线变得宽阔。 湖边的小木屋安静地伫立在月光下。 凌遥已经彻底醒了,在周淮川的指示下,从他大衣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小木屋的门。 周淮川摁亮门边的开关,屋内的情形出现在眼前。 小木屋不大,一眼可以望到头。 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沙发和床上罩着防尘罩,装修和家具都有着很典型的r国风情,屋子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松香味。 早已有人在壁炉里生好火,暖烘烘的烤着房间的每一处角落。 凌遥和两只罗威纳犬坐在壁炉前烤火时,周淮川简单煮了点面条。 外面夜色正浓,透过小木屋的窗,可以看见月光洒落在平静的湖面。 小屋内有着炭火的温暖和食物的香味。 一切都是那么平和、安静和唯美。 周淮川把面条端给凌遥,然后喂daron和archie狗粮。 这里食物和生活物品一应俱全。 看来周淮川早就让人安排好了。 如果可以,凌遥不想继续留在r国,她想回国,可周淮川不允许。 不过这处远离喧嚣的湖边小木屋,她并不讨厌。 凌遥吃完东西,周淮川让她去洗澡。 热水已经调到她喜欢的温度,睡衣和换洗衣物准备好放在一边。 凌遥走进浴室,随意看了眼,所有的洗漱用品,包括浴巾在内,都是她在家时惯用的。 洗完澡回到房间,凌遥看到沙发和床上的防尘罩已经不见了。 小木屋没有空调,壁炉的温度毕竟比不上恒温的空调,怕后半夜冷和早起冷,床上除了被子,额外加了条毯子。 周淮川给daron和archie在房间角落做了个临时狗窝,两只狗刚到新环境,有些不安,被周淮川命令躺下正在委屈,看到出现在房间的凌遥,摇着尾巴就朝她奔过去。 凌遥跪坐在地毯上,俯身不断抚摸着daron和archie的脑袋,歪头看向周淮川,提议道:“就让它们在床边睡吧?” “它们是你的安抚犬,”周淮川说,“你当然有权利安置它们。” “去吧,哥哥同意了。” 凌遥拍了拍daron和archie脑袋,两只狗明白了意思,从狗窝里叼了自己的玩具来到床边乖乖地躺下。 “好了,”周淮川的视线从床移到凌遥脸上,“很晚了,你也要休息了。” “嗯,晚安。”凌遥掀开被子躺上床。 周淮川走到床边,俯身在她眼睛上落下一个吻,轻声说:“晚安。” 浴室门关上时,凌遥睁开眼睛。 她睡不着。 刚才在车上,她睡了会儿,再加上…… 凌遥环顾四周。 小木屋里只有一张床,还有一张并不大的沙发。 沙发上没有枕头和被子。 凌遥毫不会怀疑,今晚周淮川不会睡在这张床之外的其他地方。 床挺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可这不是睡不睡得下的问题。 而是…… 他们躺在一张床上,会发生什么。 虽然他们昨晚已经做过了很多亲密的事,这些事完全突破了他们之间长达十年固定牢靠的关系,可那是因为她受到药物的影响,没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现在的她是清醒的,她当然无法接受在清醒的时候和周淮川睡在同一张床上。 这和小时候她因为做恶梦想要他陪着睡不同,她已经不再是小孩,不应该再和他有如此亲密的接触。 况且他还对她说了那些话…… 可凌遥又想,r国的夜晚很冷,又是在森林深处的湖边,比市区的温度低了至少七八度。 睡在沙发上,也许会着凉。 周淮川洗了很久,凌遥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模糊的水声,在紧张和不安中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凌遥感觉到身边的床垫往下陷,带着水汽的雪松一整个将她包围。 她在被子和毯子下睡得身体和脸都暖烘烘的,可明显身后的胸膛更暖。 凌遥突然惊醒。 在意识到周淮川就躺在自己身后,和自己贴靠得很近,她动了动身体,试图往边上挪。 只是她念头才起,就被周淮川预判到了。 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臂圈在她腰上,没怎么用力,她就完全动弹不得。 凌遥这下彻底醒了。 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就好像她不动,周淮川就什么也不会做。 但显然她太天真了。 周淮川将她一头瀑布似的长卷发收拢在一起,然后将自己湿润的唇贴在她光洁的后脖上。 沿着侧颈线条,一路吻到她肩头,再回来,亲吻她的耳垂。 缠绵细密的吻不断落下。 他没有伸舌头,只用两瓣唇,她身上被触碰过的肌肤泛红颤栗。 凌遥死死咬住下唇,置于胸前的手紧紧地揪着睡衣才不至于发出声音。 “还要继续装睡吗?”周淮川贴着她的耳朵说话,微烫的气息喷洒在她侧脸和脖颈里。 凌遥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周淮川强硬又不失温柔地命令道:“转过来。” 内心挣扎了一番,最终凌遥认命地转过身。 他们靠得很尽,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贪恋地闻着属于她身上的味道,喉结清晰地滚动。 他眼里的渴望太过强烈,看得凌遥一阵心惊。 她眼底泛红,幽怨地问:“你想做什么?” 周淮川的目光在她脸上巡视,最后停在她潮湿的眼尾,意有所指道:“成年男女躺在一张床上,你说我想做什么?” 周淮川的话让凌遥最后一丝期望幻灭。 凌遥相信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周淮川不允许,没人会出现在这栋小木屋和附近的区域。 她抖着嘴唇喊他:“哥哥……” “我知道你无法接受,你感到痛苦迷茫,”周淮川怜爱地拭去她眼角泪渍,“对不起,宝贝,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凌遥刚放下的心因为他下一句话又提了起来。 “但你必须接受,”周淮川说,“我愿意等待,也会给你最大限度的忍耐,但这些都有期限。” “你不能让我等太久。” 凌遥忍不住哽咽出声,“可我害怕……” “害怕什么呢?”凌遥的下巴被捏住,被轻抬起来,与他目光对视,他问,“害怕我亲你,还是害怕我爱你?” 凌遥说不出话,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她不知道自己具体怕什么,也许什么都怕。 但周淮川显然不需要她的回答,他非常明确地要求她—— “那就克服你的害怕。” “凌遥,你知道我的耐心并不多,”周淮川低头,与她额头相抵,几不可闻地叹着气,“你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没有主动靠近我了。” 周淮川侧了点脸,优越高挺的鼻梁缓慢地蹭着她的眼周和鼻尖,声音低沉暗哑。 “现在,亲我一下。” 凌遥想要往后退,可男人宽大的手掌就贴在她后脑勺上,她无处可退,只能颤抖着声音拒绝:“我、我不会亲你的。” 怀里人的身体在发抖,周淮川面上冷硬,心里到底疼惜。 他放软声音,几乎是在哄着她说:“我保证只是亲,不 会对你做别的事。” 他说完话锋一转,“但你如果不愿意主动,我会做别的。” 凌遥咬了咬下唇说:“我不信你会这么对我。” 周淮川低笑,“你会这么认为,是因为你对我有多想得到你一无所知。” 他玩笑似的一句话,听在凌遥耳中却如惊涛骇浪。 她当然清楚他嘴里的“得到”是指什么。 以她目前的处境,根本无法和他对抗,她甚至连和他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 周淮川还算有耐心,没有催促她。 但他一手覆在她脑后,另只手隔着睡衣,握在她腰上,以霸道占有的姿态,无声地告诉她一个事实—— 她逃不掉,她是他的。 昨晚就算意识再混乱,她也没有主动吻他。 带着薄荷清香的唇软软地贴在他下唇上,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滴落进唇齿间。 周淮川眸色蓦然一深,他张开嘴,将主动送到自己嘴边的柔软与苦涩一同吞下。 周淮川要凌遥主动亲他,还要她把舌头伸进自己嘴里。 凌遥照做了。 后果就是舌根被吸吮得阵阵发麻。 她双手抵在他胸前,用力推挡,被男人舌头塞满的口腔发出模糊难辨的音节。 凌遥被压着亲了很久。 周淮川说话算话,说除了亲不做别的,就真的没做别的。 可仅仅是亲吻,凌遥就已经招架不住。 最后周淮川终于放过了她。 他像极度干渴之人,将她因为来不及咽下流淌到嘴角和下巴上的涎水全部吃掉,吞咽时喉结连续滚动,发出清晰的吞咽声。 缺氧和羞愤,让凌遥满脸通红,目光却涣散迷离,意识像是被抽离了。 像喝醉的人。 只不过她不是醉酒,而是醉吻。 周淮川垂眸,欣赏着凌遥此时的表情。 她的嘴远比说的话要诚实。 周淮川有些心疼地抚着她被吻肿的唇畔,柔声问:“疼不疼?” 凌遥不说话,难堪地闭上眼睛。 “不疼?”见她逃避,周淮川故意在她耳边低声说,“那就是舒服?” 凌遥侧过身把头埋进枕头里,身体蜷成一团。 周淮川见好就收,不再逗她。 关了灯,他拉高被子裹住她,细心地掖好她肩膀处的被角。 凌遥在周淮川紧实的怀中不安分地扭动了两下。 “睡吧,”隔着被子,他轻拍她后背,“daron和archie都睡了。” 凌遥很想说,要不是你我早睡着了。 不知是因为刚才吻得太激动,心绪没平复下来,还是此时此刻他的怀抱太滚烫,反正凌遥没有丝毫睡意。 周淮川自然感觉到了。 周围漆黑而静谧。 他抱着她,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她的味道,极大的满足感和让他身心得到了放松。 “睡不着?”周淮川低头,亲了亲凌遥的发顶,略微暗哑的嗓音难得透着点倦懒,“想和我谈谈吗?” 凌遥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凌遥不太想和他谈,因为过去无数次证明了,在说服对方这方面,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也从没把她当成对手看待,他不过使出十分之一的谈判技巧,就能让她乖乖听话。 谈什么都没有意义。 结局永远掌控在周淮川手里。 黑暗中,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 他们都没睡。 不知过了多久,凌遥沉闷犹豫的声音在周淮川胸口响起,“你是从什么时候对我……” 后面的话凌遥不说周淮川也明白。 ——你是从什么时候对我有不轨心思的。 周淮川原本圈在她腰上的手,移到她后脖颈上,用她能接受的力度缓缓揉捏。 他是从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呢? 第48章 逼婚吗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逼婚吗?…… “我没法给出一个具体的时间节点。”周淮川坦诚。 他出现在她十岁的那年,他们在一起度过了风雨飘摇的十年岁月。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这些年年岁岁,一朝一夕的相处完整地组成了他们的十年。 “但我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你,也请你相信,在你成年之前,我对你没有动过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在这件事上凌遥相信周淮川。 用世俗的标准来看,周淮川不是一个有道德感的人,道德、三观和原则这种东西,约束不了他这样的人。 他没有必要对她撒这种谎,他也不屑骗她。 “那你喜欢我什么呢?”凌遥顿了顿,试探着问,“因为我漂亮吗?” 周淮川收紧双臂,将她整个人拥在胸怀里,唇边溢出笑意,他完全认同她的说话,发自内心地说:“你当然很漂亮。” “只是……漂亮吗?” 乐意说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一见钟情其实就是见色起意,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说在她成年前对着自己没别的想法。 毕竟成年前的自己还没有长开。 她一边不要他爱她,一边又问他为什么爱她,还因为他可能是因为外貌爱她而不高兴。 他怀里的人就是个复杂的矛盾体,而且特别难哄。 可他爱这个矛盾体。 “当然不是。” 她追问:“那还因为什么呢?” “对不起,我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在她说话前,他打断道,“但我们可以用一生的时间求解。” “你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 她不可谓不惊讶,即使他说过他希望能做自己的丈夫。 “一辈子”对她来说太沉重,也太遥远。 她才二十岁,她连两年后都没做过规划,更何况是未来的二十年,三十年。 “从我来到你身边开始,就没想过和你分开,”周淮川用另一种方式表明自己的决定,“凌遥,你可以把我当做爹地,哥哥,但对你来说,我最终的身份只能是丈夫。” 凌遥伸出根手指,点在男人胸口,生气道:“你在向我逼婚吗?” 周淮川抓住她的手指,拉到嘴边亲了下,揶揄道:“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逼婚吗?” “什么才算逼婚?” 周淮川说了四个字。 凌遥一时愣住了。 周淮川抓着她的手,轻轻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知道她被吓着了,安抚道:“放心,我对我们未来的规划暂时没有孩子这个选项。” 周淮川说真正的逼婚是让你“未婚先孕”,为了孩子不得不和我结婚。 凌遥脑子一钝,不过大脑地问:“为什么没有孩子?” 周淮川没有一丝犹豫地回道:“因为没必要有。” 等凌遥的脑子变得正常,她才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他给她的是全部完整的爱,即使是他们的孩子也没有资格夺走一丝一毫属于她的爱。 “你不觉得可惜吗?那么多的资产,却没有继承人。” “你就是我的继承人。” “虽然你比我大八岁,从概率上来说,你比我先走的可能性更大,可也说不准我先……” 周淮川无所谓道:“那就随便给谁。” 他不回避谈论生死,也不会斥责她口无遮拦,因为他不相信预言、报 应和因果。 自信来源于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 从港城到海市,他冷血残酷,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把那些势力按死,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可是我不爱你。”她嘟哝了一句。 周淮川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没有将她亲得气息紊乱,手脚发软。 “小时候你看到王子亲吻公主,你问我亲吻是什么感觉,”周淮川说,“我说我不知道,但我告诉你只有相爱的人才能亲吻。” “然后我说……”凌遥的声音越说越小,她往前挪了挪,额头贴在周淮川肩窝里,“王子一定很爱公主。” 最后几个字几乎就要听不见。 “王子很爱公主,”周淮川低头,在她额角落下一个吻,他轻声道,“但最爱公主的永远是国王。” 最爱公主的永远是她的国王。 一夜无梦。 第二天凌遥起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人。 周淮川也刚起,洗漱完从浴室出来。 凌遥躺在床上,只露出双眼睛,目光一路跟随着周淮川的身影从浴室门口到沙发旁。 周淮川弯腰,从茶几上拿起腕表戴上,边戴边回头,和床上的人目光对上。 “醒了?”周淮川问,“怎么不说话?” 凌遥抿了下唇,依然没说话。 总不可能说因为你穿皮衣夹克太好看,我一时看入迷了吧? 但是…… 凌遥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夹克拉链没拉,露出里面黑色t恤,黑色工装裤裤脚利落地塞进短靴。 宽阔的直肩,典型的倒三角身材,将这一身穿出了不羁粗犷的性感。 ——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周淮川可以直接被拉去走t台,没有任何违和感。 无论是高定正装还是皮衣工装裤,只有脸和身材才能决定衣物美貌的上限。 吃完早中餐,他们先带daron和archie在附件逛了一圈,然后周淮川划船,带着凌遥去湖心钓鱼。 他们最后的战果是一条罗非鱼。 回到小木屋,daron和archie跑出来迎接他们,围着刚钓上来新鲜的鱼打转。 “怎么办呀,哥哥只钓到了一条。” 凌遥的口气就像是周淮川钓鱼水平太差,但事实上,如果不是她沉不住气,总要他抬杆看看,他们今天的战利品绝对不止一条。 虽然只钓到一条鱼,但早有人为他们准备了其他食物。 周淮川熟练地在户外的烤炉生上碳火,将鱼处理好架在上面。 鱼肉鲜嫩,无需烤太久,香气不仅吸引了凌遥和两只大狗,还有林间的其他小动物。 凌遥徒手撕下鱼肉,喂给躲在灌木丛里的小狐狸,还有只小豪猪。 在周淮川的命令下,daron和archie没有驱赶这些不带攻击性的小生灵。 吃完简单的晚餐,天色渐暗。 夕阳洒在远山与湖泊间,湖面升起的薄雾温柔地铺展开。 凌遥坐在小木屋廊下的摇椅上,沉迷在能治愈一切的景色中。 周淮川走出小木屋,将手中薄毯披在她身上。 他在她身边坐下。 两个人都不说话,安静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太阳彻底落山后,气温骤降。 周淮川在户外生了碳火。 漆黑的林间,火光带来了温暖和安全感。 他又变戏法似地拿出红薯、玉米和板栗放在炭火边烤。 凌遥的手从毯子里伸出来,接过周淮川剥好的一颗板栗。 她没吃,放在鼻子下闻着甘甜的味道。 她忍不住问:“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过去,他们一同去过很多地方,去芬兰追极光,去堪培拉看企鹅,在伊瓜苏看大瀑布。 但这是他们第一次来r国,她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算不算景区。 这里当然不是景区。 他们身后的这栋小木屋和周围80英里的森林湖泊都属于私人产业。 周淮川淡声说:“我之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十八岁之前吗?你一个人吗?住了多久?”肯定是十八岁之前,因为从他十八岁直到现在都和自己生活在一起。 凌遥实在太好奇了。 周淮川不太说之前的事,她只知道他从小在国外长大,她甚至不清楚他具体在哪个国家。 外语除了英语,他会说泰语,法语,这次她又知道他会说俄语。 他对这些语言的掌握程度,完全就是在当地生活过的人才会有的水准。 “十七岁那年,我曾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半年。” 十七岁…… 凌遥怔了怔,忍不住偏头看他。 周淮川望着漆黑的湖面,碳火的光勾勒出完美的侧颜。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凌遥之所以会对周淮川的十七岁反应这么大,是因为他十七岁那年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他生母在那年去世,第二件事是那年他遇到危险,是凌遥的爷爷救了他。 从此周淮川与凌家结下缘分,并于一年后,在凌遥爷爷的临终托付下,来到凌遥身边。 “所以你是在r国遇到爷爷的?” “算是吧。”周淮川说。 严谨点来说,他与她爷爷在r国的机场相遇。 就算不问凌遥也知道十七岁的周淮川经历了什么。 而那段经历,让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年离开家,独自在无人的森林间隐居般生活了大半年。 如果是过去,凌遥会主动伸出双臂抱住眼前的人,会用满腔的真挚告诉他—— “别怕哥哥,别怕,我会永远陪着你。” 密林深处,夜色中流淌着宁静。 还有独属于两个人的孤寂。 其实他们何其相似。 都是从小就孤单的孩子。 碳火中发出板栗壳爆开的声音。 两只快睡着的罗威纳警觉地抬起头四处张望,确定没有危险后才重新趴匐在凌遥脚边。 “我们也要在这里住半年吗?” “如果你想。” “我很喜欢这里,喜欢和你去湖面上钓鱼,喜欢这里的小动物,喜欢你烤的小板栗。” 凌遥亲自剥了颗板栗放在周淮川手里,火光映在她玻璃珠一般的眼睛里,她的喜欢发自肺腑,但她的拒绝也清晰明了。 “周淮川,就算我们在这里住半年,我也不会如你所愿地爱你。” 周淮川沉默地听完,站起身,连毯子带人从摇椅上抱起来。 腾空而起的人并没有任何害怕慌张,因为她知道他的手臂强壮有力,永远不会摔着自己。 她侧过头枕在他肩上,手心贴在他胸口,那里一下又一下跳动着的,是他沉稳的心跳。 那是她自十岁起,所有安心的来源。 “没关系,”周淮川依次亲了亲怀里人的眉心鼻尖和嘴角,无比温柔地说,“有我爱你就够了。” 第49章 大变态周淮川你说什么呢你个大变态!…… 他们在小木屋里住了一周。 难得不用处理工作,周淮川每天陪着凌遥睡到自然醒。 没有手机和网络的牵绊,除了“突然”出现的食物和生活用品,没有其他人出现在他们身边。 他们的生活很简单。 有时划船去湖中心钓鱼,有时带着daron和archie在森林里徒步一段。 大部分时间里他们什么也不做,两人躺在小木屋前的躺椅上。 温暖的阳光尽数洒在身上,耳边是林间的风声鸟鸣和各种小动物的窸窣声。 这里和约克郡的庄园不同,虽然那儿也很美,但这里更安静,能让人与自然亲密接触。 日落,森林,湖边的小木屋。 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面。 但最美的还是她。 日落黄昏里,她站在湖面,裙摆曳地,长发垂腰,微笑牵动梨涡深深。 男人站在小木屋前,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就这么安静 地、长久地望着她。 他没有拍照记录下这一刻,因为眼前每一帧画面已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晚上凌遥被周淮川抱在身前。 她轻微动一下,他收紧手臂,用脸蹭她的后脑勺和脖颈。 周淮川哑声问:“怎么了,睡不着吗?” 凌遥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 她不说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他胸前的睡衣扣子。 这几晚他们都睡在一起。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今天之前的每一晚睡觉前周淮川都会吻她,从浅浅的一个脸颊吻到掠夺吞噬一切的深吻。 她总是被吻到身体发软没有力气,鼻息和口腔里全都是他的味道,然后在他深情缠绵的“我爱你”中渐入梦乡。 但是今晚,从上床关灯到现在他们抱在一起快十分钟,周淮川却没有丝毫要吻她的意思。 她睡不着当然不是因为他没吻她。 她只是…… 只是不习惯。 唇舌的纠缠像一种睡前仪式。 但凌遥更愿意把它称作为“魔咒”。 周淮川对她下了亲吻才能睡着的魔咒。 与王子吻醒公主截然相反。 周淮川撩开散落在凌遥脸上的头发,“要我陪你说说话吗?” 凌遥不想和他说话。 她不再玩他的睡衣扣子,纤细的手指轻轻搭上他下巴,再一点点移动,最后压在他唇上。 她的渴望与别扭一览无余。 周淮川微微启唇,亲了亲她的手指。 指间羽毛般轻柔的触碰,却让凌遥的心跳一秒失衡。 但周淮川只亲了她的手指一下,没再有其他举动。 凌遥等了很久,周淮川都没有反应。 他睡得位置比她高,目光自上而下,看着她不安颤动的纤长羽翼。 最后她先撑不住,赌气叫他名字。 “周淮川。” 他低声应:“嗯?” 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吹拂在她手指上,她情不自禁缩了缩手指,但忍着没抽回。 不仅没抽回,指尖沿着他的唇线,来回细致地描绘着。 凌遥忍不住感叹,被他压着亲时,只觉得他那么大的力道似要把自己亲到窒息,要把自己一口吞了。 却没想到原来他的唇这么薄,这么软,触感干燥温润。 他们亲过很多次,每次都是周淮川主动,她除了被亲到无力反抗,从没主动回应过。 虽然好几次她差点没忍住…… 凌遥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但周淮川依然没有任何举动,漆黑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中静静地看着她。 凌遥的眉间逐渐露出一丝烦躁。 她知道周淮川在打什么主意,他也知道她知道他打的主意。 他们都太了解彼此了。 就像周淮川不让她逃避他们之间关系的转变,而执意把她留在r国。 她心情不好,他带她去看最爱的航天博物馆也无法让她打起精神,于是他把她带到这里。 因为他相信,这里的一切都能治愈她。 周淮川故意用唇碰了碰凌遥的指腹,轻声问:“想知道它亲起来是什么感觉吗?” 他在勾她。 凌遥瞥他一眼,冷着脸说:“不想知道。” 周淮川笑了下。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他解开睡衣领口的两颗扣子,抓着她的手,在她的震惊中,把她的手放在上面。 她当然知道他的身材有多好。 鼓起的胸肌时常把衬衫撑满。 只是看着就觉得很厉害。 没想到摸起来更厉害。 凌遥感受着手下奇妙的触感,歪了点头,惊喜道:“原来摸上去是这种感觉。” 和女孩子的柔软不同,男人的胸肌介于软和硬之间,柔韧紧实,很有弹性。 由着她捏捏摸摸地感受了会儿,周淮川终于忍不住压住她的手,声音里透着隐忍的暗哑。 “满意了吗,可以睡觉了吗?” 在哄凌遥睡觉这件事上,这十年来,周淮川可谓煞费苦心。 凌家出事,凌遥差点被绑架,那段日子凌遥几乎天天做恶梦。 被恶梦吓醒后睡不着,他试过给她讲故事,陪她看动画片,在她耳边轻声哼唱—— “ifyoushouldneedaplacetorest,askifi''''lleverletyoustay,iwill. (如果你需要地方休息,问我是否可以相伴左右,我当然愿意。) “don''''” (无论你何时离开都可以,毕竟我曾经孤身一人。) 凌遥停住手上动作,抬起头,表情认真地问:“我可以把脸贴在上面睡觉吗?” “不可以。” 周淮川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口气让凌遥垮下了脸。 “可是枕在上面一定很舒服,比枕头舒服得多,”凌遥的下巴抵在周淮川胸口,可怜巴巴地瞅着他,“可以吗,哥哥?” 周淮川将她的手从睡衣里拿出来,态度坚决。 凌遥并没有执着于枕着它睡,她直接低下头凑过去,好在周淮川反应快,及时捧住她的头,才没让她得逞。 周淮川将她脑袋抬起来,皱眉道:“谁教的?” “什么谁教的?” “你说呢?” 凌遥理直气壮地回:“你不知道这是人类的天性吗?” 周淮川:“……” 周淮川都被她气笑了,皮笑肉不笑地说:“天性?那我也可以?我养育你这么多年,是不是该轮到你反哺了?” “啊——”凌遥捂住耳朵,叫嚣着,“周淮川你说什么呢你个大变态!” daron和archie睡梦中被惊醒,意识到是凌遥的喊声,不停绕着床打转,更容易冲动的daron试图跳上床。 周淮川要安抚凌遥还要斥责想上床的狗子,一时间闹得鸡飞狗跳。 周淮川难得有失控的时候。 最后狗子被关进卫生间。 凌遥被他用被子裹紧抱在身前。 他用一个缠绵深长的吻,让她彻底软在自己怀里。 凌遥的意识在清醒与困乏中挣扎。 她拖长尾音说:“我睡不着……哥哥。” 周淮川不说话,下颚抵在她头顶,手轻拍着她后背,低沉的声线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ifyoushouldcallbackagain,askifistillwishyouthebest,ido.evenfroilesaway.” (如果你需要我回到你的身边,问我是否还会祝你一切顺利,我会的。纵使我们身处天南地北。) “andi''''llhopeyoudon''''” (我希望你不要感冒,我祝愿你是最棒的。) 凌遥沉睡后的呼吸清浅平缓,双手无意识地放在他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 周淮川微微低头,吻了吻凌遥发顶。 “sweetdrea,love.” (好梦,我的爱。) * 回去的飞机上。 凌遥看到天气预报,莫斯科郊外下雪了。 “下雪的小木屋肯定很美。”她无不遗憾道。 周淮川没有安慰她,他让人送来蓝莓味冰沙,细腻绵软,雪一般的口感。 周淮川大发善心,允许她吃了半杯,剩下的给了daron和archie。 他们在客舱睡觉休息时,空乘关了灯,拉上门,整个飞行期间没人打扰他们。 飞机降落在海市机场。 亲自把凌遥送回家,周淮川换了衣服再次出门。 车开到海市郊外一处荒废园区。 车开进去,在偌大的园区里开了十多分钟才到地方。 面前一动商务楼底下站了一行人。 周作一身黑色西服,站在车门旁,恭敬地弯腰拉开车门。 周淮川从车上下来。 身穿黑色衬衫,肩上 披着深灰色商务大衣,大衣衬得他更加高大挺拔,冷肃而禁欲。 周作跟在他身后,边走边向他汇报。 一行人坐上电梯。 “昨天开始药已经停了,目前人是清醒的。” 知道周淮川今天回来,周作提前做了安排。 周作是泰籍华人,长相上和国人没有任何区别,他和庄严一样是周淮川的助理,主要负责东南亚事务,跟在周淮川身边的时间比庄严更久。 周淮川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地走出电梯,在周作的引导下来到某个房间。 房间里漆黑一片。 周淮川示意把窗帘拉开。 房间里顿时大亮。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人突然弯下腰,捂住眼睛,发出痛苦的声音。 沈沛文已经记不清多久没见过光亮了,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得疯狂流泪。 周淮川没时间等他适应。 周作让人一左一右按住他的肩膀,逼得他抬起头。 沈沛文在一片强光中,看到某个身影。 眼睛里不断流着眼泪,沈沛文却笑起来。 “周淮川?” “是我。” 第50章 后悔吗在她内心,最重要的一定是周淮…… “celia没和你一起来吗?” “你一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真可惜。” 沈沛文慢慢适应了光亮。 周淮川示意把人放开。 刚才两个人的力气很大,沈沛文的手腕上被按出了一片青紫,但他顾不上手疼。 他整个人瘫在沙发上,所剩下的精力只够勉强坐着。 周淮川打量着沈沛文,没什么表情地问:“怎么样,习惯吗?” 沈沛文闭上眼睛,露出满足的表情,“你让他们给我注射的东西挺带劲的。” “他们没有给你注射任何东西,”周淮川强调,“监控拍下的所有画面都证明了是你自己推的注射器。” 沈沛文无话可说,因为事实如此。 但他不在乎。 不在乎他在这几天里遭遇了什么,不在乎那些药会影响,而且是彻底影响他身体的某些功能。 反正除了凌遥,他没想过在谁身上用。 想到凌遥,沈沛文露出关切的神色。 “那天她和我说完话有没有伤心?哭了吗?” 周淮川没说话,他一步步走到沈沛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沈沛文想要仰起头看他,但他连抬头的能力都没有,视线所及是对方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色衬衫。 沈沛文很深很深地呼吸着,仿佛这样就能在空气中汲取某个人稀薄微弱的气息。 “你来之前抱过她?” 无需说明,周淮川也知道沈沛文说的“她”是谁。 “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沈沛文闭了闭眼睛,脑海中出现了一张脸。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回忆,都想不起这张脸。 药物让他的身体和思考变得迟钝。 他现在的身体机能就像八九十岁的老头。 从机场把人带走后,周淮川的人没对他动过手,他不知道自己被带到哪里,只能肯定自己还在国内。 周淮川让他注射的东西并非违禁品。 这种药物在很多国家和地区都被允许使用。 在一定的剂量控制下,可以对体能和智力有一定提升,类似于兴奋剂。 但前提是“控制好剂量”,一旦过度使用…… 结果就是他现在这样,看上去和正常人无异,其实身体被“掏空”,思考能力也几乎丧失。 也正如周淮川所说,除了第一次……后面几次都是他自己主动注射。 体会过一次“兴奋到死”的极致感觉,没多少人不会上瘾。 他想象中的人太完美了。 他们在自己准备的地下室里,玩遍了那里所有东西。 她就像一匹真正的小马…… 随着注射的频繁和剂量的增加,他却越来越难看清她的脸,直到她彻底变成一团模糊。 达不到他想要的兴奋感,就会恶性循环,注射得更多。 周淮川离开了房间。 周作问周淮川下一步的安排。 刚才他们已经从沈沛文的嘴里得到了想要知道的东西,和周作查到的,沈沛文喂凌遥吃的药的来源一致。 周淮川只说了句“送他回去”,其他什么也没说。 回去的路上周淮川接到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家里打来的,周淮川告诉惠姨自己正在回家路上,并让她请客人进来。 第二个电话是荣少恒打来的,荣宇的话事人,荣少杰的哥哥。 荣少恒对于弟弟的公司没有破产感到不满,但他不敢在周淮川面前表露出来,打来电话,是想借着这件事周淮川多少理亏,想和他谈另一个项目。 荣少恒想和他一起开发江城区的那块地。 他主动提出可以提供后续资金支持。 周淮川没有拒绝,说可以先看一下合作意向书。 他这么说,就算是答应了。 这件事如果谈成,荣少杰蹦跶得再高,荣少恒都不会在乎,他千恩万谢,要宴请周总。 “明天我有空,”周淮川说,“时间地点我来定。” 回到家,周淮川问惠姨:“人呢?” “在小姐房间,”惠姨伸手接过他身上大衣,欲言又止,“先生……” 周淮川抬手示意了一下。 惠姨就不说了。 周淮川回到书房处理公事,直到吃晚饭的时间,门外响起敲门声,伴随着凌遥的声音。 “哥哥,还在忙吗?”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随意推门进来,站在门外喊他下楼吃饭。 周淮川说了句“进来”,凌遥才打开门。 但她没进来,站在门口,规规矩矩地问:“需要等你一起吃吗?” 周淮川没回答她,他从书桌后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手越过她耳侧,将门关上。 不轻不重的关门声让凌遥心头一跳。 凌遥发现自己现在莫名害怕和周淮川共处一室,特别是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 她怕周淮川像在r国时那样对自己。 虽然他们在r国,在那间湖边小木屋里每晚都睡在一起。 他们拥抱亲吻。 他一遍遍告诉她他有多么爱她,他会是她此生唯一的丈夫。 可他们现在回到了海市,回到他们以“家人”共同生活的地方。 这里的卧室书房客厅,每一处都承载着这些年他们之间父女兄妹般的感情。 她说服不了自己,更做不到和他在这里有超越亲人的亲密接触。 他那些疯狂的爱,让她感到了不安,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周淮川感觉到了凌遥对自己的疏远和回避。 他朝她俯下身时,她伸手抵在他胸膛前,慌乱道:“妈咪、妈咪在这里……” 周淮川垂眸看着她,握住她两只手腕,将它们从自己身上拿开。 他边俯下身边说:“我知道。” 惠姨给他打的那个电话,就是告诉他宋姿仪来了。 惠姨说宋姿仪就在门外,她问周淮川要怎么处理。没有周淮川的允许,惠姨连人都不敢放进来。 周淮川捧住凌遥脸时,她挣扎了一下,小声说:“妈咪在等我们吃饭……” “饿了?” “还好……”凌遥的话没说完。 周淮川吻住了她。 干燥的四瓣唇相贴,周淮川温柔地亲着她,边亲边问:“不饿就先亲一会儿?” 凌遥根本没有机会回答,他也不需要她的同意。 前面还在害怕共处一室,无法接受与之亲密接触的人,抱着她,压着她,亲着她,嘴巴用力吸 住她的两瓣唇,有力的大舌头一遍遍舔舐她口腔的每一寸。 而她自己,原本抵抗的双手,不知何时搂在他脖子上,整个人靠在他怀里,玻璃珠似漂亮的眼睛里水汽蒙蒙。 凌遥腿软得站不住,周淮川把人抱起来,走到书桌后坐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他抱着人亲了好一会儿,把人亲得浑身发软,眼尾通红。 亲完没放开她,搂在怀里又抱了很久。 凌遥慢慢恢复了点体力,但整个人还是犯懒,趴在周淮川怀里,头枕在他肩膀上,手臂环在他后脖上,和小时候一样,多动症似的捏他的发梢和衬衫衣领玩。 周淮川低头,在她脖颈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抓过她不安分的手,放在嘴边从手指亲到手背,最后稀罕似地在指骨上不轻不重地咬一下。 他贴在她耳边说:“吃饭去?” 凌遥有点生气地说:“我现在这样,怎么下楼吃饭嘛。” 周淮川故意问:“你现在什么样?” 什么样? 被你亲得软绵绵全身无力呗。 但凌遥不会这么回他,这么说无疑是在夸奖他的吻技有多好。 一个想法从凌遥脑中闪过,她坐直身体,看着他,质问道:“你不会是不想和妈咪一起吃饭故意的吧?” 周淮川直白道:“如果我说是呢?” “那就……”凌遥露出一丝失落的神色,但她还是说,“让妈咪先回去吧。” 她的这个答案倒是让周淮川有些吃惊,难得脸上带着点笑意地问:“选我啊?” “和选谁没关系,”凌遥白他一眼,“一顿饭而已,今天吃不成就下次好了。” “饭可以不吃,”周淮川撩起她散落在自己胸前的一簇长发,嘴角溢出抹冷笑,“话得让她说。” 看到楼梯上下来的人,宋姿仪站起身,笑容满面地走到凌遥身边,亲亲热热挽起她的手,又看了眼凌遥身后的周淮川。 “等你们很久了,赶紧来吃饭。” 惠姨准备了很多菜,三个人肯定吃不完,周淮川让惠姨也一起上桌吃饭。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宋姿仪和周淮川同桌吃饭。 最高兴的人自然是凌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家团聚了。 宋姿仪挨着凌遥坐,时不时给她夹菜。 “怎么好像又瘦了?”宋姿仪心疼道,“不能挑食,什么都得吃,知道吗?” “吃得不少呢,”惠姨解释,“只是一到秋冬季就掉秤,医生说是脾胃弱不吸收,周先生每年都会亲自去京北找老专家开膏方,她嫌苦不爱喝,先生就盯着她喝。您现在觉得她掉秤,其实比起前几年已经好很多了。” 惠姨这些话无疑是在打宋姿仪的脸。 找老中医开膏方,盯着她喝药,照顾她的身体,这本该是作为母亲的自己该做的事。 可她不仅没负起母亲的责任,更是一走七年不闻不问。 宋姿仪的脸上不免露出几分尴尬。 “太太,”惠姨关心地问,“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啊?不知道您来,没多余准备,下回您要是过来提前和周先生说一声,我好准备。” 惠姨喊宋姿仪“太太”,喊周淮川“周先生”,生疏可见。 可事实上,惠姨认定的主家不是宋姿仪,而是周淮川。 先不说现在的凌家从里到外都是周淮川在撑着,就是这些年他尽职尽责地照顾凌遥,惠姨和梁叔看在眼里,于情于理,他们也只认他作凌家话事人。 宋姿仪当然明白惠姨向着谁,知道她明里暗里拿话讽刺自己。 她虽感到面上难堪,但也无话可说。 周淮川基本没动什么筷子,见他吃的少,凌遥亲自给他盛了碗汤放在他面前。 “哥哥,喝点汤。” 宋姿仪吃味道:“妈咪没有吗?” 凌遥又给宋姿仪盛了碗。 为了照顾凌遥脆弱的脾胃,家里的菜口味偏淡,汤更是清淡。 宋姿仪没喝两口就放下了。 她张了张嘴想开口,瞧周淮川正在喝汤,要说的话只好先放一放。 她看向身旁的女儿。 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凌遥是跟着谁长大的。 她的很多习惯其实都随周淮川。 比如吃饭时不爱说话,吃什么都细嚼慢咽,菜不喜欢直接夹在碗里,米饭永远白净。 还有他们都很喜欢喝汤。 宋姿仪就不爱喝。 无论是谁,都会认为他们才是一家人。 不仅如此,宋姿仪相信,无论凌遥表现得有多在乎自己,在她内心,最重要的一定是周淮川。 后悔吗? 宋姿仪也问过自己,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她就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也于事无补。 失去了就是失去了,错过的也只能错过。 所以她很少去想这些。 她的生活中永远有更值得去做的事。 周淮川不在餐桌上聊公事。 吃完饭,宋姿仪主动说要找他谈点事,周淮川让她去了自己书房。 书房的门一直开着,期间惠姨进去几次送茶点和水果。 他们没谈多久。 没有争吵,气氛平和。 宋姿仪从书房出来,她急着走,惠姨留她吃甜点也没空。 离开前,宋姿仪捧住凌遥的脸左右各亲了一下,“宝贝你可真是妈咪的福星!” 凌遥看着妈咪掩盖不住一脸的春风得意,微笑着问:“妈咪,你开心吗?” “开心呀,当然开心!”宋姿仪抱住女儿,“今天不仅见到了我的宝贝,还……” 宋姿仪顿了顿,“总之,妈咪真的好高兴。” 凌遥伸手轻轻回抱住她,“你高兴就好。” 送走宋姿仪,凌遥端着甜点去了周淮川书房。 惠姨已经休息了,她住楼下房间,理应听不见楼上的动静,但凌遥走进书房后还是关了门。 周淮川嘴角勾着点笑,看她鬼鬼祟祟关门,差点把手里的甜品摔地上。 凌遥把双皮奶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周淮川抬了点下巴,示意桌上的甜品。 “不是拿来给我吃的吗?” 凌遥顺嘴道:“你又不爱吃甜点。” 周淮川没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知道他不吃还拿过来,无非是借个由头过来找他。 心思被拆穿,凌遥脸上露出一点尴尬,但很快就消失无踪。 在周淮川面前,她做什么都有特权,连他的办公室都是想闯就闯。 她也是唯一一个能牵动周淮川情绪的人。 今天为了进个书房找他,特地劳她的驾,拿甜品当借口,看来是有什么事难以启齿,要求他了。 周淮川对凌遥的“要求”心知肚明,不等她开口,直接将一份合作协议拿给她。 凌遥翻看协议第一页就愣住了,她不知所措地望向周淮川。 周淮川在沙发上坐下,顺势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 凌遥发现周淮川特别喜欢让自己坐他腿上,这种亲昵的姿态总让她忍不住想起那晚自己跨坐在他腿上…… “怎么脸这么烫?”周淮川用手背碰了碰凌遥的脸。 凌遥往后躲开他的触碰,不自在道:“谈正事呢。” “好,谈正事。”周淮川就这么把人抱在腿上谈正事。 凌遥拿起协议,表情认真地问:“你要把江城区开发的项目交给荣少杰?” 第51章 一起睡搬来我房间好不好? “嗯,”周淮川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我以为你会喜欢。” “你知道我不会插手公司的事。” “你可以插手,”周淮川理所当然地告诉她,“公司是你的,你可以做任何决定,想把项目交给谁都可以。” “可我不懂……” “我可以教你。” “这不是教不教的问题,”凌遥皱眉,对周淮川的这一举动很不理解,“你明知道荣少杰的公司吃不下这么大的项目。” 周淮川揶揄道:“还说不懂?” 凌遥瞪他一眼。 周淮川眼里含笑,逗趣似地亲了下她鼻尖。 “你来找我不就为了这件事?” 宋姿仪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们在莫斯科那么多天,她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刚回来她就急着上门。 估计宋姿仪不知道在女儿耳边吹了多少风,诉了多少苦,要她帮自己和男友拿下这个项目。 他刚才在书房和宋姿仪谈的自然也是这件事。 “我找你确实是为了这件事,妈咪也和我提过他们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凌遥将手里协议放下,顿了顿,犹豫不决,“但……” 周淮川没有催她往下说,他只是耐心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凌遥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但我不希望你把项目交给他们。” 凌遥刚才的犹豫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对不起宋姿仪,而是她不想干涉公司的事。 十年前阿爷把凌海交给才十八岁的周淮川,除了因为他的能力,同时也相信他一定会守护好凌海,照顾好凌遥。 周淮川用十年时间证明了阿爷看人的眼光没错。 阿爷可能还存有赌博的心思,凌遥却是完全地信任周淮川。 同时她希望周淮川能明白,自己对他有着绝对的信任。 所以即使成年之后她有权进董事会,她却明确拒绝,也从不干预任何公司事务。 “我希望凌海变得更好,”凌遥的视线从那份协议书上收回,看向周淮川,浅眸里满是真诚,“我相信,只有你能做到。” “给我戴这么高的帽子?”周淮川威胁道,“不怕我把凌海卖了?” “你舍得吗?” “我当然……”周淮川拿下颚轻轻蹭她的脸,“舍不得。” 他们分明说的是公司,可凌遥却觉得他舍不得的另有其他。 凌遥被他弄得脸上痒,捧住他的脸,不让他动,“所以,你还会把项目给荣少杰吗?” 周淮川偏了点头,在她手心里啄了一下。 “给。” 凌遥瞪圆了眼睛,诧异道:“为什么?” 周淮川没说话,她也无法从他漆黑深沉的眸子里看出什么来。 周淮川从不骗她,不想让她知道的,他直接避而不谈。 凌遥有点急了,“为什么要把项目给他们?你明知他们会把它搞砸。” “宋姿仪有凌海的股份,”周淮川淡声说,“不至于害凌海。” “可就算项目最后完成了,他们也会在你和凌海身上吸走一大口血。” 周淮川无所谓道:“那就让他们吸。” 凌遥大了声,“凭什么!” 周淮川微微讶异。 他大概没料到凌遥会这么抵触让宋姿仪和荣少杰接手这个项目,他当初还以为她是来为宋姿仪求情的。 周淮川收敛起漫不经心的神色,带着点审视的意味看着她。 “你不是一向站宋姿仪那边吗?” “对呀,”凌遥面不改色道,“她是我妈咪,和我血脉相连,是我血缘上的至亲,我站在她那边有问题吗?” “没问题,所以我不明白……” “可站在她那边,不代表我会为了她牺牲别人的利益,更不会伤害谁,”凌遥说,“我不希望她拿到项目和我爱她并不冲突。” 周淮川就这么看着她。 日耳曼血统让她五官精致漂亮得不真实,冷色调的眼球,不苟言笑时像一汪清澈碧绿的湖水,散发着幽冷的光芒。 他们叫她神的宝贝,说她是人间芭比,人们用一切美好的词汇去赞美她的美貌。 殊不知她的美貌比不上她心灵的万分之一。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宋姿仪,不是因为她愚蠢或是圣母心泛滥,而是珍惜每一份感情。 她的珍惜是有分寸的,在大是大非面前,她从没选错过。 她对宋姿仪那一点点的倾斜和偏爱,是她对母女之情的珍重。 周淮川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他到底拥有了一个多么珍贵的宝贝。 “或许我应该去买一本圣经。”周淮川突然说。 “你买圣经做什么?” 凌遥感到莫名其妙,据她所知,周淮川没有这方面的信仰。 周淮川拉过她的手,亲了一下她的手背,再抬高置于自己额间。 他无比虔诚道:“感谢上帝,你是我的。” 凌遥抽回手,皱眉不满道:“我不是你的。” 周淮川不和她探讨“她是谁的”这个问题,反正不是他的也不可能是别人的。 “妈咪说明天晚上你宴请了荣少杰?” “毕竟是第一次合作,不该庆祝一下吗?” 凌遥看不穿他在想什么,当初差点害荣少杰破产的人是他,现在拿上百亿项目和对方合作的人也是他。 他还要和他们同桌吃饭。 “哥哥,”凌遥当然知道周淮川有自己的考虑,但她还是心有不安,“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承诺。” 周淮川看着她,没有马上应声。 凌遥知道他听懂了自己的意思—— 无论他要做什么,都不要伤害宋姿仪。 凌遥追问:“可以吗?” 周淮川搂在她腰间的手移到她后背上,将她压向自己怀里。 他抱着她,感受着她的体温、味道还有她的柔软。 周淮川低声说:“当然。” “我后悔了。”周淮川说这句话时,凌遥从侧坐变成跨坐在他腿上。 他喂她吃双皮奶。 用嘴喂。 喂得急,她来不及咽下,浓稠的奶从唇边溢出,被他卷起舌尖,舔得干干净净。 要吞咽东西,还要防止咬到周淮川的舌头,凌遥艰难地开口:“后悔……后悔什么?” “答应你答应得太快,”周淮川掐在凌遥腰上的手紧了几分,露出后悔的神色,“起码要让你付出点应有的代价。” 凌遥被男人沾满双皮奶甜香味的大舌头搅弄得神魂颠倒,仰起脖子,半眯着眼睛,气吁吁地问:“你要什么呢?” 周淮川吻到她耳边,咬着她耳朵说了句什么。 他话音未落,她整张脸涨得通红,连耳朵根都在发烫。 “周淮川——” 气急下凌遥伸手推了周淮川一把,手被他抓住,不顾她的挣扎,反剪至身后。 他的另只手覆在她后脑勺,强势地将她往身前压。 周淮川偏头,含住她娇嫩耳垂。 湿滑的舌头顺着耳道往里,黏腻的“滋滋”声在耳朵里放大。 没亲的另外一边,耳垂被男人的手指反复搓揉,像最瑰丽的粉色水晶。 明知凌遥的耳朵敏感,周淮川反复舔舐嚼磨,他故意模仿某种行为,在耳朵里来回进出。 凌遥浑身一凛,半个身体都是麻的。 周淮川刚才在她耳边说,要给她口。 她当然不答应。 虽然之前在莫斯科,在药物的作用下,她那样放浪形骸,在他于自己膝间埋头时,手穿插在他黑发间,难以自控地将他压向自己…… 可她现在没有被药物控制,她是清醒的。 她无法接受和他做这些。 不过凌遥觉得自己支撑不了多久就会全面崩溃。 因为肌肤饥渴症,她有很强烈地靠近周淮川的欲望,渴望与他在身体上有接触和联系。 而这不受她的思想控制,完全是身体的自发行为。 凌遥的内心感到十分煎熬。 她和周淮川在一起时,身体和心理是完全割裂的。 从心理上来说,她难以接受他们做这些事,她想要回到过去他们像家人一样的相处,可自从那晚之后,她的身体逐渐脱离她的掌控,根本无法抵抗和他的那些亲密举动。 周淮川终于放过凌遥那对可怜兮兮的耳朵,曲指抹去她眼角的生理性泪水。 他心疼却又忍不住说:“亲个耳朵就这样,娇气不娇气?嗯?” 凌遥羞恼得拍开周淮川的手,将脑袋抵在他胸前,将自己蜷在他怀里。 知道她生气了,周淮川不再闹她,就这么密密实实地把人抱在怀里抱了很久。 凌遥渐渐有了睡意。 周淮川轻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低声说:“搬来我房间好不好?” 凌遥反应慢一拍地摇了摇头,“不要。” “在小木屋我们不是每晚都一起睡吗?” “那不一样……”凌遥的声音里满是倦意,但她还是坚持道,“我搬到你房间,和你睡在一起,惠姨会怎么想?不能让她知道。” “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呢?” “因为我们是兄妹呀,我叫你‘哥哥’,我们怎么可以睡一起。”凌遥想当然地说。 她或许是真的困了,连敷衍都不敷衍,当着他的面就这么说出了心里话。 也或许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拿她怎么样,所以肆无忌惮。 肆无忌惮地伤他。 “凌遥,”周淮川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声音又低又沉,“我们怎么可能还是兄妹?” 第52章 亲太少这还叫没怎么亲? 凌遥没有应声。 她睡着了。 以一种幼崽完全放松安心的姿态,匍匐于她所信赖的强大的保护者的身 边。 “anl,或许我确实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周淮川漆黑幽暗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凌遥的睡颜,“让你在魔鬼的怀里也能睡得如此心安理得。哪怕我对你……” 有着肮脏卑鄙的不轨之心。 凌遥第二天是在自己房间醒来的。 周淮川一早就去了公司。 功课落下太多,凌遥顾不上倒时差,去了学校。 临近年底期末考核,课堂上气氛紧张。 凌遥因为缺了两次小组作业,期末考核岌岌可危,最后一次大考必须考到九十以上才不会挂科。 周淮川今天宴请荣少杰和宋姿仪,凌遥主动要求参加。 放学后,周淮川让人去接她。 司机先在学校接上她,再去公司接周淮川。 周淮川打开门上车,看到后座上堆满了复习资料,差点就没地方让他坐。 他从公司直接过来,一身笔挺的高定正装,哪怕工作了一天,身上也不见一丝不妥帖之处。 他对下属的要求很高,对自我的约束更是离谱。 有人曾开玩笑说,能和周淮川共事的人,身上多少有那么点自虐倾向。 周淮川坐下后解开西服,随手拿起份资料,“怎么这么用功?” “我现在在挂科的边缘疯狂徘徊,不用功怎么行!” 周淮川把她手里正在看的资料抽走,“车里看书伤眼睛。” “就看一小会儿……” 凌遥话没说话,挡板升上去,隔绝了前后座的空间。 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司机都不会知道。 后座上堆满了东西。 周淮川干脆让她坐自己腿上。 安静又缠绵地亲了很久才放开人。 两人都很投入。 他擦掉她嘴边晶莹,望进她雾气蒙蒙的眼睛,一个觉得笨蛋是不配活着的人,却哄着人说:“学得累就别学了,我给你转个专业?” “你直接把学校买下来,我什么都不用学,直接拿毕业证书不是更轻松?” 凌遥的讽刺嘲弄换来的却是周淮川的认真思考。 这种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 凌遥从小到大念的学校,周淮川都是最大的资助方,对她大学的资助更是下了血本。 他花那么多钱,对校方提出的要求也只是安排几个人在学校“照顾”她。 当然凌遥不需要知道这些。 也不能让她知道。 她比普通人成熟得晚,上了大学才开始有了点叛逆期的征兆。 过去他们三番四次为了门禁时间的事吵架,要是让她知道,她以为净土的学校也被他安排了人,恐怕要和他吵翻天。 虽然她张牙舞爪的模样生动又有趣,哭起来会搂住他脖子,将滚烫的眼泪淌满他整个衣领和胸口。 因为陷入难过伤心中,她不会意识到,安慰她的人正在吻她的头发、额头和眼角。 但她动不动就冷战,拒绝和他说话交流,连一丝目光都不愿意放在他身上。 ——这真的是让他难以接受的事。 “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一样聪明呢?”她捧住他脑袋,遗憾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你什么都会,你连俄语都会。” “那是因为我在r国居住过一段时间。” “那法语呢?” “我的第一位家庭老师是f国人。” “ta教你什么?” “钢琴。” 凌遥听过周淮川弹钢琴,在他们海市的别墅。 他们住进那里的第一天,周淮川为了缓解她来到陌生地方的焦虑为她弹了一下午钢琴。 他弹得很好。 周淮川将十岁的凌遥抱在身前,握住她细细长长的手指,他说这双手不该受到钢琴和任何乐器的折磨。 它们需要被用心呵护,只有世上最名贵的珠宝才配被它所佩戴。 “我怀疑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你不会的。” 凌遥这话不是拍马屁,她是真心这么觉得。 她在他身边待的时间越长,越感到这个人强大得过于可怕。 似乎所有事和人都在他的掌控中。 “我当然也有搞不定的事,”周淮川叹了声气,目光多少带着点怨念地看着她,“比如你。” 凌遥回怼:“我就差被你捏在手掌心了。” “捏在手心里还不够。”周淮川说。 “那你还想怎样?” 周淮川低头,张嘴咬在凌遥下巴上,在她吃痛皱眉时,狠声说:“如果可以,真想把你变小,塞进我口袋里,让你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待在我身边。” “变态啊……” “别躲,让我再亲亲。” “别、别咬脖子……会留痕迹啦……” 车停在港城一家私人菜馆。 周淮川亲自给凌遥扣上衬衫裙的扣子,将她一头稍显凌乱的长卷发理顺,最后亲了亲她鼻尖,才打开车门。 庄严等了会儿,看到周淮川出现,视线在他紧握着凌遥的手上停顿一瞬,随即移开。 “周总,人已经到了。” 周淮川神色淡然地点了下头。 无视他人的眼光,他一路牵着凌遥的手。 打开包厢门,看到里面的人,凌遥愣了下。 不是宋姿仪和荣少杰。 看到周淮川出现,荣少恒从位置上站起身,走向前,“周总。” “荣总。” 庄严示意大家入座。 众人坐下后,荣少恒看了眼坐在周淮川身边的人,笑着说:“一直听说chloe的女儿很漂亮,百闻不如一见。” chloe是宋姿仪的英文名。 周淮川偏了点头,向凌遥简单介绍了荣少恒。 虽然对今天的饭局上出现荣少杰的大哥荣少恒感到惊讶,但凌遥秉持着该有的礼貌,向对方打招呼。 荣少恒想让服务员上菜,周淮川却说不急,还有两位客人没到。 那么大的项目,荣少恒也知道,周淮川不可能只有自己一位合作方。 没等多久,周淮川说的两位客人就到了。 荣少恒到底是荣家的掌权人,即使面对差不多已经撕破脸的弟弟,当着外人的面没有表现出丝毫嫌隙,大哥的做派毫无破绽。 荣少杰不逞多让,兄弟俩表面亲亲热热,暗地里暗潮汹涌。 而宋姿仪更是连装都不装,整晚的脸色都很难看。 她几次想和凌遥说话,都被周淮川不动声色地阻止。 饭吃着,酒喝着,事情聊着。 凌遥就算一开始再不明白周淮川的用意,现在也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荣少恒早已向周淮川递来了橄榄枝,想要合作开发江城区的项目。 两人之前就有过合作,再者周淮川看中荣宇在媒体的影响力,两方的合作顺理成章。 至于荣少杰,一个刚在破产边缘逛了圈,靠女朋友的资金盘活的公司,能和凌海合作,不过是靠女朋友和女朋友女儿的面子。 周淮川向来公事公办,不讲私情,但外界都知道,他唯独对凌家那棵独苗要星星不要月亮地宠。 别说江城区的项目,但凡他有的,小甜心一句话,他眼睛眨也不眨亲自奉上。 反正再怎么样他们都是荣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既然都想要项目,不如顺水推舟,让两方共同参与,皆大欢喜 。 但凌遥却觉得,周淮川让荣家两兄弟共同参与项目,绝对没那么简单。 最后庄严说:“两份合作协议拟好会尽快送到两位手上。” 荣家两兄弟面上和和气气,纷纷举杯庆祝此次合作顺利。 至于私底下怎么样就没人知道了。 宴席结束,众人道别。 直到最后,宋姿仪也没找到机会和凌遥单独说话。 今晚周淮川特地让人上了气泡酒,好几个口味,只准她每种口味尝了一小杯,但积少成多,一晚上喝下来,也多少有了点醉意。 凌遥觉得周淮川是故意的。 因为在回去的车上,他就不再掩藏意图。 惠姨开门,看到周淮川抱着凌遥,他的大衣将她整个人裹住,只露出半个发顶。 闻到了酒味,惠姨担心地问:“喝醉了?” 周淮川将人抱进来,惠姨刚想关门,就看见后面的人。 庄严向惠姨问了声好。 看到是庄严,惠姨心里松了松,她是真怕周淮川身边的那个周作。 周作在周淮川身边跟得最久,也最像他,冷肃不爱说话,看人的眼神特别瘆人。 周淮川抱着凌遥上了楼。 惠姨让庄严先坐,她去准备醒酒汤。 “不用准备醒酒汤了,”庄严微笑着说,“这么晚了劳您驾,车在下面等着,周总让我送您回老宅。” 惠姨“啊”了声,但马上就反应过来,愣愣地点了点头说“好”。 简单收拾了行李,惠姨离开前,忍不住往楼上瞧了眼。 庄严耐心地等着。 惠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到庄严的表情,又把所有的话咽了回去。 庄严带着惠姨离开。 其实凌遥没睡着,只是在车上被周淮川闹得太过,满身的痕迹…… 周淮川在凌遥的强烈要求下,把她抱回她自己的房间。 “你出去。”凌遥坐在床边,手指着门。 周淮川不但没走,他俯下身,手臂撑在她身侧,视线落在她唇上,微微蹙着眉。 “都没怎么亲,怎么好像肿了?” 凌遥瞪他一眼,心道这还叫没怎么亲? 他用指腹轻轻揉着她微肿的唇,似笑非笑道:“还是亲得太少。” 第53章 咬疼了她要咬回来。 凌遥不理他,要他出去。 周淮川哄她,“我去煮醒酒汤,喝了再睡好吗?” “不喝,又没醉。”其实是惠姨煮的醒酒汤太酸,她实在不想喝。 周淮川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说:“我煮的不酸。” 要把人赶出去的是她,听到他要下楼去煮醒酒汤,跟着一起去的也是她。 周淮川脱了西装和马甲,只穿衬衫。 厨房里白衬衫黑西裤的身影,一刻都没从凌遥视线里离开过。 他抬手打开头顶橱柜时露出精壮的手臂,弯腰开火腰身往下修长的腿,和男人饱满挺翘的臀…… 凌遥怀疑他在有意勾引自己,虽然跟着下楼的人是她自己。 但…… 他就是在勾引。 明明知道她对他的身体完全抵抗不了。 这是种病。 十岁时埋下,十四岁被心理医生告知你必须将身体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二十岁他推翻了医生的说话,无时无刻不在拥抱亲吻她。 周淮川的效率很高,醒酒汤很快就煮好。 他让凌遥坐在茶几前喝汤,喝着喝着,汤就在他嘴里了。 “惠姨会听见……”凌遥急喘着,声音含糊不清。 周淮川咽下被她口腔含温的醒酒汤,低声说:“我让庄严送她回老宅了。” 凌遥刚想问怎么这么晚送她回去,脑子里一激灵,马上就明白了他这么做的意思。 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想做什么?”她故作镇定,微微颤抖的声音却泄露了心思。 “凌遥,你知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周淮川的回答很婉转,但听在凌遥心里却如惊涛骇浪。 周淮川的手拂过凌遥脖子上一片暧昧痕迹,这是在去吃饭的路上他弄出来的。 今晚所有人都应该看到了。 所以宋姿仪急着想和她说话。 但他不会给她机会。 如果凌遥能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就会发现自己的手机突然“没电”了。 周淮川放柔声音,“我抱你上楼好吗?” 周淮川伸出去的手被用力推开,凌遥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往后退到沙发角落,她警惕不安地看着他。 “凌遥,宝贝,”周淮川的眉宇间露出一丝失落神色,“你刚才的举动让我很难过。” “你把惠姨叫回来。”凌遥坚持道。 “你很清楚,”周淮川平静地说,“就算她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改变不了他今晚要对她做的事。 “你说过你不会逼我做任何事。”凌遥快要哭了。 周淮川的很多行为都带有极强的迷惑性。 他把你抱在怀里亲,咬你的脖子,吮你的耳垂,但他的手始终很规矩,没有随意触碰过她的身体。 从在r国开始,他保持着一定的克制。 他们之间的亲密接触也在凌遥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但她似乎忘了,周淮川从来不是一个只需要过程的人。 他是享受过程,但他更在乎简单清晰地得到结果。 从他决定不再隐藏对她的心思开始,他就没想过放过她。 他想要他们之间有结果。 他想要她。 “如果你不愿意,”周淮川看着缩在沙发角落里的人,和她脸上明晃晃的抗拒,他轻叹一声气,“我不会勉强。” 凌遥刚松了口气就听他说:“但我说过,我希望等待的时间不会太久。” 凌遥小声说:“如果我一直都不愿意呢?” “结婚了也不愿意吗?” “结婚?”凌遥仰起头,睁大眼睛,“我以为……” “你以为我只是说说?”周淮川明确地告诉她,“我没那么无聊。” “如果我说,我不想和你结婚呢?” 说完,她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周淮川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你真的要和我谈论这个问题吗?” 或者对他来说,这都不算是一个问题。 因为她“想不想”都不会影响结果。 “我说过,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周淮川向她伸出手,耐心地引导着,“过来,到我身边来。” 周淮川说不会勉强她就不会勉强,他在凌遥这里的诚信度很高,所以当他向她伸出手,她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主动来到他身边。 当周淮川重新把凌遥搂进怀里她没有挣扎。 “我不想结婚。” 她被他拥在怀里,被他的体温和味道完全包围,但她还是再次重申,只是为了避免冲突,没有加“和你”两个字。 “我会永远理解并尊重你的决定,但是——”周淮川温柔地亲吻她漂亮的卷发,“”(你应该知道我爱你,很爱很爱。) “butyoucheated.”(但你骗了我。) “youknowbaby,”(你知道的宝贝,我不会骗你,也永远不会骗你。) 周淮川在国外长大,当他表现出浓烈的情绪时,会下意识地用最熟悉的语言。 凌遥在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命令道:“你发誓。” 他郑重地说:“iswear.” 周淮川拉过她的手,置于自己胸口。 凌遥感受着手掌心下清晰的心跳。 它是那么蓬勃而有力。 “感受到了吗?”周淮川的手完全覆盖住凌遥的手背,他仰起头,细细密密地啄吻她的脖颈和下巴,“它在为你而跳。” “它还可以跳得更剧烈……” 周淮川的手轻柔地捏着她后脖颈,帮助她放松,边吻她,边在她耳边用磁性低沉的声音蛊惑:“kiss,sweetie,kiss……”(亲我,甜心,亲我……) “我不会。” “我也不会。” 她小声嘟哝:“骗子。” 不会能将她吻得全身瘫软? 周淮川无声地笑起来。 他忍不住亲她的发顶,像小时候,觉得她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再冷硬严肃的人,都忍不住将她搂 在怀里,替她擦干脸上泪渍,温柔地亲吻她漂亮的长发。 她是神的宝贝。 更是他的。 “医生不让我和异性过度接触。”凌遥说。 “嗯……医生也说要你主动掌控自己的身体,”周淮川用拇指揉搓她的下唇,目光半垂看她,喉结因为期待而滚动,“所以,要主动亲亲我吗?” 凌遥在周淮川脸颊上试探着亲了一下。 周淮川无奈道:“你在糊弄小孩子吗?” 凌遥红着脸,浑身都在不自在,“我说了我不会……” “不会就学,”周淮川将自己的脸凑到她面前,“我很乐意教。” 他很乐意教她,而且是现场示范教学。 “张开嘴含住我的唇……可以试着吸一吸……轻一点宝贝……就是这样做的很好……现在把你的舌头伸进来……再进来一点……” 不知吻了多久,凌遥终于离开周淮川的唇,嘴角拉出一条细长的晶莹。 明明她是主动的一方,却亲得全身绵软无力,脸色潮红一片。 鉴于刚才差强人意的表现,她恹恹地说:“都说了我不会……” “亲得很好,我很舒服,”怕她不信,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颈侧的大动脉上,上面的跳动真实而强烈,“感受到了吗?” 凌遥还没洗澡,身上仍然穿着白天的衣服。 ——天蓝色的衬衫裙。 在车里被解开过的扣子再次被解开。 那时他只克制地亲了亲她的脖子。 现在脖子和锁骨处仍然有着他留下的暧昧痕迹。 像在最好的白瓷上,点缀上最美的色彩。 周淮川痴迷地看着。 凌遥从小就由专业的营养师负责制定适合她的饮食,得益于营养均衡,她的身体被照顾得很好,身体每一处也长得很好。 周淮川贴上来时,凌遥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却被更用力地往前送。 “哥哥……”凌遥咬牙轻声叫他。 周淮川低低地应声,“嗯?” 她紧张到全身都在轻微发抖,“你……要做什么?” 他哑声说:“它们很漂亮。” 离得太近,他呼出的气息喷洒在没有衣物阻挡的肌肤上。 温热湿润,激起让那片肌肤的寒颤。 “你说过不会勉强我。” “当然,”他微微抬头,目光自下而上地看着她,“你有随时喊停的权利。” 凌遥低头,看进周淮川漆黑的眼睛里。 这双眼里有她没见过的情绪。 或许应该称之为……虔诚。 客厅的灯光明亮,墙上映出沙发上两个人的身影。 他埋在她身前…… 凌遥看不得这个画面,她低下头,却看见他颤动的睫毛,鼻尖渗出的薄汗。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不时发出声音。 当凌遥意识到周淮川在对自己做什么,巨大的羞耻充斥着她。 纵然如此,她却没有喊停。 唯一的举动,是双手环抱住他的头。 周淮川把人放躺在沙发上,沙发再大也容不下两个人,特别是高大的男人。 两人只能侧过身,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周淮川亲得上头,忍不住含在齿间咬了咬,疼得凌遥不断“嘶”声吸气。 周淮川这才清醒了一点,他抬起头,脸上的痴迷沉沦还未完全褪去。 “对不起,咬疼了?” “你试试疼不疼!” 那么娇嫩的地方,别说咬,就是轻轻掐一下就受不了。 周淮川把人抱在怀里哄了很久也哄不好。 最后他只能求饶,“我愿意做任何事弥补。” 凌遥的要求很简单—— 她要咬回来。 第54章 我的爱love,on…… 周淮川拿她没办法,只能解开衬衫。 当她埋在自己胸口,尖利的牙齿不断啮咬,他不禁怀疑,她是否从很早之前就想对自己做这件事了…… 照理说,宋姿仪并非在她的哺乳期离开,她不该对这方面有眷恋情节,可她像只小田鼠,吸得两腮都鼓了起来,怎么也吃不够。 “行了吗?”周淮川捏住凌遥下巴,迫使她抬头,他紧蹙着眉峰,带着点责备的口吻道,“谁教你的这些?” 没人教她,人类幼崽天生就会。 虽然他是男人,但男妈妈也很好。 “没人教我,”她无意识地舔了舔下唇,意犹未尽道,“可以继续了吗?” 周淮川虽然对她予取予求,但在这件事情上,他觉得应该教会她节制。 周淮川不容分说地要她上楼洗澡睡觉。 凌遥抛出橄榄枝,她说如果我愿意搬到你房间,可以让我一晚上都拥有它们吗? 周淮川果然心动了,不过最后还是无情地拒绝了她。 凌遥回到房间,洗完澡躺上床。 她刚躺下没多久,周淮川推门进来。 “好吧,”他无奈地向她妥协,“带着你的枕头过来。” 凌遥的枕头是周淮川特地找人特制的,能让她一晚上都睡得很好。 但他阻止她带其他东西,“别带你的玩偶们,让它们留在这里。” 她一手一个玩偶,不解地问:“为什么?我平时都是抱着他们睡的。” “因为我不想同时抱着你和它们。” 凌遥对周淮川的房间并不陌生。 但这是成年后,她第一次睡在这里。 意义不同,让她在踏入这里的那一刻,有种别样的情绪。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快,手脚发僵,紧张得连呼吸都不由放轻。 周淮川去洗澡了。 凌遥躺在满是周淮川味道的床上,灰色冷淡的床品,与她的甜美仿佛是两个世界。 其实他们两个人何尝不是两个世界的人。 如果用动物来形容,周淮川是强大又孤独的百兽之王,而凌遥是浑身长着雪白长毛的兔子,放在一个笼子里,兔子绝对活不过五分钟。 但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年之久。 还会更久。 周淮川从浴室出来,看到床上躺着的人,脚步不由放轻。 凌遥睡着了。 侧卧在他的床上。 她没有盖被子,房间里的空调温度适宜。 周淮川就这么站在床边,看了她很久。 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情绪在他心里翻涌膨胀。 凌遥无法理解,谁也无法理解。 这么多年,无数个白天黑暗,周淮川一直在等待。 等待她躺在这里的这一刻。 虽然她说她不爱他,不想和他结婚,他们的未来或许还会遇到小小挫折。 但他相信,也始终相信。 他们会在一起。 “我爱你,”周淮川俯身,亲吻她的脸,“love,onlylove.”(我的爱,我唯一的爱) 平时生物钟很准时的人,第一次睡过头。 甚至凌遥比他醒得更早。 她在怀里醒来,她一动,他也有了反应。 周淮川闭着眼睛,将人往怀里拥了拥,用低哑的嗓音说:“或许我应该给你请个假。” “那你呢?” “我可以居家办公。” “我不想请假,”凌遥说,“你也应该起床去上班。” 周淮川笑出声,下颚不断蹭着她的发顶。 “rning,honey.” “rning,baddaddy.” 凌遥的坏爹地亲自为她做了丰盛的早餐,亲自开车送她去上学。 车停在校门口,周淮川把他的honey压在副驾上缠绵热吻。 他尝遍她嘴里每一寸味道,然后反省自身地来了句,“朱古力好像太甜了。” “我喜欢甜一点。” “牙医说你不能吃太多甜食,除非你想享受蛀牙的痛苦,”周淮川细致地替她擦去嘴角的晶莹水渍,忍不住又啄了两下她的嘴角,不舍道,“放学我来接,好不好?” 凌遥反问:“我说不好 你就不来接了吗?” 周淮川忽视她的话,轻拍她的后背道别。 “在学校乖一点,再见。” 不用周淮川叮嘱,凌遥向来是个好学生。 学校里除了少部分人知道她的身份,大部分同学和老师都只把她当成普通的富二代。 出行全是豪车,身上的衣服包包全是私人订制。 可港城从不缺有钱人,除非是福布斯前几的,否则没人会对你特殊化。 这样“平等”的氛围,反倒让凌遥更舒服。 虽然因为绝美容颜,她受到了很多特殊照顾,但通常她不会拒绝,因为接受别人的好意也是一种礼貌。 学校里蔓延着大考的紧张感。 本就难抢座位的图书馆里如今更是满座,凌遥和几个同学转了一圈没找到位置。 “celia,要不你和我们回宿舍吧?”住宿的同学提议。 “好呀。” 凌遥跟着同学走进女生宿舍。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底,一道视线才收回。 那人在宿舍门口又站了会儿才回到旁边一辆停着的印着学校标志的车内。 车里另一人说:“小姐下午的课两点开始,可以休息会儿。” 他们是周淮川在学校安排的人。 在保护凌遥之外,周淮川对他们的要求是不能打扰她在学校的生活。 他们一直都做得很好,凌遥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凌遥在同学的宿舍复习。 复习到一半,大家点了外卖,炸鸡披萨奶茶咖啡叫了一大堆。 宿舍里吃吃喝喝很热闹。 此时的凌海置业顶楼。 “周总在忙,您不能进去。”庄严公式化的表情里全是赤裸裸的冷淡。 宋姿仪知道,眼前这条周淮川的狗有多难缠,她更不会忘记,当初chris是怎么出的事。 她心有不甘,也只能忍着脾气,随着旁边总秘的指引去旁边的会客室休息。 宋姿仪一早就来了凌海,在会客室里从上午等到中午,本以为能见到人,最后却被告知周淮川已经离开公司前往国际投资峰会主场。 见不到人就算了,还被溜了半天,宋姿仪好歹是港姐出身,又是凌家太太,没被人这么欺负过。 她在总裁办发了通好大的脾气,但再气不过,她也不敢砸这里东西,更不敢给周淮川打电话质问。 宋姿仪气冲冲离开后,总裁办的小姑娘说:“就会朝庄助和我们发脾气,怎么不敢找周总。” “那她也得找得到周总,”另一位同事搭腔,“就算她是小凌总的妈咪,那也不是小凌总的待遇。但凡小凌总的车一停进公司地下车库,从地下车库门禁到总裁办公室能一路畅通无阻。咱们周总还怕小凌总生气,提前让人准备蛋糕甜点哄她。” 公司的人喜欢叫凌遥“小凌总”。 一来她是公司最大股东,再者公司上上下下都看得明白,他们周总把凌遥当自己孩子养。 凌遥还小的时候,说不上学就不上学,他们周总带到公司,不管是吃饭睡觉看书,他都陪在她身边。 凌遥偶尔情绪不稳定,动手把他办公室的东西砸了,砸多少他都不心疼,把人抱怀里,一抱就是半天,睡着了也舍不得放下。 “周总年底过完生日就二十八了吧?”刚来没多久的年轻同事摇摇头,毫不掩饰一脸的可惜,“那么顶的男人怎么就不谈恋爱呢?” “周总啊就好比离异带娃的男人,但凡是个心疼孩子的爹地,都不放心家里有后妈。而且小凌总还是女孩子,周总操心的事多了去了。就说前阵子消失一周,我听说是带失恋的小凌总出国散心去了。” “今天早上我在电梯里遇到周总,他竟然和我打招呼了!关键不是打招呼,是他脸上的表情!你们懂吗?我进公司快三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脸上有表情。” “不用说,周总心情好一定是因为我们小凌总,当了父母你们就明白了,孩子多能影响情绪……” 庄严送完宋姿仪回来,听到她们的话,手指在门上敲了两声以示警告。 平时大家不会私下里谈论老板的事,只是因为今天宋姿仪闹了一通,才多说两句。 其实这也不是庄严第一次听公司的人谈这些。 无非是周淮川看着冷漠严肃很讲原则的一个人,把所有耐心和柔情都给予了凌遥。 他对凌遥这么好,除了当年凌家对他的恩情之外,凌遥从小把他当唯一的依靠,缠着他粘着他,再冷硬的心肠也要融化在她身上。 然而一直都明白内情的庄严,不知道这种“好爹地口碑”对周淮川来说是好是坏。 毕竟…… 周淮川可不想当什么爹地。 国际投资峰会今年在海市举办。 这是国内首次举办,主办会场云集了国内外众多知名资本。 这两年随着政策的逐步放开,国内投资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 上午面对媒体的公开交流会结束,下午的活动就显得有几分神秘。 下午没有媒体参与,大部分公司也没有入场资格。 环境优雅的宴会厅里,寥寥数人。 慵懒的蓝调布鲁斯中,西装革履身家百亿美金起的大佬们低声交谈。 在詹家的牵线搭桥下,华尔街几大资本来了主会场,他们除了对国内几家科技公司感兴趣之外,对房地产也很看好,希望通过詹家与如今坐稳海市房地产第一把交椅的凌海进行一次有效沟通。 詹宁楼身边跟着位外籍投资人,来到宴会厅的某张三人沙发前。 沙发上已经坐了两个人,在他们来之前,两人已经聊了会儿了。 詹宁楼向两人引荐投资人,“这是kr基金的nathan。” nathan是个快六十的小老头,一脸的精明相,见到面前两人,郑重地分别和两人握手。 “蒋总、周总,久仰久仰。” 四个人坐下。 nathan先是向在座的三人表达了谢意,他们之前在国内成功收购了一家大集团,其中就有詹宁楼他们的通力合作,nathan表示此次他也对沈氏集团的收购案信心满满。 “沈董事长的孙子据说前段时间失踪了,沈家为此焦头烂额。” nathan是个地地道道老美,但却是个中国通,很了解国内这些家族大企业的运作模式,甚至是家庭关系。 “nathan先生的消息滞后了,”詹宁楼说,“沈董事长的孙子昨天就回来了。” “哦?”nathan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詹宁楼拍了拍nathan的肩膀。 “一个沈氏而已,就让nathan先生胆怯了吗?” “当然不是,”小老头笑了笑,“与三位合作我非常有信心。” 詹家做投资公司出身,詹宁楼的话题总是带动得很精妙,双方谈得都还算满意,约了下次各自带团队再深入谈合作事项。 nathan离开后,詹宁楼分别和另外两人碰了碰酒杯,视线在两人脸上分别扫过,最后忍不住说:“认识你们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在你们脸上看到匪夷所思的表情。” 两人同时看向他,示意詹宁楼闭嘴。 詹宁楼笑着摇摇头。 詹宁楼能理解蒋晋霖,毕竟找人找了小半年,好不容易找到,却吃了几回闭门羹。 有一回好不容易进门了最后还是被轰出来,脸上挨了结结实实一巴掌。 最后蒋生丢了风度气韵,直接将人弄了回来,人是回到港城了,只是天天都能把他气个半死。 詹宁楼瞧着蒋晋霖脖子里连衬衫都遮不住的抓痕,感同身受地摸了摸自己脖子。 但周淮川也这幅表情,詹宁楼是不能理解的。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春风满面才是,怎么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詹宁楼不懂,是因为他和乐意的婚期将近,请帖都发出去了,新郎官嘛自然人逢喜事精神爽,觉得全世界的情侣都应该是甜蜜的。 詹宁楼并不知道,海市这位说一不二的大佬,对小姑娘该亲亲该抱抱,除了最后一步,俩人该做的都做了。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没想到还求不来一个名分,别说结婚了,连个男朋友都捞 不到。 詹宁楼刚要打趣几句,肩上被拍了下。 陈鹤年也过来了,他在詹宁楼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只见后者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我去见见他,”詹宁楼转身离开前,向陈鹤年伸手,“把刚才我给你的请帖给我。” 陈鹤年没问为什么,把请帖给了他。 詹宁楼离开前按了下陈鹤年肩膀,“谢了,下回补一张给你。” 陈鹤年提醒他,“请帖上有我名字……” 他没说完,就见詹宁楼拿了支笔,将请帖上写有他名字的一栏完全涂黑,然后在旁边又写上了另一个名字。 陈鹤年无语摇头,拿他没办法。 詹宁楼这人也就面相是善的,心里实则比谁都黑,不仅联手周淮川几个要吞并沈家,现在还要给沈家的那位私生子当众难堪。 这沈家也是,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敢碰周淮川的宝贝,扔在外面的私生子又想挖詹宁楼墙角。 沈家能不能活到年底都是个未知数。 詹宁楼离开后,陈鹤年坐到刚才他的位置上,视线依次扫过沙发上的两人,露出个和詹宁楼刚才同样的疑惑表情。 陈鹤年没詹宁楼那么无聊,但有件事他觉得有必要告诉周淮川。 在陈鹤年开口前,蒋晋霖起身离开了。 陈鹤年叫住他。 “我听kr的nathan说这里结束后还要约你聊聊,你这就走了?这个时间点你是回公司还是……” “回家训猫。”蒋晋霖冷着脸丢下这句话走了。 “周总应该不急着回家训猫吧?”陈鹤年微笑着看向周淮川。 周淮川确实不急着回家训猫,猫在学校,也有自己的人看着。 陈鹤年告诉周淮川,荣少杰这段时间出现在澳岛的频率很高。 富豪出现在澳岛,自然不是看海。 作为拥有澳岛半数赌场的陈家,对国内外这些富豪的动向永远是最清楚的。 其实周淮川的人也已经查到了荣少杰近期频繁前往澳岛的事,据他了解到的,荣少杰一掷千金,输了不少。 “他名下的资产根本不够他如此挥霍,”陈鹤年说,“或许周总早已查到这些资金的来源了。” 周淮川确实查到了,在沈沛文那里也得到了证实。 陈鹤年还想说什么,周淮川的手机响了。 陈鹤年敏锐地感觉到,周淮川在看到手机来电显示时一瞬间低下去的气压。 连道别都来不及,周淮川边接电话边急匆匆地离开了会场。 陈鹤年看着他快速消失的背影。 他毫不怀疑,以周淮川的紧张程度,这通电话和谁有关。 第55章 只爱你他们的世界里依然有彼此。…… 周淮川坐上车,解开西装。 副驾上的庄严转过头恭敬喊了声:“周总”。 周淮川脸色阴沉可怕,冷冷吐出一个:“说。” 庄严顶着压力,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周淮川。 他始终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周淮川越是面无表情,庄严就越心慌。 只能心里默默祈求,那一位的情况乐观些。 车停在医院地下车库。 早有人在指定位置等候。 庄严先下车,刚要绕到后车门,周淮川像是等不及了,自己开门下车。 周作和一行人看到周淮川,全部默默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 周淮川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像他们只是一群无用的垃圾。 他没有任何停留,快步走向电梯,庄严小跑着跟上。 港城最好的私立医院。 凌遥坐在vip病房的床上,护士正在为她抽血。 凌遥不怕抽血,但看到七八个血样管,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毛。 护士微笑着安慰她,“放心,很快就好。” 周淮川等护士抽完血离开病房才进去。 凌遥抬头看到他,惊讶道:“你怎么来了?我明明让学校不要通知你。” 周淮川面色平静地走到床边,没说话,脱了外套放在一边,去卫生间洗了个手,然后提了张椅子坐在床边。 他一声不吭地拉过凌遥的手。 在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凌遥松开按着的止血棉球。 周淮川替她按着刚抽血的部位,力道比凌遥自己按稍重一点。 凌遥抿着唇,小心翼翼地觑他一眼。 除了从进病房到现在没说过一个字,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正常,看着也不像是在生气。 当然凌遥不知道,庄严周作和其他人,他们在面对刚才的周淮川时,心理压力有多大。 凌遥小声提醒,“已经好了。” 周淮川再多按了会儿,确保不会出血才扔掉棉球。 他又从旁边拿了根碘伏棉签,细致地在需要放大镜才能看清的出血点上消毒。 凌遥垂眸看着眼前的人。 她记得和周淮川一起生活后,第一次受伤就是十岁那年在博物馆差点被绑架。 绑匪趁她独自去上厕所把她带走,所幸周淮川的人及时发现才没让他们得逞。 但凌遥还是受了点伤。 周淮川从公司赶到医院时,老师正陪着凌遥在清创室给伤口消毒。 凌遥的校服裙勾坏了,老师拿自己的外套给她扎在腰上挡着。 对着老师说“不疼”的小姑娘,一看到出现在清创室的人,眼泪就忍不住唰唰往下掉。 今天经历的事让老师免不了对陌生人产生警惕,她问凌遥对方是谁。 不等凌遥回答,周淮川主动说:“我是她监护人。” 老师谨慎地向凌遥确认,得到肯定的答复才放下心。 老师没想到凌遥的监护人这么年轻,到底还是有些犹豫,“那……” 当时跟在周淮川身边的周作,恭敬却不容置疑地将老师请出了清创室。 小凌遥的小腿上被划了道口子,伤口不深,没有缝针,只做了消毒,因为是给孩子用,消毒用品温和没有刺激,凌遥没有感觉到多疼。 但周淮川走到她面前,她哭着伸出双臂。 她要他抱。 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她急需要他的安抚。 身心都需要。 周淮川没马上抱她,蹲在她面前,认真观察她的伤口,温柔地说:“会碰到伤口,等医生的工作结束,好吗?” 伤口处理好,周淮川把围在她腰上的老师的外套拿走,换成自己的。 他将人从清创室抱出来,凌遥被裹在雪松的世界里,紧紧地攀附着他。 周淮川亲亲她发顶说:“他们说你很勇敢。” 再勇敢的人,也会在更强大的一方面前泄露胆怯,从出事到被解救一直都很镇定的人,一被他抱起来,头靠在他肩窝里就忍不住发抖害怕起来。 “哥哥我害怕……” “对不起……对不起……”将凌遥完整地抱在自己怀里,周淮川的后怕才缓慢地在身体里蔓延,几近将他倾覆,他忍住颤抖的声音,温柔地安抚着她,“不用怕……宝贝,他们再也伤害不到你,再也不会了……” 周淮川扔掉棉签,重新洗了个手。 他边整理衬衫袖口,走到床边,“休息吧,我… …” 周淮川的脖子被攀住。 高大的男人被纤柔手臂拽得低下头,下一秒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见他没反应,凌遥又主动亲了一下。 在她准备亲第三下时,被周淮川制止。 凌遥没想到他会拒绝,瞪着一双迷茫又委屈的眼睛看他。 周淮川俯下身,靠近她的脸。 近距离下,她的脸色呈现病后的苍白。 男人粗糙的指腹不断在上面揉搓,擦出一片异常的血色。 “我或许……真的应该把你关起来。” 凌遥心里一惊。 不是因为周淮川说的话,而是他低沉暗哑的嗓音,听得她心里泛滥起酸楚。 十年前的那晚,少年抱了她一整晚,承诺会永远保护她。 永远爱她。 “周淮川……” “嗯?” “调查结果出来之前,这可能只是一次普通的食物安全问题。” 凌遥中午和同学在某个女生宿舍复习,大家点了很多外卖,没想到集体食物中毒,被学校紧急送往医院。 凌遥按照周淮川的要求被送往了这家由凌海控股的私立医院。 关于这件事,周淮川没有任何回应。 凌遥很清楚,无论是学校还是其他任何官方的调查结果他都不会信,或许他的人已经在调查这件事。 “医生说我的摄入量不多,对身体的影响非常非常小。” “我知道。” 凌遥跪坐在床沿边,双手搂在男人后脖上,仰着头看他,表情认真地问:“那你要亲亲我吗?” “凌遥,你的身体状态……” “你不想亲我吗?”她重复问。 玻璃珠似的眼睛里全是不加掩饰的期待。 周淮川缓慢地闭上眼睛。 “周淮川,”凌遥按了按男人上下滚动的喉结,嘴巴附在他耳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你在咽口水……” 周淮川让凌遥侧躺在自己怀里。 凌遥被亲得不断往后仰头,周淮川的手托在她脑后。 他低下头,与她唇舌纠缠,亲得忘我又小心翼翼。 凌遥的学习能力言传身教自周淮川,学什么都很快,但凡周淮川吻得她舒服的技巧,她也会对他来一遍。 安静的病房里不时响起口水交融的黏糊声。 亲了很久,周淮川稍稍离开凌遥的唇,眼神罕见地带着几分如坠迷雾的恍惚。 “吻技不错,看来最近集训有效果。” 男人的声音伴随着克制隐忍的粗喘声,听得她耳朵发烫。 “我亲别的地方也很厉害。”凌遥意有所指地往周淮川胸前瞄了眼。 周淮川当然知道她指的哪儿,想起昨晚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去,就像真能嘬出来什么…… 周淮川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画面,手指掐住她下巴俯下身。 在被他亲到前,凌遥挡了下。 “这是意外,就算不是也没人会预判到,所以你能别责怪他们吗?” 凌遥嘴里的“他们”此刻正沉默无言地站在病房外,等待着严厉的处罚降临。 周淮川的眼神暗了暗。 他显然对她为周作他们求情而感到不满,也许他已经意识到,凌遥突然变得这么主动,就是为了讨他欢心,继而为他们求情。 “他们不值得你付出善心。”周淮川冷漠地说。 “哥哥,”凌遥说,“是你告诉我,我可以永远保有善良的品质。” “ihopeyourbackgroundisalwayssincereandkind,baby.(我希望你的底色永远真诚善良,宝贝)”但周淮川话锋一转,“可这次的失误太严重,他们让你接触到了可疑的食物,如果摄入量……” 周淮川停住没往下说,他甚至不敢想象这种事的发生。 “可结果不算太坏,”凌遥捧住周淮川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可以让他们将功赎过,惩罚不是唯一的解决方法,对吗?” “在我这里没有将功赎过的说法。” 对周海川来说,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机会,更何况是和凌遥有关的事。 即使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周作也难辞其咎。 “现在有了,”凌遥说完,捧住周淮川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响亮的,亲完问他,“对吗?” 周淮川按着她腰,仰起脸想要亲她,被她往后躲开,她又问:“对吗?” 凌遥的抵抗在周淮川这里毫无意义。 她被反身压在枕头上,两片薄唇被反反复复亲到微肿,亲到浅色眼睛水光涟漪,来不及咽下泛着晶莹的涎水顺着嘴角流下。 周淮川舍不得用纸巾擦掉,全部吞进了自己嘴里。 凌遥没再问周淮川会不会责罚周作他们,因为无需再问,缠绵的吻就是答案。 检查报告很快就出来了,因为东西吃的少,凌遥的摄入量非常低,远没有她那几位同学严重。 这一回,凌遥很希望周淮川查清楚事情缘由,到底是普通食物安全问题还是有人故意投毒,如果是因为她造成的,她会亲自向受到牵连的同学说明并进行补偿。 “我听你的话没吃太多甜食,也没喝奶茶。” 凌遥平时喜欢喝奶茶,如果不是今天早上周淮川的耳提面命,她肯定会喝完一整杯,为了下午的课更有精神,她只喝了点咖啡。 听说摄入量最多的同学情况有点严重。 周淮川让她别担心,他会把她的同学们送去最好的医院。 “你做的很好。”周淮川让凌遥躺回床上,替她盖上毯子,低头在她额角温柔地亲了亲。 凌遥突然抓住周淮川手腕,表情严肃地问:“如果不是意外,你觉得可能是谁?” 凌遥相信周淮川的心里肯定早有可疑人选。 周淮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你永远不需要知道这些。” “那你会有危险吗?” “当然不会,”知道她害怕了,周淮川搂住她肩膀,轻声安抚,“没人能伤害我。” 凌遥回抱住周淮川,收紧了双臂。 他们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彼此。 时间就像回到了十年前的医院。 十八岁的少年抱着刚经历过惊心动魄绑架的十岁小女孩,一遍遍轻拍她的后背安抚,亲吻她的发顶。 纵然他也刚失去了父母。 他的孤独、冷漠和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全都融化在她的眼泪里。 “宝贝,我爱你,我真的很爱很爱你,十年,二十年,这一生我都爱你,只爱你。” “iloveyou,iloveyouforever,baby.” 二十八岁的周淮川抱着二十岁的凌遥,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着“我爱你”,温柔的吻不断落在她眼睛、鼻尖和嘴唇。 凌遥说—— 我不要做你爱人,我只把你当亲人。 可无论是亲人或是爱人,这世上任何一种爱都定义不了他们的感情。 十年光阴辗转。 他们的世界里依然有彼此。 唯有彼此。 第56章 很熟练是你太敏感了。 化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凌遥身体里的有毒物质几乎已经代谢完,她的身体状况也无大碍。 周淮川带她出院回家。 凌遥换好衣服,走出病房,才发现周作庄严和其他人都在门外。 她刚才竟然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那他们听到病房里他们的声音了吗? 她刚才有几下亲得那么大声…… 发现凌遥的不自在,周淮川知道她在想什么,俯身在她耳边哄着她说:“他们不敢听。” 不是没听见,而是不敢听。 凌遥的脸更红了。 回到家,折腾了一天,凌遥很早就睡了。 周淮川在房间陪了她很久,直到她睡沉才离开。 他去书房打电话。 大半夜,那边电话却接的很快,就好像一直在等着他的这通电话。 电话那头响起的不是记忆中的声音。 周淮川不说话,对方再次试探着开口。 “请问是周淮川先生吗?周总您好,我是周兆明,也就是您父亲的代理律师。” 搬来周淮川房间第二天,凌遥不太习惯,睡着没多久就醒了。 周淮川不在房间,浴室里也没有人。 凌遥披上衣服离开房间。 她推开书房门,里面静悄悄的一片。 没开灯,只有书桌附近一片有微弱的灯光。 周淮川坐在书桌后,整个人后 仰靠在椅背上,半张脸隐匿在灯光无法照拂的阴影中。 凌遥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 其实周淮川在她踏入书房的那一刻就已经醒了,他只是不想动,或者说,他期待着她主动走向自己。 然后…… 周淮川拽住凌遥的手,后者被吓了一跳。 她被他拽到了腿上。 周淮川伸出双臂,将人一整个抱进怀里。 然后抱住她。 男人的脑袋埋在她温热的肩窝里,很深很深地嗅着,就像在拿她充电。 凌遥被他的头发蹭得有点痒,但她忍住了没推开,因为被他抱住之前,她看见了他脸上无法掩盖的疲惫。 这么多年,他们遇到过很多事,凌遥很少看到他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 脆弱的周淮川太稀有了。 稀有到凌遥竟然觉得……挺好。 这不是恶趣味,而是周淮川太强大了,他总是冷静自持,强硬地掌控着所有的一切。 太强大的人是会让人感到害怕的,让人不敢与之亲近。 露出脆弱的周淮川,终于从神坛跌落。 他依然强大,不可战胜,但同时他愿意向她露出自己的另一面。 让人心疼,让人母性大发。 让人忍不住想给他安慰。 很多很多安慰。 “我爱你哥哥。”凌遥在周淮川耳边说。 “叫我名字。” “周淮川。” “连起来说。” “我爱你周淮川。” “我也爱你,很爱很爱很爱你,我的爱。” 凌遥睡裙后面的绸带被解开,柔软的布料堆叠在一起。 她小声啜泣,她被咬疼了。 周淮川也知道自己咬狠了,看着雪白一片上的清晰牙印,后悔极了,可内心深处又控制不住某种愈发强烈的破坏欲。 混血的优势让凌遥的肌肤白得不可思议,到处留下了周淮川各种恶劣行径的罪证。 她被弄得呼吸紊乱不堪,说话更是绵软无力,“你也、也对别人这样过吗?” “……什么?”周淮川正“沉浸”其中,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彼时他们已经调了个位置。 凌遥坐在椅子上,周淮川半跪在椅子前。 但很快周淮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抬起头看向她,沉醉的眼神清醒了几分。 他很生气她这么想自己,就好像这十年自己毫无保留的付出换来的却是她的不信任。 但在生气之前,他最先做的是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没有,从来没有,”周淮川的嗓音带着几分嘶哑,“我连梦里都只有你。” 凌遥不想以现在这种令人害羞的姿势和他说话,可他的手按住她的脚踝,不让她动。 她紧紧咬住下唇:“可你看上去……很熟练。” 严谨来说不是看上去,而是她的亲身感受,让她得出他很熟练的结论。 周淮川将她这句话当成夸赞来听,就没那么生气了。 “是你太敏感了。”周淮川轻声说。 “别说了……” 凌遥气急败坏地想踹周淮川,奈何被他控制住,动弹不得,她只得羞恼得捂住眼睛。 视线漆黑中,传来男人低哑好听的笑声。 周淮川不再逗她,替她把裙摆拉好,半站起身,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垂眸看她。 “我去拿新的睡裙?” 凌遥几乎瘫靠在椅子里,看起来累极了。 她低了低头,额头抵在他胸前,小声说:“我想洗个澡。” “好,我去放水。” 凌遥在走进浴室前绝对没想过事情会演变成后来这样。 她坐在浴缸里,周淮川很贴心,为她倒的浴盐和精油都是她最喜欢的,她正舒服地享受着,浴室门被敲响,周淮川说忘了给她拿换洗衣服,问她能不能进来。 凌遥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白色细密的泡沫,自己除了脖子以上,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她同意了。 周淮川拿着她的衣物进来,放在旁边的衣架上。 放完衣服,他没有离开。 他走到浴缸旁,蹲下身,手背碰了碰她的脸,关心地问:“脸怎么有点烫?” 凌遥想,我在泡澡,脸当然是烫的。 但没等她说出口,周淮川贴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可以为你服务吗?” 凌遥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可周淮川低沉的嗓音和他几乎贴在她耳朵上柔软的唇都在蛊惑着她。 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好奇和渴望着他的服务。 凌遥的每一寸肌肤细腻光滑,最顶级的丝绸都难以媲美,打着卷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胸前后背。 恒温浴缸,水温永远适宜。 周淮川也进到了浴缸里。 把她怀抱在身前,从她的后脖颈一寸寸亲吻到她的肩头,还有后背。 亲的同时手也没闲着。 凌遥双手搭在浴缸扶手上,情不自禁地挺起腰,下巴高高仰起。 借着水的浮力,周淮川只靠手臂力量就将凌遥半抱起来。 再次坐下时,凌遥付出短暂急。促的一声“啊”。 周淮川没有进去。 他掌控着方向和力度,和那晚在莫斯科的公寓一样,为了缓解她的难受,让她在外面。 上一回凌遥在意识混乱的情况下乱来,把自己弄疼了,周淮川还让医生给她检查。 这次全程由周淮川把控,不仅没没弄疼,反而…… 周淮川一直在仔细观察着凌遥的反应,发现她没有任何不适,再次将她抱起来,然后缓缓放下放。 凌遥的嗓子里发出一声黏连的声音。 周淮川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当然知道她发出这样的声音是因为痛苦还是舒服。 在不至于让她难受的程度下他加快了频率。 水面一阵涟漪波动,泡沫被冲到浴缸外,弄湿了浴室的地板,还有凌遥最喜欢的毛绒拖鞋。 他们在浴室,在浴缸里待了很久。 凌遥觉得再泡下去自己就要月中了。 周淮川终于放过了她。 他细致地替她擦干净身体,吹干头发,再把人抱回房间床上。 房间的灯被熄灭。 他从后面拥住她,巨大的满足让他忘了刚才在书房里那通不愉快的电话。 凌遥叫他:“周淮川。” “嗯?” “可以告诉我吗?” 他当然知道她要自己告诉她什么。 “baby,你知道我不会骗你。” 周淮川这句话的意思是,因为我不会骗你,所以我不告诉你。 其实凌遥并不执着于知道是什么让周淮川在书房里露出那种表情。 对她来说,重要的不是为什么,而是…… “你现在好一点了吗?” 重要的永远是他的感受。 周淮川的手臂穿在枕头和凌遥的脖颈之间,他没怎么用力抬了抬手,凌遥就顺势转了个身。 两人面对面。 周淮川在黑暗中,望向她的眼睛。 凌遥只能看见男人模糊的脸部轮廓,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周淮川可以在绝对黑暗中看见她的眼睛。 漂亮到令人惊叹的彩色琉璃。 “当然,”他温柔珍惜地亲吻她的额头,“我很好。” “那就好。” “谢谢你的安慰,”周淮川在她耳边笑着说,“或许我难受的时间应该更长一些。” 她的安慰很直白,却非常有效。 他简直要沉醉了。 “我只是希望你快乐。”凌遥没有因为害羞逃避自己刚才的主动,而她也庆幸自己的安慰起了效果。 “whyyouwanthappy” (为什么你想让我快乐?) “causeiloveyou.” (因为我爱你。) “和过去一样爱我吗?” 凌遥从不吝啬说爱他,她对他说过无数次“我爱你”,他很清楚,这些“爱”里包含得更多的是家人亲情。 “当然,但是……” 周淮川因为她的“但是”,心脏一滞。 “但是什么?”周淮川努力让自己维持平静,但话说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不过是她一个转折的语气,便让他激动得无以复加。 “但是和过去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的爱。 周淮川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心脏早已乱了节奏。 “可以……告诉我哪里不一样吗?” 凌遥没说话,她仰起脸,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然后说:“以前我不会这样亲你。” “你知道……”周淮川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什么人会这么亲吗?” 凌遥没有回避,坦率道:“情侣和爱人。” “是的,只有情侣和爱人才可以像我们现在这样接吻。” 周淮川低头,与她额头相抵,有湿意悄然漫上他的眼角,“所以……我们是吗?” 第57章 她喜欢很喜欢周淮川那样对她。…… “我们……”凌遥小声说,“我不知道。” 周淮川不会欺骗她,同样的,她也永远不会糊弄他。 亲情和爱情,原本很容易区别的两种感情在凌遥这里却变成了难题。 过去的十年,她将他当成家人,叫了他十年的哥哥。 曾有一段时间,凌遥把周淮川当成是她阿爷和爹地陪在自己身边的另一种形式。 可如果将这么多年掰开揉碎了,凌遥扪心自问,对周淮川真的只是亲情吗? 他的满腔爱意,他的偏心,她真的从没有过一点点的心动吗? “周淮川,我现在无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我……想试着接受你。” 她说我想接受你,而不是我会接受你。 “会”可能是被迫无奈,是不得不为之,而“想”完全取决于她的主观意识。 我想接受你,我想要爱你。 周淮川收紧双臂,紧紧抱住她。 他将整张脸埋在她后脖颈里,深深汲取着属于她的温暖和味道。 冷硬的男人,动容道:“谢谢……” 凌遥的下颚搁在他肩窝里,泪水从眼角悄然滑落,“也谢谢你,周淮川。” “请你相信我,我愿意给你更多的时间考虑和适应我们关系的转变,”周淮川说,“可是honey,你根本不清楚我有多爱你,多想拥有你。” “那为什么没有?”凌遥在黑暗中问。 周淮川几乎是马上就解码了她在问什么。 为什么没有做。 刚才在浴室,除了凌遥之外,周淮川也得到了享受。 但他始终克制着没有做到最后。 凌遥以为,今晚是个绝佳的机会,他会因为她在努力安慰他,而趁机做些什么。 在他们毫无隔阂地相贴,当她感受到作为一个男人的周淮川全无保留的渴望,她承认她害怕了,但她没想过退缩。 比起感情,对于身体,凌遥似乎更坦诚。 在更早的时候,她就很喜欢和周淮川亲密接触,不仅仅是因为肌肤饥渴症的缘故。 她很漂亮,他也一样,没有谁不会沦陷在他英俊的面容和完美的身材中。 渴望着被他拥抱和亲吻。 渴望和他密不可分。 “因为你没有做好准备,”周淮川怜惜道,“baby,你会受伤。” “为什么会受伤?”凌遥不解,“我以为会和在外面……一样舒服。” 凌遥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手和嘴虽然也很舒服,但感觉完全不同。 没想到血肉铸成的东西,存在感那么强,甚至可以用坚硬如铁来形容。 周淮川亲她亲得很凶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上面暴起纵横的筋脉。 即使没有仔细看,她也能想象它有多么可怖…… 可是出乎意料,凌遥的体验感竟非常不错。 她无知到天真的表情,让周淮川呼吸变沉。 “你可能不清楚,男人在某种时候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行为。” 凌遥不可思议道:“连你也控制不住吗?” 周淮川是凌遥所接触的人里最能控制情绪的人,他就算再生气,也只是告诉她“等她冷静下来他们再谈谈”。 这么多年,他为数不多失控的两次,也就凌遥十岁差点被绑架和不久前在机场截住她跟沈沛文去莫斯科。 周淮川坦诚:“是的,我控制不住。” 怕吓着他,他没说自己不仅控制不住可能还会对她“施暴”。 他的回答,比任何一句露骨的情话更令凌遥受不住。 她不由想起抽在自己身上的木尺。 虽然它在约克郡的庄园里,但可以替代它的东西有很多。 它们象征着暴力和野蛮。 特别是掌控它们的人一旦失控时。 娇花一样脆弱的人,会在这样的对待中被一片片撕碎。 也或许,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渴望被唤醒。 不是害怕恐惧,而是享受和渴求。 凌遥否认自己有性,但约克郡那次,周淮川不小心抽在她某一处时心跳狂乱的感觉无比真实。 语言和行为都可以作假,可心里的感觉骗不了人。 她喜欢、很喜欢周淮川那样对她。 凌遥长久的沉默,让周淮川误以为她因为自己的这句话害怕了。 他后悔了,他向她真诚道歉。 “对不起honey,我向你保证,永远不会伤害你,请你相信我,好吗?” “你刚才的话确实吓到我了,”凌遥的脑袋故意在周淮川身上蹭了蹭,嘴唇有意无意地擦过他胸前,“哥哥,你能安慰一下我吗?” 怎么安慰? 妈妈的胸怀自然是孩子最安全的港湾。 也包括男妈妈的。 周淮川没答应凌遥,但当她试着解开他睡衣的扣子时他没有阻止。 周海川毫不怀疑,她是故意的。 小狐狸。 凌遥最后撑不住,在周海川怀里迷迷糊糊,手却抓着他的睡衣不放。 周淮川的胸口全是她留下的晶莹水渍,黏糊糊的不怎么舒服。 但他看着怀里平静安睡的人,只剩下被涨得满到快要溢出来的一颗心。 “哥哥……”凌遥无意识地在他怀里呢喃着叫他。 “怎么了?”他用鼻尖很轻很轻地蹭蹭她。 “我有点睡不着,可以给我唱首歌吗……” 过去她失眠,会要他唱睡前曲。 他拗不过她,也永远不会拒绝她。 男人的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低沉的嗓音里满含温柔的爱意。 “oh,baby,baby,it''''sawildworld.” (宝贝,这个世界充满危险。) “i''''llalwaysreeryoulikeachild,girl.” (你天真的模样早已永刻我心。) “andineverwannaseeyouasad.” (我希望你的世界保持纯真。) …… “baby,iloveyou.” (宝贝,我爱你。) 虽然食物中毒的情况不严重,但周淮川没让她去学校。 关于这件事周淮川只说在查,除此之外没再多说。 她的同学们被周淮川转到了更好的医院。 在他的特别要求下,全部以最高的规格治疗,最严重的同学三天后也出院了。 所幸这件事最后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期末考不等人,凌遥只能自己在家复习。 她向来是个拖拉的性子,复习也是临时抱佛脚,同学传过来的复习提纲和各种复习题堆满了房间。 堆满了周淮川的房间。 周淮川最近早出晚归,快年底了,她要考试,他公司里也有一堆事。 自从那晚在书房偶然看到周淮川那种模样,后来凌遥没再看到过。 她不知道事情是不是已经解决了。 凌遥并不太担心,如果有什么事是连周淮川搞不定的事,那么她担心也是徒劳,她的在乎只会加重他的压力。 那时他们刚搬到海市山上的别墅,周淮川经常外出,有时一走就好几天。 家里虽然有佣人,daron和archie也陪着她,但夜深人静从恶梦中吓醒,她 会克制不住地想念周淮川,很想要他陪在身边。 她都已经把手机拿在手里了,最终也没给他打电话。 才十岁大的凌遥知道,周淮川正在做的事,是为了能让他们未来的生活更平静安全。 她帮不上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地待在家里,然后在他某一天回来时,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告诉他自己很想很想他。 因为她知道,他也一定很想很想她。 今天周淮川又回来得很晚。 他回来时凌遥已经洗好澡,躺在书房的沙发上翻着她的复习笔记。 一双腿抬起,架在沙发靠背上,头朝下,长发乱哄哄地散落在沙发和地板上。 周淮川看到她这幅样子,皱眉责备道:“当心脑充血。” “科学证明血液集中在脑补有益于思考。” 周淮川单手解开西服外套,走到沙发前。 他蹲下身,一手撑在沙发上。 周淮川俯下身,和她接了个颠倒的吻。 唇瓣分离,拉出一条细长晶莹。 凌遥舔了舔嘴唇,“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 周淮川还想亲她,被她偏头躲掉。 她瞪着眼睛,不满抗议:“我刷过牙了!” 周海川用指腹揉按她唇珠,用自己的方式理解她的话,“所以……我刷完牙可以亲你?” 凌遥白他一眼,小声嘀咕:“喝醉了怎么这么烦人。” 周淮川垂眸看着她。 她的表情总是很丰富,无论是高兴还是生气。 或许会被认为有些变态,但他挺喜欢她生气发小脾气,撒娇发嗲掉两颗小珍珠。 他自虐地把这些当成她在乎他需要他的表现。 被她需要,被她牵肠挂肚。 被她爱着。 周淮川的心里被她占据得满满当当,再也放不下别的什么了。 对于周淮川来说,这几天的所经历的事并不算太好,这些年,他鲜少有觉得难捱的时刻,为此他今天还借着酒精抒发情绪。 但当他刚才推开书房的门,看到沙发上的人,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凌遥视线颠倒看着周淮川,她觉得今天的他有点奇怪,可周淮川奇怪的地方太多了,在很多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奇怪的人。 特立独行不在乎外界眼光的人总是特别的。 特别……帅。 喝醉酒,眼神染着醉意朦胧的周淮川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 感谢上帝,凌遥在内心祷告—— 他属于我。 “一天都在复习吗?” 周淮川看了眼她手里的复习资料,很厚的一本,她已经快复习到最后,每一页复习资料上都有她的标注。 “累不累?” 凌遥摇了摇头,放下资料,抬起手,指腹拂过周淮川的眼底,“你看上去很累。” 周淮川的疲惫感很重,虽然他已经尽量掩藏了起来,可凌遥对他太熟悉了。 周淮川捉住她手腕,拉到嘴边,让她的指腹按在自己唇上,说话时,带着淡淡酒味的温热气息吹拂在她指尖上。 “所以我今晚可以抱着你睡吗?” 这几天凌遥忙着复习,单方面告知周淮川,晚上她要睡回自己房间。 一切为考试让步,周淮川只能接受。 “不行。”凌遥绝情拒绝。 周淮川拿起一旁复习资料看了眼,很快就猜测出她考的是哪一科。 “我也学过ppe的课程,”周淮川说,“可以允许我帮助你吗?” “怎么没听你说过?”凌遥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把脚放下来,恢复成正常坐姿,有些紧张地地看着他。 她曾经因为作业,和沈沛文在深夜打了三个小时电话。 当时沈沛文说自己ppe专业,可以帮她。 现在周淮川说了个“也”。 “你……”问出口前,凌遥犹豫了,她怕有些事情一旦被揭开,会影响自己和周淮川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 周淮川轻易就看穿了凌遥的想法。 “你想问我,有没有监听过你的手机?” 第58章 只是亲哥哥,我可以吸吸别的吗? “答案是没有,但我确实对沈沛文做过类似的事。” 那段传到他手里的通话录音整整三个小时。 先不说内容,就是这个时长,足够周淮川把沈沛文弄死了。 “我不是一个大方的人,”周淮川先是一个膝盖触地,然后是另一个,即使是跪坐的姿势,他依然比坐着的凌遥高,于是他捏住她下巴,轻轻往上抬,他垂眸看着她明亮瑰丽的眼睛,“沈沛文,荣少杰,还有沈家和别的什么人,只要是想伤害你和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打算怎么做?” 周淮川深色的眼睛里毫不掩饰他在想什么。 他说:“我会杀了他。” 凌遥一直在想周淮川那句话。 他说会杀了“他”,从他的语气判断,这个他不是一个指代,而是具体的某个人。 沈沛文该死,但周淮川认为杀他脏自己的手,他有的是方法让他比死还难受。 至于荣少杰和沈家其他人,凌遥觉得罪不至死。 那么他要杀的人是谁呢? 凌遥心里隐隐浮现一个人的名字。 “睡不着?”男人在身心同时放松的状态下,嗓音低沉而性感。 凌遥背身侧躺在周淮川怀里,她睡得靠下,被子盖得严实,只露出脸。 周淮川的手臂同时拥着被子和她,下颚抵在她头顶。 在周淮川为凌遥将一整本复习资料精简到一张正反两页的纸,并且保证凭借他的总结和那些预测题型,她可以顺利通过这门考试,凌遥总算答应今晚睡在他房间。 他们什么也没做,周淮川只是抱着她。 大部分时间里,周淮川都把凌遥的需求和感受放在首位,尊重并且爱护她。 忍不住想碰她时,也会尽量克制和压抑,不会真的吓到她。 知道她最近复习辛苦,他更不可能对她做什么,只是好几晚“独守空房”,他到底想她。 凌遥拖着鼻音“嗯”了声。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沉默一阵,凌遥才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从小带大的人,她想什么,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我很高兴你在为我担心,”周淮川亲了亲凌遥的发顶,“但也请你相信,在保护好你的同时,我不会让自己有事。我爱你,并不仅仅是一句简单的告白,而是我对你的承诺。凌遥,一直以来我想要拥有的是全部的你,你的人你的心,还有你的未来,我全都想拥有。” 周淮川不是一个浪漫的人,可以说他和这两个字毫无关联,可他的每一个字都能让凌遥感受道他的真诚,忍不住为他动容。 送一整个房间的玫瑰花很浪漫,但凌遥觉得,最浪漫也最珍贵的是一颗毫无保留,倾尽所有爱你的真心。 他是从十岁起就陪伴在她身边的人,那些恶梦缠身的夜晚,他寸步不离,温柔地爱护。 凌遥不可能不感动。 “你不想和我说实话时就会敷衍我。”凌遥吸了吸鼻子,尽力将哭意忍了回去。 周淮川无声地笑了下。 凌遥转了个身,主动抱住周淮川。 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周淮川收紧手臂,也将她紧紧抱住。 “baby,”周淮川亲着凌遥额头安抚,“等一切都结束,我会告诉你,好吗?” 凌遥闭上眼睛,一阵困意袭来,断断续续地说:“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好……” 凌遥不知道这个“一切都结束”需要多久,眼前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期末考。 紧张的考试周终于结束。 考完试凌遥找时间和沈晗非见了一面。 前不久沈晗非被蒋晋霖从r国强行带回来,凌遥说服不了周淮川帮自己“解救”她,但他答应让她们见一面。 沈晗非看上去还不错。 回到港城后,除了在行动上受到限制,蒋晋霖没有像凌遥她们之前以 为的狠狠惩罚她。 沈晗非还说,现在的蒋晋霖就是条狗,她叫他叫两声他绝对不敢叫三声,除了不给她自由,让他做什么都照做。 凌遥问沈晗非,所以港媒拍到蒋晋霖脸上清晰的巴掌印是不是就是她的杰作。 沈晗非冷哼:“何止是巴掌。” 凌遥不置可否。 没想到港城大佬,蒋家当家人竟然是个 见完沈晗非那天凌遥主动到凌海找周淮川。 在地下车库碰巧遇到周作一行人。 凌遥看到周作脸上有伤,很长的一条,从眉骨到耳后,伤口缝了针,没用纱布遮,伤口像条蜈蚣盘在半张脸上。 凌遥不至于害怕,但看到的刹那还是汗毛倒立。 周作他们也看到凌遥了,想避开已经来不及,只能走到她面前,叫了声“小姐”。 “你的伤……”近距离看到周作脸上的伤,凌遥还是被吓到了。 周作似乎根本不在意脸上的额伤,面无表情道:“小伤,您不用在意。” “我有祛疤的药膏,效果很好,下回我带给你。” “谢谢小姐。” “周作哥哥……”凌遥叫住欲离开的周作。 周作体型异常高大,浑身腱子肉,一拳能打死人的体格。 他的性格像周淮川,少言寡语,神情冷肃。 他有着极强的执行力,对周淮川可谓忠心耿耿,无论是t国、港城还是海市,他都义无反顾地跟着周淮川。 凌遥对他很熟悉,她还小的时候,周淮川脱不开身,会让周作照顾她。 周作长相凶狠,说话行为都算不上温柔,但凌遥很信赖他,周作是除了周淮川之外,他手下的人里,凌遥唯一接受被他抱的人。 小时候的凌遥,对一个人最大的信任,就是能在对方的怀里睡着。 周作的手很巧,会用路边随手摘的叶子给她编各种小动物,会唱好听的泰文童谣,会用沙沙的嗓子喊她“chaw”。 后来凌遥知道,chaw是泰语里宝贝的意思。 周作停下脚步,“您有事?” 凌遥看了眼其他人。 周作会意,让其他人先去车上。 在凌遥开口前,周作先挑明。 “您应该非常清楚,我永远不会向第三人透露有关先生的任何事,包括您在内。” 凌遥心道你恐怕最不想告诉的人就是我吧。 但凌遥不会因为这种事生周作的气。 他是周淮川的人,对他忠诚无可厚非。 凌遥不会强迫他做违背周淮川的事。 “寒假我会去t国。”凌遥说。 周作不明白凌遥为什么突然提及这件事,但他还是说:“我知道。” 不久之后,周淮川会带母亲回t国安葬,届时凌遥也会一起去。 周作当然知道,其实更早之前,周淮川就已经在安排这件事了。 凌遥如今和周淮川的关系有了变化,身份不同,她这次去t国,那边的反应也必然不同。 t国那边不至于伤害凌遥,但只要是和凌遥有关的,周淮川不敢掉以轻心。 “周家那边怎么样?”凌遥问。 周作自然明白她这话意思,只将自己能透露的告诉凌遥,“不会影响预定的计划。” 那就是还存在麻烦。 凌遥点点头,微笑着说:“既然舍不得,那就把他也带去吧。” “谁?”周作问完,脑中一激灵。 等他明白过来凌遥这句话的含义,不禁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凌遥只是冲周作笑了笑,挥手和他道别。 周作看着她消失在电梯里的身影。 他突然觉得,或许自己对她的认识太过简单,总觉得她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爱哭爱闹脾气大,甜甜地叫一声“周作哥哥”是为了让自己帮她保密贪吃甜食。 牙医检查出她的牙齿有问题之后,周淮川让周作去远洋货轮上带雇佣兵队伍带了半年,他的身上因此多添了两道疤。 周作总是冰封冷漠的表情,难得多了一丝笑意。 原来纯良无害的小宝贝,也会有这么狠的一面。 果然是周淮川带大的。 凌遥坐电梯上去,电梯门一打开,就看到某人身影。 因为在公司,他没穿西服,剪裁修身的衬衫马甲,将好身材勾勒得一览无余。 就这么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清隽颀长地站在她面前。 眼里在看到她的刹那,浮上清晰的光亮。 周淮川朝凌遥伸出手,她抬手握住。 她眼里荡着笑意,“你在等我吗?” 周淮川牵着她的手往总裁办公室走。 “想下楼接你,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 “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周淮川笑了下,“是我想早点见到你。” 凌遥嘀咕,说他肉麻。 但事实上,就算天天见面,睡在一张床上,凌遥也和周淮川一样,总是很想他。 越来越想他。 公司上下对两人牵手,哪怕更亲密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 资历老一点的员工,过去经常看到他们周总,单手抱着睡熟的小公主在文件上签字。 周淮川拉起凌遥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和朋友聊得怎么样?” 凌遥不满道:“蒋晋霖就不能把人放了吗?” 周淮川看她一眼,表情变得严肃。 “这件事我们达成过共识,除非你的朋友受到人身伤害,或者向你提出求助,否则你不能随便插手,”周淮川说,“前者不会发生,至于后者,也没有,对吗?”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周淮川说的没错。 蒋晋霖不会伤害沈晗非,而沈晗非的话里话外,似乎对于蒋晋霖变成一只听自己话的狗觉得挺有趣。 好吧,别人的感情问题她确实不好插手。 她连自己的感情问题都一头雾水。 还是别给人添乱了。 他们走进周淮川办公室。 “我有话和你说。” “可以等一会儿吗?”周淮川坐在沙发上,同时将她拉过来侧坐在自己腿上。 “为什么?” “因为……”周淮川捏住她下巴,低下头钳住她的唇,“我想先亲你一会儿。” 周淮川这个“一会儿”的时间过于长了。 “换气,宝贝,”周淮川放开她,克制着深吻的冲动,浅浅地啄吻她的嘴角,哑声道,“我想有必要加强一下你的肺活量。” 凌遥双手搂在周淮川脖颈上,头靠在他肩头,急促频繁地呼吸着。 她被亲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周淮川拿手当梳子,轻柔地顺着她那头漂亮的长卷发,“特地来公司想和我说什么?” 凌遥好不容易平复好呼吸,才张嘴,一个字没说,周淮川又吻住了她。 更深更长的一个吻。 周淮川边亲边对她道歉,他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真的忍不住想亲你,张开嘴宝贝,吸吸我的舌头好吗…… 他们已经亲过无数次,有时只是亲吻,有时也会边亲边做点别的。 因为在办公室,他只是亲她。 即使没人敢在没有他的指令下进来,但事关她,他总是会万分小心,不会让她处于任何风险之中。 反倒是凌遥被亲得春心萌动。 她用害羞的表情说着大胆的话。 她说:“哥哥,我可以吸吸别的吗?” 第59章 渡给他是因为害怕还是兴奋呢?…… 周淮川的胸口至今还有好几个牙印没退。 身上的马甲和衬衫扣子系得板正。 凌遥单手抽出深色禁欲系的领带,在周淮川的注视下,一圈圈缓慢地绕在指尖。 她只是稍稍抽紧,周淮川的脖颈就被勒紧。 周淮川仰起点头,目光半垂,眸光掩在眼睫的阴影中看不真切。 他的表情看起来平静得没有波澜。 除了喉结不断在滚动,呼吸逐渐加重。 越弱小的生物对周遭环境的改变越敏锐。 凌遥意识到自己似乎正在做一件危险的事…… 但她停不下来。 随着周淮川的呼吸愈发急促,嘴唇也开始变白。 他的这些变化让凌遥骨子里的凌虐欲被唤醒。 她不承认自己是当然也不认为她有s的属性。 可没有那么多“自以为是”。 事实胜于雄辩。 你看,虽然她缠着他领带的手在发抖,但谁又能说她是因为害怕还是兴奋呢? “我爱你baby……”周淮川在强烈的窒息中,声音嘶哑,眼神却坚定。 凌遥在这一刻,突然觉得,周淮川心甘情愿死在她手上,无论她怎么做,他都不会反抗。 即使这样,他也爱她 很爱很爱她。 “我也爱你。”凌遥松开领带的同时,吻住了周淮川。 周淮川的胸肺里被渡进新鲜空气。 是凌遥渡给他的。 他伸手按在她脑后,将她用力往自己身上压,贪婪地凶狠地从她嘴里汲取氧气。 不知道吻了多久。 周淮川把人抱进另一间休息室。 凌遥被放在床上时,抬手勾住了周淮川的脖子。 周淮川偏头,在她小臂上亲了亲,再俯身亲她的脸,“睡一会儿好吗?” 自从凌遥来到公司,她和周淮川就一直在他办公室接吻。 凌遥没想到,光是接吻就能接两个小时。 周淮川把她抱在沙发上亲,然后又抱到了他的书桌上,还有落地窗前…… 就连她喝水,他也在亲她。 凌遥更没想到,接吻这么耗费体力。 并非她矫情,是真的一点力气没有,连和他谈事情的精力也没有。 她这幅样子,周淮川不会让除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看见。 于是他把她抱到休息室。 “那你呢?” “我去处理点工作。” “要多久?” 周淮川轻笑一声,逗小狗小猫似的在她下巴上刮了一下,又低下头,在她脖子里胡乱蹭了蹭,宠溺道:“怎么这么黏人?” 凌遥被他弄得有点痒,也笑起来。 周淮川抬起头时正巧看到她眼中含笑,酒窝深深。 刚压下去的心思又被她勾了起来。 周淮川“嘶”了声,自言自语:“难怪说‘从此君王不早朝’。” “周淮川。” “嗯?” 凌遥笑着说:“youareking.”(你是我的国王。) “i''''ourking,andyouareprincess,”周淮川用一种虔诚的目光凝视着她,“thekingwilllovehisprincessforever.” 国王永远爱公主。 周淮川永远爱凌遥。 周淮川从休息室里出来,回到办公室,庄严已经在他的要求下,带着所有资料等着了。 周淮川在办公桌后坐下,庄严就开始汇报。 “江城区那块地目前的开发占比,荣少恒占比30%,荣少杰15%,方案已经发给两位荣总的团队,第一批项目资金需要到位70%,目前暂未收到两家的回复。” 周淮川没打断,庄严继续往下说。 “拍那块地我们花了40亿,后期全部资金到位,预估还需要……” 周淮川摆手,示意庄严不用重复这些明面上的数据。 他刚才把电脑上的资料快速看了一遍,然后问庄严。 “你现在告诉我,他还剩多少资金流?” 庄严当然清楚老板说的“他”是谁。 “前期我们集结六家基金公司,让他的资产在股市里蒸发了六成,现在不到70亿。” 周淮川点了点头,和他预算的差不多。 “给荣少恒的助理打电话,我明晚约他吃饭。” “好的,周总。” 正常情况下,以荣少恒的位置,行程早在一周前甚至是提前半个月就安排好了。 但周淮川主动邀约,荣少恒肯定会推了所有安排赴约。 庄严小心翼翼开口:“小凌总那边……” 其实从凌遥说要来公司找周淮川,他就知道她为什么来找自己了。 凌遥刚见过沈晗非,作为朋友,沈晗非肯定会告诉凌遥,她在蒋家见到了荣少杰和他的女友。 以凌遥的聪明劲儿,也肯定能猜到宋姿仪和荣少杰去见蒋晋霖的原因。 荣少杰凭借宋姿仪的关系,好不容易争取到江城区的项目。 以他公司目前的情况,这个项目应该是他最后的希望,更何况这次他大哥荣少恒也有份。 荣家兄弟二人嫌隙已久,哪怕是为了挫败对方,他也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个项目。 **少杰没钱,沈家出事后,他能寻求合作的只剩下蒋家。 蒋晋霖因为沈晗非,对沈家颇有微词。 这次周淮川联手詹宁楼围剿沈家,蒋晋霖看着事不关己,但也正是他事不关己的态度给了港城其他家族信号,让沈家在港城孤立无援。 荣家虽然和沈家是姻亲,但荣少杰自以为蒋晋霖做事讲原则,不会搞连坐那一套,而且以荣家与蒋家的关系,蒋晋霖不至于那么绝情,自己开口,他总会给点面子。 只是荣少杰似乎对蒋晋霖的了解有偏差。 他太小看蒋晋霖对沈晗非的重视程度,他何止让荣家连坐,所有和沈家有关联的家族和企业,几乎都从蒋家的合作商名单中除名。 荣少杰碰了一鼻子灰,山穷水尽下,只能接那人的橄榄枝。 周淮川刚收到陈鹤年让人发来的东西。 荣少杰在澳岛一夜豪赌,输光了最后一点不动产,还借了不少高息债。 荣少杰要项目,还得还一大笔债,可他没钱,能怎么办? 自然是谁给他钱,他听谁的话。 就像当初荣少杰公司破产,有高人指点,让宋姿仪开车冲上山找凌遥一。 至于高人是谁…… 庄严问完,忐忑地看向书桌后的人。 看到老板的脸色,庄严愣了愣。 他以为,就算不生气,也该是烦恼…… 周淮川合上电脑,脸上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宠溺神色。 “凌海原本就是她的,我也只是为她打工。” 庄严:“……” 所以周淮川心里早就有底了。 以目前的情况,宋姿仪会想法设法地向凌遥伸手要钱,就算凌遥把信托基金自己那份给宋姿仪也远远不够,她必定要打凌海的主意。 凌遥今天来公司找他,就是为了这件事。 周淮川倒也不是为了阻止她开口,压着她亲了那么久,亲到连说话都费劲。 他亲她,只是因为想亲。 想到人,周淮川心里又有点痒。 他难得在工作上心不在焉。 连庄严都看出来了。 庄严决定把这些事放放,他提到了另一件事,“小凌总在上来前,在地库遇到了周作。” 果然他这句话让周淮川的脸色一沉。 “说什么了?” 庄严把周作和凌遥在地库的对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周淮川。 倒不是周作主动告诉的庄严,而是周作在地库遇到凌遥时,他正在和庄严通电话。 他没挂断电话,庄严听到了整个过程。 庄严明白,周作只是怕单独和凌遥说话,万一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地告诉周淮川。 周淮川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怀疑周作对凌遥有什么,但周作自己绝对不允许这些污言秽语的存在。 所以他利用了庄严,让他旁听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也算是为自己找个证人。 周淮川听完,沉默了很久。 庄严以为,周淮川和自己当时听到凌遥说这句话的感受一样,觉得她也不是完全人畜无害,被保护得很好、什么都不懂的小公主。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对凌遥来说,周淮川的意义非比寻常。 但庄严还是不懂周淮川,或者说他不知道,周淮川有多爱凌遥。 是爱,也是溺爱。 无论从凌遥嘴里说出什么,她善良天真也好,狠毒绝情也好,他都不会对她的看法有任何的改变。 他是在自责。 自责这件事最终还是影响到了她…… 凌遥这一觉睡了将近一个小时。 周淮川处理完所有工作,坐在床边。 他什么也没做,也没看手机,就这么沉默无声地看着床上的人。 凌遥 醒来看到他,没有任何惊吓,也没有因为撞破他眼里浓烈的占有欲而感到害怕。 周淮川坐在单人沙发上,穿着深色正装,修长的双腿交叠,手肘撑在沙发靠背,歪了点头,目光直直地望着她。 眼前的人拥有顶级的骨相,完美的身材。 绅士优雅,浑身充满了禁欲感。 像画里才会有的人。 她刚睡醒,眼里尚且残留着惺忪的睡意,有些呆滞地望着他。 周淮川根本抵御不了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床边,在凌遥的目光中,单膝跪地。 凌遥垂落在床沿的手背,传来柔软的触感。 凌遥缓缓闭上眼睛,半启着唇,呼吸随着周淮川的吻沿着她的手背一点点吻上整条手臂而逐渐加重。 他又沿着手臂吻回她的手背。 周淮川执起她的手,捧到自己面前,一个个虔诚又痴迷的吻不断落下,边吻边呢喃。 “我的天使……我的神明……请允许我如此亲吻你……也请赐予我你的爱……我将永世做你最虔诚的信徒……” 第60章 允许你吻遍我的全身。 凌遥的心剧烈地跳着,心口被很多很多的东西涨满。 外人眼里冷酷绝情的上位者,却跪在她面前,卑微如尘地祈求她施舍一点爱给他。 凌遥扯出男人的领带,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微微仰起脸,用一副怜悯的姿态看着他。 “我允许你……”她说,“吻遍我的全身。” 天色渐暗,凌遥才从凌海大厦出来。 周淮川亲自开车带她去吃晚饭。 车上,凌遥说:“我再也不要来公司找你了。” 周淮川笑了下。 也不怪她生气,不是被他在办公室抱着亲,就是压在休息室的床上亲。 周淮川带她去吃披萨。 意式手工披萨,铺满一层帕尔马芝士,好吃得舔手指。 回到家,周淮川把她抱在腿上,舔遍她每一根纤细的手指。 鼻息和口腔间全是芝士的浓香。 她终于有机会说白天在公司时没能说完的话。 只是说得不太顺畅,断断续续地说一点,然后就要停下来急喘几口气。 “怎么不说了?”周淮川嗓音低哑着鼓励她,“继续说。” 凌遥试着抽了下手,没成功,颇有些怨念地控诉:“你这样……我怎么说啊!” 周淮川掀起眼皮,瞥她一眼,揶揄道:“当然是用嘴说。” 他的意思是,他亲的是她的手,不是她的嘴,和说话不冲突。 从身体部位来说是不冲突,可她的注意力完全被他占据。 他难道不知道,他舔她指缝时的表情有多色。情吗? 周淮川最后舍不得地轻咬了几下她的指骨,才不再逗弄她,但他依然握着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捏着她手心。 凌遥提出相见宋姿仪。 “我不会阻止你们见面,但有一个条件。” 她紧张地看着他:“什么条件?” “把我们的关系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瞧她沉默不语,周淮川捏了捏她下巴,“啧”了声道:“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凌遥心虚地看他一眼,又垂眸,“告诉妈咪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周淮川反问。 凌遥不说话。 亲也亲了,摸也摸了,每晚还睡在一起,还能是什么关系? 周淮川不让她逃避,斩钉截铁地告诉她:“男朋友和老公你选一个。” 这有什么可选的? 不都是一个意思。 凌遥不是不明白周淮川的想法,他是想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 “你不想?”周淮川因为她持续的沉默,声音冷了下来,“凌遥,你告诉我,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说了,你可以不生气吗?” “我可以不生气,”周淮川说,“但你必须说实话。” “我……”凌遥抿着唇,吞吞吐吐地说,“我暂时不想公开。” 这个回答在周淮川意料之中,但还是因为得到了她的亲口证实,心里微微刺痛。 他循循善诱地问她:“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凌遥摇头拒绝。 其实她不说,周淮川也明白。 她不愿意公开,是因为她还没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做出真正的定义,没下定决心把他当成男朋友和老公。 她现在或许是喜欢他,喜欢和他这样亲密地抱着,但也仅止于此。 周淮川也曾自省过。 凌遥会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游移不定,有一部分责任在他。 因为沈沛文的事,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将过去多年来隐藏在心底的疯狂全部砸向她,没有给她时间去接受。 从亲人到爱人的转变太过突然了,上一秒她还把他当亲人,下一秒他就将舌头伸进她嘴里对她为所欲为。 她会有割裂感,很正常。 这不是她的错。 周淮川双手捧住凌遥的脸,低下头,将额头抵上她的,带着卑微的口吻问她:“可以给我一个期限吗?” 凌遥没有回应。 她的内心很混乱,她一面无法抗拒与他的肌肤之亲,甚至越陷越深,一面又不肯正式他们已然和过去完全不同的关系。 而公开就代表着,她再也没有回头路。 哪怕最后证明他们在一起是错的,也无法回到最初了。 她会失去他。 “baby,”周淮川低声说,“不想让我当你老公吗?” 凌遥因为“老公”两个字,面上一红。 她的下巴被周淮川捏住,被迫抬起头看着他。 他又问:“真的不想吗?” 想吗? 凌遥自问。 其实仔细想想,这些年周淮川对她除了偶尔爹味很重的管教,他和老公又有什么区别? “我可以告诉妈咪。”凌遥最终妥协。 “那……”周淮川凑到她耳边说,“叫一声听听?” “叫什么?”问完,凌遥反应过来。 周淮川看着她逐渐变红的耳垂,忍不住用鼻尖碰了碰,“这就害羞了?” 凌遥缩着肩膀想要躲开。 “叫一声,baby,”周淮川不让她躲,含住她耳垂,伸出舌尖,绕着她的耳郭不断**,“叫‘老公’……” 凌遥全身的痒痒肉都集中在耳朵上。 周淮川每一下舔舐都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当他的舌头探进她耳朵里,温热濡湿的东西瞬间填将耳道填满,凌遥倒吸一口气,脑袋里一片空白。 周淮川今天专舔奇怪的地方。 先是手指,再是耳朵。 daron和archie也没他会舔。 凌遥被他舔得什么脾气也没了。 沈晗非骂蒋晋霖就是条狗,凌遥深有体会。 男人除了爱当爹,还喜欢当狗。 舔狗。 周淮川说到做到,过两天就安排凌遥和宋姿仪见面。 时间地点都由他安排。 宋姿仪刚在地库停好车,下了车就看见周淮川的人站成两排。 她嫌恶地看着那些人。 一路上宋姿仪阴阳怪气地说了很多。 那些人好似根本没听见她说的话,只是公事公办地将她带过去。 有着百年历史的港式传统甜品店,坐落在烟火味很浓的小巷里。 店虽小,但装修得很有老港城的味道。 这里的甜品很有名,就连空气里都漂浮着香甜的味道。 原本应该座无虚席的店里,罕见地没有人。 凌遥坐在靠里边的位置,服务员为她上了几款店里招牌,因为周淮川的嘱咐,她不敢多吃甜食,每一样只尝了一点。 点心师傅特地把芒果布丁做成可爱的兔子造型,因为太可爱她舍不得吃,师傅以为她不喜欢,又为她做了个升级版兔子警官朱迪布丁。 凌遥笑着对师傅说:“谢谢,很可爱我很喜欢。” 师傅用粤语夸她:“你是我见过最得意嘅女仔!” 宋姿仪站在店门口,看到陌生人对凌遥释放的善意,他们对她的喜爱溢于言表。 外人对她尚且如此,她却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一走了之…… “宝宝,等很久了吗?”宋姿仪在凌遥对面坐下。 “妈咪,你最爱吃的布丁。”凌遥把朱迪造型的布丁推到宋姿仪面前。 “谢谢。” 过去宋姿仪经常带她来这里吃甜点,母女俩都喜欢吃这家的布丁。 宋姿仪看着凌遥,看了很久,直到凌遥出声询问。 “妈咪,怎么了?” “没什么,”宋姿仪感慨道,“妈咪只 是很久没见我们宝贝,突然觉得我们宝贝和过去不一样了。” “胖了吗?”凌遥摸了摸自己的脸。 惠姨曾说过,凌遥在秋冬天容易掉秤,为此周淮川每年飞去京北,请老中医开方子。 “不胖,很可爱,”宋姿仪学着刚才点心师傅的话,“你是妈咪最得意嘅bb。” “妈咪,”凌遥没忘今天见宋姿仪的目的,她主动问,“你把信托的钱换成外汇转出去了吗?” 宋姿仪没有隐瞒,她告诉凌遥,前期为荣少杰公司解决资金困难的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当初宋姿仪给荣少杰公司所有的投资加起来也没有一亿美金这么多,如果她再将这笔凌遥阿爷留给她的钱投进去,能不能收回成本都是个未知数。 她没那么傻,所以在拿到信托的钱后,她没有帮荣少杰,而是把钱转去了自己在海外的户头。 “宝宝,如果你介意,我可以把钱再转回来……” “这些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宋姿仪明显松了口气,到底是那么一大笔钱。 她不像凌遥,身后有周淮川,别说一亿美金,就是再多的钱凌遥也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可她不同,她除了钱之外什么也没有。 “荣叔叔的公司现在怎么样了?” “你知道的,”宋姿仪说,“公司现在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和凌海共同开发的江城区的项目上了。但是……” “你们资金缺口很大?”凌遥替宋姿仪把话说完。 “资金是一方面,”宋姿仪说,“共同开发方案里,周淮川只给我们15%的开发权,荣少恒比我们多一倍。” 开发权的占比越高,在项目上的话语权就越大,将来项目落成获得的回报自然也越多。 “你们想要更多的开发权?” “周淮川前两天和荣少恒吃饭,肯定是谈开发权的事。” 不用往下说,凌遥也明白宋姿仪的意思。 荣少恒找周淮川谈,也许没有宋姿仪找凌遥谈有用。 只要是凌遥的事,在周淮川这里基本一路绿灯。 宋姿仪之前不过是找凌遥说了说,周淮川不就让他们参与共同开发了吗? 不过是提高开发占比,宋姿仪相信周淮川不会不答应。 “宝宝,”宋姿仪握住凌遥的手,“说穿了这个项目不管我们和荣少恒谁的开发占比大,占比又是多少,都不影响这个项目最后有多赚钱。” 只要是凌海的项目,由周淮川坐镇,就没有不赚钱的。 建立港口和保税区,还有周边配套的运输网络,这样的超级大项目,未来数十年他们都能躺着赚钱。 据说港城詹家庞大的产业里就有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港口,每年都能为詹家创造超百亿的收益。 凌遥沉默一阵,“你们想加到多少?” “至少不能比荣少恒少。” 凌遥指出荣少杰公司的现状,“可是你们没有那么多资金。” 宋姿仪信心满满道:“放心,资金的问题会解决。” “好。” “你答应了?”宋姿仪没想到这么顺利。 “我会找哥哥谈,但我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 “当然,当然,”宋姿仪坐到凌遥身边,搂住她肩膀,“宝宝,谢谢你。” 凌遥看着宋姿仪。 今天宋姿仪穿了套宝石蓝的套装,很衬她明艳大气的长相,那头漂亮的长发剪短了,利落的落肩发也很适合她。 凌遥突然想起沈沛文曾经评价自己的那句话—— “凌遥,你太愚蠢,可又实在美丽。” 愚蠢,却又实在美丽。 凌遥的手掌轻轻贴在宋姿仪脸颊上,温热柔软的触感,和身为男人的周淮川有着非常大的区别。 很难说她更喜欢触碰谁。 她都想喜欢的。 一个是她的妈咪,一个是她的…… “妈咪,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宋姿仪侧过头,亲了亲女儿的掌心。 “想和我说什么宝宝?” “我和哥哥在一起了。” 第61章 想再咬我被你咬得爽死了。 其实早在那次饭局上,宋姿仪就隐约猜到了。 凌遥脖子上的吻痕,她和周淮川之间微妙的气氛。 需要爱情灌溉才能活下去的宋姿仪,不可能察觉不到。 但她没想到,凌遥会这么直白地向自己坦诚。 其实这些年,宋姿仪并非没有怀疑过周淮川对凌遥的用心。 她丝毫不怀疑凌遥对周淮川有什么想法,因为凌遥太简单了,她所有的喜怒哀乐全在脸上,宋姿仪可以肯定,过去那么多年,凌遥只是把周淮川当成家人,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而周淮川,宋姿仪不止一次看到过,他看向凌遥的目光充满了怎样汹涌的占有欲。 那种排他性太明显了。 不止是异性,就连自己这个妈咪都被他当做眼中钉,排除在凌遥的社交距离之外。 宋姿仪也并非不能理解周淮川。 或许更早之时,他对凌遥真的只是来自父兄长辈的疼爱,但随着凌遥渐渐长大,她的天真纯善,她对他无时无刻的依赖信任,她宛若神迹的美丽,她的甜蜜,它们每一天都在扣响周淮川的心扉。 : 周淮川为凌遥心动是必然的结果。 宋姿仪看了眼周淮川的人,他们在店外,时刻关注着店内的情况,但宋姿仪相信,周淮川不至于监听她们母女的对话。 “是他逼你的吗?”宋姿仪将凌遥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在手心里,紧紧地握住,忧心忡忡地望着她,“宝宝,如果你受到了伤害……” “没有,哥哥没有逼我,他对我很好,”凌遥说,“他也永远不会伤害我。” “那你喜欢他吗?” “我……”凌遥顿了顿,避开宋姿仪探究的目光,“当然喜欢他。” 凌遥明显的停顿和不敢看自己的目光,让宋姿的心揪起来。 “你们的喜欢对等吗?是同样的喜欢吗?你知道周淮川对你的喜欢意味着什么吗?”宋姿仪抚上凌遥脖颈上淡淡的可疑痕迹,“宝宝,你有肌肤饥渴症,你能分辨你对他的需求是心理还是生理层面的吗?” 宋姿仪的这些话,凌遥并非没考虑过。 她有轻微的肌肤饥渴症,随着治疗,这种病症会减弱,但不会完全消失,甚至在情绪起伏变大时,会变得更严重。 她的肌肤饥渴症只针对周淮川,需要和他在身体的亲密接触中获得安慰。 这不难理解,因为他陪伴她度过最难熬的那段日子,她对他有着旁人无法取代的意义。 过去的她,可能他抱一抱自己就能满足,但在莫斯科她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她的需求也变大了。 周淮川的拥抱对她来说早已无法缓解情绪,她需要更多更深入的亲密接触。 回过头来看,周淮川确实有点趁人之危。 他很清楚她当时的情绪有多不稳定。 即使她的内心强烈排斥他,但她的身体根本拒绝不了他的亲近。 可是…… “妈咪,我不是小孩子,我的症状也没有严重到让我分不清是因为生病控制不住,还是出于情感的原因才接受哥哥。” 或许刚开始,她确实是因为肌肤饥渴症的原因没有阻止他越轨的触碰。 但随着他们打破原先的关系,进入到全新的相处模式,在周淮川浓烈的、毫无保留的爱意中,凌遥不断沦陷其中,亲情与爱情的界限不断被模糊。 凌遥承认,目前她做不到完全坦然地接受他们新的关系,但她不会再回避他的爱。 “不得不说,”宋姿仪自嘲又欣慰地笑了笑,“你爷爷当年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见完宋姿仪,凌遥回到家。 没想到周淮川比她更早回来。 他在厨房准备晚餐。 自从惠姨回老宅后,除去在外面用餐,只要在家里吃饭,都是周淮川亲自下厨。 包括食材的购买,都是他亲自在线上下 单。 他知道几年的老鸭煲汤最好,知道双皮奶需要在冰箱放多久,他会煮她最爱喝的粥,面食也会一点。 凌遥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他刚从公司回来就马上进了厨房,身上穿着剪裁合身的衬衫和西裤,袖子挽起到手肘,用袖箍绑住。 弯腰切菜时,肩背肌肉绷紧,撑满衬衫的每一寸布料,宽肩窄腰,配上一双大长腿,性感的同时充满了人夫感。 凌遥没走过去,她站在厨房外,能着周淮川在厨房的身影。 不知看了多久,凌遥听见周淮川喊她。 凌遥走向厨房,没有进去,站在门口。 周淮川在锅里加了点水,盖上锅盖,趁着闷煮的这段时间,走到她面前。 两人什么都没说,只需一个眼神,他便低下头,而她同时仰起脸。 他们接了一个短暂而甜蜜的吻。 不舍地离开她的唇,他回味了一下。 “吃了布丁?” “只吃了一点,没多吃。”周淮川不让她吃太甜的东西,甜食对她牙齿不好。 周淮川的视线在她脸上巡视,目露怀疑。 “我可以相信你吗?” 凌遥举起手作发誓状,“绝对!” 周淮川宠溺地亲了亲她的手指,“别站这里,油烟味重。” 凌遥心道,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嘛。 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在腹诽什么。 他回头看了眼,水还没沸。 “那就别浪费你辛苦走过来……”他低头再次吻住人。 两人亲完,凌遥舔了舔湿润的唇,看了眼厨房,“需要我帮忙吗?” 周淮川笑得很温柔。 “我很高兴你主动提出帮忙,但是baby,你留在这里的每一分钟,不,是每一秒,我都忍不住想要吻你。所以你的帮忙会让我们今天的晚饭变成夜宵。” “但这不是我的错。”凌遥无辜地说。 “当然不是你的错,”周淮川说,“是我的错。” 周淮川的厨艺很好,菜的口味完全按照凌遥喜欢的来。 为了表达他亲自下厨的感谢,凌遥吃了两小碗饭。 吃完饭他们在音影室里看电影。 迪士尼新上映了一部真人版电影。 电影看到一半,周淮川就把人抱在腿上亲。 两人的心思都不在电影上。 亲得难舍难分。 凌遥的吻技在密集的实践中,有了很大的提升,当然还存在进步的空间。 周淮川的下唇被她那颗有些尖利的牙齿咬破,溢出一丝血迹,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两人唇齿间。 凌遥的指尖压在周淮川的伤口上,“疼吗?” 周淮川颔首,亲了下她的手指,一脸宠溺地问:“不疼,还想再咬吗?” 凌遥摇摇头,虽然他的唇很软,齿尖刺破皮肤的刹那会有莫名的爽感,可是快乐不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周淮川看穿了她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他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凌遥的脸蹭地一下通红。 因为周淮川说:“我被你咬得爽死了。” 她红着脸说:“可明天你去公司,他们会看见。” “看见了,然后呢?” “然后……说凌海的周总接吻被咬破嘴。” 周淮川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歪着头,垂眸看她。 “我刚让庄严推了个访谈,”他一本正经道,“要不还是接受采访吧?” 别说公司的人,最好全世界知道。 只要凌遥点一下头,他恨不得现在就官宣。 但他也知道,她还没完全接受他们的关系。 周淮川之前对凌遥说,他不希望等太久,但他现在又觉得,即使他们一辈子不公开,她也始终跨不出去这一步,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他能这么抱着她,亲吻她,也不是不行…… 他情不自禁地呢喃,“sweetie,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什么?”凌遥没听清,迷茫地问。 “没什么,”周淮川转移话题,“今天见面怎么样?” “妈咪今天穿了宝蓝色套裙,还约在我最爱吃的甜品店。” 周淮川不置可否地点头,心道宋姿仪倒是知道要讨好她了。 周淮川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不由地被她感染,嘴角提着点笑意,“那你高兴吗?” “高兴呀,当然高兴。” 周淮川把她拥进怀里,抱着她左右晃了晃。 “高兴就好,我的甜心。” “哥哥……” “嗯?” 凌遥靠在周淮川肩窝里,手指拨弄他衬衫上的扣子,“妈咪想增加项目开发的占比。” “这算是枕边风吗?” 凌遥笑出声。 周淮川亲了亲她鬓角,“好。” “答应得这么快,是不是早就等着我提了?”凌遥白了周淮川一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主动找荣少恒吃饭,就是想让荣少杰有危机感,让他们兄弟俩掐起来。” 周淮川双手舒展,平摊在沙发靠被上,垂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凌遥才不和他绕弯子,她直白了当地说:“你想利用荣少杰把周兆明最后的钱全榨光对吗?” 周兆明自以为做的很隐蔽,比如荣少杰公司破产时,由他指点,让宋姿仪半夜上山找凌遥,又比如他躲在荣少杰身后,想要进入凌海的项目中做手脚。 周淮川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他从来都不在乎周兆明这个人和他所做的一切。 从他让对方签下送她母亲回t国的同意书,他和这个人就再也瓜葛,连给他一个眼神都是多余。 但周兆明不该触碰周淮川的底线。 他不该动凌遥。 凌遥的食物里下毒,还有之前,沈沛文喂凌遥吃的那种药,周淮川查到,和周兆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周兆明的想法很简单,除掉凌遥,周淮川就没有继续留在凌海的理由了。 周淮川给周兆明打电话,接电话的律师告诉他,周兆明的遗嘱上只写了他一个人的名字。 周淮川想要得到这笔巨额财产,必须通过媒体向外界宣布,他认回周兆明这个父亲,离开凌海接手周氏集团。 再不可一世的人,到了最后,还是免不了被死亡和后继无人所折磨。 周兆明双管齐下,想要凌遥和凌海同时逼迫儿子回头。 周作沉不住气,去找周兆明。 周兆明老奸巨猾,知道自己动了凌遥,周淮川不会罢休,于是他给自己身边增强了安保措施。 周作单枪匹马,周兆明那边损失惨重,但他也因此受了点伤。 周淮川捏着她下巴,逗趣儿似地左右晃了两下,“怎么这么聪明呢?” 凌遥挡开他的手,她调整坐姿,从侧坐在他腿上变成面对面跨坐。 她双手搂在他脖子上,表情难得严肃。 “狗急了也会咬人的,你不怕周兆明报复吗?” 周淮川的手放在她腰上,熟稔地替她揉捏后腰,这两天她总说腰疼腰酸。 他边按边慢条斯理地说:“是谁说,要把周兆明一起带到t国的,嗯?” 周兆明当然不会主动跟他们去t国,因为他一旦去了,周淮川有的是法子让他体会自己当年经历的一切。 凌遥很想试试,把他关在车里,然后放一把火。 到时她会对周兆明说—— 你笑一下,只要你笑一下我就放你出来。 第62章 onlyyou可以……去我的房间…… 凌遥睁大眼睛,“你偷听我说话 !” “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周淮川没有任何负罪感地转移话题。 凌遥果然被他带跑了,“和周兆明有关吗?” 周淮川没有正面回答凌遥,他只说:“詹宁楼过两天和乐意去pp岛度假,我想让你和他们一起去。” “那你呢?” “等公司的事情忙完我就来,”周淮川犹豫了一下,“还是你想去约克郡的庄园?” “你怕我影响你?” “当然不是。” “那就是怕我受到伤害。” 凌遥不傻,上次的食物中毒,周淮川迟迟不把调查结果告诉她,是不想让她在知道这件事是人为的之后,对外界产生不信任感。 他当然希望她能多一点警惕心,但他更不想让他的凌遥成为惊弓之鸟,以后连同学朋友递过来的一杯水都不敢喝。 做错事的不是她,承担后果的也不该是她。 他从不信因果报应这种东西,但如果真的存在,周淮川只希望所有一切只在他一个人身上应验。 周淮川目光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 “对我来说,你永远排在第一位。” 凌遥低头,和周淮川额头相抵,轻声说:“你也是。” “真的吗?” “比小珍珠还真。” 这还是第一次,她把他放在了宋姿仪前面。 周淮川忍不住亲她,一个个吻不断落在她脸上各处,发出响亮的声音。 周淮川一直都知道他的甜心有多甜,但依然会在每一次触碰中,都控制不住地溺在她的甜美里。 “怎么办呢……”周淮川将人不断往怀里压,恨不得她就长在自己身上,没人能把他们分开,“你还没走,我就舍不得了。” 其实凌遥也挺矛盾的,她很舍不得周淮川,可同时她明白,自己留在这里只会成为他的后顾之忧。 “可以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吗?” “当然,sweetie,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在周兆明看来,只要解决了凌海和凌遥,周淮川就会回到周家。 怎么解决? 让凌遥彻底消失。 让凌海一蹶不振。 周淮川将凌遥保护得太好了,哪怕是学校里都有他的人在盯着,特别是这次之后,周淮川只会加强她身边的安保。 至于凌海。 凌海今年在江城区的项目上投入了大笔资金,光是拍地就花了四十多亿,再加上后期的开发投资,将是一笔巨额投资。 如果项目出现问题,凌海会因为这个项目陷入资金链断裂和口碑崩塌的双重困境中。 周淮川顺水推舟,假借着宋姿仪找凌遥吹的枕边风,同意荣少杰的公司参与项目,但他为了防止荣少杰做手脚,同时让荣少恒加入。 荣家两兄弟,这些年明里暗里地斗,荣少恒在项目上投入这么多资金,他绝对会紧紧盯着荣少杰不让他出幺蛾子。 于是在周兆明看来,周淮川确实很看重江城区的项目,把所有的心血都投在了上面。 最后项目出事,对他和凌海的打击会是巨大的。 可周兆明不知道,周淮川就没打算让江城区的项目成功。 或者说,他从一早就知道江城区的地有问题。 凌遥二十岁生日那天,周淮川和董事们开的那场会议,就提到了江城区买地的事,有位董事极力推进这个项目。 周淮川当天就让庄严去查这个董事,不出所料,这个董事私下与周兆明的人有接触。 周兆明早知道江城区的地有问题,他想让周淮川上钩,再用这个项目拖垮凌海。 为此,周兆明私下和荣少杰合作,为他提供总计七十多亿的资金支持。 他以为这些钱最后会安稳地回到自己口袋,却不知道,他的钱早就在周淮川的谋算中。 到了周淮川的口袋,怎么可能还让周兆明原封不动的拿回去? 江城区的那块地最后肯定会出事,项目也会因此受到很大的影响,损失百亿资金。 然而周淮川不会有任何损失,反而会赚三十亿。 不仅如此,早在拍下江城区那块地的同时,周淮川和政府签了另一份项目协议,而这个项目,才是真正的保税区开发项目。 周淮川用四十多亿,引君入瓮,拖垮周兆明所有的流动资金。 “荣少杰要追加投资,可他没钱,不仅如此,他还欠了很多高息债。周兆明名下的流动资产加起来七十亿左右,正好是宋姿仪要求的开发占比所需要的资金。周兆明为了让我入局,一定会无条件答应荣少杰的资金需求。” 事情已成定局,他也打算把凌遥送出去,也就不再瞒着她。 “你要周兆明倾家荡产?” “除了七十亿的流动资金,周兆明手里的不动产和其他资产仍然非常庞大。” 所以他才会在生命进入倒计时时恐慌。 没人能忍受自己一手创造的财富拱手让人。 “和凌海比呢?” “差不多。” 周兆明的资产和凌海比相差不大,但也只是和明面上的凌海比。 至于周淮川的个人资产…… 光是他送给凌遥约克郡的那处山庄就不止二十亿。 “他已经小中风过,再受一次刺激,后果怎么样不好说,”凌遥颇有些惋惜地说,“那就不用把他带去t国了。” 都变成一捧灰了,也就没必要了。 周淮川笑着说:“你好像有点遗憾他活不久?” 凌遥没有笑,她伸出双臂,环抱住周淮川,很用力地抱住他。 “我爹地被人绑架,死在涨潮的车后备箱里,我没见过爹地,但是只要一想到他在那一刻有多么无助和绝望,我就非常非常难受,”凌遥忍着哭腔说,“我无法理解一个父亲,作为你的至亲,他怎么能忍心把自己儿子关在车里要烧死他。” “他不值得你为他流一滴眼泪,”周淮川同样换抱住她,因为她的这段话,心脏密密实实地痛起来,“我说过,他会有报应。而无论在他身上发生什么,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的喜怒哀乐,都不应受他影响。他不配,他从来都不配让你的生活和记忆中有他的存在。” 如果可以,周淮川希望能抹去凌遥脑子里有关周兆明的一切存在。 凌遥吸了吸鼻子,将哭意忍回去,“好,我以后不会再提这个人。” “你一定不知道……”周淮川捧住凌遥的脸,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湿润,然后低头,非常郑重地在凌遥额头上亲了一下。 “不知道什么?” “babygirl,anl,”周淮川哑声说,“是你拯救了我。” 十年凌海,十年凌遥。 所有人只看到了周淮川对凌海和凌遥的付出,却没人知道,凌遥对于周淮川的意义。 周淮川第一次见到凌遥,是在凌董事长的病房里。 凌董事长突然陷入昏厥,凌遥吓得大哭,当时病房里很多人,宋姿仪和凌家很多人都在,但凌遥却在那么多人里,唯独牵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很小,力气也很小,因为哭泣,整个人都在发抖,几乎握不住,当他尝试着反握住她的手,将她小小的手握在手心里那一刻,她突然就不哭了。 那天凌董事长抢救了很久,抢救室外,十八岁的周淮川始终握着十岁凌遥的手。 最后凌遥累了,周淮川把她抱起来,他们就坐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 凌遥睡着后,他一直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这是他第一次花那么长时间,仔细地看另一个人类。 她是那么弱小纤细,哭得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的,呼出的气息温软地喷在他脖颈里。 他不小心动一下,她就会条件反射地抱住他,像是怕他离开,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 对于周淮川来说,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所需要和依赖。 她对他的需要,对他全身心的依赖,她流淌在他身上的眼泪都是他感知这个世界的通道。 他的所有喜怒哀乐,情绪 变化也全部都来源于她。 他只是照顾了凌遥十年,而凌遥却实实在在地将他从那个黑暗的世界里拯救出来。 “我想去约克郡的庄园,我可以把ari从马车上放下来,骑着它在草坪上散步吗?” “当然可以,”周淮川的眼角逐渐漫上一层湿意,“ari是你的,庄园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我爱你周淮川。” “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你的‘爱’吗?” 凌遥用双手捧住周淮川的脸,目光真挚又坚定地看着他。 “或许我对你的爱不够纯粹,它夹杂着我们过去十年无法割舍的情感,但……”凌遥低头下,与他额头相抵,“youareonlylove,i''''llneverloveanyonelikeiloveyou.”(你是我唯一的爱,我不会再像爱你一样爱任何人。) “你们教授说你这次考得很好,特别是我辅导你的那门。”暧昧温情的气氛中,周淮川突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凌遥却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很配合地上钩,“so……whatrewarddoyouwant”(所以你想要什么奖励呢?) 男人低头,亲昵地蹭着她的鼻子,眼里含着清亮的笑意。 “ofcourse,it''''syou.”(当然是你。) “onlyyou.”(只要你。) “可以……去我的房间吗?” 周淮川抱着凌遥离开音影室,她趴在他耳边嗓音细细软软地说。 周淮川微微低头,看到她连脖子里都是绯红一片,心里被甜蜜酸涩各种情绪涨满。 “虽然我很想满足你的要求,”他用下颚轻轻蹭她的鬓角,温柔地拒绝,“但不行。” 周淮川在凌遥的房间里创造了一个童话世界。 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倾注了所有他干净没有一丝杂质的爱,是只属于她的童话世界。 他不忍心破坏那里的一切。 凌遥收紧手臂,整张脸都贴在了周淮川脖颈和锁骨处的肌肤上,闷声说:“可我不想在你房间……” 她对今晚他们要做的事早有心理准备,而且在周淮川的“循序渐进”之下,她已不像之前那么抵触,甚至有了那么点期待。 但她还是会害怕,会想要一个能带给她安全感的环境。 周淮川微笑着提醒她:“可是baby,你漂亮的蓝色床单会被弄脏。” 第63章 恨死你还满意吗,baby? 凌遥果然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 事后想来,她当时太紧张了,所以忘了,他可以为她买来无数条漂亮的蓝色床单。 因为床单,她又想到了另一样东西。 “会弄脏吗……那可以把我的枕头放回我自己的房间吗?” “baby,”周淮川低头埋进她脖颈里,笑得无奈,“不至于弄脏枕头……” 周淮川把怀里的人放在床上。 凌遥仰着头,认真地问:“我需要做什么吗……要先洗澡吗?” 周淮川俯下身,双手撑在床沿。 他什么也没做,没抱她也没亲她,就这么看着她,目光专注而深邃。 灯光的阴影中,男人顶级的骨相和黑色的眼睛,让凌遥忍不住怦然心悸。 这张脸她从十岁看到现在。 少年时的清隽,青年时的锋利,现在的他,又多了一份成熟男人的性感。 或许更早之前,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早已对他心动沦陷。 谁又能说那些主动请求的晚安吻,不是她的情不自禁呢? 周淮川突然说:“如果有人和我此刻脑子里想的东西一样,我绝对、绝对会杀了他。” 凌遥笑得酒窝深深。 凌遥双手勾在周淮川后脖颈,随着他的倾身,往后慢慢躺倒在床上。 男人极尽缠绵温柔的吻从她的脸慢慢吻到她耳边。 他善解人意地问:“需要我关灯吗?” 原来紧闭着眼睛的人张开眼睛,脸早已通红,就连眼尾都泛着绯红的潮气,语气却坚定道:“不要关,我想……看看你。” “不是看过吗?”在莫斯科,他们早已看过彼此。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凌遥咬着下嘴唇,羽睫轻颤,“上次我意识不清醒,其实没怎么认真看……” 比起看他,上回她只一味地想感受他。 “好,”周淮川当然会满足她,“这回一定让你好好看仔细。” “可以帮我解开衬衫扣子吗?” “可以。” “可以帮我解一下皮带扣吗?” “可以。” “可以……帮我戴上吗?” “可……不可以……你自己戴!” “baby……” “凌遥,我爱你。” …… “周淮川……你说不会弄脏枕头的!” 彼时天都快亮了,凌遥被周淮川从落地窗前抱回到床上。 她全身无力地趴在床上,看到她最爱的枕头上那一片痕迹,既害羞又生气。 周淮川没有上床,他站在床边,双手撑在床沿,俯下身,从她漂亮的尾椎路一路亲吻至她脖颈,她的后背和脖颈里覆着一层薄汗。 “对不起baby,都是我的错,可以原谅我吗?” 男人低哑磁性的声音得凌遥心里不由一颤。 最爱的小枕头被弄脏的事早已抛在脑后,她的注意力全在别的上面。 周淮川的吻在她纤细的脖颈上辗转,然后再顺着清晰的脊椎骨吻下去。 “我身上都是汗,别亲那里……” 她甚至没洗过澡。 凌遥发着颤的声音毫无半点声势。 周淮川不用什么力就按住了她想要阻止的手腕。 他舔吻着她。 痒意遍布凌遥肌肤的每一寸。 不知过了多久,和小枕头上一样的痕迹,再次在深灰色的被单上晕开。 周淮川将发着抖的人抱进怀里,低头啄吻她的嘴角,和她一起分享他尝到的甜蜜。 “尝到了吗?”他哑声说,“你根本就是小甜豆。” “我想去洗澡。”凌遥软在男人怀里,连抬手的力气都几乎丧失。 “再等等好吗?” “可是已经好几次了。” 他故意问:“几次?” 凌遥等周淮川一眼,“你自己去翻垃圾桶。” “没有你多,”周淮川笑着打趣她,“我有的时候你也有,我没有的时候你也有。” 凌遥脸瞬间爆红,伸手推了他一把,没推动,气呼呼地说:“那还不是因为你用手和嘴……” 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最后她彻底埋进他怀里,连头都抬不起来。 周淮川覆在她耳边问:“还满意吗,baby?” 凌遥当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我也很满意,”周淮川忍不住咬了咬她生嫩的耳垂,“特别是听你喊daddy的时候。” “周淮川,我恨死你了……” “我也爱你,最爱你,只爱你。” 一个人的脚是用来走路的,手的用处就更多了,可是周淮川不让凌遥用它们。 他亲自抱她去浴室,亲自为她洗头发,抹沐浴乳,细心地为她洗去她不喜欢的黏腻。 “别动……”周淮川把人抱在身前替她清理,不让她扭来扭去,边洗边哄道,“不洗干净对你不好。” 凌遥今晚不知道第几次咬住嘴唇,艰难地发出声音,“可是……” 可是真的只是洗吗? “怎么了?”周淮川的手反握住凌遥下巴,轻轻往上抬,同时低头,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故意问,“不舒服吗?” 凌遥说不出话来。 从背后看,周淮川宽阔结实的胸膛将凌遥完全容纳,他的手臂因为蓄力青筋暴起,指腹粗粝而有力。 掌控着一切的男人却说着最温柔卑微的话。 “都是daddy不好,我向 你道歉,对不起……宝贝……宝贝你好棒……” 凌遥最终还是睡在了自己房间。 周淮川将她裹在蓝色羽绒被里,再将她拥进自己怀里。 凌遥早已睡得深沉。 她累极了,过去二十年,从没有像昨晚那么精疲力尽,让她数次以为自己会耗尽最后一丝体力而死去。 但她坚信自己的灵魂一定会上天堂。 因为天堂即极乐。 周淮川在晨曦的微光中,安静地看了她很久很久。 她哭过红肿的眼睛,她被无意识咬破的嘴唇,她脖子和耳根处暧昧的痕迹…… 除了心疼之外,周淮川的内心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安心。 他想,她终于是自己的了。 完完全全,彻彻底底。 这场悠长孤独的等待,他终于等到了结果。 周淮川低头,在她的眉心轻轻吻了一下,温柔低沉地说:“晚安,我的凌遥。” 凌遥这一觉,直接睡到了黄昏,要不是周淮川把她叫醒,她还能继续睡下去。 周淮川把她从床上捞起来,抱着她去浴室洗漱,她浑身的骨头都是软的,整个人靠在他身上才能完成刷牙洗脸的动作。 周淮川给她编的辫子很漂亮,把顽固的小卷毛编进鬓角的发里,再用漂亮的宝石发夹固定在脑后,未施粉黛的脸上满是年轻的鲜活。 凌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感叹道:“你一定会是个好爹地。” 周淮川微微躬身,与镜子中的凌遥对视,他眼里含着一丝笑意道:“宝贝儿,有些称呼只适合特定场合。” “周淮川你想什么呢!”凌遥无语,“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 他安抚地亲了亲她透着自然粉润的脸颊,没有一丝遗憾地说:“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baby。” “为什么?你不喜欢小朋友吗?” 周淮川不说话。 喜欢吗? 当然喜欢。 不仅喜欢,他把他的小朋友照顾得很好。 过去十年,他倾尽一切,让她在幸福和宠爱中长大。 “对不起,”周淮川毫无愧疚感地向他的小朋友道歉,“我没有办法保证会爱ta。” 毫无疑问,周淮川是一个强大的人,他拥有顶尖的智力,健壮的体魄,惊人的自律,还有出色的情绪管理能力。 但他说他没有办法保证会爱自己的孩子,那个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人。 凌遥听懂的他的意思—— 他不想要孩子。 她当然尊重他的决定,其实她自己也无法保证一旦有了孩子,是否真的能全身心地爱ta。 但她故意露出失望的表情。 她说:“可你难道不想拥有一个几乎和我长得一样的宝宝吗?” “和你长得一样……”周淮川因为她这句话,确实有那么点心动,但很快,这点心动就消失无踪,“宝贝你或许不知道,我是一个多么心胸狭窄的人,任何人,哪怕是我们的baby,都不允许分走我对你一丝一毫的爱。但如果你想要ta,我可以试着去爱ta。” “周淮川,你怎么总是把这些话挂在嘴边呢?”她转身,搂着他脖子,口气听着很不满,眼里却浸满了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 周淮川笑起来。 “我可以请你答应我一件事吗?” 他双手撑在后面梳妆台桌沿,将她圈在自己和桌子之间,俯下身,密密实实地啄吻着她脸上各处。 凌遥被亲得脸上痒痒的,情不自禁地仰起头,闭上眼睛,“什么……事?” “在e国的时候可以一直都想我吗?” 凌遥睁开眼睛,迷茫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你要很久才来接我吗?” “不会让你等太久,”周淮川露出不舍的表情,他用力一把抱住他的小甜豆,“即使是很短的时间,也可以想我吗?” 周淮川的力气很大,凌遥被他有力的手臂箍得胸骨微微地疼,但这点疼远不及她内心里,对这个男人产生的酸疼。 患有肌肤饥渴症的是她,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却是他。 “周淮川,”凌遥用暖烘烘的脸不断蹭着他的胸口,“我会想你的,吃饭睡觉时想你,骑马去湖边散步的时候想你,喂小羊时想你,晚上睡觉了,也会在梦里想你。” “现在呢?有没有想我?” “现在……我只想你亲亲我。” 温柔的亲吻渐渐变得黏糊。 “还疼吗?”周淮川哑声问。 他即使克制着也还是急喘的呼吸,让她立刻就明白了他在问哪里,“有……一点点。” 周淮川犹豫起来,“那……” “这个不重要……你给我绑的头发好好看,我不想弄乱它。” “可以不弄乱。” “嗯?” 两人掉了个个,换成周淮川坐在椅子上,而凌遥则坐在他腿上。 “你刚才说会在骑马时想我,”周淮川覆在她耳边,边**着她白里透红的耳垂,边蛊惑着她,“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想我的好吗?” 第64章 很期待绝无仅有的宝贝。 凌遥去e国前一天晚上,睡在了自己房间。 daron和archie安静地趴在落地窗,成年护卫犬的小狗窝也是漂亮的天蓝色。 它们正乖乖地和最喜欢的玩具亲密相拥。 凌遥枕在周淮川臂弯里,安静地听他用好听的英伦腔念《wutheringheights》—— “heshallneverknowhowilovehiandthatnotbecausehe''''shandso. (他永远不会知道我是这么地爱他,并非因为他的英俊。) butbecausehe''''sreselfthania (而是因为他比我更像我自己。) whateveroursoulsaredeof,hisandnearethesa.” (无论我们的灵魂是什么,他和我的是一样的。) 周淮川念完最后一个字,低头亲了亲凌遥的额头,满含深情地说:“iloveyou,baby.” 凌遥已经有些困意了,无意识地收紧手臂,脸颊蹭了蹭他胸口,“iloveyoutoo,baby.” “下个月月底是你的生日,”凌遥强忍着没睡,慢吞吞地说,“那天我想见到你,如果你很忙,我可以飞回来见你。” 她用的陈述语句,不是询问。 离下个月底还有一个半月,这是她的底线。 是她能忍受和他分开的最长时间。 他当然知道她会想他,就像在她离开后,他会陷入到一场浩大而刻骨铭心的思念中。 周淮川什么也没说,可凌遥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连续起伏的胸膛和他那颗跳得沉重的心。 沉重是因为,里面装的东西太重太重。 “我十七岁那年……有机会杀了他。” 凌遥没说话,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沉默地听着周淮川对那段时光的叙述。 周淮川十七岁时,母亲自杀去世,周兆明要他回港城,他当时确实动了杀他的念头。 他和周作还有其他几个跟在他身边最久的手下,他们设计了精密的计划,推演了无数次,每一次的结果周兆明都是必死无疑。 但周淮川的舅舅们不同意,为了防止他动手,他们想尽了一起方法限制他回港城。 他们连他母亲的丧事都没让他去参加。 他当时羽翼未丰,还不足以和舅舅们对抗,他连要杀周兆明都需要借助别人的帮忙。 那一年,是周淮川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他一个人跑去莫斯科郊外,在丛林深处的小木屋里住了半年。 也就是在那年,他从莫斯科回,在机场偶然被凌遥爷爷出手相救。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相信命运。 谁又能想到,他在最黑暗的那年,与他的天使开始了命运的交集。 “他不值得你触犯任何一条法律,”凌遥的眼尾渐渐漫上湿意,可她还是笑着说,“他活在地狱里,而我们永世光明。” 凌遥很脆弱,她是易碎的玻璃做的,为了不让她有任何损伤,周淮川几乎将她抱在怀里长大,可她的泪还是 会淌满他的胸口。 凌遥很坚韧,再大的风雨,也不会让她褪去身上干净纯粹的色彩,她善良天真的同时爱憎分明,她的笑容能抚慰每一颗残缺的心灵。 她是神的宝贝。 也是周淮川的宝贝。 绝无仅有的宝贝。 “周淮川,我会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生日礼物。” “我很期待,sweetie。” e国的冬季比海市冷,一下雨就更冷。 老管家leo穿着笔挺的三件式正装,撑着顶黑色的伞,密集的雨滴不断打在伞面上,从花园里一路走过。 ely和另外一个女仆站在廊下,从老管家手里接过一大捧新鲜的蓝铃花。 看到漂亮的花总会让人心情变好。 但ely一想到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大前天收到的花她还不知道怎么保存,现在又来了束新的,她就感到头疼。 自从凌遥再次来到庄园,在镇长夫妇的安排下,庄园里举办了一场聚会,半个小镇的人都来参加了聚会。 那天的庄园很热闹,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座庄园真正的主人。 他们感叹她是这么年轻的同时无不赞美着她的美丽。 年轻英俊的小镇青年郑重地亲吻她戴着手套的手背,羞涩地说:“lady,youtakebreathaway,yoursleltsheart.”(我的女士,你美得令我窒息,你的笑容融化了我的心。) 在这之后,庄园里每天都会收到各种漂亮的花。 leo看出ely的顾虑,微笑着说:“这是celia小姐喜欢的蓝色,她一定会很喜欢。” “你没有告诉他们,请他们不用每天都送她花吗?” leo笑了笑没说话。 “好吧,”ely看着手里的花,自我安慰,“至少不是小牛小羊。” 因为庄园养着很多可爱的小动物,知道凌遥对可爱的小动物没有抗拒力,前两天竟然有人送了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牛小羊过来,说要送给celia小姐喂它们喝奶玩。 ely简直哭笑不得。 celia小姐是很可爱,而且因为她东方人的基因,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很多,但她早已过了喂小牛小羊喝牛奶就能高兴的年纪了。 ely只好花时间把蓝铃花花瓣上的雨水全部擦干净,修剪掉多余的枝丫叶子,包在泛黄的旧报纸里,放在餐桌上。 那样celia小姐一会儿起来了下楼吃早餐就能看见了。 得到了全小镇喜欢的celia小姐还在睡。 她昨晚打游戏打到很晚,还是被周淮川发现她那么晚游戏在线,一个电话打过来训了一顿才下线。 周淮川训的时候有多严厉,一会儿哄的时候就有多卑微。 baby,sweetie,daring嘴里喊个不停。 凌遥该哭还是哭,委屈巴巴地说她是因为太想他睡不着只能玩游戏。 “宝贝你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你的身体是我首要关心的事。还有你的眼睛……我可以请求你不哭了吗?” “既然重要,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我每天见不到你,晚上不能抱着你睡觉听你念书……” 她越说越委屈,哭声从小到大。 凌遥的话让周淮川的呼吸不由重了几分,原本就对她心有愧疚,现在更是心疼得不行。 其实凌遥这些话,并非第一次提起,自从来到e国,两人打电话,十有八九她会哭。 凌遥也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她明知他为什么要把自己送来e国,可她就是难受,实实在在的难受。 理解和难受并不冲突。 “我让他们准备今天半夜飞伦敦,明天下午到你这里好吗?” “可以待多久?” “最晚明天凌晨走。” 今晚凌晨飞过来,明晚凌晨离开。 也就是说他四五十个小时不睡觉,只为了见她两三个小时,回去后还要继续工作。 凌遥哭得更大声了,抽泣着说:“不要、不要你过来。” “凌遥,宝贝……”凌遥听到一阵动静,周淮川从座位上站起来,来来回回地走动,他说,“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就算她骄纵不讲理,也是他宠出来的。 凌遥睡到中午才起。 小镇从早上起就在下雨。 下雨天不能出去骑马,凌遥就没穿前两天英挺的骑士服。 ely给她准备了黑色丝绒长裙,领口和袖口缀着纯白色手工蕾丝,一头长卷发,只将两边鬓角挽起,在脑后用精致的珍珠发夹固定,剩下的随意披散在腰间。 复古,优雅,活脱脱油画中走出来的少女。 只是油画少女心情看上去不太好,她如雪般白皙的脸上露出忧伤的神色。 “您不喜欢吗?”leo站在餐桌旁,为凌遥的茶杯里倒上热腾腾的阿萨姆红茶,为了符合她的口味,红茶里加了农场今早刚送来的新鲜羊奶,“需要为您准备别的餐点吗?” “很美味,我很喜欢,谢谢。”凌遥端起杯子喝了口奶茶。 老管家看出小主人的心不在焉,她的赞美也只是为了不让他们伤心,因为她连盘子里的一小份芝士土豆泥都没吃完。 “下午我要去一趟镇上,需要为您带什么吗?”老管家问。 遥望放下刀叉,手肘撑着半边脸,望向湿气朦胧的拱形玻璃窗,“我可以一起去吗?” 老管家温和地拒绝,“雨水会打湿您美丽的裙子还有您的长发。” “没关系,”凌遥坚持道,“我想和你一起去镇上,我可以去镇长家,找镇长夫人聊天。” 凌遥在这里没有朋友,因为上回周淮川邀请镇长夫妇共进晚餐,再加上这次由镇长夫人组织了欢迎派对,她便成了凌遥在小镇较为亲近的人。 老管家当然希望她能高兴,但他还是说:“richard先生会担心您的。” “可他不在这里。”凌遥原本因为要出门而稍微好一点的心情再次低落。 老管家甚至觉得在提到richard之后,她的情绪更糟糕了。 谁能忍心让她伤心呢? “或许等您吃完餐点,我可以给richard先生打个电话,告诉她您今天下午的行程?” 凌遥的眼睛亮了亮,又随即黯淡下去。 “别给他打电话,现在是国内的凌晨,让他好好休息吧。” 凌遥没有为难老管家,吃完午餐,她去了书房。 那束蓝铃花又被送到了书房。 因为celia小姐喜欢蓝色,大家不厌其烦,一切都为了让她今天的心情能好一点。 凌遥歪坐在沙发上看书。 两只罗威纳犬安静地匍匐在沙发旁。 落地钟在整点报时,响起悠扬厚重的钟声。 daron和archie抬起头,观察着四周,确定没有危险,重新埋下头。 现在是国内的凌晨五点。 凌遥数着时间,再过一个小时,周淮川会醒过来,他有早晨健身的习惯,如果不健身,会游泳半小时。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他会亲自为她准备早餐,他的效率很高,一顿营养美味的早餐花不了太多时间,在她起床享用之前,他甚至还有 时间处理工作。 凌遥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着了。 手肘撑在沙发扶手,枕着脸,书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正好落在来e国前那晚,周淮川给她念到的那一页。 女主人公说:“我爱他,因为我和他有着同样的灵魂。” 凌遥做了个浅浅的梦。 那天她从港城被私人飞机送到这个小镇,挨了一顿屁股,她委屈极了,可她哭得再厉害,男人手里的尺也没有停下。 她又回到了被他打屁股的那天,这次她一定不会让他在自己屁股上留下任何印迹了! “对不起,哥哥。”她和当时一样道歉。 “对不起什么?”他说的话也没变。 “我不该骗你。” “还有呢?” “还有我爱你,”她从他手里拿走木尺扔在一边,然后抱住他,垫起脚尖,闭上眼睛,动情地亲吻他棱角分明的下颚,“我好爱你啊我的哥哥,我的周淮川。” 第65章 好可爱怎么样也不过瘾。 梦里的周淮川依然将她从书房扛到了房间,依然将她扔在那张床上。 但落在她身上的不再是无情的尺子,而是男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吻。 他跪在床边,捧住她的一双脚,从干净圆润的脚趾顺着纤细的脚背往上,缓缓地吻着。 亲到膝盖,他一连亲了好几下,边亲边说“好可爱”。 凌遥双手仅仅抓着被单,屏住气息,生怕自己一呼吸就要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哥哥……”凌遥哭腔浓重。 因为梦里的周淮川还在继续。 凌遥的屁股上还是留下了印迹,微微泛红的一片。 只不过不是尺印,而是…… 不是用嘴亲,就是用手揉。 怎么样也不过瘾。 凌遥的气息和心跳都是乱的,整张脸埋在他怀里,不让他看见她此时的表情。 男人低声笑着说:“也就这里有点肉。” 但他很快又换了种说法:“这里好像更多一点……” 凌遥身上的衣服都被周淮川揉皱了。 他边揉边道歉,说会给她买很多漂亮的小裙子。 “可我很喜欢……” “喜欢什么?” 耳边和脸颊上有温柔熟悉的触碰,凌遥慢悠悠地转醒,半眯半睁着眼睛。 她看着眼前的这张脸,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梦里,梦里的她正满脸通红地向他埋怨,不该把她最喜欢的裙子弄坏。 凌遥顺着心里话说出口:“我很喜欢ely为我准备的这条长裙,可它被你弄坏了。” “我没有……”周淮川停下亲吻她,看了眼她身上完好无损的丝绒长裙,他突然反应过来,眸色倏地变深,“刚才梦到了什么?” 周淮川的声音让凌遥眨了眨眼睛,不管怎么眨他都没有消失。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半晌才开口:“我不是在做梦?” 周淮川没说话,他拿起她的手,贴在自己侧脸上,然后偏头,温柔地亲了亲她的手心。 手上真实的触感,让凌遥终于确信不是梦,周淮川真的在这里! 在凌遥扑进他怀里之前,周淮川先一步将她抱进自己怀里。 他低下头,在她温暖的脖颈里很深很深地吸了一大口。 他风尘仆仆,精疲力尽,他已经接近四十个小时没休息,可此刻真真实实地抱着她,哪怕只能抱着她十分钟,也让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被抱了很久,她才闷在他怀里说:“不是让你别来吗?” 昨晚挂电话前,虽然心里难受,但凌遥最后隔着电话亲了他好几下。 她让他别真坐几十个小时的飞机来回,她会好好在这里等他处理完所有事情再来接她,但她要求他今晚要梦见她。 周淮川挂了电话,总是忘不掉电话里她哭得那样伤心。 从挂掉电话到决定来e国,不足五分钟。 直到他踏上飞机的那一刻,才感到了满足和踏实。 “我太想你了,”周淮川说,“如果再见不到你,我什么事都做不了。” 凌遥看到周淮川肩膀上一片深色的印迹,她抬头,摸了摸他发顶,也是湿的。 她皱眉问:“他们没给你打伞吗?” 整个伦敦都在下雨。 他理所当然地说:“我等不及来见你。” 不是他们没给他打伞,而是他的脚步太急,他们跟不上他。 周淮川不断亲吻着凌遥的脸,以解相思。 “想我了吗?” 凌遥的脸、耳朵和脖颈全被攻陷,到处都是周淮川湿漉漉的吻痕。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他强烈的存在感,心头酸软一片,“每一天都在想你。” 周淮川坐在沙发上,把凌遥横抱在怀里。 他们亲了很久。 周淮川的舌头从凌遥嘴里退出来,颇有些意犹未尽道:“喝奶茶了?” “他们在红茶里加了点奶。” 周淮川低头凑近她,用鼻尖亲昵地蹭着她的唇,哑声道:“尝起来味道不错。” “我让他们给你准备下午茶?” “不用麻烦了。”周淮川将人从沙发上抱起来,凌遥乖顺地趴在他怀里。 “不麻烦,他们会很快准备好,你想吃点trifle吗,用新鲜的蓝莓酱做的,蓝莓是昨天我去果园里摘的。” “baby,”周淮川无奈地笑着,“我现在不可能对下午茶感兴趣。” “那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 他们的声音消失在楼梯拐角。 两只罗威纳跟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最忠诚的骑士,保护着它们唯一的公主。 只对国王免疫。 凌遥把脑袋搁在周淮川肩膀上,随着摆动,丝绒长裙擦着英挺的西装。 仆人们全部不知去向,整个庄园安静得好像只剩下他们和两只大狗。 周淮川把凌遥抱回房间,轻放在床上。 他暂时丢下所有工作,千里迢迢过来,自然不是为了奶茶和甜点,他会用最最直白的方式,让他的宝贝知道,他有多么多么想她。 但真的见到她,他又觉得,只是看着她,他就能得到巨大的满足。 周淮川脱了西装,边摘领带边说:“陪我睡一会儿,好吗?” 凌遥的手按在他眼睑上,那里有一片很浅的暗影,连夜坐十几个小时飞机过来,在飞机上肯定没法休息好,他看上去很累。 周淮川握住她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一下。 “我很高兴你在心疼我,但我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让你更难受的,我希望你能高兴,sweetie。” “我很高兴。”她主动依偎进他怀里。 周淮川抱着她,半躺在床上。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 凌遥听着雨声和耳边的心跳,如果可以,她希望时间永远在这一刻停止。 周淮川顺着她后背的长发,因为长时间没休息,声音带着点疲惫的沙哑。 “他们把你照顾得好吗?” “很好,非常好,我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很高兴,除了……”她顿了顿没往下说。 他垂眸看她,看了很久,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在怀里。 他知道。 除了想他的时候。 “再过一段时间,等事情结束,”周淮川亲着她的额头,“然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事情进展的怎么样?” “很顺利。” 凌遥安静地不说话。 周淮川捏着她下巴往上抬,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了一遍又一遍。 目光里交织着不舍和心疼。 凌遥不等他说话,抬起手臂,搂住他脖子,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躺好,“我想睡了。” 周淮川偏头,亲亲她手臂,“好。” 但他们两人谁都没睡着。 因为舍不得。 周淮川告诉凌遥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 荣家两兄弟彻底闹翻,竟然在某个酒会上当着港城海市多家媒 体的面动手。 那天简直是媒体的狂欢节,荣少恒和荣少杰不仅动手,还互相爆料,那些骇人听闻的商业内幕,家族秘辛全部大放送。 因为这件事,荣少杰自顾不暇,没法按周兆明的计划进行,他那边开始急了,小动作不断,但都被周淮川挡了回去。 最危险的一回,周淮川的车在高架上被两辆改装的吉普夹击,要不是周作亲自开的车,可能就出事了。 周兆明是在警告他,如果他不回周家,不仅是凌海,连他也会出事。 当然,这些事周淮川绝对不会告诉凌遥。 凌遥光是听周淮川的叙说就听得笑起来。 “一定是詹宁楼搞的鬼。” 只有詹家大少爷恶趣味如此—— 让两位体面的绅士企业家,像泼妇一样,在众人面前扯着头发大打出手。 “这回不是他。”周淮川说。 “嗯?”凌遥的好奇心被瞬间勾起,“那是谁?” 绝对不可能是周淮川,这点凌遥确信。 周淮川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还是那句话,他没那么大的恶趣味。 让两位商界大佬当着一群媒体的面动手出丑,他只会嫌浪费时间,不如果断地出手直接把人连带着他们的势力全部按死。 周淮川说了个名字,倒是出乎了凌遥的意料。 “可陈鹤年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因为荣少杰在赌场欠钱不还?” 她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他是为了一个人。” “谁?” 周淮川其实不太想把这些事告诉凌遥,但他知道,即使自己不说她也会从其他地方获知。 与其让她回去听到那些添油加醋的东西,不如他把事实告诉她。 “到底是谁?”凌遥忍不住又问,“陈鹤年到底是为了谁报复荣家?” 周淮川轻声叹气,未雨绸缪道:“你可以向我保证,听完后保持冷静吗?” 她大发善心地说:“我尽量吧。” 周淮川拿她没办法。 周淮川简单了说了下陈鹤年和荣家,严格来说是和荣少恒结仇的始末。 原来荣少恒的太太和陈家四太是牌友,因为这个缘故,荣少恒认识了祝平安。 荣少恒表面是爱老婆的好男人,其实私底下玩得特别花。 荣家在港城最早做媒体发家,手里握着资源,荣少恒的身边不乏明星模特。 他本以为祝平安很好上手,却没想到屡屡碰壁,最后被磨得没了耐心,就想霸王硬上弓。 荣少恒威胁祝平安,她如果不愿意,自己有的是办法让她出现在全港城媒体的头条,让她在港城再也待不下去。 荣少恒最后当然没得手,他只是可惜没把祝平安吃到嘴,却并不害怕这件事被陈家人知道,毕竟谁都知道祝平安只是陈家四太带来的拖油瓶,陈家没人在乎她。 要是荣少恒早知道祝平安是谁的人,他大概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也绝对不会和她牵扯上一点关联。 众人皆知港城太子党的蒋晋霖心狠手辣,也知道陈鹤年是笑面虎,陈家做赌场发家,阴招和狠手玩起来比蒋晋霖更胜一筹。 感觉到凌遥在自己怀里挣扎着要起来,周淮川把她脑袋按在胸口,安抚地拍着她后背。 “calown,baby.”(冷静,宝贝。) “陈鹤年为什么不杀了荣少恒!” “杀人犯法,”周淮川安抚道,“况且对荣少恒这种道貌岸然的人来说,让他名誉扫地,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凌遥当然明白周淮川的意思,可她还是忍不住为祝平安难过。 “安安从小在陈家过得就不好……” 凌遥能想象到,祝平安在面对荣少恒这种人时有多么无助害怕。 “陈鹤年为什么不能在她一到陈家时就对她好呢?” 如果祝平安从小就有陈鹤年撑腰,就不会有人欺负她。 也是因此,凌遥才明白对自己来说,周淮川有多珍贵。 周淮川很想告诉凌遥,陈鹤年这些年没有对祝平安表现出特殊的关照,甚至是冷处理她的存在,其实是为了祝平安好。 在陈家那种地方,来自家族掌权人的偏爱确实会让她在很多时候受到优待,但同样的,她也会面临更多暗地里的加害。 有时候存在感低,才能在复杂的环境下更好地生存。 但周淮川不会和凌遥说这些,凌遥的世界观太干净了,她对宋姿仪尚且可以全无保留地接纳,她是无法理解在一个以血缘为纽带的家族,彼此之间的防备、算计和伤害。 “我知道你担心她,”周淮川说,“但陈鹤年会照顾好她。” “真的?” “我向你保证。” 这还是周淮川第一次为这种事保证。 但只要是为了凌遥,别说只是一个保证,这世上所有的事,他都愿意为她去奔赴。 凌遥当然明白,周淮川再厉害,也无法做到为另一个人的人性做保证,但她就是会无条件地相信他。 这些年,周淮川带给她的不仅仅是现实中的安全感,还有能让她善良天真的底气。 凌遥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荣家不是掌握了港媒半数的话语权吗,媒体会报道这件事吗……” 凌遥说道一半自己回过味来,她仰起脸,用充满了惊喜和崇拜的目光看着周淮川。 “怎么了?”周淮川含着笑问。 “我看新闻说,凌海近两年投资了很多自媒体。”凌遥说,“你早料到了?” “baby,我不是神,不可能什么事都预料到,但把话语权握在自己手里总没错。” 当年凌海出事,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没有遏制住媒体铺天盖地的**。 所以周淮川这些年,有意将一部分媒体的话语权抓在自己手里。 加上蒋晋霖那边的“拉偏架”,整个港城和海市的媒体都不敢压着不报。 周淮川伸手捏了捏凌遥鼻子,皱眉道:“为什么自己公司的事要从‘新闻’上听说?” “你知道的,”凌遥耸了耸肩说,“我对做生意毫无兴趣。” 但她当初还是背着他,偷偷换了专业。 周淮川虽然气她不顾自己的未来,但又实在不忍心苛责她。 她只是太需要爱了。 “我和学校谈过了,”周淮川说,“可以休学一段时间,等你考完飞行执照再回去继续学业。” 凌遥的梦想是宇航员,从来都不只是说说,她利用课余时间学习考飞行员的课程,即使不确定未来有没有机会去实现。 “不用休学呀,”凌遥颇为自信道,“学校里的课业不难,飞行执照也不算难考,我可以兼顾的。我只是懒,不是笨。” 周淮川笑起来,摸了摸她圆圆的后脑勺,摸还不够,又低头连着亲了两下。 “嗯,圆脑袋确实聪明。” “你要一直和我这么聊天吗?”凌遥突然说。 第66章 anliwillse…… 周淮川抬起手腕看了眼,然后放下,更紧地搂住怀里的人。 “什么时候走?”凌遥的声音一下子就低了下去。 周淮川沉默一阵才说:“还可以陪你一会儿。” “好。” 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凌遥懂这个道理。 但她还是舍不得 。 非常非常舍不得。 周淮川吻着她的眼睛,吮去她的所有泪痕。 周淮川抱着她,亲着她,他们互相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和爱。 窗外淅沥的雨声,房间里的蓝铃花,床边忠心守护的罗威纳犬,都可以见证。 见证他们的爱。 周淮川是在后半夜,凌遥撑不住睡着后离开的,虽然他知道,她醒后发现他走了会非常难过,但他实在舍不得在她醒着时离开。 他在寒风细雨中,在车前站了很久很久。 抬头沉默地注视着四楼卧室的方向。 直到leo不忍地提醒他,机场那边再次打来了电话,他才不得不离开。 周淮川离开的当天,庄园迎来了客人。 凌遥的三个朋友都来了。 乐意更是在结婚前夕,抽空过来陪凌遥。 凌遥不可谓不感动。 她知道,这些都是周淮川安排的。 四个女生,在偌大的庄园里,每天一起骑马,打球,喂小动物,晚上聚在一起,喝点甜口的水果酒,聊天打游戏。 祝平安说起当时被荣少恒差点欺负的事,另外三个人义愤填膺,都说让他身败名裂太便宜他了。 这种人就该让他受皮肉之苦,最好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之身,也让他尝尝被人强的滋味。 乐意说她们太残忍了,詹家有个岛,当地人相对比较封闭,他们可以把荣少恒送到岛上接受那边的特殊惩罚。 祝平安问特殊惩罚是什么,乐意说岛上的教徒信奉“贞洁”,像荣少恒这种人,可能会从生理和心理层面同时进行阉割。 乐意说完,其他三人都没说话,大概在乐意看来,岛上的惩罚确实不算残忍。 “什么时候把人送过去,和我说一声。”沈晗非说。 “怎么你要去观摩?”乐意打趣道。 沈晗非冷笑一声,“送蒋晋霖去观摩。” “不是吧,”乐意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蒋生洁身自好港城无人不知啊!” 前不久詹宁楼告诉乐意一件事,他们几个有次应酬,蒋晋霖嫌倒酒的服务生身上香水味太浓让换人,换了个男服务员,又嫌对方头发长不满意。 詹宁楼受不了问他作什么呢,没想到蒋晋霖一脸正经地说,沾上了香水味和长头发回去说不清楚,詹宁楼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 “和贞洁没关系。”沈晗非叹气道。 就连祝平安都明白过来她这话的意思,用手臂戳了戳沈晗非,挑眉笑着说:“蒋生不是不洁身自好,而是太黏人。” 自从找到人,并带回港城,蒋晋霖把沈晗非看得很紧,不仅如此,蒋生像换了个人,天天围着她转,都快把她转烦了。 这次趁着周淮川的安排,她也算暂时离开他出来透透气。 “跟狗似的,赶都赶不走。送他去看生物阉割,冷静冷静。”沈晗非残忍地说。 “男人喜欢当爹,又爱当狗,”乐意吐槽,“狗爹……” “来,让我们为终于离开这些狗爹们干杯!” “干杯——” “干杯!” 朋友们的到来,暂时缓解了凌遥独自在异乡的孤独和见不到周淮川的思念。 乐意是第一个被詹宁楼接走的。 他们婚礼在即,曼哈顿那边因为准新娘的缺席,很多事没法进行。 乐意很喜欢这里,因为庄园里养了很多狗,被接走那天她老大不乐意,撂下话不结了,把詹宁楼吓坏了,赌咒发誓这回一定给她买狗,哄了很久才把人哄走。 第二个离开的是沈晗非。 蒋晋霖在庄园外守了两天,大冬天,蒋晋霖一直待在车上。 直到伦敦大雪预警,leo从外边回来,告诉她们,蒋先生的脸色看着很差,据说好像生病了,沈晗非这才收拾行李离开。 最后走的是祝平安。 那天伦敦大雪纷飞,他们坐在温暖的壁炉前,还有ely和其他女仆们,她们喝着酒,玩无伤大雅的小游戏。 凌遥喝得有点多了,第二天醒来,洗漱完去楼下餐厅吃饭,竟然看见陈鹤年坐在餐桌旁。 他只是淡淡看了眼凌遥,说了声“早”。 凌遥脑子有点糊涂,看了眼旁边的leo。 老管家微笑着说:“陈先生是在您昨晚教ely她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时到的。” 凌遥想起来了。 她记得最后一次抽到了祝平安,当时她们已经玩开了,什么能问不能问的,隐私不隐私的通通不在意了。 ely问祝平安在床上最棒的体验是哪一次,祝平安说当然是“下一次”。 ely又问如果是从“过去”里选呢,祝平安想了很久,最后竟然叹了声气。 凌遥刚要问是不是陈鹤年不行,陈鹤年阴沉的脸就出现在她眼前。 不等她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是不是真的陈鹤年,原本靠在她怀里的祝平安被他一把捞起来。 凌遥是在下午见到祝平安的,光看她连路都走不稳的状态凌遥也能猜到,昨晚她经历了什么。 祝平安祸从口出,一整晚都在享受床上最棒的体验。 凌遥倒是没想到,陈鹤年会亲自来接人,果然周淮川说他会好好照顾安安没说错。 等祝平安一走,庄园里又只剩下凌遥。 大雪天,没法出门,她就一直窝在书房里,坐在周淮川那张巨大的书桌后。 再过一年她就可以考飞行执照,在这之前,她需要经历很多场其他的资质考试。 凌遥这里傍晚时,国内是中午。 哪怕再忙,周淮川的电话总是很准时。 他边吃饭边给她打电话,因为太忙,庄严直接给他外带。 周淮川听她嘴里念念有词,笑着问:“紧张吗?” “不紧张……你好好吃饭别说话。”凌遥埋怨地看他一眼,继续看资料。 周淮川匆匆吃完饭,拿起手机,也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屏幕上凌遥的脸。 凌遥被他看得不自在,放下在看的资料,抬眸与他对视。 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最后还是周淮川没忍住问她:“在看什么?” “休息一下眼睛。” 周淮川笑起来。 “伦敦这几天雪很大,”周淮川未雨绸缪,“如果想玩雪,让他们带你去,记得戴好围巾手套和帽子,别往湖边去。” 凌遥只是听着不说话,也没像往常嫌他唠叨。 周淮川事无巨细地嘱咐她,唯一的宗旨就是——不要贪玩。 “还有半个月。”凌遥突然说。 周淮川看着她,轻声说:“只有半个月。” “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确定是礼物不是惊吓?” 凌遥捂住脸笑出声。 不怪周淮川这么问,实在是过去她的那些礼物们让人印象太深刻。 但这一次,她非常有自信。 “我保证,它一定会是你收到过最惊喜的礼物。” “我很期待,”周淮川说,“但或许我现在能先收点别的礼物。” “比如?” “比如一个甜蜜的吻。” 凌遥低头,亲吻手机屏幕。 手机放得低,她以俯身的姿态亲吻他。 离镜头很近时,在镜头的反光中,周淮川能看见她那双浅色眼眸中闪着细碎的蓝绿色。 他从没见过任何一个人,有和她一样的眼睛。 无与伦比的干净纯粹,又是那么地神秘、神圣。 “angle,”周淮川低声说,“iwillserveyouforever.” (我的天使,我将永生侍奉你。) 他的神用充满了爱意的目光看着他,并祝愿他—— “godwillblessyou.”(神会保佑你。) 得到神祝福的周淮川,果然诸事顺利。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江城区的项目暴雷,荣宇股价大跌,周淮川趁机花最小的成本从荣宇那里收购了几家他看好的媒体公司。 荣少杰的公司再次面临破产,这次再没有人救。 荣家兄弟两人天天在媒体前隔空对骂,一点都不像体面人,成了近两年港城最大的笑话。 荣家的消息天天占据头版头条,显得与荣家有着姻亲关系的沈家消失得悄无声息。 沈董事长病逝后,因为私生子的事,沈沛文父母彻底闹翻,沈沛文母亲带着沈沛文去了治病,彻底离开了港城。 周兆明仅剩的资金被江城区的项目拖垮,他那些不动产也因为各种原因出现了问题,听说幕后有东南亚某集团的身影。 周淮川没有亲自动手掘 周兆明的根基,他只要在媒体放出些周氏的负面新闻,自然有人会来查证。 等他们发现周氏果然只剩下个空壳,就会替他送周兆明一程。 毕竟他的那些舅舅们早就想对周兆明下手了。 一切结束得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两天。 庄严告诉周淮川,周兆明在医院病逝的消息时,周淮川正在选适合入土安葬的日子。 听庄严说完,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选定好时间,偏头看向落地窗外。 温暖的沿海城市,竟然罕见地迎来寒潮。 周海川十七岁那年,在远离莫斯科的密林深处一个人住了半年。 那年莫斯科下了很大的雪。 大雪纷飞里,他背着猎枪去林子里狩猎,即使是大冬天,他也能在冰封的湖面钓到很多罗非鱼,他会把吃不完的食物分给寒冬里艰难却努力生存的生灵们。 夜晚,坐在壁炉的火光前,他一遍遍擦拭那把贝雷塔。 这把枪是他过去十七年,收到过的唯一的生日礼物,也是陪伴他最久的伙伴。 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他不用手机,没有电脑,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也不去想任何人和事。 每天都在做着简单重复的事。 孤独,寒冷。 却是他那些年过得最轻松的日子。 但周兆明还是找到了他。 在r国机场被对方的人盯住,异常紧张的时刻,有人出手相助,他坐上对方的私人飞机,顺利离开r国。 万里高空的飞机上,对方请他喝茶,告诉他自己的飞机将从京北中转回港城。 几个小时后,他们经停京北。 京北机场白雪皑皑。 周淮川下机时,没能和对方告别,因为对方接了个视频电话。 他自然没看见视频里的人,只听见一道稚嫩兴奋的声音。 手机“叮”的一声响起。 是一条语音。 周淮川点开语音,将手机贴在耳边。 周淮川站在落地窗边,看着不断飘落的雪白晶莹,男人的眼里逐渐浮上清晰的笑意。 “周淮川,海市下雪了吗!” 当年他听见她说的是—— “阿爷,京北下雪了吗!” 第67章 小甜豆就连她的哭声都是如此地动听。…… 两天后。 湾流g650平稳地降落在港城国际机场。 跑道旁,黑色劳斯莱斯早已等待多时。 穿着牛角扣格子大衣的少女出现在云梯上。 白色柔软的羊绒围几乎巾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双清透明亮、未语先笑的眸子,目光比冬日的阳光更温暖明媚。 她从云梯上一步步走下来,最后站在倒数第三个台阶上。 高大英俊的男人捧着一大束白色小苍兰走到她面前。 两人在高度上一致。 她把小苍兰抱在怀里,他把她抱在怀里。 周淮川微微低头,与凌遥额头相抵。 雪松和小苍兰交织着难分彼此。 “欢迎回家,sweetie。” “生日快乐,哥哥。” 凌遥是在周淮川怀里倒的时差,哪怕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扛不住。 彼时他们正在跨海大桥上,车后座的挡板始终是升起的。 前一分钟,两人的唇舌还纠缠在一起,周淮川只是放她呼吸了会儿,再吻上去时,发现她睡着了。 她侧头靠在他胸口,四肢自然垂落,一头漂亮的长卷发散在他深色的西服外套上。 早上leo给他致电。 老管家告诉他,celia小姐因为要回国,高兴得一晚上没睡,楼上楼下地跑。 一会儿要他去向海关申请,她要把亲自接生的小羊羔带回国,一会儿又让ely将她最近喜欢喝的起泡酒全部打包。 “早起celia小姐的声音有点哑,我们担心她是否感冒,请richard先生尽量不要给她安排行程,她需要好好休息。” 老管家除了叮嘱周淮川注意凌遥的身体,还话里话外的提到,等开春,庄园里一片生机盎然时,希望celia小姐再回来,而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他们所有人都会很想念她。 周淮川将大衣拿过来盖在凌遥身上,脸贴在她额角试了试温度,还好没有发烧。 被放床上时,凌遥短暂地清醒了一下。 周淮川低头吻她眼睛,柔软的触感让她舍不得睁眼。 “再睡一会儿,我陪着你。” 是药三分毒,与其喂她吃感冒药,不如让她好好睡一觉,弥补缺失的体力。 周淮川的声音有着催人入眠的魔力。 他身上的味道,他的体温,他的呼吸,所有来自于他身上的一切,就像独属于凌遥的安全舱,无论外界发生了什么,她都能在他身边安心入睡。 凌遥再次醒来,房间里一片漆黑。 她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直到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一点点收紧,她整个人被拥入身后熟悉的怀抱中。 宽厚结实温暖,满满的安全感。 凌遥觉得,在哪里醒来都无所谓,只要身边的人是周淮川。 两人都醒了,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没人说话,房间里一片静谧,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 或许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不,应该是那年周淮川在京北的机场听见她声音的那刻起,就注定了他们独属于彼此。 周淮川的下颚抵在凌遥头顶,缓慢轻柔地蹭着,“感冒怎么样,难受吗?” 凌遥摇了摇头。 他听见怀里的人叹了声气,然后懊恼地说了句:“今天是你生日,可我一直在睡觉。” “今天我生日,我也一直在睡觉,”周淮川无声地笑了笑,“我很喜欢你的生日礼物。” “我的生日礼物?” “嗯,”周淮川亲亲她后脑勺,“你的陪伴。” 凌遥脱口而出道:“我以为你会说陪睡。” 凌遥说完,周淮川没了声音。 她以为他生气了。 陪睡虽然在字面意思上是个中性词,可因为某种原因,它被赋予了不好的暗示。 自轻自贱。 ——她都能想象,周淮川会教训她的说辞。 凌遥后悔极了,“对不起哥哥,我……” 凌遥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原本环在她身前的手,缓缓往下,没入她衣服下摆。 同时,身后的人贴在她耳边低声说:“是陪睡,不过是我陪你。” 她刚才睡得急,没来得及换睡衣,身上穿着轻薄的打底衫。 周淮川往下扯了扯,小雪团急不可耐地从束缚中跳脱出来。 凌遥心跳得厉害。 被宽大的手掌覆住时,她忍不住发出声音。 “哥哥……” “叫我名字。” “周……淮川。” 声音又轻又细,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被男人的薄唇用力抿住,牙齿轻咬刮过时,她又忍不住想落泪。 周淮川并不温柔。 他已经整整一个月没见到他的宝贝,没抱过她亲过她。 想她想得厉害时,他甚至变态得想要去弄她的全息投影。 投影里的人,会哭会笑,会深情地望着他一遍遍说“我爱你”。 她哭着摇头,双手胡乱推挡,请求他不要那样。 他故意问她“那样是哪样”。 他问得温柔,却依然我行我素。 “想不想我宝贝?” 凌遥说不出话来,但她的反应让周淮川很满意。 她在为他流泪。 湿润的,丰沛的,甜蜜的。 他的小甜豆。 他终于满足她的请求。 他俯下身低头,亲得忘我投入,不停地发出对她的赞美,呼吸快要烫坏她。 周淮川知道自己把凌遥养得很好。 她聪明善良,纤柔又甜蜜,但他还是会惊叹于她的美好。 “完美”这个词是上帝为她量身创造的。 就连她的哭声都是如此地动听。 但当她鼻音浓重地哭起来时,周淮川还是心疼了。 但心疼和继续亲她不矛盾。 他并非真的变态,喜欢把她弄哭,可事实上,他在她各种反应中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 这可真是一 件矛盾的事。 周淮川太想她的宝贝了。 不等她的cra结束,他重新埋下头亲吻她。 “我想去卫生间……” “等一会儿,好吗?” “可是我想……” 他当然知道她想什么。 “宝贝……”周淮川哄她,“不去卫生间也可以。” 凌遥一时没明白周淮川的意思,但随着周淮川吻得深入,身体上越发明显的感觉,让她终于明白过来。 她快哭了,“可这是床……” “没关系,”周淮川温柔安抚,“在哪里都没关系。” 即使他们早已亲密无间,他早已见过她失控不堪的一面,可凌遥还是无法接受,当着他的面那样。 她试图挣扎,“不、不行,会弄脏的。” “不脏,一点不脏,我的宝贝,我的甜心,我最爱最爱的凌遥……” ejaculation的那刻,凌遥的眼泪湿透了枕头。 她从没哭得这么惨,哭得嗓子都哑了。 巨大的羞愤和无与伦比的快乐几乎将她淹没。 她哭着说恨他,却那么用力地荚着他。 高挺的鼻梁,薄软的唇,有力的舌。 它们和自己那样近,几乎融化在了一起。 凌遥感觉自己快死了,然而真正窒息的人是周淮川。 他任由她紧紧荚着,肩膀微微颤着。 凌遥能听到他清晰的、沉重的呼吸。 在闷死周淮川的最后一刻,凌遥的四肢酸车欠无力地垂下。 视线模糊中,凌遥看到男人抬起头,脸上和前额发都是湿的,他咽得很急,咽喉连续滚动,但晶莹的水渍还是从嘴角溢出,顺着下颌线淌进衬衫领口。 周淮川根本不在乎此刻的狼狈,用一双漆黑的眸子深深地望住她。 凌遥的神志渐渐恢复,意识到刚才自己做了什么,她羞愤地难以自处。 这么多年,她从没做过这么丢脸的事。 还是在他面前。 “我说了要去卫生间的……”她浑身无力,就算生气骂人也绵绵软软,“周淮川我恨死你了。” 周淮川用手抹了把脸,然后把她抱到床的另一处。 凌遥是真生气了,张嘴就咬,牙齿再锋利些,恐怕就要将他肩上一块肉撕咬下来。 周淮川任由她发泄,刚才确实是弄得有点狠了。 周淮川的肩上很快就留下两个很深的牙印,看着伤口处音隐隐的血渍,凌遥又开始心疼,对着伤口亲亲忝忝。 周淮川抱着她,让她跨着趴坐在自己怀里。 凌遥瞥到那片晕开的痕迹,又开始浑身不自在。 感觉到怀里人的扭动,周淮川安抚地拍了拍她后背,语气温柔地要求她:“乖乖的,让我抱一会儿。” 凌遥不甘不愿地趴好,嘟哝着:“你刚才发什么疯……” 刚才无论她怎么请求,甚至是哀求,他都好像听不见。 她越是反抗,他越疯。 凶狠得想要吃人。 他也确实在吃她,吃得那么投入那么喜欢那么意犹未尽。 “对不起。”周淮川没什么诚意地向她道歉。 “我不想原谅你,你刚才真的太过分了。”她从上幼稚园就没再做过这种事。 周淮川搂着人,低头亲亲她汗津津的脖颈,在她耳边问:“那你喜欢吗?” 凌遥拒绝回答。 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喜欢,也许比喜欢还多一点,可如果她否认,周淮川会声情并茂地描述刚才她的所有反应。 特别是他们的那些对话。 “不要……不要忝那里……” “不要我忝哪里?告诉我凌遥,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是这里吗?还是这里?一定是这里,对不对?” “哥哥……周淮川……我憋不住了……真的不行了……不可以……不能在这里……你会……” “为什么不能再这里呢?要把我绑起来吗?还是你想蒙住我的眼睛?宝贝儿,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爱你宝贝,我爱你凌遥。” “现在荚住我……对就这样再用点力好吗……你做的很好……她在跳……她要出来了……不要害怕宝贝……你是daddy最棒的baby。” 周淮川没逼着她回答,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周淮川满足道:“你喜欢就好。” 他希望他的宝贝能拥有各种数不清的快乐。 周淮川耐心地安抚着凌遥,她很快就不再斗,也不再哭了。 但她提出了另一个安抚要求。 她往下了一点,鼻尖抵在他胸膛。 周淮川当然清楚她想要什么。 他很深地叹气,同时认命地解开衬衫。 凌遥简直迫不及待。 周淮川无奈道:“怎么就断不了这口了?” 凌遥忙里偷闲,回敬了他一句,“你不是也断不了我这口?” 周淮川被她气笑了,“你和我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凌遥捏了一把月匈肌,手感太好,她又重新埋回去,因为嘴里有东西,含含糊糊道,“怎么这么大……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她倒是记仇,因为这话他才说过。 任由她弄弄吸吸半天,估摸着她该饿了,周淮川才没让她继续胡闹。 睡了半天,又闹了一通,其实也才晚上八点刚过。 从机场出来,看她睡着了,周淮川心疼她太过奔波,让司机开回了市中心的公寓,没回南山别墅。 这里没什么准备,叫外卖不如出去吃。 两人换好衣服,周淮川亲自开车带她出去吃饭。 快过年了,海市也到了一年最清冷的时候。 街道上人和车都少了很多。 他们随意找了个酒楼,大过年的,周淮川没让提前清场,只让他们清理出个幽静的包厢。 在周淮川这里,没有“常去”的餐厅酒楼,也没有“固定”的包厢。 他太多疑,也非常谨慎,从不向外界透露自己的喜好。 酒楼生意很好,大厅里热闹喧嚣。 包厢关了门就安静多了。 餐厅经理亲自点菜端菜,原本留了两个人在外面,被周淮川拒绝了,这里的隔音效果很一般。 周淮川让自己的人守在外面。 他们边吃边聊,周淮川把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挑了些不重要的部分告诉她。 “好了。”这两个字标志着周淮川今晚的和颜悦色结束,他开始和她算账了。 凌遥从小被保护得很好,警惕性向来不高,但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她在他身边长大,他们对彼此都太熟悉了。 熟悉到周淮川用晚餐,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手的画面,让凌遥心里不由紧张起来。 他要开始和她秋后算账了。 男人一身allblack,就连领带都是黑色提花暗纹,袖扣和复古经典的陀飞轮腕表在灯光下折射出低调华贵的光芒。 他的头发比上回见到稍长,这个长度和二八侧分背头非常适配。 凌遥情不自禁地咽着分泌过多的口水,突然觉得眼前的蓝莓冰沙不香了。 大冬天,周淮川难得同意她吃点冰的,可她现在不想吃了。 她要吃人。 周淮川放下餐厅,打算开口时,就听凌遥问:“我可以坐你身边吗?” 不等他回答,她又问:“可以吗?” “当然。” 得到同意,凌遥马上坐了过去。 “他们说你下雪天——” “我吃了好多冰沙,”她侧过身看着他,“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冻伤,我怎么觉得有点疼。” 她抬起点头,半张着嘴,手指了指自己的口腔。 周淮川一般不让她在大冬天吃冰凉的东西,一来她脾胃弱忌寒凉,再者她自控力太差,不懂得节制。 但点单时,她双手捧着脸,望着他手里ipad上蓝莓冰山时渴望的眼神,周淮川觉得,就算是上帝在她面前,也会任凭她予取予求。 送她姜糖人饼干的咖啡师,把一大束尤加利捧到她面前的花圃园丁,异国餐厅里送她甜点的餐厅经理…… 周淮川觉得,自己和他们并没什 么两样,面对她时,从身到心,唯剩下虔诚的供奉。 唯一不同的是他得到了神的回应。 “你的手是干净的,可以帮我检查一下吗?”她又凑近了一些。 有着蓝莓味道的冰凉气息,拂过他脖颈肌肤,引起细微的颤栗。 他垂眸看着她。 他当然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她以为自己这样就能蒙混过关吗? 周淮川如她所愿,将手指伸进了她嘴里。 “他们说你下雪天一个人驾马车出门?” 第68章 是什么你的生日礼物。 “我……” 凌遥只说了一个字就没法再说下去。 因为周淮川的手指正沿着她的上颚来回滑动,那么娇嫩的地方,被粗粝指腹弄得发痒。 她差点就咬到他手指。 “我有没有说过,只能在庄园里驾马车和骑马?” 两颊的软肉被手指不断顶起,像塞满了坚果鼓着脸的小松鼠。 凌遥的嘴根本没办法闭上,口水顺着下巴不断往下滴落,顺着男人修长的指骨,淌满了指缝和手腕。 他终于放过她可怜的口腔,两指并拢夹住她的舌头时,凌遥终于有机会闭上嘴。 张嘴的时间太长,她的两颊肌肉发酸,但她合上嘴的同时也将他两根手指含在了嘴里。 凌遥不断吞咽着分泌过多的口水,不可避免地吸了吸周淮川的手指。 周淮川的眸色就是在被她吸住时变深的。 但他不动声色,什么多余的举动也没有。 哪怕她口腔的柔软湿滑如此紧密地包裹着自己的两根手指。 哪怕她因为吸吮而清晰地吞咽着。 这一刻,周淮川只庆幸自己不抽烟,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自己的手指不会沾上任何奇怪的气味。 可以给她一个还算良好的体验。 他表现得很镇定,可他还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因为凌遥开始舔他的手指。 “leo很疼爱你,ely她们不敢阻止你,但如果受了伤,你有没有为他们考虑过后果?” 凌遥嘴里很忙,顾不上说话,只能用冷绿色的眼睛望住他,用眼神询问后果是什么? “除了会失去工作……”周淮川用温柔的语调说着冰冷的残酷,“他们会因为你受到严厉的惩罚,宝贝。” 凌遥曾经对周淮川有过两个不同的想法。 还小的时候,她反感他的关心。 在凌遥小朋友的眼里,周淮川的关心就是变相的管教,总是不许你这样不许你那样。 但她能理解他,因为身边的小朋友,他们的父亲也都普遍严厉。有的豪门大家族,父亲更是专权独裁,掌控着子女的一切。 她当时庆幸,至少周淮川没有他们的爹地那样严厉。他会放下工作陪她看迪士尼电影,送她一整个房间的毛绒玩偶。 后来她渐渐长大,随着自我意识的不断完善,她会感觉到不正常。 他的关心超过了正常父亲兄长的范畴。 她没有听说过谁的父亲会半跪在成年的女儿面前,替她揉穿高跟鞋扭伤的脚踝; 也不会有哪个哥哥,送妹妹庄园飞机和游艇,就算有,他们也不会拍下全世界最名贵的珠宝,做成漂亮宝石耳坠,亲手为妹妹戴上。 当时的她并没有深究他这些行为的原因,因为她太习惯也太依赖他了,对周淮川的需要早已占据了她生活和情感的全部。 如今回过头看,他早就不正常了。 他当然不正常。 心里藏着不轨之心,又怎么可能做到心如止水? 无非是时间问题,总有一天,他会暴露出对她贪婪的掠夺。 现在凌遥又有了第三种感觉。 周淮川在pua自己。 他说如果你受伤,leo和ely会受到惩罚。 他让她为此感到愧疚,从而不会再犯。 他要她听她的话。 他拥有阴暗的,卑劣的,肮脏的内心。 他和把神像偷回家一个人偷偷供奉的假信徒又有什么区别? 高尚和他完全无关。 周淮川的手指从她嘴里拿出来,拉出一条细长的透明丝线。 连着丝线和她的唇,他一并吞噬。 凌遥闭上眼睛,在他的唇齿间说:“可我没有受伤。” 不仅如此,那天凌遥玩得很畅快。 leo向howard镇长提议,并由庄园出资,在小镇的空地上请来不少冰雕师,在花大价钱运来的巨大冰块上,让他们雕出各种栩栩如生的动物和建筑。 冰雪世界造好的那天小镇的人全来了,最开心的当然是孩子们,还有他们的celia小姐。 那天ely把她打扮成了真正的公主,宽大蓬松的长裙上缀满了珍珠和水晶,蓬松柔软的长卷发上戴着45克拉的花卉钻石王冠。 在e国的每一天,richard先生都会送礼物给他的公主。 她是那样美丽耀眼,所有的珠宝鲜花在她的笑容面前,全部都失去了原有的光华。 照片被源源不断地发给周淮川,每一张他都看了很久很久。 “所以我谢谢了他们,并奖励了他们。” 我的阴暗、卑劣和肮脏在你面前无所遁形。 我决定不再掩藏。 因为我知道你爱我,而你的爱终会感化我。 说完,周淮川急不可耐地将舌头伸进去。 除了大雪天独自驾车去镇上之外,凌遥还犯了其他错误。 在凌遥这里,都是无伤大雅的小错误,自己撒个娇就能让他消气。 所以她很认真地回应他的吻。 她的“认错”得到了周淮川的肯定。 他停下,额头与她相抵,粗重的气息喷洒在她眼睛上,嗓音嘶哑道:“宝贝……你要把我的魂都吸走了。” “他们会听见吗?”凌遥不放心地往门外瞥了眼。 “不会,”周淮川说,“在你说要坐到我身边时,我已经叫他们离开了。” 并且没有他的指令,谁都不会靠近这里。 他们左右的包厢早就清空。 甚至是楼下大厅,除了已经在店里的客人,也早就不放人进来。 凌遥压低声音说:“可他们肯定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他们当然知道我爱你。” “所有人都知道吗?” 周淮川执起凌遥的手,低头在她无名指上亲了一下,“只要你愿意,我会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有多爱你。” 她明白他的意思,她现在已经不介意让谁知道他们的关系,她只是…… “当然我永远会尊重你的意见,”周淮川无比郑重地说,“凌遥,你在我这里永远排第一位,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逼你。” 他过去不是这套说辞,他曾说我愿意给你时间适应和接受,但我不会等太久。 那股子强取豪夺的味儿都快溢出来了。 他过去那么强势霸道,口口声声要成为她的丈夫,其实是为了掩盖他内心的惶恐。 是的,强大如周淮川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他必须把她牢牢掌控在手里才安心,他需要用这些徒有其名去稳定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他现在已经拥有了她的爱,得到了他的一生所求,名分依然重要,只是比起她的爱,一切都可以让步。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凌遥掰着手指头数。 “我们必须要考虑很多的问题。” “你不一定在乎名声,可是很多人会因此受到影响,公司的员工,投资人,你的合作伙伴们,他们会对你的人品产生质疑,继而影响到凌海,对吗?” 对自己从小养大的人动了心思,在很多人眼里,这可不是什么浪漫的爱情故事。 是畸形,是乱。伦,是变态。 周淮川没有隐瞒,“是。” 他甚至做过推演,凌海的股价会跌破多少,后续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的影响范围有多大。 这些问题他很早之前就考虑过。 车窗外港城绚丽浮夸的夜景在视线中不断后退,凌遥的眼睛干涩发酸。 她轻声说:“凌海是阿爷和你的心血,还有数万员工和他们的家庭,凌海不止是他们的工作,也是他们的 未来。或许……他们的女儿十岁的生日愿望是去迪士尼。” “凌海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凌遥偏头,看向身边的人,“对吗?” 周淮川单手握着方向盘,空着的另只手执起凌遥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地触碰。 他温声道:“今年的年终奖励可以多加一份迪士尼门票。” 周淮川理解凌遥的担心和害怕。 不顾一切只为自己活的人没有错,善良柔软会为他人考虑的人值得歌颂。 周淮川肯定是前一种人,但他很庆幸,他的凌遥和自己不是同类人。 与能领守恒的定律一样,好与坏,善与恶,于世间微妙平衡。 是平衡,也是宿命。 “我很高兴,在这件事上我们的观点一致,”凌遥似乎松了口气,“在所有问题没有解决之前,我希望我们可以再等等。” 再等等,就是先不对外宣布他们的关系。 凌遥相信,没有周淮川的默许,港城海市的任何一家媒体都不敢报道他们的事。 可这对周淮川不公平。 凌遥难过不已,“对不起哥哥……” “你不需要道歉,”周淮川用了点力握了握凌遥的手,“我说过,尊重你的选择。过去……我总是试图引导你按照我的要求成长,干涉你的选择,剥夺你的自由。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太自私了。” 凌遥摇了摇头,“那个时候想要对凌海和我不利的人太多了,你只是想要保护我。” “也许一开始确实是保护,”周淮川说,“可后来我变了,我把对你的控制美化成保护和关心,我想把你变成我一个人的。” 沈沛文曾经问凌遥,你问问周淮川,问他想不想把你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 他当然不会这么做,但用些手段让她慢慢远离她的同学朋友们,利用她对自己强烈的依赖,让她从生理到心理彻底离不开自己,周淮川无法保证,如果当初凌遥没有接受自己的心意,他会不会这么做。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内心有多肮脏丑陋。 说完这番话,谁也没再开口,车里一时陷入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凌遥轻声叫他:“周淮川。” “嗯?” “我们今晚可以住南山吗?” 他们已经在前往公寓的路上,但周淮川没问凌遥为什么突然想回南山。 车在前方路口掉头,往南山别墅开。 南山别墅平时有人打扫通风,即使没人住,也会按照过去他们住在这里的习惯,在各处摆上漂亮的鲜花。 和上次回来一样,他们停好车,坐电梯到别墅里面,只有满室的温暖和花香,没有任何其他人的身影。 周淮川一路上都在开车,凌遥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通知这里的佣人他们要回来的。 “洗个澡,早点休息,好吗?” 凌遥下午睡了一觉,但周淮川知道她的时差还没倒好,刚才吃饭时她就已经在强撑了。 周淮川把凌遥今晚的换洗衣服放到浴室,再仔细检查了一遍浴室里各处。 他回到房间,没见到凌遥的身影。 最后在书房里找到了人。 凌遥踩在梯子上,垫了垫脚正努力在够上层的东西。 周淮川眉心一拧,边朝她走过去,口气略显焦急,“站在上面别动。” 凌遥尝试了几次拿不到,只好放弃,任由周淮川将她从架子上抱下来。 把凌遥放在地上,连梯子都不用踩,他直接伸手够最上层,“想拿什么?” 凌遥仰起脑袋,手指着某一处。 “那本蓝色的本子。” 周淮川很轻松就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谢谢。”顾不上本子上可能沾着的灰尘,凌遥将它抱进怀里。 看她这么在乎,周淮川忍不住问:“是什么?” 凌遥的手轻轻拂过手里的蓝色牛皮本。 “你的生日礼物。” 第69章 我愿意hi!你好呀,周淮川。…… 周淮川抬头看了眼书架,再看向凌遥。 “如果我没记错,搬去市中心公寓那年,我把你小书房里没带走的书放在了这一层。” 他顿了顿,眼里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所以,三年前你就在为我准备二十八岁的生日礼物了?” 周淮川对过生日没有执念,十八岁之前,他没过过生日,只收到过一件不知能不能称作生日礼物的礼物。 也是那年,他离开周家,为了不让周兆明找到,开始在各个国家辗转。 周淮川对生日唯一的期待全部来自凌遥。 因为那天在凌遥的世界里,他是最重要的。 从她睁开眼睛开始就会搂住他的脖子,亲亲密密地说:“祝我最爱的周淮川生日快乐!” 她会送他自己亲手制作的小卡片,在上面画上所有她最喜欢的迪士尼动画人物,用心地用中英文写下对他的生日祝愿。 她穿着蓝色公主裙,在生日蜡烛的火光中,浅色的眼睛里藏着浩如烟海的星辰。 他只是其中一颗,却因为那颗星属于自己而感谢这世上有生日的存在。 十岁的凌遥说:“今天我是你的天使,代表神赐予你最美好的祝福,并且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周淮川每年的生日都是同一个。 从未改变。 周淮川笑着向她伸手,“什么礼物藏了三年?” 凌遥收回手。 周淮川的手落了空,轻轻蹙眉,“既然是我的礼物,是不是应该给我?” 凌遥神秘兮兮地说:“在交给你之前,得先进行一个仪式。” “什么仪式?” 凌遥把周淮川拉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则直接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 她把蓝色本子摊开在腿上,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浅色的眼眸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准备好了吗?” 周淮川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但他很配合地点头,嘴角勾着点笑意,“当然。” 凌遥深吸一口气,然后脸上逐渐扬起明媚的笑嫣。 “it''''stiforgic!” (魔法开始啦!) 凌遥打开蓝皮本子,低头看着第一页,照着上面稚嫩的笔迹缓缓念出声—— “hi!你好呀,周淮川。” 你好呀,周淮川,我是凌遥。 请允许我向你介绍一下我自己。 我今年十岁,喜欢的颜色是蓝色,喜欢吃的水果是蓝莓,喜欢喝的饮料是气泡水,最喜欢的乐园是迪士尼。 …… 凌遥的声音把周淮川带回了十年前。 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医院,凌董事长突然陷入昏迷,医生们冲进抢救室,哭声和喊声一片,有人突然在混乱中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周淮川低下头,看到玻璃珠似的一双眼睛,那里面流淌着碎光,也蓄满了泪水,只要轻轻眨一下眼睛,泪水就会落下。 颠沛流离中孤独生存,冷漠待世的人,在这双眼睛里第一次懂得了什么是心软。 那晚在抢救室外,他牵着她,抱着她。 最后宋姿仪和律师守在医院,因为她不想错过凌董事长清醒过来后交代的每一个安排。 于是周淮川带着凌遥回了凌家老宅。 他一直没睡,坐在客厅,等着医院里的消息,后半夜,即使开着空调,体感也有点凉,但对他来说,这点冷意根本不算什么。 听到楼梯上响起脚步声时,他没有睁开眼睛,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他面前。 有什么轻软的东西落在他腿上。 周淮川睁开眼睛,先是看到腿上天蓝色的卡通小毯子,他微微抬眸,落入一双漂亮到不真实的眼睛里。 她看上去很紧张,特别是看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时,嘴边的话都忘了说。 小凌遥什么都没说,跑回了房间,只是半小时后,她又下楼。 原来她当时磕磕绊绊向自己说的这段开场白,是先写在了本子上,练习了很久才鼓足了勇气下楼来找自己“交朋友”的。 蓝皮本子第一页是凌遥写的“演讲稿”,用来和一个陌生的哥哥建立友谊,后来本子成了她的日记本,用来记录和他在一起生活的那些岁月。 日记里的小女孩会因为他用纯正的英文念动画台词而感到惊喜,会因为恶梦敲响他房间的门,会因为看到他背后的烧伤抱住他难过地哭。 他们一起追极光,看大瀑布,在凌晨的飞机上看最美的日出。 她会和他争吵,冷战,哭着说“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也会真挚热烈地告诉他她有多爱他,只爱他。 日记停留在三年前他们搬离这里那天。 那天凌遥站在露台上,打开手里的鸟笼。 笼子里的小鸟并没有马上飞走 ,它在笼子里蹦跳了两下,还在凌遥的手背上啄了两下。 凌遥没有赶它,安静地等待着小鸟的决定,最终它离开鸟笼在她的视线中飞远。 小鸟是一次暴雨,凌遥在院子里捡的。 因为家里有daron和archie这两只带有一定攻击性的护卫犬,所以她从小没养过小鸟小兔子这些幼小的动物。 为了不让daron和archie欺负小鸟,凌遥把小鸟养在周淮川的书房。 周淮川知道,和在她阿爷书房窗台挂晴天娃娃一样,并非是心血来潮,而是希望当他们的脑袋里装满了商场上的冰冷和残酷时,抬头看到“它们”,会因为知道有人在深爱着他们而有片刻的柔软。 从来都不是他把她养得那样好。 她本就是坠入人间的天使,有着与生俱来的神性。 因为她,凌海得以存续。 也因为她,周淮川得以存在。 “我很喜欢这里。”凌遥不舍地说。 虽然她总说这里太安静,安静到晚上睡不着,但真的要搬走,她又舍不得。 善良的人,注定也是念旧的人。 “你也会喜欢我们的新家,”周淮川将她手中的笼子拿走放在一边,哄着她说,“特别是你的房间,你一定会很喜欢。晚上你可以看到海市最漂亮的夜景。” 凌遥希冀地问:“那我们可以和妈咪一起住吗?” “我没有为她准备房间,除了我的房间,书房,画室,音影室,更衣室……新公寓的所有房间都是为你配备的。” 周淮川向她露出歉疚真诚的神色,“对不起baby,都是我的错,没有考虑到这些,需要我重新规划布局和装修吗?” “当然不用!那太麻烦了!” “没关系,”周淮川说,“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会为你满足。” “真的不需要,”看到周淮川自责,凌遥后悔极了,她的本意不是想让他难受,她踮起脚,主动搂上他脖子,把头靠在他肩窝里,“我喜欢家里只有我和你两个人。” 周淮川手臂环过她的腰,单手就将她抱得离地,他将她用力抱紧在怀里。 “真的吗,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只有我吗?” “当然。” “为什么呢?” “因为我爱你,只爱你。” 凌遥的声音将周淮川从过去带回到现实的时间轴。 记忆中人的身影和眼前的人渐渐重叠,最终融为一体。 周淮川看着凌遥。 十岁在病房里抱着他的babygirl,十四岁听从医生忍受不能拥抱他的小可怜,十七岁因为宋姿仪回来幸福得跳进他怀里的少女。 二十岁…… 她合上蓝皮日记本。 “念完了?” 凌遥摇了摇头。 “不是只写到三年前吗?” “日记写完了,但生活还在继续。”她说了句非常有哲理的话。 他笑起来,“说的没错,所以后来的三年在哪里?” 凌遥反手,用手指点了点自己心口的位置。 “在这里。” “it''''stiforgic?” “不是魔法,”凌遥说,“it''''sheart。” 周淮川的目光落在凌遥的心口,轻声低喃:“你的心……” “还有五分钟。”凌遥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要十二点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因为紧张,凌遥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脸上的笑容被紧张和严肃一点点替代,甚至连坐姿都端正起来。 “hi!你好呀,周淮川。” 明明和刚才一样的开场白,可周淮川能听得出其中的不同。 他也因为她这句话,眼里聚起柔软的湿意。 “今天我是你的天使,代表神赐予你最美好的祝福,并且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honey,你知道我只有一个愿望……” “好的,我愿意。” “……什么?” 凌遥站起身,把蓝皮日记本放在一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小方盒。 她一步步走到周淮川面前,将小丝绒方盒打开后轻轻放在他手里。 银白色的素环。 看到的一瞬,周淮川的呼吸停滞。 “还剩两分钟的时间,”她说,“你能在二十八岁的生日当天,替我戴上它。” 周淮川的视线从戒指上一点点缓慢地移到凌遥脸上。 他还算镇定,除了声音有一丝发抖,“代表了什么?” 凌遥看着他,坚定道—— “代表忠诚,代表永远,代表无论贫穷富贵或是死亡都无法将我们分开。” “代表……我爱你。” 这就是她的仪式。 求婚仪式。 仪式结束,她就是他的礼物。 “可你说……” “还有半分钟,可能只剩十秒,十、九、八……” “逼婚啊?” “对呀,”凌遥指了指他手里的戒指,笑意盈盈地问,“要不要和我结婚?” 不是情侣戒,也不是订婚戒。 是婚戒。 “ofcourse,anl.” 我的天使。 你从神殿降临到我身边。 传达神的旨意。 拯救我。 而我将…… 永生侍奉你。 永世爱你。 第70章 准老公我控制不住。 温柔和野蛮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比如他动作蛮横挺。进的同时,在她耳边温柔至极地说着缠绵的情话。 “sweetie,你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好,所有人包括我在内,我们连你的一根头发都比上。 我不敢奢求你的爱,只愿做你的奴仆,为你奉上世间最美好的一切只为得到你的一个笑;我不配亲吻你的手背,人生唯一的希望是你某次经过我身边时,你的目光能为我停留半刻。 我的宝贝,我的公主,我的天使,请让我亲亲你的眼睛,它们明亮过世间最耀眼的钻石,它流出的每一滴眼泪都是对罪恶深重者的救赎。” 凌遥浑身都在发抖,脑袋被迫抵着床头,虽然床靠很柔软,但持续不断地碰撞,让她感到轻微的头脑发昏,她怀疑自己有点脑震荡了。 否则为什么会感到一阵又一阵的晕眩感。 就连声音都在发抖,“你……应该去演舞台剧。” 耳边响起男人低沉好听的笑声。 “对不起baby,我只是想给你留个好印象。” 毕竟他一整晚都在弄哭她。 “需要我用其他语言再说一遍我的舞台剧台词吗?” “法语吧,”凌遥抽噎着说,“你念法语很好听。” “en,ncheri……” 英语,法语,俄语,周淮川把会的语言全都来了一遍。 “泰语就别了,破坏气氛。”周淮川自己这么说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 “你的颜值……能、能解救这门语言。”凌遥由衷地说。 彼时凌遥跨在他身上。 自下而上的力道凶猛得惊人。 她被撞得说话都磕磕绊绊。 “想听什么?”周淮川半躺半靠,微微仰头。 每一下都很重,可眼神却缠绵温情。 对凌遥来说几乎要被他丁页穿的恐怖力量,可他看起来游刃有余的神情,就像是中场休息,并拿她逗逗趣儿。 “唱、唱歌可以吗?”凌遥觉得能解救泰语的只有泰语歌了。 “好。” 没想到周淮川竟然答应了。 凌 遥想要暂停,她太期待了。 她小时候听周淮川唱过很多英文歌,但她没听他唱过泰语歌,他母亲是泰籍华人,泰语对他来说和母语无异。 可除了工作之外,他从不主动说,她当然听不懂泰文,但她也听不懂俄语和法语,可他偶尔会说一两句逗她开心。 周淮川不可能停下。 一边继续游刃有余一边唱了两句。 还挺好听。 凌遥问他歌词什么意思。 他不说话,眼里全是明晃晃的笑。 凌遥明白过来,瞪圆了眼睛:“是不是……” 周淮川伸手握在凌遥后脖上,将她压下来和自己接吻,边亲边说:“嗯,猜得没错,歌词是挺下。流的……” 他在t国住过的时间最长,即使他有心避开,也还是难以避免接触到那个国家阴暗的角落。 周淮川一直都不喜欢t国,虽然那里永远阳光明媚,但在那里的每一天都在提醒他,未来会进入母族的利益核心,接受家族事业,承担振兴家族的责任。 他会渐渐变得和他的那些舅舅们一样,玩弄人心,漠视生命,让金钱女人权利毒。品成为人生的全部。 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就算是最不堪的地方,也会有让人值得珍藏的回忆。 比如这两句泰文歌词,把她的小甜心逗得直往他怀里钻,娇软可人到他的心都在为她滚烫。 她在他怀里,动情地吻着他,吻一下说一个字:“喜欢我的生日礼物吗?” 周淮川摩挲她指骨间那圈金属的同时,很深很深的一下。 他哑声问:“指的哪一个礼物?” 凌遥倒吸一口气,脚背绷直到快要抽筋。 “我全都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宝贝,谢谢你。”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十八岁。 谢谢你,让我在二十八岁圆满。 天蒙蒙亮才结束。 周淮川将人清理好从浴室抱回房间。 凌遥嫌弃床太脏,虽然床上的小脏东西是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虽然周淮川一点也不嫌它们脏,不仅不嫌弃,他将所有沾有她东西的床上用品全部收藏起来。 周淮川把人抱到外面的休息区沙发。 凌遥反趴在他怀里,头枕在他肩上,浑身上下只剩下嘴巴还能动。 周淮川顺着她的背,像撸小狗的背轻轻地撸着,“还记得我们上回住在这里吗?” “当然记得。” 那次她在马场受伤,他连听证会都不去,赶去马场,然后把她带到了这里。 凌遥回忆道:“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到了什么?” “梦到你大半夜不睡觉,坐在这里看电影。” 凌遥听到男人低低沉沉的笑声。 “我在看《卡萨布兰卡》。” 凌遥愣住了。 因为梦里的周淮川看的正是这部黑白老电影。 过去他们一起看过,凌遥对电影里一句台词印象深刻—— “世界上那么多城镇,城镇中那么多酒馆,可她偏偏走进了我的。” 凌遥当时并不懂,为什么大家都需要爱情并为她歌颂。 周淮川告诉她,生命之所以不平凡,是因为有爱情的忠诚和守望。 凌遥反应过来,“所以……那天我不是做梦?” “至少你在我怀里睡着前不是梦。” 凌遥很没有底气地问:“当时你……生我的气了吗?” 生气吗? 为了和沈沛文约会,和自己吵闹冷战,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 但她半夜走出房间,走到他身边,也和现在一样,半梦半醒地趴在他身上,要他相信她最爱的人只有他,沈沛文和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他重要。 他当然相信她。 周淮川抱紧人,“没有,baby,我只怕自己不够爱你。” “那你要加油,”凌遥说,“毕竟我更爱你。” “是啊,你更爱我。” 连求婚都是她求的。 刚才在书房,周淮川把戒指戴进凌遥手指,整个过程他小心翼翼,连呼吸都尽可能地放轻。 因为对他来说,这件事太不真实。 就像凌遥说的“这是魔法”。 他怕魔法消失,一切都将不存在。 所以他问她,为什么突然愿意给自己一个名分,明明不久之前她还提醒他,凌海很重要,不能因为他们的事影响凌海和依靠凌海生活的数万员工。 “因为我爱你。” 凌遥的回答异常简单。 凌海很重要,这一点他们达成了共识,周淮川愿意为了成全她的善良,向外界隐瞒两人的关。 但他们相爱也是共识。 凌遥因为爱他,想给他一个长长久久,让他安心的承诺。 “我想要一个私人小岛。” “好。”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吗?” 周淮川从善如流地问:“为什么?” “因为……”她用戴着戒指的手与他五指相握,害羞又坦然道,“我喜欢海岛婚礼。” 私人小岛,只邀请最亲近的亲友,举办一场私密的海岛婚礼。 周淮川不可谓不感动,他微微低头,与她额头相抵,“我以为你会喜欢盛大华丽童话般的婚礼。” “没人会不喜欢吧?” 就连乐意都会在婚礼彩排时,看到詹宁楼为她准备的婚礼现场而感动到大哭。 更何况是凌遥,从小生活在童话里的公主,浪漫和梦幻充斥着她的生活。 “但我更喜欢你,”凌遥说,“所以梦幻的世纪婚礼也好,私人小岛的隐秘婚礼也好,重要的不是形式,而是你,和我走入婚姻殿堂的你。” 重要的不是婚礼的规模,不是举办的地点,不是婚礼当天我穿什么你戴什么,也不是来参加婚礼为我们祝福的人都有些谁。 于我而言,这场婚礼最重要的是你。 周淮川很少有失语的时候。 他是强大而稳定的,他永远是掌控的那一方,无论多大的麻烦他总能游刃有余地解决。 可当凌遥说完这番话,周淮川却沉默了很久很久。 凌遥没有催他给反应。 他的视线,从蓝皮本上移到他们相握得手上,然后缓缓抬起,落在她脸上。 他的表情还算平静,至少在凌遥看来是这样的,因为她先入为主地认为,无论发生什么,周淮川总能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 直到…… 凌遥的手背上被一滴滚烫的泪灼了一下。 她才终于明白,冷漠厌世的人,一旦动了情,有多可怕。 他们一整晚都在互诉衷肠。 从书房到房间再到浴室。 凌遥也是在今晚体会到周淮川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我控制不住。 作为爹地和哥哥的周淮川,面对被自己宠大的人,无论她做的事有多么出格,他只能忍着情绪,好好和她讲道理。 但作为准老公的周淮川控制不住。 不伤害她是他的底线,在这条底线之上,他让凌遥充分见识到了他说的控制不住是什么意思。 最让凌遥记忆深刻的是那数十下脆响。 男人的手掌在臀部抽下的每一个瞬间,都像抽在了她心口,心尖控制不住发颤,眼泪瞬间就从眼眶里飙出来。 凌遥被抽得泪流满面,被周淮川抱在怀里温柔地吮去眼角泪痕时,她哑着嗓子主动告诉他,刚才是有一点点疼,但她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凌遥曾经因为在莫斯科某栋别墅的地下室看见一房间折磨人的东西而情绪崩溃。 那是因为她很清楚,如果当时真的被沈沛文关在这里,她作为人的意义会被全部抹去。 但周淮川不会伤害她,他只会让她快乐,即使他们在禁忌的边缘,即使他们再疯再难以自控,他也会将她从黑暗拽回到光明。 他要她的天使永世光明。 第71章 国王和骑士共同守护着他们唯一的公主…… 半山腰别墅的二楼。 温情在他们周围蔓延。 “世界上那么多人,那么多人愿意爱你,可你偏偏走到我身边,选择了 我。” 周淮川模仿的《卡萨布兰卡》里的台词。 回应他的是电影里另一句凌遥很喜欢的台词—— “时光流逝,我对你的爱却与日俱增。” “想看电影吗?”周淮川问。 再过两个小时,太阳就要出来了。 与其现在哄她去睡觉,不如撑过这两个小时,带她去顶楼的露台看日出。 他看过天气预报,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他们看到日出的概率很高。 凌遥趴在周淮川肩膀上,克制地打了个哈欠,一晚上的折腾,她浑身写满了疲惫。 但她却撑着没睡,因为她和他一样,都舍不得睡。 想和对方肌肤相贴着说话,哪怕只是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心里也十分满足。 “还看《卡萨布兰卡》吗?” “我们看《生活多么美好》。” 电影过半,凌遥就睡着了。 她太累了,睡得很沉,在他怀里睡得毫不设防。 周淮川把她抱在身前,时不时低头亲亲她。 电影结束。 窗外透进一缕晨光。 他还是没忍心叫醒她。 不过是错过一场日出而已,他们未来会一起看很多很多日出。 他们在南山别墅住了几天,过年前回到了市中心的公寓。 再过两天他们要飞曼哈顿,参加乐意和詹宁楼的婚礼。 周淮川决定提前走,带她去纽约的飞行员训练基地。 因为冬季过去,惠姨给凌遥收拾了两大箱行李,还怕带的不全,又收拾了一堆出来。 凌遥在一堆衣服里发现一件明显和其他格格不入的外套。 惠姨也看见了,将这件外套拿出来,疑惑道:“很少看见您穿这个颜色。” 凌遥看着衣服没说话。 “谁送的吗?”惠姨把衣服放在了一边,随口嘀咕着,“送礼物的人难道不知道您不爱穿粉色……” 凌遥以为这件宋姿仪送的衣服早被周淮川扔了。 原来他不仅没扔,还从e国带了回来。 如果可以,周淮川希望宋姿仪当年走了就再也别回来,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凌遥的生活里。 但宋姿仪回来了,她回到了凌遥身边。 凌遥因为重新有了宋姿仪脸上有了更多笑容。 她的快乐实实在在,这些是宋姿仪带给她的,是连周淮川也无法带给她的血缘亲情。 所以他愿意守护她的这份快乐。 惠姨看凌遥站在一边发愣,关心地问:“不舒服吗?” 凌遥抽了下发酸了鼻尖,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只是想哥哥了。” 凌遥从不避讳对周淮川的喜欢和依赖。 过去她这么说,惠姨会心疼她没有父母在身边,只有一个周淮川,也感慨这对兄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难得感情这么深厚。 然而现在听凌遥这句话,她虽说得坦荡,以前也经常在她面前念叨“想哥哥了”,但自从知道了两人的事,这些话听在惠姨耳朵里总觉得不太自在。 凌遥太小了,不是生理年龄的小,而是她的心智和阅历,都没到二十的年龄。 她太单纯,太简单了。 惠姨和梁叔没有孩子,作为凌家仅剩的老佣人,他们把凌遥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也正是因此,周淮川才会让他们留在凌家,留在凌遥身边。 惠姨深思熟虑了一番,最终还是对凌遥开口:“小姐,我知道以我的身份不该说这些,但我从小看着您长大,实在不忍心看到您受到任何伤害。” “您想说什么?”凌遥一时没听明白惠姨的意思。 “我只是……”惠姨斟酌着措词,有些难以启齿道,“先生……他毕竟比您大那么多……您又是那么信任他。” 聪慧如凌遥,如果刚才不明白惠姨的意思,那么现在瞧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不可能不明白。 她把惠姨的话拆开来分析。 周淮川比她年龄大的意思是说他手段多,老奸巨猾;而她信任他的意思是,她很容易就被他引诱。 其实惠姨的担心没有错,任谁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都会这么认为。 周淮川仗着凌遥年龄小,又对他充满了信任和崇拜,但凡他对凌遥有不轨心思,想要得手很容易。 只要他从小给凌遥灌输某种观念,凌遥会认为,被他抱在腿上亲亲摸摸,只是家人之间正常表达爱意的方式。 哪怕他亲她身上更为隐私的地方,也能用为她做身体检查这类说辞哄骗她。 时间长了,凌遥也许会觉得奇怪,对他在自己身上做的事产生质疑,但只要他道德绑架地来一句“你怀疑我是因为不爱我了吗”,凌遥便不会再深究,更可能因为出于愧疚,主动抱住他亲吻他,将甜软的舌头伸进他嘴里讨好他,同意他做更亲密的事。 直到最后,周淮川把凌遥彻底变成自己的所有物,她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任何朋友和社交,人生中剩下的唯一的事就是不停地和他做。爱,给他生很多很多孩子。 所以惠姨才会担心。 “如果……”惠姨犹犹豫豫,她知道这些话一旦说了,被周淮川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凌遥,“先生对你有任何你不喜欢的……侵犯,你一定要告诉惠姨,好吗?” 即使在面对强大的周淮川时,惠姨很可能什么都做不了,但至少惠姨要让凌遥知道她不是孤立无援的,再微弱的希望,惠姨都会为她争取。 凌遥知道惠姨在担心自己,因为她爱护自己,所以才会那么去揣测周淮川。 其实这么多年,惠姨亲眼看着周淮川是怎么把凌遥放在手心里娇养惯宠的,她愿意相信周淮川不会伤害凌遥,可人心难测,周淮川但凡有一点邪念,谁也无法保证他不会对凌遥做那种事。 惠姨待自己一颗真心,凌遥很感动,她没有敷衍惠姨,而是原原本本地将他们之间的事告诉了惠姨。 “所以……是您主动向先生求的婚?”惠姨不可谓不惊讶,她没想到凌遥对周淮川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哥哥一直想要名分,”凌遥甜甜蜜蜜地叹气,“有点烦人。” 瞧凌遥根本就是沉浸在恋爱中的模样,惠姨总算是放下心。 确定了凌遥没有受到逼迫,惠姨放下心的同时又担心起了另一件事。 “先生……打算要孩子吗?” “什么?” 惠姨拉住凌遥的手,心疼地揉着手背,看着她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她实在不忍心凌遥受到一丝伤害。 “我的意思是……先生做措施了吧?”惠姨心疼道,“您还小,不急着要孩子。” 惠姨是怕周淮川用孩子牵绊住凌遥。 刚才凌遥还能坦荡地承认自己向周淮川求婚,此时面对惠姨的这个问题,脸色通红,抿着唇不吭声。 惠姨怕凌遥不懂,毕竟她从十岁起,身边就没有亲近的女性长辈。 “您实话告诉我,和先生……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不行,我得带您去医院检查……” “有。” 惠姨心上一跳,“有?有什么了?” 凌遥闭着眼睛,害羞到不行,“有做措施啦……” 惠姨这才放下心。 惠姨又问:“那您告诉太太了吗?” 结婚毕竟是大事,总要告诉宋姿仪一声。 凌遥原本脸上的神采一点点黯淡下去。 “太太不同意?” 凌遥摇头。 “那是……” “妈咪一直没接我电话。” 凌遥在e国时,宋姿仪给她打过几个电话,明里暗里地提到项目的事,想要她和周淮川吹吹枕边风。 周淮川设局的事,凌遥没告诉宋姿仪。 这不是一件小事,一两百亿的资金她或许没放在眼里,但是周淮川要对付周兆明,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哪怕是宋姿仪。 其实凌遥挺对不起宋姿仪的,因为江城区项目,荣少杰的公司再次破产,而且这个局,是她有意无 意帮着周淮川做成的。 从e国回来后,凌遥想要找她妈咪,坦诚这些事,可无论是发信息还是打电话,宋姿仪没有任何回应。 凌遥怕她出事,求助周淮川,周淮川告诉她,宋姿仪目前在荣少杰浅水湾的住处,他的人前天还看见她出入别墅。 所以妈咪没出事,只是不理她。 凌遥理解妈咪,想着等过段时间妈咪消气了去找她。 “如果太太知道您和先生的事,一定会祝福你的,”惠姨看出凌遥的失落,安慰道,“或许今天她就会主动联系您。” 整理完行李,凌遥给宋姿仪打电话,她还是没接。 凌遥感到很失落,但她还是给宋姿仪发了条消息,告诉她自己后天去,开学前回来,她会给她带礼物,也会想念她。 晚上周淮川回来,在玄关换鞋时看到衣架上挂着的一件粉色外套。 刚从应酬上回来,周淮川先换掉身上沾了烟酒的衣服,才推开房间的门。 房间里漆黑一片。 周淮川站在门口,在黑暗中,看着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的身影。 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一抹弧度。 过去十年,周淮川数不清半夜推开过多少次她的房门。 每当看到她躺在床上安睡的身影,无论那段时间的自己有多糟糕,都能在这样的画面里得到片刻的平静。 人生可以为了很多东西奔赴。 金钱,事业,家人和自己。 越是强大的人,能得到的东西会更多。 周淮川想要的东西一直都很简单。 落地窗边的狗子听到动静,竖起警觉的耳朵,又因为感知到熟悉的气味而放下警惕。 daron和archie从小窝里出来,踱到门口的男人身边。 威猛忠诚的护卫犬一左一右坐在高大英俊的男人身边。 国王和骑士。 共同守护着他们唯一的公主。 第72章 失控的今晚可能会很漫长。 周淮川洗完澡,轻手轻脚上床,还是把凌遥吵醒了。 凌遥翻了个身,伸手抱住他。 周淮川摸了摸她睡得毛茸茸的脑袋,轻声问:“我吵醒你了?” 凌遥轻摇头,没说话。 周淮川半躺在床上,温热宽大的手掌一下下轻拍着她的后背。 知道她没睡着,于是说:“我名下有家投资公司,注册在g国,每年的利润一亿左右,赚得不多,但很稳定。” 周淮川说完,沉默一阵,凌遥小声问:“一亿欧元吗?” 周淮川笑起来,低头亲吻她的发顶,“是的。” 又过了会儿,凌遥说:“妈咪不一定想回g国。” “都可以。”周淮川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但凌遥听懂了,无论宋姿仪想定居在哪个国家,周淮川都会为她安排好一切。 荣少杰的公司再次面临破产,且这次回天无力,听说两人的感情也出现了问题。 宋姿仪在经济和感情上遭受打击,造成这个结果和凌遥脱不开关系,宋姿仪因此迁怒她,拒绝和她联系,凌遥能理解,却也难免伤心。 但在难受伤心之外,更多的是担心。 毋庸置疑,凌遥很爱宋姿仪,母女之情是这世上最难割舍的纽带。 无论宋姿仪曾经做过什么,她对凌遥的爱又有几分真心,凌遥对她的爱不设条件,即使她的爱只有一分,凌遥也愿意回报十分。 “对不起,”凌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他怀里响起,“我知道不该拿妈咪的事麻烦你。” “怎么能是麻烦呢?”周淮川捧住她的脸,抬起来,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湿润,“你对我来说,非常非常珍贵。你的任何需求,都是我存在的意义。” “可我什么都帮不上你,却总是在要求你解决我的麻烦。” 他说她是他的一切,她可以肆意享受他的偏爱,但他也说过,他的爱是有排他性的,亲情友情甚至是他们的孩子都不能分走他的爱。 纵然如此,他还是愿意为了她,对宋姿仪多一份关照。 “baby,你总是把我想得那么高尚,”周淮川不忍道,“然而我只是想用这种事让你对我心有愧疚,让你能为此多爱我一点。” 他连不轨心思都说得如此坦荡。 又怎能不让她不多爱他一点呢? 凌遥从他怀里出来,单手撑着上半身,主动亲吻他的嘴唇,然后是下巴和喉结。 周淮川没有阻止,他闭上眼睛,声音里染上丝哑意,“你应该明白,亲吻这里的意义。” “意义是我爱你。” 她带着哭腔的爱意,令周淮川无比动容。 “宝贝,请你原谅我,”周淮川重重压下去时,忍得眼尾通红,“我无法克制自己对你丑陋的欲望。” 周淮川的这一下太深太重了。 凌遥感觉肺腑里的氧气一瞬间被挤压光,呼吸骤停的同时,嗓子眼里忍不住溢出一声。 “嗯……” 后面的声音全被周淮川吞进嘴里。 周淮川只是拥着她,忘我地吻她。 凌遥被吻得眼里逐渐浮上一片湿热雾气。 她被周淮川彻底填满,即使他一动不动,这样强烈的充实感依然让她想要落泪。 周淮川安抚了她很久,不停地亲吻着她,说着抱歉的话。 因为凌遥将会承受的是他一整晚的“情难自控”。 好几次要不是凌遥哭泣着的请求,他差点失控。 温柔的亲吻,甜蜜的情话,无处不在的周淮川,这一切放大了凌遥的感官,逐渐变成一种磨人的难耐。 “周淮川……”她哽咽的嗓音里更多的是热切的期待。 他当然感觉到了她的变化。 但他还是没有进一步动作,俯下身,将脸贴在她耳边,额间的汗沾湿她鬓角的小卷发。 “宝贝,对不起,今晚可能会很漫长。” 何止是漫长。 凌遥回顾那些深夜里的纠缠,还没真的开始,身体就已经在释放出信号。 周淮川感觉到了,安抚似地亲了亲她脸上各处,“别紧张,你知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凌遥抖着嘴唇说了句什么,声音太轻,周淮川没听清。 “想说什么,宝贝?” “可以……” 周淮川以为凌遥在求他温柔一些,却听见她细弱却坚定地说:“可以……失控的。” 凌遥并不后悔说出这句话,即使自己说完后,周淮川的眼神让她害怕到想惊声尖叫。 前半夜时,凌遥哭着求饶,她啜泣着喊他“daddy”,她说要被他干。死了。 她的baddaddy把她的这些呜咽当成了另类的赞美,与野蛮强劲的动作相反,在她耳边一遍遍温柔地说“daddy爱死我的宝贝了”。 到了后半夜,凌遥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用照镜子,凌遥都能想象出自己是什么模样,是满身痕迹任人摆布的小破娃娃。 这时候凌遥也没后悔,毕竟是她主动提出让他不要克制。 “我不想让医生过来,”当周淮川让医生过来为她检查时,凌遥后悔了,“我真的没事。” “我刚才看了,有点月中,还是得让医生来看一下,”周淮川轻声细语地哄着人,“记得章医生吗?她在老宅住过一段时间,你很喜欢她,对吗?” “可是……” “凌遥,”周淮川温柔又不失强势道,“没有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如果医生说没事,我会让她马上离开。” 凌晨六点,章医生来到公寓。 章医生很温柔,没有让凌遥感到任何难堪或者不适。 医生隐晦地告诉凌遥,无论对方是谁,你有多么信任他不会伤害你,也要以自己的身体和安全为优先考虑,如果过程中有任何不适,应该及时告知对方。 凌遥知道医生说得没错,虽然她话里话外,隐约有些内涵周淮川不知节制,只管自己爽不爽,不顾她受不受得住…… 这不能 怪医生多管闲事,因为医生肯定看见了她屁股上那几个清晰的巴掌印。 章医生什么也没说,只是给她上了点消肿的药。 凌遥没有反驳,比起告诉医生是她主动要求挨打的,不如就让医生误会周淮川吧。 从房间出来,章医生把凌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周淮川。 最后医生给出建议,“虽然年轻底子好,恢复比较快,但最好还是休息一段时间。” “需要休息多久?” “一周……或者五天……总之,不能少于三天。”医生瞧着周淮川的神色,磕磕绊绊地给出了个最终答案。 周淮川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对方。 医生心里一慌,心道早知道就说两天了。 她正想着怎么改口,却听周淮川温声说:“休息一周,我知道了。需要上药吗?” “不、不用,没那么严重。” “有没有忌口?” 医生离开后,周淮川回到房间。 凌遥还没睡,躺着刷手机。 周淮川走到床边。 凌遥放下手机,“医生说什么了吗?” 周淮川站在床边,目光自下而上地看她。 他的表情过于严肃,凌遥不由敛起神色。 “怎么了?” 沉默一阵,周淮川屈膝,半蹲下,与她视线齐平,男人的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懊悔。 他轻揉她哭得水肿的眼皮,“我今晚是不是太凶了?” 凌遥实话实说:“有一点儿。” 特别是她被男人的巴掌连续抽了数十下,哭得那叫一个惨。 听她这么说,周淮川的脸色果然变得难看。 凌遥怕他自责,忙说:“是我默许了你今晚所有的行为。” 周淮川闭了闭眼,“但我还是让你受到了伤害。” 凌遥咬了咬牙,“不……算伤害。” 凌遥不知道该怎么说,女孩子的矜持让她无法直白地告诉他,自己今晚有多爽。 但如果不告诉他真实感受,恐怕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凌遥撑起上半身,拱到床边,抻着脖子,和周淮川脸贴着脸。 她嗓音柔柔地说:“需要我为你昨晚的表现打分吗?” 不等他应声,她便主动说:“周淮川小朋友,你的表现我怕很满意,值得奖励一朵小红花。” 周淮川笑起来。 他用鼻尖蹭着她的脸,“集齐三朵小红花有没有更多奖励?” “有。” “什么奖励呢?” 凌遥的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 周淮川的眼神骤然变暗。 周淮川很喜欢给凌遥口。 他的小甜豆,他怎么尝都不够。 凌遥也很喜欢,不仅是生理层面,余韵要比其他方式更久,更是在心理上,看着平日里冷峻严肃的男人匍匐于自己月退间,贪婪忘我的模样,如何能让她不激动呢。 可周淮川从没想过让凌遥替自己做这些。 不是不喜欢,而是舍不得。 人类的咽喉那么脆弱,天生排斥有异物侵入,平日里只是稍微硬一点的食物她就很难下咽,更何况是……她会非常非常难受。 所以当凌遥说得到三朵小红花可以帮他口一次,周淮川心悸的同时,又实实在在地不愿意她这么做。 “如果集齐十朵小红花,还可以再升级。”凌遥大概猜到周淮川的顾虑,再次抛出橄榄枝。 周淮川内心几番挣扎,最终还是抵不过诱惑,哑着嗓子问:“升级成什么呢?” 凌遥露出嘴边的小酒窝,一脸天真无邪地说:“哥哥,69不仅仅是数字,对吗?” 第73章 你配吗你最爱的只有你自己。 周淮川:“……” 要不是医生建议休息一周,凌遥的屁股可能又要遭殃。 但凌遥的其他地方还是遭殃了。 周淮川检查了一遍她的手机,并把他认为可能会教坏她宝贝的app全部删除。 凌遥的抗议无效。 她把手机扔得远远的,趴在周淮川怀里,哭湿了他一整个胸膛。 周淮川没有任何愧疚感,任由她哭了很久,但他还是解开了睡衣扣子,将她的脸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 凌遥又要哭又要吸,最后渐渐就不哭了。 周淮川拍着她后背,温柔低语,“请你理解我好吗?” 凌遥张嘴咬了一口,利齿刺破皮肤,咬出淡淡血色。 周淮川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继续说着:“你太珍贵了宝贝,任何会让你受到伤害的可能都必须杜绝。我承担不起失去你的后果。” 凌遥松开嘴,恹恹地说:“只是些网站和论坛。” “今天他们教你这些,明天或许就会教你一些伤害自己的东西。” 凌遥忍不住控诉,“周淮川你有时候真的爹味很重。” 周淮川没有否认,因为打从心底里,他就没觉得“爹味”是什么贬义词。 爹地兄长丈夫,无论是哪一个身份,他们都爱着她,珍惜她。 “所以你会一直监视我,并且抹杀我交朋友和社交的权利吗?” “不,我的天使,你会拥有很多很多朋友,”周淮川低头亲吻她发顶,“世人唯请求你多给予他们一点爱。” “避重就轻,”凌遥不满道,“你总是这样,用这些好听的话掩饰你的所作所为。” 他说你会得到很多朋友,但并不否认他对她设有限制。 她是他的天使,他渴望得到她的爱,与此同时,他把他的天使圈养在独属于他的神殿中。 “等你再长大一点。” “我已经二十岁了。” “我从不和你谈论年龄,”周淮川耐心地说,“因为我们都知道,身份证上的年龄只是一个数字,它不能代表你的成熟与否。” 凌遥颇有些不服气,“所以在你的心里,我依然是个孩子吗?” “我不想骗你,在大部分时间里,我确实更多地把你当成孩子看待,”周淮川平声道,“但如果你愿意站在我的角度去回顾我们过去的十年,你也许会明白,我的这种看法并不容易改变。” 就像八十岁的母亲依然会把六十岁的子女当成孩子,动不动就教训一顿。 因为在父母眼里,无论孩子的实际年龄多大,他们永远是不懂事的孩子。 “从十岁到二十岁,我对你的爱,不是替代,而是增加。” 不是爱情替代了亲情,而是在亲情的基础上多了另一份感情。 “在成为我的爱人之前,你首先是我的孩子。” 周淮川这些话,听上去难免会有些变态。 凌遥能理解他的这种想法。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是简单的数学题,而是无法预估的变量,就如同她自己,也不仅仅把周淮川当成一种身份。 这世上最复杂的莫过于人性。 那么多的因果,不可能全都弄明白。 上帝怜悯世人,给予各种各样的爱。 “说来说去,你依然会在我身边安排人,让他们时时刻刻监视我。” “或许可以把‘监视’理解成保护?”周淮川说,“我保证,他们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更不会打扰你。” 凌遥还想说什么,却听周淮川说:“从始至终,我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好好保护你。” 无法保护母亲的痛,如一根刺,深扎在十七岁的周淮川内心深处。 凌遥因为宋姿仪,差点坐上沈沛文的飞机离开的那次,凌遥只看到了周淮川的愤怒和失控,却不知道,他的害怕和绝望。 越是强大的人,情感上更容易偏执。 “好吧,他们可以跟着我,但请他们不要打扰我的朋友和同学们。” 在说服对方这一方面,周淮川从无败绩,凌遥懒得争了。 就算他现在答应不让人跟着,事实上她也无法证实他有没有这么做,因为只要他想,她根本发现不了。 “当然。” “我二十一岁的时候,可以拥有更多的自由吗?”她不死心地问。 她没有得到回应,只听到男人低沉的笑声,笑声里毫不掩饰对她这句话的无奈。 “我的baby,你的纯真,无时无刻不让我觉得自己是个伪君子。” 她竟然和他认真地讨论自己几岁才能没有保镖跟着,事实上永远不会有这种可能。 何止是伪君子,他就是卑劣无耻的小人。 而他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住她柔软的唇,湿漉的舌头顶进她醇香的口腔中,不断地汲取她的涎水和泪水,因为它们是能净化他心灵的圣水。 凌遥不知道周淮川突然发什么疯,她被 吻得几近窒息,生理性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 她情不自禁伸手勾住他脖子,一整晚的经历,让她的身体变得非常敏感,只是亲吻,就能调动所有的感官。 “不行……”医生的话言犹在耳,她甚至还没休息超过三个小时,但她的拒绝毫无气势,软绵绵的口吻听着更像是邀请。 “我知道……”周淮川边亲着人,伸手去按开床头柜的一盏小夜灯。 小夜灯的灯光很柔和,周淮川又故意调得暗,没有让凌遥的眼睛有任何不适感。 微弱的灯光映在她浅眸中,盈盈的目光如同月光下泛着涟漪的湖面,巴掌脸在蓬松柔软的长卷发中显得更加精致小巧。 纯白色英伦风睡裙,枯黄黯淡的灯光,柔弱纯净如天使一般的少女。 眼前的画面美得不真实,像跨越了一整个世纪历,没有一丝褪色的油画。 她无知无畏地问:“为什么开灯?” 周淮川不说话,刚才突然冒出来的邪念就这么烟消云散。 不管是69还是什么,他实在不忍打破此时的纯净美好。 周淮川侧身面对凌遥躺着,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道:“睡吧,好吗?” 凌遥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迷茫深色,她无法理解,刚才还激情四射想要和自己做点什么的人怎么突然就平静下来了。 “怎么了?”她忍不住问,“哪里不舒服吗?” 她其实想问的是—— 折腾了一晚上你不会不行了吧? 不过凌遥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非常小。 昨天晚上,凌遥才明白,过去的周淮川是在用怎样的意志力控制自己,才没有让她每一次在事后请医生过来。 “没有,”周淮川说,“是你的身体需要好好休息。” “那为什么开着灯?” 房间的窗帘遮光效果很好,虽然现在外面天亮了,但只要不开灯,房间里依然如夜晚一般漆黑一片。 周淮川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开灯的初衷是为了提前问她索要集齐十朵小红花的奖励。 医生建议休息一周,但来自柔软的唇舌安抚,不会弄伤她,只会让她感到舒服。 至于自己……他会在她所能承受的程度内浅浅尝试。 一定会非常美妙。 但开了灯,看见凌遥一脸纯真的模样,周淮川的第一反应是在心里骂自己畜生。 “我想看着你。”周淮川如实说。 凌遥不疑有他,而她确实也困了,一晚上持续不断地疲惫终于打垮了她。 明天一早他们要飞纽约,参加完乐意和詹宁楼的婚礼再回来。 接着他们会在之前定下的时间,将周淮川母亲的骨灰带回t国。 他们将有一段时间不在国内,所以今天周淮川得去公司。 凌遥知道自己睡着后,周淮川就离开。 虽然十个小时后她会再见到他,而这十个小时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在睡觉,但她还是很舍不得。 她在彻底陷入昏睡前,伸手捧住他的脸。 周淮川顺着她的力道,微微俯身,与她鼻尖抵着鼻尖。 “我爱你,周淮川。” “我也爱你,凌遥。” 凌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从床上醒过来,身边早已没有周淮川的身影。 手机屏幕在漆黑一片中闪着刺目的光亮。 她伸手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刹那,脸上浮现明亮的笑意。 她马上接通电话,“喂,妈咪……” 浅水湾的二层别墅内。 宋姿仪打完电话,手里的手机被人拿走,她紧紧盯着手机,“你敢动她,周淮川不会放过你。” 听到她的话,男人离开的脚步顿住,然后转回头,再次走回到宋姿仪面前。 他弯下腰,拿手机轻拍了两下宋姿仪的脸,嘴角勾起嘲弄的笑,“你不如先想想,你自己会怎么死在他手里。” “我是凌遥妈咪,他不至于……” “chloe,”荣少杰打断了宋姿仪的话,以目光示意她刚才用来打电话的手机,“你觉得你配当她妈咪吗?哪有妈咪……” 荣少杰偏头,嘴贴在宋姿仪耳边说:“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的?” 宋姿仪浑身一颤,下意识抓住荣少杰手腕,哆嗦着嘴唇道:“我求你了……” “害怕了?”荣少杰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人。 不得不承认,德系混血的宋姿仪真的很漂亮,风情万种,很会讨男人欢心。 “怎么办呢,从你给她打那通电话起就没有回头路了。宋姿仪,何必装出这幅模样,如果你真的爱她,又怎么会在她最难的时候离开? 当年那么多人争夺凌海,凌遥的存在挡了很多人的路,要不是周淮川,你的女儿恐怕早就不在了。电话是我让你打的,但你最终不是也打了吗?现在演什么母女情深?” 荣少杰甩开宋姿仪的手,揭穿残酷的事实—— “宋姿仪,你最爱的只有你自己。” 第74章 别害怕对凌遥来说最黑暗的一天。…… 宋姿仪刚才给凌遥打了个电话,她说自己很想她,希望马上见到她,她们约在了迪士尼乐园。 电话是荣少杰让宋姿仪打的。 目的就是为了把凌遥骗出来。 之所以选择游乐园,是因为那里人多眼杂,就算周淮川在凌遥身边安排了人,也难以在那种人流量巨大的复杂环境下时时刻刻看紧人。 只要凌遥按照计划去了乐园,他们的人就有机会把她带走。 江城区的项目让荣少杰的公司再次面临破产,并且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不仅如此,更是因为和荣少恒关系破裂闹到明面上,让自己在整个港城成为了一个笑话。 荣少杰的一切都被毁了。 荣少杰觉得自己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全是拜周淮川所赐。 周淮川早就知道自己和周兆明合作,故意让自己入局,更是联手詹宁楼陈鹤年他们,通过媒体大肆报道他和荣家的丑闻。 现在荣家也早已是刀俎上的肉,迟早被他们瓜分。 荣少杰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动不了周淮川丝毫,但是他视若珍宝的人…… 荣少杰冷冷地看了眼被自己几句话就快吓破胆的女人。 他因为赌博欠了一大笔钱,还不上钱的后果是什么他很清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搏。 对方只让他把凌遥骗去指定地点,其他的他就不用管了。 荣少杰打算等对方得手后就离开港城。 至于宋姿仪…… 这种女人,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出卖,愚蠢又恶毒,当初要不是沈沛文的蛊惑,他根本瞧不上她。 原本以为她多少能在事业上对自己有益,没想到她根本就是扫把星,自从和她在一起,自己就没有一样是顺的。 荣少杰没有限制宋姿仪的行动力,只在离开房间时锁上了门。 他相信以宋姿仪的胆子,根本不敢破坏自己的事。 离开房间,荣少杰简单收拾了点行李,带走了家里最后值钱的东西、 准备去地库开车时,想到什么又回到书房,打开保险箱,拿出里面的某样东西。 荣少杰在车里等消息,对方不得手,自己是走不掉的。 好在没过多久就收到了消息,对方废了点周折,但最终还是顺利得手。 荣少杰把车开出地库,朝港口开去、 他会先坐朋友的私人游艇离开,等周淮川发现凌遥出事,找到他这里时,他早就离开了港城地界。 周淮川就算再厉害,这世上也总有他鞭长莫及的地方。 荣少杰答应帮那些人绑架凌遥,除了还债,更是为了报复周淮川。 自己的所有一切都被毁了,他怎可能甘心? 凌遥的结局会如何荣少杰并不关心,但他能肯定的是,周淮川为因为失去她,实实在在痛上一回。 荣少杰的车开在去港口的路上,车却突然降速停了下来。 荣少杰手里拿着电话,另只手,一掌用力拍在方向 盘上,“你说什么!!” 车掉头又开回了别墅。 荣少杰胡乱把车停在门口,下车后直接冲到二楼。 他一脚踹开门,大步跨到宋姿仪面前,将人徒手拎起来,面目狰狞道:“你在电话里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凌遥没去迪士尼!” 从荣少杰的话里听出凌遥是安全的,宋姿仪终于放下心,她嫌恶地推搡着荣少杰。 “你别碰我!” 荣少杰掐住宋姿仪脖子,用力把她推倒在沙发上,狠声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电话里说了什么你不是全听到了吗?”刚才宋姿仪当着荣少杰的面打的电话,内容也是他要求的。 荣少杰回忆了一下,宋姿仪的电话确实是按照自己要求打的,没有任何问题。 可为什么对方说,他们“绑”的人不是凌遥,只是穿着身形像而已。 穿着和身形到了能让对方帮错的程度,这个假凌遥就不可能是巧合,肯定是周淮川特意安排的。 也就是说,周淮川早知道宋姿仪约凌遥见面是个圈套。 事情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呢? 荣少杰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周淮川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预判到别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只可能是有人泄露了计划。 荣少杰看着瑟瑟发抖的女人,她被吓得不轻,美丽愚蠢歹毒,又胆小如鼠。 “宋姿仪,最好不是你,否则……” 此时的迪士尼乐园附近。 周作站在黑色劳斯莱斯车旁,后车窗缓缓降下。 “周总,人已经全部锁定。” 不等周淮川说话,窗口探出个脑袋,“周作哥哥,替代我的人不会有事吧?” 周作没立刻应声,他暗中看了眼周淮川,见后者点了下头,才开口:“您放心,两三个人对她来说,很容易脱身。” 凌遥这才放心,但她马上又担心起另一件事,“妈咪那里怎么样了?” 周淮川不等她说完就把车窗升上去,隔绝了车外的声音,车内立即变得安静。 凌遥刚哭过,眼睫都还湿着。 周淮川把人抱在腿上,拥进怀里安慰。 “别担心,我已经让人过去了。” 担心了好几天的凌遥终于等来了宋姿仪的电话,电话里妈咪约她去迪士尼。 凌遥答应了,但她挂了电话后马上打给了周淮川,哭着告诉他妈咪可能出事了。 荣少杰猜得没错,确实有人泄露了计划。 那个人就是他眼里胆小又自私的宋姿仪。 宋姿仪按照荣少杰的要求给凌遥打电话,她希望凌遥来见自己时,穿上自己送她的那件凌遥最喜欢的粉色外套,她会带她去迪士尼重温小时候她最爱玩的某个项目。 凌遥在电话里一边哭一边告诉周淮川。 “妈咪那天穿了宝石蓝的衣服来见我,她知道我喜欢蓝色,不喜欢粉色……港城的迪士尼从没有过那个项目,只有东京的迪士尼才有……” 从凌遥断断续续的分析中,周淮川很快就明白了一切。 宋姿仪的这通电话很可能是有人逼她打的,她在电话里尽可能地向凌遥透露出危险信号。 在确保凌遥是安全之后,周淮川很快就采取了行动。 让对方的计划落空不是目的,目的是找出背后的人,周淮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试图伤害凌遥的人,更不会让这种风险存在。 周作的动作很迅速,在接到电话的一个小时内就掌握了这帮人的情况,因为涉及澳岛的部分势力,陈鹤年那边很快也做出了反应。 有惊无险,好在一切都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其实就算凌遥真去了迪士尼,也不会出事。 自从沈沛文和在学校食物中毒的事发生后,凌遥身边的安保级别早已是最高的。 但事关凌遥,特别是十年前她有过被绑架的经历,周淮川必须万分小心,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我先送你回去……”周淮川的话被电话打断。 他看向手机屏幕的同时,车外的周作也接到了电话。 周淮川听着庄严在电话那头说:“宋姿仪出事了。” 周作接完电话,放下手机,敲了下车窗。 车窗降下,周作总是冷肃的目光在扫过凌遥时微微有了点情绪起伏。 他低声说:“最后的定位在石澳湾。” 港城周边有很多海滩,作为旅游城市,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游客前来游玩。 石澳海湾相对是冷门的地方,再加上周围多为富商的私人居所,对来往的人有严格限制,所以这个地方较为清静。 去石澳湾的路上,凌遥还算镇定,她安静地坐在车里,听着周淮川打电话。 为了不让她担心,收到任何消息周淮川都会主动告诉她。 在赶往迪士尼的同时,周淮川安排人去了荣少杰浅水湾的别墅,没在别墅里找到荣少杰和宋姿仪,荣少杰的车也开走了。 他们查到荣少杰很可能去了石澳湾。 不久前刚定位到荣少杰的车,他们现在正往最后定位的地方赶过去。 “别怕。”周淮川握住凌遥的手。 凌遥没说话,只是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 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他们在抢救室里,用力握住对方的手。 一路上,凌遥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同时也回忆了很多。 凌遥从小没有爸爸,她是遗腹子,但是宋姿仪没有让她因为失去了父亲而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 她总是会把她打扮成最耀眼的小公主,带她参加各种宴会活动,带她去迪士尼乐园,带她去马场学骑马。 她每天会和她说无数遍的“宝贝妈咪好爱你”。 她有时候也会很粗心,会忘了送她去补习班,答应给她亲手做的小蛋糕却是店里买来的。 她除了爱她,也爱很多很多人。 宋姿仪不告而别的那天,是除了阿爷去世,对凌遥来说最黑暗的一天。 她恐慌害怕无助,年幼的她根本不知道母亲离开后的自己会遇到什么。 刚搬去海市的那段时间,凌遥经常做恶梦,哭醒时会喊“妈咪”,宋姿仪再也不会像过去将她抱在怀里说“宝贝别怕”。 渐渐地,凌遥就不再喊妈咪了。 她也会怀疑,宋姿仪是否真正爱过自己,那些所谓的母爱是否只是为了获得阿爷的认可,为了凌家的继承权。 凌遥不是没恨过她,但再多的恨意无法压过她对她的思念。 周淮川说宋姿仪不爱你,只有我爱你,他说这些话,更多的是气她不知好歹,不懂真正爱她在乎她的人是谁。 可她还是很难受,没人能接受自己的母亲不爱自己。 但是现在,凌遥却希望宋姿仪是真的不爱她,凌遥希望她是一个彻头彻尾自私的人。 宋姿仪,请你—— 求你…… 只爱你自己。 第75章 相信我请你相信我。 周淮川的手机里收到了一段影像,是社区监控拍到的荣少杰别墅地上停车库的监控画面。 因为距离远,无法听清声音,只能看到画面里有两个人,就算放大了看身影也很模糊。 但还是能根据体型判断出这两个人是荣少杰和宋姿仪。 两人在车旁争吵推搡,荣少杰把宋姿仪往车里推,宋姿仪有反抗,她差点就逃脱了,但最后还是上了车。 即使画面模糊,因为太过熟悉,周淮川一眼就发现了荣少杰某个明显的动作。 荣少杰手上有枪。 所以宋姿仪才不得不上车。 这是两个多小时前拍到的画面。 接近三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这期间发生了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荣少杰为什么要去石澳湾?” 凌遥没有发现荣少杰手上的枪,在监控中看到宋姿仪,她稍稍放下了心。 “如果他想离开港城,会选择从石澳湾走。” 石澳湾周围全是富豪居住区,这一片海域的游艇停靠码头很多都是私人的。 荣少杰很清楚,自己想要立马飞去其他国家的可能性非常小,也许他刚出现在机场就被周淮川的人发现了。 他只能先暂时离开港城地界,再利用时间差,找机会离开。 凌遥看着监控画面里消失的车尾,“他要去哪里?” 周淮川冷声说:“他哪里也去不了。” 半个多小时后,凌遥他们的车停靠在距离最近的海岸边。 此时正在涨潮,车无法再往前开。 几辆车相继停下,车上的人陆续下车。 有人走到周作身边说了几句话,周作听完,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海面。 犹豫了没几秒,他来到劳斯莱斯车旁,神色带着几分严肃,对车里的人说:“周总,庄严发来的定位就在前面不远,我们的车过不去,我带几个人过去看看。” 周作的意思是让周淮川他们留在原地,现在不确定荣少杰的藏身地,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同伙,身上有没有武器,这种情况下,周作他们不会冒险让周淮川和凌遥离开车。 但周淮川不容置疑道:“开过去。” “是……” 在周淮川的要求下,车继续往前开,直接开上海滨沙滩,车胎在沙地里艰难前行。 涨潮时的海平面退得很快,只能停在离海面最近的安全区域。 天色渐暗,白天风平浪静的大海,此时海浪翻滚,一波又一波汹涌地拍向礁石,发出巨大的咆哮声,像是能吞噬一切的巨兽。 凌遥降下车窗往外看,除了他们的车和人,周围不见任何人和车。 但是刚才周作分明说荣少杰车的定位就在这里…… 就在凌遥感到疑惑时,周淮川双手按住凌遥的肩膀。 凌遥转回头,看向他。 昏暗的车里,周淮川的眉宇间压着浓到化不开的担忧,还有心疼。 “怎……么了?”凌遥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有一个答案几乎就要呼之欲出。 “凌遥,”周淮凌看着她,总是沉静自若的人,声音里竟然有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你可以答应我,留在这里吗?” 凌遥比周淮川想象的要坚强得多,在来的路上,她一直握着他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但她没有再哭,她始终很安静,不打扰他接打电话,也不质疑他做出的任何一个决定。 荣少杰车的定位在这里,可他们没有在附近看到车。 所以他的车…… 凌遥此刻的浅眸有着无尽的恐惧,但同时也有着无法撼动的决绝。 “对不起,我无法答应你,”凌遥深吸一口气,随着呼吸的加重,眼泪不受控制地自眼角落下,她哽咽却坚定道,“周淮川……我必须去。” 周淮川看着她,强大的掌控着一切的男人,被这双干净柔软,充满了神性的眼睛望住时,竟无法对她说出一个“不”字。 “好,我带你过去。” 海潮汹涌。 天光昏暗。 直到脚背被海水没过,凌遥才看见远离海岸十多米的地方停着一辆车。 随着涨潮,一大半车身被海水淹没,短短几分钟时间,就只剩下一个车顶。 庄严带的人围在车旁,不停有人交替着潜入水下,在车的自控系统完全失灵后,只能用人力撬开车后备厢。 水面下的所有操作都变得困难重重,周作到了后,戴上简易的装备亲自潜水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随着后备厢里的水被逐渐灌满,里面人的得救希望就会变得渺茫。 看到眼前这一幕,凌遥脑袋“嗡”地一声炸开,腿控制不住地发软,被腰上的大手及时托住才没有倒下。 凌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着没有倒下,再一步步走过去的。 她全身的力气早已散光,手脚发软,浑身发抖,泪水汹涌模糊了她的视线。 冰冷的海水带着无尽的恐惧将凌遥席卷。 如果只是她自己,根本一步都走不过去。 是周淮川,他撑起了她的筋骨,她的四肢,和她已经在崩溃边缘的心神。 在这一刻,虔诚的信徒成为了他的神唯一的精神支柱。 不是十年前。 现在不是十年前了,凌遥。 周淮川在你身边呢。 你要相信周淮川,相信周作他们。 别害怕,别害怕,别害怕。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凌遥往前踩下的每一步,都似在还原过去无数个困扰折磨她的恶梦。 那些她没有经历过却无比真实的恐惧。 梦里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海水淹没车顶。 她甚至连呼救都发不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十分钟,或许仅仅过了一分钟,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说后备厢打开了,里面有人时,凌遥终于再也撑不住,膝盖一软,身体挨着周淮川的手臂一点点往下滑。 凌遥没有见过父亲,那个阿爷嘴里最优秀的儿子,那个妈咪为了他离开家乡远嫁的模范丈夫,那个出现在凌遥梦里高大的模糊身影。 二十年前,他被绑架,最后惨死在被海水淹没的车后备厢。 那时凌遥还未出生。 因为凌遥阿爷的干预,港媒没怎么报道凌家这桩悲惨的事,但还是有些小报为了博人眼球,写了几篇声情并茂亦真亦假的报道。 其中有一篇报道写道,警察找到人时,在受害人的外套口袋里找到一张照片,是一张正在孕育中的小bb的彩超照。 父亲的每一年忌日凌遥都会去。 十岁前是宋姿仪抱着凌遥,后来就是周淮川牵着她,她会给他带一张自己的近照。 从满月到二十岁,父亲用另一种方式见证着女儿的成长,保佑着她……和所有他爱的人。 “有气息!” “还活着!” “人还活着!” 从周作他们把宋姿仪从车里救出来,到她被送上救护车,凌遥始终安静地站在一边。 她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影响救援。 被救出来后,周作他们第一时间给宋姿仪做了紧急处理,等医生到了,马上给她用上了专业的设备。 但情况还是很紧急,救护车呼啸着开往医院。 周淮川用自己的大衣裹着凌遥带她回到车上,跟在救护车后面。 周淮川用手不断搓着凌遥冰凉的脸和手,搓了很久,她才慢慢缓过劲来。 看见她眼睛里蓄起的泪水,周淮川心疼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人在大喜大悲,或者说情绪崩溃时,反倒会变得很平静,那种心如死灰,感知不到外界的精神状态才是最恐怖,也最让周淮川担心的。 周淮川屈指,心疼地擦去她无声落下的泪。 凌遥抬起手臂抹了下眼睛,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显露懦弱的一面。 宋姿仪找到了,但是荣少杰不知去向,还有和他勾结的那些人也没完全解决,周淮川还有很多事要去处理,她不能让他因为担心自己,什么事也做不了。 “对不起……”凌遥闭上眼睛,死死咬住下唇,眼泪控制不住成串成串地往下掉,“对不起……对不起……” 她在对宋姿仪说对不起,她是为了提醒她不要去迪士尼才出事的。 其实宋姿仪又何尝不知道,就算凌遥去了迪士尼,周淮川也绝对不会让她出事。 可她还是用尽了办法提醒凌遥。 就像周淮川,哪怕 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他也绝不会拿凌遥去赌那百分之一。 宋姿仪也一样。 她或许自私,爱钱,陪伴男友们的时间甚至多于自己的女儿,她曾经把才十岁身边没有至亲的凌遥甩给了周淮川,七年不闻不问。 她可以为了帮荣少杰恬不知耻地让凌遥牺牲利益,可是…… 可是在她内心深处,凌遥,她的女儿,她唯一的女儿,依然是最珍贵的存在。 这一次,宋姿仪和周淮川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将凌遥排在第一位。 “baby,baby,看着我,请你看着我凌遥,”周淮川捧住凌遥的脸,手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到凌遥脸上,他抬起她的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忍着满腔的心疼,一个字一个字道,“我不信缘分,不信因果,不信命运,我不信这些,二十八年来我只信我自己,所以请你……凌遥,请你相信我。” 相信我不会再让你失去任何你爱的人。 第76章 走出来从长达十年的不安和恐惧里。…… 宋姿仪被推进抢救室,周淮川陪着凌遥等在外面。 抢救室里医生护士进进出出。 虽然宋姿仪尚有气息,但因为溺水的时间长,在救护车上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休克和心率失常的情况。 在周淮川的要求下,医生将宋姿仪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凌遥,从急性肺水肿到急性肾衰,宋姿仪的生命体征一度消失。 凌遥在各种单子上签的名字都是周淮川握着她的手完成的。 和十年前凌遥阿爷抢救那天一样,他牵着她的手站在抢救室外,站不住了就坐在那张长条凳上。 两人都没说话,但始终双手紧握,没有松开。 等待是最焦灼的。 但好在熬过来了。 凌晨时分,抢救室里安静下来,宋姿仪被推去了重症监护,医生给了凌遥一份告知书。 凌遥签完,医生接过后对她说了句:“你妈咪很坚强,也请你不要倒下,因为她醒来后第一个想见的人肯定是你。” 凌遥湿了眼眶,“谢谢……” 重症室不允许任何人进去,但凌遥不可能离开医院,周淮川在离宋姿仪不远的地方安排了个地方让她休息。 没让周淮川帮忙,凌遥自己去卫生间洗漱了一下,洗漱完出来,看到惠姨和梁叔。 惠姨的眼睛一看就哭过,但应该是在来之前被要求过,没有在凌遥面前掉一滴泪,只是让她坐下吃东西。 周淮川不在房间里,凌遥知道他就在外面,门外不时响起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周淮川应该是在处理荣少杰的事。 凌遥现在无法过多地思考,她的大脑从亲眼看到那辆被海水淹没的车开始就停止了思考。 所有的反应都会慢一拍,让她坐就坐,让她吃东西就吃。 惠姨看着凌遥这幅模样,实在忍不住,眼泪悄然落下,梁叔默默地站在一边,眼眶也是湿润的。 凌遥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凌家没出事前,他们夫妻俩只是在厨房帮忙的佣人,平时没有机会接触家里的先生太太。 偶尔能看见家里唯一的小主人,她脸上纯真的笑容,她宝石般光华的眼睛,是他们在枯朽单一人生中的一抹亮色。 这么多年,他们照顾她,守护她。 他们向上帝祈祷所有不幸都能远离她。 可偏偏她遭受了这么多的磨难。 即使处在不安和害怕中,为了不让惠姨他们担心,凌遥逼着自己吃了点东西。 “无论怎么样都要多吃点,”惠姨看出来她在勉强自己,但她已经快一天一夜不吃东西了,惠姨只能耐心地劝,“吃完东西睡一会儿,等醒了,想吃什么告诉惠姨,惠姨给你做,好不好?” 凌遥说不出话,只轻轻点了个头。 惠姨拍了拍凌遥的手背,忍住落泪的冲动。 “乖乖,我的乖乖。” 周淮川走进房间,惠姨抹了下眼睛,对凌遥说:“我们去车里拿点东西,你陪先生再吃一点,好吗?” 惠姨和梁叔离开后,周淮川在凌遥身边坐下。 他先扫了眼桌上的饭菜,看到凌遥碗里还剩下一大半没动,眉心微微蹙起。 但他什么也没说,也没劝她吃,把她的碗拿到自己面前,拿起筷子,默默地将碗里剩下的饭吃完。 凌遥就这么看着周淮川吃自己的剩饭。 周淮川吃完后盛了半碗汤。 他把汤被放在凌遥的面前。 凌遥的视线从汤碗移到周淮川脸上。 “喝点汤,”周淮川没看她,把调羹放在凌遥手里,垂眸道,“你边喝汤,我告诉你后面的安排。” 他的语气很平和,没有像平日里管教她时看似温和实则强势的态度。 除了一点请求的意味外,他此刻的声音和神情,只让凌遥感到了踏实和心安。 凌遥从周淮川手里接过调羹,开始喝汤。 虽然一口口喝得很慢,但好歹愿意喝,周淮川的眉宇松了些许。 “宋姿仪的情况还没完全稳定,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至于后续的恢复情况目前无法预料,但请你相信,我们所有人都会尽一切努力。” 凌遥没说话。 她默默地喝着汤,汤喝了一小半,实在喝不下了,才把碗往前推了推。 周淮川没劝她再喝,他把汤碗里的调羹拿过来。 凌遥看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她没看清药瓶上的字。 周淮川从里面拿出一片药,用纸巾包着碾碎后将白色药沫放在调羹上。 他做这些的同时继续说道:“那些试图绑架你的人全部处理干净了,他们不会再对你造成任何威胁,包括他们在澳岛和这个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势力。至于荣少杰,目前查到他离开了港城,周作亲自带人过去了。” 周淮川抬手看了眼腕表,“最快三个小时,就会有消息。” 周淮川把沾有药粉的调羹放回汤碗里,仔细搅拌了几下,等到完全化开,他亲自舀了一勺汤喂到她嘴边。 他语气平静温和道:“我让医生开了点助眠的药,你吃了睡一觉。” 折腾了几乎一晚上,天都快亮了,凌遥的体力和心理承受能力已经达到了极限。 但周淮川毫不怀疑,没有药物的辅助,凌遥不会轻易闭上眼睛。 她会一直等到宋姿仪醒过来。 二十年前她做不到,十年前她也做不到,这次她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父母离开自己。 凌遥没有张嘴,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人。 “在你睡着后,我会陪在你身边,一步都不会离开,就像小时候我陪你睡觉,就算你睡着了我也还是抱着你,因为我知道你即使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我,”周淮川满含深情,温柔而郑重地对他说,“凌遥,你永远可以相信我,我会尽我所能地保护你,这个承诺里包括宋姿仪和所有你爱的人。” 凌遥不否认,她是在周淮川的安抚陪伴和强大的信念下才没有崩溃。 从出事到现在,凌遥的情绪大起大落,几近崩溃,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但周淮川给予她最多的肢体接触仅仅是牵手。 然而只是牵手,就能让她的情绪得到平静。 就像十年前,阿爷走的那段时间。 凌遥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 和医生过去的认知是错误的。 真正能平复自己的情绪,能将自己从糟糕的精神状态中脱离出来的,不是对周淮川肌肤的渴望,而是对周淮川的渴望,对他那份全无保留的爱的渴望。 不知从何时开始,当她不再纠结于父亲兄长和丈夫的身份,迈过这道她以为自己很难跨过去的道德分界线,当她完完全全地接纳他的爱,她长达十年的迷茫不安终于消散。 她从孤独的神殿,坠落人间。 落在周淮川的怀里。 看到她眼里情绪的变化,周淮川明白,她心里的不安已经被抚平。 她的心理已经能够面对和接受宋姿仪的事。 吃了药,凌遥没多久就在周淮川的怀里睡着。 房间里很快没了声音,门外的惠姨和梁叔松了口气。 惠姨还是有些担心,“可是那种药……” 梁叔摆了摆手解释:“放心,先生喂的维生素,是药三分毒,先生舍不得。” 凌遥小时候三天两头身体不舒服,送到学校时好好的,上课上到一半,老师一个电话打到周淮川那里。 无论周淮川当时在做什么,他从不犹豫和抉择,凌遥的事永远排在第一位。 到了学校,从老师那里接到人,前两次周淮川还会带凌遥去医院,次数多了他明白过来了。可老师打来电话,他依然会赶去学校接人。 有时公司事情多,周淮川把凌遥带去公司,她黏人得很,他亲自带在身边,开会带着,见客户带着,应酬带着。 她贪凉,小勺子频频伸向蓝莓冰沙,他严肃地说生病了不能吃太多冰,不然要吃药,她为了吃冰沙答应会吃药。 于是周淮川假装把维生素碾成粉末喂她吃,她不肯吃,耍赖趴在他怀里。 他当时已褪去少年人的单薄清瘦,她靠在青年宽阔的肩上,被他有力的手臂托抱,鼻息间萦绕着来自于他身上干净的雪松味,还有他温柔清淡的声音。 “装病会吓到老师,知道吗?” 她额头抵着他肩窝小幅度点头。 他连叹气都是轻轻的,就怕吓坏了怀里娇小脆弱的小宝贝。 “是药三分毒,如果不想上学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我会来接你,好吗?” 她抬起头,双手勾在他脖颈里,心虚地看着他黑色的眼睛,小声问:“你不生气吗?” “不想上学可以不上,我可以把老师请到家里,或者我亲自教你,”周淮川抬了抬手臂,将她托举得更高,他微微仰头,望着她透着懵懂的浅色眼眸说,“宝贝,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能快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源于此,请你相信,我爱你胜过一切。” 她紧紧抱住他,真心道歉:“对不起……我再也不会欺骗老师和你了。” 周淮川轻拍她的后背,“我当然相信你,即使是善意的谎言也不会再发生,对吗?” “嗯……”她抽泣着保证,“我再也不会骗你了,永远不会。” 才十岁的凌遥又怎么能懂“以退为进”和“愧疚感引导”呢? 她唯有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无尽的爱意。 凌遥睡的时间不长,但还是让她恢复了点体力,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有了些血色。 周淮川遵守了承诺,一步都没有离开她,也没碰过手机,他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周作他们。 现在对他来说,凌遥是最重要的。 凌遥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周淮川。 他正温柔地凝视着自己,看到她醒了,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然后告诉她:“宋姿仪醒了,她没事了。” 凌遥在周淮川怀里哭了很久。 周淮川没有安慰她,他抱着她,任由她汹涌滚烫的眼泪淌湿自己一整个胸口。 她需要发泄。 她需要走出来。 从十年前宋姿仪丢下她离开的那个夜晚。 从被绑匪带走的那几个小时。 从在病房里看到阿爷陷入昏迷的那个瞬间。 从长达十年的不安和恐惧里。 走出来。 第77章 正文完结上(二章合一)会不会太紧?…… “宋姿仪,最好不是你,否则……”荣少杰面露狰狞地拍了拍女人吓得惨白的脸,警告道,“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凌遥没被绑,而周淮川马上就会找上他。 “你和我一起走!” 宋姿仪被荣少杰的目光看得不寒而栗。 “不!我不和你走!” 对于未知的恐惧让宋姿仪下意识反抗。 但面对身高一米八的男人,宋姿仪的反抗只是徒劳。 她被荣少杰从房间一路拖到楼下。 别墅里从好几天起就没有其他人了。 没人听到宋姿仪的呼救。 “我真的没有出卖你……我已经按你的要求给凌遥打电话了……你答应过我的!荣少杰你还是不是男人!!” “臭婊子!”被猝不及防地咬了一口的荣少杰恼羞成怒,一巴掌挥上宋姿仪的脸。 宋姿仪被这一巴掌打懵了。 她知道荣少杰对她的感情并不深。 他们这样的男人,根本不缺条件优越的女人,别说她这个过气港姐,有的是年轻貌美的当红女星愿意为他献身。 他会看上自己,无非是因为她身后的凌海。 但宋姿仪不在乎荣少杰和自己在一起的初衷,就像当初chris是为了钱和她在一起。 男人从她身上得到想要得,她也从他们身上获得自己需要的。 比如她享受了chris年轻强壮的身体,利用绅士儒雅的荣少杰让她在港城的口碑逆转。 这很公平。 她看似热烈、不顾一切的爱情,又怎么不能说是一场真情并茂的演绎呢? 她只是没想到荣少杰就像换了个人。 随着事业受挫,荣少杰的本性显露出来。 他不再对她温柔绅士,也不再宠着她,两人开始为了各种事发生争吵。 宋姿仪简直无法相信,在外人面前绅士儒雅,风度翩翩的男人竟然有那样的一面。 没了金钱,连表面的感情都无法维系,这种时候,宋姿仪不可能继续留在荣少杰身边。 可就在她打算离开时,却偶然得知荣少杰为了还赌债,答应了对方一件事。 她发现荣少杰总是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提到凌遥,他还说趁着寒假,让她把凌遥带过来住两天。 当自己说凌遥假期不在国内时,荣少杰马上露出懊恼和不满。 她有意关注着荣少杰的一举一动,她偷听他打电话,发现他在电话里频繁提到凌遥和周淮川。 宋姿仪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知道自己继续留在荣少杰身边会有麻烦,但她还是留下了。 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可能只是想搞清楚荣少杰的计划,可能想当然地以为荣少杰不敢做什么,可能是想到了凌遥发给自己那么那么多的“妈咪我好想你”。 今天是对方给荣少杰的最后机会,他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宋姿仪还是低估了荣少杰,她能想到的也就是荣少杰利用自己从凌遥手里弄钱,却没想到他竟然想绑架凌遥。 她很清楚,自己不打电话给凌遥,荣少杰他们也会采取其他方式,所以她给凌遥打电话,在电话里提醒凌遥有危险。 “上车!”荣少杰打开车门,粗鲁地将宋姿仪往车里推。 宋姿仪不肯上车,两人在车旁纠缠。 眼看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荣少杰发了狠。 “宋姿仪,别让我再说第二遍,上车!” 看到荣少杰手里的枪,宋姿仪被吓得没了声音,哆哆嗦嗦地上了车。 车上宋姿仪哭得荣少杰心烦,单手握着方向盘,拿枪的手抵在她头上吼:“我让你别哭了!!” 宋姿仪被吓坏了,哭是本能反应,根本停不下,她捂住脸哭着哀求:“我求你放了我吧……我什么也没做……电话我也打了……” “他妈就是因为你的电话才会出事!” 荣少 杰已反应过来,问题只可能出在宋姿仪身上! 这个女人,爱慕虚荣,自私又愚蠢,他不过是玩玩,最多拿她当接近凌海的踏脚板,没想到最后会栽在她手里,说不定就是她和周淮川合伙,害自己公司破产。 “我告诉你宋姿仪,别以为逃得了这次,就没有下次了。你知道周淮川得罪了多少人?那些人恨不得撕了他!你那个女儿只要留在他身边,迟早没有好下场!你也一样,臭三八!” 听荣少杰的意思,他们不会轻易收手。 “你们……你们敢动凌遥,周淮川不会放过你们。” “周淮川是厉害,可那又怎么样呢?要不是你从中作梗,凌遥早就落到那些人手里了。” 荣少杰想到什么,露出讥讽的笑。 “宋姿仪,你以为你把女儿留在周淮川那种人身边就是为了她好?他和蒋晋霖就是一丘之貉,喜欢搞自己一手养大的。”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把那么大一个凌海置业拱手让人不说,还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宋姿仪,你现在知道心疼女儿,想着要保护她了?可你知不知道,周淮川早把你女儿玩烂了!搞不好当年你一走,他就下手了……臭三八你干吗!” “草你妈的荣少杰我忍你很久了敢动我宝贝我跟你拼了!!!” 车里一阵混乱。 荣少杰把宋姿仪的手脚绑了扔在后车座。 他抹了把被她挠伤的脸和脖子,眼里迸出恶毒的目光。 “我看你是找死,好,你等着!” “你才等着吧!周淮川会杀了你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这种要本事没本事只会歪门邪道的东西你不得好死!” “对,我是道貌岸然,我是伪君子,可你以为周淮川蒋晋霖他们又是什么好人?他们比我更虚伪,更无耻。 荣家沈家,这两年死在他们手里的大集团还少吗?你以为陈鹤年暗地里算计荣宇真是为了他们四房的人? 荣宇倒台后,媒体的话语权被周淮川抢走,荣宇掌握的港城和国内富商名流的‘把柄’如今全都攥在陈鹤年手里,只要这些人还要脸,澳岛陈家的赌场就能兴盛不衰下去。 他们一个个地明面上为了自己的女人,其实全是野心勃勃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心家!也就只有你们这些蠢女人才以为男人做这些都是因为爱你们!” “那也比你强!你说荣少恒继承荣宇不过是占了个长子的身份,可你这些年利用荣家的背景,利用女人的关系,又干成了什么?到头来还不是像个过街老鼠逃走避难?” “你说得没错,他们确实比我强,我斗不过他们我认命,宋姿仪,你也一样,你也得认命。所以你现在和我绑在一起,也是你的命。” “凌遥不会不管我……” “凌遥?她靠什么救你?”荣少杰嗤之以鼻,“她就是周淮川养在身边的小东西,是他强占凌海的借口。你以为周淮川会傻到公开他们的关系,引发凌海的股价大跳水?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傻的人!所以你别希冀于谁会来救你,别说周淮川本就看不上你,恨不得你就此消失,就是你那个女儿,等周淮川玩腻了,就会被他像扔垃圾一样扔得远远的。” “你认定周淮川对凌遥不是真心的,为什么还觉得绑架凌遥能威胁到他呢?” 荣少杰倒是没想到,宋姿仪的逻辑还挺清晰,没被自己骗过去。 “那也不是周淮川救你的理由。”荣少杰残忍地说,“宋姿仪,你救不了你女儿,更救不了你自己。” 荣少杰朋友的游艇停靠在石澳湾,他把车开到离码头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他知道周淮川很快能定位到自己的位置,就算不是为了救宋姿仪,按照他的惯例,绝对不会让自己身边存有任何风险隐患。 他的人目前没找过来,或许只是在处理澳岛那帮人,还没轮到自己。 荣少杰把宋姿仪从车上拉下来,用领带把宋姿仪的嘴堵上。 “如果想活命,就给我闭嘴。” 荣少杰原本没想带宋姿仪走,但他怕周淮川真对自己赶尽杀绝。 不管怎么样,宋姿仪是凌遥亲妈,他赌周淮川舍不得他的小宝贝难过。 荣少杰蹲下身,把绑住宋姿仪脚腕的绳松开,没想到刚松开,她抬脚就往他身上踹,趁着他站不稳跌倒,站起来就跑。 荣少杰手里虽有枪,但他到底不敢真开,把宋姿仪弄回来后再次绑住脚。 “既然你想找死,那就成全你。”看来宋姿仪是不会乖乖跟自己走了,与其带着她这个累赘,不如处理掉。 荣少杰环顾四周,这里离码头有一段距离,远离海滨,很少有人经过。 他打开车后备厢,把宋姿仪弄进去。 关上后备厢时,宋姿仪还在剧烈地挣扎。 满脸都是对死亡的恐惧。 荣少杰看着正在涨潮的海面,冷笑道—— “你猜,是他们找到你还是海水灌满后备厢更快?” * 这几天凌遥很郁闷。 她和宋姿仪吵架了。 从医院出院后,宋姿仪住回了凌家老宅,凌遥陪着她一起住在老宅。 母女俩度过了几天母慈女孝的日子,后来因为某件事发生分歧。 再后来,小小的争执变成激烈的争吵。 昨晚吵得最厉害,把惠姨和梁叔都惊动了。 周淮川回来听到动静,抬头往楼上看了眼。 梁叔接过周淮川的外套,不等他询问,主动说:“吵了一天了,不让我们给您打电话。晚饭后又吵起来,小姐都哭了,现在正在让阿惠打包行李,说要回海市。” 周淮川眉头刚皱了皱,就看见楼梯上的身影。 凌遥下楼下得急,几步一跨。 看得周淮川眉心直跳,快步过去,同时训斥道:“跑什么,小心摔了。” 看到周淮川,凌遥蓄在眼眶里的泪水直往下掉。 她这一段时间特别容易掉眼泪,一点小事也能哭个不停。 周淮川为此专门去咨询了心理医生,医生说很可能是创伤后遗症,不过凌遥的情况不严重,慢慢会恢复正常。 不仅爱哭,连脾气也见长。 她伸手抱住周淮川,“我要回家。” 周淮川轻拍着她的后背,笑着说:“这里不是家吗?” 凌遥抽了抽鼻子,鼻音浓重道:“反正我不想住在这里了。” “好。” 周淮川没问她为什么和宋姿仪吵,也没劝。 他回头示意了一下,梁叔马上就去安排车。 坐上车,凌遥的心情并没有变好,反而随着离开老宅,眼泪掉得更凶。 周淮川将人抱到腿上,让她枕在自己肩上,任由她的泪水淌湿他的西服领口。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哭声才渐渐止住。 周淮川替她擦干眼角泪渍,这才温声开口:“我们先去吃布丁,吃完要不要去看电影?” 凌遥趴在男人怀里,手指捏着他的发尾,用哭哑的嗓音问:“然后呢?” 周淮川笑了下,“然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安静地趴了会儿,凌遥终于沉不住气,她微微抬起头,仰起脸,“你为什么不问?” 周淮川将她的脑袋重新按回自己肩窝里,低头在她哭湿了的眼睫上亲了亲。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周淮川当然知道凌遥因为什么和宋姿仪吵起来。 关于这件事,周淮川头一次觉得,站在宋姿仪的立场并没有什么错。 “妈咪不讲道理,无论我怎么说都说不通,”凌遥说着说着又要落泪,“她为什么要那样想你呢?” “你有你的道理,她也有她的担心。” 凌遥直起身,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帮着她说话呢?” 凌遥觉得周淮川简直就是在和稀泥! “宝贝,”周淮川的眼里浮上一丝笑意,“我是既得利益者,如果不帮着她说话,那不是太无耻了吗?” 凌遥和宋姿仪吵架的原因是为了一份协议—— 婚前协议。 宋姿仪说结婚可以,但必须签婚前协议, 当初为了反抗周淮川对自己过度的管教,凌遥主动把凌海全部的股权转让给了他。 周淮川说会让法务好好研究合同,但事实上,那份合同一直在南山的书房抽屉里,他也永远不会在协议上签字。 周淮川的所求简单明了,那就是凌遥,从始至终就只有她,其余的一切他都不在乎。 可宋姿仪对周淮川存有芥蒂,她并不完全信任他,在宋姿仪看来,凌遥一旦和周淮川结婚,他就有权支配她名下一半的资产。 虽说周淮川个人名下资产是个天文数字,但宋姿仪很清楚周淮川的手段,他有的是方法隐匿自己的那部分,再从凌遥手里分走一大半,也可能是全部。 出于对凌遥和凌海的保护,她需要周淮川做出法律上的承诺。 周淮川对此没有异议,只要他和凌遥的婚姻一直存续下去,这份协议就没有任何意义。 但凌遥不同意,她觉得这种东西简直就是对周淮川的侮辱。 宋姿仪也不是非要他签,她退一步说不签协议可以,但他们必须公开。不能像凌遥计划的那样,举办什么私密的小岛婚礼。 他们的事一旦公开,至少对周淮川是个约束。否则他们又是隐婚,又是资产不做切割,最后吃亏的肯定是凌遥。 关于公开关系,凌遥就更不同意了。 母女俩谁也不让步,争执就变成了争吵。 这件事周淮川没参与,就像他说的,自己是既得利益者,如果他帮着凌遥说话,宋姿仪更会觉得他和凌遥结婚的心思不纯,只会让矛盾升级。 凌遥蹙眉:“可是……” 凌遥的下巴被捏住,她被迫停下要说的话,怔怔地望着周淮川。 “其实你知道,我并不在乎,”周淮川说,“如果能让她放心,想让我签什么都可以。” “你知道妈咪让律师拟的协议内容吗?” “我知道。” 宋姿仪让他签的婚前协议简直是不平等条约。 协议里要求周淮川在离婚后不能分走凌遥的任何一分钱,还要自动放弃凌海的所有股份,但相反的,他需要对凌遥做出补偿,他名下资产的一半都必须归凌遥所有。 宋姿仪的算盘珠子打得全港城都听见了,何止是不平等条约,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但她十分有信心,周淮川一定会签下这份协议。 以他目前对凌遥的在乎,宋姿仪相信,别说婚前协议,就是让他把凌遥指定为唯一继承人他也会同意。 凌遥迷惑不解道:“那你还要签吗?” “为什么不签?”周淮川无所谓道,“不过是花钱就能解决的问题,还没有你今晚掉的眼泪更让我揪心。” “不仅仅是钱……”凌遥掰着手指给他数,“你在f国的酒庄,r国的土地,e国的城堡,还有全世界各地数不清的产业……” “它们本就是你的,”周淮川平静自然地告诉她,“我可以现在就让庄严把资料发过来,你看过后就会知道,它们全部属于你。” 除了类似赌场这种灰色地带的产业之外,周淮川所拥有的资产全部都在凌遥名下。 周淮川不是最近才开始做这些事,也并非因为她接受了自己才这么大方,早在凌遥成年后,他就陆陆续续地在做这些资产转让。 凌遥不记得自己这些年签过些什么文件,她以为只是作为凌海股东常规性的文件签署。 凌遥脱口而出:“那我们要是离婚了你不就什么都没了?” 周淮川因为她这句话微微蹙眉,但他还是认真地回道:“理论上确实是这样。” 凌遥感动之余,忍不住问:“你就那么自信我们永远不会分开吗?” 周淮川把凌遥的手拉到唇边,吻着她带着婚戒的手,淡声却不容置疑道:“事实上的确如此。” 刚才是“理论上”,现在是“事实上”。 只要是和她有关的,他永远严谨。 凌遥当初的求婚戒指,是最普通的素戒,看起来毫不起眼,根本不能和她所拥有的那些珍贵珠宝们相比。 周淮川让人拍了不少稀有的宝石和钻石,有几枚特别适合做婚戒,他也确实让他们去做了,可看到成品,他又觉得还是她现在手上戴着的最好。 因为她说这是她的heart。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说道一半凌遥停住了。 因为她明白过来,即使周淮川告诉宋姿仪,自己的大部分资产都在凌遥名下,她妈咪也会认为这只是周淮川的障眼法。 他可以把资产转给她,也可以随时把这些东西再变回他自己的。 也不怪宋姿仪会这么想,谁又能相信,周淮川这种冷血无情的人会有真心呢? 这可真是无解的一个问题。 “好吧,”凌遥最后妥协,“我不想再和她吵了。” “那还去吃布丁吗?”周淮川问。 “直接打包吧,”凌遥说,“打包两份,妈咪也喜欢吃。” 去甜品店打包完布丁,车再开回老宅,凌遥拿着布丁去了宋姿仪房间。 母女俩没聊几分钟,又吵起来了。 周淮川把哭成泪人的凌遥带回房间,抱在怀里哄了很久。 凌遥抽抽搭搭地说:“我已经同意让你签了,她凭什么让你净身出户!” 周淮川哑然失笑,当然他的宝贝儿正在伤心,他只能亲亲她哭肿的眼皮,哭红的鼻尖和湿润的嘴角,轻声细语道:“不离婚,就是一张废纸。” “可是……” 周淮川声音沉了沉,连名带姓叫她,“凌遥,你最好考虑清楚,有没有这个‘可是’。” 凌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说了什么。 她用被泪水浸湿的眼眸,小心翼翼看向男人的黑色眼睛。 周淮川是很宠她,而且是毫无底线地宠,但宠她爱她,不代表她可以乱说话,不,是连想都不能想。 “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周淮川执起她的手,无名指上的那圈银色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它代表了忠诚和永远。”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凌遥抬眸瞥了周淮川一眼,随即又低下头,态度诚恳地向他道歉,“对不起,哥哥。” 凌遥知道周淮川又在pua自己,他要让她从内心深处觉得,但凡自己生出一丁点要和他分开的心思都是不应该的。 她心里十分清楚他的意图,可她偏偏就是不争气,任由他搓圆捏扁,甚至是精神控制。 周淮川抹去凌遥眼角的泪痕,捧住她的脸,在她委屈的注视中,柔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所以,需要我哄哄你吗?” 她努力挤出两滴眼泪,明知故问:“你要怎么哄我?” 凌遥握着两根领带的手都是抖的。 她现学现卖,在周淮川的亲自指导下,用其中一条深色领带将他的眼睛蒙住。 “会不会太紧?你会不舒服吗?”凌遥绑好后,担心地扯了扯。 周淮川的嗓音随着消失的视线一同低了下去,“还可以再紧一点。” 凌遥照做了。 她握着另一条绛红色的,犹豫起来。 “绑……前面还是后面?” “正常情况是绑后面,”但周淮川又说,“如果你喜欢,也可以绑前面。” 他说这种话时,平静自然得就好像在聊牛肉是横着切还是竖着切更鲜嫩。 凌遥的脸爆红,好在周淮川看不见。 “还是算了。” “说好了让我哄你,”周淮川主动把双手扣在一起,举到凌遥面前,期待道,“可以给我绑个漂亮的蝴蝶结吗?” 第78章 正文完结下可她爱这个不轨之…… 凌遥的体能,在她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里尚算不错,得益于周淮川对她生活上全方位的照顾,让她年轻的身体时刻充满了活力。 “我们……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凌遥的手掌抵在男人心口,颠簸感太强烈,连说话都断断续续地不完整。 周淮川被蒙住双眼,双手也被绑在身后。 他浑身能发力的只有月要月复的核心肌肉群,但仅仅如此,也快把上面的人颠散架了。 这才只是今晚的第一次,持续的时间就已经让凌遥受不住了。 周淮川就像充满了能量的永动。机,没有丝毫要结束的迹象。 失去视线的感观会更真实,周淮川能清楚地感知到凌遥的各种变化。 很可爱也很有趣。 所以他乐此不疲地想要更多。 “你 可以对我发号施令,ster.” 他们今晚的主题是bd,捆绑与训诫。 凌遥是ster,周淮川则是她的slave。 周淮川的小主人体力不支,想要她忠诚的仆从停一停。 “indyou.”她的小主人声音发颤着命令道,“braveandloyalslave.” (我命令你,我英勇而忠诚的奴隶。) 得到命令的周淮川果然停下。 在bd中,奴隶必须完全遵从主人的命令,哪怕他箭在弦上,哪怕他得忍受万蚁噬心。 凌遥终于得到了片刻休息的机会,她整个人趴在周淮川身上,脸上和脖颈里的汗淌湿了男人的白衬衫。 周淮川看不见,但从她的呼吸频率中也能猜得到,她此时是怎样一副模样…… 要不是在“游戏”中,周淮川的视线根本舍不得离开她。 用下颚蹭了蹭凌遥额头,周淮川在她耳边说:“ster,yourslaveneedpunishnt.” (我的主人,您的奴隶需要惩罚。) “怎么……惩罚?” “我的身上存在着恶魔留下的罪恶,它们和我都需要您的惩戒。” 周淮川的背后,靠近肩胛骨的位置有一片烧伤。 凌遥第一次看见时被吓哭了。 周淮川原本对这些伤疤没有任何感觉,但当他看见凌遥为此留下的眼泪,那一刻他觉得周兆明实在可恨,而自己身上的伤疤又是那么丑陋不堪,吓坏了他的宝贝。 凌遥手里握着周淮川的皮带,纯黑色头层牛皮很有质感,摸上去很是轻软,但她很清楚,这东西抽在皮肉上有多疼。 要比木尺疼上十倍还要多的多。 看着男人宽阔挺直,肌肉匀称的后背,凌遥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她下不去手。 哪怕这是她的奴隶主动提的要求。 凌遥迟迟不动手,周淮川明白她在顾虑什么,于是向她解释:“那里的皮肉对疼痛的感知非常低,即使你用刀切开,我也不会疼。” “但我会不小心抽到其他地方。” “抽到其他地方也没关系。” “可你会疼。” “在我的大脑皮层感觉到疼之前,我首先感知到的是爽。” 周淮川直白到凌遥不知所措。 如果不算之前周淮川用手掌打过几次她的pp,今晚算是她第一次接触这些。 她感到好奇新鲜的同时也体验到了乐趣。 或许更应该称之为情。趣。 她能体会他所谓的“爽”是种什么感觉。 被抽到的虽然是身体的某些部位,但疯狂震颤的却是心脏。 大脑皮层在强烈的刺激中不断分泌肾上腺素,让人在疼痛和羞辱中愈发亢。奋。 “要换别的惩罚工具吗?”周淮川善解人意道,“如果你下不了手,我们可以更温和地……” “啪”地一声响起,在安静的深夜里尤其显得特别清晰。 周淮川没再说话,嘴角边勾起一抹弧度。 抽第一下时凌遥的手是抖的,因为没掌控好力度,在他后脖上抽出一道血印子,隐隐渗出血渍。 她当然很心疼,可那种无法遏制的兴奋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她甚至爽到头皮发麻,全身的血液直往头顶冲。 一旦开了头,就再也停不下来。 抽打皮肉的声音不断在房间里响起。 凌遥边抽边让周淮川供述自己的罪恶。 “我的主人,我有罪,我忏悔,不该在阴暗里窥视自己一手养大的宝贝。” “我有罪,数不清多少个深夜,我为你痴迷入魔,在脑海中幻想着你取悦自己一整晚。” “我有罪,我按住你的脚腕,不顾你的反抗把你忝得clix。” “我有罪,每一次我都差点失控,把你干。死在我身下。” “我有罪……ster,我所谓的不配得到你的爱只期望你的目光能为我停留片刻的话都是谎言,事实上我对你有着可怕的占有欲。你一定不知道,我此刻多么想挣脱束缚,蒙住你的双眼,捆住你的手脚,让你一整晚都为我流泪。” 皮带被抽断,才让凌遥从疯狂中抽离出来。 她看了眼手里断成一半的皮带,再看向男人背后纵横交错,血色斑驳的后背。 她“啊”地一声扔掉皮带,大哭起来。 周淮川听到凌遥的哭声,用最快的速度解开手上的束缚,再摘掉眼睛上的。 他一把将人抱进怀里,不停地用手掌心搓着她的后背和手臂。 凌遥的哭声被闷在周淮川的胸怀中发不出来,但她的肩膀颤动得很厉害,整个人都在抖。 周淮川心疼不已。 “对不起宝贝,我忘了设置安全词了。” 不设置安全词的后果,不仅是s一方容易受到伤害,对于心理承受由能力差的说,容易控制不住陷入疯狂,等到清醒过来很可能会崩溃。 周淮川安抚了很久,凌遥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捏了捏凌遥的手腕,确定手腕没有损伤。 “好一点了吗?” 想起他后背上自己的“杰作”,凌遥流着泪,哑声问:“疼吗?” “有一点,”周淮川不想骗她,他也骗不了她,与其让她难受自责,不如告诉她实情,“但和我过去受的伤比起来不算严重。” “对不起。” “没关系,”周淮川亲亲她额头,低声说,“我对你的惩罚很满意。” “我不知道自己会失控,”凌遥说,“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你说,我的惩罚是对你的救赎。我只是很想救你。” “你做得很棒,”周淮川不吝夸赞,“今晚只是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失误,但是结果我很满意。” 凌遥帮周淮川后背的伤口上药,直面自己造成的伤痕,她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周淮川听着她断续的抽噎声,淡声道:“周兆明每次抽都会下狠手,他喜欢当着我母亲的面,我母亲不忍心看,他就让佣人控制住她,让她看完我被打的全过程。” 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让人望而生畏的周淮川小时候受到过非人的折磨。 而施暴者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从痛恨到渐渐变得麻木,最后缺失疼痛感,而他也因此变成缺乏共情能力的冷血怪物。 可是刚才凌遥的抽打,让他再次体会到了久违的痛感,每一下都能引起心脏的抽痛,就连血液的速度都在加快。 她确实救了他,从那个冰封冷漠的世界里将他解救出来。 自从周兆明死后,周淮川反倒能直面当年的事,大概是那些执念都放下了吧。 这是好事,所以凌遥没有打断他,听他说着那些他从未开口告诉过任何人的经历。 他是怎么在幼年受到亲生父亲的折磨,被舅舅们救走后,又过着怎样颠沛辗转的生活。 他会因为思念母亲偷偷跑回国,被舅舅们发现后关了很久,威胁他再回国就用毒。品彻底控制他。 当时他羽翼未丰,无法做自己想做的事,于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培养自己的人。 在舅舅们眼皮子底下扩充自己的势力,母亲去世后,他继承了一部分母族产业,依托于这些产业,逐渐建立起属于周淮川的超级王国。 刚才的罪责里他少说了一件,那就是早期接手凌海时,他利用凌海为自己某些事业做了掩饰。 其实一开始他并没想过要重振凌海,对当时的他来说,凌董事长的临终托孤,是自己回到国内,以此为根基,拓展国内事业的机会。 拯救凌海根本不在他的计划内。 是凌遥成为了他改变计划的那个变量。 他花了很大一番精力才让凌海与东南亚的生意进行切割,更是以自损八百的方式完全脱离了母族。 但凌遥永远不会知道这些。 周淮川不认为这是欺骗。 如果她主动问,他会毫无隐瞒地告诉她,也或许,聪明如她,很早就明白了。 她不问,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是因为 她明白,过去远没有现实、没有比此刻陪伴在你身边的人更重要。 * 在去前一天,凌遥终于与宋姿仪和解,同意签署婚前协议,但关于协议内容不能完全按照宋姿仪的要求,她会请杨律师重新拟定。 因为在国内多待了几天,他们错过了纽约飞行基地举办的活动。 他们到的第二天就是婚礼。 詹家这次迎娶未来女家主的婚礼规格非常高,动用了两个直升机编队,机身被涂装成新郎新娘的卡通头像。 婚礼当天,二十多架直升机缓缓降落在停机坪,一身白色礼服高大英俊的新郎从直升机上下来,手里不是捧着花而是一只小柴犬时,婚礼现场爆发出剧烈的笑声和掌声。 所有人都在笑,只有一个人在哭。 乐意直接哭成了泪人。 因为只有她知道詹宁楼有多厌恶他怀里的这个生物,平时连一根毛都不会让自己沾上。 爱一个人。 真正爱一个人。 是忠诚,是疼惜,是包容。 也是星霜荏苒,日月逾迈,倾尽一切的奔赴。 凌遥没想到向来乐观到没心没肺的乐意这么爱哭,据说彩排时就哭得不行了,没想到婚礼当天哭得更厉害。 因为新娘一直在哭,婚礼几度无法继续下去。 作为伴娘,凌遥和祝平安她们三个不停给乐意擦眼泪补妆,努力平复她的情绪。 乐意终于平静了一点,却在詹宁楼念婚礼誓词时再次爆哭。 这次三个伴娘谁也没上去劝,因为她们也都在哭。 另外三个男人全都坐不住了,各自把自己的宝贝拥进怀里。 婚礼就在哭哭笑笑中进行。 凌遥要倒时差,不等婚礼结束,周淮川就把人带走了。 周淮川亲自开车。 凌遥坐在副驾上。 车窗外是曼哈顿的夜景。 这里是不夜城,全球金融中心,纸醉金迷,极致奢华。 是全球富豪的乐园,也是很多人穷其一生也无法追逐的梦。 周淮川的眼里没有任何这些身外之物的影子,满心满眼只有凌遥。 他的小甜心抱着纸巾,默默地在泪流。 开到一处空旷的路面,周淮川柔声问:“需要我抱一会儿吗?” 凌遥点了下头。 车停在路边。 周淮川把人从副驾抱到自己腿上,亲自拿纸巾替她擦眼泪。 “不哭了好吗?” “好……”可她还是一直在哭。 “如果你不哭,我就带你去个地方。” 凌遥抬头,“什么、什么地方?” 周淮川曲起修长骨指,轻轻刮去她眼角沾着的泪渍,“oursky.” 周淮川把车开到一栋大楼前。 凌遥猜这里大概是周淮川在曼哈顿买的某栋大楼。 两人走进大楼,坐直达电梯到顶楼。 凌遥彼时还以为周淮川带她到这里看城市夜景,直到推开门,看到停在顶楼的ronsonr22。 凌遥震惊地看着r22,再看向身边的人。 周淮川给了凌遥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牵起她的手。 他们走到直升机前,身穿制服的飞行员先替凌遥打开舱门,并祝福她“havealovelynight”。 这是一架两人座的直升机,正当凌遥疑惑周淮川坐哪儿,就看见他绕道驾驶位,打开舱门坐了进来。 周淮川关上舱门,凌遥眨了眨眼睛,不确定地问:“你……开吗?” 周淮川没说话,他倾身,亲自替凌遥戴上保险带,再戴上降噪耳机,细心地将她缠绕在耳机上的长发整理好。 “怕不怕?”周淮川问。 凌遥摇摇头,“不怕。” 她用浅色的眸子望着他,眼神里不见任何一丝惧意,唯有全身心的信赖。 这双眼睛,周淮川从十岁看到现在。 它们和她一样,永远明亮、纯净、柔软。 周淮川笑了下,又忍不住碰了碰她的唇。 随着螺旋桨转动,直升机脱离引力离开地面,站在下面的飞行员朝他们挥手道别。 周淮川通过无线电通知控制台。 “noveer1018yc,readytodepart.” (1018yc号准备出发。) 他们很快就收到了控制台回复。 “yc,” (yc,你的飞行计划已获批准,祝旅途愉快。) 直升机缓缓升空,随着不断升高,钢筋森林的城市越来越小,直到完全在他们脚下。 他们不断穿过高楼大厦和夜晚城市上空的层层薄雾。 凌遥在比地面稀薄的空气中,看着身边的人。 因为参加婚礼,周海川今天穿得很正式,但在之前,他摘下了领带,解开了西服的扣子。 他此时戴着飞行员专属的降噪耳机,稍稍凌乱的额前发擦着深邃的眉峰,顶级的骨相在半明半晦中犹如雕塑师最伟大的作品。 他高大英俊,成熟稳重,有着令人望尘莫及的强大。 凌遥一直不认为自己慕强,但她现在不得不承认,自己要被眼前的男人迷死了。 心里悄然划过一片滚烫,凌遥看着周淮川的侧脸问:“我们要去哪里?” 问完她就觉得多余问,因为无论去哪里,她都愿意跟他去。 就像十年前她在人群中坚定地握住他的手。 周淮川的目光落在前方,轻声说:“去我们的神殿。” 他们到达某座小岛时天蒙蒙亮。 直升机平稳地降落在一片空地上。 周淮川下了飞机,将半梦半醒的人抱下来。 凌遥和十岁时一样,双手搂着他脖子,脸颊贴在他肩窝里,即使是睡梦中也丝毫没有被惊醒,全身心地信赖着他。 周淮川抱着凌遥穿过停机坪,他没有走向不远处那幢白色尖顶的房子,而是沿着旁边的小道上山。 牧师是被半夜通知的,连夜被人送到了这座无人小岛。 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站了两个小时,浑身都快冻僵了才看到害自己整晚无法安睡并且马上就要感冒的罪人出现在眼前。 但在看见罪人怀里人的那一刻,牧师的脸上不由扬起慈祥的笑容。 牧师对周淮川说:“她一定是天使。” 凌遥其实早就醒了,她只是犯懒,不想爬山,故意赖在他怀里,反正以周淮川的体能,就是抱着自己再爬几次也完全没有问题。 男人低沉的声音就在她头顶上方。 “她不仅是天使,”他说,“也是我的新娘。” 没有鲜花气球,没有亲友高朋。 唯有日出穿透云层,淡金色的光洒在半山腰的巨大十字架上。 远处海岸边,蔚蓝色的海浪不断拍打礁石。 就像有人在为他们鼓掌祝福。 牧师站在十字架前,为他们送上来自神的祝福。 “这是我主持过最简单的婚礼仪式,”牧师笑着说,“但我不得不说,也是最纯粹最美好的婚礼。” 慈眉善目的老牧师,声音里却有着神性的穿透力,配合着远处幽远响起的教堂钟声,为他们送上祝福—— ihopeyourloveisevergrowing,everchanging. ihopeyourloveispowerfulandfree. andyyoualwaysfindeachother. liketheriverfindsthesea. 我希望你们的爱不断成长,不断变化。 我希望你们的爱强大且自由。 愿你们始终能彼此相遇。 就像河流始终将汇入大海。 ——《fireandwater》 十七岁的周淮川在莫斯科的森林木屋里,在白雪皑皑的清晨,孤独地等着一场日出。 十七岁的凌遥在万里高空之上,在周淮川的陪伴下,看 了场绚烂夺目的日出云海。 二十岁的凌遥和二十八岁的周淮川,在他们的这一年,于日出中宣誓,拥吻,完完整整地拥有彼此。 “对不起,我有罪,”周淮川吻着他的新娘,在十字架前虔诚忏悔,“我自私卑鄙丑陋,为了得到你,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罪人。” 凌遥听了太多太多他的忏悔,他确实如他所说那般罪大恶极。 他从来都不是凌家的救世主。 他是不轨之徒。 可她爱这个不轨之徒。 非常非常爱。 “或许你可以为此赎罪。” “怎么赎罪呢?” “你愿意永世当我的奴隶吗?” “ofcourse,anl.” “onlylove.” * “妈咪,你说爹地一直陪着我们,可为什么我看不见他呢?” “因为爹地是偷偷从上帝身边离开的,如果被发现,他就得重新回到上帝的身边。” “可我真的很想爹地,可以让爹地和我见一面吗?我保证只看他一眼,不会和他说话,也不会要他抱。但如果爹地愿意,我很想和他牵牵手。妈咪,爹地的手和你一样大吗?是不是也软软的暖暖的?” “爹地的手比妈咪更大更温暖,他也非常强壮,可以把我们宝宝抱起来举过头顶转上好几圈。” “爹地叫什么名字?” “凌天。” “凌天……celia,爹地和我的名字一样吗?” “因为你的名字就是爹地取的呀。” “妈咪。” “嗯?” “如果你看见爹地,请一定转告他,我很想他,我希望他可以回到我身边,如果他怕被上帝发现,他可以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但请他放心,我一定会……” 我一定会在人群中马上认出他。 然后…… 牢牢牵住他的手。 * hi!你好呀,凌遥。 我的天使。 我的宝贝。 我的公主。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再也不会离开。 王国永远爱他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