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哪有练剑香》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男人哪有练剑香 作者:江大爷 文案: 都说师尊是个高危职业,可云眠觉得师妹也挺高危的。 ——尤其是穿成全员恶人门派的恶毒师妹。 作为《大道》中坏事做尽的同名女配,她以为自己的画风是卑鄙无耻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得而诛之。 然鹅,系统它不按套路出牌。 【任务一:殴打臭名昭著的反派】 云眠讪讪一笑,扛着剑轻轻松松把对方打得哭爹喊娘。一转头才听说,对方是来给男主退婚的反派。 众人:哇,她一定是喜欢薛逢才为爱大打出手。 “......” 【任务二:促进男女主感情】 云眠符咒课上,以迅雷之势把薛逢画的符全部撕烂,试图让女主沈清澜产生同情,替他补上课业。 谁知薛逢心中一暖:她是觉得我日渐消沉,画出来的符不伦不类,在提点我莫要浑噩度日!! “......” 【任务N:暴揍掌门爱子】 被关进小黑屋后云眠在里面闲闲地抖腿,心想:这下总没薛逢什么事了吧? 怎料几天后,暗无天日的地牢漏进一束光亮。 薛逢被污蔑勾结魔族,也被关了进来。 “......?” 云眠:毁灭吧。 —— 后来云眠才知道,薛逢一点也不像小说里狂拽酷炫的龙傲天,怕水怕黑还爱哭。而每次遇到这些他害怕的东西,她都在身边陪着他。 云·心力憔悴·眠:我只是想完成任务啊喂!男人算什么登西?男人哪有练剑香!! 但是看着小狗崽委屈巴巴地耷拉下脑袋,某眠咽了下口水,别扭地伸出一只手。 “给,给你牵一下,不准得寸进尺!” 大概就是小猫和小狗纠纠缠缠的爱情故事。 #情感,是剑客的第一大忌# #但是小狗真的好香(bushi)# 【!!排雷高亮!:本文女主不是完美人设,前面做的错事后面会反省的,她是成长型的小猫,会慢慢学会爱人,学会拥有自己的想法变成一个正直善良的大人。希望大家天天开心,每天有个好心情:)】 内容标签:仙侠修真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眠,薛逢┃配角:沈清澜┃其它:推基友【雪梨冻】文—《辅助弟弟不听话》 一句话简介:男人是什么,能吃吗? 立意:生活艰难苦困也不要忘记希望 第1章 人间有传言,若雷雨夜,有鬼怪死于柳树旁,柳树会一直循环鬼怪死后最后一句话,直至雨停。 云眠一直以为这是凡人编出来的故事,直至今日—— 泼瓢大雨毫不留情地砸在地面上,所见之处皆是一片白茫茫,柳树经不起这摧残,原本垂着的枝条几乎被打进土里,空旷的树林里一直回荡着。 “云眠,救救我。云眠,救救我……” 树下有一个大坑,身形纤弱的少女用手上的剑一寸一寸将其挖成。 冰凉的雨水将云眠脸上的血迹慢慢冲刷干净,少女面容稚嫩,头发高高束起,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衣,但是眼神里却充满了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悲凉。 坑里埋着一只大黄狗,妖死后便会显出原形,尽管对方不是什么名声显赫之辈,却算得上是她在宗门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但是却因为对方与她一样都是命运悲惨的炮灰,云眠竭尽全力也只能做到让对方入土为安。 “阿黄,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一捧又一捧的泥土渐渐将坑填满,找来一块规整的石头刻好字,前一刻还鲜活灵动的生命就这样长久地埋葬于此。 云眠盯着石头上的字许久,忽然一声闷哼传来耳边。高大的柳树下还躺着一个少年,他与云眠穿着同样的宗服,但身上伤痕密布模样看上去可比云眠要惨得多。对方满脸鲜血,呼吸微弱,但就算如此手中的剑也紧紧地抓着不肯松开半分。 云眠拎着削铁如泥的剑走到少年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脸。 也只有千年出世一次的合樾剑才能让人在要死的时候都舍不得放手。 但是,目光触及合樾剑剑周围微弱的紫光,云眠讽刺地笑了,饶是少年再舍不得这剑,他也没有灵力跟对方结契。 在这个修仙世界,发着紫光的宝物就是无主之物。 面前的少年瘦弱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纤细脆弱的脖颈只需要轻轻一剑,云眠盯着他仿若魔怔般,眼瞳里的黑暗陷入无尽的深渊。 只要了结了他,自己就不需要再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了。 只需轻轻一剑…… 【宿主!!!】 忽然脑海里传来一阵滴滴滴的警告声,把云眠拉出那股梦魇的状态。 等她回过神来,手上的长剑已经在少年的脖子上剌出一条细细的血线。 察觉到云眠此刻的状态很危险,在她体内的系统赶忙出来劝告,【宿主你可要想清楚,杀了他你也会灰飞烟灭的,而且合樾剑注定是薛逢的结契灵剑,你要是动了,迟早也会回到他手中。】 云眠静了一瞬,默默地把剑收回来,“你放心,我不会杀他的,我还想好好活下去呢。” 谁让,对方是这本书的男主,而她只是一个跟阿黄一样微不足道的炮灰呢。 云眠是在数月前穿进这本名叫《大道》的修仙小说,其实这就是一本经典的废柴男主逆袭流小说,男主薛逢被人陷害筋脉寸断无法在体内运转灵气,然后另辟蹊径找到了一条超越所有人,登顶巅峰的修仙之道。 其中薛逢会跟女主沈清澜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和各种误会然后坚定不移地在一起。当然作为一本男频文,除了爱情,打脸反派是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为了突出这份爽,作者还特意设定薛逢是一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主,在市面上各种圣母主角中杀出一条血路。 如果是读者,看的时候自然是非常快乐,但是作为炮灰恶毒女配,云眠内心有无数个猫猫头流泪的表情包弹出。 在这之前系统跟云眠说过,想要活下去就得把原着中恶毒女配做的事都做完。那时候云眠刚穿过来还不敢忤逆系统发布的任务,下毒暗算,无恶不作,把一个恶毒女配的样子体现的淋漓尽致。 直到方才阿黄的死才一锤子把她从梦中敲醒。 再这样下去她就会步入原着中云眠的结局——被薛逢丢进万人骷,然后被里面的鬼怪一点点啃噬干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系统。”云眠表情沉重,“我能不能不走原着里的剧情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很惨啊。” 系统沉默一瞬,【但是宿主就算不走剧情,你也已经把薛逢得罪透了。】 对啊,她忘了。 云眠怔然,看着薛逢筋脉上布满黑气的伤痕,她已经打开了薛逢人生最黑暗的那扇门。 是她让魔族将薛逢的筋脉寸寸割断,变成一个废人的。 方才将魔族引过来,她自己也受了伤,云眠拖着沉重的身子倚靠在树下。身上的体温一寸寸被大雨蚕食殆尽,连蜷曲手指都动用了全身的气力。 大雨无情地带走了身上所剩无几的体温,让云眠想起自己作为孤儿无依无靠的那段日子。 她好不容易才有了安定的生活不用漂泊无居,结果前世就像儿戏般死于车祸。如今穿书还以为可以好好的过日子。 没想到啊,又走到了穷途末路。 作为一个刚筑基的人,虽然身体比凡人要好一些,但是云眠身上还有布满魔气的伤,在这样风雨交加的天气下随时可能一命呜呼。 眼皮越来越沉,云眠觉得自己又要死了。 她忍不住问系统,“那书里的反派都是怎么活到最后的?” 【活到最后的自然都是大反派,穷凶极恶,人见人怕,当然还有另一种……】 原来大反派能活到最后! 这个振奋的消息让云眠清醒了几分,她捏紧拳头,长长的指甲扎进肉里。 她不想再把命交给别人摆布!既然已经走了反派的路,那就干脆一条路走到底! 果然求人不如求己,到时候薛逢有天大的本事都奈何不了她。 “那我想走这条路。”云眠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但却十分坚定。 【什么?】系统卡壳。 “我想成为最大的反派,这样谁也杀不死我!”少女眼里全是光,闪的让人无法拒绝。 系统磕磕巴巴,【也……也不是不行,我可以升级一下变成“超级大反派”系统,不过这条路更难走,你确定吗?】 “确定。”云眠不容拒绝地点头。 【好吧。】系统拗不过她,【那你睡一觉,我要升级维护一下。】 言罢,云眠便被迫陷入沉沉的睡眠中,系统在她额间闪了闪,【但其实还有一条路,既然你这么坚定,那就听你的吧。】 之后便是良久的沉寂,树林间少年少女倚树而眠,柳树成为了唯一的避风港,风中还夹杂着阿黄的哭喊声。 —— 云眠醒来,是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幔帐是粉色的,床头还挂着一些铃铛和彩色的络子,一看就是她在羲和宗的洞府。 揉了揉酸痛的手臂,云眠坐起身子,却发现系统怎么喊都没反应。 莫不是还在更新中? 心里嘀咕着,晶石串成的帘珠被人大力拨开,一群穿着黑白道服的弟子闯了进来。 在羲和宗没人不认识这身衣服,善恶堂的人掌管羲和宗一切奖惩,对于褒奖毫不吝啬,但是相对的,惩罚让不少经历过的弟子,见到这身黑白道袍就发憷。 为首的弟子双手环胸,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朝云眠抬了抬下巴,“正好你也醒了,掌门在善恶堂等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云眠跟连山也算是老熟人了,但是犯了这么多事,从来没有一次是连山亲自来抓她。云眠心里十分忐忑,她觉得自己害薛逢的事情败露了,但是一面又期待剧情没那么快将她置于死地。 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云眠问连山,“连山,去善恶堂是因为我犯了什么事?” 连山嫌她墨迹,示意旁边两人把她架起,铁面无私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善恶堂的布局四处散发着阴森的感觉,有人说善恶堂像忘川河、阎王殿,也有人说善恶堂就直接是人间地狱。 但是对于云眠这个善恶堂的常客来说,其实这里更多像人间的刑堂。犯了事的人跪在阴冷的大理石,无论错是大是小,心里防线总得被攻破一层。 更何况台上坐着几位长老,横眉竖眼像十八罗汉一样瞪着你。让人恨不得像倒豆子似的把事情都交代完,然后快点离开。 此时云眠就是这样,跪在令人膝盖疼的石头地上,主座上掌门的威压让她连喘气都难。 “云眠,薛逢身上为何同时被魔族和妖族打伤的痕迹,而据救你们回来的长老所说,那棵淮阴柳树一直重复着妖族向你求救的话。” “况且。”在掌门旁边另一个一直看不惯云眠的金长老补充,“那日在藏剑山,也有弟子说,那魔族原先是追着你来,而你遇到魔族的地方与薛逢所在的地方南辕北辙,为何最终魔族将薛逢伤的更深。” 云眠低着头,没有系统的她孤立无援,而且云眠记得在原着中也没有描写她是如何摆平这些长老的。 云眠沉思许久,主座上的威压让她口腔中都有了铁锈的味道。 最终掌门愤怒地一拍扶手,力道大到让木制的扶手瞬间化为粉尘。 “云眠你为何不说话!你可知,薛逢如此有天资的一个人,被魔族打的筋脉寸断,从此以后再与修仙无缘!!” 冷汗打湿了云眠的后背,望着上方众人各个义愤填膺的模样。哪怕她知道薛逢最后能够找到修炼方法一举飞升,但是自己现在要是不能给个合适的理由,此次审问结束,她怕是可以直接坠入无间地狱了。 第2章 “掌门!”云眠斟酌了许久,比起勾搭妖族,在羲和宗残害同门情节要严重的多。 “那妖族是弟子的朋友不错,但是弟子敢以心魔起誓,弟子绝计不认识那个魔族。” 她当然不认识对方,只是碰巧知道对方是个魔族,以五万上等灵石做报酬把薛逢搞得筋脉寸断罢了。 这样的文字游戏心魔誓能成功才怪。 长老们都是几千年的人精,自然不会因为云眠一句话就完全信她,“那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个妖族为何会对薛逢动手?” 云眠眼珠一转,“是魔族!” “何意?” 云眠一咬牙,鬼话顺着脑子就往外蹦,“魔族控制了我的朋友,让他出手一起攻击薛逢,最后利用完了魔族就将他杀害,所以我的朋友最后在向我求救。” 这谎编的,她自己都快信了,云眠找回自信,觉得长老们差不多该相信她了。 上方沉寂良久,“最后一个问题。” 云眠挺直腰板,“长老请说。” “薛逢离你这么远,魔族追赶着你,为何最终身受重伤的人却是他?” 云眠松了口气,这个问题她在收买魔族时就想好了,“那时弟子所在的地方有许多未筑基的弟子,那魔族太过强大,弟子尚且不敌,更何况那些年轻的生命。害怕那魔族想要将羲和宗后继无人,因此弟子便想牺牲自己将他往人少的地方引。” “谁知。”做戏做全套,云眠嘴角一弯当真从眼角挤出几滴猫泪,“谁知薛师兄在那,那魔族见薛师兄即将与宝剑结契便心生歹念,竟直直朝薛师兄攻去。” 宗门有些动摇,一摸胡子,“饶是如此,也不能只听你片面之词。等薛逢醒了再听听他的证词。” 云眠松了口气,正打算潇洒离开这个鬼地方。 谁知讨厌的金长老开口,“慢着,魔族的事可以等薛逢醒了再说,但是云眠勾结妖族却是她自己也承认的。按照宗规,勾结妖族之人当罚去外门做洒扫弟子三月,明天你就去吧。” 可恶啊。 云眠咬了咬后牙槽,强颜欢笑,“弟子领命。” “退下吧。” 离开善恶堂,正是上学堂的时辰,但是云眠经过来云广场的时候,却有很多弟子行色匆匆却往学堂的反方向山门聚集,口中还时不时念叨。 什么“退婚”、“秋家”、“秋阳州”、“见风使舵”等字眼。 恰好相识的遇到云眠招呼她,“诶,小师妹,秋家来退婚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云眠身上背着洒扫三个月的惩罚哪还有心思凑这个热闹,她摇了摇头背着剑想直接御剑回星辰峰,谁知突然沉睡许久的系统有了动静。 【滴滴,系统更新完毕,现已切换到‘超级大反派’系统。】 云眠心里一喜,这可是历史性的转折,意味着从此以后她可以靠自己好好活下去,而且再也不必被任务拘束,成天活着恶毒的壳子里。 因此她十分积极,“那我第一个任务是什么?” 系统卡顿了一下,【检测目前有一个反派适合,请宿主前往击败】 说着云眠眼前浮现了一行信息,【反派姓名:秋阳州,修为:筑基后期,善用武器:秋水双刀】 秋阳州? 云眠猛地回头,这不是方才那些人说的名字吗。 活下去的信念点燃了云梦的斗志,她慎重地擦了擦自己的璇玑剑。 这可是她第一个任务,为了自己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她一定要把对方打的满地找牙,完完全全地向她认输。 —— 关于秋家与羲和宗这门婚事,还得从三年前讲起。 彼时秋家还不似如今这般强大,只是玄阳世界的一个小氏族,而羲和宗如日中天,与碧水宗、雷霆宗三宗鼎立,为天下修仙者所向往的修仙圣地。 三年前又恰好是薛逢拜入羲和宗,在同辈中不到十日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炼气,崭露头角之时。上一个有如此天资的,还是开创羲和宗的老祖衣华容,不少人预言薛逢会是下一个衣华容。就连长老们为了将他纳入自己门下,不惜豁出老脸相互竞争起来。 当时的薛逢在羲和宗可谓是香饽饽般的存在。按道理来说,以秋家这样不起眼的背景,是完全没有资格与这样的天子骄子定下婚约。 结果谁知秋家上门一口咬定曾救过薛逢对他有恩,长老们一查,还真查出薛逢拜入宗门之前被秋家收养。修仙的最忌讳因果,倘若薛逢不能将此因了结,日后仙途大道必定走不远。 为了未来,薛逢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因,本想着报恩大不了就付出一些积蓄来日赚回来便是。 怎料秋家一开口,就是他家二女儿秋木晗从小体弱多病,想要找个贴心的女婿照顾她,恰好薛逢与她一同长大,秋木晗娇美温柔,薛逢也不算亏。 尚且不说薛逢如何想,在长老们看来剑修就得有恩必报,这桩婚事薛逢想要日后仙途坦荡就得答应下来。 于是一桩稀里糊涂的婚事就这样一锤子定了音。三年来秋家仗着跟薛逢的婚事可没少在外面作威作福。 没想到如今薛逢变为废人的消息一走出,秋家片刻都等不了,立马上赶着来退婚。 “薛逢啊,你最好还是现在答应退婚。”山门千阶石砖上,狂妄自大的男子带着一众家仆,双手环胸站在薛逢面前。 围在这的都是薛逢的同门,大家都记得三年前秋家是如何死搅蛮缠跟薛逢定下这门婚事,如今薛逢伤都没好,刚刚从昏迷中苏醒,就要被秋家这样羞辱。 众人唏嘘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少年,站在趾高气扬的秋家人面前,身上还有刚包扎好的伤口。单薄的身子,秋家人仿佛气势煞人的洪水猛兽,只要他不答应退婚,下一刻就要将他吞噬殆尽。 薛逢冷漠地看着秋阳州,这桩婚事他本来也无所谓,只是为了让秋家不再纠缠而应下的一时之策,如今他们想要撇清关系薛逢求之不得,就是看着秋阳州心急如焚的样子令人作呕罢了。 秋阳州却以为他的沉默是赖上秋家,“你什么意思薛逢,我们家木晗年轻貌美,未来前途无限,你一个废人配得上她吗?” 一声刺耳的废物仿佛当头一棒敲醒了薛逢,他捏紧拳头。 是啊,他在想什么呢,自己已经不能修炼了,凡人一生不过数十载。数十年过后秋家照样可以这样耀武扬威下去。 但是也不能让人瞧了笑话,薛逢深吸一口气,反击道:“秋大少可真着急,与我解了婚约,秋家还能打着羲和宗的名号四处招摇吗?” 秋阳州向前一步,在单薄的薛逢面前,他像只虎视眈眈的狮子,“不劳你费心,木晗已有更好的夫婿,她将来要成为碧水宗的宗主夫人,而你几十年后只是一抔黄土了。看你这么可怜,这些灵石就当补偿,拿来养老去吧。” 说完秋阳州恶劣地笑了起来,他身后的家仆将储物袋轻蔑地丢到薛逢面前,一并丢来的还有撕毁的婚约。 碧水宗的少宗主天资不输自己,而且未来肯定会继承碧水宗。 薛逢指尖颤了颤,原来是找好了下家,难怪秋家不惜跟羲和宗撕破脸。 从小被收养的经历告诉他,没有价值的自己如果再惹出麻烦会被宗门所厌恶,要是宗门将他赶出去,外面秋家只手遮天,那他会连最后的埋身之地都没有。 沉默地弯下腰,将面前的储物袋和婚约一并捡起。 少年弯下的不只是腰,还要自己的傲骨。 薛逢脸上不显神色,只是那双意气风发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阴翳。 “哼,算你还识相。”秋阳州满意地看着薛逢这份任人宰割的样子。 回去后妹妹肯定会满意的。 “我们走。”秋阳州带着家仆脚步轻松地往山门外走。 就在这时,一道恢宏的剑意从天边划过火速降落在他面前。 下来的少女黑袍猎猎,发丝高高束起,手中地长剑闪着森然的白光。 云眠看着这群外来人,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谁是秋阳州?” 秋阳州吞了吞口水,觉得少女这剑下一刻就往自己脖子上送,但是一想到自己背靠碧水宗,她也不敢得罪自己,底气又足了几分。 见云眠长得精致可爱,轻佻的话顺着嘴巴就往外蹦。 “是我,怎么,小娘子可是想跟我一起下山喝酒?” 不愧是反派,说的话都这么无脑公式化。 云眠冷笑一声,“好啊,在这之前不如我们切磋切磋,要是你赢了,我就陪你下山。” 秋阳州眼睛都亮了,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能让这漂亮的小娘子愿意跟自己去喝酒。 一想到对方是羲和宗的人,秋阳州兴奋了起来,传出去就是他秋大少让羲和宗的美人都来陪酒。 况且这美人才筑基中期,自己后期的实力难道还能输给她不成。说不定是对方碍于宗门倾慕他许久,如今比试一番只是借口罢了。 自己待会得手下留情,不能伤了美人娇嫩的小脸。 第3章 比试内容也挺简单的,双方用自己擅长的武器,不能使用外物相助,凭实力谁先让对方认输便可获得胜利。 羲和宗众人跟秋家家仆都退散开来,让出中间的空地让云眠和秋阳州比试。 秋阳州和云眠手持着各自的武器在原地对峙。秋阳州是认为自己实力强想让美人先出手,而云眠则是在谨慎观察着他的实力,待到时机成熟一击毙命。 结果没观察多久,云眠在原地站定。 这秋阳州就是一个纯粹的绣花枕头。 虽然实力比自己高出一个阶段,但是脚步虚浮,用刀的人,居然连刀都捏不稳,一看就是世家里吃药堆出来的空壳子。 虽说云眠也是恶毒反派,但是她作为薛逢的竞争对手,实力自然是在羲和宗众多师兄师姐的毒打下一寸寸进步的。 不说跨一个阶段打秋阳州这样的绣花枕头,就是跨一个境界都绰绰有余。 想到这,云眠觉得在等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她拔出璇玑剑,剑意似翱翔之鸟,从四面八方朝秋阳州攻去。 果然不出所料,秋阳州软绵无力的手,连接下这一剑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狼狈地避开,任由云眠的剑意划破他的左肩。 意识到云眠的实力不容小觑,秋阳州大惊失色,以为是自己大意了,于是不服输喊道:“再来。” 云眠敲了敲系统,“方才那一剑,如果不是我收手,他根本避不开,应该是我赢了。” 系统却没答应,【检测到反派并未认输,任务不成功,请再接再厉。】 云眠很烦躁,少女重新进入状态,但是碎发下的眼睛肉眼可见地阴郁了起来。 “那我就把他打到认输。” 璇玑剑再次出鞘,排山倒海的剑意,伴随着一招一式的剑术朝秋阳州攻去。 只会吃喝玩乐的秋阳州哪见过这阵仗,酒水早就让他的肌肉变成了脂肪,起初他还能凭着本能躲避一下,到了后面秋阳州气喘吁吁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对方仿佛不会累的傀儡人,破空而出的招式打得他鼻青脸肿。 终于秋阳州忍不住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来,看着地上的牙齿,他躺在地上大哭。 “姑奶奶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别打我了,要怎样你才能收手。” 云眠也很郁闷,这反派可真能抗,她虽然收了点没要他的性命,但是手上的力道可是一点也没收,这么久了对方也不认输。 她挠了挠脑袋十分苦恼,“你认输就好了,我也不想打你这么久。” 秋阳州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抱着她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我认输,我认输,女侠我错了,求你不要再打我了。” 旁边围观的弟子纷纷都在心里喊了一句痛快,秋阳州狗仗人势这么久,可总算是找到人治他了。 但是云眠挺不好意思的,随着秋阳州认输,系统立马判定任务成功给了她十点恶毒值奖励。她没受一点伤暴打一顿秋阳州就有这么多的恶毒值,要知道放在之前,她不仅要给薛逢下毒,还要在掌门面前假哭,胡搅蛮缠好几场才能有一点恶毒值。 还是这样简单粗暴的方法好,云眠老泪纵横,看着秋阳州这张肿成猪头的脸也格外顺眼。 她从腰间取下一个放满伤药的储物袋递给对方。“这是跌打损伤药,看你这么可怜,这些药就当补偿,拿来养伤去吧。”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词,就在半柱香时间之前,秋阳州才拿着灵石让薛逢去养老。 浑浊的脑袋突然清醒过来,秋阳州转动了他快生锈的脑袋。 这个女人哪里是来陪他喝酒的,她就是来替薛逢出头的。 让家仆把自己扶起来,秋阳州狼狈地离开羲和宗,临走前他朝云眠放出狠话,“你等着,秋家和碧水宗不会放过你的。这梁子我们截下了。” 言罢像是怕云眠追上来再打他一顿,连忙带着人离开了云眠的视线。 云眠一头雾水,这秋阳州真小气,不就打他一顿,至于这样吗。再者说这跟碧水宗又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掌门和一众长老从善恶堂出来,恰好与云眠遇上,“方才发生了何事?” 云眠知道他们神识遍布整个宗,一草一木都逃不过,更何况她刚刚闹得那么大。 她在宗门正中央将来的客人打得鼻青脸肿,更何况听秋阳州的话,他似乎还代表着碧水宗,自己一次性给宗门惹了这么多麻烦。 算了,云眠破罐子破摔,反正反派的路都一条走到黑了,大不了三个月的惩罚超级加倍嘛。 她上前十分无所谓地承认,“没错,是我把秋阳州打了一顿。” 掌门看着眼前骄傲又自信的少女仿佛看到了多年前意气风发的老友,老友将云眠托付给他,这些年来云眠越长越歪,他一直觉得对不住老友的信任。 没想到今日之事倒是给了他一个惊喜,云眠原来心中一直还有着正义与勇气,作为云浦和的女儿,她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 “那你可知,秋家如今与碧水宗联手,得罪他们等同于与碧水宗撕破脸。” 云眠债多不压身,十分光棍,“修仙之人本就要无所畏惧,更何况我们是剑修,剑修就得拿起自己手上的剑,去斩破一切世俗,挑战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无畏生死。” 听了云眠这番话,原本围观的同门心中涌现了羞愧,他们之中其实不乏比云眠实力强的人,但是却因为怕得罪碧水宗而让秋阳州那个小人在自家门前耀武扬威,还让他羞辱了薛逢。 如今看来他们的境界居然还没有小师妹的高,真当是惭愧啊。 看着云眠明明帮同门出头却要装硬气的样子,掌门的心柔软了几分,原来这些年她一直用不懂事包裹着自己善良的内心。 “做的不错。” “掌门你罚我吧。” 云眠跟掌门同时开口,与此同时掌门粗糙的大手落在她的头顶,看她的眼神将近温柔。 云眠:? “掌门要罚就罚我吧,是我这个做师兄/师姐的没有关好小师妹。” 更让云眠觉得见鬼的是,旁边明明是围观的师兄师姐都出来帮她顶罪。 云眠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都起来。”掌门收回手,恢复了威严,“不会罚你们的,羲和宗不怕得罪他们。眠儿说的不错,剑修不惧挑战,无畏生死。” 其他人大受鼓舞,“不惧挑战,无畏生死。”的口号响彻云霄。 云眠现在很慌,她只是随口一扯啊,不要这么认真! 掌门满意地看着这群气血方刚的弟子,最终将目光放回云眠身上,“既然如此将功抵过,免你一个月的洒扫。” 云眠晕乎乎地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 为什么一夜之间她开始看不懂这个世界了呢。 就在这个时候云眠在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中看到了例外——是薛逢。 他在暗处,所有人都有光明的未来与要奋斗的意义,而只有他,变成了凡人再也没有未来二字可言。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被众人交口称赞捧在了天上。 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少年敏锐地抬头,跟他对视的时候云眠不由得心虚低下头。 她收买魔族的事没有人知道,顶多是跟阿黄一起对他动手,薛逢应该不会知道是自己害他筋脉寸断的。而且他们日后再也没有交情,她挑战反派,薛逢走他的仙途大道。 再……再说了她这也不是被迫走剧情嘛,薛逢现在痛苦,以后前途一片光明。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云眠还是不敢抬头看回去。 只听见耳边叮的一声,系统开口,【为了维持剧情的运行有些事还是需要宿主去做的哦。】 云眠警觉,“我不会还要在薛逢面前装蠢扮恶吧。” 【不必,只需要让剧情走到相应的发展即刻,其余宿主可以随意发挥。】 云眠理解了一下,大概就是让她把剧情的结果整出来就好了,至于过程不重要,用什么办法系统也不会管她。 相当于是她卖苦力买了个人身自由。 云眠苦笑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是有什么剧情需要我去推动吗?” 系统很满意,跟了这么多宿主,云眠是他见过最有悟性的。 【下半日的需要你去谢长老的讲学听课,薛逢也会去,你要做的就是让薛逢的作业被毁,然后让沈清澜帮他写,增进男女主的感情。】 云眠越听越觉得自己被坑,“等等,这不就是让我又去当恶毒女配吗?” 【怎么会呢,你可以选各种方式达成,制造巧合都行。而且完成了有额外的两点恶毒值奖励。】 云眠:…… 你说的好有道理,没办法反驳。 反正有恶毒值赚就好了,想着云眠打开脑海里的商城。 前几个月她兢兢业业地完成任务才赚十一点恶毒值,还不如今天暴打秋阳州赚的快。 商城里有好多这个世界失传许久的秘籍,有剑术,有医药师的治疗术的,最主要的是还有一下法宝,飞行法器,结界法器,连抵挡雷劫的防御法器都可以买,甚至可以恢复残卷。 但是现阶段的云眠只能用一些很低阶的秘籍和法宝,这些用灵石都可以买来,犯不上用恶毒值。 令她感兴趣的是,上面有个可以附魔在剑上的宝石是可成长的,也就是说云眠用灵石买来锤炼宝石的材料,宝石可以随着一次次锤炼变得更强。 而且因为是未知属性的宝石,商城卖的价格很低,只需要十点恶毒值,云眠十分心动。 而另一个她考虑要买的是一个傀儡术,也是可增长的。有些秘术一出世就定了高低,而可以增长的秘术则是随着主人的天赋决定上限,这样的秘籍要是放在外面,绝对能引起轩然大波,但是这个商城的不知道怎么规定的,居然只要二十点恶毒值就可以得到。 第4章 云眠目前就十五点,但是她思忖了一下,决定再攒点买傀儡术。 因为她经常为了完成恶毒女配的任务而被关小黑屋或者洒扫,现在四处挑战反派,有些反派德高望重她一打更要被重罚。 所以对于现在的云眠来说,她可太需要这个傀儡术了,这样放个傀儡替自己受罚,她就可以溜出山门四处游玩。 一想到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摸鱼,云眠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关上商城,“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去学堂。” 原主性子飞扬跋扈,对于学堂向来是能逃就逃,但是有几个长老的讲学饶是原主的身份也不能逃。 其中就有现在要上的,符箓课长老谢修齐的讲学。 谢修齐就是在善恶堂处处为难云眠的长老,偏偏薛逢是他的爱徒,云眠原本在他心里就有陷害薛逢筋脉寸断的嫌疑,现在再加上一个上他的课毁掉薛逢的作业。 云眠强颜欢笑,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云眠去学堂之前顺路回星辰峰,拿了符箓课要用东西才慢吞吞地赶到。 果不其然谢长老已经开始教人画符了,云眠趁他展示的时候悄悄溜进去,却没想到整个教室只剩下薛逢身边的位置是空的。 阳光从窗外的流泻进来,薛逢坐在窗边,连睫毛都染上了一层金色。薛逢画符的时候一向专心,脊背挺得笔直像一节青翠的竹子,笔墨丹青在他指尖流转,仿佛在完成一个艺术品。 然而这样的天才少年居然就此陨落,众人同情他,可怜他,没人想要靠近他。 画符需要灵力,薛逢筋脉寸断能成功的符箓微乎其微,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在纸上画着相似的图案,别人不想跟他一并坐着,就是怕伤害到薛逢的自尊。 薛逢入魔似的一张又一张机械地画着手中的符箓,他没有灵力,完成的符箓不会闪出金光,为了麻痹自己他把这认为是自己画的不够好,因为画的有瑕疵所以才会失败。 但是无论是他还是旁人都知道,常年符箓课第一的薛逢画出来的符怎会有瑕疵,只是他变成了凡人,再也画不出罢了。 薛逢不知疲惫,哪怕手开始抽筋也不停下,旁边的人也看出他状态不对,但是也没有人敢劝他,等着长老发话。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快速地从后门溜到薛逢身边。 云眠特意抓准了时机,一看谢长老转身画符,一溜烟就窜到唯一的空位上假装自己没有迟到。 她像无知的稚鸟,一头扎进了这片真空地带。 薛逢被她打断,笔尖总算是停了下来,看着云眠的眼神带着几分阴鸷。 云眠对上他的目光莫名有些心虚,但是一想到自己恶毒女配的身份,立马瞪了回去。 意思在说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睛挖掉。 但是在薛逢的眼里可不是这样,云眠本就长得幼态,一双圆眼自带下垂的可怜感,薛逢今日心情不好自知臭着一张脸,云眠跟他对视,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瞪大了眼睛。 薛逢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把心情写在脸上影响到别人。 云眠看见薛逢低下头,心里十分得意。她果然很厉害,哪怕是薛逢都要被她的威慑力吓到低下脑袋。 她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毁掉薛逢的作业,然而目光一放到他桌上那堆厚厚的符纸,云眠眼睛都瞪大了。 她也没迟到多久吧,薛逢这是什么速度,才能在刚上课没多久就画完这么多高阶符箓。 薛逢作为男主,云眠从不怀疑他会出错,这些对于她来说跟天书一般的蚯蚓字,薛逢居然能短时间内画这么多。 谢长老的讲学要求也只不过是完成二十张而已。 云眠思考了一下,就算她现在把这些全毁掉,不用出片刻薛逢就能再画二十张。 云眠一双葡萄大的眼睛滴流滴流地转,藏着什么心思仿佛都写在脸上,她忍不住笑起来,两个尖尖的小虎牙仿佛都挂着坏水。 薛逢不用看就知道她又存了整人的主意,从小到大作为受害者他已经习惯了,更何况没了灵力自己也无法反抗她。 方才停下来之后,指尖就忍不住颤抖,但他还是稳稳地画着符箓,只不过速度总算是慢了下来。 云眠凑过去开始骚扰他,“薛逢,你画的好快啊,能不能教教我怎么画符。” 少年眉目里像是挂着霜,他眼观鼻鼻观口,睫毛的阴影打在俊挺的鼻梁上,指尖继续画符并不理睬云眠。 云眠吃了个闭门羹,但并没有放弃,她趴在桌上,脸朝着薛逢的方向,看着这人连眼睛似乎都不用眨的样子十分苦恼。 她该怎么样才能阻止薛逢画符呢。 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云眠脸上,少女皱着眉脸上的绒毛柔软可爱,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入了神,半张着嘴巴,嫣红的唇随着呼吸浅浅起伏。饶是薛逢再怎么讨厌云眠,也不得不承认对方长了一张好颜色,手上的笔慢下来了几分。 云眠发着呆,眼神突然瞟到墙上写的学堂训诫:争吵打闹者,逐出学堂。 她一看眼神亮了,这不正和她意嘛。毁了薛逢可以继续写,但是出去罚站,薛逢就没办法完成了。 云眠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小天才,一骨碌从桌上拿起毛笔沾了点墨水开始鬼画符。 薛逢看着少女终于离开松了口气,但是心里隐隐有些遗憾。 没想到云眠正经不过一秒就打回原形,她拿着自己手上画的歪歪扭扭的低阶符箓到薛逢面前。 “你帮我看看,为什么我的符箓就是不成功呢?” 薛逢愣了一会,表情有些松动,开天辟地头一回想要帮云眠纠正她的作业。 还没开口,云眠就抽回符箓恶狠狠地说:“不想教是吧,你傲什么薛逢,你现在不过是个废人,我来问你问题算是抬举你了。” 说着云眠捏起自己的砚台把上面的墨全部倒在薛逢画好的符箓上。 她趾高气扬,附带着鼻孔看人,眼珠子发横等反派经典动作,“你以为你画的比我好吗,你自己看看你画的是些什么东西,就这样的符箓也好意思说是第一的水准,比我画的都不如。” 薛逢垂着头,额间长长的碎发遮住眼睛,一看就是暴风雨来前最后的平静,云眠心里十分期待。 对,就是这样,发怒,生气,跟我打起来,然后咱两一起出去站着。 云眠摆好愤怒的情绪,叉着腰准备跟薛逢打一架,结果等到她手都快酸了薛逢也没点反应。 薛逢沉默地将沾满墨汁的符箓收好,漆黑的墨汁染上白玉似的指尖看上去格外显眼。 云眠瞳孔地震,连忙拎着他的领子,“不是,你什么意思?” 终于他们的争吵,不,应该是云眠单方面的喧哗惊动了谢长老。 谢修齐提着戒尺阎王似的站在他两桌前,“课堂上喧哗,你们两都给我出去站着反思。” 云眠看看谢长老,又看看薛逢,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成功的。 但是好在目的达成了,她雀跃地放下薛逢的领子,一溜烟就去门外站着。 留下状态明显不对的薛逢,以及目光严肃的谢长老。 谢修齐沉默一瞬,用只有薛逢能听到的传音,“薛逢,云眠说的对,我希望你出去能好好反思。” 薛逢目光如一滩死水,像丢了魂的傀儡,缓缓地走出讲堂。 云眠出讲堂的时候还在想怎样才能让沈清澜帮薛逢写作业,谁知门外靠窗的位置就是她日思夜想的身影。 沈清澜一袭蓝衣坐得笔直,束起的青丝温柔地垂在肩头,她是标准的美人相,小脸柳叶眉,温柔的桃花眼里满是专注,这样一个漂亮温柔又努力的女子,难怪羲和宗上下没有人不喜欢她。 云眠靠在窗边轻轻地喊她,“师姐,沈师姐。” 沈清澜收起最后一笔,高级符箓完成的金光差点闪瞎云眠的眼。 “什么事?” 云眠开始发挥自己娃娃脸的优势,可怜兮兮,“师姐,二十张符箓我还没有完成,谢长老的要求这么严厉,我会死掉的。” 虽然云眠肉肉的圆脸让人忍不住激发心底的母爱,但是作为一个正直有原则的剑修,沈清澜无情地拒绝,“不行,作业是让你提升自己的,我要是帮你写了,你就没办法提升。” 云眠委委屈屈地缩回头,薛逢这时候刚好走来,站在另一边窗户旁。 她一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不是男主沈清澜才不肯帮忙。 于是云眠鬼鬼祟祟走到他身边,“唉,薛逢,等会你作业交不了会被长老罚的。” 薛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都在长身体的时候少年少女们各各都抽条长得很高,只有云眠年纪最小,还在小丫头时的身高,脸上的婴儿肥也没退。 想起云眠方才说的话,他忍不住反讽,“反正我是废人一个了,交不交又有何妨呢。” 云眠一噎,“这能一样吗少年,只要你不放弃,人生路还这么长,总能找到办法继续走下去的。” 说到这云眠还怕自己说的不够严重,她回想了一下那些成功学大师的话,“成功,态度决定一切,也就是说,你必须全力以赴才能知道自己能走多高。你现在放弃作业,就是在放弃你未来逆袭的可能!” 像是一块锐利的石头打碎了笼罩在薛逢面前黑色的玻璃,少年眼里带着触动,看着面前阳光乐观的少女。 他想起方才长老说的话,以及自己如魔怔般画的符箓。 确实,没有用心画出来的符箓连鬼画符都不如,哪怕他没有了灵力,也确实不该这样自暴自弃。 原来,方才在他眼中的骚扰,一直是云眠试图唤醒他的努力。 薛逢的眼瞳里满是小太阳一般的少女,他不自觉地笑了,受伤以来这是他第一释然地露出微笑。 第5章 云眠看到薛逢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心里越发地没底了。 完了完了,这孩子怕不是被她刺激傻了。 云眠强行总结,“所以,你一定要按时提交作业知道了吗。” 薛逢心里难得平静,“嗯,知道了。” 云眠眉毛一横,“知道就完了?行动呀,交不了作业还怎么逆袭!” 薛逢朝她无奈地摊了摊手,“可是现在我画好的符箓都被你毁了,怎么按时提交呢?” 这说到点子上了,云眠挤眉弄眼地朝他示意窗户里的沈清澜。 薛·情商极低·逢:“怎么?你眼睛进沙子了?” 云眠翻了个硕大的白眼,小声附耳,“你让沈清澜帮个忙不就好了。” 薛逢立马回绝,“不可,自己的功课自己完成,让他人帮忙是可耻的。” 云眠都快绝望了,不得不说,羲和宗的这群青年俊才脑回路都是一样的耿直。 眼见快要下学,云眠不由得心急起来,完不成任务她就没有恶毒值拿,没有恶毒值她的宝贝傀儡术还等着她呢。 目光放到专心致志的沈清澜身上,对方抬手蘸墨的时候,云眠看到整洁的外袍上有一个破洞。 沈清澜最常穿的袍子不是蓝色就是白色,外袍经常磕到摩擦,有了细小的破洞自然难以发现,但是对人傻钱多的云眠来说她的外袍经常穿一个月就换新的,就算有破洞第二天也会被屋里照看她的弟子换掉。 不是所有人都像云眠一样,出生便是羲和宗掌门挚友的女儿,云浦和虽然把她寄养在羲和宗,每年都会给掌门寄来几十上百万的灵石,免得缺了云眠的日常吃穿。 大多数弟子都是从凡间拜别家人,通过选拔只身一人通往求仙问道之路。 沈清澜也是如此,她这个破洞能让云眠发现,说明已经有段日子了。 想到剑修穷的只剩下剑的传闻,云眠心念一动,“诶,师姐。” 沈清澜放下笔,“还有什么事吗?” 云眠朝她比了个五,圆圆的指头看上去格外正经,“我出这个数,求你帮我写作业。” 沈清澜冷冷地看她一眼不为所动,云眠心里一沉,对方可是天上皎月沈清澜,不被灵石所打动也是应该的。 云眠正准备想其他办法,谁知清清冷冷的沈清澜轻挑眉头,“五十灵石?这可不够。” 云眠眼睛瞬间亮了,扭头看着窗里面的沈清澜,“是五百块上品灵石,加上薛逢的一起。” 五百块上品灵石,放外面能买一个上好的法器了,只有傻子才会拿来买四十张交作业的符箓。 但是目光放在云眠脸上灿烂的傻笑时,沈清澜突然觉得这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她点头,“成交,明日请灵石送到我的洞府。” 云眠呆滞,说好的坚守自我,不为俗物所打动呢,沈清澜注意你的女主身份啊啊啊。 好在任务总算完成了。 没过多久下学的钟声敲响,随著作业成功上交,叮当一声,两点恶毒值到账。 云眠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也再纠结这些细节,连带着看薛逢都顺眼了不少。 “继续加油。”云眠老成地拍了拍薛逢的肩膀,虽然知道日后薛逢会走的很远,但是目前的困境只有他自己才能打破,云眠能给的只有一点口头上的鼓励。 然而这张带着婴儿肥的脸并没有多少让薛逢严肃的感觉。 云眠刚准备回星辰峰休息,没想到半路上就被人拦住了。 连山穿着善恶堂的黑白袍子,活像个索命的黑白无常挡在身前,云眠像极了下班的社畜,只想回去躺着,她呆滞了一下,“有事吗?” 连山抖了抖手里的惩罚单,“还记得吗,掌门惩罚你去外门洒扫两个月,虽说你可以像正常内门弟子一样上学,但是下了学还是要去洒扫的。” “记得,当然记得。”云眠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她只恨自己怎么还没攒够买傀儡术的恶毒值。 不过看样子掌门已经找薛逢问过话了,薛逢一定不知道她跟魔族勾搭,要不然以薛逢的性子肯定会告诉掌门,那到时候迎接自己的说不定是比逐出宗门更加严重的惩罚。 “那就跟我走吧。”连山的样子越发像云眠之前看宫斗剧里面的公公,别的不说,这宣旨的样子简直是宫斗剧穿越出来的。 云眠一想反正洒扫咬牙忍忍也就过去了,她跟在连山后面认命地走着。 一个没留神,一股草药香钻进鼻间才将她唤醒,他们走进了一大片药田。 “这是,李长老的药田?” 连山点头,将惩罚单展开“宣旨”,“这几日李长老的药田缺人手,你今天要把这片田松土浇水施肥。工具都在柴房里,等会去拿就好了。对了,这里种的都是很名贵的草药,一定要小心对待,要是你偷偷把草药毁了,是会被增加惩罚的。” 看着这一大片药田云眠眼里出现了绝望二字,李长老是宗里唯一的医药师长老,他的药田基本上就是羲和宗所有的药田。 相当于云眠要在短暂的傍晚把这所有的药田松土浇水施肥一遍,她人生中第一次出现不想活了的状态。 连山看了都同情她,难得没有出言相讥,拍了拍云眠的肩膀,将一块玉牌递过来,“这是打开药田结界的玉牌,别人进不来这里,加油好好干。” 说完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了。 云眠捏着玉牌看他潇洒的背影,突然明白方才薛逢被自己鼓励是什么心态,这就是现世报啊。 认命地拿起锄头,云眠像被奴役的可怜人勤勤恳恳地锄了半个时辰地。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闪了闪,【检测到有新任务,请帮助完成剧情:毁掉李长老最心爱的药田】 云眠:??? 她看了看手里的锄头,在看看自己辛辛苦苦锄了半天的地,直接把锄头丢到了地上。 “坑爹系统,你不早说!!!” 系统也很尴尬,【这不是刚刚才检测到剧情点嘛。这次奖励三点恶毒值,消消气。】 听到有三点恶毒值,云眠默默地捡起地上的锄头,“李长老最心爱的药田在哪?” 【就在前面有结界的那块地方。】 云眠跟着系统的指示,果不其然找到了一片跟四周截然不同的药田。 医药师的草药本就珍贵,据说一株能卖上万灵石,更何况李长老这样爱护的草药,要是被她毁了,她估计会被罚扫一百年。 云眠吞了吞喉咙,想到自己还差三点恶毒值就能买到的傀儡术。 没关系,大不了自己下山玩去,让傀儡干活就好。 她坚定了自己的目光,准备对药田痛下毒手。 然而玉牌按在结界上时,却没有任何反应。 云眠傻眼,上前摸了摸纹丝不动的透明结界。 【开来玉牌只能打开普通药田的结界,这里应该是只有李长老能进来。】 云眠一个头两个大,这么难的任务,难怪奖励三点恶毒值,她看着不远处李长老的洞府陷入沉思。 —— 李长老的洞府中 作为羲和宗唯一的医药师长老,李长老每天都要为各峰受伤的弟子治疗包扎十分的忙碌。 今天好不容易忙完了上午的事情,忙碌了一天的李长老开始煮一壶好茶,享受难得的空闲时光。 然而茶端在嘴边刚喝一口,外面就有一个年轻的小弟子急匆匆地推开门大喊,“李长老不好了!你最爱的药田出问题了!” “噗”,李长老茶都没喝进去,全部吐在地上。 一听出事的是他的宝贝疙瘩,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立马放下茶盏跟着小弟子往外跑,“出什么事了,我的宝贝药田怎么啦?” 云眠装作万分火急地跺脚,“您来看看就知道了,最中间的草药居然折了,有要枯萎的迹象。” 李长老几乎要吐血了,“天啊,那可是最宝贵的龙心草,它可一定不能出事啊。” 说完加快了步伐,云眠跟在身后几乎是一路狂奔才能跟上李长老的速度。 这处药田果然是只有李长老才能打开,云眠看见他衣袖一挥结界就撤掉了啧啧称奇。 打开结界后李长老二话不说就直奔龙心草而去,云眠浑水摸鱼进了结界。 周围的草药都散发着幽光,不用细探云眠都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天灵地宝的感觉。 心里默念一声罪过,云眠想,大不了任务完成她倾家荡产赔李长老灵石就是。 这么想心里好受点,云眠一咬牙从袖中掏出一根鞭子,这是她唯一一个有火属性的武器九火鞭。 轻轻一挥打就能产生火光,很快就能无痛送走这片药田。 而另一旁李长老专心致志地检查他的龙心草,甚至为此不顾形象地跪在地上生怕损伤一叶一茎。 看样子对方完全抽不出功夫防备,云眠深呼一口气,将身上所有灵力送入九火鞭。 “啪”的一声,带着纯粹火元素的鞭子抽在脆弱的药田里。 九火鞭,又称九莲业火鞭,九莲业火可吞噬世间万物,是云浦和在云眠十岁生辰送来的贺礼。 基于云浦和对于不能陪伴云眠成长的愧疚,他每次送来的东西都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哪怕是送给一个十岁孩童的生辰礼物,也是将传闻中无尽深渊才有的九莲业火炼化而成的鞭子。 因此毫无疑问云眠这轻轻一挥,这片药田就注定活不成了。更何况她还怕悔得不够彻底,额外多打了几下。 一瞬间火舌吞噬了这片天地,等李长老意识到时,他最心爱的药田已经毁的彻彻底底了。 李长老目眦欲裂,“你!你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连山带着一大堆长老包括掌门来巡视云眠改过自新的样子,他狗腿地为长老们引路,“长老们就是这里,云眠在我们善恶堂的监督下,已经痛改前非,决定重新做人了。” 然而话音刚落,在他口中本该辛苦劳作的人手持火鞭将药田烧得干干净净,而一旁李长老几乎被她气得吐血。 谢长老第一个忍不住了,李长老是他多年的好友,他大吼一声带着威压,“云眠你在做什么!?” 第6章 云眠举着鞭子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抖居然劈碎了水坛旁边的大石头。 一瞬间那块石头像是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浓稠的魔气顷刻间喷涌而出。前一秒还欣欣向荣的药田,眨眼间变成了魔物,尤其是李长老重点看护的龙心草,居然变成了有灵识的魔花,猩红的花蕊像蛇一般吐着信子,然而莫约是还未成熟根基尚浅,再加上九莲业火一烧。 魔化后的龙心草凶神恶煞地朝地面吐了口魔气,然后就蔫嗒嗒地倒在地上被火烧成灰烬。 可它吐出的魔气居然带有腐蚀力量,居然能将九莲业火一并腐蚀,可见如果放任其长成后果将有多严重。 李长老作为魔界卧底在羲和宗蛰伏多年,为的就是等龙心草长成一举将羲和宗从内部毁坏,然后他跟魔族里应外合一并将羲和宗取而代之,谁知龙心草才长出个花苞就被扼杀在摇篮里。 李长老几乎想要吐血,恶狠狠地盯着云眠,手里藏着杀招准备解决这个毁了他千秋大计的混蛋。 谁知一抬头其他长老也赶来了,李长老暗骂一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立马收回杀招转身就往宗外逃。 云眠跟赶来的众长老们多脸懵逼,唯有谢修齐遭受多年好友竟是魔族中人的打击,然后怒火中烧地追了出去。 云眠目瞪口呆,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她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但是刻在DNA里的闯祸流程,让她下意识认错,“掌门我烧了药田。” 掌门回头看了眼,多亏了之前李长老设置了专门保护这片药田的结界,现在倒成了保护外面普通草药的结界。结界中九莲业火和魔气双重摧残,竟然一点也没伤着外面的草药。 掌门很欣慰的摸了摸云眠的头,“好孩子,我就知道浦和的后人必定是人中龙凤,你解决了我们羲和宗未来一大隐患,还很好地保护大家。” 不……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是单纯来搞破坏的。 云眠内心尔康手,这羲和宗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他长老也很欣慰,纷纷不仅夸赞云眠还给了她很多法宝作为奖励,最终他们一致决定,免掉云眠洒扫的惩罚,当做将功抵过。 云眠捧着一大堆法宝符箓晕乎乎地回到星辰峰的洞府中,她躺在床上,难以相信自己短短的一天居然如此魔幻。 恰好系统结算完毕,【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奖励三点恶毒值,宿主终于可以换想要的傀儡术了,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 云眠抬了抬酸痛的手臂,露出一个安详的笑容,“谢谢,目前已经用不上它了。”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很雀跃地去商城里换来傀儡术。 商城里的书籍图标变成一个会动的小人,在她脑海里演示傀儡术施展的方法。 云眠觉得新奇,这可比她自己看半天学的快多了,但苦恼的是她现在手上并没有适合的傀儡。 思索片刻,云眠穿上鞋动力满满地出门买傀儡。 修仙就是这点好,不用吃饭睡觉,打打坐又是新的一天。但是修士们都会保留凡人的习惯晚上睡两个时辰,云眠也不例外。 不过新到手的傀儡术值得她半夜出去奔波。 云眠要去的是离宗门不远的一个夜市,那里什么都有,法宝衣服符箓秘籍,修士用的东西应有尽有。像这样的夜市总会再剑修多的宗门旁边出现,而且甚至有不远万里来买东西的人。 众所周知,剑修卖的东西不一定超凡,但一定质量好。不为别的,这群穷剑修为了养活自己的剑,什么手艺都学,就为了能多打一份工让自己的剑过得更好。 云眠之前还记得夜市上是哪个峰的大师兄来着,卖过傀儡人,她先去买个回来将就练手。 以后傀儡术升级了,买个最好的回来。说不定以后还能帮自己完成系统的任务。 嘿嘿嘿。 做着傀儡替自己打工的美梦,云眠御剑飞错了方向也没注意。她飞的有点低,一头扎进了一片树林。 “呸呸呸。”吃了满口树叶的云眠连忙下来,拍拍自己被树杈搞乱的头发。 这是什么鬼地方。 云眠环顾四周,发现树林深处居然有一片小湖,不过里面一片寂静,连鸟叫声都没有。 她心里还想着去夜市,准备御剑接着赶路。 谁知还没踩上剑,耳边就传来一阵落水声,伴随着隐忍的闷哼。 云眠:?? 什么人大半夜不睡觉,搁这游泳呢。 但是一想到后面那声痛苦的闷哼,不会是杀人抛尸现场吧。 但是人还是救一下比较好,云眠等了一会,听到没有动静,应该是抛尸的人走开了。 她小心翼翼地潜行到湖边,果不其然离岸一段距离的地方有个人浮在水面上! 云眠一想救人要紧,她从小在湖边长大会水,一个漂亮的鱼跃随着踩两下水,很快就到了对方身边。 她二话不说手臂绕到这人颈部,奋力游着想要把人带到岸上。 然而还没游出多远,云眠感到手上传来挣扎的力道,一低头,臂弯里的那个脑袋居然是薛逢的。 少年头发湿透,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不但不狼狈,反而因为冷白的脸和薄薄的唇,增添了几分湿发美男的诱惑。 再一看这才注意到,薛逢居然是没有穿上衣的! 他推了推云眠手臂,示意她松手。 云眠默念一声阿弥陀佛,只敢看着他的脸。 “你要做什么,你不会是想不开要自戕吧?” 薛逢俊俏的脸上透露出几分无语,然后趁云眠手上没用多大力自己挣脱出来。 这可把云眠吓坏了,她以为薛逢想不开的心这么坚决,慌乱之下扯住了手边能扯到的东西。 然后,薛逢站了起来。 没错,谁能想到就这么个水到腰间的小湖居然还能让薛逢飘起来。 云眠方才直接跳进湖里就开始游也没注意水有多高。 现在她也站起来,跟薛逢对视。 手里,还扯着人家的裤腰带。 等等!裤腰带! 意识到自己扯的是什么之后,云眠眼睛都瞪大了。 薛逢方才一直不敢松手,扯着自己的裤子,涨红了脸,“还不松手,你要干什么。” 云眠脑袋一团浆糊,她连忙松开,抬头望天,“不,不是,你听我解释,刚才我以为你要自戕所以才想抓着你,谁知道你的胸口太滑了没抓住……不不是。” 一顺口,云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个啥,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呈现一个社死状态。 最后她选择闭嘴,免得越描越黑。 等她说完,薛逢已经整理好自己的裤腰带,他沉默地绕过云眠往岸边走去。 云眠跟在他身后没忍住问道:“所以,你刚才在水中为什么要躺着啊?” 薛逢没回答。 但是上岸的时候云眠看到了他手腕上,乃至全身密布的伤痕,筋脉处的伤口重新渗出了血液。 云眠也沉默了,没有再说话。 他在修炼。 哪怕长老告诉他,所有人都在说,薛逢你经脉寸断已经不能再修炼了,他还没有放弃。薛逢一直在努力尝试,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努力,直到自己承受不住倒在水中。 虽然是书中的剧情,但是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害的,云眠望着少年的背影,忍不住陷入愧疚的情绪中。 但是云眠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她想到就做。 等薛逢上岸穿好了衣服,掐了个法决把两人的衣服都变干了。 然后上前拉住薛逢的手腕。 薛逢眼神里透露出戒备和一丝疑惑:? 云眠仰头朝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走,我带你去夜市,那里什么都有,说不定能找到其他修炼的秘法。” 薛逢想要拒绝却来不及了,少女扣着他的手腕,然后风风火火地带着他踩上璇玑剑往外飞。 “额,那个。”薛逢没忍住开口。 云眠很认真地操控璇玑剑,“你别再劝我了,我们去看看,说不定真的会有。” “我是想说,你飞反了。” 闪着白光的璇玑剑在半空中一个巨大的急刹车,云眠横了他一眼,默默调转方向接着飞。 薛逢站在她身后,手腕上还残留着少女指间的温度,脸上浅浅的笑意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 夜市热闹是有地理优势的,羲和宗旁边最繁华的一座城划出一条道,往外走是去往其他仙门的路,往里直通羲和宗那九百九十九块求仙问道的石砖。 再加上卖东西的大多是羲和宗的剑修,也不怕商家卖了假货卷铺盖跑人。 云眠带着薛逢一路纵剑飞行,鳞次栉比的商铺从上面看,如夜空中的繁星点点,充满了繁华和焰火气息。 风吹起少女的发丝,露出一张张扬又生机勃勃的脸,云眠停在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面前,“到了,就是这里。” 壮汉穿着宽松的衣服,但是仍然难掩壮硕的肱二头肌,薛逢低头一看他摊前卖的东西,全是《体修入门方法》、《三十天让你拥有一身强健体魄》…… 原来是体修,难怪有这身躯。 摊主的生意不好,一看有人来立马抬起头,结果再一看是两个弱不禁风的小崽子,魁梧的身躯发出闷闷的声音,“我这卖的都是体修的东西,二位莫不是走错了。” 云眠双手叉腰,手指头在摊上直来直去,“体修就对了,这些还有这些,统统包起来我全都要了。” 摊主欣喜若狂,但是看着云眠手上的剑又充满不解,“二位是剑修吧,为何买这些体修的东西。” 薛逢垂下了头,他收了收脚尖,整个人像刺猬一样缩了起来。 云眠将手上拿着的书,“当然是为了更好的身材,像大哥你这样壮硕的胸肌就很好看啊,平的跟排骨似的有什么好看。” 说着大哥跟云眠一齐往某处看去。 摊主没忍住哈哈大笑,他误以为二人是道侣,拍着薛逢瘦弱的肩膀,“小兄弟你是该练练,有时候男人的这个,也能让女子陶醉。” 言罢摊主大哥一挺胸膛,薛逢脸一热,头垂的更低了,不过这次是羞的。 云眠没忍住在旁边放肆地大笑。 长街之上无尽繁华,唯有少女清脆又爽朗的笑声,像在心里种下了一颗小小的芽,不疼但是隔衣难搔。 第7章 体修的修炼方法相对修仙受众更加广泛,毕竟修仙者需要灵力,走上这条路的都是万里挑一的苗子,而体修不同,普通人用这种方法延年益寿,能多活两三百年,据说活得最久的体修有五百多岁。 云眠付了灵石,把书交给薛逢,“喏,好好练,多活个两三百年,每天都试试修炼方法,总有一天你能成功的。” 薛逢抱著书轻轻地“嗯”了声。 人只要有了希望就会好好活下去。 云眠不担心薛逢会再自戕了,不过现在要头疼的是另一个问题。 她去买傀儡总不能带着薛逢吧,那她用傀儡干活自己偷溜的事不就很容易被发现了。 思忖过后,云眠扭头看着薛逢,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你来过夜市吗,要不我带你去其他地方逛逛?” 说完也不等人家同不同意,拉着人就往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走。 她像只灵巧的鱼,在拥挤的人群中左转右拐,但是抓着薛逢的手却十分的稳。 不一会,他们便在一处茶楼停下,一般人被这样挤上一番,难免变得蓬头垢面,但是薛逢跟着云眠却整整齐齐的,脚上连个鞋印子都没有。 云眠朝他眨眨眼,笑得狡黠,“厉害吧,我从小挤这种长大,每次看戏都能在最前面呢。” 薛逢:…… 连系统都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吐槽,【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技能吗?】 云眠傲娇,“哼。” 这时茶楼的小二出来迎接,“二位是来参加今晚的花灯会的吧。” 云眠点头,“来两个离中间近的位置。” “好嘞。” 小二将他们引到茶楼中央,此时的茶楼完全不像喝茶的地方,中央挂满了花灯,漂亮的姑娘唱着柔情百转的曲子,周围男男女女脸上都带着精致的面具。 薛逢拜入山门来苦心修炼,唯一出门就是历练捉妖,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这是?” 小二端了一排面具过来让他们挑选,云眠给自己挑了个小猫的面具,然后使坏拿了个小狗的套在薛逢头上。 “等会这里的灯会关,大家就摸黑到处走,然后你会跟不认识的人搭伙坐下来喝茶,等灯开了如果双方都感兴趣就一起去茶楼中间跳舞。这就相当于蒙着眼睛交新朋友,对面的人是美是丑全看运气,而且说不定会遇上有趣的人,很多年轻人都爱玩呢。” 不,应该只有喜欢吃喝玩乐的纨绔会。 薛逢默默地看了云眠一眼,但是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又把话吞了回去。 “那等会灯关了看谁运气好咯。” 云眠为了方便嗑瓜子半带着猫咪面具,殊不知她笑眯眯晃着腿的样子更像一只猫。 果然过了一会所有的灯光都灭了,只剩下中央装饰似的花灯,勉勉强强在黑暗中给人一点着落点,唱歌的姑娘唱的也变成了更加神秘暧、昧的曲子。 所有人都开始走动,寻找自己想要的地方。 应该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这种游戏吧。 云眠透过花灯暗暗的光,看着薛逢的方向眨眨眼睛。 希望薛逢乐不思蜀,就当自己给他的补偿。 顺着人群,云眠悄悄地溜到茶馆后门的方向,那里有人提着灯笼守着,云眠摘下面具朝小二笑了笑。 “云姑娘这就走了?”小二小声附耳,怕惊扰其他人。 云眠点点头,“出去办点事,等会就回来,不要告诉其他人。” 按照规矩,客人是不能随意离场的,但是这茶楼是云眠跟二师兄一起开的,二师兄作为东家,而她为了赚点小钱,经常为茶楼出谋划策想新鲜的活动。 因此小二不敢拦,偷偷地开了后门让她出去。 为了让人认不出来,云眠特意带了个斗篷去师兄的店铺里买傀儡。 师兄可热情了,“您想要哪款,木的五千,铁的一万,最像真人的十万起,越真越贵。” 云眠要挑替自己干活的傀儡,当然要选最像的,“带我去看看像真人的有哪些吧。” 师兄打开身后的柜子,排列整齐的傀儡穿着统一的白衣躺在里面,把云眠吓了一跳。 “店家,这傀儡可不兴这么摆啊。” 师兄摸了摸脑袋,腼腆一笑,“这不是省成本嘛。” 云眠:…… 她克服了一下内心,挨个看去。 其中有一个傀儡的皮肤最为细腻,而且还是温热的仿佛下一刻就能睁开眼朝她笑,让云眠十分心动。 “掌柜这个怎么卖?” 师兄喜笑颜开,“客官您可真会挑,这是我们的镇店之宝,选用阖钰兽的皮制成,阖钰兽您知道吧,最像人皮的奇兽,最冷的北边百年才能遇上一只,也是我运气好才遇上,要五百万上品灵石卖给您。” 云眠微笑一下默默收回手,虽然她爹时常送钱来羲和宗做她的零花钱,但是掌门还是将灵石平均到每个月像普通弟子一样按月给她,哪怕云眠加上茶楼赚的钱也不够五百万灵石,更何况是上品的。 她实在是没想到一个傀儡可以卖这么高的价格。 于是云眠老老实实说了预算,“掌柜一百万的就差不多了。” 师兄素养良好表情都不带变得,“好嘞,您需要将傀儡做成什么样的?” 云眠踌躇一下,对方看出来了,“本店可以跟您签订契约,绝不暴露您的身份。” 这下云眠放心了,跟对方签订好契约,她摘下斗篷,“做成跟我一样的就好了。” 师兄一看她的脸,惊讶道:“原来是云师妹?” “掌柜认得我?” 对方轻咳一声,“咳,毕竟善恶堂,应该整个羲和宗没有不认识云师妹的吧。” 云眠心里默默流泪,哦,她忘了自己常年被善恶堂的拉出去当众批评,师兄也是羲和宗的,不认识她才怪。 介于他们都是一个宗,师兄跟云眠约好等傀儡制成就送上门。 临走前云眠问了个问题,“要是别人怎么样才能发现是傀儡不是本人?” 师兄挑眉,撩开旁边傀儡的后颈,然后轻轻摸了一下。 傀儡真人似的皮肤上出现了一个烫金的紫鸢花,跟印在墙上的徽章一样,看来是这家店的标志。 云眠了然,交了订金离开。 然而在她走后没多久,师兄笑眯眯地收下订金,摸了摸脖子,“哎呀,忙活了一会又接了个单子呢。” 随着手掌的触碰,在他后颈上,一朵烫金的小紫鸢花慢慢浮现。 云眠像偷情的丈夫火速就回茶楼,生怕薛逢发现自己开溜出去会见外面的女人。 然而她低估了这场修仙版蒙面舞会的时长,为了让素昧相识的男女更加了解双方,关灯时间长到她买完傀儡回来都还没到下一个环节。 云眠暗暗松了口气,带上猫咪面具打算随便找个人聊聊等灯会结束。一边思考着下次要不把关灯的时间设计短点。 谁知就着昏暗的灯光,她看见暧昧交谈的男女之间,有一道恰如钢铁一般笔直的身影站在中间。 云眠给薛逢挑的小狗面具在一堆龙啊凤啊还有狐狸之间显得格外突出,面具上的小狗皱着眉头,就像他的主人一样看着格外委屈。 一想到自己为了买傀儡还骗薛逢来这玩,结果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云眠一下愧疚达到了顶峰。 她上前拍了拍薛逢的肩膀。 对方条件反射地拉开距离,“谢谢,我不聊天。” 像极了被逼良为娼的花姑娘。 “噗”云眠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薛逢一听是她的声音,“云眠,我不想在这了,我们走吧。” 为了补偿他,云眠拉过他的手,“谁说不好玩的,我带你玩。” 周围混着歌声还有别人的交谈声,一片嘈杂中,云眠为了让他听清两人离得十分近。 少女吐的气尽数打在薛逢脸上,黑暗中他耳朵发烫。 恰好这时中央亮了一束灯,原来云眠所说的亮灯,是在中间能容纳十几人的台子上打灯。 云眠拉着薛逢雀跃地走上去,薛逢看着周围人熟练的舞姿,“我,我不会跳。” 云眠将他掰过来正对着自己,憨厚可掬的猫咪面具下,一双笑眼仿佛藏着星河,她握住薛逢的手,“那我教你呀。” 云眠想着补偿薛逢,想着教会薛逢这支舞,毕竟二师兄在其他地方也开了茶楼,薛逢以后就可以去炫耀自己会跳,说不定还能艳压四方成为另一个传说。 然后别人一打听,哎哟居然是跟云眠学的。大家都来交学费,自己赚的盆满钵满,五百万的傀儡分分钟不在话下。 云眠白日梦做的正香,没注意到她的学生也心不在焉地学。 薛逢看着云眠认真的眼睛神情复杂,他一直以为云眠跟其他人一样,见他不能再修炼同情他,怜悯他。 就连在水潭里,也是怕他自戕才救他。 可是就在方才,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收到了一大堆关于体修的书。 眼前这个人告诉他,要活的更久,不要放弃找到修炼的方法,还带他来茶楼教他跳舞。 薛逢跟着她的步伐,前前后后,眼眶却没忍住,渐渐地湿了。 第8章 夜市回来之后云眠在星辰峰躺了好些天,每日定时修炼,修炼完后看看话本,日子悠闲地仿佛是在古代度假。 修炼回来后,云眠躺在床上翘脚看话本,她希望这样的日子能持续更久一点,然而天不遂愿,没过多久熟悉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滴滴滴,检测有反派产生,请宿主前往击败。】 紧接着眼前又是一行信息,【反派姓名:庄高逸,修为:筑基后期,善用武器:益丰剑】 又是一个筑基后期,看到修为的时候云眠目光一凝。 这庄高逸虽说在羲和宗也是不学无术的存在,但是比起吃药堆起来的秋阳州,他的修为可是实打实的筑基后期。 自己回来之后虽然每日都在修炼,但是离筑基后期还是有一段距离。 云眠脸上愁云密布,要是打不过庄高逸那可就惨了。 “系统,如果挑战失败我会有什么惩罚吗?” 系统滴滴响了两声,【你才想起问这个问题第一次不成功扣除五点恶毒值,第二次不成功雷击惩罚,第三次直接抹杀。】 云眠:??这么凶残? 她身上的恶毒值都用来换傀儡术了,再扣五点不就变成负的了吗? “那如果我的恶毒值变成负数会怎么样?” 【强制走剧情,直至还清恶毒值。】 云眠想到自己被迫四处作恶的日子缩了缩脖子,看来她还是不要把珍贵的机会浪费在一个前期小反派身上。 带着必须赢的决心,云眠背上自己的璇玑剑吭哧吭哧地就前往寻找庄高逸之路。 一路上云眠见人就问,“你知道庄高逸在哪吗?” 回答她的要么是摇头要么是沉默,甚至有话多的师兄还想跟她唠嗑。 师兄见云眠圆圆的包子脸忍不住逗她,“小师妹你找他做什么,庄高逸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别跟他学坏了。” 云眠横了他一眼,亮出自己背后的剑,“谁说我找他玩的,我是去找他打架的。” 大概是云眠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他,师兄没忍住,“哎哟这么厉害啊,那我告诉你,他带着一大帮人往星辰峰的方向去了。不对呀师妹,你也是星辰峰的人,难道出来的时候没看见他们吗?” 云眠一头问号,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不过总算有了庄高逸的踪迹,她朝师兄抱拳,“那多谢师兄了。” 这师兄本就是个女儿控,看见云眠肉肉的拳头叠在一起当场心都要萌翻了。他看着云眠离去的小背影,捂着胸口,“看来云师妹跟传闻中一点也不一样,多可爱啊。” 星辰峰是云眠的师父琅星子住的山峰,云眠小时候原本是跟掌门一起住在主峰干元峰的,拜师之后就搬到了星辰峰。 琅星子是羲和宗修为最高的人,成日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外面历练寻求突破的契机。现下正是琅星子闭关的时候,云眠看了眼主殿紧闭的门,思索着没道理庄高逸会想不开来听他老人家的教诲。 走到了弟子住的洞府,云眠总算是明白她跟庄高逸是怎么错过的了,星辰峰男女住的洞府是背靠背的,女弟子住的洞府向西,男弟子住的向东。 而庄高逸带着人拦在了男弟子住的洞府外面,云眠从西边直接出门当然看不见他们就在自己身后。 看样子庄高逸有不少小弟,云眠看了眼都是些实力跟她差不多的人挡着洞府外面,让她看不见里面的光景,但是里面是不是传来摔东西和叫骂的声音让云眠忍不住皱眉。 这庄高逸也太嚣张了,居然跑到他们星辰峰来霸凌。 刚好自己也要完成任务,看她不把这人打得落花流水。 这么想着云眠怒气冲冲地推开洞府的大门,旁边庄高逸的小弟面面相觑,他们不是拦不住,而是不敢拦。 羲和宗上下谁不认识这位云师妹,敢在善恶堂七进七出的人,拦她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就这样云眠畅通无阻地走到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面前,他双手环胸趾高气昂地指挥着旁人,将洞府里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然后他用剑指着洞府主人,“薛逢,你若将合樾剑交出来,我便饶你一条狗命,要是等我找出来,你就等着挨打吧。” “住手。”云眠推开他的剑,刚想安慰洞主这个可怜人,结果一扭头。 嗯?等等,什么薛逢? 下一秒薛逢带着伤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他看上去好不凄凉,脸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也就算了,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 庄高逸记得自己跟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没有半点矛盾,“云师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云眠深吸一口气,拔出自己的璇玑剑对着他,“我要跟你打一架。” 庄高逸不理解,“你跟我打做什么?合樾剑在薛逢身上,云师妹你还不如跟我联手,我们一起把合樾剑抢过来,事后再平分不更好?” 可恶,云眠被他说的好心动。 脑海里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最终任务获得了胜利,她坚定了自己的手,“我才不需要,打一架吧庄高逸。” 言罢屋里东砸西踹的壮汉纷纷都停下来看着她,庄高逸面色由白转青,“给我上,她居然想一个人独吞。” 云眠??? 说好的单挑怎么变成了围殴。 而且这些人实力还跟她差不多,就算云眠装备再好也抗不过一人一拳啊,她双手抱头正准备蹲下挨打。 谁知这时候,一道清冷的女声传了过来,“你们在做什么?” 屋内没有点灯,唯一的光源就是那扇门,沈清澜一身白衣如天仙般走进来。 云眠那一刻眼睛都变成荷包蛋流泪状,这哪是天仙,这简直就是她的亲娘。 于此同时她终于想起来了,这是书中薛逢被抢合樾剑,沈清澜来救他,他心动的第一个场面。 云眠立马添油加醋,“师姐,我找庄高逸单挑,他却让人围殴我。” 庄高逸作恶多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会被人污蔑,而且还是被一个小萝卜头在沈清澜面前告状。 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你,师姐,你听我解释。” 云眠这小霸王都被逼的抱头挨打,更何况她身后的薛逢还一身伤就充满了说服力。沈清澜相信谁自然不言而喻。 她本就长得清冷,眉一皱更让人发憷,“庄高逸,同门之间相互切磋本就是好事,更何况眠儿年纪尚小,向你切磋也是一种请教,作为师兄你为何没有拿出兄长的样子?” 沈清澜本就是他们这一辈的人中龙凤,年纪轻轻就有了金丹实力,让人不敢反驳她的话。更何况庄高逸是来抢合樾剑的,这要是被沈清澜知道告发到长老那,他吃不了兜着走。 庄高逸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师姐教训的是,师弟知错了。” 云眠计从心来,笑得像只狡黠的猫,她眼巴巴装可怜,“那师兄现在可以跟我切磋了吗?” “自然,自然可以。” 云眠嘿嘿一笑,擦了擦璇玑剑就上。 庄高逸一看沈清澜在旁边全程紧盯,像鸡妈妈看着孩子一样,他要是敢对云眠这只小鸡崽子下狠手,等会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他自己。 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庄高逸举着剑只敢防守。 就像练武场里面陪练的木头傀儡,云眠剑招过来,他只能用剑接着,有时候她还奇快无比,庄高逸一个没留神就被划出一道血印子。 这样痛苦无比的“切磋”持续了许久,庄高逸处处挨打体力都快透支了,但是云眠还像个不知疲惫的永动机,一下接着一下迅速地朝他出招。 庄高逸快要吐血,“等等,云师妹你不会累的吗,今天的切磋到此为止好不好?” 云眠一听这哪成,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下次可就没有了。 她连忙拒绝,“这哪成,师兄,切磋有赢就有输,到此为止是小孩子之间过家家。” 庄高逸可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他立马就放下剑双手投降,“云师妹我认输,你看你已经把我打的这么惨了,我对你是心服口服了。” 他的样子看上去着实挺惨,衣服破烂程度看着跟薛逢的都差不多,只不过云眠比较有品德,打人不打脸。 因此庄高逸脸上还是干干净净的。 系统也不管这场比试有多大水分,它只判定有听到一声认输,【恭喜宿主任务完成,奖励恶毒值五点。】 得到恶毒值的云眠像偷到腥的猫儿,她拍了拍庄高逸的肩膀,“那就多谢师兄指教了。” 庄高逸看看沈清澜,对方如高山雪莲一般轻轻地笑了,“你可以走了,下次可不能再以多欺少了。” 庄高逸如蒙大赦,带着自己的小弟连滚带爬地离开薛逢的洞府。 云眠一看接下来到男女主感情升华时间,立即跟着也告辞,她要回自己洞府继续看话本了。 等他们都走后,一片狼藉的洞府只剩下薛逢和沈清澜。 薛逢苦涩地笑了笑坐在自己的床榻上涂药,沈清澜挑了处能下脚的地方跟他相对坐下,“你也看出来了吧?” 薛逢涂药的手一顿,“什么?” 沈清澜往云眠离开的方向挑了挑眉,“云师妹啊,人家喜欢你你还不知道?” 第9章 薛逢怎么也没想到这瓜居然能吃到自己身上,但是想到茶楼里的那支舞,还有那夜的心动,他没有急着否认,“师姐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不简单。”沈清澜喝了口茶润润喉,“那日谢长老的符箓课,她完不成任务让我帮她的完成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让我顺便帮你。再加上今日,若是我没来,独自一人面对庄高逸的可就是她自己了。庄高逸对昔日的你来说不值一提,但是云师妹可是比他低了一个阶段。” “而且她素来跟庄高逸没有瓜葛,何苦没事为自己找麻烦,而且专门挑在你出事的时候呢?” “只能说她喜欢你,为了你不惜挑战比自己厉害的庄高逸,哪怕一身伤也义无反顾。” 沈清澜一句句话像一把小锤子,一点点敲开了薛逢心里的壁垒,他想到云眠赢了之后猫一样得意洋洋的笑颜,心里一阵柔软。 原来,她喜欢他。 沈清澜看着薛逢神情复杂,“你知道你现在笑得有多像一个傻子吗?” 薛逢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角一直是上扬着的,他收了收嘴角,轻咳一声假装无事发生。 沈清澜白眼一翻,“那你还在这涂药?” 说完她把桌上的伤药一并打包,拉着薛逢就往外走。 “去哪啊?” 等薛逢反应过来,沈清澜已经把他拽到女弟子的洞府处,他一看来的是这,“你带我来这多不好。” 沈清澜脸上就差写着无语二字,她敲了敲云眠的门,然后把药往薛逢怀里一塞,以一种事了拂衣去的潇洒离开了这里。 云眠开门的时候见到是他,一张小脸上也写满了惊喜,只不过手里拿着一个储物袋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天知道今天是云眠跟卖傀儡的师兄约好交货的日子,她拿着尾款在房间里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敲门,结果一打开门原本应该跟沈清澜升华感情的薛逢怎么站在她门口? 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你这是?” 薛逢看见她,什么话都不会说了,他像一只呆鹅,脑袋里只剩下了浆糊。 就在这时卖傀儡的师兄也刚好来交货了,他看了看云眠,再看了看薛逢,灵动的眼珠子在询问这是可以知道的人吗? 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云眠目光触及薛逢手里的药膏,做出恍然大悟,“要涂药是吧,也对,伤在脸上的还有背后的你看不到,快进来,我帮你涂。” 说完她连忙把薛逢推进自己房间,倒了一杯茶给他,“在这等我一下。” 然后小旋风似的到门口跟师兄交换袋子。 师兄小声传音,“这是做好的傀儡,请检查。” 云眠打开傀儡袋,里面躺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她,不得不说师兄手艺真好,就连鼻尖的小痣都仿的惟妙惟俏。 确定没有瑕疵,她很快乐地送走师兄。 回到房间,却见薛逢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出神,云眠心中警铃大作,“怎么了嘛?” 薛逢忽然心情低落了下来,“这位师兄看上去实力很强。” “是吗。还好吧。”云眠哈哈一笑,她怕薛逢瞧出些什么,拿起桌上的药酒就往薛逢脸上涂,“我先帮你涂药吧。” 薛逢仰起头,忽然很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得亏他天生长得好看,要换做旁人早就变成猪头不忍直视,而放在薛逢则有一种战损美男的感觉。 云眠假装很自然地帮他上药,只不过靠得有些近,忍不住屏住呼吸。 “师姐怎么没有帮你上药。” 薛逢眼睛里都是少女的身影,她的手好软,涂药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她对自己的喜欢如此细致,他现在变成了废人,答应她就是害了她。 滚了滚喉咙,薛逢心里难受,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话,“师姐有事先走了。” “哦。”云眠涂完最后一下,抬眸看他的眼睛充满了懵懂无知。 薛逢一狠心,拿起伤药就往外走,“多谢。” 她有光明的未来,现在的自己还不配说喜欢。 或许等他找到了修炼方法重新站起来,他能光明正大地对她说。 我喜欢你。 云眠对薛逢丰富的内心一无所知,她帮薛逢涂完药,只感觉自己胸前的红领巾更加鲜艳了。 再加上新买的傀儡到手,她迫不及待地练起傀儡术。 在门口布下结界,确认没有人能进来之后,云眠对着傀儡掐了一套复杂又难记的法诀然后输送灵力。 一阵白光在傀儡的额间亮起,然后又迅速地暗了下去。 云眠失落地看着它,“怎么回事,居然失败了。” 系统安慰她,【傀儡术哪有这么好练成,这要看天赋,要不然人人都成傀儡师了。你再练上几个月说不定就成功了,修仙界最有天赋的也花了一个星期呢,不要心急。】 一百万买来的傀儡却不能用,这感觉太难受了,云眠一张小脸都皱成了包子,手里的法诀却一下也没停。 系统见劝不动她,【那你练吧,多练几次说不定能快点成功。】 它以为云眠只是一时兴起,等练累了就会慢下来休息。 谁知系统低估了这一百万和二十点恶毒值对守财奴的影响,她当真不吃不睡地练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清晨,云眠一双圆眼兴奋地睁开,与此同时另一双一样的眼睛睁开了眼睛。 云眠朝傀儡做了个鬼脸,对方也学着她一起做鬼脸。 “系统我成功啦!!”云眠放声大笑,两道同样的声音一起笑听起来格外鬼畜。 这下连系统都惊了,它没想到云眠如此有天赋,【你都超过最厉害的傀儡师了,看来以后退休了可以靠这个吃饭。】 云眠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我也觉得我很厉害,而且我发现傀儡不仅能帮我干活,等我练得更厉害之后,还能跟傀儡千里互换位置,这样遇到危险相当于有两条命了。” 【那恭喜了。】说完系统滴滴两声又发布了任务,【检测到剧情有变,请宿主立刻前往纠正。】 云眠满头问号,“我这几天什么也没做,剧情咋就变了。” 【原本薛逢会遭受庄高逸的毒打,然后生死攸关时刻与合樾剑心神相交结契,参悟自己的修炼方式,但是宿主那日出现的太早了,薛逢没有到生死时刻,因此错过了跟合樾剑结契的时机。】 云眠:…… 坑爹啊,任务是你让我去做的,现在又说我出现的太早。 但是谁让人家掌管了自己的杀生大权,云眠认命背上璇玑剑,顺便把傀儡放进袋子里也带上出门。 生死时刻,还得跟合樾剑结契。 云眠盘算着要不自己过去把薛逢一顿算了。 结果还没等她想出个完全其美的法子,就有四个傀儡人偶从她面前十分庄严地走过。 云眠认得这是羲和宗用强制对战牌子时会出现的人偶。强制对战牌也算是羲和宗特有的一个东西了,起源于她的卷王师父琅星子。 因为剑修突破的时候总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但是总有贪生怕死的人不愿意寻求机会突破自己。所以琅星子发明了这个牌。 鼓励弟子间使用自己的杀手锏对战,不计生死,只因为这样才能最好的激发弟子们的潜能。 当然如果纯粹的就让弟子杀死对方,那羲和宗早就变得人丁稀少了。强制对战牌极为稀有,几乎只有长老才有一张,弟子要得到这张牌还要通过长老的考核,基本上有这种牌的人都不会用来做寻仇这样没意义的事。 更何况使用后还有四个注入长老分神的傀儡人偶,以长老的实力,哪怕是分神都足以保证两人性命无虞。 云眠傀儡术刚学成本就对傀儡感兴趣,更何况她爱看热闹的性子,因此哪怕里面装的是长老的分神,她也厚着脸皮八卦。 “人偶人偶,你们要去哪里呀。” 人偶眼珠子一转,生动地撇了她一眼,“去东边深处的竹林。” “那是谁跟谁用了令牌呀?” 人偶也是个好脾气的,有问有答,“姚策和薛逢。” !? 云眠停下脚步,薛逢这么惨的吗,明明没了灵力,却成天被人殴打。 但是想到自己的任务,云眠灵光一闪。 她可以让姚策把薛逢逼到生死攸关的时候诶。 系统检测到她的想法,【宿主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原本按照剧情薛逢现在已经找到修炼方法狠狠地打脸了姚策,但是现在他还是凡人一个根本打不过姚策。要是放任剧情崩坏下去,宿主会遭受系统抹杀。】 云眠头都大了,忽然望着眼前四个人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那姚策现在算反派吧?” 系统卡顿了一下,【姚策修为是金丹后期,不建议现在的宿主挑战。如果宿主需要拓展,考虑加大恶毒值奖励十点。】 云眠讨价还价,“那剧情一开始走偏也不能完全怪我吧,你不也没提醒我。现在我去修正剧情,而且难度这么大,是不是要给我点辛苦费?” 【可以,补偿五点恶毒值。】系统无可奈何地松口。 “那我先赊账买点东西,如果任务完不成,明天你就让我走剧情打工还恶毒值,再说了剧情崩坏,我本来就活不了,让我赊个帐保证还你。” 系统被她奸商的套路堵的无话可说,【行吧,如果不成功宿主直接被抹杀也不用还了。】 这下完全够了,云眠打开商场,花八点恶毒值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对自己足够自信,因此觉得自己算了算如果两个任务都完成,还能多赚七点恶毒值。 第10章 竹林深处,庄高逸捂着身上的伤口痛恨地朝身穿黄衣的男子告状,“姚师兄,薛逢这小子可得意了,明明已经废掉了还占着合樾剑不说,他不知道给云眠和沈师姐灌了什么迷魂汤,昨天居然还帮他出头。” “哦,是吗?”听到沈清澜的名字,姚策挑了挑眉毛。 沈清澜霁月清风,他们这一届的几乎没有人不爱慕她。 庄高逸自然也知道姚策喜欢沈清澜,他生怕姚策看在沈清澜的面子上等会对战手下留情,“况且薛逢这小子霸占榜首这么久,这次对战刚好能名正言顺地将榜首之位夺回来,师兄可一定不要,让薛逢‘心服口服’地归还不属于他的东西。” 经过庄高逸这么一提醒,姚策倒是想起这些年一直屈于薛逢之下当万年老二的憋屈。 每每提起薛逢,众人总是一副赞赏之意,而说起他,都会换上一副惋惜的面孔。他们会说,姚策虽然你也是人中龙凤,但是不凑巧跟薛逢生在同时,他是万年一遇的天才,没有人能盖过薛逢的光芒。 这种情绪日积月累,早已在姚策心里长成了参天大树。 姚策看向一旁被打倒在地,气息奄奄的薛逢。 好不容易他变成了废人,为什么沈清澜还要站在他那边。 妒忌在脑海中一点即燃,姚策眸中皆是疯狂。 既生瑜何生亮,如果没有薛逢,如果薛逢死了,那是不是大家都只会记得他姚策的名字。 姚策抽出剑,用剑尖挑开在地上身受重伤的薛逢。 尽管人偶上附有长老的分神,但是分神再怎么强,也很难阻止一些意外吧。 不知过了多久,竹林里突然起了一场大雾,白色浓稠的雾中露出四个整齐划一的身影。 庄高逸面上一喜,“师兄,傀儡人偶来了。” 姚策示意身边的弟子让薛逢站起来,然后将合樾剑丢在他脚下,“珍惜吧,这是你最后一次拿合樾剑的机会了。” 四个人偶很快就站在他们面前,它们之间居然还有分工,两个负责医治,一个布置结界,还有一个作为审判宣读规则。 咔哒咔哒,人偶木头做的嘴巴一开一合,“三炷香时间内死生不计,若未分出胜负也必须停止。” 姚策轻蔑地握住剑,毒蛇一般恶劣地想着。 居然有三炷香的时间,那他就好好陪薛逢玩玩,等到最后一刻再一击毙命。 结界布置好后,四个人偶乖巧地站成一排宣布对战开始。 薛逢吐出一口血,努力地让自己站直身子。他的左眼眶被砸地有些充血,勉强用完好的右眼判断姚策的攻击。 他们这一届的领军人物,姚策沈清澜,包括之前的薛逢都有了金丹后期的实力,因此姚策深知自己对上没有灵力的薛逢,只需一剑便可了解他的性命。 但是为了戏耍薛逢,他特意压低自己的实力,哪怕只用十分之一的灵力,就能让薛逢身受重伤,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 看着昔日的天之骄子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在自己面前连站起身来都要靠剑支撑。他轻轻一挥手,薛逢便飞出十米外,摔在结界上吐出一口鲜血。 姚策心里畅快不已,“作为第一,你也不过如此嘛。薛逢,要不你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今天就饶你一命。” 薛逢擦了擦嘴角的血,“如果你认为这就算战胜我了,那我也无话可说。毕竟以后别人看到你,还是只会想起,可惜薛逢后面废了,要不然哪轮得到你姚策做这个榜首。” “你!” 不得不说在补刀方面,薛逢天赋异禀,他不费一兵一卒便把姚策激怒的失去理智。 姚策眼睛充血,像是角斗场里的野兽,“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变成真正的废人。” 说罢他冲上前去,竟然连实力也不压制了,疾风剑如长虹一般砍向薛逢的双腿。 薛逢瞳孔一缩,几乎是用尽全身的气力勉强躲过这一击 “噗”的一声,薛逢倒在地上,右腿腿骨断裂血肉模糊,竟是生生被他打断了右腿。 姚策愤怒的脸上闪过一分讶异,“居然让你躲过去了。” 但是他并不把这放在心上,疾风剑重新举起,带着雷霆万钧的剑意往薛逢心口刺去,俨然是不打算给他留下活路。 【滴滴滴。】就在这时,系统终于告诉云眠,【薛逢已与合樾剑结契,恭喜宿主剧情修正成功。不过眼下主角生命值急剧下降,请迅速拯救。】 云眠吞下手中的药丸,用黑斗篷把自己全身遮的严严实实,她掏出一把平时不太用的灵剑,冲进结界里。与此同时,手中法诀翻滚。 薛逢命悬一线之时,一道华光带着元婴期的威压挑开了姚策的剑。 姚策眼看着要得手的机会就此错失,怒从心生,“前辈这是什么意思,令牌在此,除非时机到了,哪怕是掌门都不可以打断对战。” “哦?是吗,那你看看现在三炷香时间是不是到了?”云眠变声过后的声音苍老无比,像是在风沙住了十年。 姚策看着结界外,四个排成一排的人偶十分严谨地抬起香炉,果不其然,原本上面插好的三炷香都已燃尽。 他难以置信,口中喃喃自语,“怎会这么快,这不可能。” 斗篷下,云眠嘴角勾起,袖子里只有她能看见的丝线连著作为审判的人偶。 过了一会,人偶小豆子般的眼中闪过一道灵动的光,手里捏着还未燃尽的半截香。 姚策几乎是咬着牙,“算你好运。” 看样子他带着自己的人准备走了,云眠长剑一挑拦住他的去路,“且慢,这就打算走了?” “前辈这是何意。”姚策眼里充满警觉。 “看你战胜了薛逢,将来要成年轻一辈的第一,不如跟我切磋一下。” 药丸时间有限,只有短短的半个时辰,云眠可不能等姚策把时间拖到结束。 元婴期的灵力让云眠毫不费力地把剑招使了个十成,她也不等姚策同意,星辰峰传承剑谱上最强的一招“长虹贯日”,便如长龙一般直袭姚策胸前。 姚策被打了个猝不及防,飞出十米外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就如方才的薛逢一般。 这招“长虹贯日”乃是少年时琅星子的成名绝招,势成时恍如一道朝阳从天边升起,星辰峰无人不知。 因此看到熟悉的圆日,姚策立马就猜到是星辰峰的人为薛逢出头来了,愤恨地擦干嘴角,“阁下以强欺弱,当真不怕诸位长老追究?” 云眠第一次见比她还嚣张的人,“那你对薛逢用的杀招,恐怕比我先被追究吧。” 姚策身后冷汗立刻就下来了,“但是薛逢已经变成了废人,为了一个废人,前辈让羲和宗新一届的弟子在几月后的群英会不能名列前茅,实在是得不偿失。” 云眠觉得好笑,且不说薛逢跟合樾剑结契后就能恢复实力,“什么时候羲和宗轮到你说的算了,更何况以你的品德,就算再群英会拿到一个好的名次,旁人恐怕也会怀疑你是用了旁门左道才赢的。” 姚策用一双愤恨的眼神盯着她,“有本事你就把我打死在这,只要我不死,总有一天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别这么极端嘛。”云眠用剑捅了捅他的肩膀,“你认输,我就不打你了。” 谁知在姚策耳朵里,这是一句嘲讽无比的话,他变得像个蚌壳,愣是怎么打也不开口了。 这下糟了。 几套剑法下去,姚策被打的要死不活,但是云眠吃的提高实力的药时间就快到了。 她一心急手里力道没控制住,咔嚓两声,姚策双腿的腿骨竟然都被她打断了。 “啊啊啊啊。”惨叫徘徊在竹林上空许久才散。 云·不小心·眠十分“不好意思”走进查看他的状态一边说:“哎呀一不小心,把你腿给折了,不过薛逢的腿也被你打断了,就当你们两谁也不欠谁吧。”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姚策晕死过去,看见黑色斗篷朝他靠近,恐惧占据了他的大脑,“我认输!我认输!” 眼泪和鼻涕争先恐后地从他脸上流出,“前辈你放过我吧,我发誓再也不找薛逢麻烦。” 【滴滴滴,恭喜宿主越级打倒反派,减去赊账的恶毒值现在一共拥有七点恶毒值。】 云眠很开心,她功成身就地飞走,顺便把四个木头人偶一起收起来。 —— 前往竹林的路边,云眠新买的傀儡拦住四个人偶不让他们走,“哎呀人偶哥哥,拜托你一定要帮我找到我爹送我的簪子呀,上面有大乘期的攻击法术,遇见除了主人以外的人就会发起攻击,要是被哪个弟子误捡到就不好了。” 四个人偶脸都快贴到地上了都没看见云眠所说的簪子,眼瞧着对战时间都迟了一小会了,人偶脸上出现流汗的表情,“云眠要不你先自己找找,我们还有任务在身上,不完成会被长老惩罚的。” 傀儡哪能让他们走掉,上前拉着人偶的袖子可怜巴巴,“但是人偶哥哥,身为长老的象征你们怎么能让无辜的弟子受到伤害,再说了姚策和薛逢都是有分寸的人,你们不到他们肯定不会开始的,先帮我找找吧。” 人偶拗不过她长叹一口气,认命地弯腰继续找。 忽然傀儡接到了云眠撤退的信号,悄悄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簪子,她捡起来大喊:“哎呀找到了!人偶哥哥们,我找到啦。” “找到就好,那我们先走了。”四个人偶如蒙大赦,连忙往竹林深处赶去。 在斗篷人走后没多久,以为自己能喘息一下姚策刚想让人扶自己起来,谁知一抬头,四个熟悉的傀儡人偶又从竹林里边走了出来。 第11章 他们抬着香炉放在地上,中间那个人偶熟悉地宣读规则。 姚策震惊,“你们怎么又来了?是不是认错人了,还有别人用了令牌?” 人偶眨了眨豆子大的眼睛,“姚策和薛逢,不就是你们两吗?我们刚刚才来,而且今天就只有你们用了令牌呀。” 联想到为薛逢出头的斗篷人,姚策忽然意识到什么,“刚刚有人冒充你们,我们已经打过一遍了,我要收回令牌!” 人偶以为他在耍赖,“令牌已出,绝不收回。” 姚策崩溃地大喊:“可是我的腿都断了根本站不起来啊!” 然而人偶们可不管他,两个人偶架着他,一个人偶扶着薛逢,考虑到两人腿脚都不太方便,还很好心地把他们摆成面对面的样子。 强制对战原本是姚策用来坑薛逢的,没想到现在居然坑了他自己。 薛逢用剑做拐杖,看着坐在地上的姚策:…… 虽然姚策金丹期的实力还在,但他断了两条腿只能在原地坐着,薛逢像是在打一棵杀伤力很强的霸王花,只要小心一点还是能艰难胜利的。 一阵刀光剑影,对战结果不言而喻。 人偶抬起奄奄一息的姚策火速治疗,顺便把薛逢断掉的腿绑上绷带,“真是一场不容易的对战。” 说完它还很夸张地宣布,“最终薛逢险胜姚策,断一条腿战胜了断了两条腿的,如此惨烈又激动人心。” “你!”姚策一听,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死过去。 薛逢没忍住笑出了声,奇怪的是,身上原本阻塞许久的筋脉竟隐隐有了松动之意。 不过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跟合樾剑心神合一,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摇了摇头。 听到姚策的惨叫,云眠收起四个商城里买的人偶狡黠地笑了。 为了让别人不怀疑自己为什么直接跳级到元婴期,她可是很严谨地披上了斗篷呢。 晃了晃脑袋,云眠快活地回洞府看话本。 —— 对战过后云眠又悠闲地看了好几日话本,然而对于她来说是清闲时光,对于其他人来说可不是。 姚策跟薛逢强制对战还输了的消息几乎整个羲和宗都知道了,他挑战没有灵力的薛逢本就让人不齿,输了更是让人笑掉大牙。 为此姚策的师父还因为他拿令牌做这样的事狠狠地惩罚了他,姚策受了罚之后自觉没脸见人,直接闭关躲避风头。 而薛逢则是终于发现了合樾剑结契的事,万年一遇的合樾剑什么都知道,它只是提点了一下薛逢另一种运转灵力的方法。拥有男主光环的薛逢自己创造了一套修炼法子,速度比寻常人快了一倍。 哪怕是从零开始,对于卷王薛逢来说根本不是个事,他直接丢掉了吃饭睡觉,没日没夜地修炼将修为赶了回来。 三月时光转瞬即逝,眨眼间群英会的日子就到了。 所谓群英会,就是将各大宗年纪不超过二十五的年轻弟子聚集在一起进入秘境历练,然后根据一个标准评定前十名赋予奖励。 奖励和标准年年都在变,但是大家更多的是憋着一口气想为宗门争光,哪个宗前十的人最多,宗门越是脸上有光。来年招收新弟子,才能有更多的人加入自己的门派。 不过今年有些不一样,许多宗前往群英会的人数明显变多了。就连有些外出游历的弟子都被宗门召回参加这次的群英会。 只因为今年的奖励是秘境,据说是某位大能陨落之时,将自己全身筋脉剥落凝成一颗灵珠散落在桃源仙境,灵珠中包裹着大能些许法宝和传承不易稳固,为此灵珠将自己溶于桃树孕育了一处秘境,几万年后那颗桃树长成,邀请有缘人接受传承。 不过桃树身体太过羸弱,一次只能容纳十人进入,于是几个宗合计,干脆将群英会举办在桃源仙境,而前十的奖励就是进入秘境的资格。 能够进入大能的秘境,就算得不到传承也能获得些大能的秘宝,传闻中还有人受到秘境的影响感悟突破,因此哪怕秘境凶险无比,也有着数不胜数的修仙者打破了脑袋也要往里去。 “云眠醒醒,我们该出发了。” 云眠昨日熬夜看完了一个话本才睡,打开门看见沈清澜青春洋溢的脸时感觉自己在做梦。 她揉揉眼睛,“师姐?你怎么会在我洞府外面?” 沈清澜捏了捏她脸上的婴儿肥,“群英会啊,这你都能忘,还不快点收拾,今年是平泽长老带我们去,你要是晚了他可不等人。” 群英会,平泽长老。 熟悉的名字唤醒了脑袋里的剧情,云眠这才瞪大眼睛一溜烟回去收拾细软。 不像其他长老门下弟子三千,琅星子作为星辰峰的第一战斗力,也就是门面,一共就收了五个徒弟。大徒弟祝鹏云心怀天下成日在外游历惩奸除恶,二徒弟孟钱春擅长经营所开的门店遍布修仙界各地,也就是跟云眠一起开茶楼的那位。 而沈清澜,薛逢,还有云眠,是一齐拜入琅星子门下,于是他们三个按照年龄分的顺序。 群英会是二十五岁以下弟子参加的比试,星辰峰只有他们三个需要前往参加,眼下星辰峰师父闭关,大师兄二师兄都在外游历。宗门也看不下去琅星子这师父不靠谱的放养态度,就派了跟琅星子关系最好的平泽长老来带他们三个一起去群英会。 平泽长老十分严厉,黑起脸来的样子比谢修齐还吓人,如果自己晚到自己肯定会被他丢下的。 想到平泽长老的黑脸云眠加快了收拾的速度,他们三个匆匆忙忙总算是在规定时间之前赶到了集合的地方。 云眠一路飞过来,蓬松的头发打着卷挂在脸上一看就知道刚睡醒跑过来。对比起她,另外两个人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是被她拖累才来迟的。 因此平泽长老张口就嘲讽,“集合卡着点才来,怎么不见你吃饭的时候卡着点最后一刻到呢?” 与谢长老板着脸训人不同,这位平泽长老最喜欢的是毒舌别人。她觉得自己说不过练了几百年嘴炮功夫的平泽长老,讪讪地低下头,老老实实当个鹌鹑挨骂。 平泽长老白了她一眼,“出发吧。” 羲和宗财大气粗,安排的交通工具都是地阶飞行法器,身形流畅的飞船悬停在来云广场上空,里面空间很大几十个房间相对排开也不显得拥挤。甲板上的船舵是用来掌握方向的,就连船帆也崭新一片看上去威风凛凛。 云眠这才注意到平泽长老带的弟子中居然有姚策,他坐在轮椅上在队伍最后面低着脑袋。按照他的实力本该在离平泽长老最近的地方,想来应该是令牌的事让长老生了大气。 也对像平泽长老这样骄傲的人,弟子比不过别人也就算了,居然还被没有灵力的反杀,他不把姚策逐出师门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 姚策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三人,上船的时候特意留在最后,小声凶狠地对薛逢放狠话,“我知道那日帮你的是沈清澜,但是你放心,群英会上这么多意外,很快也会发生在你们身上。” 薛逢回击他,“我不会让师姐出事的,倒是你该小心你自己,两条腿都断了还来群英会?” 他们互相瞪着对方,眼神里火药味极浓。 云眠在旁边听了个正着,她瞪大一双圆眼,什么时候锅背给沈清澜了!? 也难怪姚策和薛逢都这样想,当日云眠所使的皆是琅星子成名剑法,而他们的大师兄、二师兄都没有回宗的消息,至于元婴的实力,说不定是沈清澜一夜之间突破了暂时压制实力想要在群英会崭露头角。 总之各种猜测,一口新鲜出炉的大锅就这样扣在了沈清澜的头上。 云眠也乐得撇清关系,上了飞船就查看系统新发布的任务。 【按照剧情,薛逢和沈清澜会在秘境里互表心意,宿主需要做的是拿到群英会的前十然后跟他们一起进入秘境,促进二人感情加深让薛逢顺利得到传承。】 促进感情加深,说的很笼统,但是云眠之前干过无数次早已经轻车熟路了。 无非就是,她纠缠着薛逢让沈清澜吃醋,然后这小两口就闹变扭,后秘境探险总有生死攸关时刻吧,薛逢就会英雄救美,沈清澜就会发现。哇,他好爱我。 然后两人迅速和好如胶似漆。 麻了。 要是有根烟云眠现在就能迅速为自己点上,她已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了,她的心已经跟杀鱼刀一样冰冷了。 不过这倒好办,薛逢现在以为是沈清澜在姚策手下救的他,再加上之前种种感情基础,想必她稍微推波助澜一下就能水到渠成。 “还有其他任务吗?没有反派什么的?”云眠熟练的让人心疼。 系统怜悯道:【没有了,就是群英会前十对你来说会有点困难,因为原着中云眠跟姚策关系好,跟着姚策走就能混到,现在……】 姚策被她打废了。 云眠绝望地倒在飞船的大床上,不愿接受这个令人痛心疾首的消息。 第12章 然而就在对面厢房,薛逢宝贝似的将几本体修修炼的书收进自己的储物袋里。 他深呼一口气走到云眠房门口,然而敲门的手却仿佛上面有千斤重一般。 犹豫许久,薛逢收回自己的手,他该跟云眠说些什么?谢谢你之前的帮助,然后,我喜欢你? 啊,不行不行,这样太唐突了,万一她觉得自己不认真怎么办。 整齐的墨发被挠成了鸡窝,少年无可奈何地扬天长天叹,最终铩羽而归。 还是等到群英会再跟她说,到时候有他护着,没有人能欺负得了云眠。 朴实如薛逢,能想到对云眠最大的好,就是竭尽自己所能去保护她。 —— 地阶法宝缩地成寸,不到两日的功夫羲和宗众人就到了桃源仙境。 桃源仙境名不虚传,大片大片的桃花围绕着岛屿遍地盛开,恰有微风拂过,花瓣翩翩起舞,馨香扑鼻让人心旷神怡。 与其同时众人终于知道了今年群英会的内容是什么。 “竟然是各宗大乱斗。”云眠听到身旁有人窃窃私语,长老将身份牌下放给他们。 今年的比试规则十分简单,他们会被投放到这座岛屿各个地方,无论是击败凶兽还是找到灵草都能在身份牌上记相应的分数。当然如果打败了其他人抢过身份牌就能把对方的分数据为己有,最终前十名就是得分最高的十个人。 规则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些实力低的弟子就等着跟着宗里的师兄师姐报团取暖,结果阵法直接随机传送。 看来想要浑水摸鱼拿个好一点的名次是不可能了。 一阵白光,传送阵开启,云眠被送到了一处山坡,旁边是潺潺的溪流,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忽然想到什么,云眠摸了摸腰间。 她的储藏袋不见了,但是傀儡袋还在,看来是被传送阵筛选出去了。 好在群英会只是不允许带法器,但是傀儡并没有禁止,要不然比她更先绝望的可能是傀儡师吧。 璇玑剑作为她的结契宝剑倒是没有被屏蔽,云眠从丹田处召唤它出来背在身后。 陌生的环境里,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有点安全感。 按照剧情来讲,现阶段自己保住自己的小命苟到前十名还是有限困难,云眠扫了眼溪流决定顺着它走到尽头。 有水源的地方一般都有灵草,她虽然知道一些天杰地灵的获得方法,但那都是原着中属于其他人的,她不屑于去抢。 没走多久便找到了溪流的尽头,上方是一个水坛,树影层叠遮盖绰绰约约露出一朵紫色的小花。 云眠用神识去探,发现这居然是一株接近玄阶的灵草,天地玄黄总共四阶,黄阶草药积分一点,玄阶草药积分十点以此类推品阶越往上走积分十倍增加。 这小花看样子快到盛开的时机,等到花苞成熟绝对是玄阶没跑。 自己摘了它,相当于就是开门红能有十点积分。况且看样子自己最先到达,后面说不定会有人来抢,那还不如先做些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云眠心里小算盘打的啪啪响,这么想着她钻进附近的草丛。 “哎哟。”右脚刚踩进草丛一声痛呼就从底下传来。 云眠一惊收回右脚,这才发现草丛里还趴着一个人。 她掏出璇玑剑戒备地看着这人。 对方举起手,“是我是我,云师妹剑下留人。” “姚师兄?!”云眠这才发现趴在地上的是姚策,她有些尴尬,毕竟对方的腿还是她不小心打断的。 “嘘。”姚策不知道,将食指放在嘴上,示意不要打草惊蛇她小声过来。 云眠从善如流地趴下,“莫非周围还有人?” 姚策摇头,小声附耳,“我一传送过来就在此处,目前除了你没有其他人来过。但是按照往年的经验,像这种即将成熟的灵草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我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其他人,还有看守灵草的守护兽。” ! 这云眠倒是没想到,她仔细朝小花那瞧,这才发现看上去唾手可得的娇花旁边,一条青翠的大蟒盘桓在周围。 看样子大蟒的实力远在金丹之上,还好她没有直接走去,云眠心有余悸。 哇,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云眠眼中尽是崇拜,“那我们现在是守株待兔,等别人打败这条蛇,然后再将灵草抢过来?” 姚策看了她一眼,神情十分复杂,“不,等别人抢完灵草这里就安全了,我要一直呆在这,希望可以活得久一点捡捡漏什么的。” 云眠不敢相信这种话居然是从姚策嘴巴里说出来,如此有斗志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然后她看到了姚策眼睛里失去了光,联想到传送阵把所有人的法器剔除,“师兄……你的轮椅不会是有品阶的法器吧……” 姚策强颜欢笑,“我只是让人在上面附了风属性的宝石,这样推起来省力点,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云师妹,你如果想要抢灵草的话,我可能帮不上忙。” 云眠绝望,姚策一个好好的大腿,怎么就被生活蹉跎成这样。 就在这时树林外窸窸窣窣传出来动响,听脚步怕是得有三四个人。 姚策好歹金丹实力还在,一挥手布下隐匿的阵法,只见视线范围内出现四个身影。 他们穿着统一的碧蓝色宗服,玄色腰封上挂着水滴状的令牌,竟然都是碧水宗的人。 云眠诧异,神识传话给姚策,“怎么碧水宗的人能这么快聚在一起?” 姚策抬头看了那条河心中了然,“每年都是这样,这是碧水宗的策略,他们擅长在河边作战,因此只要附近有河流都一定会前往,所以每年他们都是这样迅速抱团的。” 真是没想到啊,云眠扯了几丛草顶在头上做伪装。 那四个碧水宗的弟子看到有守护兽也选择埋伏在他们不远处的地方。 过了一会,灵草处传来异动,大蟒睁开了它的眼睛,一双金色的竖瞳一瞬不瞬地盯着紫色的小花,天地间的灵气一瞬间都朝小花奔涌而去。 大蟒张大了它的嘴巴,两根尖牙凶性十足,它虎视眈眈地等待着,只要草药成熟那瞬,便将它吞入腹中修为大涨。 那四个碧水宗的终于有了动静,他们一顿捣鼓,不一会一套阵法便有成型之意。水边的环境果然利于他们,阵法成的那一刻,云眠只感觉大量的水元素朝阵眼聚集。 里面汇集的灵力竟有元婴一击,看上去能跟大蟒为之抗衡。 云眠叹为观止,要知道这四人明明只有金丹实力。 “厉害吧。”姚策看穿了她的内心,“碧水宗在水边的作战能力无人能敌,特别是他们的阵法,人越多汇集的灵力越多,这也是很多人都不愿意在水边遇见他们的原因。” 话音刚落,大蟒那边一阵地动山摇,呼呼的响声像是拉风箱一般,缘是大蟒对这群金丹修士不屑一顾,等花绽放那一刻急忙想要将它吞下。 谁知碧水宗四人齐力发动阵法,元婴期的伤害直击双瞳,大蟒倒在地上痛苦地直打滚。 一击得手四人十分振奋,他们迅速上前,趁大蟒不注意将灵草摘了下来。 发现灵草被摘,大蟒朝天愤怒地嘶叫,它也顾不得眼睛上的疼痛连忙奋起撕咬他们。 论近战四人哪是大蟒的对手,他们节节退败几乎就要命丧蛇口。 云眠不解,“他们为什么不像之前一样动用阵法?” 姚策冷哼一声,“阵法要是一直能用,那碧水宗年年都是榜首了。” “居然还有冷却时间。” 姚策对碧水宗看上去很不屑,“碧水宗也就这些旁门左道有用,等阵法用完了各个都是丧家之犬,哪有提高自己的剑招有用。” 云眠嘴角抽搐,很好,这很剑修。 现在她看四人的招数也看出了些门路,他们果然都在跟蟒蛇避战,处处迂回的样子显然就在等下一轮阵法成功。 大蟒看不见只能凭借气息,他们轮流上前跟它对战,放风筝的打法不一会就拖到阵法成型。 凭借源源不断的水流,气势骇人的水龙腾空而起直击大蟒七寸。 不一会大蟒倒在地上没了声息,四人雀跃鼓掌,休整一会准备前往下一个地点。 看着云眠目不转睛盯着四人的样子,姚策挑眉提醒,“云师妹不会是想把灵草抢过来吧,别怪师兄不提醒你,这四个家伙虽然现在用不了阵法但是还是有金丹期实力的,如果我腿好了吊打他们不在话下,但是现在你还是别想着上去送人头了。” 云眠却看着他的脸若有所思,“师兄此话当真,如果你的腿好了就能吊打他们?” 虽然是万年老二,但是对自己充满信心的姚策翻了个白眼,“这是自然。” 云眠灿烂一笑,从前些日子顺手买的木头傀儡,她露出魔鬼般的笑容,“这可是师兄你说的。” 于是,原本胜利而归的碧水宗四人半路上被一个奇怪的生物拦住,它蒙着面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是木头人的身子,因为中间被布遮住看不清这两个东西究竟是怎么结合在一起的。 面具下姚策生无可恋,经过他强烈要求,云眠才勉强找块布围住傀儡抱着他腰的手。 要不然以后别人看到他就想起,哦是那个被木头傀儡抱着乱跑的姚策。 那他十几年的英明神武就要毁于一旦了。 第13章 “你是何人?”四人紧张地护住灵草。 姚策冷哼一声,疾风剑直捣黄龙追的这四人抱头鼠窜,云眠嘴巴变成o型。 当真配得上他吹得牛——乱杀。 就是有一点问题,疾风剑主速度,讲究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姚策手上的剑是很快不错,但是他的脚下却不听使唤。 木头傀儡是云眠操作的,虽说不会累能一直带着他跑,但总归不是自己的腿,有时候姚策想往东,但是云眠却去追西边那个人,就导致姚策的剑招在原地比划。 他很强不错,但是输出都在空气里,碧水宗四人显然也发现这点,他们将灵力包裹在草药外面,东传一下西丢一下,灵活地抛来抛去,把姚策当猴耍。 完了,云眠眉头一拧,再拖下去他们的阵法冷却时间就要好了。 正当她担心时,谁知姚策一怒,手中掐起法决,不一会四张金色的由灵力织成的大网将四人纷纷捆住。 姚策不屑地拿走灵草,“就这些本事,你们还是回去练练明年再来吧。” 说完夺了四人的令牌,白光一闪,他们都被传送走了。 云眠从暗处出来,打趣他,“不是说只有剑才是真本事,其他都是旁门左道吗?” 姚策白她一眼,“这叫合理使用法决,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 说完他把手中的灵草递给云眠,“喏,灵草给你,算是谢谢你的傀儡。” 云眠诧异,突然觉得姚策也不像那日看上去如此急功近利。 她将灵草退还给姚策,“师兄你拿着吧,这个就当是报酬。” “什么报酬?” “群英会上以师兄的实力可以名列前茅,就是双腿不便才只能让他们占了便宜,我想请师兄与我一同前行,这样遇到实力强的有师兄在,我们两再像方才一样配合就不用苦恼了。” 说白了云眠就是想抱大腿,群英会上那么多金丹,她一个筑基靠自己怎么拿前十。 但是在姚策耳朵里却不是这么回事了。 他本来已经放弃了今年的群英会,双腿不便就算实力再高也不能爬着去打别人吧。 但是云眠就如天仙般出现,不但肯定了他的实力,还愿意解决他的困境与他同行。 要不是他脸上挂不住,几乎都要泣涕横流。 抑制住内心汹涌的感动,姚策一拍云眠的肩膀,“云师妹你放心,师兄哪怕自己进不了前十,也要把你送进去。” 没想到一个灵草就贿赂了姚策,云眠喜出望外,一双圆眼弯弯,“真的吗,那谢谢师兄了。” 然而在桃源仙境不远处,薛逢尽自己最快地速度打倒面前的树妖,然而周围树妖太多,倒了一个后面的又前仆后继地上来。 沈清澜跟他并肩作战,“这些树妖十分凶险,切莫走神。” 想要保护云眠的薛逢脸黑了不止一个度,他出不去,就找不到云眠,也不知道外面这么凶险,她一个人有没有受欺负。 —— “哈秋。”被惦记的云眠此刻混得风生水起。 她跟姚策两个人简直就是阴险狡诈组合。 姚策把灵草的积分加在云眠的令牌上,云眠修为低,身上积分又高,路上一遇到人,对方几乎是不加掩饰地直接跳出来想抢她的令牌。 这时候作为诱饵的云眠就把人往姚策那引,木偶傀儡抱着他直接落到那人面前。 对方一看自己追的筑基大肥肉怎么变成了金丹期立马傻眼。 然后就被姚策吊打一番夺取令牌。 这样的套路上演了好几回,小半天功夫云眠和姚策就赚的盆满钵满。云眠笑眯了眼,像只饱食的猫儿。 乾坤镜里,各宗长老看着他们的表现啧啧称奇。 落花宗的漂亮长老,纤纤玉手一点,“这两个小家伙倒是很聪明。” “确实,本来那小子没有希望走那么远,而那小姑娘也没有这么高的修为,但是两人组合起来居然无人能当,看牌子应该是羲和宗的人吧。” 平泽长老脸上有光,严肃的脸上难得有了柔情,“是,这小子是我那不争气的徒弟,而丫头是浦和的孩子。” 听到云浦和的名字诸位长老都拉长了耳朵,漂亮的浮光长老挑眉,“云浦和居然都有后人了?” “可不是吗,好多年都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居然还是这么不靠谱,把孩子留给羲和宗养。” 像是打开了一道闸口,想起那段往事,众人顾及浮光长老的脸色就没再谈下去。 有人适时转移话题,“不过这两个小家伙要遇到麻烦了。” 众长老往乾坤镜看去,这才发现云眠和姚策不知道什么时候遇上了秋阳州。 秋阳州带着一大堆人团团围住了他们,他十分嚣张,“小娘子,我们又见面了。” 云眠惊呆了,跟着秋阳州不仅有散修还有碧水宗的人,他是怎么进来的。 原来群英会虽然是各大宗门举办,但是还是允许一些散修联盟参加,秋阳州为了报复云眠特意砸钱进了散修联盟,并且让他们在进了试炼后跟着自己。只要有人发现了她的踪迹立刻就会禀报给秋阳州,再加上有碧水宗的帮助,很快他便带人围了云眠。 虽说姚策修为高,但是双拳难抵四手,秋阳州带了几十个人,他再怎么能打也不能一口气打趴这么多人。 于是他朝云眠说了一声,“闭眼。” 云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还是闭上眼睛。紧接着,一道透过眼皮都能感受到的刺眼白光亮了起来。 周围一片惨叫声,云眠也被刺的不轻,她揉了揉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忽然手臂上传来一阵大力紧接着她整个人腾空飞起。 !!! 心跳骤然加速把她吓得不轻,费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是姚策拽着她御剑跑走了。 云眠被他拎着领子,扭了扭喘口气,“你从哪掏出来的闪.光.弹?!” 姚策操纵疾风剑,声音从头顶传来,“闪.光.弹是何物,你是想问方才的白光吗?我的剑上有附光属性的宝石,灵力一催动就能发出很强的光。” 云眠叹为观止,纯粹的附魔狂人啊这是,“这下我总算能理解,师兄你为什么给轮椅附魔了。” 姚策敲了敲她的脑袋,不肯理她了。 疾风剑不愧是以速度著称的名剑,他们一路闪电疾驰,不一会追兵就统统被甩开了。 姚策找到一处山洞将她放下,“看来之后我们得躲着碧水宗还有那些散修走了。” 云眠叹了口气,扯了块布蒙在脸上,姚策刚想安慰她。 只见她悠悠地说道:“有时候太受欢迎,也不是一件好事。” ??!谁跟你说这是受欢迎? 极力压下自己的吐槽,姚策接着说他刚才在上空的发现,“我们在桃源仙境的东边,这边河流多估计都是碧水宗的人,所以没有甩开他们之前我佯装一路向南飞,实际上现在我们在最西边来了,接下来小心点想必他们也不能把南边都翻个遍然后来西边找我们。况且我们之前在那套路了不少人,现在换个地方也好,免得被反杀。” 就是俗称,不能老逮着一只羊薅。 云眠了解,“那我之后小心点行事就好,还是按照之前的套路来。” 他们稍作整顿就上了路,稍作停留的积分又开始稳步上涨。 然而好景不长,在套路到第四个人的时候居然是个妖族,这虎妖擅火,一张口火星子就往外飞。 饶是云眠的木头傀儡再厉害也顶不住这么一顿烧,傀儡半只脚都快烧毁,抱着姚策的身影看上去摇摇欲坠。云眠一看这还得了,连忙上前拦住虎妖让傀儡带着姚策远程输出。 虎妖实力不强一只脚迈入金丹,但是巧就巧在上来就对木头人偶一顿喷,姚策全身上下唯一的弱点就是那双不属于自己的木头脚,离群英会结束不知道还有多久,云眠哪敢让大腿出事,连忙自己上。 好在这些天她紧赶慢赶地修炼现在已经到了筑基后期,偶尔灵巧走位躲一下虎妖的火还是能做到的。 但是虎妖会的可不止喷火,妖族本就以身体强壮出名,更何况是擅长近战的虎妖。 只见虎妖用火把姚策逼远,连忙一个大跳切换虎形直攻云眠面门。 云眠闪躲不及,脸上的布被扯掉不说,脖子上也被划了三道鲜红的抓痕。 顿时嫣红的血直往外流,云眠疼得直皱眉头,但是趁虎妖这不得手的一击连忙将璇玑剑插、入对方胸膛。 虎妖朝天大吼,竟是拼死也要上前将云眠撕碎。 还好姚策及时出手,熟悉的金色大网束住虎妖让他动弹不得。 随着心口上的伤不断流血,不一会虎妖就气息奄奄,他瞪大眼睛看着云眠的方向,“大王、会来、取你性命。” 不过他倒是没死成,白光一闪传送阵将他强制弹了出去,只留下一块令牌在原地。 不过他最后那个死不瞑目的样子太像恐怖片了,云眠抖了抖肩膀将令牌捡起来,姚策倒是扯下一块布让她绑住伤口。 她伤的地方靠近锁骨,要不然虎妖爪子这么锋利划开血管,那先出局的估计就是云眠了。 “还好你命大,脖子这么脆弱的地方也敢让人接近。”他心有余悸,盯着虎妖的尸体凝眉。 云·心大·眠连忙系好伤口嘿嘿一笑,“还好我的第六感很灵躲过去了。不过他最后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姚策横了她一眼,“现在我同意你的说法,看来你真的很抢手,不止秋阳州要取你性命,大家都想呢。” 第14章 妖族跟魔族一样,都很讲究等级制度,从下到上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职位,但是能被称作大王的,一定是占据一方的大妖,说明虎妖在看到云眠的那一刻认出了这是他们大王说要杀的人,然后凭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将她咬死。 姚策神色复杂,看着眼前这个玉雪可人的小姑娘,“你是什么时候跟妖族结的仇?” 云眠茫然,“除了我的朋友阿黄,我都没接触过几只妖啊,不过妖族怎么能参加群英会?” 姚策敛了敛神色,“这都是近些年才破的例。” 原来修真界和魔界分庭对抗,妖族一直夹在中间水深火热,近些年为了族人更好的发展,妖族族长决定投靠其中一方。但是魔族条件向来残酷,为了争夺地盘他们自相残杀都死了不少人,妖族不是傻子自然选择投奔修真界。 所以为了表示友好,这些年修真界各个活动都会明面上邀请妖族,群英会自然也是。 要不然按照以前对待妖族视同死敌的态度,那日善恶堂云眠自爆跟妖族交好就应该论勾结魔族一同处置。 幸亏她运气好,云眠听完默默地擦了擦冷汗。 倏地,估计是虎妖吼的那几声吸引来他的同伴,姚策感受到周围有其他妖族靠近,他拎起云眠的领子御剑起飞,“虎妖的同伴来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果不其然掠过上空的时候几道敏捷的身影往这边赶来,姚策特意找了处没人的地方躲着,却没想到神识海一探旁边居然有一道弱小的气息。 他长剑一挑指着那人藏身之地,“什么人?” 对方双手举过头顶,哆哆嗦嗦地走出来,“好汉饶命,小的不知道您要在这休息,小的这就离开。” 原来是只修为弱小的鸵鸟精,对方估计是刚化形,被姚策一吓脖子上那圈毛都漏了出来。 姚策放下警惕,把剑收起来看样子想让他离开,鸵鸟精喜出望外,几乎是拔腿就想往外跑。 谁知却被另一把剑架住了脖子,云眠璇玑剑闪着寒光,“慢着,这可是群英会,不交出令牌就想走,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鸵鸟精立马哭天抢地,“仙女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刚参加群英会,不敢出这个山洞,连一个积分都没有,我这么弱小,求求你放我出去看看这个仙境。” 就连姚策也被他的惨样打动,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云眠。 云眠仍然冷酷无比,“哦,这样吗,要不我们做个交易,我问你答,老实回答我就放过你。” 鸵鸟精迅速点头,“好好好,小的一定无所不知无所不言。” “第一个问题,你们妖族为什么要追杀我?” 说完云眠走进鸵鸟精让他看清自己的脸。 鸵鸟精一呆,“是你,云眠。” 云眠手上的剑又深了几分划出一条血痕,鸵鸟精立刻慌了,“我说我说,是李良,李良给了我们大王很多好处,让我们大王派人在群英会上杀死你。” 靠,云眠忍不住爆粗。 居然是李长老。 那日李长老魔族身份暴露,蛰伏多年的计划被云眠一把揭穿,他恨透了云眠,逃走之后连忙用自己的势力与积蓄让妖族长老想办法杀死她。 说起来,云眠真的很无辜,她只是单纯地完成任务而已啊啊啊啊。 姚策却不这么想,他拍了拍云眠的肩膀,“我们与魔族势不两立,羲和宗不少弟子都在魔族的暗杀名单上,云眠你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很多师兄不能做到的事,当真是羲和宗的骄傲。” 不,云眠心里默默流泪,这个骄傲她一点也不想当。 叹了口气她继续问鸵鸟精,“第二个问题,你们有多少人要置我于死地,以及奖励是什么?” “五十八人。”说到这鸵鸟精瑟缩了一下,“大王许诺谁杀了你谁就是下一任二长老。” 难怪虎妖拼死也要杀她,二长老在妖族相当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云眠放下剑,面无表情,“既然如此放你走吧,我师兄受了重伤,我跟他要在此休息许久,你可不能把我们的行踪告诉别人。” 鸵鸟精感恩戴德,跑的时候逃命一样,生怕跑慢了被云眠逮回去。 姚策看着云眠欲言又止,“云师妹,你这就差让他带人来找我们了。” 二长老的诱惑力绝对比什么信誉重要,而且以鸵鸟精贪生怕死的样子,估计刚跑出去没多远就派人来找他们。 姚策看上去很沮丧,“云师妹我们还是快走吧,木头傀儡也坏了,我们夺令牌的路怕是要到此为止了。” 云眠挑眉,“谁说的,要是我有办法一次性拿更多令牌你要怎么办?” 姚策一顺嘴,“那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姑奶奶。” 云眠狡黠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说完她从傀儡袋中掏出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傀儡,操控着她在原地打坐。 姚策低头细看,“云师妹你什么时候学的傀儡术,别的不说,这傀儡简直跟你一模一样。” 云眠拽起他的领子,“别看傀儡了,带我飞去找秋阳州。” —— 散修都是一些幼时天赋不高没有被宗门收走,然后晚年找到修炼法子自己修炼的一些人,他们没有门派,自己养活自己,需要时不时去接百姓或者有钱的委托养家糊口。但是这些委托赚的钱一般只能维持三四天的开销。 因此当秋阳州说找到一个名叫云眠的女孩奖励五百块上品灵石的时候,所有散修恨不得把她的画像刻进脑子里。 何勇就是这样的散修之一,进了桃源仙境之后他就开始拼命搜刮天灵地宝,毕竟叫云眠的只有一个,但是秘境里的好东西可是数不胜数。 这不眼下就被他找到了一株黄阶的灵草。 何勇趴在地上,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挖开灵草旁边的泥土生怕伤到它的根茎。 就在这时,一对少男少女的对话声传进何勇耳朵里。 “师兄,我们在这里不会被发现吧。” 少年捂着心口吐了一口血出来,他伤的太严重了,少女着急他的伤势,因此两人都没发现何勇的身影。 何勇评估着二人的实力,思考要不要上前抢夺令牌,然而看到少女的脸时,何勇觉得自己像是被五百块灵石砸中。 居然是秋少爷要找的云眠! 而且二人看上去伤势惨重一时半会走不了多远。何勇欣喜若狂,也顾不得灵草了,拔腿就去禀报。 在他走后,姚策松开捂着胸口的手,没事人一样,擦了擦嘴边的野果汁。 “你说他们要多久才能赶来?” 云眠听了听四周的动静,只感觉一阵动响从不远处传来,她勾唇拉了拉姚策的领子,俨然把对方当初交通工具。 “走吧师兄,鱼上钩了,该收网了。” 桃源仙境,一个桃花纷飞,素来以宁静唯美出名的地方今日充满了热闹。 东边,一群身穿碧色衣袍的碧水宗弟子夹杂着少部分散修,追逐着最前方的两个小点往西边飞驰。 而西边,一群身强体壮的妖族追着另一个白色的小点尘土飞扬地往东边奔跑着。 当两边快要到中间相遇时,云眠火速收起自己的傀儡,拉着姚策躲进旁边的树丛隐匿身影。 而在他们后面赶来的秋阳州和妖族领队碰了个正着,双方人数相平实力也差不多,因此他们互相虎视眈眈,谁有没有先动手。 他们彼此都默契地认为,对方是云眠搬来的救兵。 直到秋阳州率先忍不住开口,“喂,云眠呢?” 妖族领队脾气火爆,“我还想问你呢。” 秋阳州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云眠可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她藏在暗处分别朝两人扔出两块石头。 妖族领队当场忍不住了,“他奶奶的,居然敢先动手。” 然后一声令下,身后的妖族呐喊着上前厮杀。 秋阳州本就没有多少脑袋,他也以为是对面先动的手,一看对面贼喊捉贼,当即气血上涌,“上!谁打的多重重有赏!” 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那些散修一听有钱,冲的比谁都猛,碧水宗的弟子也想赚个零花钱,跟着也冲了上去。 于是两帮人你打我我打你,来来回回令牌掉了一地,被传送阵送出去好多个。 姚策直接乐开了花,“云姑奶奶,你就是我亲姑奶奶,真有你的啊。” 眼瞧着他们打的差不多了,省下来的只有秋阳州还有几个残兵败将。 云眠和姚策直接走出去把他们都送走。走到秋阳州面前的时候,云眠直接蹲到他面前。 秋阳州一脸震惊,“云眠,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随后他想到打斗时根本没有见到她的影子,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你真阴险。” 云眠揍了他一顿,一剑送他出去,“还好吧,一般般阴险。” 姚策捡完所有令牌跟她平分,听到这句话没忍住笑出声。 云眠横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积分统计完毕,两人身上都有快一千的积分,前十绝对稳了。 与此同时群英会试炼的时间也到了,所有人的攻击都变得无效。姚策松下身上的担子,没形象地躺在地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有任何欲念地与一个人合作,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有互相之间的信任与酣畅淋漓。 姚策望着云眠的身影露出一个最纯粹的笑容,“云师妹,谢谢你。” 云眠白了他一眼,“跟你亲姑奶奶有什么好谢的。” 姚策:…… 他头一次明白为什么别人总骂他们臭剑修。 第15章 但是姚策望着蓝蓝的天继续说了下去,“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这样的蓝天,让我看到了除薛逢的背影之外的东西,也让我看到了跟人并肩作战的快乐。” 云眠觉得姚策这人也挺惨的,本来这么年轻有为,一直活在跟薛逢的对比下,才变得心里扭曲起来。 “其实你也很厉害,以你现在的年纪和实力,放在哪个宗门都是可以够做首席了。” 姚策满脸诧异,“你当真这样想。” 云眠郑重地点头,“骗你干嘛,你自己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但是做首席多无聊,没有对手,一辈子孤独地修炼没有尽头,还不如有个人在前面一直激励自己,说不定这样能练得更快。” 姚策仿佛心境一下子就打开了,他感动无比地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试炼排名终于清算出来,所有人都能看见,仙境上方悬浮着前十的排名。 云眠第四,姚策第五。 第一薛逢积分两千五,第二沈清澜积分两千。 云眠和姚策灭了妖族和碧水宗这么多人才勉强有两千积分平分,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怎么做到的,一个人就有两千积分。 第三是雷霆宗的另一位卷王。 六七八都是雷霆宗的人,第九是落花宗的人,碧水宗的人几乎在刚刚的混战种全军覆没,只有一个潜心刷积分的独苗再第十名。 前十羲和宗和雷霆宗分庭抗礼,碧水宗只有唯一一个,看来今年他们招不到多少新人了。 乾坤镜外,碧水宗的长老脸都黑了,暗讽云眠,“小小年纪借刀杀人倒是学得很好。” 平泽长老反击道:“不看看是谁以多围少还输了,也不觉得丢人,看来今年碧水宗招不到的人我们羲和宗就先笑纳了。” “你!”碧水宗长老被他气得不轻。 其他长老连忙圆场,“别说了,树中世界要开启了。” 二人这才收起身上的火药味,只见桃源仙境中最中央的桃树身上出现一个灵力旋涡,紧接着十人身上泛起白光消失在视线中。 长老们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踪迹了,进去的是浮光长老的亲传弟子,浮光长老细眉紧锁,“希望他们能平安出来。” —— 云眠睁开眼,树中世界居然是一座城,她跟其他九个人一齐站在城门前。 雷霆宗的人都选择抱团一起,云眠看了眼,想跟薛逢和沈清澜一起,但是想到姚策跟薛逢的矛盾,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但是没想到的是薛逢居然过来找她了,“云师妹……你还好吗?” 他眼里的关切充满了真情实意,说完看到云眠脖颈上的伤眉头拧成川字,他拄着拐杖上前,一连串的询问劈头盖脸地出来,“你怎么受伤了?伤的严不严重?是谁伤的你?” 云眠受宠若惊,但是看到薛逢的样子又哭笑不得,“我没事,只是小伤,倒是师兄你看上去伤的更严重些。” 跟姚策一样,薛逢断的那条腿也是靠拐杖才能正常行走,不过他运气好点没有给拐杖附魔,拄着个拐身上到处挂彩,白色的袍子半边都染红了。 看上去十分惨烈,快要一命呜呼的人明明是他。 薛逢也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血,他扯开袖子连忙证明,“这是别人的血,我没受多少伤。” 云眠一脸看糟心玩意的眼神看他,“是是是,知道你厉害了。” 说完她取下自己的发带捆在了薛逢留着血的小臂上,上面有一道食指长的口子本来快结痂了,偏偏薛逢没把它当回事还动来动去展示自己没有受伤。 现在好了,现在又开始流血了。 云眠身上也没几块能用来包扎的布,思来想去也只能摘下头上的发带帮他包扎一下。 她忍不住调侃,“就是被风刮出了到好大的口子,绝对不是被人打的。” 云眠头发散开,纤长的睫毛轻颤,人畜无害的样子宛如圣洁的栀子花。 发带上还弥留着她发间的清香,薛逢的脸蓦地红了。 平时她总是束发看上去神采飞扬,现在放下来,可真是—— 可爱极了。 云眠抬头看见他发红的脸,呆了一瞬,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 姚策看不下去了,连忙上拉开她的手,“修仙人身强体壮,他气息平稳好得很,走吧我们该进城了。” 云眠可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是让沈清澜吃醋,她悄悄地看了眼沈清澜的表情,却发现对方还是一脸正直,不过嘴角却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云眠二张和尚摸不着脑袋,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让沈清澜吃醋吃个彻底,她从姚策手里抽出自己的袖子,抱住薛逢另一只手。 “我不嘛,薛逢哥哥,里面可危险了,人家要跟你一起走。” 糟糕,一不小心又回到了敬业的恶毒女配状态。 姚策和薛逢一起没了声音,云眠一抬头,两人对视的时候火星子都快蹦出来了。 还好还好,这两人又恢复了死敌状态没有人在意她刚才说了什么,小心抽回自己的手。 云眠看向沈清澜,果然高岭之花如沈清澜,见到她抱住薛逢的手气得都背过身不想再看了。 殊不知,姚策和薛逢就是为了她刚刚那句话开始剑拔弩张的状态。云眠挣脱他的手然后转头投入薛逢的怀抱,姚策都快气死了,薛逢也正烦着横插一脚的姚策,就这样两人互瞪着谁也不先挪开眼。 看到这一幕修罗场的沈清澜,嘴角的姨母笑都快抑制不住,她怕被云眠看出来,连忙转过身去释放自己的嘴角。 就在这时,落花宗的那个女弟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对方说话十分柔弱,“请问,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走吗?” 他们这才发现,碧水宗的那个弟子已经投奔了雷霆宗的人。 女弟子也发现了他们的目光,脸上绯红垂眸露出一段羊脂玉似的脖颈,“他们五个都是男子,我一个小女子加进去怕受欺负,想着你们有两个姑娘在,所以来找你们一同行动。” 嘴上说着你们,但她商量的对象显然只有作为排名第一的薛逢。 哦吼,云眠八卦雷达竖了起来,沈清澜的情敌显然又增加了一个啊。 此时薛逢的回答就就很有情商了,“我们一向听师姐的,师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很有求生欲啊薛逢,云眠挑眉。 沈清澜不愧是人间皎月,大气的女主,“自然欢迎,咱们羲和宗跟落花宗一向交好。” 女弟子笑得就很小白花,“多谢道友,小女子落花宗宋若烟。” “不谢,在下羲和宗沈清澜。” 五人互换了姓名就准备进城,谁知城中居然还有阵法,一阵天旋地转众人都失去了知觉。 这阵法太恶心了,云眠脑袋像是被放进洗衣机里甩了一圈。 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她睁开眼,一张大脸吓得她一个激灵。 对方一个一米□□的壮汉,一身影楼风的烟熏造型,披着油光发亮的兽皮头上插了几根羽毛,在她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囡囡,你可总算醒了。” 云眠一脸呆滞,她忍不住怀疑自己。 我又穿越了?! 好在系统还在,【宿主醒醒,这是树中世界的幻象,记得完成你的任务。】 她的任务是什么来着,哦让沈清澜吃醋,然后让薛逢得到传承。 吃醋已经完成了,得到传承,以薛逢的男主光环这还不手到擒来。 云眠放下心,坐起身来捂住自己的额头。 这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的身份,是魔女巫冉冉。】 卧槽,云眠一个激灵,眼前的壮汉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无所知地倒茶给她喝。 紧接着,苍老的声音继续,【巫冉冉是魔族新一辈最杰出的青年,深受魔尊的喜爱和器重,现在魔尊派你去宿明城林家接受他们的委托。你的任务,是杀死林家大公子林无咎。】 接受委托?? 帮人解决麻烦在修仙界各大门派倒是常见,但是对于魔族来说这会不会不太符合他们的形象? 云眠难以想象杀人如麻的魔族救世的模样。 就在这时巫冉冉的父亲巫朔再次开口,“囡囡,尊上器重你,想要你去林家接下这个委托。虽说你身体刚好,但是家族里除了你没有其他人有实力接下这个委托了。你幼弟尚小,大哥新婚燕尔,尊上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若是咱家没人前去,说不定会就此被灭全家。” 云眠凝眉,“究竟是什么委托?” 巫朔吃惊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这孩子是不是前些日子烧糊涂了,林家的绝命帖啊。” 原来在这个世界的背景中,魔族是分好坏的,好的魔族跟普通的修仙者一样会接世家或者凡人的委托,只不过他们修炼的不是灵气而是魔气罢了,而修仙者中也有坏的,修炼的是丧心病狂的功法,披上一层仙人的伪装更具危险性。 绝命帖就是一个修炼邪术的修仙者用的功法,他专门挑要成亲的眷侣们下手,在婚约书结契的同时送上绝命帖,上面会具体的写出新郎会在大婚之时死于何种死法。而且专挑世家,有权有势的人家下手。 偏偏此人修为深厚,作恶多年从未失手,绝命帖一出,修仙界必将掀起腥风血雨。众人一看到那黑红烫金的帖子纷纷闻风丧胆,导致这些年修仙世家的年轻公子都不敢娶妻。 而恰巧林家三公子已到了适婚的年龄,跟自己的未婚妻也情投意合,由于绝命帖的传闻两家人便想着不声张悄悄地把婚事办了,谁知合婚庚帖一拟好,第二日三公子的床前便出现了黑红无情的帖子。 此事传的沸沸扬扬,林家作为宿明城的世家,若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帖子便怕的取消婚约,恐怕从此再无颜面在宿明城立足,因此林家决定把婚事办得轰轰烈烈,势必要在婚礼当日将这只敢躲躲藏藏的鼠辈斩草除根。 为此林家大公子林无咎广招豪杰发布委托,甚至将纯阳珠作为报酬,就为取恶人项上人头。 林无咎可真是下了血本,传闻得纯阳珠者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飞升,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纯阳珠一出,据说连一些归隐深山多年的高人都出动了。 云眠听得津津有味,道理她都懂,可是为什么她的任务是杀死林无咎啊啊啊啊。 第16章 既然她的任务是接受林无咎的委托,杀死委托人就显得很离奇很没有道德。 有一瞬间云眠甚至阴谋论了一下,说不定巫冉冉跟绝命帖是一伙的。 突然门外一阵喧嚣,巫朔皱眉,“囡囡你先休息,爹出去看看。” 云眠点头,没想到巫朔出去之后还带了一个人进来。 巫朔弯着腰跟在那人身边,十分恭敬的样子,男子饱经风霜的脸上自带不怒自威的效果,一双怒眉让人望而生畏,“巫冉冉,你身体可有好些。” 云眠一看连巫朔都这么小心翼翼,这不会是魔尊吧,保险起见她毕恭毕敬地回答,“劳烦挂心,好多了。” 巫朔一听急了连忙训斥她,“你这孩子怎么如此没有规矩,见了尊上还不行礼。” 靠,还真是魔尊。 云眠掀开被子就想下床,魔尊却拦住她,“无妨,冉冉是身体刚好,更何况她是我们魔族的栋梁之材,不需要在意这些虚礼。” 话虽是这么说,云眠还是下床谢过魔尊。 魔尊表情看上去比方才缓和多了,他让云眠坐下,“你可知,林家出事,我们魔族大可随意派个修为低的人前往,为何却一定要你去呢?” 云眠想,那肯定是为了纯阳珠啊,但是看魔尊的表情又觉得不纯粹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于是她试探,“为了魔族?” 魔尊非常欣慰,仰头哈哈大笑,“巫朔,你真是养了个好女儿,聪明。” 巫朔点头哈腰地谢恩,云眠十分无语。 果然遇事不决,为了国家。 魔尊笑完,手里的串子一下一下地转着,“不错,那纯阳珠是世间离飞升最近的法宝,这些年来无数的人为了打听纯阳珠的下落统统都铩羽而归,除了林无咎,无人知晓它的下落。原本这样还好,纯阳珠没有落到任何人手里,我们跟修仙界也能势均力敌互不干涉。可惜” 说到一半手里的串子被大力扯断散的满桌都是,魔尊横眉一怒,“林无咎如今将纯阳珠作为报酬,若是纯阳珠落到修仙者手里,亦或者妖族手里,我们魔族未来很有可能落得灭顶之灾。” 云眠被他吓了一跳,“尊上所言甚是,属下必定竭尽全力得到纯阳珠,为魔族未来除去一切障碍!” 魔尊十分欣慰,拍着云眠的肩,“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担当的可造之材。不过有时候正统的方法不一定是最好的。” 这魔尊怎么老是话里有话,云眠心累,“尊上的意思是?” 魔尊慢条斯理地将桌上的珠子捡回,“若是有人在你之前完成委托,既然只有林无咎知道纯阳珠的下落,那就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先前魔尊无论如何动怒,云眠都当他是一个比较威严的长辈,但是现在跟面无表情的他对视,那双深棕色眼睛里的冰冷,让云眠的背后忍不住汗毛四起。 她一瞬间就懂了。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守住秘密。 “属下明白。”云眠毕恭毕敬,再也不敢造次。 魔尊接下委托已有多日,还有二十天的时间就是林家三少爷的大婚之日,云眠告别了巫朔即刻启程,带着魔族的未来和希望前往宿明城。 难怪巫冉冉年纪轻轻便如此受魔尊器重,云眠御剑的时候只感觉丹田中的灵力像是怎么也用不完一样。 仔细一看才发现,巫冉冉居然已有化神修为。 哇,云眠新鲜不已,要知道金丹是所有修士的分水岭,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金丹,更别说到化神期了。 她这相当于是一趟化神体验卡啊。 灵力充沛的感觉让云眠激动地飞了许久,然而飞到一半她发现不对劲了。 等等,宿明城怎么走来着。 在羲和宗生活许久都认不清路的云眠,成功地在离开魔界的半柱香时间内迷了路。工,重号,桃花小记,带你去看书。 她现在也忘记了怎么回魔界,低头看那些树林,每条路都看着像自己来时的模样。 这这这,现在这可怎么办。 云眠慌了神,连忙放低剑的高度寻找最近的人家。 还没飞出多远,静谧的小树林里传来人的对话。云眠心中一喜,连忙上前。 靠近才听见,这哪是对话声,是两个凶神恶煞的山贼在打劫,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威胁道:“秃驴,劝你快交出身上值钱的东西,要是等我去搜,你可吃不了好果子。” 被他威胁的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和尚,浅褐色的僧袍规矩整齐露出一节细嫩的脖子,看上去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和尚盘腿在原地打坐,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他双目紧闭念着佛经,手上的佛珠缓缓地转着。 瘦的山贼不耐烦了,“这和尚是不是耳朵有毛病?” 肥头大耳的举起大刀,“懒得跟他磨磨唧唧,把他杀了直接抢东西走不就好了。” 云眠皱起眉头,这两个打劫的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眼瞧着山贼的刀就要落在和尚的脖子上,云眠最终还是没忍住,化神期的威压毫不保留,直接一道剑气震断了山贼的刀。 那山贼也就只有金丹期的实力,直接被震地吐血。 两人一看是化神期的高手,连忙跪地求饶,“大人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心生歹念了,求大人饶过我们这一回。” 云眠躲在树后面,故意装成沙哑的老人,“知道还不快滚,如果再有下次,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 山贼一听连忙爬起来谢恩,“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饶命。” 说完像是有鬼在身后追一样,屁滚尿流地跑了。 云眠见这和尚没事,开心地正准备当一个活雷锋走掉。 但是转头一想,等等她是来问路的。 “和尚。”云眠从树后面走出来,站在他面前,原来这还是个俊俏的和尚。 难怪看上去白白嫩嫩的,脸上连个瑕疵都没有,五官俊朗嘴唇红润,感觉都能掐出水来。 大概是她观察的太仔细一直没出声,和尚倒是忍不住睁开眼睛了,“施主这是在做什么?” 云眠稀奇,“原来你不是哑巴也不是聋子啊。” 她这话说的把和尚气得不想搭理她,对方拍了拍衣角的尘起身就要走。 云眠连忙拉住他,“诶诶,小师父别生气,我是来问路的。” 大概是之前云眠帮忙赶走了山贼,和尚难得和颜悦色地问她,“你要去哪?” “宿明城你知道吗,最繁华的主城。” “知道。”和尚看了她一眼,他居然也是个修仙者,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卷轴展开。 上面详细地画着这片土地的所有城市,和尚细长的指头点着,“看到这个最大的圆圈了吗,这是宿明城。” 紧接着他又点了点最靠近边缘的一个小点,“我们现在在望城附近,你御剑的话一直往东北方向飞就行了。” “哦~”云眠盯着这个地图,听懂了但是又没完全听懂。她尝试了一下将地图记在脑袋里,然而除了上面芝麻大小的圆圈什么也没记住。 她挠了挠脑袋,问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那小师父,我大概飞多久能到啊?” 这问题的疑惑程度相当于在问对方自己跑八百米大概多久能跑完,和尚脸上就差写着,我哪知道你飞多久能到。“施主,这个不好说,毕竟贫僧也不是化神期修为,没办法估计。” 云眠讪讪地挠头,她也不敢一个劲地往东北飞,万一飞过了,再找路可是个麻烦事。 和尚沉默地下山,似乎是对她的路痴也很绝望,最终他长叹一口气,“罢了,施主要是不嫌慢就跟着贫僧吧,贫僧也去宿明城。” ! 云眠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脸蛋红扑扑地窜到和尚身边,“真的吗,小师父你去宿明城是去取真经吗?” 怕不是话本看多了。 和尚不想理她,纯当养了只叽叽喳喳的鸟,他们一路下山走到小镇上。 凡人的小镇集市上热闹非凡,四处充满了叫卖的声音,路边有卖糖葫芦的,稻草捆成的棍子上扎满了鲜红个大的糖葫芦,饱满的山楂上面裹着晶莹剔透的红糖。 饶是云眠辟谷许久,想到那股酸甜的口感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她拎着储物袋上前,“老板给我来一串糖葫芦。” “好嘞,三文钱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喜笑颜开,扯下一串伸手找她要钱。 云眠掏储物袋的手一顿,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灵石,“老板一块灵石可以吗?” 小贩瞬间收回笑脸,“你这女娃长得白白净净,脑子却是个坏掉的,一块石头哪能抵得上三文钱,去去去,别妨碍我赚钱。” 小镇比较偏僻,根本没有什么修仙者来,就算有也不会来买一个糖葫芦。因此小贩也没见过灵石,觉得云眠是得了癔症的疯子。 可恶啊。 云眠眼睛变成太阳蛋状哭泣,这个巫冉冉储物袋里灵石不少,就是一个铜板都没有。 吃不到糖葫芦的云眠,像一个失去灵魂的空壳,她沮丧地飘荡在街上,和尚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轻笑一声,“施主走错了,我们要往这边走。” 云眠跟着和尚走到了一家车马铺,里面都是一些待出租马车和马儿,云眠疑惑,“小师父你来这做什么?” 和尚掏出一串铜钱递给店主,对云眠灿烂一笑,“我们坐这个去宿明城。” 吐槽的点太多,云眠一下子没缓过来,“作为一个修仙者你居然有铜钱不早说,早说我就买刚才的糖葫芦了!还有,你一个修仙者坐什么马车,我要在二十天之内赶过去啊啊啊啊啊。” 和尚看了她一眼,从袖子里掏出空空的钱袋,“贫僧很穷,方才租马车已经花光了贫僧这些天化缘来的铜钱,还有车夫方才说了,不到十日我们就可以赶到宿明城。” 又穷又不认路的云眠乖乖闭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坐马车就坐马车吧。” 第17章 和尚不仅租了个马车,还雇了个车夫来驾车,云眠穿来书中不是御剑就是坐飞船,像这样四四方方还会随着路面不平坦抖动的马车却是第一次坐。 她东摸摸西摸摸,时不时掀开帘子看窗外的风景,“小师父,你去宿明城做什么?” 和尚闭着眼打坐,像是嫌她聒噪,半天从嘴里抛出凉凉的两个字,“化缘。” 好在云眠早就习惯他这八竿子打不出一句屁的个性,晃着小腿轻纱下的胳膊白的惊人,“化缘?那你沿路都能化为什么一定要大费周章坐马车去宿明城?” 和尚忍不住了,掀开眼皮,冷峻的脸上俨然写着“再问就丢你下去”几个字。 “那我现在下车化缘,你自己去宿明城吧。” 云眠立马认输,“好好好,你出钱你说的算,我不问了不问了。” 说完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却转了起来,她实在是忍不住,这树中世界唯一的任务就是杀死林无咎,想要去宿明城还得跟着这脾气不好的和尚一起坐快十天的马车。 也不知道薛逢和姚策他们是不是也跟自己在一个时空,或者说他们在各自的故事背景下有各自的任务。 云眠支着脑袋,思绪却如风中纸屑般乱飞,越想越脑袋疼,最终她找到排解寂寞的办法——跟唯一的听众唠嗑。 “小师父,你想知道我去宿明城做什么吗?” 和尚闭着眼睛,显然是不想知道,如果可以他或许会选择闭上耳朵。 但是云眠才不管,她全当和尚默认了,小嘴叭叭地唠,“我去宿明城是因为接了一个委托,宿明城林家你知道吗,他们家三公子收了到绝命帖!我是去惩奸除恶的!” 云眠一脸正义凛然,就差举着剑说自己天下第一了。 和尚看着她一身放浪不羁的打扮,上衣露出藕似的两只小臂,紫色的花纹点缀着精致的锁骨,脚踝上挂着小巧的铃铛,满头小辫子古灵精怪的,可怎么看也不像正统的修仙者。 “魔族也能接委托了?” 云眠不服,一双猫眼凑近他,纯净却带着一股天然的媚,“魔族怎么了,我们魔族有好有坏,魔尊正派,特意派我前去打败那绝命帖。更何况,绝命帖不还是你们修仙者嘛。” “这样。”和尚说不过她,闭上眼睛继续念经。 云眠气得牙痒痒,她左右骚扰和尚,“你这臭和尚,说不过我就开始装聋作哑。” 她故意在和尚耳朵旁边大声说话,可是哪怕朝他耳朵吹气,和尚都不搭理她。 云眠玩累了,躺下想休息,但是她可没忘记骚扰和尚的初衷,躺在他旁边脱下鞋子,用一双莹白的脚对着他。 马车晃晃荡荡,渐渐地云眠就闭上了眼睛,睡着前她嘴巴里还在哼哼,“看我不用脚臭死你。” 耳边终于清净了,和尚掀开眼皮,一双不沾尘世的眼睛划过一丝怀念。 她让他想起了一位故人。 这样周途劳顿了五日,云眠找到了新的解闷方法,和尚每天早上都会在一旁用毛笔誊抄着东西,大概是佛门的硬性要求,每日抄书静心什么的,但是抄完的纸和尚就不需要了,云眠就拿过来变成了自己的玩物。 她把纸张撕成一张张小人的模样,然后将傀儡术附在上面,一只只小人就活了过来,围着她玩耍。 撕到最后一张时,云眠觉得上面的内容有些眼熟,好奇地看去,上面写的居然是最基础的心法,“咦和尚,你怎么不抄佛经抄心法呀。” 和尚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我们佛门弟子不光要抄录佛经,心法也不能落下,况且你只看了一张,怎么知道我前面没有抄呢?” 云眠一看围着自己跳舞的小人被她撕得都看不清上面的字了,她讪讪一笑,“别生气嘛,我就随口一说,再也不撕你的纸了。” 说完脚底的小人统统爬到和尚身上为他捏肩捶背,和尚看着云眠一双漂亮的猫眼耷拉下来,也意识到方才自己太严肃了。 他缓和下脸色,“无妨,车途乏闷,你用它们解闷也好。” 猫眼重新亮了起来,云眠神采飞扬,纸片小人爬上他的肩贴贴他的脸,“真的吗,和尚你真好!” 突然外面的马儿一声嘶鸣,马车猛地停了下来,云眠一个没站稳向前面飞去,情急之下她一伸手捞住了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和尚本来打坐好好的,直接被云眠带走甩了出去,两人滚作一团,摔在了车厢的角落里。 “唉哟。”云眠摔得不痛,和尚当了肉垫,她看着旁边的尖角连忙揉了揉他的后脑勺,“痛不痛,我帮你揉揉。” 和尚被她抱个个满怀,脸红的像煮熟的虾,他连忙推开云眠,“我没事你快起来。” “哦哦。”云眠手忙脚乱地拉他起来。 外面传来女子的哭声,“求求大人救救我。” 车夫训斥她,“你不要命了,要是方才我没拉住,你可就要被马车碾断腿了。” 云眠凝眉,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发生什么事了?” 外面跪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她低着头,细碎的呜咽夹杂着吴侬软语让人心生怜悯,“请大人救救小女子,小女子随家父来乡探亲,不料家父路染恶疾几日前在这小村子里撒手人寰,村里人见小女子孤苦伶仃一人竟恶胆丛生要留小女子嫁给村长的儿子。小女子费劲千辛万苦逃出,这才运气好遇见大人的马车。” 她头发散开,一身白衣沾满尘埃看样子有几分可信,云眠倒是不介意帮她,“那你需要我们帮你什么?” 女子抬头,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清秀可人,她擦了擦泪,“小女子家住宿明城,大人要是不介意可以捎小女子一路吗,哪怕到附近城镇就好。” 第18章 又是宿明城。 云眠诧异地放下帘子,回到车厢跟和尚商量,“我们也去宿明城,要带上她吗?” “带吧。”和尚叹了口气补充道,“出家人慈悲为怀。” “好嘞。”云眠也不介意带上这女子,撩开帘子招呼她,“上来吧,我们也去宿明城,可以带你。” 女子感恩戴德,“小女子罗雨筠谢过大人大恩大德。” 罗雨筠上了马车后,云眠肉眼可见地收敛了点,她不敢再去骚扰和尚了,端坐在车厢一角玩着手上的小纸人。 耳边难得的清净,但是和尚的心却静不下来了,他掀开一只眼皮看向云眠的方向。 恰好云眠指挥着小纸人帮自己绑辫子,直接跟和尚对上眼,她鼓起脸颊圆圆的猫眼谴责,“和尚你不专心!” 和尚无语地闭眼,觉得自己真是没事找事。 云眠才不放过他,小纸片人围着他叉腰,“修炼怎么可以三心二意。” “你这样修为是没有长进的。” “年轻人心浮气躁,出家人可不能这样。” …… 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和尚一张俊脸都黑了。 “噗嗤”一声轻笑,罗雨筠一个没忍住笑出来,“二位大人甚是可爱。” 云眠和小纸片人一起停下来看她。 漂亮姐姐夸自己诶,云眠小脸红扑扑的,心里对罗雨筠的好感几乎拉满。 “雨筠姐姐,你看我的小纸片人还会表演杂技和跳舞,他们超厉害的。” 说完小纸片人哼哧哼哧地跑到罗雨筠面前,表演了一场双人共舞。 罗雨筠被她逗得眉开眼笑,“谢谢妹妹,真的很好看。” 云眠嘿嘿一笑,“我叫巫冉冉,叫我冉冉就好。我要去宿明城接林大公子的委托,可是一个匡扶正义的人。” 车厢里的氛围一片融洽,和尚却忡怔地看着小人的舞姿看了很久很久。 马车行到半夜的时候,罗雨筠却突然捂着肚子惨白地倒在地上。 这可把云眠吓坏了,她上前查看罗雨筠的腹部,“和尚,你快来看看,明明没有伤口,雨筠姐姐怎么就晕倒了。” 和尚上前给她把脉,“她身体非常虚弱,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白天撑了这么久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云眠瞪大眼睛,她都忘了凡人是要进食的。 想到车夫是唯一的凡人,他那里应该有粮食,云眠连忙掀开帘子,“车夫,你有粮食吗,雨筠姐姐饿晕了。” 一声嘶鸣,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拿了一块干粮和水袋递给云眠。 云眠掰开干粮用水泡化才喂进罗雨筠嘴里。 罗雨筠看样子饿得不轻,一大块干粮吃完了才悠悠转醒,意识到自己拖累了他们的行程,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们。” 云眠看着罗雨筠惨白的脸,“怎么会,是我们考虑不周,还好没出什么事,下次要是有哪里不适一定要跟我说。” 恰巧这时马夫在外面问他们,“二位仙人,前面有座小镇,可需要前去休整?” 云眠眼球一转,“要不我们去镇上休息一天吧,正好这些天坐马车累了,呼吸下新鲜空气也好。” 和尚难得没有从喉咙里发出简单的词汇,他看着云眠的眼睛认认真真,“好,都听你的。” 云眠怪不自在的,她小声嘀咕,“这和尚,吃错药啦?” 三人到了小镇,在驿站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晨罗雨筠起了个大早自己去小镇上买干粮。 她知道云眠和和尚都是修士早已辟谷,因此不想劳烦他们,自己留了字条跟车夫借了钱就出门。 等到云眠起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出门好一会了,看到门口的字条云眠有些无奈,这雨筠姐姐起得也太早了,早说等她一起出门不好吗。 不过她看了眼和尚的房门紧闭忍不住偷笑,原来和尚也会睡懒觉,而且睡的比她还晚。 跟小二说了声自己去集市上找罗雨筠,云眠这回学聪明了,她带着几个金镯子红宝石看谁还不卖东西给她。 这个小镇的集市显然比上一个要繁华,云眠拿金镯子去典当行换了好多银票,东买一点西买一点,储物袋差点都要放不下。 就在这时,卖干粮的店铺里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云眠听声音觉得有些像罗雨筠的,她怕对方出事,连忙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发出惊叫的的确是罗雨筠,她跪坐在干粮店的地上,刚买好的粮食掉了一地,几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围住她,拉扯着她单薄的衣服。 “小娘子,怎么一个人披麻戴孝的在这里买干粮,不如跟着哥哥们走,保证你有酒有肉还有人疼。” 他们以为罗雨筠孤苦伶仃没有人帮她,所以说着话手脚也不干净地往她身上摸。 干粮店的位置比较偏僻,罗雨筠也不敢大声呼救也不见有人来,老板见都是些凶神恶煞的男子怕他们砸了自己店,远远地躲在柜台后面假装没有听见罗雨筠的求救声。 罗雨筠父亲死的仓促,身上的钱也早早被村民抢走了,因此这身薄薄的孝服都是最劣质的材料制成。 混混们轻轻一扯,肩上的布料就跟薄纱似的直接裂开,露出大片雪白的锁骨,他们眼睛都直了。 这样一来更多双手来扯她的衣服了,罗雨筠想躲,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她左藏右躲,云眠赶到时罗雨筠身上的孝服被撕得几乎能看见里面粉嫩的小衣。 第19章 看到这场景,云眠哪还能忍,她拿起旁边的竹竿,直接把这群傻、逼一起撂倒在地。 看在是凡人的份上她特意没用魔气,但是混混们还是被震得几乎吐出一口血来。 谁知他们不但不害怕,看到打自己的是一个小丫头时,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想要反击。 其中一个拿着刀,“居然敢多管闲事,看爷爷我不把你剁碎了喂狗。” 对于一群凡人,云眠根本不把他们的攻击放在心上,她草草地布了个结界就从储物袋掏出一件外衣披在罗雨筠身上,“雨筠姐姐别怕,我来救你了。” 罗雨筠看样子被吓得不轻,一双眼睛空洞地看着地面,泪扑簌簌地往下流。 云眠布的结界对于凡人来说确实坚不可摧,然而她没想到这群混混居然是有修为的修仙者。 拿着刀的那人有着元婴的实力,对方红着眼睛全力一劈,竟然破了她的结界砍在云眠的后肩。 剧痛攀上了后肩,云眠暗骂一声,从储物袋掏出巫冉冉的长剑魔气暴涨将几人打的片体鳞伤。 他们的惨叫很快吸引了很多百姓前来,“怎么回事,怎么这小姑娘开始打人了?” 拿刀的刀疤脸眼咕噜一转连忙开始哭喊,“救命啊,魔族要杀人了。” 他指着云眠大喊,“她!她是魔族!看到她身上的黑气了吗,那是魔气!你们还不快阻止她,要不然等她杀了我们,你们都逃不掉。” 围在旁边的凡人立马慌了,在凡人的眼里魔族可没有什么好坏之分,统统都是茹毛饮血杀人如麻的东西。 他们看着云眠就像在看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有七八十的老妪拿着鸡蛋和菜叶子砸向云眠,“反正老婆子我老了也快死了,有什么事你冲我来,不要伤害我的儿孙们!” 臭掉的鸡蛋在裙摆上碎开,一向干净的小姑娘脏了裙摆,云眠捏紧拳头,“不,不是这样的。” 但是回过头看着罗雨筠含泪的眼睛,在以名节为重的凡人中,她没有办法将雨筠姐姐的遭遇说出来。 云眠将唯一的希望寄托于干粮店的老板,但是对方碍于混混们的威胁,瑟缩地将自己藏了起来。 这下,没有人能为她辩解。 凡人们见老妪都上前对抗魔族,纷纷拿起身边能有的东西朝云眠砸去。 云眠不可能对一群手无寸铁的凡人动手。 她很难过,很委屈,心脏突然像是被一只手攥紧,疼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只因为她是魔族。 一个匡扶正义的魔族。 她要接受所以人的曲解,却连反抗也不能。 云眠抱着头蹲下,碎石烂叶一下一下地砸在她身上。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呵斥住众人,“住手!” 和尚一袭袈裟带着无边的圣洁挡在云眠身前,凡人们呆住了,刀疤脸指着他大喊,“你这和尚怕不是妖僧,她一个魔族你为什么要帮她。” 和尚抬眸,眸子里的金光无上法力翻涌,“魔族有好有坏,她是否作恶有待定夺,倒是施主你一脸作恶多端之相,贫僧又怎么确定施主不是在这颠倒黑白?” 刀疤脸恶狠狠地大喊,“血口喷人,你这和尚果然是跟她一伙的,不信你问问这里的老板他看到了一切。” 和尚从袖中掏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是真是假,真言珠一测便知,如果是店家说谎,真言珠会变红。” 刀疤脸没想到和尚还有这种宝物,他扭头凶神恶煞地瞪着躲在柜台后面的老板。 一脸懦弱的男人再也当不得缩头乌龟,他探出头来,一边是法力高深的和尚,一边是常年在小镇作恶的地头蛇。 最终为了一家老小的安危,满脸恐惧的干粮店老板颤颤巍巍道:“是这位公子先拿刀砍伤了这位姑娘,单手后面这位姑娘掏出长剑把他们打的体无完肤。” 他是说了实话,但是只是一部分的实话。 真言珠泛着白光,此言属实。 刀疤脸满是得意,“看到了吧!老板说的都是实话,我只不过是不小心看了这臭娘们一刀,她倒好,直接魔性大发把我们哥几个打成这样!” 云眠要紧牙关,长长的指甲掐的掌心都是血,她无力地拽住和尚的衣角,“我没有。” 围观的凡人可不相信,“大师,你作为出家人还不快收了这魔女,要是放任她作恶,我们整个镇子里的人恐怕都要遭殃。” “是啊大师,快快动手吧。” 和尚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云眠,他抬起手来,云眠以为他要对自己下手,绝望地闭上眼睛引颈就戮。 谁知想象中的杀招并未落在她身上,和尚在空中以血为誓,“怀旻在此以血为誓,此生将看着巫冉冉不再作恶,若有再犯必将亲手斩杀之。” 鲜血滴在空中,随着和尚最后一字落下,血誓红光大放,天上乌云骤聚紫色的雷光在云层翻涌。 誓成。 “诸位现下可以放心了。”和尚双手合十。 凡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让开一条道来。 云眠擦掉眼底的泪,将罗雨筠身上的外袍系好,一步一步带她走出了这里。 和尚不言,亦步亦履地跟着。 到了驿站,云眠打来热水等罗雨筠洗漱完睡下,然后闭上她的房门。 外面果然有一道身影。 和尚在等她。 “你……”和尚正欲开口,云眠却低下头,与他错开肩膀匆匆回到自己房间。 关门前她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大师还是莫要与我这魔族走的太近,否则被看做是魔族的同党,可要毁了大师的清誉。” 和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房门就已经被情绪低落的小姑娘咔嚓一声给关上了。 他吃了个闭门羹,俊俏的脸对着紧闭的房门满是不知所措。 第20章 云眠合衣趴在床上,桌上摆满了金疮药,背后的伤她已经尽力了,反着手大半瓶都洒在背上,说什么都应该涂满伤口了吧。 疼痛浑浊了大脑,云眠感觉眼皮好沉,渐渐地她闭上双眼。 再次醒来时外面已经一片漆黑了,云眠有些口渴,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嗯?这水怎么辣辣的? 云眠只当是自己的错觉,现在有点头晕了,不过比起之前困倦她现在还是很清醒的。 呆呆地望着天上的圆月,云眠突然饿了。 它看上去好好吃。 她现在觉得全身好烫好烫,外面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应该会很凉快吧。 这么想着,云眠踩着床沿轻巧地飞上了屋檐,她踮起脚尖想要去捞那圆圆的明月,对方却纹丝不动看上去遥不可及。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脚格外软,云眠跳着跳着不小心扭到了脚,眼瞧着自己正在慢动作掉下屋顶,但是发酸的身体让她没有办法动弹过来。 云眠绝望地闭上双眼,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一双大手像拎猫似的拎起她后颈上的衣服。 和尚把她放在屋顶上,冷着脸呵斥,“跑跑跳跳也不知道注意点。” 随后他问到少女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味,“你喝酒了?” 云眠睁开眼,是一个跟月亮一样白白发光的东西。 她可开心了,直接扑过去抱住对方,嗷呜一口咬在上面。 少女馨香柔软的身体抱了个满怀,她咬的不疼,就是和尚一向平稳的心在黑夜中兀自乱了。 奇怪,月亮为什么不跟饼干一样,居然是柔软的? 云眠双手环在和尚脖子上,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一双无辜带媚的猫眼迷离地看着对方,“月亮月亮,你是不是受潮了,为什么一点也不脆?” 和尚脸红的跟猪肝一个色了,他不想做趁人之危的小人,连忙扒开云眠的手,捏着她的肩膀控制住她,“你发烧了,不能再吹风受凉,我送你回去。” 言罢和尚像对待易碎物一样,小心翼翼地抱她回房。 为了防止云眠又突然抱着他啃,和尚用被子结结实实地把她卷一圈,然后自己去关窗。 云眠像一个蚕宝宝躺在床上,圆圆的猫眼看着和尚的背影,突然认出来了,她兴奋地喊,“你是和尚!” 和尚搬来圆凳坐在她面前,无奈道:“是,我是和尚。” 忽然眸光瞥到桌上的金疮药,和尚想起来白日里老板说她受伤了,“你的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说到伤口,云眠整张脸委屈成了一个包子,她瘪嘴豆大的眼泪啪塔啪塔地往下掉,“好疼好疼,我的手都要被砍掉了” 和尚一听还得了,立马解开厚厚的被褥。 双手得到解放的云眠,抱着和尚的脖子哼哼唧唧就哭。 谁能想到喝了酒的云眠居然是个嘤嘤怪,和尚叹了口气不跟酒鬼计较,“伤在哪了?” 云眠抽抽搭搭,“后面。” 和尚一看,只见她雪白的衣服背后渗着血。 谁能想到云眠回来后只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连伤口都没有完全包扎好。 和尚沉思了一下,“我去找罗雨筠给你上药。” 云眠不肯松手,树袋熊一样地抱着他,“不要。” 和尚被她缠得没辙,“行行行,那你先让我坐下来。” 她躺在床上抱着他的脖子倒是轻轻松松,可怜和尚半弯着身子差点闪了腰。 好不容易坐下来,云眠整个人都倚在他的怀里,和尚叹了口气,念了好多遍清心诀才同她商量。 “云眠……”一开口和尚就愣住了,他低头看着云眠脑袋上那个小小的旋,最终口中无比温柔地开口,“你听我说,男女授受不亲,你是女子,我是男子,你的伤在背后,我不能帮你上药。听话,我去找罗雨筠给你上药。” 云眠很疑惑,她混沌的脑袋难得挤出一点空隙来想问题,“可是我穿着小衣啊,又不是光着身子。”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脱掉受伤的那边衣服,再往和尚怀里一埋,“你看,这样你就只能看到伤口了。” 她鼻尖红红的上面还挂着一颗晶莹圆润的泪珠,和尚胸前湿了一大片,不知道除了泪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东西。 和尚:…… 这是哪里来的赖皮小狗。 无奈地拿起金疮药,少女肤若凝脂,不小心碰到是温润细腻的手感,和尚的心怦怦直跳。 然而拆开她胡乱绑的纱布,心里的那点旖旎全然消散了。那道伤口不浅,翻出来的皮肉几乎能见到下面的白骨。偏生伤她的刀疤脸还是个金丹期的修士,伤口上的灵力与她本身的魔力相斥。 要不然按照云眠此时的修为,睡一觉直接就好了也不至于发烧。 和尚眉头皱紧,最终选择最朴实的方式,他找小二借了针线,然后帮云眠缝合伤口。 和尚还很贴心地点了云眠的穴,因此云眠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在和尚针线飞舞的时候,眼睛亮晶晶地说:“好像娘亲!” ……气得和尚剪线的手一抖,他利落地剪断随后解开云眠的穴位。 疼痛慢慢地卷席大脑,云眠呆呆地看着他,放声大哭,“和尚打我!” 和尚迅速将她拉到怀里埋着,“没有,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云眠脑袋转的慢慢的,但是好像真的没有看到他打自己。 但还是小声啜泣,“但是和尚坏。” “我哪坏了?” 云眠呼吸不过来,抬起脸用手指头一一细数,她竖起食指,“和尚不给云眠买糖葫芦。” 和尚无奈,“这不是没认出你嘛,明天就给你买糖葫芦。” 云眠竖起第二个指头,“和尚不相信云眠。” “我什么时候不相信你了?” 云眠噘嘴,“那些臭混混污蔑云眠,和尚还帮他们。” 这回轮到和尚喊冤了,他辩驳,“我可没有帮他们,那些凡人相信混混,我要是不假装一下,他们不就继续用臭鸡蛋砸你了。” 接着他像哄孩子一样,“我当然知道我们云眠眠是最正义的啦,我们又不能打凡人,先骗过他们,明天再去教训那些混混。” 和尚说的好有道理。 但是云眠两颊绯红地纠正他,“是云眠,不是云眠眠。” 不知道为什么,和尚说云眠眠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在草原上奔跑的小羊肉串子们。 和尚对上她认真的眼神,没忍住笑了,“好,云眠。” 云眠恰好也开始累了,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气,和尚悄悄地补上,“眠。” 云眠听到了,眼泪婆娑的猫眼里满是控诉。 “睡吧,明天给你买糖葫芦。” 第21章 看着云眠一下下眼皮越来越沉,最终呼吸平稳地入睡,和尚松了口气打湿毛巾放在她的额头。 虽然云眠已经穿好了衣服,但是不知道想到什么,和尚欲盖弥彰地帮她把被子拉到下巴下面盖得严严实实。 他……他只是怕她再着凉罢了。 翌日 云眠睡得骨头都软了,她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却发现有个圆溜溜的脑袋在被子旁边。 等等,和尚怎么会在这里?! 昨晚的记忆她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依稀记得自己拉着和尚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他不给自己买糖葫芦。 啊,这。她怎么会对糖葫芦念念不忘啊。 云眠尴尬死了,她一点点从被子里抽出来想要悄悄逃离这个让她社死的地方。 然而没想到和尚那么敏锐,他几乎是反射性抬头,俊朗的脸上还挂着难掩的倦意。 “你醒了。” 说完冰凉的手背探了探云眠的额头,“看样子烧退了。” 云眠没想到自己昨晚发烧还让人家照顾了一晚,不好意思地朝和尚道谢,“和尚你真好,谢谢你。” 和尚没说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串糖葫芦塞到她怀中,语气里带着几分幽怨,“拿去吃吧,下次不要再说我不给你买糖葫芦了。” !!!没想到和尚还当真了。 这下云眠的脸彻彻底底地丢光了,她抱着糖葫芦躲进被子里,露出一双通红的耳朵,“谢……谢谢。” 和尚看着她埋进被子里的样子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昨晚可不是埋进被子里。 但是看样子自己再呆在这云眠估计怎么都不肯出来了,“贫僧回房间抄录经书,正午等罗施主用完午饭我们便出发,若有不适可以前来寻贫僧。” 说完他轻手轻脚地走了,云眠听着他离开的动静默默地像小松鼠一样抬头,她轻轻地咬了一口糖葫芦。 奇怪今天的糖葫芦好甜。 —— 罗雨筠买好了五日的干粮和水,她看上去已经调整好了心态,那日的阴霾并没有在她的脸上停留。 她看着云眠十分珍重地朝她道谢,“冉冉,昨日真的很谢谢你,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 云眠打断她,“雨筠姐姐不必客气,冉冉不后悔教训那几个地痞流氓。” 少女气鼓鼓地望着这座小镇,“就是只打那群混混一顿,便宜他们了。” 就在这时和尚带着马夫从青石路上走来,他听见了云眠的怨念轻扯了她的小辫子,“因果轮回他们自会有报应的。” 云眠往和尚手上看去,只见他用灵力凝了一道咒在空中飘散。 云眠挑眉凑到和尚身边,用他们两才能听到的话问,“你下了什么咒,是让他们倒霉的吗?” 和尚高深一笑,但是忍不住学着她幼稚的样子两手合拢放在她耳边,“是让他们吐真言和遭报应的话,他们会一边受害者的经历一边说自己做了什么。” 烈日横空,那群混混脱光了衣服站在干粮店门前大声诉说了自己的行径,“昨天那个魔族姑娘打我们是因为我们对另一个姑娘动手动脚,她没有想杀我们,是我们颠倒黑白污蔑她。” 小镇里的凡人早就对这几个恶霸敢怒不敢言,如今见他们自食恶果,纷纷拍手称赞。 “原来世上真的有好的魔族。” “是啊,看来我们误会昨日那个姑娘了。” 卖糖葫芦的小贩记得那姑娘喜欢,特意追上了他们的马车把一扎的糖葫芦都送给云眠。 “姑娘,昨日真是对不住了,这个当做我们的歉礼。” 云眠推脱不掉,只好悄悄把钱放在小贩口袋才出发。 明亮温暖的阳光里,马蹄声阵阵往远方驶去,云眠晃着腿,抱着一扎糖葫芦,笑得比花还明媚。 和尚忍不住看她,“出息。” 后面的路一路顺利,不到五日的光景他们便平安到达了宿明城。 宿明城不愧是最繁华的主城,街道井然有序,鳞次栉比的商铺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华灯初上,云眠却无心看城里的风景,她看着和尚和罗雨筠脸上满是不舍,“为什么时间这么短暂,我舍不得你们。” 罗雨筠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会再见的,冉冉。” 和尚也开口,然而却被云眠带着鼻音的声音打断,“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不能说再见。” 好吧,和尚收回了手,心里默默地补了句,那就明日见吧。 云眠走在空荡的长街上,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为她点亮。 这种孤独是无边无际的,仿佛灵魂也没有归宿。 她忽然有种冲动回头去把和尚带走,但是一回头,哪还有那褐色的僧袍。 后悔几乎是一瞬间就涌上了心头,或许云眠自己都没发现,她在幻相万千的树中世界中,依赖上了一个人。 云眠甚至把长剑掏出来背在背上,虽说不是她的璇玑剑,但是总归是给她带来了点安全感。 一路快马加鞭,几乎不费什么功夫,云眠就找到了林家的宅子,她将拜帖与委托书交予门童。 看样子这些天门童接待了不少人,安排云眠的去处十分熟门熟路。 “这位道长,现在夜已深不方便为您腾出一间空房间,刚好还有一间侧房空出,不知道长是否愿意委屈一晚?” 这好说,云眠在马车里都不知道躺了多少天了,侧房怎么说也不会睡着睡着把她抖到地上。 想到每次都是和尚把她捞起来,不知怎么的,云眠忍不住叹了口气。 门童却以为云眠不满意这个安排,连忙向她保证,“道长莫生气,少爷吩咐过我们一定要招待好各位道长,明日小的就给您找一间最好的房间。您放心,主厢房的可是大名鼎鼎的言灵师。” 言罢他暗地里给云眠抛了个“懂的都懂”的眼神。 云眠:…… 她不仅不懂,还不解风情,“言灵师是谁,跟她一起住很好吗?” 门童一腔玲珑心思都喂了狗,他忽然想起拜帖上这道长是魔教中人。 一定是魔教人不太懂修仙界的事迹。 门童看云眠的眼神瞬间就带上了外国友人的滤镜,“道长且听我说,这支华月道长在我们修真界可是不可多得的言灵师,许多大人千金一掷,只为让她占卜一挂。能跟支道长在一个屋檐下,指不定支道长心情一好,看您有缘就算上一卦呢。” 第22章 云眠嘴巴变成o型,“那还真是多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门童嘿嘿一笑,二人脚程极快,没一会便带着云眠到了所谓言灵师的房间。 云眠看着里面微弱的灯光有些好奇,“看来这支道长休息的早,明日有机会一定要来拜见一下。” 门童点头说是,招呼着仆人利落地把云眠的床榻打理好,“那就不打扰道长歇息了,明日少爷会来接待道长,还请道长好生休息。” 居然还有宴会,云眠打量着这宽敞的侧房忍不住感慨。 林家可真是家大业大,这么多人都能招待过来。 不过她要怎么样才能在这样汇聚英雄豪杰的林家,把他们的委托人大公子给杀死呢。 云·大反派·眠躺在床上对未来充满了担忧。 就在这时,一道女人的惊叫声传来耳畔。 云眠抬了个头,听声音好像是主厢房传来的。 这大名鼎鼎的言灵师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想到占卜的大多没有什么战斗力。 云眠拧起眉头,举着烛火前去查看。 主厢房里的光线十分微弱,云眠在外面敲了会门没有人答应,于是她谨慎地推门查看。 没想到看到个人影小小地缩成一团躲在灯盏旁边。 四周一片漆黑,那人将整张脸埋进臂弯里,诡异的氛围拉到了顶峰。 云眠脑袋里想到了好多恐怖片的画面,比如说无脸鬼什么的。 想到这云眠也快吓死了,她颤颤巍巍地开口,“是支道长吗?” 女人微微抬起了头,但是看不清脸,她指尖颤抖地指向垂下来的幔帐,云眠看去。 忽然幔帐动了。 “卧槽!!!!!” 云眠头都快吓飞了,她抱着烛火,既想远离幔帐,也不敢靠近女人。 哇地一声跌坐在地上。 学着女人的样子把自己滚成一个球样。 然而过了良久,也没听到其他动静。云眠抬起头,女人还是蜷在原地发抖,倒是幔帐里传来一声,“吱吱~” 给自己壮了壮胆,云眠小心翼翼地用长剑挑开,只见一只油光发亮的老鼠飞快地从她脚边窜过。 …… 云眠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沉默过。 自己刚刚被这么个玩意吓到坐在地上,还好旁边没有人看,要不然她的老脸往哪放。 回头看了眼还在发抖的女人,云眠突然悟了,“支道长,你怕老鼠?” 看着对方害怕到不敢回话的样子,云眠沉思片刻,放出神识满屋子找那只老鼠。 忽然,云眠睁开眼睛,她飞快地掀开桌布一剑刺死了那只老鼠。 她把桌布取下来盖住老鼠,“支道长不怕,我已经把老鼠打死啦。” 支华月显然也听到了老鼠的惨叫,她缓缓地抬起头,一张美人脸上还依稀有泪痕。 哇。 云眠一下子就看呆了,真的像仙女啊。 支华月气质很像沈清澜,眉眼如墨清冷如月,只不过沈清澜作为师姐,需要做出威严的样子,脸会更冷一些。而支华月却只是有一种淡淡的清冷感,此时皱着眉头,让人更想呵护她。 “多谢道友。” 云眠被她这声道友唤回魂,突然想起,好像原着中说过,怕老鼠的还有另一个人。 是沈清澜。 薛逢好像就是在沈清澜最害怕的时候帮她赶跑了老鼠,然后从此之后让这样一个冰山美人对自己产生了依赖感。 这支华月跟沈清澜如此之像,云眠难免不会产生一些联想,她试探地开口,“沈师姐?” 支华月抬眸,眼里满是惊喜,“眠儿?” 云眠感动的差点泪洒当场,握住沈清澜的手,“呜呜呜,师姐我总算见到认识的人了,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 沈清澜有言灵师的身份在,无论到哪里都有人献殷勤,她以为云眠吃了很多苦头,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慈爱,“我们一起破局出去。” 说道这个沈清澜凝眉,“想必我们的任务都是得到纯阳珠,但是这林家能人异士太多,想要得到纯阳珠恐怕要费一番功夫。” 云眠脸上笑容一顿,“是啊,我们联手说不定胜算大些。” 实际上云眠心碎,果然她又领了一个反派的活。 “不过师姐现在是言灵师的话,那岂不是什么事都能算到,我们无敌啦?” 沈清澜拍了拍她的额头,“怎么可能,言灵师每次卜卦都会耗费大量的经历,而且如果遇到比我厉害的言灵师,对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改变我的卦象,误导我的判断。若是绝命帖派了个更厉害的言灵师藏在林家,那我的卦可就惨了。” 云眠看她语气轻松,又想到门童说目前修真界没有人能再比支华月更厉害的言灵师,云眠微微放下了心。 “那师姐可要小心,不过眼下没有其他事了,眠儿先行告退。” “等等。”方才老鼠的出现让沈清澜混惊未定,她犹豫地看着云眠,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 云眠这时候情商到达了顶峰,她瞬间懂了,“师姐要不要去我的侧房待着,我们整合一下彼此知道的信息?” 沈清澜点点头,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更深夜重,微弱的烛火在黑夜中跳动着。 云眠看着地上的影子发呆,她怎么也没想到,去的时候是孤身一人,回来的时候影子倒是成双成对了。 说是提供信息,其实就是沈清澜单方面给云眠讲了很多知识,毕竟云眠醒来后就一直跟和尚从偏远地区赶路过来。 沈清澜简单地给云眠介绍了一下有哪些重要人物,最后总结出。 她们在外面还是装作不太认识比较好,这样能打消一些敌人的警惕。 云眠认真点头,沈清澜不愧是刻苦修炼的女主,哪怕在树中世界也打坐练着心法。 但是她撑不住了,一颗脑袋越来越沉,躺在床上就闭上了眼睛。 沈清澜在旁边打坐忍不住看了她的睡颜。 还是很可爱。 第23章 一夜无梦。 翌日 一个苍老的老人轻敲房门,“巫道长,我是林家的管事林信,大少爷在客厅接待您,请问道长现下可有空前往?” 云眠揉了揉眼睛爬起来穿鞋,“稍等就来。” 不得不说林家的正厅还是很气派的,四角的柱子上都雕刻着双龙戏珠的样式。 云眠到时,林无咎正跟另外两位客人相谈甚欢。 林无咎长得一表人才,月牙色的袍子披在身上,当真诠释了公子如玉四个字。 他瞧见云眠来,笑得温文尔雅,“原来是魔尊的得力大将巫道友来了,快快请坐。久闻巫道友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非同凡响。” 云眠被他夸的有些不知所以,“大公子谬赞。” 林无咎笑眯眯地喝了口茶,介绍另外两人,“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迦蓝神僧的得道高徒慧空大师。以及这位,是罗雨筠姑娘。” 云眠抬头,是两张熟悉的脸。 林无咎善于观察,见她表情不对,“怎么,巫道友认识?” 惊喜、愤怒在云眠心中交织,她气和尚骗她这么久,“怎敢认识慧空大师。” 和尚本来想给云眠一个惊喜,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心中一惊,完了,她好像生气了。 后面林无咎拉着他们说了好多话,云眠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和尚认真看着林无咎的侧颜。 他依旧很好看,阳光下发着光。 但是一点愧疚也没有的样子。 委屈蓦得涌上心头,云眠感觉连呼吸都变得难受,或许,和尚这些天一直在看她的笑话吧。 她又笨又烦人。 所以他骗自己说是来宿明城化缘,实际上早就厌烦了她想要找个借口支开她。 这样自己就再也不会来烦他了。 还有,雨筠姐姐,她也骗人。 云眠低着头,难过和伤心都跑到了鼻子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林无咎察觉她的异样,“巫道友这是怎么了?” 云眠一瞬间恢复若无其事的样子,“无妨,昨日没睡好,有些没精气神。” “那我晚些让下人给巫道友送上安神香,巫道友可是前来帮忙的贵客,一定要注意身体。听管事说,巫道友昨日来的仓促匆匆在支道长的侧房休息了一晚,今日定要找间上等的厢房安顿巫道友。” 云眠强颜欢笑,“多谢大公子关心。不过在下仰慕支道长许久,愿意留在侧房。” 林无咎见云眠坚持,“既然如此,先让下人们安顿好慧空大师和罗姑娘的住所。五日之后便是愚弟大婚之日,还望各位道友全力相助。” 云眠朝他抱拳,旋即没有管身后的人,大步流星地离开主厅。 管事来带着他们去新住所,罗雨筠一脸担忧地看着云眠的背影,和尚跟他们说了声抱歉匆匆追了上去。 林信满脸笑意地看着他们,“雨筠姑娘,这巫道长还说不认识慧空大师呢,有时候情谊藏在眼睛里,是骗不了人的。” 罗雨筠温柔地笑了下,“是啊,藏不住的。” 别看云眠走的快,但其实她一点路都不认。林家后宅的小路九曲八折,没有仆人带路,一眨眼的功夫云眠就迷了路。 迷茫地看着周围的环境,她只感觉每个地方的假山都长得一样,就连那些花草树木,跟粘贴复制的有什么区别。 恰好不远处有一处池塘,池水清澈见底有几尾鱼在水底呆呆地游动,索性现在找不到路,云眠蹲在池边扔石头吓跑那些鱼。 扑通一声,石子落水,果不其然原本静止的鱼儿飞快地躲到远处。 云眠看它们跑掉的样子心情好了很多,蹲在地上捡来跟树杈在松软的土地上画画。 忽然一道气息靠近身后,云眠一喜以为有人来可以问路了,谁知一回头瞥见熟悉的僧袍。 她扭回头把脸埋进手臂里,一张小脸只漏了双眼睛在外面。 “巫冉冉。”和尚喊她。 云眠好不容易散掉的怒意陡升,居然敢叫她全名。 本来还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的,现在云眠整个头埋了起来,连耳朵也捂住。 和尚:…… 她大概是不知道这河水清澈的像块镜子,和尚完完全全把她幼稚的行为看得一清二楚。 和尚十分无奈,从袖子中掏出一串糖葫芦戳戳她的后背,“算我不对给你赔不是,这串糖葫芦算作赔礼。” 云眠也不想原谅他啊,但是这是糖葫芦诶。 她抬起头,转过身子想要从和尚手里拿过糖葫芦,谁知和尚却不肯松手。 “小气!”云眠大惊失色痛骂他,“一串糖葫芦都不舍得给我!” 和尚被她的样子逗笑了,“这是给你的,不过在拿走之前你得先答应我,不能再生气了。” 云眠一脸“你无理取闹”的表情看着他,“我才不!” 说完她很有骨气地松手,又像鸵鸟一样蹲回地上。 和尚怕了,连忙蹲下来哄她,“错了错了,糖葫芦给你,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就原谅我这次吧。” 云眠也不是小气的人,换做别人她大概在正厅重新见面的时候就假装无事发生,然后跟对方一笑而过,只不过后面会自动疏远而已。 但是这是和尚。 她没忍住说话的声音带上了点鼻音,“你说你要化缘,分别的时候我伤心了好久,你是不是在旁边偷偷看我笑话!” 和尚哭笑不得,“我哪敢啊,我只是想逗你一下,还以为你今天会很惊喜。” 云眠抬起头,似乎想要把他的眉眼深深地刻在心里。 她一直都知道和尚是树中世界的幻相。 她只是太害怕了,太后悔了。 这树中世界万千,如果和尚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那么在宿明城外一别,他们此生都有可能不再相见。 失而复得的东西,往往让人肝肠寸断之后将之视若珍宝。 和尚如此真诚,云眠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她接过糖葫芦,“那就原谅你这一回。” 说着咔嚓咬下一颗,嘴巴吃的嫣红。 和尚倒是对她方才画的东西很感兴趣,“这个圆圆的和三角形放在一起是什么?” 云眠脸蓦地红了,她嗫喏了半天,声如蚊呐,“是……火柴人和尚。” 和尚本来心里很甜蜜的,直到云眠抬手看到了被挡住的部分。 按照她的思路,三角形是身子,圆形是脑袋,那么火柴人和尚身后那个举着剑砍他,满头小辫子的应该就是她自己了。 好啊,我给你买糖葫芦,你画小人砍我。 和尚幽怨地跟云眠对视,却得到对方龇着大牙的一个傻笑。 不由得被她感染,和尚也笑出声。 蹲久了云眠也累,她站起身来问了个很致命的问题,“和尚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这问题问的好,和尚一脸关爱地看着她,“如果不出意外,这是贫僧第一次踏入林家。” 云眠内心流泪,“看来我们还是摆脱不了瞎转的命运。” 恰好这时有仆人无意路过,“小的不知二位道长在此,惊扰了二位,还望道长们手下留情饶过小的这一回。” 云眠热泪盈眶,“不,你来的正好,快带我们回去。” 回到住的地方,云眠恰好遇到来拜见沈清澜的罗雨筠。 一问才得知,管事将她的房间安排在沈清澜的隔壁,云眠十分开心,“那太好了,如果我想雨筠姐姐了直接就能见了。” 罗雨筠腼腆一笑,“正好眼下无事,我从小在宿明城长大,要不我带你们去宿明城逛逛吧。” 云眠眼睛一亮,“好啊。” “不过要不要叫上支道长,冉冉跟她住在同一屋檐下,关系亲近些,她也能多照拂你一些。” 沈清澜成日带着修炼也挺无聊的,云眠想想答应下来,“支道长应该会很开心的,我现在去喊她。” 云眠软磨硬泡总算是把沈清澜喊了出来,四人一同出门,拜访宿明城这座繁华又充满异域文化的城市。 宿明城位于大陆北方,是与北方一众的疆域都接壤的地方,为了加深与外族人的友谊,因此每到特殊的时候,凡人的皇帝便会允许外族人来宿明城交易,贩卖属于他们特有的货物。 罗雨筠难得出门这么高兴,“冉冉,我们来的刚巧,现在可是外族人来交易的日子。” 大街上热闹非凡,别说外族人了,就连顶着兽耳兽尾的妖族也都出来逛街。 他们三人一路跟着罗雨筠走走停停,忽然路过一个奇怪的摊子。 别人的摊子不是堆满了自己的货物就是摆着自己的工具,只有这个摊子格外诡异,摊主披着斗篷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旁边用黑色的布盖住一个立着的板子。 看上去不是做生意的样子,但是每个人路过都要停在摊主面前许久。 “雨筠姐姐,这个人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每个人路过都看上几眼?” 罗雨筠看见他,连忙扯着云眠一起上前,“他是占卜师,应该是叫这个吧,外族人都这么叫,其实就是我们的言灵师。看见旁边用布遮起来的东西吗,那是他的预知镜,这位占卜师脾气架子可大了,只为口中的有缘人打开他的镜子。” 哇,云眠成功地被这位占卜师吸引,他躺的实在是太舒服了,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 云眠上前朝对方的斗篷挥了挥手,怎料这占卜师直接站起来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她被吓了一跳,对方带着丝绒手套的手摸上去滑滑的,“你要干什么?” 占卜师大喊,“有缘人,你就是我要找的有缘人。” 说完在云眠目瞪口呆的情况下,他拉开了蒙在预知镜上的黑布。 那预知镜立着能到云眠肩膀,镜框上刻着古老又神秘的花纹,云眠看着镜中自己的身影渐渐模糊。 紧接着一道白光过后,上面多了另一个身影,云眠震惊地看着身旁的和尚。 镜子中的他双目紧闭倒在云眠的怀里,他背上破了个大窟窿,云眠一只手搂着他,另一只手上拎着的长剑沾满鲜血。 这场面,无论换谁看都是云眠一剑把和尚给捅死了,更何况镜子里的云眠眼睛里满是恨意。 很快占卜师重新又把黑布盖回预知镜上面。 云眠不死心,“老板你这镜子是不是有问题,或者说这上面只是幻相。” 占卜师重新倒回躺椅上,仿佛透过斗篷都在嘲讽她,“预知镜只会显示本人在未来发生的事,这就是你们的未来,绝不会出错。” 任何人,无论是谁,在得知未来会被某个人杀死之后都能若无其事地继续跟要杀死自己的人共处。 云眠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杀和尚,手足无措地跟他解释,“和尚,我不可能伤害你的。” “这可不一定吧。”占卜师的摊子本来就受人瞩目,预知镜一拉开,不少人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旁边好事的路人七嘴八舌地说:“你这小姑娘一看就是魔族,他一个和尚,你们两天生就是死敌。” “对啊,说不定哪天你看这和尚不顺眼就像镜子里那样一剑捅了他,毕竟魔族都是些阴晴不定的家伙。” 这句话属实有些地图炮了,在场的有几个牛高马大的魔族立马虎视眈眈地看着说话的人。 对方立马怂了,“瞎说的瞎说的。” 云眠无心管旁人,她的眼里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和尚。 和尚见她如临大敌的样子轻笑一声,“贫僧没有放在心上,人终有圆寂之时,若是能圆寂在巫施主手中,那贫僧是愿意的。” 云眠的心,那一刻跳的很快,心房的躁动声盖过了周围的一切。 她艰难开口,嗓音有些发哑,“但是我不想让你死。” 和尚抬手,终究还是抑制住自己的情感,轻轻地拂去云眠头顶的一片落叶。 “万物落叶归根,这是因果循环。” 望着和尚深不见底的眸子,云眠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那我们接着逛吧,突然想到一个故事,我跟你讲,从前有一个叫俄狄浦斯的修仙者,他的父王在他没出生时就知道他要杀死自己……” 云眠深入浅出地讲了个修仙版的《俄狄浦斯王》,和尚三人听得津津有味。 “冉冉,这位俄道友可真可怜。”多愁善感如罗雨筠,没听一会便被俄狄浦斯的悲惨经历共情到眼泛泪光。 “自古帝王多薄情所言不虚,俄道友的父王就像慧空大师一般得知了自己的命运,但是他的父王却做不到像大师这般超脱,也难怪逃不掉命运。” 云眠看着和尚,“或许怀旻坦然接受,反倒可以改写结局?” “怀旻?”沈清澜像是听到了什么八卦。 云眠脸一红,和尚默念一声“阿弥陀佛”看着云眠道:“支施主,这是贫僧的字。” “这样。”沈清澜眼中有过几分诧异,但是却什么也没说。 倒是罗雨筠打趣她,“之前冉冉还一直和尚长和尚短,怎么今日就开始叫怀旻了?” “哼,不理你了雨筠姐姐!”云眠大步流星地走了,但是一双通红的耳朵却从后面出卖了她。 “还不去追?”沈清澜戳了戳和尚。 和尚抿唇,嘴角笑意难掩。 回到林家已是月上枝头,云眠真的舍不得和尚,分别时眼睛都跟黏在他身上一样,怎么也不舍得分开。 和尚敲了敲她的脑瓜,“又不是明天见不到,快回去歇息吧。” 云眠轻轻地“嗯”了一声,但是没走两步又忍不住回头。 清风拂过,树叶簌簌作响,和尚在原地看她,褐色的僧袍上月光轻盈跳动。 云眠没忍住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像一只鸟儿眷恋地归巢,和尚微瞪双眸,没忍住轻轻地笑了。 “快回去吧,明日见。” 不得不说,这种黏黏腻腻的感觉云眠从来没有体验过,也不知道待到多晚,云眠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却没想到沈清澜在里面等她,“师姐?” 沈清澜看着她脸上满是凝重,示意她坐下,“眠儿,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 云眠指尖缩了缩,“什么事。” “树中世界,幻相万千,你莫要陷得太深,否则会出不去的。” 云眠握紧拳头,“可是师姐,何为幻相,何为现实?现实世人憎我厌我,奔波劳碌于功名利禄,而幻相中有我爱的人,还有爱我的人。既然如此,那我为何不选择幻相。” 沈清澜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复杂,“但,预知镜中,他终将离开,这种执念或许还会成为你的心魔。” 云眠却很快地反驳她,“不,怀旻永远不会变成我的心魔。就是因为预知镜,我把跟怀旻相处的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或许第二天他会离开我,但是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那道清瘦的身影,随着清风、明月,已经永远地住进了她的心里。 沈清澜不再相劝,她第一次,不再觉得云眠是个孩子,眼里满是欣慰,“你长大了。” 后面的日子里,云眠跟和尚把宿明城的大街小巷都逛了个遍,他们像凡人一样享受着各种美食,玩遍凡人的游戏。 每天晚上和尚都会送云眠回房间。 每天分别他们都会相拥。 每个清晨相见时都会送给对方自己出门前第一眼看到的东西,有时候是一朵小花,有时候又是一片树叶。 …… 林家三公子大婚前一天,林无咎秘密召集所有人前来,“诸位,明日之战,三弟的性命就拜托了。” 众人纷纷应允,忽然有人提议,“为保三公子周全,或许可以让人假扮三公子?” 旁边立马就有人反驳他,“那阿月姑娘不就要跟别人拜堂成亲了。” 提议那人不屑一顾,“性命攸关之时,又岂在乎这点小节。” 修仙之人,早已将世俗脱离,可惜林家是世家,若不爱惜面子,大可在收到绝命帖时就让三儿子不娶。但是为了维护所谓的世家底气,林家不得不在意面子。 林无咎很疼爱他这个三弟,因此也不想让他身处危险之中。 沉思片刻,“或许可以再找人假扮阿月,等假扮的人引出绝命帖,我们将之处决之后,再让无涯同阿月拜堂。” “大公子英明,只是假扮三公子的人好找,假扮阿月姑娘的女子却难找。” 要想找到假扮阿月姑娘的人,不仅得身材相仿,而且还得是有点实力的修仙者,否则绝命帖一动手,凡人很容易就因此丧命。 再者说大张旗鼓地从凡人中挑人,很容易救暴露了他们的计划。 众人苦恼着,忽然一女修上前,云眠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指着云眠,“我看这位道友身材倒是跟阿月姑娘很相似啊。” 说着她用手帕挡住云眠的脸,“像,现在像极了,把脸一遮住,还真当像是阿月姑娘在这呢。” 第24章 在她开口的时候,云眠内心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林无咎挑眉,“既然如此巫道友可否愿意替阿月身陷囹圄?” 云眠无所谓这些,但是这一刻她无论如何也张不了嘴,和尚看出了她内心的挣扎,轻轻地挠了挠她的手心,“去吧,别忘记那位俄道友的父王。” 云眠哭笑不得,深吸了口气心情凝重地上前,“魔族之人向来无惧,在下愿意。” 林无咎满是欣赏,“好!巫道友果然是魔族豪杰,阿月安全之后,林某必定重谢。” 他抬了抬手,旁边走来一个身着红衣劲装,跟他长得很像的少年,“诸位,这是三弟无涯。关于替代无涯的人也有要求。” 说完林无涯从袖中取出张黑红的帖子,林管事从他手中取走放入自己袖中,可是神奇的是,没过一会帖子自己从林管事的身上飘起,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回到了林无涯身上。 在座的不乏修为高深的修仙之人,林无涯不可能用了灵力无人察觉,所以只能是那黑红的帖子认人,像诅咒一样,一旦认定就再也无法摆脱。 “大公子,这可怎么是好?” 林无咎长叹一气,“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解决方法,林某翻阅古卷,发现绝命帖有一弱点,命格相同之人拿起它,绝命帖就无法分辨二者谁才是真正的目标。” 旁人皱起眉头,“但这与三公子命格相同之人该去哪找?” 林无咎抬眼看向支华月的方向,“那就要请支道友相助了。” 沈清澜微微颔首,手上丹砂如血,凝成神秘莫测的八卦阵。她从腰间掏出一张符咒,符咒在指尖焚烧成幽蓝的火焰。 她轻喝一声,“落。” 那抹幽蓝从她指尖一跃而下落在了八卦阵上的某处。 众人脸上满是好奇之色,“支道友,这卦象怎么说?” 沈清澜收起八卦阵,声音清冷如霜,“在林宅之中。” 林无涯大松一口气,少年气的脸上满是笑意,“那太好了,很快就能找到人了。” “多谢支道友。”林无咎拿起那黑红的绝命帖,“那么,就先从这间屋子中的人开始找吧。” 屋内的人挨个接过绝命帖,测试自己是否跟林无涯是命格相同之人。 林无咎的脸还是一脸的正义凛然,为林无涯着急的模样,不知为何云眠却觉得凉气从她的脚底升到了心间。 特别是当和和尚拿起绝命帖的时候,云眠从嗓子里发出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不……怀旻不要……” 然而迟了,黑红烫金宛如阎王判书的绝命帖在和尚手中纹丝不动,一如他就是林无涯一般。 众人发出惊呼,喜悦地庆祝找到了代替之人。 只有云眠站在原地,泪水顺着面庞无意识地落下来。 预知镜向来以琐碎的片段示人,只有在最关键时刻才会显出全貌。 云眠脑海里镜中的画面再次浮现,不过与那日两人身上的常服不同,这次和尚穿着喜服,倒在了凤冠霞帔的她怀里。 ———— 林家三公子今日娶亲,宿明城里四处挂着火红的灯笼,车马从城东排到了城西,迎亲的队伍放着炮仗,一整天下来耳边噼里啪啦的声音就没停歇过。 放眼望去,满城皆是大片大片的红色,开春的日子白玉兰开了,挂在指头小小一簇,香气却能飘好远好远。 云眠一身嫁衣,抹了嫣红的口脂端坐在轿内,红盖头遮住了满头的珠宝,随着轿子轻晃,她忍不住想,怀旻在外面骑着高头大马乌纱绛袍的样子。 虽说是扮成林无涯的样子,但是和尚没有头发,所以林无咎还找丹师特制了能长出头发的丹药,让和尚变成还俗的样子。虽说易了容,但是等和尚摘下□□可以让他给自己看。 和尚有了头发会是什么样呢。 云眠靠在轿子上,鼻尖是白玉兰清香,想到他唇角就忍不住勾起。 反正和尚这么好看,有了头发也会很好看的。 迎亲的队伍热热闹闹地回到林家,一阵晃荡,轿子被人轻手轻脚地放下。 云眠不知为何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 没过一会轿子外面的光投了进来,修长带茧的大手温柔地牵起她。 她有些恍惚地跟着这双手的主人走出轿子,和尚蹲下将她背起,旋即外面的说笑声,庆贺声,刹那间消失了。 天地间只有宽阔的后背予以难以忽视的温暖。 他们牵着红绸跨过火盆,就像一对新婚的凡人夫妻一样,拜了天地拜了林家夫妇,最后拜了彼此。 听着漫天的祝词,云眠有一种错觉,她是真的在跟和尚成亲。 但是这种错觉没有维持多久,随着一声“礼成!”,周围的人的惊呼声很快就打破了云眠的幻想。 一片恐慌的氛围下,她连忙揭开盖头,只见带着银色面具、身穿黑色劲装的绝命帖主人终于露面了。 林无咎在林宅外面布了天罗地网,也不知道此人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他拎着一双诡异的弯刀,在众目睽睽之下直击和尚面门! 绝命帖速度极快,云眠被吓了一跳,连忙掏出长剑想要帮和尚当下这刀。 好在和尚反应快,手里禅杖翻滚。 “噌”地一声,闪着寒光的弯刀砍在了和尚的伏魔杖上。 绝命帖一击不成并不恼怒,他冷笑着抬起另一只握着弯刀的手,同时抵着伏魔杖的弯刀用力往下压。 此人力大无穷,和尚双手都撑着伏魔杖竟然勉强与他抗衡。 眼瞧着另一把弯刀要向和尚脖间割去,云眠长剑一挑,直往他腕间砍去。 绝命帖实力在云眠之上,见躲不掉云眠的攻势,直接灵力一震。 云眠猝不及防,大乘期的灵力波动直接将她震飞出去。 好在和尚也因此得以脱身,伏魔杖一挥,直捣黄龙打在绝命帖胸口。 和尚关心则乱,“冉冉,你没事吧。” 云眠被他扶起,轻轻地摇了摇头,旋即心里暗道不好。 果然绝命帖也听到了这声冉冉,细长的眸子微眯,“你不是秦月。” 秦月被掉了包,“林无涯”能躲过他的攻击自然也不是真的。 旋即绝命帖飞快地略过屋子里所有人的面庞,很可惜林无咎不可能让林无涯身处危险的旋涡之中。 “罢了。”绝命帖手腕一转进入攻击状态,“既然帖子觉得你也可以,那就用你的命换林无涯的吧。” 说完,双刃交叉着劈向和尚。 和尚与他实力不相上下,飞快地躲过这一击,两人僵持不下,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云眠只能焦急地期待林无咎请大师造的杀阵能快点生效,可惜杀阵需要汇集所有修士的灵力一时之间还不能启动。 林宅外面的天空,紫色的光芒越聚越深。 绝命帖察觉不对,停下攻势想要逃跑。和尚哪里会让他溜之大吉,伏魔杖金光四起,空气中迅速汇集了强大的灵力。 他大喝一声,“去!” 带着万丈威压的伏魔杖直压绝命帖头顶,绝命帖一看慌了神,连忙召唤黑红的帖子变大,竟是将此作为盾挡下了伏魔杖。 谁能想到这幅帖子才是他真正的法宝,而此人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竟将自己的本命法宝放在林宅一个月之久。 绝命帖见底牌暴露索性也不藏了,操控着帖子直接拦住伏魔杖,同时弯刀往云眠心口刺去。 他想通了,双拳抵不过四手,与其放任这个女人在旁边碍手碍脚,倒不如先把她斩草除根。 虽然云眠已经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抵挡,但是她的修为比不上绝命帖,在那把夺命的弯刀近身之前防御的招式没能完全摆好。 眼瞧着这带着铁锈味的刀尖要刺穿自己的心脏,云眠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剧痛来袭。 然而那把尖刀没有刺进她的心房,反而是一具温热的身体将她拥在怀里。 云眠瞪大了眼睛,这一幕,与预知镜上的完全一致。 “怀旻!” 和尚的身躯缓缓地倒下,云眠连忙接住他。 绝命帖一看仰天大笑,他边笑,眼睛里边流出血泪,“来不及了,哈哈哈,你来不及了。” 云眠看去,和尚伤口附近的血竟都是黑色的。 他在刀上抹了毒! 云眠彻底崩溃了,她大喊着,“解药!快医药师在哪里,快点来救怀旻!” 绝命帖讽刺地朝她一笑,“别忙活了,只有我知道解药……” 然而他话尚未说完,外面紫光大盛——毁天灭地的杀阵终于成了。 那群修仙者竟是不管不顾地启动杀阵,紫光迅速聚拢。 云眠撕心裂肺地大喊,“不!!!” 一切都迟了,紫光刹那间拢成一束斜斜地打在绝命帖头上。 临走前,绝命帖摘下面具,一张满是疤痕的脸狰狞地朝云眠笑了。 他朝云眠做出口型,“我-的-仇-恨-由-你-继-承-” 顷刻之间,活生生的人就化为齑粉。 云眠眼角的泪止不住就往下流,和尚躺在她怀里,嘴角流着血,他扯下覆盖在脸上的□□。 如云眠所想的一样,很英俊,像从小在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公子。 他气若游丝,伸手轻轻地摸着云眠的脸,“不要哭,人总有圆寂的一天。” “你还要走得更远,不要因为我,留下心魔。” 云眠贴着他的脸,泪止不住地流,“不,你本就可以不用死的,只要,只要……” 和尚笑了笑,“可这是无法抵挡的命运不是吗?” 云眠愣住了,心脏像是揉烂碾碎,再狠狠地抛在地上。 这就是命运么,被已经预知的命运,就算千方百计也无法逃离。哪怕拿到绝命帖手上的解药,和尚也会因为其他原因离开自己。 她颤抖着,几乎卑微地哀求,“能不能,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和尚擦掉了她眼角的泪,“我向你保证,我们还会再见的。” 他没有保证自己不会离开,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候。 云眠不再哀求,收起眼泪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好,那你一定要来找我。” 说完,她将脸挨着和尚,在他唇间轻轻留下轻轻的一个吻。 和尚睁大了眼睛,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力气说出,他的手轻轻地在云眠头顶摸了摸。 就像他初见云眠时,就想做的那样。 最终,那双修长的手还是落了下来。 云眠闭上双眼,泪还是从眼角留了下来。 作恶多端的绝命帖终于消失了,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他们欢笑着、交谈着。 也有人上前安慰云眠,“巫道友莫要伤感,慧空大师是为除掉绝命帖牺牲的,他一生降妖除魔,也算是死得其所。”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把云眠从极大的悲伤中拉出来。 “死得其所?” 泪水混着血流了了下来,云眠抬头,精致的脸上,唇色鲜红如血。 “他当真要死吗?倘若不是你们不管他的死活直接打开杀阵,怀旻可以拿到解药不用死的!” 她的心间被仇恨覆盖,以至于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尖锐到让人刺耳。 那人嗫喏着辩解,“可是不及时开启杀阵,那绝命帖修为如此之高,要是让他逃了该如何是好?” “要是?” 云眠站起身来,许多人围在林无咎身边商讨着纯阳珠的去处。 “依老夫来看,杀死绝命帖,慧空大师虽然功劳最大,可惜斯人已逝,我们应当把纯阳珠留给有需要的道友。” “确实,依我看,刘道友在杀阵中出力最多,这纯阳珠还是让刘道友拿着吧。” “胡说,要不是何道友布置的杀阵,这刘青山灵力再高也杀不死绝命帖!” 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却没有一个人因为和尚的死而充满愧疚,利益熏心的脸上都是丑陋狰狞的神色。 云眠看着只觉得恶心想吐,她缓缓地抽出长剑走向众心捧月的林无咎。 绝命帖在临死前,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把全身的修为都给了她。 不过眼下也倒好,再也没人能拦得住云眠。 少女嫁衣如血,头上朱钗在日光下闪着惊人的光芒,她举起长剑,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刺向林无咎。 云眠眼睛里满是疯狂之色。 想要纯阳珠是吧,你们谁也别想得到! 第25章 “巫道友!你在做什么?!”众人看见云眠举剑刺向林无咎,惊呼着、怒骂着使出杀招想要阻拦她。 然而他们都没想到,化神期的巫冉冉何时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普通的剑招无法伤她半分。 最强的杀招能做到的仅仅只有在她身上留下一个口子,她像是一把锐利的剑,无人可当无人敢拦。 只听“噗嗤”一声,那把普通到甚至算不上是灵剑的剑,就这样刺穿了林无咎的身体。 “你!”林无咎瞪大了眼睛,饶是翩翩公子如他,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是狰狞丑恶的。 云眠面无表情地抽回她的长剑,就像是林无咎的血污染了她的剑一般,嫌弃地拭去上面的血污。 修仙之人被刺穿心脏其实并不会完全死绝,但是云眠却好像只是在发泄一般,捅穿了林无咎的心口就不再攻击。 她弯下身子,抱起和尚一步一步地往外林宅外走去。 每走一步,地上的血脚印颜色就越深几分。 没有人敢阻挠她,众人警惕防御地看着这串血脚印蔓延到视线所触及不到的地方。 屋子里,众人焦急地招呼医药师,“快!快救大公子!” 云眠将和尚抱至一处无人接近的地方,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让和尚跟自己一起躺在一棵白玉兰树下面。 风轻轻一吹,一株洁白的玉兰花瓣飘飘荡荡地落在了云眠脸上,她捻起来,几近贪婪地闻着上面的清香。 “怀旻,玉兰花果然好香,就像在我在轿子里闻到的一样。” 她珍重的将这小小一片的白玉兰别在和尚发间,就像是趁恋人睡着偷偷恶作剧的少女一般。 可惜,做完这个动作,云眠却像是抽光了身上所有的灵力,她大口大口地呼着气,鲜血却忍不住从口鼻中流出。 云眠委屈地像个孩子,“怀旻,我身上好痛啊,你能不能抱抱我。” 然而她的爱人却没有办法做出回应。 云眠撅了撅嘴,“那我来抱你吧。” 她轻轻地靠在和尚的胸膛,尽管那里早已寂静一片,但却给她带来了无尽的温暖。 蓦地,云眠抬了抬右手看着上面的伤口笑了。 她身上有许许多多的伤,都是那些修士打的,但是唯有这道是她自己划的。 她在亲吻和尚的时候沾上了他的血液,那道无解的毒早已浸入了自己的五脏六腑。 云眠事先让长剑沾上了自己的血液,为的就不上让那一剑杀死林无咎。 她要让林无咎死于跟怀旻一样的绝望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眠躺在和尚怀里渐渐地没了呼吸。 她的灵魂飘在空中,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云眠的眼睛中终于有了亮光,自己的灵魂可以抽出,那她是不是能够见到怀旻! 一团灰扑扑的魂灵,终于重新燃烧了起来。 云眠想要去找怀旻,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完全不受控制。 她不由自主地上升,看着自己跟怀旻相拥着的身体一点点离开视线。 直至来到了一片纯白的空间。 绝命帖带着银色面具站在原地等她,虽然此人无恶不作,但是云眠感受到他身上没有恶意。 倘若没有他的灵力,自己恐怕不能如此顺利在各路大能的重重保护下杀死林无咎,云眠朝他颔首。 “多谢前辈。” 疯狂绝望过后,绝命帖的灵魂一片宁静,他的眸子里满是悲哀,“你可知,绝命帖为何会作恶这么多年?我又为何,一定要杀死这么多新婚男女?” 云眠摇头,她不知绝命帖的经历,也不知这尘封千年的回忆。 绝命帖抬手,虚无的空间里出现一个幻相。 幻相中,一个俊俏的少年满脸通红,将手上的帖子交给了一个少女。 少女十五六岁绾着头发,一根白玉做的簪子戴在头上,粉扑扑的脸上满是娇羞。 云眠看着大红色的帖子,“这是?合婚庚帖?” 绝命帖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柔情,“嗯。” 云眠接着看了下去。 少女接受少年的合婚庚帖,二人青梅竹马,郎有情妾有意,两家很快就定下了婚约。 到此为止如果继续下去,两人估计会有一个很美满幸福的家庭。 谁知天不遂愿,一日少女上街游玩遇到了家大业大的纨绔公子。 那纨绔公子腰间一把折扇,模样俨然就是年轻时的林家大公子林无咎! 林无咎看上了少女,连忙叫身后的家仆抓住她,一副准备强取豪夺的样子。 少女抵死不从,还好少年见她约定时间久久不来出来寻她,眼瞧着少女被人欺负,少年拎着肉铺老板的刀上前就是一顿乱砍。 林无咎被他不要命的架势吓没了魂,连忙带着家仆落荒而逃。 少年放下刀,将少女搂在怀里安慰。 这番波折过后两人的情谊更加深厚了,可惜他们得罪的是林无忌,宿明城中的地头蛇林家。 林无咎回到家中怀恨在心,找来父亲的心患岐山道人想要报复二人。 岐山道人成日披着斗篷看不清样貌,但是他的本命法宝,云眠却再熟悉不过。 预知镜上那神秘又古老的花纹看过一遍几乎就难以忘记。 岐山道人就是那日见到的占卜师! 果不其然,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少年和少女走在街上遇到了岐山道人。 假装成占卜师的骗子,掀开了预知镜,他们看到了彼此的未来—— 洞房中,少女娇艳如花,少年丰神俊朗,他们穿着喜服眼里只有彼此,大片大片的红色装点着他们的喜庆。 少女将两个小巧的酒杯倒满合卺酒,“鸣臣,喝了交杯酒,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李鸣臣听了心里满是动容,他接过交杯酒,欢欢喜喜地与少女交杯同饮。 谁知下一刻异变突发,李鸣臣捂着心脏,黑色的血大口大口地从他口中吐出。 “婉婉,酒里有毒!” 何婉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同样喝下一杯酒的她,却丝毫无事发生。 到此,预知镜上的画面停止了。 岐山道人遮住预知镜,回到躺椅上装睡,李鸣臣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何婉婉面色苍白地跟他解释,“鸣臣,我不知道预知镜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真的不可能害你啊。” 李鸣臣笑了笑,大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顶,“婉婉,我相信你。” 何婉婉见状松了口气,她朝李鸣臣扬起一个释怀的笑,“鸣臣,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二人并肩离开摊子,其乐融融的样子仿佛刚才的画面什么都没有看见。 然而李鸣臣却知道,猜忌的种子,却悄悄在心里生根、发芽。 二人大婚之日一晃将至,他们按照正常的流程跨火盆、拜堂、进洞房。 李鸣臣脸上一直挂着甜蜜的微笑,只不过在喝交杯酒的时候,他忍不住让下人拿来一根银针。 何婉婉看到那根银针时脸色瞬间苍白,眼角泛着泪花,“鸣臣,你终究还是不信我。” 李鸣臣眼底满是愧疚,“婉婉,我信你,但是这样更安全些不是吗,只是用银针测一下,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的,然后我们就欢欢喜喜地喝交杯酒,这辈子再也没有任何事能横在我们中间。” 何婉婉的心瞬间凉了下来,她无力地别过头去,“鸣臣,如果这样能让你安心,那你测吧。” 她自知没有对合卺酒动过任何手脚,但是李鸣臣这一测,却是真正亲手将一根银针横在了他们中间。 愧疚似燎原之火烧得李鸣臣面红耳赤,但终究是猜忌让他坚持继续下去。他甚至怕有人行刺,让家中的侍卫都进了婚房。 下人很快端上一排银针,李鸣臣伸手挑了一根探入自己手中的那杯合卺酒中。 众人提心吊胆地看着那根银针,外面喧嚣热闹,屋内却静得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银针在酒中缓慢地变黑了。 何婉婉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她无力地跌坐在床上,“鸣臣,这绝不可能,我根本没有往酒里动手。” 李鸣臣绝望地闭上眼睛,“婉婉,事到如今我该如何是好?” 何婉婉心中满是委屈,明明事情有很多种可能,但是李鸣臣却把她往最恶地方向想。 明明是大婚的日子,她本该满脸幸福,做无忧无虑的新娘子。 何婉婉站起身来,愤怒和决绝冲上了心头,“既然你不信我,那我就以死证明。” 言罢她抢过李鸣臣手中的毒酒一饮而尽。 李鸣臣撕心裂肺地大喊,“不,婉婉快吐出来!” 何婉婉却没有理会他,见血封喉的毒酒一下肚就起了效果。 痛苦的焚烧感蔓延到四肢百骸,何婉婉眼睛流下一行血泪,她是性子何其刚烈的一个女子。 “李鸣臣,我们自幼相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你不信任我,找来满屋子的人来看我笑话,还跟别人勾三搭四到处诋毁我,我要你这辈子都记得对不起我。” “我……我要你后悔,这辈子都无法幸福。” 说完她支撑不住身子倒了下来,李鸣臣连忙将她抱在怀里,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婉婉我错了,婉婉我错了。” 喜事变了丧事,红白交替地挂在了李家门前。 自何婉婉死后,李鸣便臣跟丢了魂一样。 何婉婉头七时,他一身丧服独自一人在李家门外烧纸钱。 没有人敢上前慰问他,就连自己家里的人都因为他做的蠢事痛骂了他一顿。 天下着小雪洋洋洒洒地落了满地,李鸣臣无意遮挡,一双冻红了的手靠着燃烧的纸钱汲取微弱的温暖。 这时,一人撑着纸伞站在了他面前。 隔着烟雾,李鸣臣浑浑噩噩地烧纸没有抬头。 林无咎让小厮撑着伞上前,他弯下腰贴着李鸣臣的耳朵,“何婉婉性格一向温顺,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决断?” 李鸣臣的手一下子顿在了原地,他混沌的双眼一下子聚了光,他想起婉婉临走时说的话。 “……跟别人勾三搭四到处诋毁我……” 他从未,从未有过二心,也从未将预知镜的事告诉过第四个人。 “是你!!!” 李鸣臣揪住林无咎的领子奋力地怒吼,“是你害得婉婉喝下那杯毒酒!” 旁边的小厮飞快地打掉他的手,将他推到在地,“瞎说什么,我们大少爷可从来没有逼她。” 燃烧的火盆被他打翻在地,腾起的烟灰勾勒出林无咎嘴角的冷笑。 “我可什么都没做,谁让她不识好歹硬是要跟你。兴许是有人对她说了些什么吧。不过那毒药发作很快对不对,西域第一毒师调制而成,无药可解的呢。” “林无咎!我要杀了你!!”李鸣臣想要爬起来,然而却被林家的下人一巴掌再次打倒在地。 拳脚混着冰冷地雪一下一下落在身上,李鸣臣看着林无咎的背影一双眼睛是滔天的怒火。 谁能动得了权势滔天的林家大公子?就算打碎了牙,也只能忍着往肚子里吞。 后来,宿明城的人再也没见过李家公子出来。 有人听说他一夜之间就疯了,夜夜抱着跟何婉婉的合婚庚帖四处找她。 再到后来,是李家后院一场大火,旁人都没有事,只是李家公子消失在那场大火中。 至此,幻相结束。 云眠抽离出来幻相,眼前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已满脸泪水,“绝命帖?不,应该称呼您为李家公子。不过李鸣臣是凡人,究竟是如何从手无寸铁之辈一跃成为人见人怕的绝命帖呢?” 李鸣臣望着虚空,像是透过那片白看到了故人,他喃喃自语,“是啊,他一个凡人,大火将他困在房间里,为了让那张合婚庚帖不被烧着,一张脸烧伤了也绝不松手。因为他知道,这是婉婉在人世间跟他唯一的联系,合婚庚帖没了,再也没有东西能证明他们是夫妻了。” “兴许是被他的执念打动,路过一位实力莫测的高人救了他,并且将这焚了一半的合婚庚帖炼化成法宝赠与他。只不过这位高人是魔修,炼出来的法宝也是带着邪气的东西,李鸣臣想要提升实力就必须杀人。不过他并不在意,仇恨早已战胜了他的理智,为了向林无咎复仇,他可以付出一切。” 目光看向云眠,李鸣臣语气里满是轻快,“虽然最后我没成功,但是好在我把灵力和仇恨一起给你了,你完成的很好。” 云眠并不高兴,抿着嘴沉思。 她这是被当初帮凶了,难怪最后明明有很多方法,但是她却只想杀死林无咎。 李鸣臣看着她的脸色,满不在乎地反问,“你在不满意我利用你?如果没有我,你永远都不知道慧空和尚究竟死在谁手里。” 听到和尚的名字,云眠下意识地皱眉,“什么意思。” 李鸣臣笑了,脸上满是嘲讽,“你当真以为绝命帖会被命格相同的人骗过去?这只不过是林无咎放出来哄骗世人的话罢了。” 云眠看着那银色的面具,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她忽然发觉,事情的真相不似表面上这样简单。 “绝命帖自始至终只会在林家人手上停留,任何人都无法转移,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林家人自相残杀,让林老爷子选择林无咎死或者林无涯死。谁知他们心思歹毒,竟然能找出从未在宿明城出现过的林二替死。” “可是怀旻他……”云眠难以置信。 “林家二公子打出生后就没有人见过他的模样,有人说这位二公子克父,是天生的丧门星。所以林家便从小将他改名换姓交予僧人抚养。若是你实在不信,当时在屋子里的另一个魂灵我可再熟悉不过了。” 云眠追问,“是谁?” “预知镜的魂灵啊,虽然她伪装成没有灵力的凡人,但是我对她恨之入骨,闭上眼睛,靠鼻子闻,就能在千里之外闻到她的气息想要将她挫骨扬灰。” 说着李鸣臣一挥手,空中幻相浮现罗雨筠的脸。 “雨筠姐姐,不,这怎么可能。”但是云眠却忍不住回想相处中的细节。 初遇时罗雨筠为什么能恰好拦住他们的马车?为什么罗雨筠说来宿明城找回亲人,但是却出现在林家? 越想,云眠的脸色越苍白。 她跟怀旻见到预知镜的那天,正是雨筠姐姐说要带他们逛逛宿明城。 怀旻,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这一开始就是林家的圈套。 云眠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怀旻一向正直善良,就算知道预知镜告诉他会发生什么也不会选择逃避。 他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不过我能在这见到前辈您的魂灵,是不是也能见到怀旻的。”云眠几乎哀求地,虔诚地问出这句话。 “低头看看自己。”李鸣臣长叹了一口气,“你都叫我前辈了,也该知道这树中幻相,乃是千年前之事了。” 云眠低头看向自己脚下,果然,与李鸣臣半透明漂浮在空中的状态不同,她的双脚,是实实在在地踩在这片纯白的空间。 李鸣臣见她精神萎靡,出言相劝,“你我皆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罢了,不过大千世界万千,兴许有朝一日,你能遇见他的。但是有件事还是想要感谢你的,千年之前我没能杀得了林无咎,千年之后多亏了有你我也算是让他自己试了试那西域毒师的毒药。” 云眠愠怒,“你给怀旻下的,就是那无解的毒药。” 所以他特意造成自己有解药的假象,目的就是为了借刀杀人,让云眠替他动手。 李鸣臣自知理亏,“所以我现在不是想补偿一下吗,我看你跟我的灵力相处很好,不想白白浪费了我这一身功法。” “是要跟你一样靠杀人提升实力吗,那还是算了吧。”云眠敬谢不敏。 “当然不用”李鸣臣飞快解释,“我知道你是正统的修仙者,这身功法我只是不想埋没了它。不过树中世界有规定,接受传承之人需忘记里面发生的一切。” 这个规定云眠是知道的,原着中薛逢与沈清澜在树中世界定亲,谁知他出了意外被迫接受传承,忘记了跟沈清澜在树中世界发生的一切。 为此沈清澜以为薛逢在传承和她之间选择了功法,悲痛欲绝与薛逢决裂。然后二人纠纠缠缠,你为我受伤我为你赴汤蹈火,演奏了一段凄美哀转的爱情故事。 但是她不是主角,薛逢忘记了沈清澜还有能机遇重新想起。她只是万千世界一个平凡又悲惨的反派,一旦忘记和尚,就意味着她的魂灵中再也没有这个人的足迹了。 云眠笑了笑,“就像前辈拼死护着那纸合婚庚帖一样,我也不愿就此忘记怀旻。” “痴儿啊痴儿。”李鸣臣长叹,像是在说她又像是在说自己。 云眠朝他抱拳,转身想要走出这片纯白的空间。 李鸣臣却喊住她,“且慢,我有东西想要给你。” 云眠回过头,李鸣臣将绝命帖塞进她怀里,她眼里划过一丝茫然,前世多次在街上拒绝传单的DNA动了。 她两手一推,“不了。” 李鸣臣好笑,“不用删除你的记忆,这帖子跟了我这么久,千年来早就有了自己的魂灵,我很快就要消散于天地间,却想让它象征着我跟婉婉的缘分能够一直长长久久。” “就当帮我这个忙。”李鸣臣眼中满是真诚。 云眠接过这个承载着少年欢喜,众人鲜血的帖子,这时她才发现,原来传闻中的绝命帖并不是制成就是黑的。它原来如普通人家的合婚庚帖一般,鲜红喜庆,甚至烫了金边表达主人双方的珍重。 只不过被那场大火将它燎得焦黑,这么多年来变成专属于绝命帖的“特色”。 “好。”云眠将它收下,郑重地允诺李鸣臣。 旋即纵深一跃,跳进身后无境的深渊中。 —— 另一边的虚空中,丰神俊朗的少年躺在冰凉的石棺里仿若一尊精雕细琢的雕像,他身前立着一个人。 僧袍加身,眉间一点深红为俊俏的脸平添一份妖冶。 僧人双手合十,默念一声,“阿弥陀佛”。 仿佛漫天的佛号一瞬间从他嘴里飘入棺中人耳中,薛逢猛地睁开眼睛。 透过两双眼睛,两个曾经相容的魂灵再次发生碰撞。 第26章 被僧人唤醒的薛逢眼里满是迷茫,他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累的大梦,身子骨都快散了架。 揉了揉酸痛的后颈,“不知阁下是?” 僧人睁开眼睛,一双金色的眸子宛若无喜无悲的仙人,“区区一届凡僧,施主不必记住。这是树中世界的虚无空间,施主完成了贫僧未完成的愿望,因此贫僧愿意花代价将施主唤醒。” 关于树中世界的记忆薛逢还是有的,可是他的记忆就到进入时那令人头晕目眩的阵法,后面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但是规则薛逢懂得,树中世界虽说是幻相,但是人死了就还是死了。即便幻相结束,进入幻相中的现实之人却再也醒不过来。 “这么看来,我是在不慎丢了性命。”薛逢面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多谢大师相助了。” 僧人漠然地垂下眼睛,“贫僧也该感谢施主,贫僧因一执念堕入魔道,神识生生世世在树中世界徘徊,倘若不是施主替我了愿,贫僧不知还要浑浑噩噩下去多久。” 薛逢被他如此郑重地感谢心里却没有一点波澜,毕竟他什么都忘了,但是难受的心情却久久没有散去,就好像有什么人在等他。 鬼使神差之下,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大师的执念是什么?” 僧人顿了一瞬,脑海里浮现一张灿烂的笑颜,他笑了笑,像是春日里冰雪初融的模样。 “是一个小姑娘,世人骂她妖女,贫僧对不起她,在她死后就变成了妖僧承受她以前所承受的谩骂。” 薛逢不知为何心神随之动摇了一瞬,“那我是帮了大师……” 僧人眉间一点红得妖冶,他唇角确实无比的放松,“这次施主让贫僧死在了她前面,多谢。” 薛逢哑然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好,敛了敛神识,却发现自己身上有了两道传承。 “大师这是?” 僧人双手合十,“一个当做是贫僧的谢礼,另一个……是秘境主人的传承,这是他亏欠的,施主收下便是。不过两个传承的事,未免会引起旁人妒忌,还望施主莫要向旁人提起贫僧的存在。” 薛逢从来没有这么好运过,有些不知所措地应允,“薛逢定不会说出,多谢大师。” 僧人颔首,禅杖轻轻一点,薛逢消失在虚无空间中,他望着薛逢消失的位置喃喃自语,“或许,等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不会感谢我。” —— 众人醒来,秘境将他们传送至最初进来的城门,一片浓浓的烟雾笼罩在视线上方。 年轻一辈的都是天之骄子,聚在一起难免不要攀比一番。 谭奇略作为雷霆宗中排名最高的,总是会被同宗门的问上一番。 “谭师兄,你得到了谁的传承?”其中一个师弟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 谭奇略脸色一片阴沉,他在树中世界的任务是得到纯阳珠。本来他的实力是树中世界最强的,连杀阵都被他制造出来了,胜券在握的谭奇略以为成功杀死绝命帖就能完成任务。 谁知半路杀出来个该死的魔族,巫冉冉那个疯女人一剑将林无咎刺死,之后再也没有人知道纯阳珠的下落。 直到秘境结束他都没能完成任务,谭奇略自然没有传承。 为了面子谭奇略又不能跟别人说,只能强颜欢笑地撒谎,“树中世界的规则你是知道的,我没了记忆,也不知传承来自哪位前辈,依稀记得对方带着斗篷看上去神秘无比。” 那位师弟很快就开始顺着他的话往下想,“斗篷的话,我记得宿明城有一位很有名的占卜师,师兄这么厉害一定是得到了他的传承。” 虚荣心驱使下谭奇略假装自己很低调的样子,“也有可能,不过既然前辈没有说他是谁,师弟我们还是不要再猜测了。” 小师弟朝他挤了挤眼睛,“知道了师兄。” 雷霆宗都是些死要面子的人,一圈问下来,竟是个个都有了传承。 唯有最后一名的碧水宗弟子董正青遗憾地摇了摇头,“诸位可真厉害,不像我,任务是得到一枚叫纯阳珠的法宝,里面的人可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谁料最后唯一知道法宝下落的人竟然被人杀了,我直接就被弹出来了一个传承也没有。” 董正青这番话可谓道出了不少人的心声,一时之间众人唏嘘着,不知道是为自己还为他。 云眠醒来时,沈清澜一脸关切地看着她,“眠儿你在秘境中没有出事吧,怎么会这么久才醒来?” 云眠摇了摇头,一双眼睛望着天出神,什么话也不想说。 薛逢一向关注着她,见云眠的异样以为她没得到传承在伤心,上前安慰,“眠……云师妹,这只是一场历练,你还小,以后会有更多机遇的。” 云眠一时之间脑袋没转过来,不知道薛逢在说什么,但是悲伤笼罩在她的久久不散,她叹了口气,“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薛逢却以为她遇到了非常喜欢想要的传承,初次喜欢人的少年急得满脸通红,“那你想要的是什么样,我尽量帮你找到差不多的。” 云眠看着他脑袋上默默弹出一个“?” 薛逢怎么会有当媒婆的爱好。 “多谢薛师兄好意,这还是不必了吧。” 薛逢还想说些什么,两人谈话间,忽然地面一阵摇晃,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直被烟雾遮住的城门如今终于露出了全貌。 古老又陈旧的城墙上,刻着铁画银钩的三个大字——宿明城。 云眠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再也见不到和尚的事实,但是当宿明城再次出现在眼前时,她却红了眼眶,连神识都在战栗。 薛逢看她神情不对,拍了拍她的肩膀,“云师妹你怎么了。” 云眠恍若未闻,她发了疯一样甩开薛逢的手,冲到关闭的城门前想要推开它,“开门,快给我开门!” 布满铜锈的大门纹丝不动,她却不依不饶像一个凡人一般,用自己一双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着门。 云眠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个修仙者,满心满眼只有打开这扇门,去见里面那个刻在灵魂里的人。 明明是修仙者的她,却连灵力都忘了用。 董正青看到云眠歇斯底里的样子瞠目结舌,“这……这位道友究竟是跟树中世界里面的人结了多大的愁啊。” 薛逢见云眠的手鲜血直流,也顾不得方才被甩开的难过,上前拉住她的手,满眼心疼,“云眠你先别冲动,你现在这样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她的两只手腕合起来都如此纤细,薛逢一只手就轻松擒住,待她转过头来,薛逢才发现那双流着泪的眸子里满是难过与绝望。 喜欢一个人,大抵就是对方哭你也忍不住想哭,对方笑你也忍不住跟着笑。 薛逢看见云眠的样子,心跟被人剜了一样,他放轻声音,“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云眠用力咬着下唇朝他点头。 薛逢这才敢放开她的手,看向高大巍峨的城门。 上方笼罩着结界,显然他们并不能御剑绕过城门,薛逢上前叩了叩生锈的铺首。空荡的空间里除了传来几声回音再也没有动静。 云眠神志已经收回来了一点,被堵住的鼻子呼吸不了,张着嫣红的小嘴眼巴巴地看着薛逢,“还是打不开吗?” 这个年纪的少年最是要强,更何况心上人问自己,薛逢涨红了脸,“我,我可以打开的,再给我一会时间。” 说着他放出神识去探门后的景象,谁知门上也有禁制,不过薛逢误打误撞倒是真让他找到一抹熟悉的气息。 跟他身上秘境主人的传承来自同一个人! 薛逢闭上双眼,体内灵力汇集,用传承中的力量往城门上重重一推。 “吱呀”—— 古老沉重的城门发出一声巨响,尘埃混着千年之前的记忆缓缓向众人推来。 薛逢担忧地看着她,“云师妹,去找你想找的吧。” 云眠感激地朝他点头,跳上璇玑剑一阵风似的飞了出去。 里面的模样跟记忆中的宿明城没有差别,云眠眼眶忍不住湿润起来,长街上一片空荡,显然这座空城已经很久没有人踏足了。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林家大宅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云眠停在门前伸手想推门,但是害怕和犹豫占据了她的心头。 怀旻……会在里面等她吗? 就算见到了他,倘若只有一个虚影,见完就消散她该怎么办? 云眠觉得自己无法承受这份难过,大抵是近情情怯,指尖在铜门上迟迟没有下去。 但是如果因此错过了跟怀旻见面的机会,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最终,云眠深呼一口气,鼓足勇气推开林宅大门。 正厅里有一个人! 云眠几乎是欣喜若狂地奔去,走进才发现,坐在太师椅上的男子不是怀旻。 对方也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一身气度不俗,如谦谦公子。 他见到云眠有些意外,“没想到是你先找到我。” 云眠却冷冷地拔出璇玑剑朝向他。 ——是林无咎。 作为秘境的主人林无咎是真实地在树中世界里被云眠一剑刺死过,那种剧毒灼心的感觉仿佛还在身上发作,他看着云眠拔剑的样子条件反射地想要逃走。 云眠先前因为杀死过林无咎还愧疚过,她以为自己在李鸣臣的驱动下杀害了一个无辜的可怜人。 谁知后来李鸣臣揭露了林无咎的丑恶嘴脸,再次见到林无咎,云眠眼里只有愤怒与恨意。 她只问了一句,“和尚在哪?” 林无咎意识到眼前这个云眠只是一个筑基修为的少女罢了,他恢复了冷漠傲慢的嘴脸,“他?千年之前他就死了,或许早就魂飞魄散了吧。” 他以为眼前的少女会哀求会痛哭,谁知刻薄的话刚说完,眼前的少女直接拎着长剑劈向他! 意料之中的鲜血四溅并没有出现,林无咎是魂体,就算被她劈成两半也像没事人似的缓缓将身子合拢起来。 对方显然也很诧异云眠能伤的了他,碎了的半张脸上满是愤怒,“区区筑基也敢伤我。” 说完林无咎大袖一挥灵力朝云眠袭去,谁知渡劫期的他竟不能伤这筑基期的丫头半分。 “你!”林无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云眠感觉自己心口微微发烫,是绝命帖帮她挡下了这个攻击。 因此她说话的时候也更有底气了,“林无咎,和尚的魂体在哪?” 林无忌本来奈何不了云眠有些懊恼,听到她的问题忍不住讥讽,“他?千年之前死于绝命帖手里,早就变成了一抔黄土,更别说魂体了。” 说着林无咎傲慢看着云眠,“现在宗门收徒都是你这样的货色吗,一个幻相而已就让你心性动摇,念念不忘地追问至此。况且,对一个不懂得情爱的凡俗和尚动心,看来你的品味也很差啊。” 云眠怒意直冲天灵盖,她记得绝命帖对林无咎的攻击免疫,直接将它召唤出来。 林无咎脸色一变,“这帖子怎么会在你手里。难怪方才你能安然无恙,不过就算如此你恐怕也只能拿它来防御,又能奈我何呢?” 这林无咎的嘴脸可真是丑恶至极,偏生总是装作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让人实在是恶心。 绝命帖是被魔修炼化带有邪性的法宝,它能抵挡林无咎作为魂体的攻击,就证明它也能攻击到林无咎,只是可惜法宝的原身是个薄薄的帖子,林无咎才敢有恃无恐地挑衅她。 云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用灵力幻化成绳子将绝命帖捆在剑刃上。 能够伤到魂体的绝命帖,再加上云眠用灵力驱动璇玑剑将它大力一挥,就算是一块砖头都能用来伤人了。 林无咎瞪大了眼睛,绝命帖落在魂体上时虽然没有带来伤口却让他疼得在地上打滚。 “啊啊啊啊”他仿佛被滚烫的热水从头到尾的浇了一遍。 就连原本仿若真人的魂体都透明了起来。 见攻击有效云眠无神的双眼都亮了几分,她举起璇玑剑像一个偏执的疯子,一下又一下地斩向林无咎的魂体,仿佛要将和尚受的罪统统讨回来。 林无咎在地上惨叫,不一会连颜面都不要了,哭着爬向云眠,“姑奶奶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快要魂飞魄散了。” 云眠恶狠狠地看着他,几缕没绑好的碎发落在额间,明明不是锐利的眼睛,眼神却像是一个令人害怕的杀人狂,“你让怀旻魂飞魄散,让我再也见不到他,我要让你也这样,让你痛苦挣扎地看着自己魂飞魄散。” 林无咎愣了,连忙忍着痛大喊,“他没魂飞魄散啊,他真没有!慧空只是在千年前死了而已,魂魄入了轮回,我绝对没有让他魂飞魄散!” 云眠发狂的神志恢复了几分,她停下璇玑剑,“当真如此?” 林无咎点头如捣蒜,当场立誓,“我林无咎如有半点虚言,当场灰飞烟灭,永生永世不得入轮回。” 云眠心里燃起了一点小小的希望。 林无咎已经透明到通过他的魂体可以看清身后的木椅了,他默默积攒最后的灵力想要逃走。 谁知忽然,林宅大门又踏入了几个不速之客。 云眠抬头看去,是薛逢和其他人一起过来了。 林无咎自知逃不掉,魂体倒在太师椅上一蹶不振。 云眠默默把绝命帖收回,“等会你就正常的,该说什么说什么,不要暴露我和绝命帖的事。要不然,在你说完之后,就是你魂飞魄散之时。” 林无咎心里憋屈,想他做林家大少拥有这纯阳珠顺风顺水这么久,第一次被人逼得这么狼狈,而且还是一个筑基的女人。 但是看了眼云眠恶霸一样的眼神,他只能委曲求全地答应下来。 薛逢跟众人赶到的时候,云眠正和林无咎坐在椅子上喝茶。 没有得到传承的人还记得树中世界发生的事,因此他们还将自己看做是林无咎的门客,恭恭敬敬地喊了声,“林大公子。” 林无咎看见他们朝自己作揖心里舒坦了不少,看看,这才是他该有的待遇。 “请起,如你们所见,我就是这个秘境的主人。而你们如今见到的,是我的魂体。” 众人见到林无咎的魂体如今已有渡劫修为,纷纷小心慎重地站在原地,连大气也不敢出。渡劫修为何其恐怖,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 对方只需抬抬指头,他们便可魂飞魄散。 这时候,坐在他身边泰若自然的云眠就显得格格不入。 谭奇略作为师兄一向管着众人恪守严规,因此见云眠不知好歹的样子,眉头都皱紧了,呵斥道:“你是羲和宗的弟子吧,怎可如此不知礼数跟前辈平起平坐。” 云眠心情不好,看谁都不顺眼,开口就怼,“他都没说什么,哪里轮得到你开口,有这功夫,管好你自己。” 林无咎当然不敢管她,怕火烧到自己身上连忙喝了口茶眼观口口观鼻,假装没听见。 谭奇略等了许久也没见林无咎开口,见他纵容的样子一张脸变得铁青,他垂着手站在原地没再敢说话。 林无咎看了眼自己越发透明的身体,“看来你们之中有人得到了我的传承。” 秘境存在已有千年之久,他将魂体投入其中,唯有传承有人继承,才能得以遁入轮回之中。 几乎是不费什么功夫,林无咎很快就将眼神锁定在站在角落的薛逢身上。 “就是你继承了我的衣钵?”他用神识探了探薛逢,“奇怪,你这年轻人修炼的方式好像不寻常。” “咔哒”一声轻响,云眠将茶盏放在桌上,明明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动作,氤氲的热气甚至将少女的脸变得朦胧柔和。 而林无咎却被吓回了神,连忙收回神识,哪还敢探究薛逢的修炼方法是什么。 “很好很好,少年出英雄,有你继承我也就放心了。” 随后林无咎还跟他们说了很多的话,云眠的心却一点也没放在上面。 望着少年笔直如竹的身影,她的心沉了又沉。 树中世界里,只有附身在对应身份上的人才能得到对方的传承,那么意味着,计算伤害怀旻的人,就是眼前的薛逢。 虽然说云眠附身在巫冉冉身上,但是却意外得到了李鸣臣的传承,但是这是极小的概率。 再加上薛逢作为书中的男主,作者怎么可能让他来当一个结局凄惨的和尚。 云眠心里满是悲怆,她虽说明知薛逢有自己的任务,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将怀旻的死与他相挂钩。 她知道,这个词叫迁怒。 少女长长的睫毛将所有的情绪遮掩,林无咎说到了最后已经透明的快看不见了。 他挥了挥袖子,灵力拖着一颗莹白如玉的珠子到薛逢面前,眸光里满是岁月的沧桑,“我这一生,成也于它,败也于他。” “千年前,我的三弟死于绝命帖之手,纯阳珠我留着没有交给任何人。机缘巧合之下,我发现纯阳珠可以加快我修炼的速度,于是我便没日没夜的修炼,修为很快就超过一众同龄人,甚至是最厉害的宗师。那时候整片大陆,无人不知晓我林无咎的名字,最终我也不负众望到了渡劫后期半只脚迈入飞升。” “只可惜我花了一生的功夫,都没能踏入那个槛。后来我才知道,纯阳珠能帮我的只有修炼的速度,而飞升却始终得靠自己。” “我这一生。”一阵风拂过,林无咎的声音随着越飘越远,“就如黄梁大梦,到了最后才梦醒。” 薛逢接过纯阳珠,温润洁白的珠子在他手中,仿佛一颗充满矛盾的混沌体。 他忍不住想,自己也会如林无咎一般,在寻求大道的路上止步不前吗。 但是没有人能给他答案,狂风吹过,城中的一切随着黄沙消失在众人眼前。 他们走出秘境,各宗长老在桃源仙境的正中间等着他们。 平泽长老见到露出满意的笑容,甚至是对着云眠,也难得拍着她的肩膀说了句,“做的不错。” 云眠轻轻地笑了。 平泽长老召唤出那艘造价不菲的飞船,羲和宗众人,在漫天桃花香气中离开。 第27章 飞船上得知沈清澜和薛逢都得了传承,平泽长老的嘴角一直都没下来过。 但是当姚策告诉他,自己也拿到了秘境中的法宝之后,平泽长老却以一种严肃的态度面对着他。 他是个严师,尤其是面对自己的亲传弟子时,怒眉一拧让人看着直发憷,“策儿,你要向薛逢和沈清澜学学,为什么你们同辈,而你虚长他们几岁,修为却始终在他们身后。” 如果是以前的姚策,早就满脸阴霾在心中恨透了薛逢和沈清澜。 可惜现在的他已经洗净身上的戾气,姚策抬头望着窗外,外面有蓝天白云,还有一道让他能够静下来的身影。 “师父。”姚策抬头,想起云眠说过的话,心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薛逢一直在我前面也挺好的,人总要有目标。” 平泽长老听到前半句话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你小子是不是去趟秘境脑子都坏了,你的斗志去哪里了!” 说完他作势要打,姚策也知道一时半会扭转不来他师父的观念,抱着脑袋满屋子鼠窜。 窗外甲板上,云眠望着脚下的山川河流发呆,风吹起了她的头发,云眠没有整理,一双圆眼仿佛没有聚焦点。 “眠儿。”飞船上,沈清澜看出云眠一路上心不在焉,她有些担心不由得跟着出来。 云眠也想集中精神,长时间大幅度的情绪波动已经抽走了她大部分的精神,她整个人看上去蔫嗒嗒的,朝沈清澜扯出一个笑来,“师姐,怎么了。” 沈清澜表情复杂,捏了捏她脸上的婴儿肥,“如果不想笑就不要笑,这个笑丑死了,是因为没有得到传承难过吗?” 云眠摇头,“师姐,我又不是小孩子,因为得不到东西就失魂落魄也太丢人了。” 沈清澜将她的嘴巴捏成小鸡嘴,“就你还不是小孩子?那是因为秘境里发生了什么吗?师姐虽然不记得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你想说,可以告诉我。” 难得见到沈清澜如此温柔的时候,她一向清冷,此刻扬起的眉却柔和地放平。 云眠笑了笑,“没什么,师姐,只是遇到了一个人一些事,等我缓几天就好了。” 沈清澜见她不愿多说自然地转过话题,“那你猜猜师姐得到的传承是什么?” 云眠没忍住,“师姐,我们在秘境里是互相知道身份的。” 沈清澜没想到这茬,讪讪地跟她一起看着船板外碧色的山。 不过多亏了沈清澜,云眠总算是能从那种怎么都提不起劲的状态出来了,她歪着脑袋。 忽然想起原着里沈清澜是没有选择传承的。 好奇的驱使下,云眠询问沈清澜,“师姐,你为什么会接受言灵师的传承呀?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树中世界遇到特别不想忘记的人,也会这样选择吗?” 沈清澜转头看着她,如墨的眉眼满是洒脱,无半点儿女情长的优柔寡断,“现在的我忘记了里面的一切,不过幻相终究是幻相,与其一直缅怀,倒不如将它当做一场美梦忘记醒来之后,也算是不枉大梦一场。” 她衣衫洁白如雪,整齐利落的墨发高高束起,当真是肆意洒脱的侠女模样。 她师姐就是师姐。 没有爱恨情仇的牵挂,沈清澜看上去是当之无愧的人间皎月。 云眠不知为何,对此时的沈清澜再也没有半点看书中女主的感觉,她仰望着沈清澜,像是幼崽仰望威风凛凛的成年兽族一般。 然而下一刻沈清澜望了望四下没有人注意,凑近云眠小小声说话,“不过更重要的是,言灵师可赚钱了,随便一卦能抵我接好几个委托,我再也不用苦哈哈赚钱了。” 现在沈清澜哪有全天下梦中情人的样子,活脱脱一副穷剑修的嘴脸。 云眠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她知道沈清澜是故意逗自己开心,圆眼弯了弯,“师姐,谢谢你。” 沈清澜没说话,二人并肩靠在船边,风吹拂着脸庞,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而起。 —— 回到羲和宗时已是深夜,平泽长老无意用他们休息的时间训话,于是众人如鸟兽散去回各自的洞府。 云眠看着自己粉色的幔帐眼底浮现许些怀念,在别人看来只是几日的功夫,但是她却是实打实地在树中世界待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抬手轻轻拨了窗口的风铃,宁静的夜里清脆的声音像是敲在了她的心间。 云眠轻轻扬了扬嘴角,像是想让自己开心些,可是无论是谁来看,都能看出她眼里不见底的苦笑。 旋即她放下嘴角,这样笑太累了,她感受不到开心,只有深深疲倦。 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后颈,云眠脱下靴子将自己裹紧被子里,一双圆圆的眼睛盯着外面的月光出神。 是在树中世界情绪波动太大了吗?或许睡一觉自己能好些。 云眠试图劝说自己,躺一会就能睡得着了。 谁知这一躺,就是天亮了。 太阳从地平线悄悄升起,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光芒刺的云眠泪流满面。 她再也睡不着了,坐起身来,头发披散,望着初晨的阳光泪水划过脸庞。 少年爱慕最是难忘,更何况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她知道,自己忘不掉,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期待今天怀旻会带什么来见自己。 她没办法跟沈清澜一样洒脱,这种思念像一颗种子,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日积月累便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苍白的手缓缓的捂住眼睛,云眠低下头小声啜泣。 原来最大的悲伤不是在分离之时,而是在遇见熟悉的时候,熟悉的场景,却发现那人再也回不来了。 云眠流了一个早上的泪,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 “咚咚咚。”不知过了许久,门扉被人敲响。 云眠不想让人瞧见自己现在的模样,将头埋进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今日我不舒服,有事明日再来找我。” 外面的声音不依不饶,“云师妹,但是今天二师兄回来了,你不出来见见他吗?” 云眠埋在被子里的耳朵竖了起来,她在思考。 孟钱春常年在外游历,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更何况她跟孟钱春还合伙开着茶楼,他回来也应该见见的。 但是她的眼睛一定肿了,想到孟钱春爱打趣人的性子,他出去游历后说不定过了几年还在笑自己哭成青蛙的样子。 云眠咬了咬下唇,她是绝计不会让孟钱春见到这样的自己的。 门外薛逢等了许久也不见云眠给他答复,“云师妹,你想好了吗,要不去见二师兄一面再回来?” 云眠心烦意乱,她想去见孟钱春,但是又怕对方问东问西还取笑她。偏偏薛逢还在外面催她。 她好烦躁,语气不自觉变得凶巴巴的,“我不去了,明天再说,你别再问了。” 外面薛逢一双狗狗眼失落地垂了下来,二师兄跟云眠一向关系好。 他得知二师兄要回来,特意自动请缨来通知云眠,为的就是能来看她一眼,谁知竟然让云眠恼了自己。 薛逢低着脑袋,像做错事情的小狗准备离开,但是又念起云眠说自己身体不适。 再三犹豫后,对她的关切大过了一切,“那,云师妹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其实方才说完那句话云眠就有些后悔,她并不想让自己的心情影响到其他人的。 不会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云眠慢吞吞地走到门前,抱着膝盖蹲下,像一个蘑菇一样。 薛逢听到门后有动静耳朵都快竖起来了,他抑制住贴着门偷听的冲动,默默走近动作轻柔,像是怕惊扰到里面的人,也正是这样他听到一句小声的,几乎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凶你的。” 薛逢心都快化了,他觉得云眠真的像极了小时候遇见的小猫,因为警惕对所有人都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是会在不小心咬到他之后愧疚地帮他舔舔伤口。 他听见声音的来源是从下方传来,因此也跟着蹲下来,小声回道:“没有关系,你心情不好嘛,那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吗?” 云眠踌躇许久,终于鼓足了勇气像小乌龟探出头一样,“有,我的眼睛肿了,你知道怎么样才能快点消肿吗?” 她真的好可爱。 薛逢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几乎是唇角上扬着,“我知道,你等我一下,很快就可以消肿的。” 言罢少年忙急忙慌地离开,仿佛要去做什么拯救世界的事情一般着急。 他飞去膳堂找后厨的大叔买了两个鸡蛋煮熟,大叔一边帮他煮一边好奇,“小道长,一大早的两个鸡蛋会不会不够吃?” 他以为薛逢是还未辟谷的弟子,错过早膳找他煮两个鸡蛋垫垫肚子。 薛逢摇了摇头,磕磕巴巴地跟他解释,“不,不是用来吃的,拿来消肿的。” 大叔看他活蹦乱跳,也不像是哪里受伤肿起来的样子,但是眼神却一直往外瞟着显然是急着去找什么人。 “这么着急?”作为经过大风大浪,有多年恋爱经历的大叔秒懂,“哦,给心仪的姑娘用的吧?” 薛逢的脸腾地红了,像煮熟的虾一样。 第28章 等大叔煮好鸡蛋,薛逢谢过他几乎是逃也似地飞走了。 回到云眠的洞府外,他轻轻地敲了敲门,“我可以进来吗?” 云眠蹲的腿麻,早早就回到床铺上用被子将自己埋起来,听到薛逢的声音瓮声瓮气地应了声,“好。” 薛逢推门,屋内一片少女粉扑面而来,直接冲击他的双眼。 第一次走进女子闺房的薛逢脸上有些发烫,他实在是没想到私底下的云眠居然这么喜欢粉红色。 不过好像更可爱了。 云眠缩在被子里,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脸埋进被子里小小一只像团糯米糍一样。 薛逢蹲在床边仰头看着她,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眼熟,他将鸡蛋掏出来,用手帕裹着递到云眠面前。 云眠明白了他的意图,之前哭得太久自己的脑袋都变成了浆糊,竟然忘记了还可以用热鸡蛋敷眼睛。 她愣了愣,“谢谢。” 薛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能帮上你就好。” 云眠接过鸡蛋轻轻地在眼睛周围滚动,温热的感觉敷在眼睛上很舒服,原本有些酸涩的眼眶都开始缓解。 但是想到孟钱春那不喜欢等的性子,她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免得时间太长让他来找自己。 手上用力久了,云眠的小臂就开始酸痛起来,渐渐地她没办法两只手一起工作,只能一只手撑着另一只手的手肘继续。 薛逢见她着急,忍不住好心提议,“云师妹,要不我帮你揉另一只眼睛?可以两边眼睛一起,会更快些。” 云眠有些苦恼,但是想到孟钱春欠打的模样,还是点头同意了,“那麻烦你了。” 薛逢欣喜若狂,他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麻烦。拿起另一个鸡蛋轻轻地往云眠眼睛上揉去,他难得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云眠。 只觉得她唇粉嘟嘟的,鼻尖上的小痣可爱至极,就连发肿的眼睛也这么好看。 少年心思直白简单,明眼人几乎一眼就能看出。 只可惜云眠闭着眼睛,只能感受到温热的触感不轻不重地在上面移动,旁的,一无所知。 —— 二人赶到孟钱春的洞府已是日上三竿,孟钱春穿了身件碧绿扁金线的袍子,一头带卷的墨发,眉下是透亮的凤眼,身形挺直,一副放荡不羁的公子哥形象。 他悠悠地坐在树下喝茶对面坐着沈清澜,瞧见他们这么晚到,孟钱春凤眼一挑,“逢儿去喊你怎么用了这么久,我记得他可是卯时就去喊你了。” 沈清澜忍不住打趣,“定是眠儿又赖床了,想必逢儿把她喊起来费了不少功夫。” 云眠苦着张脸又没办法反驳,她双手环胸不满地“哼”了声。 倒是薛逢帮她说话,“师妹没有赖床,只不过太久没见到二师兄,想打理好自己再来。” 孟钱春放下茶杯显然是不信薛逢的说辞,瞥了眼云眠,“哟,这么久没回来,你们两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要是往日云眠这会就要开始跟他拌嘴了,只可惜她现在没心情。好不容易不肿的眼睛有些干涩,她上下眨了眨眼皮,径直走到八仙桌上空出来的位置坐下。 薛逢坐在她的对面顺手给两人都倒了杯茶。 孟钱春看看云眠再看看薛逢,挤眉弄眼地询问薛逢她究竟怎么了。 薛逢犹豫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这时沈清澜出来救场,“眠儿最近心情不好,小脸看上去蔫嗒嗒的,都没有精气神。” 云眠抬头朝沈清澜笑了笑,孟钱春一看果真如此,原本云眠圆圆的小脸时不时就飞着两坨高原红,看上去就像年画上的娃娃一样喜庆可爱。 可是今天的她跟换了个人似的,不但高原红没了,一双圆眼下边还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他们小时候师尊时常闭关,大师兄也经常出门历练,云眠可以说是被孟钱春一手带大的,看着自家孩子不高兴,孟钱春的老父亲心态又上来了。 他拍着云眠的后背,眼睛里满是关切,“看上去确实是很伤心啊,眠儿这是怎么了?是善恶堂那群臭小子又给你安排苦活了,还是又有哪个臭小子打不过啊?” 云眠听着嘴角直抽,她在孟钱春眼里最大的悲伤就只有这些吗? 原本满腔的忧伤散了不少,云眠不满地甩开他的手,小声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因为这点事伤心。” 孟钱春见她愿意说话了哈哈大笑起来,“是了是了,我们眠儿不是小孩子了。那你说说究竟是什么大事?” 云眠怕他取笑自己,不愿同他讲,“没有什么,二师兄你就别管了。” 孟钱春耍宝似的捂住心口,一脸孩子大了不服管教的伤心,“好啊好啊,果然是丫头大了,就不跟我这个二师兄亲近了。” 他恶劣地揉了揉云眠的脑袋,“那既然长大了,就应当用大人的方式解决烦恼。” 说完他腾空御剑,云眠便被他夹在腋下哇哇大叫,“你放我下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要这样带着我飞。” 天空上飘来孟钱春快活的声音,“去了你就知道了,放心很快就到了。” 被留下的沈清澜,看着薛逢想追又不敢追的样子无奈地摇头,“你也跟着去吧,我还要练剑,二师兄这个不靠谱的,也不知道会带眠儿去做什么,有你跟着她安全点。” 薛逢当下火急火燎地跟着孟钱春离开,沈清澜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他们两估计要走一条很长的路啊。” 孟钱春带着云眠来到景明城,就是之前云眠带着薛逢来逛的夜市所在的城。孟钱春修为高,平时云眠要花一些功夫才能到的地方,他一眨眼便带着云眠来了。 云眠好不容易逃离了他的魔爪让自己站直身子,谁知一抬头便是他们经营的茶楼。 云眠一头雾水,“大人排解悲伤的方法就是来数钱吗?” 孟钱春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着她,双手掰过云眠的肩膀,让她面对茶楼旁边的那个楼。 与茶楼典雅质朴,还带着阵阵茶香的氛围不同,里面满是红的紫的,大片大片艳丽的颜色占据了视线,胭脂的香味扑面而来,还时不时传来女子的娇笑声——是他们的老邻居,春宵楼。 云眠立马就是一个后退的动作,“二师兄这多不好,我还是个孩子哪能来这。更何况我是这正经人,不搞断袖的。” 孟钱春白了她一眼,赏了云眠一个暴栗,“谁跟你说进春宵楼就是做那种事的,我跟你说春宵楼的酒最是一绝,燕妈妈的酿的酒,没人喝了能忍住不喝第二杯。况且里面也不止女子,有些男子咳……不说这些,二师兄带你喝酒去。” 云眠将信将疑,但还是跟他往春宵楼走。谁知二人还没走几步,旁边的茶楼里面传来打砸声。 小儿本来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谁知一往门口望去,两位当家的竟然都在。小儿喜出望外连忙出来请人,“''二位当家的总算是来了,前些日子掌柜还寻思着要不要上山请当家的出山呢。” 云眠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蹙眉,“这是怎么啦?” 小二叹了口气,“城里的城主夫人老是来茶楼玩,跟不少商家富豪看对了眼,偏偏城主又是个爱吃醋的,现在在里面摔摔打打说咱们茶楼藏污纳垢不正经,要封了咱们呢。” 云眠一听哪能让自己的摇钱树出事,立马就想进去解决这不讲理的城主。 “诶诶,眠儿。”怎料腿刚抬起就被孟钱春扯住后领,“让二师兄来解决。” 云眠看着他嘴角挂着淡笑的脸,破天荒觉得自己这二师兄靠谱。 谁知靠谱不过三秒,他扯着云眠的袖子哀嚎,“茶楼的事二师兄来解决,你快去春宵楼让燕妈妈给我们留几坛桃花酒,燕妈妈每日定时出售的桃花酒都是限量的,连你二师兄我都走不了后面。” 说着他焦急地抬头看了看天,“时辰要到了,快去快去,等会二师兄就来付钱。” 云眠被他直接推进春宵楼里,像是超市里被妈妈喊来排队的小孩一样,满脸无措和惶恐。 但是当门里边一堆姑娘咯咯笑着来搂着她时,她又觉得自己像是掉进盘丝洞的唐僧。 看她明显第一次来的样子,其中一个穿着黛紫色轻纱,年纪稍长但是满身风韵的女子上前,用带着香的扇子替她扇了扇风,“哟,姑娘来这是想要小倌陪还是想要姑娘陪?” 云眠脸红成了猪肝色,她的扇子太香了,让她忍不住想打喷嚏,“不,不用人陪,我二师兄让我来叫燕妈妈给他留几坛桃花酒。” 女子抬了抬眉,她看着云眠话都说不利索的青涩样子笑了笑,流转的眼波里满是风情,“原来是让我留酒的,可是你也得告诉我你那二师兄是谁呀?” 恰好这时薛逢也赶到了,他上前不着痕迹地挤开搂着云眠的手,“是孟钱春。” 云眠如蒙大赦,终于喘的上气来,“对,我们二师兄是孟钱春。” “知道了,我会给他留的,算上你们两个,再多加几坛吧。”燕妈妈漂亮的眼睛在二人身上打转,看见薛逢一副护犊子的样子,遣散了旁边的姑娘。 “都散了吧,人家有人陪呢。” 第29章 云眠和薛逢被燕妈妈带到一间厢房里,桌上摆了好几坛酒,但是因为燕妈妈把人都遣散了,诺大的厢房里只有她跟薛逢眼对着眼,一时之间好不尴尬。 云眠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是毕竟薛逢早上还帮了自己也不能冷了场,于是拿起酒壶给他和自己都倒了杯,“来,渴了吧,喝点酒。” 薛逢不喜酒味但是不知为何下意识觉得云眠喝不了这么多,于是他拦住云眠端酒杯的手,“我喝就好了,你还是别喝了。” 云眠:? 虽然她酒量没多少,但是薛逢这样多多少少就有些看不起人了,“别小瞧我,这么小一杯我不会醉的。” 二人拉扯间,隔壁房间传来一声怒喝,“小爷我让你陪酒,你竟然还敢推脱?!” 紧接着就是各种瓷器摔在地上,女人的惊呼和哭喊声交杂。 云眠跟薛逢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管这个闲事。 但是一想到现在的自己可是自家宗门山脚下,哪有怂外来人的道理,于是云眠瞬间理直气壮,推开房门就要去探个究竟。 薛逢怕她惹上麻烦也跟了上去,外面燕妈妈捏着手绢,一双莹亮带水的眼睛焦急地看着打开的厢房。 云眠上前,“燕妈妈,这是怎么回事?” 燕妈妈双手握住云眠的手,“姑娘是孟公子的师妹想必也是羲和宗的人吧,求求姑娘想想办法。我们韶兰卖艺不卖身,这萧公子硬要她陪着喝酒,韶兰性子这么倔,怕是要出事。” 云眠侧头往敞开的厢房里看去,里面莺莺燕燕围了一桌,地上跪着一个红衣琴女,酒壶摔在她身边,满地的碎片渣子。 而坐在正中央的人——云眠挑眉跟他对视,果不其然是萧振鸿这个草包。 萧振鸿本想上前拉扯琴女韶兰的袖子,怎料一抬头就跟云眠对上视线,“你怎么会来这里?” 云眠双手环胸,“这我该问你才对吧,而且你这强抢民女的样子,就不怕我告诉掌门?” 萧振鸿不屑地白了她一眼,“你去啊,反正今天韶兰我是必须要得到,有本事你现在就把我爹喊来。” 说完他身后的一大帮仆从都站起身来,云眠倒不是怕这一堆凡人,她忌惮的是站在萧振鸿身旁的两个化神期的修士。 说来也唏嘘,羲和宗掌门萧昊苍一生正直无私,为人光明磊落,与其道侣周霞也琴瑟和鸣。偏生二人结为道侣多年一直无所出,萧昊苍倒是看得开,他爱周霞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周霞倒是把这当成了自己心里的负担,她一直责怪自己让萧昊苍绝了后。 好不容易到了晚年,二人喜得一子,都说老来子眼珠子。周霞这不从小将萧振鸿看做自己的眼珠子似的宝贝,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来宗门山脚下的景明城都让两个化神期的修士看顾着。 萧振鸿在这种溺爱下自然长成了一棵歪脖子树,每当萧昊苍虽然想责罚他,但是看着发妻红着眼睛,正直一生的掌门就会默默地叹气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云眠从小跟萧振鸿一起长大两人可以说是各有各的烂,有时候云眠忍不住想,掌门能够忍她,是不是在萧振鸿那练出来的。 云眠握住自己的璇玑剑踏进厢房想让韶兰姑娘跟自己离开。 萧振鸿虽然有两个化神期的修士做保镖,但是云眠也不是吃素的,她知道这两个修士平日里只负责保护萧振鸿的安全,她又不对萧振鸿动手,他们若是敢出手打伤自己,那就休怪云眠去掌门那告状了。 萧振鸿见威胁不到她,连忙大喊,“云眠你敢!你要是带韶兰走,我就将那件事说出来。” 云眠才不信他,“你在瞎说什么?” 萧振鸿古怪地笑了下,传音给她,“听说你跟薛逢现在关系挺好的,要是我将四年前你干的好事说出来,你觉得他会怎么样?现在的薛逢可不再是曾经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了。” 尘封已久的忽然被人翻了出来,像是有人打开云眠脑袋里的记忆带她回顾原着的情景。 ——四年之前,那时他们刚刚通过入门考核的时候。虽说萧振鸿和云眠从小就在羲和宗里长大,但是居住和成为宗门的一份子还是有区别的。他们需要像普通弟子一样参加入门考核,在被师父选择之前,要一同修炼学习基础心法。 那个时候薛逢就开始崭露头角了,他是所有人中修炼最快的,心法考核也次次第一,而且不会跟人抱团,孤独地一个人埋头苦学。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在所有人都奉承萧振鸿和云眠的时候,他一个人假装没看见,这就容易被集火了。 原着中的云眠本来跟萧振鸿谁也看不上谁,但是因为薛逢,他们两联起手来,决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虽说薛逢修炼很快,但是怎么说还只是个刚刚起步的雏鸟,甚至都没有辟谷。 萧振鸿带着人在薛逢常修炼的灵泉旁边直接将他推了下去,他不会水,再加上小时候在秋家被收养时一旦犯错就会被人摁进水缸里惩罚,恐惧和极度的厌恶直接占据了他的大脑。 萧振鸿带着人在岸上威胁,“薛逢,你要是再不投靠我,可就要被淹死了。” 他哪知道薛逢在水中死命挣扎,曾经厌恶的过往如魔咒般一直萦绕在薛逢心头,他什么也听不见,直到肺部空气被一点点耗尽的窒息到让他直接晕了过去。 萧振鸿见水中没动静一下呆了,连忙让人将他捞起。 救回来之后薛逢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修养。 云眠既然已经跟萧振鸿联手了,自然就要出一份力。她从旁人那里打听到,薛逢身上一直有一块玉佩他跟宝贝似的谁都不让碰,据说是他娘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云眠就打算趁薛逢虚弱的时候将玉佩抢过来,让他求自己。 进了薛逢房间,云眠一阵翻箱倒柜才找到放在锦盒里的玉佩,她捧着锦盒打算叫醒床上的薛逢。 一摸才发现,他身上烫的跟火炉一样,脸上浮着不正常的红晕,怎么也叫不醒。 小云眠吓坏了,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会死掉,要是跟自己扯上关系就麻烦了,连忙拿走玉佩想要出去喊人。 谁知前一刻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薛逢,眯缝着眼睛,求生欲让他拼尽了全力伸手扯住眼前人的袖子。 干涩的喉咙发出一声,“水……” 小云眠吓坏了,手一抖玉佩砸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好在薛逢说完话就又昏了过去,云眠连忙支着短胳膊短腿喂他喝了杯水,然后火急火燎的把碎成几块的玉佩用手帕包着带走。 后面医药师来救回薛逢一条命,但是他听人说是云眠找人救了他,所以一直对她挺感激的。虽然一直找不到玉佩,但是也没往救命恩人身上想。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摔碎了他娘留下来唯一的玉佩…… 云眠望着身后薛逢的身影,只能选择松开韶兰的手。 韶兰长得柔弱娇媚,一看云眠救不了她,梨花带雨地跪坐在地上,擦着脸上的泪。 谁知薛逢在看到她脸的那一刹,拧住了眉头。他冷着脸上前挡在韶兰面前,“萧振鸿,你当真觉得你爹不会罚你吗?” 萧振鸿一向看他不顺眼,当场举起手上的酒杯砸在薛逢脚边,“薛逢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他们两对云眠不敢动手,但是就算打残你,我爹也只是口头说我几句。” 说罢旁边两个灰袍修士果然上前想要动手,云眠拉起韶兰姑娘将她送到燕妈妈身边,“燕妈妈,你快去隔壁茶楼找我二师兄来帮忙,我先进去帮忙。” 说完云眠回到厢房里。 她原先打算在暗中帮帮薛逢什么的,谁知脑海中许久不现身的系统突然出声,【检测新的反派产生,请宿主前往击败】 系统这么久都不出声,云眠都快忘了他的存在,紧接着眼前浮现了一行信息,【反派姓名:萧振鸿,修为:筑基后期,善用武器:胜邪剑】 靠。 云眠没忍住爆了个粗,她一直忍着不出手就是怕萧振鸿告诉薛逢原着中自己之前做的好事,谁知道系统这任务一颁布,不是明摆着让她暴露嘛。 想了一下任务失败的后果和薛逢厌恶憎恨她的可能,云眠深呼一口气,最终还是选择保住小命要紧。 薛逢一个人对上两个化神期修士根本就是单方面挨打,虽说两个灰袍修士都有控制自己的灵力,但是手上的鞭子还是打的薛逢满身是伤。 萧振鸿得意洋洋地看着薛逢满身是伤,“我看你还敢不敢多管闲事,你们两个把他给我打到半死然后扔到街上让他自己爬回去。” 两个灰衣修士得令,长鞭一甩更加凶狠地朝薛逢进攻。 眼瞧着薛逢挡掉一人的攻击,另一人的鞭子如闪电般就要往他背上抽,薛逢自知躲不掉,准备闭眼接受这一击,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袭。 薛逢睁眼,一袭青衣挡在了他身后,云眠直接用手掌捏住了这本该打得他皮开肉绽的鞭子。 少女抬头,冷冷地看着萧振鸿,乌发红唇酷的不像话,“萧振鸿你完了,这下是你先动的手。” 第30章 萧振鸿瞪大了眼睛,他从未见过如此清奇的碰瓷方式。 “云眠你可真是越来越厚颜无耻了!” 云眠才不管他,她可没有破坏规则,明明是那个灰衣修士先对她动手的,她心安理得地拿起璇玑剑开始反攻。 这两个修士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萧振鸿是掌门的亲儿子,但是云眠还事他挚友的亲女儿,得罪了谁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于是两个明明有化神期修为的人硬生生被云眠一个筑基后期追着打。 萧振鸿差点被气得倒仰,他指挥着身后的小喽啰,“你们愣着干嘛,给我一起上啊。” 谁让萧振鸿是给钱的那个,那些凡人们哪怕知道云眠和薛逢是修士,但是还是硬着头破拿武器攻击他们。 这下处处掣肘的轮到云眠了,羲和宗有规定“不能随意杀伤凡人”,她只能以灵力为盾挡下凡人们的攻击。 两个灰衣修士得以脱身,“咻咻”两声,鞭子在空气中甩着直袭薛逢身上。 薛逢左支右绌好不狼狈,肩上的衣服都被抽破露出外翻的皮肉。云眠咬牙上前帮忙,但是抽走的灵力没办法完全抵挡凡人的攻击,很快就被一个凡人钻了空子,拎着匕首近身砍在她的手臂上。 “嘶。”云眠吃痛条件反射将那人打飞出去。 萧振鸿总算抓到她的小辫子了,“云眠!你完了,你打了凡人!” 云眠面色铁青拎着璇玑剑就要往他脸上坎,“我不仅打凡人,我还打你呢!” 萧振鸿被她吓得半死,连忙召回两个灰衣修士,“你们打薛逢干嘛,还不快拦着她。” 两个灰衣修士自然不可能放任云眠打伤萧振鸿,一人一鞭拦下她前进的步伐。 这下他们两有足够的理由对云眠动手了,火辣辣的鞭子毫不留情地往她手臂上抽。 “嘶。”云眠记忆中被鞭子抽的场景少之又少,唯一几次都是疼痛难忍让人只吸凉气。 没想到这两道鞭子没落在她身上,薛逢拼尽全力冲过来用后背替她挨了这两下。 “薛逢。”听着鞭子落在他背上的声音云眠都替他疼。 少年只是笑笑,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连自己嘴角流了血都不知道。 云眠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感觉,她想要把萧振鸿绑起来打的皮开肉绽为薛逢报仇。 但是想法总归是想法,萧振鸿见二人还想负隅顽抗,指挥着两个灰袍修士接着进攻。 云眠看着薛逢满身的伤,眼里尽是愤怒,她说什么也要护着薛逢,大不了自己被打个半死,回到宗门后她倒要看看周霞怎么护着萧振鸿。 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云眠挡在薛逢身前想要只身抵挡两个灰衣修士。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孟钱春带着一堆人破门而入。 看着两个自己养大的崽子满身伤,孟钱春的眼里的愤怒几乎化为实质性要喷出火来了,他大手一挥大乘期的威压直接将两个灰袍修士打飞出去。 云眠一看靠山来了,直接有仇就报,长剑直奔萧振鸿而去。 “快,快拦住她!”萧振鸿大惊失色,竟是想让那些凡人来保护他。 不过有凡人挡在前面,云眠进攻的步伐果然困难了许多。 谁知这时孟钱春身后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一身丝绸珠宝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富商,挥着胖胖的手臂招呼身后的家丁,“去去去,快去帮人家小姑娘。” 穿着整齐蓝色衣衫的家丁一呼而上,把萧振鸿找的喽啰团团围住,就这样云眠唯一的束缚也没了。 她二话不说,剑招似长虹贯日,流畅连贯地招呼在萧振鸿身上。 不得不说多亏了次次打反派的经历,云眠的剑使得愈发精湛了,她闭上眼睛,眼底剑意大盛,睁眼之时仿佛与剑意念合一,万般招式变成了她自己。 就这样猝不及防下,云眠突破了。 前所未有的轻盈包裹着她,仿佛一把锐利的剑势不可挡。 萧振鸿被她打得哭爹喊娘,身上青一道紫一道,划破的伤口看上去比薛逢还惨。 “云眠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强迫佩珊了,我也不会报复你,你就放过我吧。” 云眠冷哼一声,她已经熟练到可以自己引导话题了,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振鸿,“你认输吗?” 萧振鸿点头如捣蒜,“认输认输,云眠你最厉害,我服输。” 脑海中完成任务的滴滴声又响了起来,云眠收回长剑,萧振鸿火速爬起来带着他的走狗离开这里。 系统自动跟上次一起结算她赚的恶毒值,【恭喜宿主任务完成,现在一共获得17点。】 要放在之前云眠早就激动地冲进商城购物了,只可惜现在的她是钮祜禄?云眠,她扶着薛逢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倒是孟钱春看上去很高兴,剑修的世界都是这样,没有受伤严不严重,只有打没打赢。 他一直看萧振鸿仗着他娘横行霸道不爽很久了,如今云眠倒是替他削了这小子一顿,孟钱春开心的不得了。 “眠儿走,最近不是心情不佳嘛,二师兄告诉你,这美酒最是能解愁。” 见他们师兄弟三人兴致正好,一旁富态的中年男人抚掌大笑,“既然如此,那何某就不打扰三位雅兴,孟公子今天这顿酒算在我何某头上便可。” 云眠想起来方才若不是他,自己还不一定能揍萧振鸿一顿呢,“多谢这位……何老爷的帮忙。” 姓何的老爷眯起眼笑了笑,胖胖的脸上满是慈祥,“小事一桩小事一桩,说起来若不是你师兄帮忙,我可能就要误会我家夫人做出蠢事了。” 云眠疑惑地看着孟钱春,孟钱春小声附耳,“这是景明城城主,他家夫人觉得自己老了这几日来茶楼都是想背着他给他纳妾,谁知道被城主当做来偷汉子,刚刚气得差点带人砸了茶楼。” 云眠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位看上去脾气很好的何城主,“那看来现在是误会解除了?” “嗯。”孟钱春点头,“他也是个痴情种,怎么也不愿意再娶别人,好说歹说泪洒茶楼才把他夫人给请回去,然后夫妻二人相拥而泣了好久,要不是你让燕妈妈来喊我我估计现在还走不成……” 云眠从孟钱春的眼睛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那咱们还是别打扰人家回去陪夫人了。” 孟钱春搭着她和薛逢的肩膀,一左一右将两人带到隔壁厢房。 “走,咱们三个喝酒去。” 剑修的世界大多如此,可以在要做某件事的中途跟人打一架然后再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他们仿佛有着无穷的热血与精力,可能在去买东西的时候跟人对上眼就打起来了,或者说吃着饭就感觉自己需要突破半路就跑出去找人打架。 毕竟是靠打架升级的修炼方式,云眠先前还听说有个剑痴在与道侣成婚时忍不住跟别人出去打了一架,搞得道侣还以为他不想成亲,等人回来又把他打了一顿。偏生剑痴跟人比剑时还输了,于是相当于成亲之日平白挨了两顿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同情了。 云眠渐渐地也习惯了剑修的生活方式,虽然刚刚跟萧振鸿打了一架,但是并不妨碍她接下来喝酒消愁。 三人围着桌子将面前的酒倒满,孟钱春拍了拍手,春宵楼的姑娘鱼贯而入围着他们捏肩捶腿。 薛逢僵硬地推开帮他上药的姑娘,“二师兄,不是说只喝酒吗,怎么还叫了别人?” 孟钱春一脸看傻孩子的表情,“一个人喝酒那叫喝闷酒,有人陪着才叫醉生梦死。你们两也别拘着,快喝快喝。” 说完他往太师椅上一仰,姑娘们立刻蜂拥而上,喂葡萄的喂葡萄,喂酒的喂酒分工明显且井然有序,一看就知道孟钱春是这里的常客了。 云眠:…… 不过她倒也没拒绝别人帮她捏肩,别的不说天天打坐,有人捏捏肩也挺好的。 就是看薛逢满身伤自己涂药的样子有点惨,她默默地坐到薛逢身边往他够不着的地方撒药。 薛逢垂着头任由她摆布,倏地云眠轻笑一声,凉凉的气打在背后痒痒的。 他没忍住,“你笑什么?” 云眠揶揄,“怎么现在不见你像推开她们一样推开我?” 她知道薛逢只是有些怕生,再加上不想让陌生人靠近自己,在笑他社恐的模样真是像极了前世的自己。 但是却没看见,对方一双耳垂红的几欲滴血。 忽然门扉被人轻轻敲响,外面传来娇媚婉转的声音,“奴家韶兰前来谢过三位恩人,还望恩人允许韶兰献丑几曲。” “听闻这韶兰姑娘可是江南第一歌姬,婉转的歌喉配上那手琵琶可谓是绝配。”孟钱春充满了兴趣,高声说道,“既然如此还请韶兰姑娘进来为我们师兄弟三人弹奏一曲。” “哗啦”一声,门扉被小厮推开,韶兰抱着琵琶露出半张白皙如羊脂的脸,她穿着一袭红衣,细细的腰带随意一系勾勒出纤细的腰,让人忽然明白了什么叫一枝红艳露凝香。 云眠鼻尖轻动,她身上好香。 与此同时她发现,一直低着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少年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韶兰的身影。 哦吼。 第31章 韶兰抬手,葱白的指尖在琴弦上上轻拢慢捻,仿佛在演奏这世上最美妙的曲子,与此同时轻柔的歌声从她喉咙流泻而出。 原来薛逢喜欢这样的,云眠心中默默地想,但是没法不承认,她也在沉醉其中。 不得不说乐曲最是能打动人的,韶兰的歌声清丽哀转,悲伤的曲词中讲述了一个爱而不得的故事。 云眠渐渐湿了眼眶,有同样经历的人最是能引起共鸣,她忍不住想起自己和怀旻。 那张俊朗的脸仿佛又到了眼前,她吸了吸鼻子,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云眠。”薛逢想劝她,但是却被孟钱春拦住了。 孟钱春朝他摇了摇头,笑嘻嘻地拿起酒杯朝他一晃,“美酒最是消愁,逢儿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薛逢看着云眠被呛得直咳嗽,连忙上前帮她拍后背,“要不还是别喝了,酒喝多了伤身体。” 可惜已经晚了,云眠酒劲上头一把推开他,“别啊,喝酒多好忘记烦恼,你看,我现在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与其醒着痛苦,不如醉生梦死,还有美人唱歌给我听。” 说完她又飞快地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像是怕薛逢跟她抢似的。 烈酒下肚又被呛得眼眶发红,薛逢看的心疼又劝不了她,一把拿起桌上的酒壶。 云眠警惕,“你要干嘛,不准抢我酒。” 薛逢给自己的杯子斟满,给她的杯子倒了浅浅的一个底,“我陪你喝。” 好在云眠已经醉的看不清自己的酒杯还有多少酒了,她端起来跟薛逢碰了碰杯。 “谢谢啦。” 她喝地豪迈,酒水顺着嘴角流过纤细的脖颈隐没于衣领之间。云眠放下酒杯,被酒液浸湿的唇红润又有光泽感,像盛夏的樱桃让人想要将之采摘下来。 先前呛酒让她睫毛都被打湿了,一双圆润晶亮的眼珠子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雾。 薛逢眼神暗了暗,杯中香醇的美酒下肚竟也显得没滋没味。 酒过三巡,云眠和孟钱春都醉的不轻。 孟钱春明明自己醉的都站不起身来,却还嫌弃云眠,“眠儿太没用了,这才喝多少就爬桌子上不省人事。” 薛峰头疼地看着他,“二师兄我们该走了。” 孟钱春朝他摆摆手,“小孩才醉了回宗门,今晚我要在春宵楼春宵一刻,把她扶回去吧,春宵楼可没有单人房。” 他说完旁边的姑娘们都捂着嘴娇笑起来。薛逢怕他喝醉嘴上没个把门,再说出什么污言秽语,连忙捂着云眠的耳朵逃也似的把人带走。 走的时候韶兰送他们出春宵楼,她松开搀扶着云眠的手,认真地看了眼薛逢的脸莞尔一笑,“这些年,你长高了不少呢。” 薛逢一愣,本想再同她说些什么,可惜春宵楼的人已经在喊她回去了,韶兰跟他摆摆手,“先回去吧,下次我们再见。” 薛逢点点头收回目光,将身边的醉鬼扶好想要御剑带她走。毕竟景明城到羲和宗还是有一段距离。 谁知离地还不到一只手掌的距离,她就开始捂着头喊想吐。薛逢奈何不了她,只能陪着一起走回去。 云眠醉了之后走路都是东倒西歪的,薛逢怕她一不小心给自己摔毁容,一路上锢着她的肩膀,一刻也不敢松手。 二人走了许久天都暗了下来,快到山门下时云眠睁开惺忪的眸子突然问他,“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薛逢以为是有什么危险,连忙凝神用神识感知四周,可是空气中除了一阵淡淡的花香和草木的味道什么有没有。 “只有一股花香好像是玉兰花,并没有什么味道啊。” 云眠却像是在梦中惊醒了一般,她睁开迷离地眸子用力抓住薛逢的手,“是了,就是白玉兰,哪里有白玉兰快带我去。” 薛逢被她有些疯狂的样子吓了一跳,带着人走到一棵高大的玉兰树下,当真是白玉兰,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高的白玉兰树。 记忆中寻常的白玉兰都是纤细小巧的,鲜少有这样能跟榕树比拟的。或许是因为羲和宗坐落于灵脉之上,这白玉兰日积月累吸收了不少灵气才能长得如此壮硕。 云眠口中喃喃自语,“就是这样大的白玉兰,一定是这棵树,他一定在这里。” 说完她趁薛逢不备伸手将他推开,薛逢一个趔趄,她便兀自跑到白玉兰树下用手挖着底下的泥土。 喝醉的人完全不知道疼痛,长长的指甲陷进结实的土壤里,云眠还嫌自己太慢,两只手用力地将一捧泥土抓起,鲜血从指甲缝中流出滴在地面上,一双葱白的手满是鲜血混着泥土。 薛逢惊呆了上前拦住她,“云眠你在做什么?” 云眠被他攥住手腕,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被泥土弄花的小脸满是委屈,她一心只想挖开那层厚厚的土壤见到日思夜想的人。 她嗫喏着,“我,我只是想见到他。” 薛逢以为她说的是那死在柳树下的妖族,毕竟回来之后他从善恶堂的师兄口中也听到了事情的原委,他知道那妖族是她亲手葬在树下,亲手葬送自己的朋友,估计她内心一直都不好受吧。 薛逢看着她难过的样子,下意识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全然忘记那日被围攻的人明明是他。受了一身伤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但是在见到她的眼泪之后,却把这些伤忘得一干二净。 他笨拙地帮云眠擦掉眼泪,小心翼翼地哄着,“那我帮你挖好不好,你不要用手挖,会受伤的。” 云眠抽抽搭搭地点头,但是一双腕子还是被他用手攥着没有松开。 薛逢怕她跑到别处弄伤自己,一只手擒着她另一手唤出合樾剑。 可怜曾经叱咤风云受万人敬仰的合樾剑,多少人一生就想见它一面,如今在薛逢手里变成一把挖土的铁片。 还好里面的剑灵还在沉睡,要是见到薛逢拿它来挖土,估计会气得剑身都发抖。 说到底金丹期的实力就是不一样,薛逢一只手持剑比那日云眠两只手挖土还要快,不一会的功夫一个能陷入半个人的大坑就被他挖了出来。 他晃了晃云眠,想证明给她看,“你看,坑里面没有人。” 云眠呆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大坑,“不可能,为什么没有人,那他去哪里了?” 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尘归尘土归土,魂灵重新踏入轮回,□□化为尘埃归于自然中。 但看着云眠充满期颐的双眼,薛逢顿了顿终究还是不忍心告诉她实话。 “他应该是变成天上的星星看着你,只不过没有嘴巴说不了话,但是看到你受伤还是会难过的。” 云眠抬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一滴泪缓缓地划过她的脸庞。 “那哪一棵是他呢?” 薛逢跟她一起抬头仰望着万里无云的星空,想起幼时娘亲同他说过的话,他笑了笑,眼里满是怀念,“他们会在离我们最近的地方一直陪着我们的。” 云眠鼻子被堵着,为了方便呼吸她张着嫣红的小嘴,呆呆望着天空的样子像一个小鸭子。 薛逢被她的样子逗乐,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那既然他在天上看着你,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谁知云眠仍然执拗地摇头,“不要。” 薛逢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那你说怎样才好?” 云眠被他问住了,她也不知道怎么样才好,只知道自己很想很想见怀旻,他们最后见面的地方就是那棵白玉兰,说不定臭和尚只是暂时变成了星星,自己一直在树下等着。 他,他在天上累了,总有下来见她的时候吧? 于是云眠从薛逢手上挣脱开来,她摇摇晃晃地上前抱着玉兰树的树干,“我不走,我要在树下等他。” 不是说了已经变成星星回不来了吗。 醉鬼喝醉酒不讲道理,薛逢头疼,“那你要在树下等多久?他要是几千年几万年之后再下来呢?” 几千年几万年……这超出了云眠的认知。 人类什么时候能活这么久了? 云眠脑袋转不过来,还以为自己还在前世是个凡人,“但是,万一呢,万一他有天累了就下来休息了呢?我不走,我要一直等他,等到我七老八十也无所谓。” 薛逢也不知道是酒劲上了他的大脑还是被云眠同化了脑子,鬼使神差下他脱口而出,“那是不是我把树搬回去你就可以跟我一起走了?” 说着说着薛逢有些吃味,“反正只要是这棵白玉兰树就可以等到他,那这棵白玉兰种在宗门里不也是一样?” 云眠惊呆了,一双眸子晶亮地看着他,“哇,薛逢你好聪明。要是把树搬到我的洞府外面,那我有时候累了还能在屋子里等他。” 薛逢觉得自己一定是疯魔了,他忽然明白纣王烽火戏诸侯原来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金丹期的修士背一棵树回去也不是不可能,他闭眼催动浑身上下的灵力,在云眠崇拜的眼神下,一人合抱的白玉兰树就这样离开土壤腾空而起。 第32章 据说是代表了九九归一的理念,羲和宗修葺的这条上山道路,从山脚到宗门口总共用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块石砖。看不见的阵法雕刻在石砖底下,这些石阶曾经是不少入门弟子的噩梦,每个从凡间来的求仙者几乎都要踏上它。 这是求仙之路的第一关,越往上走威压越大,甚至还会有动摇心境的幻相让你留在原地止步不前。好在薛逢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稚子,石砖上的阵法只对筑基以下的人有用,如今的他是金丹期的修士,背着一棵比两个他还高的白玉兰竟也能稳稳地在上面走着。 有了白玉兰树云眠倒是不再乱跑了,她牵着薛逢的袖子亦步亦履地跟着,就是时不时看着薛逢满头大汗的脸劝他。 “要不还是我来背吧。” 薛逢看了一眼她的小身板,轻轻地摇了摇头,倒是突然想起什么勾唇憋着笑。 云眠见他这么累还在傻乐有些发懵,“你笑什么啊?” 薛逢索性不憋了,一个青春灿烂的笑容挂在脸上,“我可一点都不累,还记得你之前送我的体修修炼的书吗,我可是每天都有在练。” 云眠呆住了,“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你怎么还在练。” 薛逢要说的可不是这个,他坏笑着露出两棵犬牙,“你还记得之前卖书给我们的摊主说过什么吗?” 云眠虽然脑袋轻飘飘的,但是那位体修大哥傲人的胸肌还是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云眠结结巴巴地说:“记,记得。” 薛逢看着她的样子笑出声,“那你要不要试试,我现在练的可好了。” ! 云眠的脸一下子变得爆红,她连看都不敢往薛逢那边看去,一双无处安放的眼睛抬头望着月亮。 结果因为不看路,险些往前扑倒。好在薛逢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月光轻柔地洒在地洒在石阶上,给二人铺上了一层温暖明亮的光。 最终云眠还是选择扯着他的袖子,但是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地面再也不敢抬起来了。薛逢扬起唇,他许久没有这样肆意地笑过了。 九千九百九十九层石阶,对于修士来说走上来如履平地,但是如果背着一棵一人合抱的白玉兰,那简直是累的连话都说不出。 踏上最后一阶石砖薛逢回头望去,薛逢的汗几乎洒了满了一路,连带着有一些白玉兰的花瓣。 走到后面云眠也开始在身后帮他抬了,只可惜她脑袋晕晕的有些使不上力,但总的来说二人费劲千辛万苦可总算是将这树背上了羲和宗。 他们两个耍酒疯也就算了,守山门的弟子可真要被他们两给吓死了。 试问谁半夜肚子一人驻守山门,忽然看见一棵东倒西歪的白玉兰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诡异上升不会被吓一跳。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山下的白玉兰成精了,或者是白玉兰一夜之间枝干暴长从山脚长到山顶。 好在看到云眠和薛逢二人的脸之后,收山门的弟子才默默把心放回来。 原来是两个酒疯子,喝醉的人果然什么都干的出来。 但他还是没忍住问他们,“二位同门为何要背这树回来啊?” 云眠累的直喘气,但是还是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这都不知道。 “我要在树下等人,那个人只认识这棵树,所以没办法只能把树背回来了。” 弟子没忍住,小声嘀咕,“又不是树精,什么人才能千里跟着一棵树走,这不明摆着刻舟求剑吗。” 看了二人的腰牌之后,弟子忍着笑将他们放行,“希望二位明早起来还能这样想。” 两人哼哧哼哧,抬着高大的玉兰树简直不要太引人注目,好在现在夜已深,弄出这么大个动静也没人管他们。 薛逢汇集全身灵力在云眠洞府外面的空地上挖出一个大坑,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白玉兰种在里面。做完这一切他累得气喘吁吁,双手撑在膝盖上,汗液止不住地往下滴。 幸亏他的修炼方式跟普通人不一样,消耗的同时体内的灵力也在不断地恢复,也就他天赋异禀能这么折腾,换做任何一个普通的金丹期修士,估计现在早就灵力衰竭倒地不起了。 月牙高高地挂在树梢上,白玉兰的花瓣飘了满地,香气铺了人满怀,云眠站在树下抚摸着树的枝干,她看上去像是很开心,两边的苹果肌高高扬起,让人忍不住跟着心情也变好。 薛逢忽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忽然都值得了起来,“云眠。” 他想告诉她自己的喜欢,自己会因为她开心而开心,因为她难受而难受,还想告诉她自己日思夜想,梦里都想着见她。 云眠远远地朝他歪了歪脑袋,像是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喊自己。 忽然她很严肃地凑近薛逢,“你怎么还在这里?” “啊?”薛逢傻眼,满腔想要倾诉的爱意蓦地被堵在喉咙里。 “啊什么啊,这么晚了还不会去睡觉,小心长不高!”醉鬼虽然思绪到处乱飞,但是逻辑竟然诡异地接得上来。 “可,可是。”薛逢话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后背就被云眠推着离开她的洞府。 薛逢被送到门口外面,望着眼前俨然是一副准备送客的云眠无奈地笑了笑。 好吧,她现在不清醒,就算说了估计第二天也忘了。那还是等明天再跟她说吧。 薛逢朝她摆摆手,眼里满是温柔,“明天见云眠。” 云眠困得睁不开眼睛,朝他点点脑袋。 二人分别后,云眠就着习习的微风躺在白玉兰树下,她侧躺着蜷缩身体,一只手伸在旁边。 就好像,旁边一直有人陪着,不再孤单。 —— 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云眠是被沈清澜从树下扒拉起来的,她头疼的要命,在树下躺了一宿只感觉身子骨都要散架了。 “师姐。”云眠开口,嗓子疼到说出来的话都不想自己的。 沈清澜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细细的柳叶眉拧起,“怎么会这么烫,你也是的,为什么有床不睡偏偏在外面躺着。” 云眠清了清嗓子,她哑到连话都说不出来,惨白着一张小脸,眼尾泛着红看上可怜极了。 沈清澜看着她的样子也说不出训斥的话,无奈地叹了口气,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只手绕过自己的肩膀扶着她进洞府。 修仙之人本就很少生病,辟了谷之后云眠更是一次病都没有生过,这还是她头一次感受到头晕想吐的感觉。 沈清澜给她把了脉,说是自己大悲过后心境动摇,再加上喝酒躺在外面吹了一宿的风,自然而然就染上了风寒。 知道了病因就好解决了,沈清澜去自己屋子里找来几颗治风寒的药丸,扶着云眠的脑袋让她吞下,“好在我辟谷前留的治风寒的药还没扔掉,要不然你这病,还得去找医药师来帮忙。” 喝下一碗水后,云眠干得冒烟的嗓子总算是能够说话了,她轻轻地扬起一个笑容,“谢谢师姐。” “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沈清澜帮云眠盖好被子,打湿毛巾拧到半干放在她头上,“药丸估计要一会才能起效,你先睡一觉,不要再起来又着凉了。” “好。”云眠艰难地眨了下眼睛,点头对于她来说太高难度了。 生病的人总是嗜睡,不一会她便感觉眼皮沉地睁不开来。 沈清澜守着她,见她呼吸均匀便起身想要回自己房间继续拿几本书来看。 谁知刚出门就遇上来找云眠的薛逢,对方眼下泛着青黑,显然这一夜没有睡好。 薛逢愣了一下,看上去也对她的出现感到很意外,“师姐怎么会也在这?” 外面的风轻轻拂过,白玉兰的花瓣被吹得四处飞舞,沈清澜轻轻捏住一片飘到自己眼前的花瓣,语气几近严厉,“这棵树,是你帮她搬来的吧?” 薛逢从来没有做过看上去如此匪夷所思的事,也就昨晚借着酒劲才能跟云眠疯上一回。 他像是顽皮被夫子抓住的学生一般,迅速地低下头,“师姐,我错了,不过这棵树并不归任何人,而且我们宗也没有不让在洞府外面的规定。” 沈清澜看着他一片痴心的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她这样问并不是为了训斥他陪着云眠胡闹,而是因为。 “逢儿,你知道眠儿从秘境中出来后为何一直闷闷不乐吗?” 薛逢一直关注着云眠,自然也知道她最近情绪低落时常叹气,但是他以为云眠是因为没得到传承而难过,沈清澜一问他才发觉,说不定另有隐情。 “师姐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薛逢微微抬起脖子,雪白的衣领露出昨日被灰衣修士打出来的鞭伤,那道伤口一直隐入后颈。这种伤口一般是带倒刺的鞭子才能打出来的,说明薛逢背后肯定不止这一道伤口。 沈清澜看着薛逢脖子上的伤踌躇片刻,羲和宗境内是没有白玉兰的,唯有山脚那片树林里才有一片满是白玉兰的树林。这样大的一棵白玉兰,就算是金丹期的她也不敢妄言能一口气从山脚背上来,但是薛逢却可以为了云眠忍着满身的伤和灵力枯竭的风险,只为让她开心。 “她在秘境里喜欢上了一个人,而且很有可能,这个人在她心里会一直待到很久很久。” 第33章 “虽然我知道这是眠儿的私事我不应该说出来,但是看到你整颗心都挂在她身上,我想我应该提醒你一下,免得日后你和她都为难。” 沈清澜只能感叹造化弄人,薛逢和云眠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们彼此之间知根知底如果能结为伴侣应当是一段佳话。 只可惜,缘分是这世上最难琢磨的东西。 薛逢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沈清澜,他觉得自己忽然之间像是多余的人,他不应该站在这里,也不知道心该去哪里。 他极力克制自己的表情,让自己在沈清澜面前尽可能显得平静点,“师姐,你知道眠儿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吗?” 沈清澜摇了摇头,“眠儿未曾透露过,只是在回来的路上问我,如果有一个怎么也忘不掉的人应该怎么办。我那时以为她只是在问我,便告诉她洒脱便好,怎知见她如此消沉,才知道这是她的心结。” 薛逢的眉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他的心像是一张拉满的弓,只要轻轻一松手便可将自己满腔的爱意送到云眠面前。但是如今沈清澜告诉他,云眠喜欢上了别人,他的爱意再怎么多也没有了机会,永远不会被接受。 他心里的拉着弓的那双手,怎么也不敢松手,甚至加大了拉弓的力道,以至于弓弦断了,心也乱了。 “师姐。”薛逢红了眼睛,像是被人抛弃的狗崽,“那,我是不是应该不再来找云眠?” 沈清澜想起云眠现在的状态,怜悯地看着他,“她现在的状态不能再受刺激了,你应该冷静一下,等她好点了再谈谈也不迟。” 薛逢怔然看着眼前门,他极力想要透过中间那一小片缝隙看一眼日思夜想的姑娘。 只可惜里面一片暗淡,他看不见,也摸不着。 薛逢极力隐忍着心中的酸楚转身离开,云眠有喜欢的人,她会为难的。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让她更加伤心。 薛逢走后沈清澜望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息,云眠高烧未退,她从自己屋中搬来一些书守着她。希望她好起来之后,薛逢能有机会诉说自己的爱意。 谁知云眠这一病就是两天,这期间善恶堂的人因为她跟萧振鸿的矛盾需要审判她,但是都被沈清澜以等她病好了再来给搪塞过去。 好不容易捱到第三天云眠身子好了点,在周霞的压迫下善恶堂的人说什么都拦不住把人直接架着带走了。 云眠走之前看着沈清澜的样子笑了笑,“师姐这几天辛苦你了,我去去就回来。” 善恶堂还是那个老样子,黑漆漆的一片,审问台上一群老头肃然危坐,左右是两只长着犄角的奇兽张着满嘴獠牙怒目圆睁地瞪着云眠。 云眠被压跪在台下,大病初愈的身子一触及阴冷的地面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周霞带着萧振鸿站在一旁,萧振鸿躲在他娘身后,明明伤口并没有这么夸张,却将自己浑身上下用纱布包的像个粽子一样,假惺惺地擦着眼泪,俨然一副自己是受害者的样子。 “云眠,你可知罪?”正前方金长老怒眉一横,看着云眠二话不说便想让她认罪。 善恶堂为了公正特意换掉了掌门让金长老主审,美名其曰是避嫌,但是谁不知道这整个羲和宗就他最看不惯云眠,让带有个人情绪的金长老来审,还不如直接说定她罪来的痛快。 云眠跪在地上慢悠悠地看了周霞一眼,女人换下了平日里华丽精美的钗子,换上一根木钗简单将头发绾起,看似憔悴的面容在接触到云眠的视线后勾起一抹冷漠的笑。 周霞爱自己的儿子连划了一道口子都心疼的不得了,云眠将他伤成这样,也难怪她安排金长老来折磨自己。 云眠抬头膝盖虽是弯着,但是声音却不卑不亢,“弟子不知有何罪过。” “执迷不悟!”金长老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得直拍桌子,“你伤害同门,打伤凡人,身为羲和宗的弟子却踏入烟花柳巷之地,这三宗罪你还敢不认?” 这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云眠被他气得咳嗽连连,“咳咳,长老当真公正?这善恶堂当真惩恶扬善还是说单单是某个人的一言堂!” 金长老没说话,周霞倒是忍不住抢在他前面开口,“善恶堂自然是惩恶扬善的地方,你敢说你没有打我儿,你敢说你没有对凡人动手,你敢说你没有进春宵楼做这些事吗?” 金长老甚至偷偷对她加了威压,大乘期的灵力从头顶倾泻而下,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云眠,我劝你还是快快认罪,这样受的罚还能轻一些,倘若抗拒必定从严!” 说完他灵力一震,仿佛千万斤的重压直袭云眠胸口,云眠只感觉心头猛地攥紧,竟是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究竟是谁有错,谁应该受罚,难道萧振鸿就可以被摘得干干净净,只因为他投了个好胎,有个是非不分的娘吗! 沉重的威压压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云眠被金长老屈打成招的架势恶心的不得了,之前她做错了事善恶堂罚她她都可以认,因为善恶堂是公正的,不偏袒任何一个人。 如今却因为萧振鸿经常犯错,周霞屡次插手审判,金正庸这个趋炎附势的墙头草将善恶堂搅得乌烟瘴气。 云眠不服,硬撑着让心肺都在抽痛的威压开口,“我不认罪,如果要罚我,萧振鸿也必须得罚。他难道就没有进春宵楼吗,我打他是因为他强迫里面的歌姬陪他,人家不愿甚至还想砸了春宵楼。至于那个凡人,他是萧振鸿的走狗,如果因为凡人要伤害我而我却不能还手,那这规则也太过愚昧了。” “你!”金正庸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强词夺理!就凭你一人之词,谁能辨别是非对错,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你编纂出来的,为的就是拖振鸿下水。” 云眠反讽,嘴角的鲜血越流越多,“原来金长老也知道不可听信一人之词,那么为何凭萧振鸿一言之词便可定我的罪?” “谁说我们只是我的振鸿一言之词。”周霞见她巧舌如簧,素净的脸上又恢复了高傲的神色,她拍了拍手,善恶堂的弟子便压着两三个人上来。 三人穿着粗布麻衣,皆是没有灵力的凡人,其中一人脸上有颗肉瘤云眠记得他,这是那人她打伤的凡人。 长着肉瘤的男子进来一看见云眠就跪在地上哇哇大哭,“仙人,仙人为我做主啊,她,她要杀了我。我们百姓一直信任着羲和宗的道长们,为何这位道长会无故对我一介小小凡人动手。这位道长今日能对我动手,往后便会说不定会对城中无辜的百姓们动手,往后让我们怎么放心在羲和宗的地盘安居乐业啊。” 云眠忍不住怼他,“你明显就是萧振鸿的走狗,少在这里装良民了,那日你拿着大刀直击向我,倘若我不反击必定也会去掉半条命。” 男子瞪大眼睛,浑浊的眼睛配合满脸横肉一脸凶相,“少胡说了,你一个修仙者,被我砍一下哪会出事,修仙者不都是有灵气护体的吗,但是我一个凡人,你一动手万一我就死在你手里了呢,修仙的就可以枉顾百姓性命了吗,我看你就是个魔修!” 他最后一句话刺痛了金正庸,这些年仙魔关系愈发地紧张了,修仙门派不但对魔族二字讳莫如深,也最痛恨宗门中出现叛逃师门堕入魔道之人。 他们叛逃的原因五花八门,有的因为爱情有的是受不了森严的规则,但是最终都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他们堕入魔道之后统统与师门为敌,有些人因为熟悉宗门的内部结构,勾结其他魔族将整个宗门灭绝的的故事也不是没有。宗门耗费精力培养出来弟子,不说让他们回报宗门但最起码也不能是农夫与蛇的故事。 因此没有一个宗门希望听见自己的弟子被评为魔族,云眠打了凡人可以是小事是年轻不懂事,但是如果连凡人都说她是魔族,那这件事可不能轻易处置了。 “云眠,你还不认罪!”金正庸用力一拍,玄铁制造的桌子竟出现了一丝缝隙。 云眠满腔冤屈无处宣泄,她快要气死了,“都说了他是萧振鸿的走狗,萧振鸿让他做什么他当然就做什么,难道就凭他弱他有理吗?那现在我比金长老你弱,我现在能说金长老你就是魔族吗?!” “你!”金正庸恶狠狠地瞪着她,要不是审问台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早就上前将这口无遮拦的死丫头打死了。 这时候周霞又慢悠悠地开口了,“你说只有一人证词不可信,那不如听听他旁边两人怎么说,他们两个可是春宵楼里的下人,难不成也是我儿的手下?” 被她点到,一个矮小的男人哆哆嗦嗦地指认云眠,“回大人的话,那日小的在楼里洒扫,听见房间里传来摔摔打打的声音,外面围了很多人,门是开着的,小的过去一看,只瞧见这位姑娘在里面殴打萧公子。” 他旁边的同伴也忙不迭地附和,“小的也看见了,萧公子在自己厢房里听曲,这位姑娘直接带着人就闯进来了。” 第34章 萧振鸿买通的人,一条条口供直指云眠,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他们串通好的,否则为什么这两个下人一口一个萧公子叫的如此亲近。 只可惜善恶堂就像一个被蛀虫钻孔的木头,金絮其外败絮其内,诺大的审问台上如此多长老却没有一个愿意跳出来对抗周霞,只因为她是掌门夫人,是关系到俸禄之人,而云眠只不过是小小一个举无轻重的弟子,没有人会出来为她铤而走险。 云眠看到萧振鸿可怜无辜的外表下向她扬起一个洋洋得意的笑,仿佛这一切在她踏入善恶堂之时就早已成为定局。她所辩驳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如蜉蝣的挣扎不值得一提。 明明作恶之人是他,强抢民女的人也是他,这些人就跟看不见一样,在强权之下选择过来指责帮忙的云眠。 金正庸看着她如同看着无恶不作之徒,“犯下三宗罪你还抵死不认,罪加一等。” 说完他立笔书写刑法书,声音如洪钟回响在善恶堂之中,“经审判,弟子云眠执迷不悟死性不改,犯下三宗罪罚俸三年,作为洒扫弟子洒扫鹤唳峰一年,刑罚台鞭挞一百下以儆效尤。” 罚俸洒扫这些云眠都可以忍,但是金正庸竟然让她受一百下鞭挞,她简直忍无可忍。 “你凭什么打我,萧振鸿做了这些事凭什么一点惩罚都不用?!” “凭什么?”萧振鸿忍不住讥讽她,“就凭羲和宗是我爹在掌管。” 善恶堂中如此多的长老弟子,萧振鸿竟是连借口都懒得想一个来遮掩这些腌臜关系。偏生堂中一片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来反驳他,周霞对他露出一个慈祥的笑,仿佛默许鼓励了他的行为。 很快旁边就有弟子上来要带云眠去刑罚台,他们一左一右架着她的胳膊。 云眠被萧振鸿的笑刺痛,一把挣脱开桎梏,打开系统商城。 上次完成打败萧振鸿的任务后恶毒值又加了5点,现在自己总共有22点恶毒值。 早已将商城摸熟的云眠,几乎不用思考就打开了自己想要兑换的东西,系统十分惊恐,【宿主你要想清楚,这会花掉十点恶毒值!!】 云眠呵呵一笑,她现在脑袋十分清醒,她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纤长的睫毛下,一双圆眼染上疯狂的神色。 她要抽死他丫的,一群狗东西! 一点犹豫都不带的,云眠指尖飞舞,紧接着一道华光飞入她的丹田。 ——云眠浑身灵力节节攀升,一眨眼的功夫直逼大乘后期,离渡劫期仅有一步之遥! 堂中所有人都感受到她身上溢出来恐怖的灵力波动,金正庸甚至在其中感受到无法抗衡的绝对压制。 云眠抬眸,万钧之力压在金正庸身上让他几乎寸步难行。 虽然兑换来的灵力只够她到大乘后期,但是眼下用来对付这群渣滓已经够用了。 只见云眠脚尖一点,轻盈的身子眨眼间便出现在被控制住的金正庸面前。 金正庸甚至连反抗都不能,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她,“你,你,那凡人说的果然没错,你一定是入魔了才能用这种旁门左道的禁术!!” 就算在这种极度的恐慌下他也费尽心思地想要诋毁云眠,说云眠是魔族。 但是很可惜,云眠现在已经不会因为他的话而愤怒了,看着他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只蝼蚁。 她扬起手,白皙的掌心二话不说直接扇在了这为虎作伥的老蛀虫脸上。 “啪。”清脆的一声巨响,绝对的力量之下金正庸被云眠一个巴掌打的吐出一口血来。 鲜红的血液混着白色的小点在地上,定睛一看,金正庸才发现那是他的门牙! 金正庸趾高气扬了半辈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所有人面忤逆他,尤其还是如此直白地打他的脸! 他气疯了,“云眠!身为羲和宗的弟子你竟敢殴打宗门长老,简直就是敢欺师灭祖的行为!你信不信明日我就可以逐你出宗门?!” 云眠觉得这老东西真是好笑,她要是普通弟子或许现在就怕了,但很可惜,她爹跟掌门是旧交,她师父是羲和宗第一战斗力琅星子。 她冷冷地瞥了金正庸一眼,开口讥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师父收徒也归你管了,不过要是他老人家出关,看到你让弟子上供月薪,抢走其他弟子拜师的名额给那些乡绅富豪,你觉得,我们究竟是谁先被逐出去。” 金正庸贪财,这些年在长老的位置上捞了不少油水,这些事情明里暗里其实有不少人都知道。 金正庸一头冷汗,他没想到云眠竟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些,“你,就算你知道这些又有何证据!” 他强装镇定,好在这些年他做事也算谨慎,就算用人也都是自己的心腹。他不相信云眠能找出他所有的把柄。 云眠自然没有证据,她只是听闻这些传言随口一说,谁知金正庸还当真承认下来。 既然这些事是真的,那等琅星子出来,说不定当真能将金正庸扳倒。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秉承着能动手绝不bb的信念。云眠闭上双眼,全身灵力倾注璇玑剑中,暴涨的剑意刮在金正庸脸上留下一道道细小的血痕。 旋即浅棕色的眸子睁开,羲和宗最强剑招——万宗归一,式成! 云眠轻喝一声,“去。” 此刻的璇玑剑才是完完全全发挥出天灵至宝的水平,承载着九九归一剑意直袭金正庸门面。 “眠儿住手。”就在这时得知云眠大闹善恶堂的掌门才姗姗来迟,虽说他已有渡劫期的修为,但是面临盛满剑意的璇玑剑终究还是慢上一步。 这样凶悍不留余地的攻击,一旦使出,就连云眠这个使用者都收不回来。金正庸若是面门上挨上一剑,估计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正当所有人都捏了把汗,以为云眠闯下大祸之时,少女双手环胸不屑地发出一声,“切。” 只见璇玑剑几乎是擦着金正庸的脸刺入他身后的玄石柱中。 掌门松了口气,就连许久不开口的系统都出来说话,【宿主,我还真的以为你要杀他。】 云眠不屑地哼了声,“开什么玩笑,杀了这只臭老鼠,我还得付出代价,要是为此被逐出去完不成任务,那我不是变相送死?跟这么个东西一起死,我才不要呢。” 系统:……他这宿主疯是疯了点,但是关键时刻还是拎得清的。 明明一点事都没有,反观金正庸那边就很好笑了,璇玑剑震荡开来的余威将他击倒在地上,那贪生怕死的老匹夫竟是以为自己被打中了,躺在地上抱着脑袋嗷嗷痛哭。 “你们快看啊,掌门快看啊,这疯丫头入了魔要杀了我!” 虽然萧掌门是来镇压云眠的,但是看见金正庸这副胆小如鼠的做派,也免不得为他尴尬,“咳,正庸,眠儿的剑并没有伤到你。” 金正庸抬头一看,削铁如泥的璇玑剑正笔直地插在他正上方的柱子上。 自知丢了大脸,金正庸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但是掌门,她方才分明就是想杀了我!一定是她扔歪了,我命好才没被打中。掌门你可一定要严惩她啊。” 萧掌门被他喊得脑瓜子嗡嗡,一个头两个大。 就连云眠都听不下去,“你瞎说什么呢,就你这么大个人在这我还会扔不中,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的烂命值几个钱,我就这么想要?” “谁不知道你云眠不学无术,很明显你就是蛇蝎心肠想要我的命。” 眼瞧着二人火、药、味快要掀了屋子,掌门抬手连忙制止,“好了,此时尚且不说,但是今日之事必定有个结果。” 整个堂中都在等着掌门发落,“金长老,云眠说你贪污真假与否有待商榷,但是为自证清白还是请你暂且归还长老权利,改日查明便可尘埃落定。至于萧振鸿,是否强迫歌姬有待查证,但是身为羲和宗弟子流连烟花柳巷,罚扫鹤唳峰一个月不准离开宗门。” 这相当于变相禁足,萧振鸿不满地喊了声“爹!” 但是在萧掌门的眼刀下还是将委屈吞进了肚子里。 总算是恶有恶报,云眠看着金正庸难以置信的脸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谁知下一刻被发落的轮到她了,“至于云眠,本尊知道你未曾入魔,但是当中殴打长老和殴打凡人却是十分恶劣的罪行,罚俸半年,打扫山门三月,即刻进入静室反思,七日之后尚可出来。” 云眠知道那地方,其实就是变相的地牢加小黑屋,关进去一点光都不给留一天就要疯了,十天还不得要她命。 “掌门我不服,云眠未曾想要伤害那凡人!若不是他用刀砍向我,我也不会为了自保将他反弹出去。” 萧掌门冷下脸看她,“你能自保,但是倘若你一旦失手,那凡人该如何自保?” 萧昊苍为天下苍生奔波劳碌了一辈子,到了晚年却被这么个纨绔儿子败坏了名声,可是也不能掩盖,他确实是个胸怀万物的好修士。 哪怕所有人都嘲笑他坚持的东西迂腐,全天下也只有羲和宗坚持着不对凡人动手的规则。 云眠愣住了,她第一次看见掌门满头的墨发上掺这几根不显眼的银丝。 满腔的愤怒与不甘在那几根银丝下化为乌有。 她虽不是心怀苍生的伟大之人,但是却会对别人坚持一生的信仰感到尊重,云眠收回璇玑剑,走到萧昊苍面前低下头。 “掌门,眠儿知错了。” 第35章 萧昊苍愣了瞬,看着云眠稚嫩白净的侧脸露出几分怔然。 浦和从小便将云眠这孩子交给他抚养,她什么秉性萧昊苍再清楚不过,小时候她的性子不羁被条条框框拘束,每次被罚时都忍不住埋怨他这个掌门。 她埋怨他迂腐,埋怨她爹为什么不把她托付给其他门派,让他这个老腐朽管这管那。 这还是头一回,眠儿能听得进去他的话,甚至开始反省自己的言行。 萧昊苍严厉的眸子里难得流露出几分欣慰。 他想摸摸云眠的脑袋,指尖动了动很快又放了下来,但是作为掌门,他有太多的无奈,不得不维持着威严的模样,“连山,带她去静室。” 云眠散去了一身的灵力,大乘期的威压敛得一干二净宛如同凡人一般跟着连山离开。 她前世是个孤儿,不懂得别人口中面对长辈的苦恼。但是穿书以来萧昊苍都待她很好,云眠知道自己对那凡人动手是无心之举,但是还是忍不住懊恼,要是自己能再克制一下就好了。 连山拎着一串叮叮当当的钥匙带她来到善恶堂的后院,这是一片荒地,除了一口枯井什么东西也没有。 云眠疑惑地看着他,“这就是传说中的静室?回归自然就能心静?” 连山白了她一眼,走到枯井旁边用钥匙在地上捯饬半天,突然咔哒一声,在云眠惊恐的目光下他拉开了地上快要被苔藓长满的破烂木门。 连山转过身让她进去的样子,像极了打开另一个次元的门欢迎她。 云眠:…… 里面漆黑一片,云眠踩着台阶小心翼翼地走进这传闻中让无数羲和宗弟子闻风丧胆的静室。 “咔擦”一声,连山在她身后点亮了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云眠看清了里面的陈设,静室里面空荡荡一片,除了中间有个不到脚踝的台子,旁边最里边有个草席,其余什么也没有。 况且空气还算流通,进去后除了伸手不见五指其他倒是还能忍受。与传闻中里面全是尸体刑具哭喊声完全不一样。 “静室就长这样?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害怕进来?”云眠把这当家一样自来熟的就坐上地上的台子。 “起开。”连山对她翻了第二个白眼,踢了踢她旁边的地方,看似实心的台子发出清脆地一声“咚”。 云眠被这声响吓了一跳,弹簧似的直接跳起来,“这居然还是个空心的?” “嗯。”连山闷闷地掀开台子上的板子,里面放着几根又粗又大的铁链,最中央是一颗暗沉沉的珠子。 连山拿起铁链上面的镣铐,咔哒一声直接套住云眠的脚踝,“喏,你期待的脚铐。” 云眠:“……我谢谢你啊。” 紧接着连山扭动了台子中间的珠子,那颗不起眼的珠子经过几番折腾之后竟然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芒。 云眠猝不及防被刺得眼睛都快瞎了,一阵眩晕之后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连眼前的连山都消失了。 “我去,连山你公报私仇!你把我弄瞎了出去我就告诉掌门!!” 又是“咚”的一声,似乎是连山将板子盖了回去。 云眠的世界又恢复了光明,连山举着火折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是夺光,顾名思义有夺光在的地方会夺走人眼睛里所有的光。” 紧接着他像是看大傻子似的,生怕云眠听不懂又加了一句,“你刚刚没瞎,是夺光在你看不见了而已。” 云眠无言以对,“我知道了不用补充,谢谢你。不过盖上盖子夺光就没有用了,那静室里为什么还要这样设计呢?” 连山满足了她的好奇心,让她亲眼看着自己脚铐上链子的另一端锁在角落的铁环上,“现在你就碰不到板子了。” 拴着过不去不就碰不到了。 如此简单粗暴,云眠目瞪口呆,还没等她说些什么,连山又重新掀开板子,世界又陷入了黑暗。 “好好待着,七日的光景很快就过去了。”兴许是对她还有着最后的怜悯,连山临走前还安慰了一下云眠。 连山离开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带走了静室中最后一点声响。 现在她的世界没有光彩也没有声音,不到片刻便让人觉得难捱起来,这大概才是静室真正可怕之处。 没有光明没有声音,她开始越来越无法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就好像无边无际的虚无包裹着她,连呼吸都忍不住局促几分,仿佛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七日……这该怎么熬过去。 云眠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依稀记得地上还有个草席,蹲下身子,一寸寸往前用手摸索着草席的边缘。 忽然,手边摸到了一个冰凉的触感,云眠像是有寄托了一般,整个人躺在了草席上面,紧紧闭上双眼。 她忍不住骗自己,睡一觉就好了,正好她这些日子高烧反复,一直没能睡个好觉,说不定睡着之后就能出去了。 —— 另一边,薛逢自被沈清澜委婉劝走之后就终日闷闷不乐,他不吃不喝连着练了三日的剑,像是不知疲惫的傀儡,竭力用完自己身上最后的气力。 “噌。”随着手臂的脱力,薛逢难以控制地让手上的合樾剑掉在地上。 他抓住自己忍不住颤抖的右手,汗液随着面庞一滴滴往下落。 “啊!”薛逢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脑袋,他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所以机械地练着一招一式来妄图麻痹自己。 他忍不住伤心,只要片刻的功夫,那种难以掩抑的伤心与绝望就爬满他的心头。他忍不住去思念,忍不住在每个相似的场景寻找与云眠有关的痕迹。 来寻薛逢的师兄见到他的状态都被吓了一跳,对方赶忙上前扶着他,“师弟你没事吧?” 薛逢向来不愿在外人面前示弱,他敛起痛苦的神色装作无事发生一般,“无事,只是方才有些头痛,多谢师兄关心。” 师兄见他虽是红着眼睛,但是周身的气息已经平稳下来,于是便松了口气将袖子里信笺拿出来给他。 原来这位师兄今日驻守山门,山脚下有人派小厮来给薛逢送信,他寻了好一会才在一片寂静的竹林中见着薛逢的身影。 薛逢知道给人家添麻烦了,轻声说了句,“多谢师兄。” “无妨无妨。”师兄说完特意压低声音问他,“是哪家姑娘寄给你的,这信笺香得很,我才拿一会,整个袖子都是这个香味。” 薛逢怔然,“姑娘?怎么会有姑娘寄信给我?” 师兄朝他挤眉弄眼,“行了行了少装了,不想让我知道直说就是。师兄回去守山门了,下次有机会带人家来宗里看看。” 说完他御剑一溜烟就走了,薛逢二张和尚摸不着脑袋,打开信笺上面只有一行字。 ——今日与薛公子春宵楼一聚。 薛逢皱起眉头,他想起来了,这香味他在韶兰身上闻到过。 思忖片刻薛逢掐了个法诀把身上变得干净清爽,捡起地上的合樾剑,竟是打算前去赴约。 春宵楼夜夜笙歌,白日里也门庭若市,薛逢到时恰好燕妈妈在门口揽客,竟是见过一次就记住了他的样子。 燕妈妈热情地上前挽着薛逢的手,“哟,薛公子可算是来了,韶兰可在屋子里头等着你呢。” 旁边满身酒气的男子听见这话立马不服,“我说怎么韶兰今日闭门不见客,缘是你这小子把韶兰抢走了。” 酒鬼都是不讲道理的,燕妈妈笑着让人把他抬出去,一边招呼薛逢,“薛公子往楼上走,二楼第一个雅间韶兰在里面呢。” 薛逢朝她点点头径直上了二楼,推开门扉只见韶兰背对着他轻拨着琴弦。 轻快活泼的童谣在她指尖流泻而出,哪怕是这样简单稚气的曲子经由韶兰的琵琶弹出也让人多了几分回忆缅怀的味道。 察觉到身后有人进来,韶兰弹完最后一个尾音,纤细的腰肢一拧,收起琵琶转身看着薛逢。 她的眼里充满了怀念,“旻旻你来了。” 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叫过他的小名了,薛逢有些无措地站在门口,“嗯,这些年你还好吗?” 韶兰看着他局促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这一笑本就娇媚的脸上染上几分风情万种。 “怎么还似小时候一样,见着人就不会说话,快进来把门关上,许久不见真是想念你。” 薛逢老老实实地关上房门,挑了个离她比较近的地方像个木头似的杵着,再近一点却是不敢了。 韶兰凑近用一双美目上下打量他,伸出纤细的指头捏了捏薛逢的胳膊,“不错,长高了,也壮实了,不再跟小时候瘦猴似的。” 薛逢被她揶揄的眼神打量着,一双手好似无处安放,“您倒是一点都没变,兰姨。” 韶兰哈哈大笑,一点在别人眼中柔弱娇媚的样子都不剩。旋即拿出手帕一捂红唇,温柔可亲的气质转换自如,“这说明你兰姨我还是风情依旧呐~快坐下,好不容易咱们才能见面,多跟兰姨说说这些年旻旻都经历了什么?可有交什么好友,可有喜欢的人?” 薛逢坐在她身边,面对熟稔的长辈他不自觉地放松下来,“那场大火之后,我被秋家收养了两年,然后有一日机缘巧合之下遇到羲和宗在招弟子,于是我参加了他们的收徒考核,顺利地拜入羲和宗成为一个剑修。” 其实过程并不如他所说的一般轻松顺利,但是望着韶兰薛逢忍不住露出一个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旻儿遇到了一个很喜欢的姑娘,她很可爱,就连生气的样子也让我忍不住喜欢。” 第36章 大概全天下的长辈都一样八卦,韶兰听到这眼睛都放亮了,“那姑娘是谁,叫什么名字,多大啦,长得漂不漂亮?我记得那日你跟带着一个姑娘一起回去,是她吗?” 薛逢被她这一连串询问,轰炸地晕头转向,“兰姨您别急,是她,她跟我一样大,是掌门旧友的女儿。” 韶兰越听越对自己侄儿喜欢的姑娘满意,“原来是她啊,那小姑娘那日我见着是挺可爱的,而且人家还正直善良出手帮我们,是个好姑娘。只可惜兰姨身份不好,要是她不嫌弃,可以带她来让兰姨见见吗?” 听见韶兰的话,薛逢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兰姨我恐怕是没有办法带她来了,人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韶兰也没想到这竟然是薛逢单相思喜欢人家小姑娘,“可是逢儿,人家已有喜欢之人,你再痴痴地喜欢人家对那小姑娘也是一种困扰啊。” 韶兰在这红尘之所徘徊了数年,见过的情情爱爱分分合合数不胜数,她这侄儿也是个苦命之人,所爱之人心中无他,可真真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 薛逢自是知道这个道理,他低下脑袋闷闷地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嗯”。 “兰姨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想找个机会跟她说开,旻儿也不想让她苦恼。” 韶兰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你是个好孩子,兰姨相信你可以处理好这一切的。” 薛逢吸了吸鼻子,“不说这个了兰姨,今日旻儿找你来也是想问一个问题。” 韶兰摸着他脑袋的手有了几分僵硬,她意料到了薛逢想问什么,“旻旻你说。” 薛逢望着韶兰如昔日一般年轻的容颜,“兰姨,那场大火这之后,我娘去哪了?我回去找过你们,但是醉梦楼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旻儿留在秋家处处留心着醉梦楼的踪迹,但是为何一人也没有了?” 韶兰放下手,摸着手上的琵琶泣不成声,“旻旻,窈娘她,她为了救我,被困在了大火中。兰姨对不起窈娘对不起你,兰姨被一个商队里的人救出来之后,他们告诉兰姨醉梦楼里没有生还的人了,所以兰姨跟着他们离开,没去找你害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薛逢沉默地垂下眸子,其实他早该意料到了。 醉梦楼那场大火死了上百个人,拉出来的焦尸连脸都认不清,他总报以希望他娘可以在大火中侥幸逃脱,这些年来却一直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该失望都失望过了,幼时无数个夜里的乞求上苍终究还是没听见。 薛逢忍下心中的酸楚,“兰姨,我不怪您,能再次见到您我很开心,您是旻儿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韶兰含着泪的凤眸轻轻望着薛逢,“好,旻旻,你也是兰姨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兰姨会替窈娘好好照顾你的。” 二人哽咽地叙旧说了不少话,就在这时雅间的门扉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打开。 方才在春宵楼门口要对薛逢动手的男子狗腿地领着萧振鸿进来,“萧公子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就是这小子跟韶兰待一块呢。” 萧振鸿带着人鱼贯而入瞬间就将他们团团围住,他手里握着的玉佩在日光下发出淡淡的光,在踏进雅间之后光芒更加亮了几分。 萧振鸿蛇蝎般的目光在韶兰脸上停留,“果然你这臭娘们身上有端倪,来人把她给我带走。” 薛逢眉头紧皱,“萧振鸿你发什么疯!” 萧振鸿上前用玉佩轻蔑地打在薛逢的脸上,“我发疯?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玲珑玉佩,遇到魔族才会发光,踏进这屋子后玲珑玉佩光变得这么强。我看是你疯了,竟敢跟这魔族私下勾结!怕不是包藏祸心想要危害我们羲和宗,把这小子给我一起抓走带回去审问。” 说完他身边两个灰衣修士拿着捆仙绳就要对韶兰动手,薛逢上前连忙护着韶兰,“韶兰身上一点魔气都没有怎么可能是魔族,谁不知道你萧振鸿在韶兰这丢了颜面想找回来,要是你拿其他玉佩装作玲珑玉佩就是为了报复她,凡人怎能背上这魔族的罪名!” 薛逢嘶声力竭,韶兰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好不容易找回来绝不可能轻易让萧振鸿伤害她。 没想到萧振鸿上前揪住他的衣服情绪比他还激动,“薛逢你他娘的睁大你的狗眼,本少爷从不拿假东西骗人,玲珑玉佩少爷我想有就有。你也知道我爹惩恶扬善一辈子最容不得魔族,你觉得我会放过一个玲珑玉佩测出来的魔族吗!” 两人谁也不让谁,对视之间满屋子火、药、味快被点燃。眼瞧着两个灰衣修士就要对薛逢动手。 韶兰开口制止他们,“旻旻莫要跟他们起争执,兰姨不是魔族,身正不怕影子斜,跟他们去一趟便是。倘若他们不放我,楼里的人会去别的门派求助,我就不信这偌大的羲和宗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要一个凡人的性命。” 薛逢无可奈何,任由两个灰衣修士用捆仙绳将他们束缚起来。 萧振鸿洋洋得意,“等我爹审判出她是魔族,薛逢你跟她都得完蛋。” 外面自然也有人看见萧振鸿光天化日之下绑人,但是碍于他的阵仗不敢出手阻拦。 燕妈妈赔笑着上前拦着他,“萧公子,韶兰可是我们春宵楼的摇钱树,您这直接将她带走,不合适吧。” 萧振鸿一把将燕妈妈推开,燕妈妈猝不及防腰撞上背后的围栏,发出一声吃痛。 “那本少爷现在告诉你,这个女人有魔族的嫌疑,我要将她带回去让我爹审问。” 燕妈妈揉了揉被撞青的后腰不肯让步,“倘若羲和宗一直扣人不放怎么办?” 萧振鸿睨了她一眼,“羲和宗从不扣押无辜凡人,若她不是魔族,不到三日便可放出。” 他带着一大帮人,燕妈妈自知没法拦着,咬着下唇,“好,这可是萧公子说的,倘若韶兰不是魔族,三日之后羲和宗没有放人,燕妈妈我就算是跑断腿也要找人来羲和宗讨个公道。” 萧振鸿押着薛逢和韶兰,趾高气扬地就回羲和宗。 —— 来云广场 沈清澜正跟掌门商讨十日之后弟子出门历练之事,沈师姐眉眼如画,一本正经地分析,“掌门,十日之后的历练星辰峰总共就我和眠儿还有逢儿三人出发,我们三人都代表了星辰峰的颜面,倘若您关眠儿在静室七日之久,待她出来,三日的光景怕是不够她修养生息。倘若眠儿在历练中有个三长两短……” “好了,清澜。”沈清澜话还没说完便被萧昊苍打断,他揉了揉眉心。 沈清澜说的这些潜台词他都懂,“你无非就是想替眠儿求情,但是规则便是规则,进了静室之人断没有被中途放出来的先例,要是为眠儿破了这个规矩,那往后该如何服众?” 沈清澜语塞,“掌门可以推迟这个惩罚吗,譬如让眠儿历练回来再受罚也不可以吗?” 萧昊苍摇头,“历练本就是为了磨练弟子们的心境,锻炼他们出去之后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在逆境中存活的本事,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让眠儿调整到最好的状态来面对这些,况且静室出来之后还有三日,足够让她休整了。” “掌门!”沈清澜看着萧昊苍决绝的侧颜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她败下阵来想要想其他法子来救云眠。 就在这时萧振鸿押着薛逢和韶兰从山门走来,瞧见他爹连忙上前邀功,“爹,我这抓了个魔族,您看玲珑玉佩都亮了呢。” 萧振鸿闻言皱起眉,目光在韶兰身上停留,“看样子她身上的魔气藏得很好,若不是玲珑玉佩,连我也察觉不出她是个魔族。” 萧振鸿一听连他爹都赞同,立马更来劲了,“爹你看,还好儿子那日去了春宵楼,其实我老早就觉得这歌姬不对劲了,上次带着玉佩就见它发着淡淡的光,果不其然这次再去,一靠近这女人,玲珑玉佩的光更亮了。” 明眼人都知道萧振鸿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硬把自己给洗白,正直如萧掌门也没法昧着良心夸他,直接转移话题,“即使如此,我们修真界一向与魔族势不两立,此女子既是魔族,定要送至善恶堂审问,将她押来,待我用问心查看一番再做定夺。” 萧振鸿忙不迭应下,手一招,让人押着薛逢和韶兰就往善恶堂走。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沈清澜眉头紧锁,师父将云眠和薛逢交由她照看,眼下云眠还没捞出来,薛逢又多了个勾结魔族的罪名这可怎么是好。 再加上二师兄听闻他在治格府的生意出事,两日前就动身就动身前往千里之外,思来想去沈清澜就只能寄希望在她师尊身上。 琅星子三年一闭关,近来正是他出关的日子。 打定主意沈清澜召唤出无垢剑,靴子轻轻一踩便加快速度往星辰峰赶去。 第37章 善恶堂中,薛逢跪在堂下脸上满是不甘和憋屈,韶兰被人用捆仙绳捆着,瘦弱的肩在两个汉子手下狠狠地压着连头都抬不起来。 薛逢心里发慌,他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倘若不是他与萧振鸿结仇,兰姨也不必为了他受这样的罪,若是被判成魔族,兰姨说不定会被萧昊苍处死,灰飞烟灭难以轮回。 想到这薛逢忍不住向萧振鸿怒道:“萧振鸿你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不行吗,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折磨一个无辜的凡人?” 他好不容易才找回兰姨,找回在这世上跟自己唯一有牵挂的人,上天为何就要这样捉弄他。让兰姨跟他相认之后还受这份苦。 萧振鸿轻哂,“找你?你算什么东西薛逢,本少爷对付你还需要靠歪门邪道吗?” 说完他连忙跟他爹表明自己的清白,“爹,玲珑玉佩你是知道的,没有人能在上面动手脚,儿子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萧昊苍朝他摆摆手,恰好这时善恶堂的弟子从后面抬来了一块硕大无比的铜镜,他们将铜镜放在韶兰面前。 萧昊苍示意压着韶兰的人松手,“此镜名为问心,能照人的前世今生因果循环,你若不是魔族,问心便会原原本本的照出你的模样,但你若是,镜中的你会是一团黑雾。” 言罢萧昊苍朝问心打入一道灵力,铜黄色的镜面发出耀眼的白光,片刻之后上面出现了一个人影。 并不像萧昊苍所说,显现出韶兰的模样或者是一团黑雾,而是一道白色的影子,外面由一层黑气包裹。 萧昊苍皱起眉头,然而萧振鸿并不知这黑雾与白影的区别,只是见着上面没有韶兰的模样就兴奋地喊道:“大家看好了吧,她果然是魔族。爹,你快用降魔塔让她灰飞烟灭,免得这魔女日后为祸人间!” 审问台上萧昊苍眉头紧锁,国字脸上满是凝重,“问心的意思是,她虽是魔族,身上并无杀孽。” “爹!”萧振鸿不满地嚷嚷,“魔族就是魔族,没有人能改变他们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本性!这魔女之前没有杀人不代表之后不会再杀人,魔族的秉性您可别忘了!” 薛逢据理力争,“你胡说。萧掌门我问您,若是没有杀人的无辜之人都要打杀,那我们修士跟随意杀人的魔族又有何区别?魔族滥杀残害无辜百姓,我们的职责难道不是保护他们吗,什么时候变成天道一般的存在,可以随意定夺他人的性命?” “强词夺理,薛逢我看你跟这魔女就是一伙的,说不定你也是魔族!” “够了!”善恶堂被他们两吵得不可开交,萧昊苍大手一拍,桌子被震得嗡嗡作响,“此事有待定夺,我们是不能随意打杀一个没有杀孽的魔族,但也不能任由她在凡间与凡人一同生活。除非……” 薛逢满怀期待,怎料掌门神色冷淡,“除非将她遣回魔域,此生不可踏入凡界。” 他目眦欲裂,“掌门,韶兰身上没有修为,魔族皆是茹毛饮血之辈,将她遣去魔域无异于直接让她去送死!” 萧振鸿反讽,“她会没有修为?能将全身魔气藏匿到我爹都看不出来的程度,这女人恐怕还是个道行很高的魔族。你小子到现在还在为她说话,我看你也是个魔族没跑了,既然你这么想帮她,不如跟着一起去魔族算了。” 薛逢二话不说便朝萧昊苍“砰砰”磕起头来,“掌门若要如此,薛逢愿意为韶兰前去魔域。” 他去哪都可以修行,但是兰姨手无寸铁,他断不可能看着兰姨独自一人前去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域。自古以来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例子有太多太多,他已经失去了娘亲,不想再失去兰姨了。 韶兰闻言,美目含着泪朝薛逢摇头,“不可,不要为了我毁了你的前程。” 掌门还未落话,旁边的长老倒是驳回了薛逢的请求,“薛逢,宗门培养你多年,你怎可说走就走,你对得起宗门以及你师父吗?” 薛逢眼中决绝,“师门教养之恩薛逢日后必定报答,但是韶兰于弟子亦有养育之恩,弟子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只身前去魔域。” “够了。”萧昊苍皱眉,“修仙之路漫漫,薛逢你若为一个女子断送前程,当真是目光短浅。况且我们羲和宗的弟子,向来没有无故与师门决裂的。你现在不清醒,先入静室面壁思过三日,三日之后再谈。” 薛逢咬紧牙关,他知道这是掌门的缓兵之计,可是现在的他尚且弱小,没有办法带着兰姨逃离这些人的追捕。 隐忍许久,薛逢提出最后一个要求,“弟子可以去静室,但是韶兰没有修为,还望掌门能将她妥善处置,圈禁在星辰峰便可。” 星辰峰是薛逢在羲和宗最后一处可以信任的地方,他的师门都是心善之人,将兰姨安置在那里薛逢放心。 况且…… 脑海中划过云眠的笑颜,薛逢心想,眠儿她心思纯良,应当会对兰姨好的。 掌门遂了他的愿,广袖一挥让弟子押着他们离开。 —— 静室中一片寂静,没有声响没有光明,时间的流失在里面都仿佛被无限拉长。云眠躺在草席上,没有聚焦的瞳孔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花板,为了让她感受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云眠翘着二郎腿,镣铐一下接着一下随着晃动的脚踝发出清脆的响声。 七日。 云眠伸手,连五指的轮廓都看不清楚,内心忍不住呐喊,这七日她究竟该怎么过啊。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耳边传来了一声轻响。 云眠警惕地坐直身子,虽说她觉得时间流逝的漫长,但到底还不至于认为七日的时间能在这么短的功夫里就走完。 门外来的是什么东西,要是不是善恶堂的人,她什么都看不见还是小心为上。 两串清脆脚步从台阶上慢慢传下来。 “这便是静室,里面的夺光开启了,下去会什么都看不见,你拉着捆仙绳跟我走就好了。” 是连山的声音,云眠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不过捆仙绳,看样子还有其他人犯事也被关了进来,这可太好了。 云眠内心忍不住雀跃,有人说说话总比一个人闷在里面好。 紧接着是一阵锁链相撞发出的轻响,这个声音云眠可太熟悉了,她晃了这么久的腿一听就听出来,连山在给这位可怜的同门带脚铐呢。 叮叮当当的声音在一片漆黑中格外清晰。 过了不久连山踩着台阶离开,“好生反省,三日之后便会出来了。” 说完他将大门一锁,室内又归于死寂,除了两道浅浅的呼吸再无其他动响。 薛逢极力自己胸口那股不适感,他感觉自己头晕目眩,肌肉也不自觉地抖动起来,伴随着冷汗和窒息感。 他害怕被人关起来。 确切的说,是他害怕在看不见的环境下,处于无措被动的状态。 这股心脏被人攥紧的感受让他难以观察四周的环境,以至于在另一道声音响起之前,薛逢都没发现静室中还有第二个人。 “这位朋友,你是犯什么事被关进来的?为什么只用关三天,这么爽。” 少女的声音像是无尽长夜中忽然亮起的明灯,薛逢身上的窒息感减轻了不少。 他勉强喘得上气来,带着庆幸与困惑,“云师妹,你怎么也在这里?” ?? 云眠喜出望外,“嗨呀,薛逢!原来是你,太好了,有你跟我说三天话,那我好受多了嘿嘿嘿。” 薛逢被她感染,原本烦闷急躁的心情好受了许多,只不过胸闷的感觉还在,他无力地勾了勾嘴唇在草席上打坐。 云眠却误以为对方不想理自己,一双大眼无辜地眨了眨。 她有点尴尬。 但是想到自己门前那棵白玉兰,云眠扭捏一会朝他的方向道谢,“谢谢你薛逢,我没想到你真的帮我把白玉兰背上来了,我其实只是喝醉了耍酒疯,下次再这样你不要理我,或者直接把我丢在原地就好了。” 薛逢无奈地笑了笑。 他怎么舍得把她丢在原地。 喜欢的人就在咫尺之间,薛逢心头有千言万语想要跟她分享,但是却因为头晕目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干巴地挤出一句,“没事的云师妹,你,喜欢就好。” 云眠不知道该怎么回了,她觉得自己喝醉酒之后可真是王八蛋,也就薛逢脾气好愿意陪她瞎折腾。 人家可能现在也嫌她烦呢,所以随便来句话打发了她。 云眠不知所措,有些尴尬地坐在草席上,不敢像之前一样大喇喇躺着晃腿。她记得这草席没多大,要是自己还站着那么大位置,薛逢这人腼腆,就算不满也不敢跟她说。 于是她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贴墙靠着,冰冷的墙面靠在背后,一片寂静中只听见薛逢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还伴随着痛苦的□□。 像极了有人掐着他的脖子,而他不敢发出声音来。 ! 云眠下意识想用神识去探,却发现这个房间里无法使用灵力。 于是她坐直身子,“薛逢你没事吧?” 薛逢已经话都说不完整了,“我,我没事,云师妹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话。” 云眠有些发蒙,但是她直觉薛逢的状态不对劲,于是在黑暗中摸索着靠近他,用手贴了贴他的额头。 “你怎么回事,怎么出了这么多冷汗,是发烧了吗?” 薛逢的声音在一片漆黑中听起来如若蚊呐,“我没有发烧,我没事,就是有点难受。” 云眠仔细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实没有发热,但是她一讲话薛逢的状态好像就能好些。 于是云眠伸出手握住薛逢,“我在呢,你别怕。” 第38章 少女的掌心带着温热的触感覆盖在薛逢的手背上,他的手很冷很冷,以至于一点温暖让他觉得炙热滚烫,像融掉冬雪的那一抹初阳。 他不想动一寸,怕云眠难得的亲近就这样消失,但是又心中唾弃自己。 云眠只是在可怜他,她有喜欢的人,愿意握着他的手也只是因为他看上去狼狈不堪,也正是这样的他才能获得云眠的一丝怜悯。 掌心交叠着掌心,汗液融合着汗液,无边无际令他恐慌的黑夜中,只有这片温暖才能让他心安。 薛逢绝望地闭上眼睛,他实在是眷恋掌中的温度。 就让他最后再贪心一次,一次便好。 云眠听着他的呼吸逐渐平稳悄悄松了口气,虽然她无意打扰薛逢休息,但是这样半弯着腰跟他牵手,她实在是手酸了。 于是云眠开口跟他商量,“薛逢,要不我们换个方式,这样一直牵着实在是太累了。” 薛逢的脸在黑夜中蓦地就红了,他像是做贼心虚一般飞快松开跟云眠牵着的手,“麻烦云师妹了,我已经好多了。” 哪怕他的状态又开始变差,但是只要云眠有任何类似于负面的反馈,薛逢就会像受到惊吓的乌龟快速缩回自己安全的壳里。 云眠发现薛逢还真是很别扭的一个人,她叹了口气在黑暗中顺着薛逢的袖子捉回他的手,“我没有觉得麻烦。” 言罢她捏着薛逢的指尖捏了捏自己的小臂,“你摸,我一直这样垂着手,手会酸的啦,所以我们换个姿势不就好了。” 薛逢磕磕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那好。” 云眠想了想让他跟自己背靠背坐着,她解放了自己的双手,“这下感觉好多了。” 少女瘦了不少,背后的肩胛骨抵着薛逢,随着她说话传来微微的共振感,薛逢脸烫的快要烧起来了,他一动也不敢动,“嗯。” 云眠却思维开始发散了起来,难得有人陪她说话,她恨不得倒豆子似的跟薛逢讲话,“等我出去一定要去景明城买点好吃的犒劳自己,配上上次在燕妈妈那里买的酒,不得不说那酒可真好喝,真叫人一醉解千愁。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能再任我摆布,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傻不傻。” 薛逢被她训了却仍然很开心,因为在他耳朵里,云眠这话的意思是下次喝酒还是跟他一起,嘴角抑制不住上扬,“我知道了。” 云眠见他答应心里好受多了,变着法子跟薛逢硬聊,“好像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去试炼了,你说掌门有没有可能提前放我出来。不过说到这我有点好奇,你一向是大家眼中的天之骄子,不会犯错,怎么也跟我似的被关进这里?” 薛逢重重地叹了口气,云眠能感受到他换了个姿势,应该是抱着自己的腿坐着。 “我去找韶兰了,却被萧振鸿撞见,他拿着玲珑玉佩硬说韶兰是魔族,于是我们便被押回宗门审问。” 韶兰可是春宵楼的人,云眠心里有些惊讶,看来薛逢对韶兰还挺有意思的,竟然为她再次回去。 不过这好像有点不符合原着中薛逢一心只有沈清澜的人设,那他心里既有沈清澜又有韶兰,会不会跟花心大萝卜一样,毕竟他跟沈清澜的爱情还牵扯到自己的小命。 云眠委婉开口,“你跟韶兰扯上关系,会不会有点不好。” 薛逢以为她芥蒂韶兰在春宵楼做歌姬,“歌姬如何,修士又如何,我们不都是芸芸众生,天道脚下的一叶浮萍罢了。况且韶兰不偷不抢,卖艺不卖身,靠着自己的琴技能吃上饭,不也是很好吗?” 云眠明白了。 看来,他真的很爱韶兰。 “不过,沈师姐呢?” ?她话题跳的太快,薛逢有些没跟上,“被押送回来的时候我看见师姐了,她,嘶。” 话还没说完,薛逢因为坐姿不端腿开始抽筋,发出痛苦的一声,连忙将自己的脚放平。 云眠却以为他在为韶兰和沈清澜之间的感情取舍而发出痛苦的哀嚎,她不敢再问了,连忙换了话题,“不过也真是巧了,我被关进来是因为那日帮韶兰不小心对凡人动了手,而且我不是还打了萧振鸿一顿吗,周霞的性子是你知道的,我动了她儿子,比动了她的命还过分,所以先被关七日,七日之后还得去扫山门。” “唉。”薛逢长叹一气,发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兮兮相惜。 既然都开始聊天了,薛逢难掩自己的小心思不着痕迹地试探,“秘境出来之后,云师妹意志消沉,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云眠愣了一瞬,长长的睫毛垂下,声音有些低落,“无妨,遇上了一个这辈子可能都再也见不到的人罢了。” 薛逢有些不知所措,他听到云眠没有跟别的男子在一起之后很开心,可是看她失落的样子又忍不住跟着心疼。 薛逢背靠着云眠,感受到她小小的身躯蜷成一团,他不忍心看她难过,昧着自己的良心笨拙地安慰她,“是其他门派的弟子吗?其实也不一定会这辈子都没可能了,虽然说我们各大宗门之间向来不对付,但是对于弟子的姻缘管的没有这么严,更何况云师妹你是云前辈的后人,作为掌门的旧友,就算是其他门派的掌门都会给几分面子的。” “倘若真是其他门派的弟子就好了。”云眠苦笑了一声,“他是树中世界一个千年之前的人啦。” 薛逢震惊的说不出话,“那,云师妹你该如何是好?” 云眠抬头,无边的黑暗中仿佛在同自己的内心对话,“是啊,我该如何是好。或许再过一些日子就能忘记他了吧,或许听起来别人都会觉得可笑,云眠荒谬到竟然因为一个幻相久久无法释怀。或许等到我真正可以放下他的那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薛逢有些心疼想摸摸她的脑袋,但抬起来手最后还是放了下来,他想,等出去之后自己就跟云眠告白。 告诉她自己愿意陪她,愿意等她放下那个幻相,然后接受自己。 这么想着薛逢望着无境的黑暗出神。 二人背靠而坐,连呼吸频率都逐渐一致,像取暖的小动物,在无尽长夜中汲取对方身上的温暖。 —— 星辰峰作为羲和宗中最高的山峰,顶端积雪覆盖,终年严寒鸟兽绝迹。 寒冷的风刮得人脸生疼,树枝上结的冰看一眼便想裹紧身上的大氅。然而偏生就有这么一个人,英勇无畏地穿着单薄的衣裳跪在冰天雪地里。 沈清澜一袭单薄的白衣几乎与四周融为一体,翻飞的墨发在呼啸的寒风中衬得她眉眼如墨英气无畏。 在她面前是一扇久闭的石门,石门百年不曾开启,但是却因为弟子们每年都要来为师尊除草,山洞外面倒是一片整洁如新。 这是他们师尊琅星子闭关的地方。 沈清澜先前在石门外无数次请示琅星子出关,却终究得不到回应,于是出于下策,她选择在琅星子门外长跪,她作为师姐没有照顾好薛逢和云眠,只能寄希望于在掌门面前十分重要的琅星子身上,求他们不为外界所扰的师尊能提前出来,希望这一切不会太迟。 可是天寒地冻的,眼前除了望不到尽头的白色什么也没有,或许是她的力量太渺小了,师尊沉迷于修炼并没有注意到她。 沈清澜跪在地上意识逐渐被风雪侵蚀,她拿起无垢剑强撑着支起身子。 再试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说不定师尊就出来了。 于是沈清澜以风雪为刃将灵力汇集到无垢剑上对着石门一劈,【弟子沈清澜请求师尊出关。】 “轰隆”—— 只听一声巨响,在沈清澜奋力一击下石门缓缓地打开了。 沈清澜眼睛一亮,师尊总算是出来了。 怎料刚出关的琅星子差点被她一招风雪为霜吓个半死,“我滴个乖乖,清澜你这是要谋杀亲师啊。” 其实琅星子此次就是为了冲破瓶颈期才闭的关,不过很可惜,他的道已经修炼到极致道心合一的境界,出问题的是他的心,发现这一点的琅星子当机立断决定出关历练。 谁知刚一出关,还没来得及呼吸外面新鲜空气的琅星子便被沈清澜满载霜雪的剑招披了个满怀。 好在他的修为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沈清澜金丹期的修为就算是毫无防备也不至于被被她劈出事。 琅星子就当被孩童用雪球砸了一下,抖了抖脸上的雪,清亮琉璃似的眼珠子无奈地看着眼前快要被冻死的沈清澜,“清澜这是不满意为师闭关多年,来这发泄了?” 沈清澜的脸红了红,“师尊莫要取笑清澜,先前清澜一直在门外想请师尊出关帮忙,但是奈何修为不够,一直不能让师尊察觉。” 琅星子作为羲和宗的第一战力,受尽天下修士的追捧,男修士仰慕他的修为,女修士爱慕他的容貌。 早年间琅星子还不是羲和宗最强时,就因为容貌太过俊俏被称为羲和一枝花。 修士的容貌向来不易随岁月而更变,千百年过去,只为这和蔼可亲的长辈平添了几分岁月的沉淀,但是脸上的光芒依旧不减。 他本人性格也好,凭借着温和爱笑的性子,不少女修放言此生非他不嫁。 哪怕被沈清澜糊了一脸雪,也没有任何师尊的架子笑眯眯地安慰她,“清澜莫急,缓缓跟为师道来。” 沈清澜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眠儿和逢儿犯了事被关进静室,您先同我一路赶去找掌门,路上清澜慢慢告诉您。” 第39章 云眠抱着双腿蜷曲,身后是薛逢宽阔的肩膀。 她感觉自己在静室中已经度过百年之久,连呼吸的频率都变得缓慢悠久。 忽然门外传来熟悉的动响,“咔嚓”一声有人将门打开了。 云眠欣喜地摇了摇薛逢,“三天时间到了,你可以出去了。” 薛逢本来在闭目打坐,听到云眠这么一说返到升不起多少喜悦的心情,“若是我出去了,那剩下来的三天你岂不是要自己度过。” 云眠愣了一瞬,一巴掌拍在他的背后,“你管我干嘛,我又不怕黑,别做傻事,你先出去解决外面的事才好。” 薛逢听见连山靠近的声音连忙将身子缩到后面,“我先不出去,等三日后跟你一起出去。” ? 连山听着他们的对话默默地把两人脚上的镣铐都解开,“你们两都被得出来。” 他冷漠地将盖子盖在夺光上,久违的光芒让薛逢和云眠差点亮瞎了眼。 云眠迅速地抬起手想遮住自己的眼睛,谁知薛逢竟比她更快一步,一双消瘦的大手轻轻覆盖在她的眼皮上。 “呃……”云眠虽然有些感动,但是还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于是默默地推开他的手,“谢谢,我一会就好了。”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云眠睁开跟兔子一样红的眼睛,“掌门怎么忽然愿意放我出来了?” 连山晃着钥匙带他们出静室,“岑长老出关了。” 云眠跟薛逢对视一眼,“师尊竟然这么快就出关了!” 连山轻哼一声,“那还得是你们运气好,摊上沈清澜这么个好师姐,若是换其他人,谁能请得动岑长老提前出关呢?所以掌门现在说要重新审问你们两,云眠你估计是可以放出去了,就是薛逢的事不好说。” 云眠担忧地看着薛逢,少年虽说跟她一样许久不见日光眼尾泛着红,但是一双眼睛依旧有神带着坚定和决绝,“韶兰与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况且她手无缚鸡之力身上也没有修为,若真被谴去魔域,怕是要命陨于此。” 云眠表示理解,“确实,总不能看着韶兰香消玉殒。” 薛逢眼睛亮了,“所以,云师妹你是支持我跟韶兰一起走的。” 云眠虽然心疼自己的任务,但是想到韶兰这么活生生一个人她也没办法看着她去魔域孤苦一人,“去吧,男人应该要有责任感。” 薛逢心中感动,“原来你是懂我的。” 二人鸡同鸭讲不一会到了善恶堂。 堂上萧昊苍肃然危坐,在一旁是沈清澜和他们的师尊琅星子岑雪吟。 岑雪吟见他们二人前来,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来,“这两日吃了不少苦头,可有悔过啊?” 萧昊苍冷哼一声,“往日进了静室的弟子断然没有中途出来的,要不是你们师尊难得求情一次,你们就等着继续关着吧。” 云眠被关了几日脑子清醒了不少,她十分上道地露出一个狗腿的笑容,“多谢师尊,多谢掌门,我们在静室中真的悔过了。” “表面功夫倒是会做。”萧昊苍一身便服看上去像是刚刚才匆忙被人叫来善恶堂审问他们,不过眼下他显然是想先晾着云眠。 扭头问岑雪吟,“雪吟你难得出关了。不过看上去此次闭关结果并不让人满意。” 琅星子是世人给岑雪吟的称号,成名之后无数人尊他为羲和宗最强战力琅星子,这世间也只有他师兄一人唤他雪吟二字了。 岑雪吟点点头,凤眼微垂,“师兄看出来了,此次瓶颈非在修为,而是在心。” 萧昊苍没说什么,拍着他的肩叹了口气,“雪吟你一向顺风顺水,自修炼以来便是人中龙凤,兴许是天道认为你该历练一番方能踏入飞升之境,放慢心态,切勿操之过急。” 抛去其他的不说,萧昊苍从某些方面一直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哪怕岑雪吟已经做到天下第一人的位置上,但是在萧昊苍心里他永远是那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师弟,永远是关心他累不累的那个人。 岑雪吟心间一暖,“师兄说的是,雪吟明白。不过今日来还是想找师兄求个情,雪吟没收多少徒弟,如今在身边的也就清澜、眠儿和逢儿。过几天他们便都要出去历练了,师兄能否看在雪吟的面子上先让雪吟享受几天徒儿奉茶之乐。” 萧昊苍见话题又绕回云眠和薛逢身上,看来师弟一心向释放他这两个徒弟,他对岑雪吟一向没辙,本来关着云眠这几天气也消的差不多了。 有些不满地撇撇嘴,“眠儿好说,让她潜心悔过便是。但是薛逢的事不好就此揭过,他同魔族勾结,我本打算让那魔女回到魔域此生不要再回凡界,但是薛逢却硬是要跟着去,所以便关着让他想清楚再出来。” 岑雪吟皱起俊秀的眉头,“遣回魔域?师兄什么时候对魔族如此有容忍之心?” 萧昊苍叹了口气,“我用问心看过了,那人身上没有杀孽,但是倒影确实被黑雾包裹着。” 岑雪吟挑眉,“师兄可否将她带来让我悄悄?师兄有所不知,雪吟早些年游历时遇见过一个特例,那是一把被魔气侵蚀的仙剑,虽是仙器但却依然让测魔气的法宝误以为它是魔器。” 萧昊苍说到底还是对他这个师弟言听计从,让弟子将韶兰押来,“你且看看就是。” 韶兰跪在地上,两日的关押让她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一双娇媚的眸子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仙君可是来治韶兰的罪?仙君要杀要打韶兰认了,但是能否不要牵扯到逢儿,他是个好孩子,从未做过任何坏事。” 薛逢一见韶兰过来,眼睛就没挪开过,他难受地看着韶兰,“不,我跟你去魔域,薛逢身上还有几分修为,可以照顾你。” 岑雪吟打量韶兰片刻愣是没瞧出什么蹊跷,他蹙眉蹲下身子。 谪仙般的人拉住韶兰的手,指尖放在她的命脉上,他宽慰韶兰,“冒犯了。你且放心,羲和宗不是随意处置人命的门派,待我查看你身上的魔气源于哪里便可做出定夺。” 言罢他闭眼,灵力循着韶兰的经脉游走了一遍。 韶兰紧张地看着这位好看的仙人,她虽知道自己不是魔族,但是也想知道她一届凡人身上为何会有所谓的魔气。 忽然岑雪吟轻轻地皱起眉头,他站起身子,广袖在韶兰身上一挥,一个透相展现在众人面前。 “师兄你看。” 上面是一颗跳动的心脏,与凡人所熟知的颜色不同,韶兰的心是紫色的。 ——这是一颗属于魔族的心脏。 萧昊苍蹙眉,“看来她当真是个魔族。” “不对。”岑雪吟纠正他,“但是她的经脉是凡人的经脉,里面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魔气和修炼的灵根。” “这……雪吟你的意思是,有一个魔族将自己的心换给了她?” 岑雪吟点头,韶兰却面白如纸,“怎会如此?韶兰从未与所谓的魔族有过交集,怎会被魔族换了心脏?” “韶兰姑娘莫要着急,方才我查看你的经脉发现你曾受过很严重的伤,况且心脏与魔族而言,是无比重要的东西,他们取出心脏的魔族跟断送了后路没有区别,如果那个魔族愿意将自己的心脏换给你。我想,或许你在对方眼中是很重要的存在,所以对方为了救你,将自己的心脏换给了你。” 随着岑雪吟的解释,韶兰仿佛想起来某个藏在记忆深处的人,她跌坐在地,憔悴的眉眼拼凑成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怎么会,那他将心脏给我,他会死吗?” 岑雪吟安抚她,“这个姑娘放心,修炼之人只要不魂飞魄散,哪怕取出心脏也只是修为再也不能前进而已。” 韶兰这才脸色好转,“既然如此,韶兰多谢仙人了。” 哇。 云眠仿佛在一线吃瓜。 有一个魔族为了韶兰拼着修为止步不前也要救她,而且现在看样子韶兰还挺在意对方的。 薛逢危机很大啊。 云眠看了看薛逢想知道他什么反应,不过出乎她的意料,薛逢既没有嫉妒也没有愤怒,脸上什么都没有,看上去这事不像是发生在他的心上人身上一般。 不愧是男主,云眠暗叹,这胸襟,就是有底气从容面对未知的情敌。 岑雪吟朝韶兰轻轻一笑,抬头望着自己的师兄,“韶兰姑娘只是有魔族的心脏,身上并无灵根没有修炼的可能,若是师兄不放心,雪吟在韶兰姑娘身上留下一道禁制。” 言罢他掌心翻转,一道白光自他指尖没入韶兰额间。 “此为锁灵咒,韶兰日后就算有修炼的可能身上也无法运转灵力,师兄现在可以放心让她留在凡界,逢儿也可以放出来了吧。。” 萧昊苍知道自己这师弟做事一向妥帖,于是无奈地朝他摆了摆手。 岑雪吟带着他们离开善恶堂,到了来云广场,他示意薛逢送韶兰回去。 “逢儿,韶兰姑娘这两日在宗里吃苦了,快将她好生送回,改日在下替掌门登门致歉。” 韶兰朝他欠了欠身,“不必劳烦了,仙人好生善待逢儿,便是对韶兰最大的礼。” 云眠挑眉,这逢儿都喊上了,看来沈师姐的恋情也不太乐观。 薛逢朝岑雪吟一拜,“弟子多谢师尊出手相助,待弟子送韶兰回来,定好好报答师尊。” 言罢他带着韶兰一同下山,云眠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师尊,那徒儿给您奉茶去?” 岑雪吟一向恼这些虚礼,况且他也不喜欢经常有人粘着自己,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就收五个徒弟。 他不耐地朝云眠摆摆手,“等你大师兄二师兄回来一同摆道席便是,你现在去领自己的罚吧,别在你师父我面前瞎晃悠了。” 第40章 云眠几乎是幽怨地跟着连山去拿扫帚,她要打扫山门三个月。 用连山的话来说就是,这九千九百九十九块石砖她都得扫的干干净净不能有一片落叶在上面。 拿着半个她高的大扫帚,云眠站在第一个石阶往下望去。 近些日子都没有下雨也不是落叶的季节,她本来以为石阶上应该没有多少叶子才是。 谁知上面满是白色的花瓣和白玉兰的枝叶。 恰好守山门的弟子是那日遇见她跟薛逢的同门,见着云眠一眼就认出她来。 对方憋着笑,“原来被罚来打扫石阶的人就是你啊,那日你们两个人耍酒疯把这么大一棵白玉兰背上来,石阶上全都是白玉兰的枝叶花瓣,没想到掌门居然罚你过来打扫,还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云眠强颜欢笑,“这不就是冤有头债有主嘛,这地别人来扫不合适,还得是我来。” 然而内心她已经社死到头都抬不起来了。 都怪喝酒误人,这下好了全宗门估计都知道她跟薛逢两个人喝酒把一棵无辜的树背了上来。 云眠把头埋得低低的,扫过仿佛还带有余香的花瓣。 石阶一眼望不到底,她忍不住想,薛逢为了把这棵树搬上来,该有多辛苦,有机会一定要弥补薛逢。 内心怀着愧疚和歉意,云眠拿着扫帚扫到日暮低垂。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斜阳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云眠抬头,是薛逢回来了,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你……” “你……” 云眠笑了笑,“你先说吧。” 薛逢鼓起了勇气,他将云眠的状况告诉了韶兰,韶兰建议他勇敢地表达自己。 于是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颤颤巍巍地说出,“云眠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云眠疑惑,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安抚他,“你且说。” 薛逢眼一闭心一横,“我心悦你云眠。” 云眠满脸错愕和难以置信,还没等她说些什么,薛逢却怕自己的勇气用光,一鼓作气继续,“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还有着另一个人,但是没关系,就像你说的,迟早有一天你会慢慢地放下他,我愿意陪你,陪你度过这段日子,并且一直等着你,到时候你或许就可以接受我了。” 他说的很真诚,连云眠几乎都要被打动了,可是她实在是二张和尚摸不着脑袋,“可是,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呀?” 而且,薛逢现在不应该是在沈清澜和韶兰之间痛苦抉择吗?! 薛逢一双眼睛里只有她的身影,“因为在我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都是你一直在陪着我。” 云眠??? “我,你。”云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可是沈师姐不是也在吗?” “在我筋脉寸断时,我不相信自己就此断绝了修仙之路,是你一直支持我探索自己的路。” “在我被人欺负时,也是你第一个站出来,哪怕那个人比你高大修为也比你高,你也义无反顾站在我身前。” “而且无论我是天之骄子还是筋脉寸断的废人,只有你从始至终待我如初。” …… 薛逢句句诚恳,一条条列举,就差把心剖开来给她看。 可是云眠心有愧疚,她知道这些都是自己为了完成任务才这么做的,没想到却让薛峰因此为她动心,她实在是受之有愧。 更何况,薛逢筋脉寸断还是她害的。 云眠痛苦地看着薛逢,她觉得自己欠薛逢一声抱歉,可是她实在是害怕,她没有勇气说出口。 筋脉寸断让薛逢受了这么多苦,那日在水潭中,她知道薛逢是在镇静身上的疼痛。 他这么怕水的一个人,都能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将自己泡在水潭里。 她难以想象如果薛逢得知了真相,她千刀万剐都不足抵罪。 看着薛逢亮晶晶的眼睛,云眠如坠冰窖。 她好痛苦啊,那种被系统摆布,为了完成任务而活命的痛苦久久缠绕在她心间。 她也想自由地活着,不必为这些所谓的剧情所拘束。 可是她太胆小了,她无法平静地接受死亡的到来,她贪恋这世间的美好。 或许,等到她能够接受自己命运的时候,她便可以还薛逢一个道歉了。 “薛逢。”云眠滚了滚喉咙,声音哑到连她自己都听不出这是她的声音。 “对不起啊。”云眠强撑起一个笑容,愧疚,痛苦,让她几乎连维持脸上的笑都艰难,“我可能,没有办法接受你的喜欢。” “你很好,你真的很好,是我配不上你的喜欢,你还是爱另一个更适合的人吧。” 云眠说完眼角泛起水光,她身不由己,能够有第二次生命都是系统赋予的。 她无法承受薛逢这份爱意,连做自己都不能,又有什么机会去爱别人呢? 薛逢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他眼里的光黯淡下来,旋即又重整旗鼓,“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放下一切,可以考虑我吗?” 云眠愣了愣,她不想打击薛逢,可是也不想钓着他,“我想你误会了薛逢。” “我并不喜欢你。”近乎残忍的话从云眠嘴里蹦出,“就算没有另一个人,我们之间也并没有可能。” 说完这句话云眠几乎不敢看薛逢,她怕看到一双含泪的眼睛。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薛逢并没有气馁,他坚定而又乐观地向云眠宣誓,“没有关系,我什么都没有做,你自然不会喜欢上我,所以等你放下的时候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就是,给我一个机会来追求你。” 云眠愣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薛逢凑近她,就差身后长条尾巴摇起来了,“我当然知道,但是你不试试又怎么不知道不会喜欢上我。给我个机会嘛,我一定想方设法让你喜欢上我!再说了眠眠你也不是很排斥我呀。” 云眠被他厚颜无耻的样子震惊到了,她拿着扫帚一把推开他,耳朵爆红,“谁,谁跟你眠眠,你不是叫我云师妹吗!?” 薛逢眨眨眼睛,看上去无辜极了,“可是我开始追求你了,称呼自然也得换啊眠眠。” 云眠被他左一句眠眠右一句眠眠叫的头皮发麻,以至于都忘记了,薛逢要等她放下和尚之后才能开始追求她的条件。 她像只炸毛的猫恨不得直接蹦到树上,“少恶心巴拉地叫我,现在扫山门的时间结束了,你不走我走!” 说罢她像是后面有狗在追似的,几乎跟飞奔一样拖着扫帚就消失在薛逢的视线中。 薛逢看着她的落荒而逃的背影良久,一声轻轻的笑掩盖在低垂的日暮中。 —— 云眠回到自己的洞府,几乎是贪婪地飞扑向自己柔软的大床。 在静室那又硬又冷的破草席上坐了这么久,可算是能躺下了,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云眠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来什么。 她敲了敲系统,“对了原着中的云眠究竟把薛逢他娘留下来的玉佩丢哪去了?” 系统卡顿了几秒,【按照原主的性子,薛逢他娘留下来的玉佩都碎成好几瓣她当然不会留着,我检索到她将玉佩埋在星辰峰那片竹林里,宿主要去找吗?】 云眠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鞋子,“当然要去啊,那可是他娘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了。” 看过原着的云眠自然深知这一点,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对不起薛逢的了,哪怕是原主留下的孽债,但是她还是想去弥补一下,毕竟能补一点是一点嘛。 趁着月色云眠扛着锄头跑到系统说的那片竹林,拿出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为自己照亮,二话不说便挥舞着锄头干活。 系统看着她哼哧哼哧干活的样子与之前没有任务死活不动的咸鱼样判若两人,【云眠你真的变了很多。】 云眠没力气跟它说话,轻哼一声,锄头重重地砸在底上。 然而另一边,薛逢跟云眠分别后却被萧振鸿带人堵住了去路。 薛逢蹙眉,“萧振鸿,现在是在宗门里,你要是想动手,还得掂量一下掌门的面子吧?” 萧振鸿不屑地哼了声,“我像是这么闲来找你麻烦的人?不过看上去,你最近跟云眠走的很近啊。” 薛逢警惕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萧振鸿白了他一眼,“你还当云眠是个什么好东西啊,我告诉你她做的事可跟我不相上下,还记得你娘留给你的玉佩吗?” 薛逢立马愤怒起来,“是你拿走的?快还给我。” 萧振鸿挑眉,“别这么着急吗,要是我拿的我早就还给你了,这玉佩不在我手上。我以为你跟云眠这么熟,她会把当年拿走的玉佩还给你呢。” 薛逢难以置信,“怎么会是云师妹,难道是在我病重时她拿走的?” “你还当她当年真是好心去救你?”萧振鸿捧着肚子,发出刺耳的笑声,“她只不过是为了去拿走你娘的玉佩好威胁你,结果谁知你病得快要死掉了,云眠怕惹祸上身才找人来救你。不过她这么久都没提玉佩的事,估计早就讲玉佩扔到不知道哪个地方去了,毕竟她可是云眠,哪里会在乎这么廉价不起眼的东西呢?” 薛逢不信他,“你休要胡说,云师妹不是这样的人。” 萧振鸿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那你去问问她啊,问你的好师妹,玉佩到底去哪里了。” 薛逢推开他们心烦意乱地赶往云眠的洞府,他虽知云眠不是这样的人,但是心里又忍不住想。 万一眠儿不知道那是他娘留给他最后一块玉佩,当真将它弄不见了可怎么办。 第41章 云眠握着铲子泥土随着每一次挥舞落在身后的土堆中,汗液顺着她的后背留下。 终于,“噌”的一声,铲子下去砸到了某个坚硬的物体,云眠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害怕铲子把土里的东西弄坏,她蹲下身子用白净地手刨开土壤。 里面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云眠屏住呼吸,几近祈祷地将它打开。 铁盒中红布包裹着一块凸起,解开后是碎成几瓣的白玉,依稀可以看出貔貅玉佩的样子。 云眠心中一喜,可算是给她找到了。 她欣喜若狂地将铁盒捧在怀里,也不管自己的指甲因为挖大块坚硬的泥土而开始流血。 太好了,她把玉佩拼起来,就可以还给薛逢了,到时候他见到玉佩肯定很开心。 像傻瓜一样拿起铲子,云眠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一股脑地就往洞府跑。 谁知还没来得及回去,远远地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云眠心中一跳,连忙将铁盒藏进自己的储物袋中,“薛逢你怎么来了?” 薛逢看着她脸上几道黑黑的印子,头发乱七八糟地炸开,俨然一副小花猫的样子也愣住了,“眠眠,你这是去哪了?” 目光再触及她手上的铲子,薛逢有些难以置信,“你这是去后山挖土了?” 云眠感觉自己的耳朵又开始烫了,忙不迭推开他,“管你什么事,还有不准叫我眠眠。” 薛逢委屈巴巴地跟在她身后,“眠……云师妹我错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云眠拿他没辙,站在原地铲子往地上一立,气势汹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薛逢嗫喏,“云师妹你还记得初入宗门的时候我一直有块白玉玉佩吗?” 话还没说完他像是怕云眠生气,悄悄抬头看了眼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继续,“云师妹你找人来救我那日,这块玉佩便不见了,萧振鸿方才同我说,是你拿走了……” 云眠看得出来,薛逢已经在尽可能委婉表达了,她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是在我这。” 薛逢呆了一瞬,“那云师妹你要是喜欢玉佩我可以买其他的送给你,那个玉佩是仿制的白玉,并不珍贵,我可以买更好的跟你换吗?” 云眠欲哭无泪,她也想还给薛逢,但是真正的玉佩在她储物袋里碎成了好几瓣,这让她怎么还。 心一横,云眠开始迂回薛逢,“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念念不忘?” 薛逢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里面充满了委屈,“虽是仿制的,却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想好好保留它,云师妹可以跟我换吗?” 云眠根本没办法拒绝,她忽然想起一句话。 人类用尽辞藻去描绘真心,而小狗只会眨巴眼睛。 她败下阵来长叹一口气,“现在不可以。” 薛逢眼里的光黯淡下来,“我可以知道是为什么吗?” 云眠绞尽脑汁最终咬牙,“但是以后可以,历练回来你要是赢过我,我就把玉佩还给你。” 薛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云眠一定要自己打赢她,但是知道自己能够拿回玉佩,他笑得很开心,“好!一言为定,云师妹我到时候拿更好的跟你换!” 云眠哭笑不得,“没必要,我不需要你拿东西跟我换。” 薛逢垂着脑袋摇头,云眠看见他红红的耳朵。 “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所以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 少年人的感情最是炽热而浓烈。 万籁俱静之中,云眠第一次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它是如此清晰,又是如此强烈。 旋即云眠慌乱了起来。 她不能这样,这样对不起怀旻。 拍了拍自己的面颊,云眠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她甚至不敢看薛逢,低着头快步从他身边路过,“咚”的一声就关上了房门。 薛逢被她关在门外,感觉委屈又有一丝熟悉。 但是云眠说打赢她之后可以将玉佩还给他,明明她修为没自己高呀。 薛逢想了想,觉得云眠可能是有其他的想法吧。 他乐观又几近盲目地无条件相信云眠,因为他从心里感受得到,云眠不是不讲理的人。 —— 长夜漫漫,云眠拿出好几个夜明珠围着自己照明,但是面对手上玉佩的碎渣却抓耳挠腮怎么样拼凑不出来。 若是大块点的碎片还好找位置,但是。 云眠捏起指甲缝大的一块碎片跟它大眼瞪小眼了许久。 可恶啊啊啊,这究竟是哪里来的碎渣!! 辛苦了一天的云师傅,看着勉强出来的貔貅雏形陷入了沉思。 其实大块的碎片她都拼好了,就是中间那个小洞她每个碎渣试了一遍死活找不到匹配的碎片。 面对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云师傅最终打开商城决定请求支援。 “系统,你这有复原玉佩的工具吗,或者说是法术也可以。” 系统自然知道她想做什么,检索了一顿,【目前没有开放此类商品。】 云眠烦躁无比,“那回溯时光,有没有回溯时光的东西。” 系统闪了闪,【这个有!不过兑换时光回溯术需要十五点恶毒值,宿主上次强行提升修为花掉十点,现在只有十二点恶毒值。】 “那现在能发点任务给我吗?” 【宿主可以提前完成任务来兑换恶毒值,不过此任务风险较高,还望宿主慎重考虑。正在为宿主加载任务信息…】 片刻之后云眠眼前出现一行信息。 【打脸反派金正庸,修为:大乘期,善用武器:紫金剑】 “打脸?我先前不是打过他的脸吗?”云眠注意到任务发布跟先前有些不同。 【此打脸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打脸,而是让反派在众人眼中失去威信,受挫等,宿主可以自行探索。】 云眠现在倒也不嫌弃系统颁布的任务无理了,刚好她攒了一肚子气,打脸金正庸那个老匹夫正中她下怀。 “行,就这个任务吧,我接了。” 系统应允了她的要求,只见白光一起,空气中的信息化作光点没入云眠的额间。 云眠稍微休憩了一顿,待到天光大亮便特意跑到金正庸的肖阳峰晃悠。 羲和宗谁人不认识云眠的样子,更何况他们掌门向来跟云眠不对付,于是肖阳峰来来往往的弟子都忍不住看她。 这其中不乏有金正庸的拥护者,或者说是他的爱徒。 彭乐贤便是金正庸最得力的助手,他带着几个师弟正在赶走一个呆在肖阳峰一百年修为都没到筑基的弟子,瞧见云眠在这杵着忍不住开口相讥。 “让我看看这是谁来了,这不是云师妹吗,怎么刚从静室出来就来我们肖阳峰,是想找我师父道歉,我跟你说,那你起码得从这里开始一路跪着到他老人家殿门前,说不定我师父今天心情好就能饶过你。” 看他趾高气扬的样子云眠脸上写满了无语,“你哪位?” 彭乐贤差点被她噎死,他说了这么多,结果对方轻描淡写地来了句你谁。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云眠,“好啊,我彭乐贤可是金长老座下首席弟子,你有骨气云眠,我倒要看看你准备怎么痛哭流涕跪着求我师父,到时候我还会找留影石把你的样子录下来,让整个宗门的人都看看你的样子。” 跟着金正庸这么多年,彭乐贤没少见过有不怕死的来惹怒他师父,最后的结果不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山门口求他师父原谅。 那些人如此,云眠哪怕是命好有掌门撑腰,彭乐贤也不觉得她能逃过这个命运。 云眠不想理他,她鲜少去别的长老的住所拜访,没想到金正庸这收的弟子多是多,但是看上去风气并不好,个个脸上写满了急功利近,就差把金正庸的嘴脸学了个十成。 估计自己上前打听也听不到几句真话。 不过,云眠看了眼被彭乐贤带人押着的弟子,眼里有了几分探究。 对方看上去是在肖阳峰受到了排挤,或许自己可以在他身上挖出点什么。 彭乐贤自然也注意到她在打量赵昆,他洋洋得意,“最近我们峰在清理没有的废人,这不隔三差五就要赶走一些人,不像某些人的峰,人丁稀少什么废物都留。” 云眠怒了,“废物?我看肖阳峰也好不到哪去吧,就连你这首席也才将将迈入金丹,我们峰可是人均金丹,也不知道你在得瑟个什么劲。” 彭乐贤被她呛地说不出话,“好啊云眠,最近都说你跟薛逢有一腿看来是真的,要不然怎么上赶着帮他说话呢。” ??? 云眠一头雾水,她还以为彭乐贤在骂她,原来误会了。 薛逢找到新的修炼方法之后一直能低调,以至于大部分人都还停留在他筋脉寸断废了的印象里。 彭乐贤只是想讽刺星辰峰什么废人都留,却没想到被云眠以为他在骂她,当场点名道姓地嘲讽。 眼瞧着两人又要吵起来,云眠立马收住话题苗头,“懒得跟你吵,姑奶奶我先走了。” 彭乐贤被她轻描淡写打发,立马就想动手,谁知恰好这时金正庸传话过来,“乐贤归来,为师有话与你说。” 彭乐贤一向以他师父马首是瞻,立马狗腿地回,“弟子马上就回。” 断了传音,彭乐贤麻利地指挥其他人将赵昆的东西扔出肖阳峰。 竹席被褥,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地散了一地,看着赵昆的惨样彭乐贤心里舒畅,“像你这样的废物呢,还是不要浪费我们肖阳峰这么好的资源,去外门做个打扫弟子,然后等到大限将至乖乖认命吧你。” 说完他瞪了云眠一眼,“算你运气好,今日小爷不想动手,下次再敢来肖阳峰,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第42章 彭乐贤说完便回去找他师父去了,赵昆一个人留在原地收拾他的行李。 在肖阳峰这么久,他甚至连一个储物袋都没有,眼下这一大堆动还得自己一个个捡起来背在身上。 云眠看不过去,找了个不怎么用的储物袋给他,“你拿去用吧,这里面装的都是干粮,我不需要了给你。” 赵昆弯着腰,潦倒沧桑的脸上充满了愕然,但是在肖阳峰这么久,什么腌臜事没见过,他不认为云眠是真的好心来帮他。 于是将储物袋推了回去,“我并不值得你费心结交,我已经被肖阳峰赶到外门,此生可能都只能做一个洒扫弟子了。” 言罢他捡起自己的被褥拍干净上面的草屑,瘦骨嶙峋的手上满是伤痕再用竹席把被褥包裹起来背在背上。 云眠见他油盐不进只好也跟着帮忙,地面上散落了一堆锅碗瓢盆,她一手两个一下就空不出手来。 赵昆抢不过她,只能埋头走到自己在外门的新住所。 云眠帮他将东西安置好,赵昆再怎么想拒绝也只能客套地问了句,“多谢,你究竟为什么帮我?” 他的双眼满是阴霾,但是云眠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带着目的而来。 “我想问,你在肖阳峰这么多年,有见过金正庸收贿赂或者打压弟子吗?” 赵昆笑了,满是岁月的脸上带了几分嘲讽和癫狂,“见过?何止是见过,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我赵昆自拜入师门来无时无刻不在修炼,为的就是能早日迈入金丹延长自己的寿命,只可惜我入羲和宗的资格是跟金正庸买来的,上天仿佛为了惩罚我,嘲笑我名不正言不顺终究是没有好下场,我已经在筑基徘徊将近百年之久,今年恰好就是那第一百年,金正庸终究是留不下我了,将我赶去外门自生自灭。” 筑基之人一般都能活两百年,赵昆才将近走过自己寿命的一半就被赶了出来。 云眠蹙眉,“不过金正庸不是一向见钱眼开,你要是再拿点钱给他……” 话说到一半云眠就闭嘴了,赵昆要是有钱给金正庸,他也不至于连个储物袋都没有了。 赵昆笑了,“当初入宗门的钱,是我爹娘攒了一辈子的积蓄供我上的,当时我不知道,这么多的钱就算是我爹攒三辈子都攒不出来,其实是他去偷了富商老爷的金库才凑齐的。而我交上钱进入宗门后,他被富商老爷找到证据,富商老爷带人将我爹娘乱棍打死。” 这赵昆可真是个苦命人,云眠不知如何安慰他,“都是命运弄人,你不必自责。” “命运弄人?不,至少富商老爷带人闯进我家时,我是知情的。”赵昆越说越愤恨,“我当时就在不远处啊,你知道吗,不远处!可是,当时我跟金正庸一同前往的,但是因为他说插手凡间事务对我的道心有损,命人死死将我押着,我眼睁睁看着我爹娘被烧死在一片大火中。” “去他的道心有损,世间修士若是都畏首畏尾哪还有飞升之人。”云眠忍不住破口大骂。 赵昆留下两行清泪,“那时我便知道,自己再也迈不过这道门槛了,我这一辈子都没办法爬到更高的地方去了。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幼时吵着要来羲和宗修炼,我爹娘溺爱我,才会出此下策,我可能这辈子就到这了,我活该如此,一辈子用来赎罪。” 云眠憋着一口气,“不,错的不是你,是金正庸。赵昆,我在想办法扳倒这个老匹夫,你可以佐证我,证实他受人贿赂打压宗门弟子吗?” 赵昆眼里燃起一线希冀,“有何不可,若是能扳倒他,我这条命豁出去也不是不行。” “不过倘若只有你一人证词,怕是掌门不会相信。”云眠沉思许久,“或许你能告诉我一些有关金正庸收贿的证据吗?” 赵昆摇头,“拜入他门下之后,我因为修为始终没有精进而被厌弃在角落中,我接触不到金正庸,当年入山门我爹娘给他钱也是机缘巧合在客栈遇见他才能将我送进来。” 云眠有些头疼,忽然赵昆像是想起什么,眸光一亮,“不过我知道金正庸有个习惯,他每月十五的时候都会出山门一趟!不过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或许你可以效仿我爹娘,派凡人在途中跟他讨要一个入门资格。” 云眠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然后到时候再用留影石记录他的罪证,我就不信掌门还能继续相信他。” 二人一拍即合,云眠心情极好,“那赵师兄你等我几日,待我集齐金正庸的罪证就找你来当人证!” 赵昆被她的乐观感染,难得觉得暗无天日的生活中有了一丝盼头,他看着云眠澄澈明亮的眼睛。 “好,我等你。” 为了表示感激,赵昆特意送云眠回星辰峰,二人交换了传音方式便别过。 云眠低着头盘算,恰好再过两日便是十五,她得准备点东西免得跟踪金正庸的时候被发现。 谁知没走两步路一抬头就看到薛逢的脸,云眠心中有了主意,薛逢可是书里的男主,有男主光环在身,哪怕跟金正庸隔着境界应该也能成功。 想到这云眠觉得一切计划都很完美,她正打算招呼薛逢。 谁知还没开口,薛逢倒是黑着脸,“眠眠,方才那个人是谁?” 这样的薛逢看上去有些让人害怕,云眠甚至忘记纠正他的称呼,吞了吞口水,“是肖阳峰的赵师兄,叫赵昆。” “赵师兄?你叫他赵师兄?”薛逢一脸受伤,看上去下一刻就要捏着手帕倒在地上,“你喊我薛师兄,也喊他赵师兄,你究竟还有多少个好师兄?” 云眠??? 她试图提醒薛逢,“你是不是误会了” 薛逢飞快打断她,“不要解释,我不想听,你只能有我一个最亲的师兄。” 眼看着事情要往琼瑶剧的方向发展,云眠立马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你让大师兄和二师兄情何以堪,还有,我一般不都是喊你名字的吗?” 薛逢又开始露出伤心的兆头,云眠脑瓜子疼,“赵师兄是我找来帮忙的,我们两没什么。” 越解释云眠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像个负心汉的样子。 不过薛逢倒是抓住了重点,“帮忙?眠眠你想做什么,我也可以帮你。” 云眠剜了他一眼,“正要找你帮忙呢,我们传音说,还有不准喊我眠眠。” 小姑娘唇红齿白,脸上的婴儿肥随着鼓起的脸颊看上去越发圆润,薛逢看着真是喜欢至极,他心里很高兴,暂且将她喊赵师兄的事放在一边。 云眠做什么都想着他,生气的样子也让人开心。 二人换了传音,云眠把自己的计划跟他说了一遍。 “所以两日后我们一起跟踪金正庸,一定要找到他的把柄然后制裁他。” 薛逢却对这个计划有些担忧,“可是金正庸是大乘期的修士,若是我们想跟踪他恐怕不容易。” 云眠安慰他,“没关系,我记得宗门交易所有隐藏气息的斗篷卖,要不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 云·有钱·眠,遇事不决就用钞能力。 薛逢“……” 二人赶到交易所,里面人声鼎沸,叫卖的挑选的,摩肩擦踵看上去好不热闹。 云眠轻车熟路地带着薛逢挤到柜台前,“掌柜你这有没有隐藏气息的法宝。” 掌柜手下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功效各有不同,隐藏要求越高,需要的灵石越多,小道友想要哪种?” “给我来个能瞒住大乘期修为人的法宝。” 掌柜轻轻挑眉,“小道友这要求有些高,一般来说能瞒过大乘期修士的法宝都至少是天阶了。不过凑巧,前脚刚有道友把这样一件斗篷放在我们交易所,一共五十万上品灵石,小道友要是同意在下就不挂出这斗篷的信息直接卖给你。” 五十万灵石,云眠忍不住肉疼,这哪是要她的灵石,简直是要她的命啊。 她前不久才买傀儡花了一百万灵石,现在这么短时间上哪凑五十万灵石。 可是周围的人几乎都没有钱,找二师兄借钱短时间没那么快拿到。 云眠盘算,要不先把自己用不上的一些法宝压在交易所算了。 薛逢看着她为难的样子,“眠眠,我这里有二十万灵石的积蓄,我可以再压点法宝……” 话还没说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叫住了云眠,“云师妹,你也来交易所了?” 云眠扭头,只看见姚策穿着花里胡哨的红衣倚在柱子旁边看她。 她眸光一亮,别人或许没钱,但是冤大头姚策一定有,“姚师兄我想买个法宝,能借我点钱吗?” 姚策一甩头发,“小事,你要买什么我帮你付了。” 云眠指着掌柜手上的斗篷,“你先借我点钱,下个月我的零花钱到了就还你。” 薛逢满满竞争感,“眠眠我可以直接把我的钱给你,你不用找他借了。” 云眠义正言辞,“这怎么行,你的钱是你的,我不能直接拿去用。” 薛逢不允许自己输给姚策,“我们是师兄妹,我的就是你的,就当师兄给你的零花钱。” 云眠争不过他,像极了过年在跟拼命给人塞钱的长辈拉扯,“那你这样我可就不买了。” 姚策只觉得他们吵闹,撇了二人一眼,悠悠开口打断,“你们或许可以考虑另一个事,比如这个斗篷是我挂出来卖的。” 二人顿时安静如鸡,姚策手脚麻利直接讲斗篷办理了退换手续,“直接找我借用不就行了,还整什么中间商赚差价。” 第43章 把斗篷借给云眠,姚策得知云眠的计划对此很是感兴趣,恰好他库房里还有几件这样的斗篷,于是三人约好两日后一齐搜集金正庸贪污的证据。 每月的十五日金正庸总会推掉一切事务离开宗门,胡子花白的老头穿着黑袍看着就不像要去做什么正经事的人,身下坐骑乃是世间最快的疾风兽,若非大乘期的修为绝对跟不上他。 姚策看着他潇洒离去气得牙痒,“这可怎么办,计划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云眠朝他挑眉,闭上眼,神识海中一个红点有轨迹地飞行着。 如果从天上往大陆下看,可以发现这正是金正庸的行走的路线。 云眠大手一挥将路线图分享给姚策和薛逢,“不着急,我们跟着这个红点就行了。” 就在一日前,云眠发现了绝命帖真正的用途,比起给别人下战书背负着好几条人命,绝命帖送到谁手里就跟着谁的功能简直就是绝佳追踪法宝。 好在她昨日买通肖阳峰的一个弟子,趁金正庸处理事务将绝命帖掺在其中。 现在绝命帖绑定了金正庸,云眠就跟给他安了GPS一样。 姚策直呼神奇,“云师妹,这样开来还是你的法宝五花八门点。” 三人一路追赶,却不曾想在秋家的宅子外见到金正庸的身影。 云眠蹙眉,“这秋家不是早就投靠碧水宗了吗,金正庸怎么会来这。” 姚策却觉得正中下怀,“这不正好,勾结跟我们敌对的秋家,抓到这个把柄,金正庸这下彻底翻不了身。” 话是这样说,云眠却发觉薛逢呆在一旁的状态不对劲。 只可惜对方戴着斗篷看不清神色,云眠轻轻抬头去看他的脸,“薛逢你怎么了?” 一凑近才发现,薛逢斗篷下的身躯竟是整个都在颤抖。 云眠眉梢不免染上几分担忧,“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然我跟姚策进去吧。” 薛逢难得能跟云眠一起,他决不能看着姚策跟她一起行动,摇了摇有些苍白的脸,“无妨,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我跟你一起去吧,说不定能帮上忙。” “好。”云眠见劝不动他,“那你要是撑不住就跟我说,我带你出来,让姚策拿着留影石记录也可以。” 姚策一听立马不乐意,“里面那么危险,金正庸大乘期的修为,我要是暴露可就完了,云师妹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啊。” “可是……”云眠看了眼他,再看了眼薛逢神情有些摇摆。 就在这时薛逢适时地轻咳一声,消瘦的身体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归去,“眠眠到时候我自己走出来就是了。” 云眠一看他故作坚强的样子,心中的天平立马就倒了。 “姚师兄你修为高深,以防万一,出了事我先带薛逢出来吧,我相信你一定不会暴露的,再加上有这斗篷绝对万物一失。如果出什么事就让薛逢一个人出来,到时候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姚策这叫一个心梗,他强颜欢笑,“师妹说的对,我们先进去,小心一点为上。” 说完他在墙上施了个穿墙术,将云眠推了进去,但是进去前恶狠狠地剜了薛逢一眼。 云眠不在薛逢也不装了,一双琉璃似的眼睛里满是霜雪,仿佛在看一个物件似的朝姚策挑衅。 姚策气得恨不得直接给他一拳,可惜云眠在墙的另一侧给他传音,“姚师兄你怎么还没进来?” 回敬薛逢一个白眼,姚策怒气冲冲地进去,“来了。” 秋家宅子处处透露着一股暴发户的气息,假山堆积,流水被石块路肆意地分割为好几块看上去杂乱又难走。 要不是神识中属于他的小红点一直在指路,他们估计等金正庸谈完了都找不到他在哪。 潜入会客厅,云眠发现接见金正庸的不是秋家家主,而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子。 二人坐在太师椅上商业互吹,云眠迅速打开留影石。 “金长老许久不见,修为还是如此深厚,可见道心愈发精进。” “二小姐也是,年轻有为日后必是人中龙凤。” 秋木晗与他相视一笑呷了口茶,“事到如今,想必金长老也知道联盟之事不可再拖下去了。桃源仙境上羲和宗独占鳌头,若是再等到来年开春让他们招到更多的弟子,那羲和宗将会越发壮大下去,三宗之间的平衡想必也会被打破。到时候天下宗门,可就是他萧昊苍一人说的算了。” 金正庸捏着茶杯,肆虐的灵气随着怒意将其震碎,“我何其不想一举将羲和宗改朝换代,萧昊苍愚钝至极,还想着多在自己的位置上待上几年,好为他的儿子继承时有一个盛世宏图。但是他也不想想,他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纨绔恶毒,羲和宗明明是我们几兄弟一起建立,凭什么要将掌门之位留给他儿子。我的好大哥,他在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也该到我了。” 秋木晗轻笑,一改往日弱不禁风的模样看上去娇媚动人,“金长老说的是,掌门之位自然是要留给有能力的人来坐,倘若萧振鸿没那个本事,还是不要动这个念头为好。” 金正庸轻蔑地哼了声,“更可笑的是,我的好大哥一心为他的儿子整个前程,但是他的道侣可不这么想。周霞一直在找我劝说他早点将位置传给萧振鸿,你说好笑不好笑。” 秋木晗凤眼一横,“看来这位萧掌门如今,还真是内忧外患啊。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帮帮周夫人,还有些日子就是弟子们外出历练的时候了吧,到时候羲和宗无人,碧水宗带人与金长老来个里应外合,让这位周夫人如愿以偿如何?” 金正庸似是想到了美好的未来,满是褶子的脸上畅快大笑。 云眠没想到还让自己抓到这么大的把柄,金正庸跟秋家勾结也就算了,竟然还谋划着要篡萧昊苍的位。 这下他彻底玩完了。 朝薛逢和姚策打了个手势,三人正打算带着留影石全身而退。 谁知这时门外忽然有人敲门,“二小姐,老夫有事禀报。” 云眠心里突突一跳,正想抓紧时间带着薛逢和姚策走掉。 外面的人来的快极了,推开门扉就敏锐地抽出剑指着他们的位置,“什么人?” 看样子此人修为多半在大乘之上,云眠穿墙术施展到一半,男子夹杂着烈火的剑意就凶猛地朝她袭来。 薛逢连忙挡在她身前,胳膊被刺了个正着。 他痛苦的闷哼一声,云眠施完穿墙术才发现这片空间都被锁了起来。 对方竟是渡劫期的修士! 金正庸面色苍白,“还好二小姐手下有能人异士,这几只老鼠想必偷听了我们谈话,要是让他们溜走那我们的计划可就暴露了。” 秋木晗也是一脸庆幸,“宗叔,把他们抓起来杀了灭口。” 被唤作宗叔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阴沉的脸上看上去可怖又诡异。 火系修真者的灵力一般都会给人很强大的压迫感,但是眼前这人的气息确实暴戾阴冷的,云眠毫不怀疑他们三人真的会命丧于此。 她连忙敲了敲系统,“我现在的恶毒值可以换什么让我们逃跑?” 【宿主可以先赊账提前兑换回溯时光,等时光回溯结束后可以随机选取出来的地点。不过宿主要考虑清楚,倘若没有成功完成任务将会被抹杀。】 云眠心想,他们逃离之后有了留影石还愁完不成任务。 因此她很豪爽地答应,“换吧换吧,现在不换还是得死。” 系统闪过一道白光,【回溯时光开启,请宿主选择随行人员。】 “自然是我和薛逢还要姚策了。”说完云眠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等等,再加一个人,赵昆。” 系统没有限制她,白光大盛,瞬间吞没了三人。 —— 云眠醒来,是在一个四处漏风的寺庙里。 庙里看样子荒了很久,时光回溯将她带到了一个冬天,她穿着单薄的衣裳,甚至连灵力都被压制了不少。 眼瞧着呼呼的北风将身上的体温一点点带走,云眠忍不住蹲到一个相对温暖的角落里,“系统,为什么我的灵力用不了?” 系统无奈,【时光回溯并不能让宿主凭空回到原着女配的身体里,因为在这个时空中原着女配还未走,而宿主也不存在,只能自动生成一个不存在的身份让宿主的魂灵寄存在其中,因此宿主的修为也会被压制。】 云眠咬咬牙,压制就压制吧,她现在得去找薛逢,拿到他娘亲给他买的玉佩之后就可以回去告发金正庸了。 “系统可以帮我看看薛逢现在在哪吗?” 【自然可以,宿主稍等。】 有节律的滴答声在云眠脑海中响起,还没等系统检索出来,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呼救声,听声音十分稚嫩像是年纪很小的稚儿。 云眠愣了,这样大的风,小孩在外面怕不是要冻死。 哪怕心中有着怀疑,云眠还是毫不犹豫裹紧衣裳,深呼一口气冲出寺庙,人命要紧。 外面一片银装素裹,狂风卷席着雪粒打在脸上格外得疼。 云眠此刻也顾不上脸疼了,扯着袖勉强挡了挡免得眼睛被风糊住,就开始埋头找小孩的身影。 呼救声听起来越来越弱了,要是再不找到,估计这孩子得冻死在雪地里。 忽然云眠在寺庙墙角下找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褐色麻衣的小孩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被风雪刮过的脸像是白玉一般没了血色。 云眠观察四周,确定没有任何危险之后,连忙将孩子拖进寺庙。 第44章 小孩长得像个瓷娃娃似的,睫毛卷翘又浓密,小巧秀丽的鼻子,不难看出日后是个俘获万千少女的胚子。云眠笨手笨脚地撕下寺庙原有的几块破布将他裹得严严实实防寒。 可是摸了摸他烫得惊人的额头,云眠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现在河水都结了冰,她起码也得找点水给对方喝。 “系统这附近可以检测到住户吗?” 系统还在检索薛逢的位置,属于系统的滴滴声就没停下来过,【这个不难,山脚下就有户人家,不过目前尚未检索到薛逢的踪迹。】 云眠也冷得有些受不了,她心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连忙将小孩用又冷又硬的布盖上背在背上,风一般地就跑出寺庙。 可能是他们运气好,这会风小了点,灼灼的艳阳挂在头顶,雪白的世界中晃得人眼睛生疼。 云眠一脚踩进淹没小腿肚的雪里,浸湿的鞋袜让她腿脚发麻。 小孩在她背上烧得迷迷糊糊的,热乎乎的小脸贴在背上,竟成她在这冰天雪地里唯一的温暖。 云眠认命地叹了口气,走到双脚几乎动弹不得时,在走到一户人家门口。 她几乎喜极而泣,伸出酸痛的胳膊敲了敲门,“有人吗,里面有人吗,我想来讨口水喝可以帮帮忙吗?” 云眠耳朵贴着门,生怕错过里面一点动响,破旧的木门里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但是旋即又停在了门口,对反似乎是在犹豫。 毕竟这样大的雪天里,正经人家谁还会出来走动。 云眠连忙补充,“我是山上庙里的,有个孩子晕倒在庙外面,他发高烧了,我那什么都没有,所以才来找您帮忙的。” 门内踌躇片刻终于有人应答,“可是山上那个,是个荒庙。” 听上去对方是个温柔的妇人。 云眠眼睛一亮,“我是乞丐,所以才住在那破庙里面的,现在风这么大,那庙四处漏风,姐姐可否给我们一些吃食一口水喝,等这孩子烧退了,我们就走。” 妇人听她是个年轻的姑娘,于是也渐渐放下了防备,她将门闩打开露出一条缝。 “能给我看看那孩子吗?” 这是一张和蔼善良的妇人的脸,云眠也知道她担心什么,连忙将背上的小孩放下扶着他,让妇人看清他的脸。 “他看上去年纪好小,要是在这样烧下去,怕不是活不过这两天。” 妇人是个良善的人,见她所言属实,“吱呀”一声拉开木门让他们进来。 “快进来吧,真是造孽了,这样可爱的孩子,怎么就被人丢在荒庙外面。” 二人风风火火将小孩安置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妇人端来一碗温水让小孩喝下,对方那惨白的这嘴唇才红润起来。 妇人家中还有点粥,她热了热让云眠喂给小孩吃,寒冷刺骨的冬日里,这一碗清淡的热粥散发出来淡淡的清香竟让人口舌生津。 云眠腹中发出微微的响声,她脸上一红,修仙修久了,她都忘记自己变成凡人是会饿肚子的。 妇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她想起云眠也是在荒庙住着无衣无食的状态,瞧她冻红的脸颊,一看就知道她也好不到哪去。 妇人拍了拍额头,“瞧我,你等着,我去拿点小了的旧衣裳给你穿,家里还有几个馒头,你等着,我热热给你吃。” 云眠点点头,“谢谢你……姐姐。” 妇人一听,朴素的脸上朝她露出一个开心极了的笑容,“这小嘴可真天,叫什么姐姐,你的年纪跟我女儿一般大啦,喊我宋姨吧。” “好,我叫……眠眠,这些日子就叨扰宋姨你了。” 宋姨步履轻快地给云眠拿来衣服和馒头,穿上厚实的袄子身上总算是暖和起来,就连发酸的膝盖都有了缓解。 云眠就着热水大口吞咽着热气腾腾的馒头,吃完她觉得自己吃的有些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宋姨我帮你干活吧,这样白吃白喝的多不好。” 宋姨轻笑一声,“无妨,现在大雪隆冬的日子也没什么活要做,你把这个孩子照顾好吧,等他烧退了,可以跟我一起帮忙织衣裳。” 云眠感激无比,“谢谢宋姨。” 小孩的高烧连着烧了一夜,为了让他退烧云眠把能做的都做了一边。 好不容易天擦亮的时候终于退了下去,望着小孩不再皱着的眉头云眠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展现出疲惫。 宋姨中途休息了一会,早晨来给她们送吃的时候见云眠一夜没合眼,赶忙接过照顾小孩的活,“眠眠你快去睡一觉,我们轮流照顾这孩子,不然他还没好,你倒是又病倒了。” 云眠强撑着睡意点头,她现在不是修士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几天几夜不睡,要是跟着生病麻烦就更多了。 她去宋姨的房里躺着眯了一会。 这一睡就到了晌午,云眠起身时只听见房间外面宋姨在跟一个稚童讲话。 云眠睡得有些狐懵,还以为是宋姨在跟自己的孩子讲话,推开门才见着,昨日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小孩,现在嘴唇红润好生生地坐在床上,倘若不是眼底的青乌有几分憔悴,还真看不出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宋姨用勺子给他喂粥,“孩子你是哪里人,怎么无缘无故倒在荒庙外面呢?” 小孩看上去呆呆傻傻,连眼神都是涣散的,听见宋姨问他这才眼底聚了点焦。 他也不说话,只是缓缓地摇头。 宋姨帮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可是忘记了?” 云眠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不会是烧傻了吧。 她连忙上前蹲在小孩面前,“那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吗?” 小孩显然是对她这个陌生面孔有些害怕,好不容易放松的状态又紧绷起来,像个小乌龟一样瑟缩在角落里。 宋姨见他这样连忙拍着他的背安慰,“不怕不怕,她是救你的人,倘若没有她你可就要冻死在外面了。” 小孩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云眠见状朝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似乎是察觉她真的没有恶意,小乌龟慢慢地探出脑袋又回到之前发呆的状态。 云眠望着宋姨有些绝望,“这孩子……” 宋姨朝她比了个“嘘”,把手里的粥再喂了口给小孩,“不要当着孩子的面,我们出去说。” 云眠跟着她到房门外,宋姨有些无奈,“你来之前我都问了一遍,这孩子或许是真的烧傻了,问他话有时候摇头,有时候连反应都没有。不过眠眠你救这孩子,连自己的温饱都成问题,还怎么养活他啊。” 云眠跟着头疼起来,她若真是这个时间点的人还好说,可是拿回玉佩她就要回去了,这小孩该怎么办。 “宋姨知道有哪些人家会愿意收养这样的孩子吗?” 宋姨摇头,“当今世道,战乱频繁,普通人家自己家的孩子都养不起。更何况这孩子现在的状况,富贵人家就是愿意收养也不会选择他呀。倘若我家中有条件,兴许还能帮眠眠你养了这个孩子,只可惜,猎户之家,我家男人恐怕不会同意。” 说起男人,宋姨一向温柔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恐惧之情。 云眠感觉有些不对,但以为是家境贫寒,宋姨能愿意收留他们已经实属不易了,叹了口气,“无妨,等孩子好点了,我再想想办法。” 就在这时,屋内的小孩忽然有了动响,奶呼呼的声音呼唤着,“娘亲,娘亲。” 云眠跟宋姨对视一眼,连忙推开木门诧异地看着他。 只见小孩艰难地冲床上爬下来,一双肉乎乎的脚丫子踩在冰冷的地上朝云眠飞扑过来。 云眠被他扑来个满怀,谁知这小孩直接环着她的腰一口一个“娘亲”。 她瞳孔地震。 宋姨也没想到这孩子好不容易开口,结果就开口认娘,“这,孩子,你可是记起来什么了?” 原本只会摇头的小孩眼泪婆娑地看着她们,“我记得,娘亲背我。” 定是她将小孩背下山的时候被他记错成了娘亲,云眠哭笑不得,“我可不是你娘亲,小鬼,快去床上坐着,别又发烧了。” 小孩这时候倒是执拗得很,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死死地不肯松开,“你是娘亲,你就是娘亲。” 云眠无奈,她不想继续跟这小倔驴纠缠,“好好好,我是,快去床上坐着吧。” 系统到现在都没给出薛逢的行踪,她现在暂时没有落脚点,在这之前起码还能护着这孩子。 小孩抬头仰望着云眠,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圆溜溜地看着她。 二人就这样在宋姨家呆了两天,眼看着小孩的身体逐渐好转,云眠想着也是时候跟宋姨告别了。 然而还没等她提出,一日早晨,门外传来一阵喧闹,男人洪亮粗哑的声音响彻在耳边,“宋香,宋香,你个懒婆娘给我做饭没有,为什么不出来迎接我,成天待在家里白吃白喝,见我回来还不知道伺候我看你是皮痒了。” 宋姨瘦弱的身躯肉眼可见地战栗起来,云眠蹙眉,正想安抚她,谁知那凶恶的猎户直接将门踹开,走进来就攥住宋姨的领子用铁块似的手掌扇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宋姨白皙的面颊上迅速浮现一个红色的巴掌印。 云眠惊呆了,连忙上前推开猎户,“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一回来就打自己的妻子。” 猎户长得凶神恶煞,听到云眠的话,黑炭似的眉毛飞起来,“好笑,她吃我的用我的,我在外忙活了一天她倒好,连出来伺候的意思都没有。我养个牲口都好歹可以用来吃,你说她有什么用。” 第45章 宋姨苍白地坐在地上解释,“不是的,往日你出门打猎要七八日才能回来,以前我都会每日敞开门等你,谁知这次你早回来了……” 猎户还是不满,显然他把宋姨当成了自己的出气筒,他穿着一身猎装,背后的箭篓空空如也,一双眼睛猩红地看着宋姨,“你以为我想吗,你自己不看看这么冷的天,下了这么大的雪,怎么可能有猎物在外面走。你要是稍微冻冻你的脑子想想就能想到我会早回来!” 眼瞧着他越说越激动,又要动起手来,宋姨连忙认错,“相公我错了,都是宋香的错,相公忙了这么久想必很累了,我这就给你做饭吃。” 看着宋姨低眉顺眼的样子,猎户冷哼一声这才没有发作,旋即他粗暴地扯下身后的箭篓,蛮狠地摔在宋姨身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还不快去。” 他似命令仆人一般指使着宋姨,说完自己大步流星地回房间躺着。 云眠看不过去想要说他,却被宋姨拦了下来,一向温柔的宋姨脸上满是麻木和灰暗,“眠眠你莫要再说了,你打不过他的。” 云眠愣了一瞬,她已经变成凡人了,现在的她手无缚鸡之力,别说保护宋姨了,可能还会再给宋姨带来麻烦。 为了宋姨,她只能咬紧牙关,将不满统统吞进肚子里,“我知道了,宋姨你不要担心我。” 宋姨走后,小孩听见他们的动响怯生生地拉了拉她的衣角,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表示他对云眠的担心。 云眠朝他安抚地笑了笑,“我没事,你去玩吧。” 宋姨去做饭,云眠自然不会闲着,她带着小孩到柴房劈了几根木头帮宋姨生火。 宋姨没有推脱,朝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眠眠多谢你了。” 云眠卖力地帮她生火,炽热的火焰热的她两下额头就布满了细汗,她朝宋姨咧嘴,虽说她不会做饭,但是卖卖体力活还是可以的,好歹也是练了这么久剑的人。 然而这样融洽的场景没有维持很久,猎户不知道发什么疯,没有继续躺在他的床上竟然来了后厨。 云眠生完火,一回头对上他入蛇蝎一般贪婪的眼神心尖忍不住一跳。 宋姨虽然竭尽全力替她挡住他的窥探,但是还是无济于事。 猎户用一种让人极其不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云眠被他恶心的不得了。 “宋香,我还没问你,她是哪来的?” “眠眠姑娘是来借宿的。”宋姨推搡着想让他离开,“相公你来后厨干嘛,这里四处是烟气,回去等我就好。” 猎户一听脸色大变,大力甩开她的手,“借宿?宋香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你连自己都吃不饱还招两个白吃白喝的。” 宋姨脸色惨白,“他们明日就走了,就只是找个地方住而已,况且眠眠姑娘还有帮我干活,不算白吃白喝。” 猎户没了耐心,直接将她推开。 宋姨后腰装在坚硬的石台上,滚烫的锅炉烫到手掌让她痛呼出声。 云眠连忙想去查看她的伤势,却被猎户一把攥住胳膊,“小娘子,你白吃白喝我的,总得拿东西来偿还吧。” 他的手像两个钳子,云眠根本挣脱不开。 她只能手脚并用地叫骂,“你是不是疯了,要还我也是还宋姨,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的拳打脚踢在身材高大的猎户眼中无异于挠痒痒,猎户将她双手反剪,一只手擒住她,另一只手作势就要扯她腰带。 小孩这时候倒是呆了,他奋力地用牙咬了口猎户的大腿。 猎户吃痛,一脚将他踹开,云眠也得以逃脱。 这下猎户却彻底被激怒了,他抄起劈柴的砍刀,“小兔崽子,敢咬你爷爷我,看我不把你剁成肉泥。” 小孩被他堵到墙角,要瞧着就要小命不保。 猎户举着砍刀作势要砍,云眠连忙上前将小孩护在怀里。 “嘭”的一声,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从背后传来,云眠瞪大眼睛回头看去。 却见宋姨拿着锅铲竟是将猎户打晕在地。 云眠又惊又喜,“宋姨,谢谢你。” 宋姨看着地上猎户丑恶的嘴脸,眼中却是划过决绝,“不,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害怕猎户醒来对他们三人施、暴,宋姨让云眠跟她一起将猎户五花大绑在地。 在这过程中,宋姨忍不住回忆起往事,“我们自小在一个村子里长大,小时候他一身力气,对我也好,我便以为他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便跟我爹说想嫁给他。哪曾想成亲之后,他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有不顺就对我拳打脚踢,这些年来我想着忍忍便过去了,至少他本性不坏,谁知今日,我才彻底看透他。” 她们将猎户关进柴房,云眠忍不住想,以猎户的残暴,醒来之后会怎么对待宋姨。 “宋姨,那今后的日子你要怎么办呢?” 在宋姨眼中,云眠看见哀莫大于心死,“关他几日后,他弟弟会来找他,到时候便会放出他。至于我,我会回娘家与他合离,我爹娘待我很好,他们会遵从我的意见的。” 云眠死死咬住下唇,可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良久,找来一张黄符纸用身上所剩无几的灵力画了道保命符,笔落符成,金光过后云眠将保命符递给宋姨。 “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说着云眠口中吐出大口鲜血,“这个符咒你要时时刻刻戴在身上,必要时能保你一命。” 宋姨愣住,“眠眠,你是道士吗?” 云眠擦了擦嘴角的血,枯竭的灵力无处不在告诫她,她这下彻底变成一个凡人。 “不是道士,会点三脚猫功夫,但是这是我祖传的绝学,宋姨你一定要戴上好它。” 宋姨心中一暖,“我知道了眠眠,你也快离开这里吧,该去给孩子找个新的落脚点了。” 云眠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走的时候却包袱款款,宋姨给他们备了衣裳和干粮,云眠和小孩上路时,她在屋门口静静地目送他们离开。 城镇离猎户家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云眠走了三天,身上带的干粮都吃光了,这才走到临安城。 临安城入城需要交银两,云眠身上唯一的几个铜板交了入城的钱之后,彻底没有银两住客栈了。 但是好在城中有专门给贫苦人家住的茅屋,云眠咬牙带着小孩找了一间茅屋住下,里面都是一些贫苦人住的地方,大家一起挤在小小的茅屋里,睡觉就是拉个草席两眼一闭,唯一的好处就是一个人一个铜板就能住进来。 茅屋里成天是吃不饱睡不暖的人,云眠不敢将小孩一个人留在茅屋里,于是出门找活的时候也带着他。 临安城虽说没有云眠所去过的那些城镇繁华,但是对于小孩来说还是缤纷多彩的世界。 集市上有表演杂耍的人,汹汹的火焰从杂耍的口中喷出,给小孩吓得一愣一愣的。 云眠看着他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她将小孩抱在怀里,“别怕,都是假的,娘亲带你凑近点看。” 云眠没别的本事,凑热闹却是总能跑到最前面看,这不摩肩擦踵的人群被她三下五除二轻轻松松地挤到最前面。 小孩看着里面的人表演胸口碎大石目不转睛,云眠也跟着乐了起来。 一趟表演下来,摊主赚了不少钱,云眠看着对方瓷碗里满满当当的铜板心中有了几分念头。 到了晌午,云眠带小孩在路边面馆吃面,她特意挑了几个路边小吃摊聚集的地方,找了块石头席地而坐,“各位客官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鄙人幼时随家父走南闯北游历多年,如今游至临安城与家父走散,如今囊中羞涩,在此想为大家讲一讲鄙人这些年经历的爱恨情仇畅快江湖的故事,如果讲得好还请感兴趣的客官慷慨解囊。” 说完她掏出从旁边小二那借来的铜鼓“噌”地一下敲响了。 “话说在下幼时随家父游历至一国,该国国君热情好客让我们在宫中留宿多日,通过国君的口述,我们听闻了一个关于该国太后的婉转凄惨爱情。故事的开始从前任国君选秀之时开始,各地前来选秀的修女无一不是万里挑一,人间绝色。偏生那前国君只对其中一个女子偏爱有加,该女子姓甄名甄嬛,乃是大理寺少卿甄远道之女……” 一开始听众人还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国君与宠妃的爱情故事,因此不少路过的男子对此嗤之以鼻,认为情情爱爱再俗不过,但是随着他们听了一耳朵,纷纷搬着小板凳坐在云眠身边洗耳恭听。 什么“宛宛类卿”、“终究是错付了”、“一丈红”,跌宕起伏的深宫谋权,让闻所未闻的百姓们统统瞪大了眼睛。 倘若说畅快江湖的武侠故事只能吸引男子的注意,但是这种八卦狗血的你爱我我爱你,却是男女老少通杀的利器。 毕竟中华民族刻进DNA里的本性,没有人不爱吃瓜的感觉。 云眠从嬛嬛和大橘相爱,再讲到果子狸的出现,累的她口干舌燥抓起面摊的茶壶就是一顿猛灌。 一眨眼的功夫她周围已经围了密密麻麻好几圈的人。 云眠看着不远处小孩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己,但是又因为胆怯不敢上前,她没忍住笑了,朝小孩招了招手,“小孩来,端着碗向各位客官讨个好。” 小孩呆呆地端着刚刚吃完面的碗站在云眠身边,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旁边的人忍不住,“姑娘,你家这孩子可一点也不像你,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小孩似乎也知道自己没用,低低地垂下脑袋,委屈地红了眼眶。 云眠却摸了摸他的头,朝说话那人灿烂一笑,“但是脸长得俊不是吗,不都说,油嘴滑舌的男人不好嘛,我们家孩子实诚,日后多的是姑娘喜欢呢。来来来,各位客官看在这张小俊脸上,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旁边的姑娘看着他的小脸忍不住母爱泛滥,再加上云眠的油嘴滑舌,不一会小孩碗里的铜板便堆得满满的。 第46章 故事讲到甄远道流放宁古塔云眠让小孩收起碗,“自古帝王多薄情,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围在她旁边的听众立马不满意了,“姑娘你这断在最重要的地方,我们哪忍得住啊,这样,我给你银子你再多讲一段。” 云眠收工的手立马停了下来,不是她不想下班,实在是他们给的太多的。 踌躇片刻,她又坐回石头上打算继续讲故事,谁知还没开口,一个壮汉带着混混迅速将围观的听众推开,凶神恶煞地走到她面前。 云眠心头一跳,“大哥你有什么事吗?” 壮汉冷着脸,旁边上来一个混混用力地推了下云眠的肩膀,差点将她推倒在地,“你从哪里来的,不知道我们大哥管这一片是要交保护费的吗?” 周围的人害怕被殃及,不再央求云眠继续说书,连忙作鸟兽散去。 云眠势单力薄不敢跟他起冲突,见自己今天赚的多,连忙朝壮汉赔笑,“大哥小的初来乍到不知道这些,小的现在就补上,还望大哥多多见谅。” 旁边的混混朝她冷笑,“你说补交就补交,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故意拖着不交,那我大哥以后怎么服众。” 壮汉双手环胸,“你今日赚的可不少啊,这样吧作为赔礼,你今日就将这些钱全部上缴,日后都按这个数交保护费,我便让你安安生生过日子。” 云眠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今天交了也就罢了,以后日日还得交同样多的数量,那她不就是白打工的韭菜嘛。 作为被剥削的打工人多年,云眠最见不得这样的事发生,“别人交多少保护费,我给你多少就是了,但是其他钱是我辛辛苦苦转来的,凭什么给你。” 混混一下子就怒了,“好你个破说书的,还敢忤逆我们大哥。” 说完他伸手就要从小孩手里抢装满铜钱的碗。 小孩也是个性子烈的,他见抢不过混混,连忙上嘴咬他的手。 混混被他咬出了血,滋哇乱叫,“大哥大哥你看这小子明显就是不服你,大哥替我做主啊。” 壮汉抬起巴掌作势就要往小孩脸上扇去,云眠连忙将他护在怀里,后背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巴掌。 火辣辣的痛感迅速在背上蔓延,可想而知,这一巴掌要是落在小孩身上估计得把他的牙给打掉。 谁知这下壮汉彻底犯起了浑,“还敢拦我,你们给我上,让这个女的和这个小鬼知道忤逆我的下场。” “哐当”一声,不知道是谁大力地推搡了一下,装满铜板的瓷碗就这样摔在了地上。 没人去捡这些铜板。 拳头、脚印,一下接着一下毫不留情地砸在云眠的背上。 她身上什么也没有了,没有灵力,没有法宝,留下来的只有一颗炽热的心。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想保护这个孩子。 哪怕这个使命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她。 她随波逐流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一刻,为自己的存在感到有价值有意义。 但是如今,在与小孩相拥的怀抱里,她却明白了—— 何为“责任”二字。 身后的痛楚从一开始的疼痛难捱,到最后麻木到连感觉也没有了。 失去意识前,云眠看着小孩满是泪痕的脸轻轻一笑,“你哭啥啊。” 至此,天彻底在她眼前暗了下来。 —— 再次醒来,云眠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动弹不得。 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发痛,这时,一个长相明艳的女子坐在了她的身旁。 “你醒了。” 云眠吓得一个哆嗦想要仰坐起来,却扯到了背后的伤。 她痛呼一声,“请问姑娘你是?” 但是还没等对方回答,云眠便从她脸上找到熟悉的痕迹,“你是韶……韶兰?!” 韶兰也很惊讶云眠认识自己,“你怎知我的姓名?” 云眠风中凌乱,一是因为自己没办法解释怎么认识她,二是没想到薛逢居然喜欢比自己大这么多的人,莫非这就是传说中至死不渝的爱情? 但是想了想韶兰的职业,云眠半猜半蒙,“韶兰姑娘可能不认识我,但是对于我来说你可是非常有名呢。” 韶兰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醉梦楼的头牌只在那些臭男人耳朵里闻名,没想到你一个姑娘家也知悉。我这人一向讲究眼缘,你的故事很好听” 云眠讪笑,“不过韶兰姑娘你为什么要救我啊?” 韶兰忽然扭头看她,婉转的眼波里不再是风情,而是一种类似于小女儿家的顽皮,“因为我喜欢你说的书,你要是死了,我就听不了下回了。” 原来方才听书的人中也有韶兰的影子。 云眠忍不住莞尔,“那看来是我说的书救了我,不过韶兰姑娘可有看见跟我一起的孩子?” 其实一醒来云眠就在找小孩的踪影,见韶兰没有威胁,云眠这才放心询问。 韶兰拉开厢房中的屏风,里面是一张贵妃椅,小孩小小一只正蜷缩在上面熟睡。 “他被你护的很好,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守着你,直到刚刚才撑不住睡着了。” 云眠心里一暖,“多谢韶兰你了。” 韶兰捂嘴轻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云眠刚想开口说出眠眠二字,但是一想到十几年后韶兰会再遇到自己就不好了。 于是她脑袋一转,想起之前看的话本上有的名字,“窈娘,叫我窈娘吧。” 韶兰口中反复念着她的名字,“窈娘窈娘,窈窕淑女,是个好名字。” 就在二人交谈时,厢房的门却被人推开来,来的是一个妇人,对方看上去脾气火爆叉着腰呵斥,“韶兰我告诉你,我们醉梦楼可不留吃白饭的人,她要是有钱我倒是可以让她住几天,没钱的话躺这白吃白喝的,我可不答应。” 此时的韶兰尚且年轻,被醉梦楼的梦蝶妈妈呵斥也只会委屈,“但是她受伤了,梦蝶妈妈,我的钱可以拿出来帮她付。” 梦蝶气得上来直接揪她的耳朵,“你的钱?你哪来的钱,你还没真正成为下一任头牌呢,过几日能赚多少还不好说,现在就开始给我亏钱,东捡一个西捡一个,你当我醉梦楼是什么收容所吗?更何况之前捡的那个还是个白眼狼,伤好了人就不见了,你还想再被骗一遍吗?!” 韶兰连连求饶,“妈妈我错了,但是这不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妈妈您好心收留他们,日后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梦蝶咬牙切齿,“让你收留他们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现在她也醒了,让她带着那小孩滚远点,否则就留下来给我接客。” 韶兰还想为云眠争辩,云眠却不想让她为难。 她撑起酸痛的身体,“韶兰姑娘不必为我跟梦蝶妈妈争吵,你能留我一条命,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云……窈娘有手有脚可以养活自己,等过几日身体好些便来谢过韶兰姑娘。” 说完云眠轻轻起身叫醒了熟睡的小孩,“走吧,我们回去再睡。” 韶兰还想挽留,但是在梦蝶妈妈凌厉的眼神下终究是开不了这个口。 云眠几乎是一瘸一拐地回到茅屋,她忙活了一整天赚的钱,到头来连个铜板都没存下来。 好在韶兰临走前还塞了两个馒头给她,她跟小孩才不至于大晚上的还要饿肚子。 就着冷水吃完馒头,云眠躺在床上望着清冷的月光思考生计,她以为在街边摆摊说书就不用交钱了,谁知道还有要保护费的地痞流氓,早知道不如一早去茶楼说书,找别人赊账起码安全。 就是不知道茶楼的人愿不愿意赊给她了。 云眠长长地叹了口气,在为漂泊不定的未来发愁。 就在这时背对着她睡觉的小孩突然醒了,似乎是听到她的叹息,转过身来,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 “娘亲。”小孩脆生生又轻悄地喊她,说完将握着的拳头放在云眠面前。 云眠伸出自己的掌心结果,一摸才知道,小孩手里捏的是一块碎银子。 云眠惊呆了,她欣喜若狂,几乎是癫狂地将小孩拥在怀里。 寂静的夜里旁边还有其他人在入睡,云眠不敢太大声,她把额头贴着小孩,“你从哪找来的。” 小孩小小声嘟囔,“是碗里的,我只留下来这一块。” 说完他觉得自己好没用,小小的脑袋垂了下来。 云眠大力地亲了他软乎乎的脸颊一口,“谢谢你,宝宝已经很棒了,要是没有这块银子,娘亲明天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小孩有些不好意思,眨眨小眼睛,“宝宝?” 云眠亲昵地刮了刮他的鼻尖,“对啊,你是我的小宝宝。” 小孩像是第一次尝到蜂蜜的小熊,脸上甜甜的笑就没停下来过。 “快睡吧。”云眠揉了揉他的脑袋,“明天娘亲带你去另一个地方说书,不怕被别人赶走了。” 第47章 翌日一大早,云眠便带着小孩到茶楼。 清晨来喝茶的人比较少,连茶馆请的说书先生都还没来。 云眠找了一圈没有看到掌柜的身影,于是她绕到后台去找小二交谈。 谁知还没走进,远远地便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呵斥着瘦小的小二,“你怎么回事,老先生不能来为什么不早问好,现在没人来说书,今天茶楼得亏多少钱?” 云眠一听立马来精神了,“掌柜的可是说书的老先生不能来了?” 掌柜愤怒地指着她,“你什么人,谁让人走到后台来的。” 云眠连忙举起双手投降,“掌柜的误会了,在下并非有意要偷听的,只是见前边没有小二招呼,便想进来找他,不过如今看来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掌柜的也是人精,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你能顶替说书老先生?” 云眠点头,“这当然,在下说书十几载,恰好近日游历到此处,想找掌柜的讨口饭吃。” 掌柜上下扫视着云眠瘦弱的身板,“你?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能说出多有见解的故事,外边到时候来听的都是学富五车的大人们,你要是说的不好听,把客人都赶跑了,我得亏多少钱。” 云眠见他死活不答应,一咬牙,“这样吧掌柜的,我跟您赌,要是今日亏钱了,我给您兜底,赚钱了赏钱您七我三,怎么看您都不亏,掌柜可否让我一试?” 掌柜沉吟,“不过我们茶楼一日亏的钱,你赔得起吗?” “倘若赔不起,我就在您这干活直到还得起为止。” 掌柜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他几乎没有损失,这么短的时间内也找不到另外的说书人。云眠要是讲的不好顶多像老先生没来一样不赚钱,但是要是讲得好,他可就是意外之喜了。 云眠得到他的许可,拉了张椅子坐在茶馆的中央就开始敲锣鼓。 整个茶楼的客人都被她吸引过来。 有酸腐书生见往常说书先生的位置坐着一个女子,不满地皱眉嚷嚷,“掌柜的,茶楼又不是勾栏,我们是来谈论古今的,你让个女子来,这靡靡之音怕不是会败了气氛。” 掌柜的脸上堆起笑容刚想向他解释,云眠却抢先锣鼓一敲夺过话语权,“这位公子又怎知小女子我是来做什么的,怕不是心中皆是靡靡之音,所见才皆联想至勾栏瓦肆。” 酸腐书生被她怼的说不出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个伶牙俐齿,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故事来。” 云眠呷了口茶,“小女子游历各地数十载,见过的人比公子吃过的饭都多,公子常年囿于这小小的一座城中,那今日便让小女子为你开开眼界吧。” 云眠也知道自己现在表现狂妄很与自大,但是越是这样她越能在短时间内吸引到更多的人关注。 “各位都是饱读诗书之人,想来文史早已对各位来说是滚瓜烂熟之事,小女子今天就来讲点不一样的,譬如修仙之道。” 要知道成仙之路,自古以来便是帝王也不能免俗向往之物,更何况是这些书生,云眠把自己在修仙界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再加上曾经看过的废柴逆袭流小说,不一会便把这些凡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质疑、嘲笑、背叛,在小炎修为全废之后铺天盖地而来,甚至连一直与他定下婚约的未婚妻也上门来要与他退婚……小炎不肯放弃,立下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的壮志……最终修炼的方法终于被他找出!” 废柴逆袭流向来是久盛不衰的题材,更何况主角前期的憋屈与悲惨很快就能引起大部分人的同情和共鸣。 就连一旁听故事的小孩都入了迷,仰着脑袋一脸认真地听着她说。 云眠不免想到,这故事前半部分跟薛逢的遭遇可真像。 要是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也能逆袭打脸众人,会不会就没那么难过了。 可惜…… 云眠放下茶盏,瓷杯清脆相碰。 只是想想罢了,她一个时光洪流之中的过客,哪能做得了这么多事呢。 “小炎该如何化解这更大的危机呢,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不知不觉云眠就讲到该停工的时间,她深知吊人胃口的重要性,因此哪怕听众都在苦苦哀求,也毫不留情地收拾席子下场。 掌柜地掏出满满一袋赏钱,眉开眼笑地将云眠的那部分给她。 “姑娘不知如何称呼,老先生身体不好这段日子便先让他好生养着,能否请姑娘接着来茶馆为大家描述这精彩的故事?” 云眠自然懂掌柜的意思,她轻笑一声,“掌柜的叫我窈娘便可,正好在下要在城中停留一些时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一拍即合,云眠一手拿着沉甸甸的银子,一手牵着小孩,心里头头一次觉得如此踏实。 小孩仰着头,满脸崇拜地看着她,“娘亲知道好多故事,我以后也要像娘亲一样游历各地知道这么多故事。” 云眠蹲下身子,轻轻地刮了刮他的鼻尖,“好啊,宝宝以后要做又厉害又有责任感的人哦。那娘亲现在带宝宝去吃东西,吃饱了才能快快长大游历四周呀。” “嗯!”小孩认真又郑重地点头,“我以后要长得很高很高,赚很多很多钱,这样就可以养娘亲了。” 云眠被认真的小模样萌的不要不要的,她心情无限好,牵着小孩准备离开茶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轻佻又放荡的身影挡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油腻的公子哥拦住云眠,“小娘子好一张利嘴,不知可否愿意跟在下畅谈一番人生呢?” 对方甚至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 云眠被他恶心的不行,“多谢公子好意,只不过孩子饿了等会怕是会哭闹,到时候扰了公子雅兴就不好了。” “好说。”公子哥大手一挥,身后的仆人上前围住云眠,“小娘子叫什么名字,跟着我走,还愁吃喝吗?” 云眠见他人多,隐忍着跟公子哥上了茶馆二楼。 公子哥对她言听计从的样子很满意,一双不安分的手在云眠肩上搭着。 云眠不着痕迹地躲开,眼轱辘一转,“我姓薛,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公子若是不放心日后大可带著名字来找我,我们进去再说,大庭广众之下影响不好。” 公子哥一听嘴角的笑更浓烈了,“薛娘子还害羞了,行,爷听你的,咱们去厢房里再谈。” 云眠进了厢房只让公子哥一个人进来,他的仆人原本不愿意,但是公子哥狂妄,“你们都在外面等着,有什么事我会叫你们的,我堂堂龙家二少还怕她一个小娘子不成。” 说完他自信满满地跟着云眠进了屋子。 只不过看到小孩也要进来的时候有些意外,“薛娘子这小孩也要跟着?” “公子怕什么,这孩子知道分寸的。” 说完门扉在二人交谈之间顷刻关上,屋外的仆人都以为公子哥会在里面度过春宵一刻。 殊不知关上房门后,小孩立即站在公子哥身后的椅子上用花瓶将他敲晕。 说来也意外,云眠其实没有跟小孩沟通过这个事,但是他们就好像心有灵犀一般,云眠递个眼神,小孩就知道她心中所想。 将幔帐上的绳子抽出,云眠把公子哥五花大绑,紧接着她将床单撕成一条一条,连接成一根极长的绳子跟小孩一起逃了出去。 心脏的跳动随着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刮过,云眠牵着小孩在街上奔跑。 从未感觉自己如此畅快过。 她带着小孩去吃了面摊的小面,二人买了个风筝,去郊外的草地上放到了天黑。 回茅屋的时候云眠还没意识到公子哥会找到她,结果远远地看到茅屋外里三层外三层都围了人时,她意识到不好。 不知是谁先发现了他们,一嗓子喊道:“二少爷,那婆娘在这!” 云眠立刻牵着小孩头也不回地跑掉。 云眠只感觉整条长街上都是围捕他们的人。 小孩气喘吁吁,“娘亲我们要跑到哪里去?” 云眠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裂开来,她看着身后的火把满是绝望,“我们一定能逃掉的。” 二人正说着,速度却是越来越慢下来,云眠绝望之际一双手将他们扯紧旁边的巷子里。 蝉的鸣叫、人的呼喊,一瞬间卷席在耳边。 云眠看清楚拉她的人竟是韶兰,又惊又喜,“韶兰姑娘你怎在这?” 韶兰打开巷子的一扇门朝她招了招手,云眠带着小孩跟她走了进去。 原来这是醉梦楼的一道暗门,韶兰无奈地朝她叹气,“龙钧要抓你的事满城都知道了,你说我要是不帮你,你带着一个孩子可怎么逃得出来。” 云眠心中感动不已,韶兰可真是一个好人。 “韶兰姑娘的恩情我无以为报。” 二人还没来得及说更多,一双手却揪住了韶兰的耳朵。 “报不报恩另说,你把她又带回来是几个意思?” 云眠抬头一看,只见梦蝶妈妈不知何时又出现在她们身后。 韶兰讪笑,“但是龙二少爷满世界追捕她们,我们要是不帮忙,那窈娘可就惨了。” 梦蝶妈妈对自己这个未来的摇钱树气的牙痒痒,“你也知道龙钧他不好惹,要是被发现我们藏了他要找的人,你说我们这小小的醉梦楼哪担得起啊?” 云眠想起了自己的老本行,“梦蝶妈妈我可以帮您一起经营醉梦楼,我在幕后工作绝对不会露脸,龙钧就不会知道我的存在的。” 云眠其实一开始也是想着帮别人经营茶楼,像她跟二师兄一样合作,可惜没有足够牢固的关系,一般人都没办法将自己的家业交给她来经营。 但是如今不同了,云眠到哪说书都干不到第二天,她干脆破罐子破摔,实在不行就在醉梦楼打杂。 第48章 梦蝶妈妈自然也是不相信她的,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云眠,“那你要我如何信你呢?” 云眠忽然感觉自己像是找实习四处面试的苦逼人,“梦蝶妈妈可以让我尝试七日,七日之内若是让您亏了钱,我就卖身在醉梦楼。我也不会插手别的事务,只是出主意让您的醉梦楼赚更多的钱。” “梦蝶妈妈我可以为窈娘担保。”韶兰上前拽着梦蝶的手。 梦蝶妈妈虽说不想答应云眠的请求,但是面对韶兰却有了新的念头。 “那行,倘若她亏了钱,我要你永远跟那个男的断了联系。” 云眠愣住,韶兰居然还有喜欢的人?! 她连连摆手,“不至于不至于,韶兰姑娘我们还是算了,没有必要为我搭上你自己。” 梦蝶妈妈难得抓到个机会怎么能让韶兰溜走,于是不管云眠的阻挠,“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再说了那个白眼狼有什么好记挂的,你为他付出这么多,他一年到头来看过你几次?” 韶兰被她说中心事,一双美目含着泪将落不落,“好,妈妈,我答应你,如果窈娘亏了钱,就当作上天告诉我该放手了。” 梦蝶妈妈阴沉着脸,“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就让这丫头试试,倘若亏了钱,你就安安分分地当醉梦楼的头牌,莫要再想旁的了。” 眨眼之间二人就做下协议,云眠目瞪口呆,内心忍不住呐喊。 等等,你们这样我压力很大啊啊。 梦蝶妈妈当真将云眠藏得很好,战战兢兢地在醉梦楼住了两日,云眠已经习惯穿着斗篷隐匿在幕后的感觉。 她把先前帮二师兄经营茶楼套路搬了出来,不到五日,醉梦楼就成为临安城最热门的青楼。 届时五年一次的头牌交接仪式——青蓬会开始了,这是韶兰能否一举登上各大权贵之眼的最好机会,倘若韶兰在青蓬会上大放光彩,地位超过前任头牌,便会有数不清的有钱人花大价钱来为她□□。 梦蝶妈妈将青蓬会交给云眠操办,为了韶兰的未来,云眠绞尽脑汁也要办好这场交接仪式。 “花灯往上挂点。” 随着最后的花灯落下,连着两日不合眼的监工,云眠总算是加班加点把青蓬会的装饰布置好了。 装点过后的醉梦楼焕然一新,氛围暧、昧而不失大气,梦蝶妈妈看了直眯着眼笑。 “窈娘,我和韶兰果真没看错你,今年的青蓬会有你安排,想必韶兰必定会大放异彩的。” 云眠指挥了工匠半天口都干了,连忙端起茶盏饮了一大口,“梦蝶妈妈谬赞,韶兰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定然要全力以赴让她过得更好。” 见她有了空,小孩跟在梦蝶妈妈身后,连忙上前抱住她的腰,奶声奶气地喊着,“娘亲,我好想你啊。” 云眠用尚且干净的手背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宝宝乖,娘亲今天忙完了,等会休息一下就带你出门玩,不过今天宝宝还有一个重要的事。” 说完梦蝶妈妈心领神会从身后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小孩。 小孩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喜,“这是什么?” 云眠打开锦盒,走到小孩身后蒙住他的眼睛,“给你取个名字,里面都是梦蝶妈妈找文人要的字,宝宝抽到哪个就选哪个当名字。” “好啊。”小孩嘴角是大大的笑容,他伸出白白胖胖的小爪子在锦盒里掏出一张字条。 云眠松开手接过字条,“决定好了哦,那这个就是宝宝以后的名字了。” 说完小孩接了一句,“我想跟娘亲姓,我也要姓薛。” 小孩听了她跟龙钧的保证,当真以为她姓薛。 与此同时云眠打开字条,上面工工整整写着一个大字——“逢”。 像是太阳穴被人轻轻敲了一下,云眠脑子里嗡得只剩下小孩的声音。 她听见梦蝶妈妈开心贺喜,“叫薛逢,是个好名字。” 云眠一瞬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小孩。 小薛逢眨巴着眼睛看着云眠苍白的脸,“娘亲是不喜欢这个名字,宝宝可以换一个的。” 宝宝…… 她,她叫薛逢宝宝…… 云眠整个人都石化了。 但是察觉到小薛逢低落的神情,她立马强颜欢笑,“怎么会,薛逢这个名字好啊,叫薛逢多好,娘亲只是没休息好头有点晕,晚些再跟逢儿一起出门玩好吗?” 她没忍住问系统,“薛逢就在这么近的地方,你怎么会检测不到!?” 系统也很尴尬,【可能是检测磁场处出了问题,但是宿主顺利找到薛逢就可以快点完成任务回去了。】 云眠拳头硬了,“问题是,为什么我会是薛逢他娘?!那我打碎的玉佩上哪找啊!!” 【原着并没有记载,还请宿主自主探索。】 抛下这句话,系统就开始装死了,云眠捏紧拳头恨不得对天咆哮。 辣鸡系统害死人啊!! 但是小薛逢是无辜的。 云眠盯着一张倒霉脸蹲下看着小时候的薛逢。 其实这小鬼从眉眼中依稀能看出薛逢的影子,只不过她太迟钝了,要不是今天知道他就是小时候的薛逢,恐怕怎样都不会往薛逢身上想。 别的不说,薛逢的身世还真是凄惨。 云眠捏了捏他滑滑的小脸,从小就被人丢在寺庙外边,要不是她穿回来,都不知道他该怎么长大。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数吧。 小薛逢冲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颜,云眠跟着心情也好了起来。 能走一步算一步吧,多陪陪小薛逢,让他有个开心一点的童年回忆。 这么想着,梦蝶妈妈忽然开口,“对了窈娘,青蓬会那天会请寺庙里的鉴真大师来开光,到时候你可以让鉴真大师帮逢儿取个字,鉴真大师取的字据说能给人带来福气,保佑这孩子一生顺顺利利。” 顺顺利利? 薛逢作为男主还需要别人来保佑吗。 但是想起他命运多舛的未来,云眠沉默片刻应下,“好,希望我们逢儿长大以后能天天快乐。” 回到房中休息好后,云眠跟韶兰相约一起带小薛逢出门游玩。 这几日的天气开始回暖,就连枝头的雪都有渐渐融化的趋势。 韶兰本想着带云眠去街上有名的糕点铺买好吃的,可是走着走着,作为前修士的直觉,云眠察觉一直有人在跟着他们。 虽说她已经戴着斗篷,终日以面具示人,但是龙钧见过小薛逢的样子,云眠不免联想到,或许是他的人发现了她们的踪迹。 云眠悄悄靠近韶兰,“韶兰姑娘,我感觉一直有人在身后跟着我们。” 韶兰原本放松的神色立马紧绷起来,“是不是来追捕你的人?” 云眠神色凝重摇了摇头,“我暂且不知,还是先进巷子里甩掉身后的人为好。” 云眠把小薛逢抗在肩上,她跟韶兰低着头,行色匆匆地穿进巷子里。 韶兰从小在这弯弯绕绕的巷子里长大,没一会,身后的人就丢失了她们的踪影。 云眠听脚步声,跟着她们的只有一个人,她仔细跟韶兰商量了一下,目前看来只有这个人知道自己跟韶兰有关系,倘若放他回去,让龙钧找上门就麻烦了。 于是她们拿着棍子分别藏匿在巷子两个拐角。 屏住呼吸,准备等此人路过之后将他一棍敲晕。 “哒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等高大的身影略过她们继续往前走后,云眠干脆利落地抄起棍子一棍砸在了此人后颈上。 “嘭”的一下,令人牙疼的敲击声响彻在云眠耳畔。 然而让她诧异的是此人并没有倒地。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如刀削面般冷峻的脸庞转了过来,云眠抬起棍子还想再给他来一下。 韶兰连忙尖叫制止,“等等窈娘!!不要打他,他是来找我的人。” 云眠举着棍子跟面前这个看上去十分不好惹的男人面面相觑。 在男人冻得要杀死人的目光下,她讪讪地放下棍子,“自己人啊,早说早说。” 误会解除之后高大的男人也加入了她们逛街的队伍。 具体体现在,韶兰买买买,男人默不作声地帮她领东西,像极了敢怒不敢言的耙耳朵丈夫。 云眠实在是好奇,给小薛逢买了个红豆糕,凑近韶兰耳边说小话,“韶兰姑娘,他究竟是谁啊。” 其实云眠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对方大概就是梦蝶妈妈不让韶兰再见的人。 韶兰瞟了高大但是像木头一样的男人轻笑,“他啊,他叫子规,是五年前我救的一个人。伤好了之后他被梦蝶妈妈赶了出去,每年都会找时间偷偷来找我报恩。” 他们对视,空气中的情愫似乎都在暗涌。 云眠直觉他们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所说的那般简单,但是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直到—— 默不作声的子规突然开口,“明日青蓬会,你要变成醉梦楼的头牌了。” “是啊。”韶兰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停留,小巧的绣鞋一步步坚定地往前走着,“你会来看我吗?” 男人低着头,“我不想你成为头牌,你能跟我走吗?” “跟你走?”韶兰声音尖锐,将子规抛在身后,“我如何跟你走,你有钱为我赎身吗?跟你走之后,梦蝶妈妈养大我她该怎么办?!你什么都没有,跟你走后我再也没办法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难不成还要跟着你做无知的山野农妇吗?” 锥心刺骨的话一下一下地扎着子规的心,韶兰像是这世间最无情的刽子手,一下一下斩断她跟子规之间的情丝。 云眠跟了上去,她想劝劝韶兰。 未曾想,表面上恶言相向的少女早已泪流满面地停在原地。 第49章 “韶兰,你……”云眠不知所措地想要安慰她。 韶兰却朝她摇了摇头,“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云眠被她拉着飞快赶回醉梦楼,临走前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子规。 醉梦楼这扇小小的门,像是坚不可摧的屏障,将他永远隔绝在韶兰的世界外。 自那之后云眠再也没见到过子规的身影。 青蓬会如期而至,紧密的锣鼓声中,花灯随着舞姬曼妙的身姿竞相点亮,韶兰作为下任头牌在氛围到了最神秘令人向往的时刻从舞台正中间出现。 一时之间整个醉梦楼的宾客都被她所吸引,当见惯绝世佳人的皇族都朝韶兰点头的那一刻,梦蝶妈妈就笑得合不拢嘴,因为她知道,韶兰已经远远超过上一届头牌了。 “窈娘,这可是多亏了你,好一个众心捧月的招式,今日的韶兰看上去甚至比她平时还美。” 云眠倚着栏杆轻笑,“食人俸禄忠人之事,梦蝶妈妈照顾我跟逢儿,应该的。” 梦蝶心里对云眠是越发地满意了,韶兰是她明面上的摇钱树,云眠就是支撑她运转醉梦楼最得力的智囊,有了她们两,日后她的醉梦楼吃穿不愁。 就在梦蝶畅享未来之时,关于韶兰的拍卖也正式拉开帷幕。 无论是富甲一方的财主,还是皇亲贵族,都争破了脑袋想要与韶兰春风一度。 云眠听着楼下报价越来越高,心里也在为韶兰开心,她悄悄地带着小薛逢走到一旁诵经焚香完毕的鉴真大师身边。 “鉴真大师,听闻您法力深厚,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师能为这孩子取个字。” 打坐的鉴真大师睁开双眼,一双和蔼的眼睛充满善意地看着小薛逢。 “这孩子长得有福,命中总有贵人相助。” 云眠脸上微笑着,内心腹诽,可不是四处都是贵人嘛,这可是男主。 “不过贫僧为这般大的孩子取字,还需要讲求缘分,施主可否从这厢房出去,见到的第一个人将其身上有的最重要的东西带回来给贫僧。” 云眠见鉴真大师神神叨叨的样子一头雾水,但是碍于有求于对方,还是老老实实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谁知还没走两步路,迎面就遇上了一个端着盘子的小厮。 云眠眉心突突直跳,“这位小兄弟,可否告诉我你身上最重要的是东西是什么?” “这……窈娘姑娘,这不好吧。”小厮认出来她是梦蝶妈妈手下最得力的助手因此不敢得罪她,但是面对云眠的问题却羞红了脸。 云眠更加不解了,“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大胆说就好了,本姑娘给你赏钱。” 小厮支支吾吾半天,最终在金钱的诱惑下豁出去了,“对于男人而言自然是,自然是□□之物啊!” 这也不能怪小厮想歪,毕竟身处青楼中,除了□□那二两肉,人生理想什么的早就被生活蹉跎殆尽。 云眠无言片刻,“我想你误会了,我是说物品,身外之物中你觉得最重要的,说出来本姑娘跟你换,多少钱我都换。” 小厮一听眼睛都直了。 都说这位窈娘姑娘聪慧过人,替梦蝶妈妈赚了好多钱,怎么实际接触起来却像是不谙世事养在闺阁中的少女。 但是这样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只见小厮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窈娘姑娘,小的家境贫寒身上没有什么好东西,唯有这块玉佩,是前年从集市上花大价钱买来的玉佩,小的也想学大人们身上带个玉,于是将它看做最贵重的东西。您可以拿一块碎银跟小的换。” 说着话,小厮心中十分忐忑,因为这玉佩是仿制的白玉,是他从街边小贩那花五个铜板买来,他怕云眠是个识货的,一眼认出这是假玉觉得他在讹人。 但是富贵险中求,小厮一边观察云眠的神色一边忐忑地双手奉上那块仿白玉的貔貅玉佩。 云眠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但是她的眼睛放在那块玉佩上面就挪不开了。 这不就是她回溯时光来寻找的玉佩吗。 好在现在一块碎银对于云眠来说已经不是问题。 唇角洋溢着淡淡的微笑,云眠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跟小厮换了玉佩。 “多谢。” 做完这些云眠返回鉴真大师的厢房将玉佩递给大师。 大师早已备好纸墨笔砚,端详片刻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毛笔。 只见鉴真大师挥毫落笔,留下一行字。 “心怀天下,怜悯沧桑。” 在云眠像是做梦一般的情景下,鉴真大师说出,“悯字过于悲切,换做旻字更好,既然如此,不如叫做怀旻吧。” “嗡”的一下。 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在耳边,云眠死死地攥紧玉佩,蹲下身子看着小薛逢。 她口舌干涩,嗓子哑得惊人,像是一遍一遍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怀旻,你是怀旻吗?” 小薛逢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么问,但是看着大师手上的字,老老实实地点头。 “娘亲,我是怀旻呀。” 云眠鼻尖一酸,她用力地将小薛逢拥入怀中。 她想通了一切,原来秘境中,薛逢一直扮演着和尚的身份,难怪他没有让自己唤他的法号。 而是将自己的字告诉了她,好在,好在她没有选择忘记,她找回了那个一直在等她的人。 “你是怀旻,你是我的怀旻啊。” 云眠的声音将近哽咽,她此刻无比想要跟十几年后的薛逢相见。 然而就在这时,梦蝶却行色匆匆地跑上二楼来找她。 “窈娘不好了,龙老爷也来咱们醉梦楼了。不知怎会这样,传闻龙老爷离开临安城至少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他如今提前回来,还来咱们醉梦楼了。” 梦蝶脸上神情凝重,云眠不明所以,“梦蝶妈妈,这位龙老爷莫非跟龙钧有关系?” 龙这姓氏本就少见,能在一个城内,而且行事作风都如此嚣张跋扈,让云眠难免不将他们联系起来。 梦蝶点头,“是的,这位龙老爷是龙钧的亲爹,他们父子二人仗着家大业大,在临安城内无恶不作,就连皇族遇上也要让他们三分。” 云眠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梦蝶妈妈的意思是,倘若龙老爷看上了韶兰,就连皇族也争不过他?” “是的。”梦蝶在原地焦急地踱步,“况且按照龙老爷一贯的作风,每次出手便是要最好的。他生性残暴,又喜欢掠夺年轻貌美的姑娘,每次被他抓进龙府的姑娘,都是被抬着出来的。” 云眠难以置信,“难道就没有人能管束他吗?” 梦蝶讽刺地笑了,“管束?谁敢管龙老爷的事,他的势力在临安城盘根错节,就算去报官,衙门里的人也早已被他收买了。” 她们走出厢房,从二楼往下望去,果不其然见到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白了一头头发,嚣张跋扈地走进醉梦楼。 他眼神几近贪婪地在韶兰身上上下扫视着。 云眠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果不其然下一刻拍卖的最高价格被他直接抬到了五千两黄金。 “嘶。”台下的众人都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吸气声。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五千两黄金相当于可以养活好几个城池的人。 更何况提价的人是权势滔天的龙胜,拍卖师在台上一下一下地催促着。 “五千两黄金一次,五千两黄金两次,五千两黄金三次!恭喜龙爷成交,韶兰姑娘的第一夜可就交给您了。” 竞拍者跟着恭维,“龙爷大气,韶兰姑娘能被龙爷拍走是她的福气。” 台上,韶兰明艳的脸逐渐变得惨白。 因为她知道,龙胜这五千两黄金,等于买走了她的命。 今日要是跟着龙胜走,她可能再也活不过明天了。 但是没有人敢出来阻挠,就连一疼爱她的梦蝶妈妈想要开口,也被龙胜的人拦了回去。 龙胜的人将韶兰团团围住,他伸出油腻的肥手,爬上台子就要将韶兰拽走。 小薛逢不安地跑上二楼来拉云眠的衣袖,“娘亲,韶兰姨姨要被他们带走了。” 韶兰的救命之恩历历在目,云眠心一横,大不了她直接结束时光回溯回去。 于是云眠从二楼下去,“龙老爷且慢。” 龙胜在临安城横行霸道数十年载,还从未有人敢在他兴头上打扰,于是满脸横肉的龙胜不满地瞪了云眠一样,虽然她带着斗篷,但听声音看身形还是能知道对方是个女的。 “小娘们你最好有话要说,否则我就让人将你剁碎了喂狗。” 云眠上下滚了滚喉咙,“按照青蓬会的规矩,您如今还不能带走韶兰姑娘,您是醉梦楼的贵客,起码要等韶兰姑娘焚香沐浴过后方能入您府上好生伺候您,这也是为了给龙老爷您更好的体验。” 梦蝶妈妈一看云眠都敢上前说话,连忙攒了点勇气上前附和,“是啊龙老爷,您好大的阵仗,看把我们韶兰吓的,让韶兰缓一缓,今晚保证伺候您舒舒服服的。” 脑满肠肥的龙胜看了眼手里面色灰青的韶兰,再想了想云眠和梦蝶的劝说,他一向简单粗暴惯了,虽说抢来的女人他见过不少,有逆来顺受的也有要死要活的,但是显然有个□□好的更为舒心。 于是他将韶兰丢在地上,整了整领子,“既然如此,那爷今晚就在府上等着,要是这小娘们伺候爷不当心,小心我让你们整个醉梦楼陪葬。” 原来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上的感觉如此难受,要是这个龙胜性格再暴躁点,估计她跟梦蝶妈妈都要被杀死。 第50章 云眠宛如在钢丝上行走,背后出了一身冷汗,“龙爷放心,韶兰姑娘必定是最好的。” 龙胜轻哼一声,显然是对自己这么大的排场十分满意,带着众家仆就离开了醉梦楼。 青蓬会照常举行,虽说头牌被人预定了下来,但是其他姑娘也有不少入了那些王公贵族眼的。 梦蝶妈妈将青蓬会全权交给老管事打理,她跟云眠则是带着韶兰进了一间厢房。 厢房中,韶兰脸上的仓惶无措更加显露在脸上,她像是被人抽空了灵魂,无力地抓着梦蝶的袖子,“梦蝶妈妈我该怎么办,没有人进了龙府能活着出来的,他们整个家都不是人,是畜生。” 梦蝶当然也不忍心看见自己一手养大的韶兰就这样被糟蹋,一张明艳的脸上早已悄然爬上岁月的痕迹,她无力地深吸一口气,最终做出决定,“你走吧。” 韶兰愣住,“妈妈你说什么?”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梦蝶一狠心,甩开韶兰的手将袖子中的卖身契丢在韶兰身上,“从今往后醉梦楼与你韶兰再无瓜葛,我不认识什么韶兰,你也不要再喊我妈妈。” 韶兰满脸泪水,“但是我走了,你怎么办,龙胜不会善罢甘休的,梦蝶妈妈,你跟我一起走吧。” 梦蝶捧起韶兰的脸,慢慢抹去上面的泪,将近叹息的话从她嘴里出来,“醉梦楼有一大家子人呢,我走不了,但是你可以走。听话,妈妈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都看够了,我把你当亲生女儿养,你出去替我接着看看外面的世道吧。” “不,梦蝶妈妈我跟你一起。”韶兰不肯,紧紧抓着梦蝶的手。 就在这时厢房外传来敲门声,梦蝶给云眠递了个眼神。 云眠了然,谨慎地问道:“谁在外面。” 然而门外的人甚至不等云眠开门,一脚踹开房门,进来就围住韶兰,“在下奉龙爷命令,前来协助韶兰姑娘尽快准备好。” 云眠皱眉,这不就是变相监视吗,这龙胜看上去脑子不好使,没想到心里弯弯绕绕居然这么多。 她连忙上前,“各位爷这不合适吧,韶兰姑娘沐浴你们在旁边,龙老爷难道不会不满意吗?” 男人推开云眠,“我们乃是龙爷的侍卫,龙爷说过,他的人就是我们的人,不必忌讳。” 意思竟然是连沐浴也要看着。 云眠被对方眼里不加掩饰的色、欲恶心的不得了,还不等她想出新的法子,对方却嫌她们太慢,几个男人上前架着韶兰。 “韶兰姑娘如此慢,怕不是要我们龙爷久等,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我们哥几个伺候着,早点准备完好交差。” 梦蝶妈妈一看这哪成,连忙上前推搡,“这是醉梦楼该做的,还是不劳烦几位了。” 男人却嫌梦蝶事多,一把推开她。 梦蝶妈妈被推到地上,拧着眉头发出吃痛一声。 但是她也不是吃素的,开了醉梦楼这么多年,自然也养了一帮打手。 只见她轻拍手掌,一行打手带着武器跟龙家的侍卫对峙。 梦蝶妈妈冷着脸,“我向来敬让龙爷三分,但是如今你们也不要太欺人仗势了。” “你!”带头的男人没想到梦蝶敢找人跟他们对抗,但是碍于醉梦楼的打手都拿着大刀,他也只能怒气冲冲地带着人离开。 龙家的人总算是离开了,梦蝶捂着腰缓缓地坐在太师椅上。 她的声音听起来苍老了几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韶兰你走吧。” 韶兰却崩溃地大哭起来,她死死地抓着梦蝶妈妈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我不要,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要再被抛弃了。” 云眠没有立场劝她们,没有灵力的她,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 忽的,楼下传来一阵打砸声,云眠内心暗道不好。 “怕不是龙胜的人来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盛气凌人找上门的人居然是龙钧。 他带的人比醉梦楼的打手多一倍。 云眠她们被逼无奈,通通被压下醉梦楼的大厅。 宾客们被龙家的阵仗吓了一跳,龙钧恶狠狠地赶人,“经我爹查验,醉梦楼与走私军火案有关,无关人等速速离开,要不然连你们一起问罪。” 梦蝶妈妈急了,“你胡说,什么走私军火。” 龙钧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阴恻恻地凑近梦蝶妈妈,“你猜我爹为什么提前回临安城?青楼,军火,多么相衬的两个词,这口黑锅还是让醉梦楼来背吧。” “你!”梦蝶妈妈气得要对他动手,直接被龙家两个仆从压住了身子。 很快一股刺鼻的火油味从屋子外面传来,云眠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龙钧你疯了,杀人是要偿命的!” 龙钧冷笑,“偿命?这里哪一条命比小爷的贵?你们加在一起都不配让小爷偿还。” 他正说着,外面泼油的仆从上前禀报,“二少爷,油都泼完了。” 龙钧拿出火折子,嘴角微微勾起,“知道什么人能保守秘密吗,只有死人。烧完醉梦楼,没有人会再去追究那批军火去了哪里,而且理由就是,醉梦楼上下抵死不招蓄意谋反,龙家被逼无奈只能将其杀死。” 说完他将一桶油直接倒在醉梦楼众人身上。 眼瞧着他就要点燃火折子往地上扔去。 忽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一脚将龙钧踹晕在地,龙家的侍从纷纷掏出长剑,“什么人。” 来的竟然是子规,只见他手中黑气眨眼之间龙家的侍卫们便倒地不起。 云眠惊呆了,她虽然身上没了灵力,但是并不妨碍她感知到子规身上顷刻间爆发出来的是浓烈的魔气! 仙魔有规定,二者都不可随意在凡间杀人。 子规只是让他们失去行动力,并未要他们的性命,但是他并不能在凡间暴露太久,否则过不了多久就会引来修士追杀。 韶兰显然也看傻了,她显然也不知昔日需要她救的羸弱少年何时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子规你……” 梦蝶妈妈却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拉着韶兰的手将它放入子规怀中。 “快,带她走,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楼外估计还有龙家很多人,龙钧迟迟没有反应,不一会就有人进来查看。 没想到那人一来就看见龙家的侍从倒了满屋子,以为人都死了,惊慌失措地往外面喊,“龙爷她们想造反,我们的人都被她们杀光了!!” 也不知道龙家的人是怎么想的,龙钧还在里面,他们竟然毫无顾虑地点着火油。 为了防止有人救火,龙家的侍卫甚至冲进来跟醉梦楼的打手打作一团。 顷刻间金碧辉煌的醉梦楼就被大火包围,梦蝶妈妈拼命带着她们到阁楼后面的一道暗门,素手一拧,用来逃生的暗门轰然开启。 就当众人以为自己能够逃出生天之时,原本被子规踹晕的龙钧竟然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捡了把掉在地上的铁剑,撑着所有人都没注意,一剑朝韶兰心口刺去。 鲜红的血液迅速染红了韶兰的上衣,子规直接疯了,拼命用魔气为韶兰稳固伤口。 打手们在外面为她们拦着龙家的追兵,其他姑娘们倒是能逃就逃了。 一时之间竟是没有人能拦住发疯了的龙钧,他举起长剑四处乱砍,眼瞧着要往为韶兰疗伤的子规身上砍去。 梦蝶妈妈只能用自己的身躯挡在了他们身前,云眠本来半只脚踏入暗门了,见状连忙让小薛逢先从暗门出去。 她抄起旁边的花瓶就往龙钧脑袋上飞,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无情的长剑割断了梦蝶的脖颈,她倒在地上望向韶兰的方向发出“呵呵”的呼喊。 龙钧也倒在了地上,云眠怕他再次爬起来伤人,连忙拿起他手中的长剑给他一剑刺穿了心。 “梦蝶妈妈。”烟气越发呛鼻,云眠甚至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 梦蝶已经说不出多少话来了,她的手伸向暗门的方向,瞪大着眼睛说出最后一句话。 “别管我,快,快走。” 说完便睁着眼睛咽了气。 云眠鼻头一酸,但她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为梦蝶妈妈闭上双眼,她拉着死死抱着韶兰不撒手的子规。 “快走,这里要塌了,到时候你也得死。” 子规却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他消沉地靠在韶兰肩上,“你走吧,我要跟她一起。” 云眠一个头两大,但是想到韶兰后面还活着觉得她肯定不会死在这里。 “你跟我走,带上韶兰,她有办法活的。” 子规像是死而复生的人,眸子里的光重新亮了起来,“当真?” “当真。”云眠抬头看了眼,谁知瞥到小薛逢竟然还在暗门那等她。 她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拉着像纸人一样瘦的子规往暗门跑去,“别墨迹了,到时候本来可以活的,别又给你拖死了。” 小薛逢在暗门处等了她太久,见到云眠的那一刻便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云眠头疼地将他背在背上往外跑去。 心想,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不省心。 好不容易四人跑出了暗门,外面竟是郊外的一片湖泊。 子规感受着韶兰身体的温度在一寸寸流失,他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般无助地哀求云眠,“你说过你有办法的,快救救她,我求求你,快救救她。” 云眠哪有什么办法能让人起死回生,她心烦意乱将最后的希望放在系统身上。 “系统,你有没有什么可以救救韶兰的法子。” 系统仿佛等了她许久,见她询问立马弹出来,【有,不过代价是,宿主需要在两炷香时间内迅速结束时光回溯,宿主已经在此处待太久了。】 第51章 云眠犹豫了,她看了眼闭着眼睛在一旁的小薛逢。 名为责任的种子在她的心里早已生根发芽,“要是我走了,薛逢该怎么办?” 系统不解,【宿主本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薛逢作为原着男主自然有他的路要走,不可能一直生活在宿主的庇护之下。况且宿主已经拿到想要的玉佩,离开之后薛逢会被秋家收养,而在后面的时空,你们也是可以相遇的。】 时空回溯开启太久,已经有些影响正常剧情的发展,所以系统才愿意破格不收一点恶毒值帮助她救活韶兰。 云眠清楚这点,看着小薛逢的眼里充满不舍,但是在撞上子规满是哀求的眼神,最终权衡利弊之下,她做出了选择,“我换,告诉我救活韶兰的方法吧。” 系统对于她想通这点很开心,不一会就把一张卷轴传送到云眠手中。 云眠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凡人不可无心,但可以仙魔之心存于世间,仙魔可以无心,无心之后修为停滞不前。】 云眠愣住,她现在这具身体乃是凡人之躯,能将心脏换给韶兰的,只有眼前的子规。 可是修为停滞不前,无论是对于修仙者还是魔族,都是最难以接受的后果,眼前这个人,倘若知道要救活韶兰的代价是断送自己的后路,还会这般义无反顾地想要救活韶兰吗? 还没等她犹豫多久,子规却开口问她。 “可是有了方法?” 云眠沉默点头,最终决定将选择权交给子规,她将卷轴递给他。 出乎意料的是,子规凌厉的眼睛扫视完卷轴上的字,几乎是没有犹豫就伸手将自己的心脏掏了出来。 那是一颗鲜红的,跳动着的心脏。 子规对自己下手毫不留情,但是为韶兰换上心脏时,还贴心地将她的感官封闭,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心脏换了进去。 云眠将近震撼地看着这一场神圣又近乎诡异的场面。 最终韶兰的伤口被子规缝合,呼吸也逐渐趋于平稳。 云眠没忍住,“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犹豫吗?” 子规不解,“犹豫什么?” 看着他的神情,云眠忽然想起了在秘境中为了怀旻不顾一切的自己,她忽然明白自己多问了。 笑了笑,“没什么。” 子规将韶兰抱在怀里,却默默地开口,“她是我的全部了,倘若方才不是你说有办法救她,我会选择在那场大火中跟她一起离开。” 忽然天空一道紫光划过,强大的威压降落在子规上方。 云眠脸色一变,“看来你的魔气引来了很强大的修士。” 子规点头,苍白的脸上近乎悲哀,“我又要离开她了,能否恳求你替我照顾好她。” 云眠摇头,向他展示开始有些透明的手,“我也要离开了,为那孩子找个可以依靠的人家,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云眠知道他是魔族的身份,想来也不是普通人,子规苦笑,“那还是多谢你了,我会为韶兰安排后路的,就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 云眠本不需要他的报答,但是想了想开口,“日后如果见到这个孩子,帮我帮帮他就好了,他叫薛逢。” 子规郑重点头,像是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好,后会有期。” 二人在湖畔边带着各自视为珍宝的人分道扬镳。 离时光回溯结束的时间还剩下一炷香,云眠看了眼薛逢沉睡的脸蛋,没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 旋即她带着薛逢来到秋家大宅外面。 虽然知道薛逢会在里面过得不开心,但是这是他的命运。 云眠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闭着眼睛才敲响了秋家的大门。 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有人来开门了。 云眠将身上的斗篷解下垫在地上,然后让小薛逢躺在上面。 她的身体也跟着越发的透明起来,但是手中的貔貅玉佩却依然带着人体的温暖。 小薛逢躺在斗篷里,长长的睫毛,红润的嘴唇,一如云眠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可爱。 云眠的身体从下至上开始慢慢消失,就在最后要化为光点时,她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将那块貔貅玉佩塞进小薛逢的怀中。 时光回溯结束的最后一刻,云眠看到一个妇人打开了大门,她将躺在地上的小薛逢抱了起来,然后一脸惊讶地往府中跑去。 系统不理解,【宿主回溯时光不就是为了那块玉佩吗,为什么又放回去了?】 云眠搓了搓指尖,仿佛还在留恋刚才那片刻的温暖,“在秋家的日子不好过,他一个人总要给他留点念想,至于长大后的薛逢,我给他认真道歉,然后再赔他一个,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认了。” - 时光回溯结束后,三人重新选择降落地点,云眠直接让系统降落在善恶堂外面。 一阵白光过后,就连赵昆也出现在他们眼前。 此时的赵昆仿佛突破了境界,见到云眠的那一刻便激动不已地跪在她身前给她磕了好几个响头。 “云师妹谢谢你,谢谢你。” 云眠自然知道他激动的原因,连忙将他扶起来,“赵师兄可是,成功救回了你的爹娘?” 赵昆涕泗横流,连声音都在哽咽,“是的,如今他们好好地在村子里生活,而我也突破了心魔跨过筑基这道坎了。” 云眠为他高兴,“恭喜你赵师兄,现在我们也可以将金正庸绳之以法了。” 说完她拿起善恶堂外面的鼓槌猛地敲响象征“伸冤”的大鼓。 他们时光回溯的这几日,金正庸以为自己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就算有人偷听到他私通秋家的秘密也上不来羲和宗。 所以跟着掌门到善恶堂时,见前来击鼓的是云眠一行人,眉头止不住皱起,“怎的,你的罚领完了?还有什么幺蛾子?” 云眠看了眼傍边协同问案的还有她师尊琅星子,连忙把心放进肚子里。 她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弟子要揭发金长老压榨门内弟子,贪污受贿让富豪乡绅的子女入羲和宗。而我身边的赵昆师兄就是最好的人证。” 她说完赵昆便跪在掌门面前,“弟子愿以元神担保,金长老收了我爹娘的钱才愿意让弟子入羲和宗,此乃千真万确之事。” 萧昊苍最恨这种腌臜事,眼神立刻凌厉起来,“金长老,可有此事?” 金正庸从容不迫地反击,“掌门若是怀疑,大可将我那峰中上下所有弟子都抓起来盘问一遍,他们可都是有根骨的修士,哪来凡人贿赂一说,若是因为将他们收入门中,某些人修为止步不前来以此治老夫的罪,那老夫无话可说,并非人人都可像琅星子一般,这些年来只收五个徒弟,云眠你说话还是要切实际一点。” 金正庸做事一向小心,就算收了没根骨的弟子,也会给他们买个伪灵根充数。因此面对云眠的指责,他丝毫没有担忧。 “至于赵昆。”金正庸掀起眼皮居高临下地看他,“此人入我肖阳峰十几年载,修为一直在筑基停滞不前,肖阳峰任劳任怨养他这么久,他连一点贡献都没有,因此便将他逐去外门。想必他就是因此记恨上老夫,不惜发下重誓。” 萧昊苍跟金正庸相识百年载,再怎么说也信任金正庸的,沉吟片刻,“眠儿,这些确实无法证实你所言的是否属实。” 前面只算是开胃菜,云眠就猜到金正庸这个老狐狸不会这么轻易被扳倒。 她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一块留影石。 “既然如此,弟子还有第二件事要告发。”云眠打开留影石,那日他与秋木晗的对话统统投放在众人眼中。 “怎会,怎会是你。”金正庸瞬间激动地站起来要想要抢走云眠手中的留影石。 好在她师父琅星子在,轻轻一道灵力便把金正庸拦了回去。 云眠抬眸讥讽地望向金正庸,“金长老也没想到我能活着回到这里吧,我不仅活着,还带着证据来揭发你了。” 金正庸双眼猩红,留影石上的他跟秋木晗所言甚欢,愚蠢地计划着如何扳倒萧昊苍坐上掌门之位。 他再也无法平静,跪在萧昊苍面前,“掌门我们相识多年,正庸的秉性你是知晓的,这一切都是我一时糊涂。” “知晓秉性。”萧昊苍在看到自己一直信任多年的朋友背地里如何谋划算计他时,心就已经死了。 他觉得自己可笑至极,“我怎不知道,我的老朋友你,竟然还藏着一颗如此大的野心。” 上位者最忌讳的便是有人窥伺他的位置。 无论先前萧昊苍再怎么对这个昔日好友留几分情面,在权势面前,都变成了杯中毒酒。 萧昊苍冷着脸,不留一分感情地宣布,“从今往后,肖阳峰由其他长老暂为管理,金正庸撤除羲和宗长老席位,因其私通碧水宗,打入地牢五百年内不可释放。” 与此同时,系统发出任务成功的“滴滴”声。 云眠如释重负地笑了,她们迎着胜利的朝阳走出善恶堂。 见到薛逢的背影,云眠心念一动,快步上前追上去,“薛逢!” 云眠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回头,璀璨的眸子里是青涩与欣喜,“眠眠,你怎么这么开心?” 云眠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自己一直喜欢的人就是他,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换个说法。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喜欢你了。” 少女虎牙尖尖,眼里再也没有一丝阴霾,薛逢只觉得自己像是听到这世界上最开心的消息。 第52章 云眠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是想起自己房间里还没拼好的玉佩,她转了转眼珠子,“薛逢你晚上来我洞府,我有东西要给你。” 薛逢被开心的消息砸的眼冒金星,见她说晚上见,脑袋晕乎乎地只知道点头,“好,我晚上来寻你。” 云眠嘴角就没放下来过,一溜烟跑回自己洞府,就想着快点把玉佩补个看得过眼的样子还给薛逢。 然而就在她走之后不久,善恶堂的执法长老押送着金正庸从薛逢身边路过。 没了权势的金正庸,像是顷刻间就苍老了许多岁,眼里的精气神变为了一种将近疯狂的神色。 他看见薛逢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挣脱执法长老的桎梏冲到薛逢面前。 他枯瘦的指头紧紧攥住薛逢的手臂,身上的铁链随着他激动的晃动当当作响。 “薛逢,你还真当云眠是什么好东西,还记得是谁害你筋脉寸断的吗,是云眠,她勾结了那个魔族,就是为了抢你手上的合樾剑罢了。你还真以为她真心待你,你记得你小时候她是怎么对你的吗,你不过是她手中的玩物罢了。” 薛逢皱眉,他当然不会信金正庸这样一个将近癫狂之人所说的话,但是他忍不住想,究竟是谁害他筋脉寸断。 金正庸为何会知道那人。 “那魔族在哪?” 执法长老重新将他架了起来,金正庸仰天大笑,“你动摇了薛逢,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开始生根发芽!!” 薛逢面色铁青,机械地重复方才的话,“那魔族在哪?” 金正庸冷笑,“要想知道真相,就去景明城的傀儡铺,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说完执法长老便拖着金正庸往地牢走去。 薛逢踌躇片刻,最终下定决心往金正庸说的傀儡铺赶去。 傀儡铺看上去阴恻恻的,门外挂着白色的灯笼,一阵阴风吹过,说不出的渗人。 薛逢推门,接见他的掌柜看上去有几分面熟。 见他来,掌柜似乎毫不惊讶,而是淡然朝他点头,“你来了。” 薛逢艰难开口,“不久前,藏剑山开放,有一魔族混入其中,将一个羲和宗弟子打的筋脉寸断,再无缘仙途,掌柜可知此事?” 掌柜眼睛中闪过一抹紫光,似乎是薛逢的错觉,几乎是一眨眼便消失了,“我自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来的目的。” 说着掌柜敲了敲旁边的柜子,一个面色苍白的魔族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样一个阴郁高大的魔族似乎在魔界毫不起眼,但是对于给自己带来难以磨灭痛苦的人,薛逢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此人是那日害他筋脉寸断的魔族。 薛逢呼吸一紧,灵力汇集于手臂想要对此人动手。 谁知下一刻,魔族表面出现一层防护罩,密不透风地将他的灵力弹开。 掌柜早就知道结果,慢悠悠地从他身后抓起他的手。 薛逢猝不及防摸上那冰凉几乎不像人类的脸,“他不是活人?!” 掌柜笑了,“你出去看看,我这是什么店。” 薛逢很快意识到,充满警惕地看着掌柜,“那日的魔族是你!” 掌柜连忙摊手,“等等我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我与你无冤无仇,何苦特意来害你。我的傀儡身上都是有留影石的,你可以看看究竟是谁跟我做的交换。” 说完掌柜在薛逢杀人的目光下缓缓启动傀儡心口的留影石。 一段属于傀儡视角的影像投放在空中。 薛逢将近痛苦地看着上面出现云眠的身影。 【去杀了那个拿着合樾剑的小子。】 画面上的云眠仿佛是另外一个人,眼睛里全是冷漠无情,就好像这些日子的相处,都是这如霜一般面庞上披的伪装。 薛逢不愿相信,捂着心头难受地几乎要呕血。 掌柜却好似嫌他不够难过,拉开房门带他去见另一个厢房中的人。 里面坐着一个女子,身姿绰约如空谷幽兰。 此人薛逢并不陌生。 正是他们在秘境遇到的落花宗道友宋若烟。 薛逢愣了愣,“宋道友为何会在此处?” 宋若烟淡淡一笑,“我与掌柜相识,本想来做客,没想到薛道友会在此处。” 掌柜却熟稔地跟薛逢介绍,“薛道友有所不知,若烟在秘境中得到的宝物便是预知镜,此镜能知晓世间前因后果,薛道友可以一试。” 说完宋若烟也很配合地将自己的预知镜召唤出来。 薛逢看着镜中自己的脸陷入茫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见到的是什么。 “如何使用呢?” 宋若烟柔柔为他解释,“原先是需要想看因果的二人一同照镜子,但是经过炼化之后,只需要拿着你想看到因果的那人的物品便可查看。” 薛逢想了想,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条发带。 是云眠以前为他包扎伤口留下的,他一直留着。 没过多久,镜中出现了云眠的脸,只不过跟现在的她不太一样,镜中的云眠更加稚嫩,身形也变小了不少。 薛逢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小时候的云眠。 蹙着眉头,薛逢看着小云眠推开他的房门拿走自己放在房间中装玉佩的盒子。 他记忆中一直以为是小时候的云眠救了他一命,没想到为的竟然是房中的玉佩。 难怪云眠一直推脱不将玉佩给他,原来是根本不在了。 薛逢低着头,一向炽热的心,在此刻却像是被人从头浇了一桶冷水。 他无法反驳先前云眠所做的事情,但是却也不会因此否决掉后来云眠对他所有的好。 掌柜却好似看戏一般,支着下巴问他,“你日后打算怎么办呢,找她复仇吗,还是说像无事发生一般。” 薛逢难过,但是心却一直坚定,“我想找她问清楚,问清楚她现在的想法,以及她的真心。” 宋若烟没想到薛逢这么理智,她见薛逢要走,连忙开口,“薛道友且慢,预知镜知晓过去未来,过去你看了,未来你想看吗?” 薛逢没有拒绝,冷静的像个局外人,“宋道友让我看看吧。” 宋若烟指尖轻点,预知镜上画面又变成了另一番场景。 上面的时代像是卷入了战争之中,魔族与修仙者相互对峙,天像是被撕了一个大口子。 那是混沌之境,一旦开启吞噬万物,无休无止,除非有人身怀仙物以身补天。 薛逢身负合樾剑,本就是这世间最适合前往之人。 他心一横,做好了为天下太平补上混沌之境牺牲的准备。 然而谁知,在薛逢即将踏入之时,一道身影冲出来推开了他。云眠带着璇玑剑,毫不留情地划向他的脖颈。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预知镜的画面,至此预知镜中再无其他东西出现。 看完的薛逢失魂落魄,他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云眠这么做。” 掌柜掀开眼皮,以一张过来人的口吻劝道:“世间情爱不都是这样,你以为的至死不渝,可能在她眼里不过是达到目的的谎言罢了。云眠杀了你混沌之境就可以吞噬万物,也不知道她听命于谁,为谁效忠。” 薛逢心如死灰,一双手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在颤抖。 掌柜却开始赶人了,“快走吧,我等会还有客人要来,别耽误我的生意。如果要断还是当场断干净点好,免得日后见面刀刃相向下不去手。” 薛逢看了眼天色,想起云眠还约了自己晚上见,听了掌柜的话决定是时候做个抉择了。 - 月上枝头,云眠终于趁着天黑之前将玉佩补完了。 虽然上面还有几条裂缝看上去不太美观,但是起码摸起来不割手,连貔貅的样子都是完整的。 云眠坐在树下,上下把玩着玉佩等着薛逢来找她。 果然没过多久,薛逢还是很准时地来了,他身上披着白袍,月色为他仿佛镀了一层圣洁的白边。 云眠满心欢喜,蹦起来想跟他说话,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张阴郁的脸。 “你怎么了?” 薛逢忍不住心事,一双难过的眼睛看着她,“藏剑山上,那个魔族是你让他来的吗?” 云眠心里咯噔一下,握着玉佩的手不知道划到哪里刺的她生疼。 她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薛逢知道了,他什么时候知道的,自己甚至还没来得及亲口跟他说。 薛逢看她的表情自嘲地笑了笑,“我不会报复你,我只想听实话,可以吗?” 最后那个“可以吗”几乎是薛逢用将近哀求的语气跟她说。 云眠没办法骗他,心乱如麻地点了点头,“是我,可是……” 薛逢静静地想听她解释。 但是系统在云眠耳畔发出强烈的警告,【警告,警告,宿主不能暴露系统存在,如果违反当场抹杀,男主也会因此格式化删掉一切有关宿主的记忆。】 删掉一切关于她的记忆? 云眠愣住,那就以为着,她与薛逢之间的联系再也没有了,这世间唯一爱她的人也要忘记她了。 云眠痛苦万分,“到嘴边的解释又变成了苍白的乞求,我不能跟你说,但是我是迫于无奈……” “够了。”薛逢吸了吸鼻子,“所以你甚至连编个谎言搪塞我也不愿意是吗?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小时候我有一次发了高烧是你喊人来救我,我想知道,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还有这些天你对我的好都是真心的吗?” 薛逢字字诛心,云眠没有办法回答,她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她的私心,都是她为了完成任务才做的事。 在如何巧舌如簧的说书人,到了此时都变得哑口无言。 千言万语在喉间汇集成一句。 云眠闭上眼睛,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滴在地上,“对不起。” 第53章 薛逢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想把云眠刻在自己的魂灵里,他喜欢她。 这种爱却是虚假的,给他带来痛苦的。 他爱的是那个在月光下肆意大笑的少女,是那个眼里满是星光,口是心非,别扭又可爱的云眠。 但是如今却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她接近自己不过是另有所图。 薛逢的心宛如刀割。 他鼓起最后一点勇气,“云眠,你有一点点,哪怕是一瞬间喜欢过我吗?” 日夜的陪伴,永远在她身后坚定的支持,哪怕薛逢不是和尚,云眠也早已被他融化。 她用力点头,“我喜欢你,喜欢你一直在我身边陪伴我的样子。还喜欢你一直以来的坚持,一往无前的勇敢,一直以来你都是我喜欢的样子,即使没有秘境的那个人,我也会喜欢上你。” “好。”薛逢眼眶发红。 忽然之间他什么都不想追究了,他不在乎云眠的过往,也不在乎她日后是否会杀了自己,哪怕她在骗他。 但是爱意就是义无反顾,就是无条件的信任。 “云眠,我想跟你白头偕老。” 云眠这一刻突然好想哭好想哭,她想给薛逢一个拥抱,忽然之间尖锐的警告声却在脑海中响起。 【警告!警告!主角偏离主线,正在修正主角!!】 云眠瞪大了眼睛,她看见一根红色的线缠绕上薛逢的脖子,然后用力抽紧。 紧接着薛逢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着气,痛苦不堪。 “我为什么突然呼吸不上来。” “你脖子上有根绳子。”云眠连忙上前想要帮他挣脱这根绳子,然而指尖一触到红绳,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推了一下,砰的一声坐在地上。 薛逢听了她的话摸了摸自己的脖间,手指却穿过红绳。 “哪里有绳子,我什么都没感受到。” 云眠突然明白系统所谓的修正是什么,她立马哀求系统,“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不要杀他,我现在就跟他说分开。” 系统冷漠无情,【请宿主尽快。】 云眠手掌抚摸上薛逢的脸,豆大的泪水一下一下落在他的脸上,“薛逢,我不爱你了,我们就这样吧,我们没有结果的,以后还是不要再相见了。” 薛逢唇色开始变得乌青,他挣扎着,眸子里满是难以置信,“为什么,我不,我不要。” 云眠见红绳没有松开的趋势,一狠心,“你以为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我不过是在骗你罢了,就这样你还当真了,你知道为什么你现在呼吸不上来吗,是因为我给你下毒了,这是情毒,我要你忘记我,不敢爱我。一想起我就痛苦难捱,所以别再想我,从此之后我们分道扬镳。” 薛逢的心口,一下子像是被人剜了一样疼。 他面容苦涩,泪从眼角慢慢落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红绳有了松动的迹象,他能喘上气了,云眠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为想耍你,你看你多可笑,我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你要生要死,很有趣不是吗。” 薛逢不知所措地从地上站起来,疼痛的记忆让他不敢再去想任何跟云眠有关的东西。 云眠凝视了他良久,最终决定将划伤她手的玉佩藏进袖子里。 系统的存在让她意识到,就算排开层层阻难,她最终也是在规则下苟且偷生的蜉蝣罢了。 她不该奢望,也没有资格渴求。 自嘲地笑了笑,云眠狠心迈出了那步,“薛逢,我们到此为止了。你会过得越来越好,会慢慢忘了我的。” 薛逢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一定要这样吗,我们能不能退回一步,哪怕是变成以前师兄妹的关系也好。” 云眠知道他还心存侥幸,咬着下唇用力关上自己的房门,将薛逢彻底跟自己隔绝。 “不能了。” 说完她靠着木门绝望的坐在地上。 门外薛逢没有走,他呆呆地看着云眠的房门眼泪横流,“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呆呆地站在云眠的院子里,旁边是他亲手为云眠背回来的白玉兰。 他想等着云眠出来跟他好好解释一番。 但是谁知这一等就是七日之久。 七日,薛逢以修仙者的躯体一刻也不敢合眼,却仍旧没等来云眠的消息。 饶是他身体健壮也熬不过这没日没夜的等待。 最终还是沈清澜看不下去将他赶回去休息。 薛逢走后,那扇久闭的房门总算是开了。 云眠面容憔悴,看着沈清澜温柔的脸露出一个微笑,“师姐,谢谢你。” 薛逢在外面站了多久,云眠在门后面就陪他坐了多久。 如今站起身来,竟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沈清澜连忙上前扶她,止不住地叹气,“眠儿,你这是何苦呢?你对逢儿有情,我是看得出来的。” 云眠眨眨眼,一行清泪顺着日渐消瘦的脸落了下来,“我又何曾想辜负他,但是,师姐我不能。过些日子我便要外出游历一番了,能否拜托师姐替我好生照顾他。” 沈清澜点头,“我会的,只是眠儿你这一去,要何时才能回来?” 云眠也不知道,她只是隐隐有感觉,主线现在已经不需要她推动了。 系统或许因为忌惮她扰乱剧情,很有可能不再让她插手,或许,她的任务不久便会结束。 夕阳给少女的面庞染上几分温暖的颜色,冰封的心也因此化了几分。 “等他彻底放下我的时候,我便会回来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云眠拜托沈清澜用任务之口将薛逢拉去凡界历练。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她的眼里是无尽的羡慕。 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相爱,不会被所谓的定数羁绊,真好。 云眠收拾了行李,跟师尊和掌门请辞。 临走前掌门破天荒对她说了很多叮嘱的话,“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 望着掌门藏了几根银丝的发尾,云眠郑重点头,“您也要保重身体。” 这句话成为了云眠跟萧昊苍告别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少女背上行囊,在清晨的雾霭中离开了从小长大的宗门。 —— 十年之后,魔界终究是不满盘桓在寸草不生的魔界向修真界发起进攻。 皆说乱世出英雄,以薛逢为代表的英年俊才在除魔卫道的过程中大放异彩。 薛逢以一把合樾剑横扫魔族八千铁骑,沈清澜作为搭档无垢剑下救人无数。 二人像是这世间最有默契的两把剑,不出三月的光景天下皆知他们是羲和宗最默契的搭档。 云眠在凡间游历,时常会有魔族在攻打修仙界的时候突然上头殃及凡界,她所做的就是将这些越界的魔族解决掉。 这些年来修为精进了不少,甚至还在不久之前遇到了从来没见过的大师兄。 天又降下了雨幕,淅淅沥沥的小雨淋的人猝不及防。 云眠用灵力将雨水跟自己隔绝开,带着早上新买的馒头敲开巷尾的一处宅子。 “大师兄开门,是我来了。” 破旧的木门嘎吱一声被人打开,露出一张威严俊朗的脸,祝鹏云见她来了点点头,连寒暄都没有。 “进来吧。” 好在云眠早就熟稔她这大师兄的本性,祝鹏云就是话少,但是性格耿直真诚,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就很轻松。 云眠将馒头放在桌上,祝鹏云哪里都好,就是还有个奇怪的地方,喜欢过着凡人的生活,衣食住行都还保留着未修仙时的样子,就好像他从未迈入仙途。 “大师兄喊我来不知是为了何事?” 祝鹏云拿起馒头慢慢地吃了起来,“两日之后,仙魔交战于小蓬莱。” 云眠不解,“这我知道,但是我们的原则不是守好凡界吗,与魔界交手之事,自有他人来做。” 祝鹏云吃完一口缓缓地喝下茶水,“但是魔族手上有了开启混沌之境的圣器,混沌之境吞噬万物,他们竟然想着让混沌之境消灭修仙界,然后关上便可不费一兵一卒统一天下。” “笑话。”云眠实在是不理解魔尊的脑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混沌之境一旦开启,岂是他们想关就关的,他们怎么就能确保魔族不被吞噬进去呢?” 祝鹏云慢条斯理地吃着下一口馒头,谈到魔尊仿佛在同情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所以,我们需要前往,协助修仙界众人赢下这一战。” 不知是近情情怯还是别的因素,云眠难以遏制地想象,如果自己遇到薛逢会是怎样的场景。 谁知还未想多久,多年没有动响的系统又重新发布任务。 【检测有反派产生,请宿主前往击败。】 【反派姓名:斐崇,修为:渡劫后期,善用武器:银蟒枪】 云眠已经习惯脑海中一片静悄悄的感觉,突然有了声响吓了一跳。 她难以置信,“渡劫后期,对方是魔尊诶,你让我怎么打败他。” 系统无视她的哀嚎,发布完任务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重新回到她的脑海中装死。 面对薛逢紧张很快就被这破任务冲散了。 云眠端起桌上的茶壶一饮而尽,对比起祝鹏云的慢条斯理,她简直像个山村野人,“好吧大师兄,我们等会就出发。” 第54章 小蓬莱 云眠跟祝鹏云赶到时,仙魔两界的人已经对峙许久,天变得极黑像是随时就要压下来似的。 祝鹏云带她来跟羲和宗众人汇合,这些年修仙界众人统一战线一致对外,就连她沉浸赚钱的二师兄都选择出世帮忙。 云眠披着斗篷,孟钱春没认出她,倒是见祝鹏云来了很是开心,“大师兄,我们师兄弟五人多久没聚了,要是眠儿也回来这该多好。” 祝鹏云笑笑不说话,云眠一旁揶揄他,“我倒是不知道,二师兄什么时候这么想我了。” 孟钱春听出来她的声音喜出望外,“眠儿!你也来了!” 说完他给云眠一个用力的拥抱,“将近十年不见了,我们眠儿长高了,连二师兄都认不出来了。只不过你怎么披着斗篷,让二师兄看看眠儿是不是变得更漂亮了。” 说着他一脸期待地看着云眠。 云眠看了看四周人多眼杂,她怕薛逢看见自己来,也怕与他相认尴尬,轻轻地朝孟钱春摇头。 “不了二师兄,等没人的时候眠儿再取下斗篷,还请你不要把我来的消息告诉别人,就说我是大师兄的朋友便可。” 孟钱春这些年与薛逢他们相处许久,渐渐也听说了一些关于她和薛逢之间的传言。 见她还是不愿意与薛逢相认,孟钱春叹了口气,“好吧,二师兄尊重你的意见。” 说完他领着二人走进帐篷中,修仙者在附近扎营,今晚是誓师会,明日与魔族一战生死未卜,所以大办宴席美酒好肉招待,想让众人都不留遗憾。 云眠的席位被安排在祝鹏云旁边,她注意到今日的誓师会有几分不一样的喜庆。 四处挂着红灯笼,红色的绸缎铺满各处,随处可见的喜字。 云眠有些好奇,吃下变音丸问孟钱春,“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 孟钱春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放了下来,他支支吾吾,“喜事,也不是什么喜事了。” 就在云眠疑惑之际,旁边路过发喜糖的师兄听到连忙笑道:“哪里不算喜事呢,今日可是我们宗薛逢和沈清澜订婚之时,他们搭档十年终于可以说是在众人的期待之中喜结连理啦,来来来吃了这喜糖,沾沾喜气,说不定明日魔族就被我们打退了。” 云眠怀里被塞了一把糖,红火绚烂的颜色充斥在她的视线中。 原来他要订婚了。 云眠拆了一颗喜糖放在嘴中,明明是极甜的糖,在她嘴中却发苦,云眠强忍着这股难受扯出一个笑颜。 “原来是这样,那真是恭喜了。” 师兄听完面上喜笑颜开,“我们都会有好消息的。” 说完他便去给其他人发糖了,孟钱春看出来她根本不想吃,连忙将云眠怀里的喜糖都拿走,“你,你也真是的,不想吃就别吃。” 云眠心里苦涩,泪水划过脸庞,好在有斗篷遮挡,她能肆意地让眼泪流下。 但是她又能怎么样呢,她无法选择,这本就该是他们的宿命。 不知过了多久,誓师会的主角终于来了,薛逢和沈清澜在众人的瞩目下踏入帐中。 众人都在称赞他们郎才女貌,是世间最相衬的一对。 十年的光景,薛逢早已褪去身上的青涩长成了一个翩翩公子,沈清澜素有人间皎月的美称,长开后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只有她…… 云眠下意识地想摸摸自己的长发,但是却被斗篷隔开。 她本就是不该留在这世间的人,能在这里见到薛逢,也是她想系统换来的时光,十年的寿命可以换来一年的光阴,他们的十年对于云眠来说却是费尽代价用百年时光换来的。 系统没有夺去她的容貌,取而代之是一头雪白的长发。 这也是为何云眠一直坚持带着斗篷的缘故。 云眠看着薛逢与沈清澜并肩从她身边路过,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她仍旧能看见薛逢脖颈间那条鲜红的绳子。 似乎是在警告她,绳子的颜色变得有些乌黑,似乎下一刻就能滴出血来。 云眠不敢再看,收回视线。 却没想到一个跟在薛逢身后的女子却气势汹汹地走到她面前,“大殿之中不可蒙面,你是哪里来的人这么不懂规矩,还披了个斗篷,要是人人都如你一般,魔族想混进来不是轻而易举吗?” 云眠被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认出这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宋若烟。 记忆中温柔善良的她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云眠不想与她争执,“宋姑娘有所不知,在下脸上有伤,怕摘下斗篷吓着别人。” 却没想到小小的称呼却激怒了宋若烟,“我说过从今往后我姓林再也不姓宋,你连这点都不知道,明摆着就是魔族。” 说完她伸手就像扯下云眠的斗篷,云眠心里咯噔一下,想要闪躲,却没想到她速度这么快。 猝不及防下,云眠一头雪白的长发就这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云眠常年活在斗篷的遮掩中,一身肌肤变得跟雪一样白,如今白发简单挽起配上一袭黑衣,宛如落入凡尘的仙子,有股说不出的韵味。 宋若烟立马就认出了云眠,预知镜的预言告诉她眼前这个女人会在最重要的时刻将薛逢杀死。 宋若烟瞳孔跳了跳,二话不说喊出亲卫军,“来人把她押下去。” 云眠不知所措,“我并不是魔族,你没有资格关押我限制我的自由。” 宋若烟如今看上去掌握了很大的权力,面对云眠的控诉那些亲卫军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捕捉她。 孟钱春蹙眉拦在云眠身前,“林道友这样不好吧,眠儿是我羲和宗的人,岂能你说关押就关押。” 宋若烟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预知镜,“我能知晓未来,此女早生华发定是不祥之兆,若不早日控制住她,怕不是会在明日与魔族交战给我军酿成大祸。” 此言一出帐中众人开始窃窃私语,孟钱春就是想保下云眠也力不从心。 最后他将希望寄托与薛逢身上,“逢儿是这次攻打魔族的主力也是今日誓师会的主人,我想听他的看法。” 孟钱春想的很好,他以为薛逢对于云眠至少还有点情分在,说什么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外人欺负自己的师妹。 然而他并不知晓二人之间的纠葛。 只见上座的薛逢微微颔首,“若烟是军师,一切听从她的指令即可。” 说罢亲卫军立马毫不怜惜地将云眠押走,孟钱春见他冷血无情的模样忍不住破口大骂,“好啊薛逢你小子长大翅膀硬了,连自己的师妹都不帮了。” 云眠抬头看了他一眼,昔日少年眼中的情愫早已褪的一干二净,她自嘲地笑笑,这一切还不都是她自找的。 于是她什么也没说,顺从地跟着亲卫军走了。 他们将云眠关押在一个漆黑的帐篷里,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有一个铁制的笼子,寻常人没办法用灵力打开。 云眠像是被展览的兽族,关押在里面,就连吃喝都是放在两个小盆子里解决。 外面誓师会照常举办,而她却被关在这寂静冷清的笼中失去自由。 但是云眠却想到了宋若烟的预知镜。 那面只会害人的镜子,居然被她拿到了。 薛逢应该是透过预知镜看到了一些对她不利的画面所以忌惮她。 但是云眠忍不住对比,为什么秘境中的薛逢可以全心全意地相信自己,如今却不能了。 终究是人心会变,他们回不到从前了吗? 云眠蹲在地上,将脸埋进手臂里,他们确实回不到从前了。 如今他走上了正轨,跟沈清澜在一起,未来也会一片光明,这样挺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帐篷的帘子被掀开,短暂的光从缝隙中漏了出来、 云眠警惕抬头,有人来了。 然而来的人身上并没有恶意,他静静地站在笼子外面,就好像与黑夜融为一体般。 云眠不解,“你是何人?” 谁知下一刻,一双大手直接穿过铁笼捏住她的两颊。 云眠吓了一跳,说实话她以为是宋若烟派人来杀死她的。 “云眠,在你眼里,我究竟是秘境中那个人的替代品,还是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将心给过我!” 云眠被他捏的有点疼,她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用手妄图将薛逢钳子一样的手掰开。 谁知她这不做声的模样更加激怒了薛逢,薛逢不但没放开手,反而直接打开笼子走了进来。 炽热健壮的身躯直接将她拢在怀里,云眠无处可逃,鼻尖传来一股浓烈的酒味,她这才知道薛逢喝醉了。 “你喝醉了薛逢,回去睡吧,明天还要出征呢。” 薛逢手臂卡着她的胳膊,手掌顺着细嫩的皮肤在她脖间游走,“我没有醉,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云眠无法动弹,长大之后的薛逢已经不再是那个消瘦脆弱的少年,靠在他紧实有力的胸膛上,她连一点反抗的力都用不上。 薛逢温热的鼻息打在她的脸颊上,另一只手搭上她的腰间。 虽然对方什么都没做,但是云眠却像被猎人盯上的猎物,本能地开始害怕。 “薛逢今天是你的订婚之日,你过来找我,你对得起师姐吗?” 她想用沈清澜唤回薛逢的神志,谁知却得来一声嗤笑。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出征前订婚,这一切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我只是想看看你心里有没有我,师姐是来帮我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让你出现的局罢了。我只想要一个答案,云眠,你回答我。” 说完他再也不满一个背对着的拥抱,抽开禁锢云眠的双手,将她面对自己。 一个汹涌炙热、报复性的吻,铺天盖地地落在了云眠冰凉的唇上。 第55章 “薛逢!”唇间传来的血腥味一下子就将云眠拉回到现实中,她大力地推开薛逢。 好在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人能看见她面色潮、红,眼角带泪的模样。 薛逢紧紧地将她禁锢在怀中,“所以,可以给我答复了吗?” 云眠想到了他听信预知镜将自己囚禁在这里的事实,长大之后的他一点都不如以前单纯可爱,她只是觉得心凉。但是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那条在薛逢颈间的红绳…… 云眠闭上眼睛,“答案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一定要我再说一遍吗?”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跟薛逢纠缠不清。 谁知这个答案却彻底激怒了薛逢,他开始变得暴躁起来,搂着云眠的力道加大了好多,甚至另一只手开始解她的衣带! 云眠娇嫩的唇瓣被他用力地搓碾着,她害怕极了,用力别开脸,薛逢的吻落在她的眼角,吻到了一片湿润。 薛逢皱眉,指腹抹掉她的泪水,“你哭什么?” 衣带落在了地上,薛逢的手落在她小巧精致的锁骨上,思绪纷飞中,鬼使神差地云眠开口。 “你好像不怕黑了。” 这句话却好像是一把小锤子,将薛逢从长大之后的那个身躯中敲碎,让真实的他逃脱出来。 他如大梦初醒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地上的衣带捡起重新给云眠系了回去。 云眠呆愣地看着他的动作有些茫然,但是薛逢却没有解释,帮她穿好衣服仓惶逃走了。 像是受到惊吓的鹿。 云眠觉得好像哪里有点奇怪,但是很快就被她抛在脑后。 因为薛逢走的时候却忘记关上笼子的门了! 这不是上天安排好让她逃走嘛。 云眠悄悄感知了一下,帐篷外面有两队守卫,估计现在逃跑不是时机,她要等到明日开战守卫最薄弱的时刻逃走。 这么想着,云眠返回笼中打坐稍作休整,等到明日号角一吹响,就是她的自由之时。 - 翌日,修仙界众人集结完毕出征讨伐魔族大军。 结营的地方除了看守云眠的侍卫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云眠费尽心思摸清他们换班的规律,终于在两队人交班的空档逃了出来。 她御剑一路追寻薛逢他们的身影,终于在小蓬莱的边界找到了他们。 但是此时仙魔之战的序幕已经拉开,无数修仙者和魔族为了领地扭打作一团。 倏地,一道华光闪过刺痛了众人的眼睛,紧接着天空被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云眠的心突突直跳,危险的感觉攀上她的脊椎骨。 ——是混沌之境。 魔族居然真的将它打开了。 巨大的吸力从混沌之境中涌现,所有人都停下交战,云眠看见薛逢拿着合樾剑竟是要自己上前将天补上。 系统发出警告,【危险危险,检测到主角性命垂危请宿主放下一切任务前往拯救。】 云眠人都傻了,混沌之境几乎是这片大陆连无知稚子都知道的存在,一旦开启除非有人拿着仙物补天,否则绝无关上的可能。 这片大陆只有薛逢的合樾剑是仙器众所周知。 魔族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薛逢去补天,这样他们就能不费一兵一卒消耗掉修真界这一大劲敌。 然而他们得逞了,薛逢拿着合樾剑,一往无前地想要以身补天。 云眠蹙眉,“你要我救他,起码也得给我个仙器吧。” 系统冷静至极,“系统的存在超过一切仙器,你直接去就行了。” 云眠知道系统的意思是牺牲她换回薛逢,但她甘之如饴。 云眠甚至没有什么犹豫,璇玑剑一踩就直愣愣地往薛逢的方向飞去。 混沌之境究竟长什么样,至今都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因为从未有人能或者走出里面,或者说进去的人再也不想出来了。 云眠过去的时候看见里面是一片漆黑,里面传出来的气息并不恐怖。 就连这个时候云眠都忍不住庆幸,还好进去的是她不是薛逢,否则这样无边的黑夜他哪里承受得了。 巨大的吸力几乎不用她怎么费劲就追上薛逢的身影,云眠轻轻一勾就抓住他的领子。 薛逢显然是也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俊朗的眉皱紧,看上去不高兴。 “快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云眠瞟了他一眼,“谁说的,这就是我的宿命。” 说完她用力一推薛逢,强大的作用力让她反方向加速往混沌之境飘去。 看着薛逢难以置信的面庞,云眠心里忍不住跟系统感慨,“就是可惜你好好一个系统,也要跟着我在混沌之境度过漫长的岁月了。” 系统闪了闪,“谁说的,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薛逢脖间的那根红绳可以让我返回这片大陆。” 系统现在对于云眠已经是有恃无恐的态度了,反正一个被抛弃的棋子,不需要它多费心神。 云眠气极了,她没想到系统嚯嚯完自己还要接着嚯嚯薛逢。 恰好这时薛逢不死心还要往她这边挣扎飞来。 云眠下意识还把薛逢看做曾经跟着自己的小屁孩,见系统在他脖颈上一闪一闪为非作歹的样子,二话不说璇玑剑一挑。 凌厉的剑意朝薛逢脖颈间袭去。 下面修仙界众人都瞪大了眼睛,所以人都以为云眠这一剑是为了要薛逢性命。 只有薛逢知道,那剑意卷席着最冷冽的寒风,却划在离他脖颈仅有毫米之差的地方,丝毫没有伤他半分。 紧接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划开落在他的手上,一瞬间所有的记忆蜂拥而至漫上薛逢额间。 他痛苦不堪地停下抓住云眠的脚步。 云眠也因此得以逃到混沌之境的裂缝处,系统被她彻彻底底地带走了,薛逢可以永远肆意妄为地活着了。 在离开这片天地的最后一刻,云眠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袖中掏出那块一直欠着他的貔貅玉佩抛向薛逢。 云眠第一次笑得如此开怀洒脱,她释然了,“好好活下去。” 一片混沌中,这是她留给薛逢最后一句话。 —— 混沌之境不知岁月,云眠被困在其中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 谁知没过多久,有人将混沌之境破了个大口子。 无数的新鲜空气从外界涌进,她缓缓地睁开眼睛。 却看到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眸子。 是薛逢。 云眠被他打横抱起,眼前的薛逢与上次见又有了几分不同。 她认识的薛逢从来不会穿这么华贵又耀眼的金色,身上的丝绸仿佛是天下手最巧的绣娘制成。 而且眼中也不会有这样死寂之后宛若癫狂的神情。 云眠只感觉她们好像好久没见了,她想跟薛逢说说话,但是她太累了,连抬起指头都费劲。 薛逢将她抱到了光亮的地方,还贴心地为她遮住眼睛。 尽管如此,常年未见光明的云眠还是被刺激的眼泪横流。 她躺了太久,想要恢复行动还需一些时日。 但是薛逢这几日都是亲自照顾她替她更衣喂饭,云眠透过其他人与他的交谈,才得知她已经在混沌之境呆了将近百年之久。 薛逢每天都会给她讲这些年发生的新鲜事,比如他的修为突飞猛进已经超过师尊变成天下第一啦。赵昆也很厉害在突破心魔之后修为一路扶摇直上,离薛逢只有一步之遥,成为了他最得力的助手。 以及子规来找回韶兰了,二人琴瑟和鸣好不恩爱。 一切看着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云眠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依偎在薛逢的怀中。 她希望自己可以一直这样看着他越来越好。 然而就在这时,尘封多年的系统又破土重来了,云眠面色大变,她几乎是惨白着一张脸才敢接受系统还在的事实。 只不过系统好像坏掉了,一直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检,检测反派出现,请,请宿主完成最终任务,打,打败魔尊。】 最终任务? 云眠狐疑,“意思是完成之后我再也不用听命于你了吗?” 然而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系统没有答复,只有眼前薛逢温柔的眼睛。 他看见云眠神色不对,连忙来问,“眠眠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云眠滚了滚喉咙,下意识能够开始说话了,“我,我要去打败,魔尊。” 薛逢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是为什么?” 云眠很开心自己终于能讲话了,扬起一个大大的笑颜,“打败他,我就跟你,再也不分开了。” 说完她想起薛逢先前被自己伤的有多深,面色乞求地看着他,“可,可以吗?我会把一切都解释给你听的。” 薛逢却没有丝毫芥蒂,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好啊,那你用手打我一下。” 云眠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还是抬起自己没有力气的手轻轻地拍在薛逢小臂上。 “为什么啊?” 薛逢捏了捏她的脸,“现在我宣布你赢了魔尊。” ??? 云眠瞳孔地震,紧接着薛逢缓缓开口,“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现在仙魔两界都被我统一啦,我可是三界的帝王。” 说完他像是邀功的小狗轻轻地蹭了蹭云眠的脸颊,“是你说的,赢了之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云眠总觉得哪里不对,“等等系统……”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说出系统的存在居然没有被警告。 薛逢从袖中取出玉佩,上面有根红绳,像是有灵性般在上面扭动。 【宿主,啊不对,云眠你好,我是编号5678系统,现在不会再禁锢你的自由也不会再存在你的脑海中了。】 云眠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薛逢,“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逢上前亲亲她的嘴角,“还要多亏了你,那日将它斩断,我终于也能控制自己的行为,然后只有一抹的系统再也没办法反抗我,现在它只能当一根破绳子了。至于这些年还发生了很多很多事,你等我慢慢说给你听……” 说完云眠被他扑倒,幔帐放了下来落在地上。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