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大人你勾错魂啦》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题名:魔君大人你勾错魂啦[穿书] 作者:白日成精 文案 宁远远穿成了一本玄幻小说里的炮灰角色。 ——开局尸体的那种。 男主女主宿世姻缘,她和反派目目相觑,宁远远一度表示非常绝望。 “我说我不来,你非勾我来,你勾错魂了你知道么知道么知道么!!你女主没了!” 事已至此,生命不易,宁远远断没有自寻死路的想法。 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能苟命,替身她可以! 某日,宁远远为了讨好反派送了他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 一阵沉默后…… 言息月:“远远,你想吃便吃吧。” 宁远远:不是,我是给你的。 言息月:“没钱的话把我卖了也成。” 宁远远:我觉得吧…… 言息月:“放心,以师兄的姿色,定能换不少银子!” 宁远远:大、大可不必呀。 #替身上岗实习指南# 【食用指南】 ·1v1,救赎甜文,HE ·外表温柔白切黑内心娇羞的偶尔戏精小直男x每天努力讨生活的小可爱 ·不黑原男女主 ·更新时间一般是早上9点或12点,看情况加更 内容标签:异能?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远远,言息月┃配角:褚泠秋,厉寻┃其它:下本预收《小猫咪也不能为所欲为》 一句话简介:这事真的不怪我 立意:以真心待人一定也能换来真心 第1章 “泠儿,你以为……这是我做的?” 雁回谷此刻寂静无声,言息月独身站在那二人对面,自觉真是像极了那话本中对立的正邪两派。 他愣了一下,望着褚泠秋的眼神中透着想不通的惊讶。 在他看来,这事虽然巧合,但他和泠儿相处了这么久,她不至于这么一点信任都给不了他吧? 想到这,言息月不禁向前迈了半步,“泠儿,你我于清云洞府万年,你应当……”知道我是什么人的。 言息月话还未说完,便见厉寻护着褚泠秋两人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你怕我?”他微微蹙眉,视线越过厉寻,直视褚泠秋的眼睛。 而褚泠秋唇角轻抿,目光警惕。 今日,她受命送洞府的几个小弟子去下界游历,可途经雁回谷时,原本好好跟在她身后的弟子们却突然暴毙,死后尸体还生出淡淡魔气。 言息月如此凑巧地出现在此时此地,任谁不会心生疑虑? 褚泠秋没立刻说话,言息月却仿佛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他握剑的手微微颤抖,“难道,就因为我入了魔,你便从此视我为异族,弃了我了?” “你在这说什么胡话?”什么弃不弃的,厉寻看不惯他这故作可怜的模样,不愿听他胡言,正欲上前再打,身后的女子却抬手拉住了他。 褚泠秋绕过厉寻,从他身后款款走了出来,她神色微冷,望着言息月的眸子中含着浓浓的失望和痛惜,“师兄,我从未因为你入魔便对你产生什么偏见。” “那,那你为何要那般对我?” 言息月仿佛看到了希望,身上的气息不自觉软了一瞬,他嘴角努力扯起一点笑,试图让褚泠秋看到自己还是一如往昔,“我没有变,你也没有变,那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可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愈轻,似是自己也没有什么底气,反倒透出了些乞求的意味。 谷风吹动褚泠秋的衣摆,她定定地站在那,映在她眼中的是言息月身上翻飞的魔气和固执狂躁的脸庞。 她觉得,这一刻,她好像认不出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了。 褚泠秋闭了闭眼,沉声说道:“师兄,事到如今,你又在装什么糊涂。你知我的性子,我不会仅因为一个人入魔便推翻对他曾有的所有认同。成仙之道本就不易,有了心魔努力克服便是,这又有何谈?但你……你的选择我无法接受,你的所作所为我亦无法接受。” “天岳仙君被你所毁,明一明其是你所杀,还有月前洞府的凌寒师妹,她又做错了什么,值得你将她当场击杀?再看看这倒下的洞府弟子,师兄,你何时竟变得如此狠毒?” 言息月下颌绷紧,他低头快速喘了一口气,顿了片刻,才张了张口说道:“天岳,那是他曾经欠我的。明一明其好奇过盛,在我心魔发作时故意闯入窥探。至于凌寒,她身份有疑,身上有魔气,我那天遇见她时,正好撞见她想要害你……” 褚泠秋闻言却摇头嗤笑一声,“你为何总能给自己找到理由,他们有错难道你自己就一点错都没有?他们有错便罪能致死吗?” 言息月微微侧头,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难看,眼尾勾出一抹妖异的红,显得魔气四溢,他疑惑道:“那为什么有错也不能死呢?我,我其实也该死的,可是,我不能啊。” 这话听得厉寻和褚泠秋眉头一紧,只觉得言息月入魔已深,开始说疯话了。 厉寻不再犹豫,单手捏诀,引灵入剑,将褚泠秋往身后一带,快速道:“泠儿,别与他多说了,他现在哪里还是你的师兄,他早就投身魔界了,是东域的魔君大人!” 话落,厉寻挥剑劈斩,两人立时又打了起来。 这一回,战况比方才更要激烈,言息月边打边紧盯着厉寻道:“厉寻,是你,是你挑拨了我与泠儿关系是不是!” 厉寻格住言息月劈下的一剑,不屑道:“你做的事泠儿自己便能看到,还用我说什么。” 二人一言不合,打得更是凶狠。 然而,两人先前尚说能打个平手,但现在言息月入魔后修为大涨,纵是厉寻也无法在他手下讨到什么便宜,甚至还被压了一大头。 一个空隙出现,言息月快速紧锁机会,飞身举剑前刺…… 剑刺入肉的声音响起,言息月冷笑抬眸,可是他的表情却在那一瞬僵住了。 “泠儿……” “泠儿!” 鲜血汩汩地从褚泠秋胸口流出,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言息月,红色不到片刻便染了她的半身白衣,红白之比,极为刺目。 厉寻也没想到褚泠秋会突然出现替她挡了这一剑,他连忙接住即将倒下的褚泠秋,“泠儿,泠儿!”他慌张地叫着。 谁都清楚,言息月现在的这柄剑不是凡品,乃是上古魔族留下的魔器,被它伤到的人,怎么也要去了半条命,更何况是正入心口的位置。 厉寻双目通红,余光瞥到愣在一旁的言息月时,怒火骤起。他暗聚余力于掌心,趁言息月不备,轰然将掌打出。 …… 待言息月再醒来时,厉寻和褚玲秋二人早已不见。 言息月撑着鸣隐剑站起,眼神漠然地扫过眼前的这一片战场。 不远处还倒着四个清云洞府的弟子,他摇晃着身子缓缓走过去,鞋子在地上磨出轻微的沙沙声。 “这人……” 言息月一一掠过四具尸体,最后目光却是蓦地停驻在了末尾一名女子身上。 * 天柱山不愧是传说中离九重仙界最近的山,一望无际的云海之上,只这么一个独苗苗冒了头。 山顶云雾层层袅袅,如风鼓薄纱一般将峰顶锁缠了个严实。 清晨时下过一点小雨,不及土湿便停,尽管很有分寸,却也让本就寒凉的温度更降下了些。 像这般地方,寻常人纵是百年也来不了一个,可今日,杂乱的草丛间竟被人生生踩出了一条小道。 小道延至一处断坡便戛然而止,四周静谧无声,偶尔才会响起一两声奇怪的鸟叫。 突然,那断坡下毫无预兆地冲出一只苍白又狰狞如鸡爪的手,那鸡爪,啊不,那手竭尽全力扣住土地,待抓稳后,迫不及待召出它另一个兄弟,两只手一起用力,再配合上后腿大哥的力量,终于将它们这无能的主人带上了平地。 “呼!终于上来了。” 宁远远瘫在地上长出了一口气。 她望着被树冠遮挡住的天空,呆呆想到:所以,她这是穿越了? 不然…… 宁远远两手抓起自己满是血污的裙摆左右端详片刻,不然这身奇怪的古装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老长老长的头发。 她很清楚地记得,她是得癌.症死了的。 那时的她,可已经秃头了…… 躺了不一会儿,地面上的寒意就顺着衣服渗了进来,宁远远不大受得住,干脆拍拍衣服站了起来。 她又转着圈环视了下周围,找见被自己不小心扔下的小捆柴火后,赶忙快走两步将柴火拎了起来,卡在了胳肢窝里。 “回吧回吧,先不管了!” 她兀自郁闷地嘟囔着,说完,似是就这么简单地劝服了自己,抬步就往来的方向走去。 但其实,她已经在这山顶绕了两圈了,可不知是怎么回事,无论选的哪个方向,竟然每次都会回到原点。 宁远远初来乍到,什么情况也不知,又理不出丝毫头绪,无奈之下,还是放弃最快。 先回老地方待着吧! 她先头苏醒的地方是一个山洞。 这山洞也挺奇怪。 按说位于这么高海拔的地方,肯定没人来,但里面却有一个用石头打磨得不错的石台,像是专门供给人休息的地方,她就是在这上醒的。 而最奇怪的,还得说是另一件事。 ——在那个山洞里,除了宁远远,还有一个小孩。 宁远远抱着柴火回去的时候,那个小孩还窝在石台上睡觉。 五六岁的模样,身材瘦瘦小小,眉头时不时地蹙着,也不知是在做什么梦,看着倒是怪心疼的。 宁远远从怀中的柴火中抽出几根,往那堆烧了很久但是一点也没见要熄灭的火里又添了一些,完事之后,便坐到那小孩旁边盯着他看。 她醒了不久,也就半天的时间。 但这小孩在这半天里却一直睡着,无论她发出多大的声响,他都没动静。 宁远远一度怀疑,这小娃娃是不是死了? 可人家身子热着,气儿也喘着,很明显就是在睡觉。 宁远远原本不怎么喜欢小孩的,平时见了都要绕道走。 因为她觉得在那个年纪的,基本无一例外都是熊孩子,太糟心了! 但眼前这个小孩,却是她醒来后见着的唯一活的生物。 在这个世界情况未明之前,她认为还是暂时跟他在一起比较好。 而且…… 这小孩虽然瘦小,但是长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很好看。 宁远远不禁有些好奇,他睁开眼睛后,会是什么样。 恰在这时,漂亮小孩突然皱了皱鼻子。 宁远远眼睛一亮,拿指头点了点他的脸蛋,轻声叫道:“小孩儿?”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呀,喜欢的就点个收藏叭! 下面放个预收~下本开! 《小猫咪也不能为所欲为》 姜瑟书前世是玄天宗众人口中又蠢又坏的小师姐。 上至师尊长老,下至外门洒扫,九成九都不是真心喜欢她的。 偏她自己不知,最后被推出去当了替死鬼才幡然醒悟。 好在老天有眼,知道她天赋异禀,不该轻易狗带。 这次重生,她一定要扔掉这颗没用的恋爱脑,独立自强才是真呐! 可是,就在她发誓考上大学,抱着课本激情学习一天后—— 月光下,姜瑟书惊恐地看着自己炸开的两只猫爪爪:“喵~?!” 她怎么变猫啦! ———— “你就是个怪物吧。” 当他抱着母亲给他收拾好的行李坐在舅舅家时,晏池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不配被爱。 所以姜瑟书这个人,他一定得离远点,那是他不能奢望的人。 还是好好照顾家里的那只小野猫吧。 这天,晏池拿起她的粉红小碗准备倒猫粮,“来,吃饭。” 小·姜姜·野猫优雅置臀,内心腹诽:“哼,靠这家伙是不行了,要不告白我先上?” 晏池:……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隐忍克制觉得自己很差劲并打定主意不会告白的自卑男主X重生后天赋不对口想要埋头学习却时不时变猫夜晚奔走的武力值超高女主】 第2章 小孩长睫颤颤,很快便迷蒙地睁开了眼睛。 宁远远默默看着,抿唇扬眉。 哇,果然很好看。 黑眼珠大大的,而且因为刚醒,眸子里还带着一层水雾,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要亲亲抱抱他。 果然是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泠儿!”小孩却在下一刻一下子坐了起来,他眼神中是肉.眼可见的激动,甚至还抬起一只小手摸了摸她的脸。 宁远远:“!!!” 喂小屁孩,就算我看上了你的美貌,你也不能得寸进尺摸我的脸啊! 宁远远板起脸,训声道:“叫我姐姐!” 小孩愣了一下,凝着眉,把手滑到她头上摸了一会儿,然后又移到下巴上,捏着将她头转了转,“泠儿,你怎么了?我是师兄啊,你不记得了吗?” 宁远远默默把小孩的手拉了下来,接着狐疑地盯了他一会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端坐道:“言息月。” 宁远远又道:“那我呢?” 小孩:“褚泠秋。” 宁远远:“???” 宁远远再次震惊。 这名字不是她死前看的那本叫《众里寻你》的玄幻小说里的嘛! 她穿书了?还是女主?! 老天待她不薄啊!!! 那这个小孩不就是男二?可是,他怎么会变成小孩呀。 宁远远快速回忆了下剧情。 男二和女主原本都是仙界中第一仙府——清云仙尊座下的弟子。 一个,是修为高深又温柔体贴的大师兄。 一个,是天赋异禀又冷情冷性的小师妹。 小师妹从拜入清云洞府后,便一直跟随大师兄学习,而大师兄又因天赋而对其青睐有加,两人常年一起学习,感情自然是越发的好。 后来,小师妹长大了,出落得更加出尘脱俗,大师兄也就难免动了凡心。 而这个时候,本书的男主厉寻却出现了。 厉寻性格开朗跳脱,关键时刻又成熟稳重,高冷的褚泠秋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一个猝不及防,便被人家闯到了心里。 男二言息月看着二人的变化,以及褚泠秋对自己的逐渐疏离,不满和愤怒暗生,最后更是因爱成恨入了魔,成了魔君。 再后来…… 宁远远细节记得不大清,只知道男二入魔之后曾和男主大战了一场,结果关键时刻却被突然冒出来的女主挡了致命的一剑。 但是,女主那时只是伤重,并未真死。 男主趁男二愣神之际给了他一掌,随后趁机带着女主走了,后面费了老大劲才将女主救活。 那么现在,剧情是进行到哪里了呢? 宁远远突然扶住了额头,做出了一个头痛难耐的动作。 片刻后,她呆呆看向言息月,十分自然又迷惑地道:“师兄?我这是怎么了?” 言息月见她这样,更是心疼,也不嫌弃她满身的脏污,一把便将她捞入怀中,接着把头按在自己的小身板上,柔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都是师兄的错。是师兄没能及时收手,害苦了我的泠儿,泠儿不要怪我好不好?” 宁远远一听,脑子飞转。 害她?难道指的就是误伤女主的那件事? 那这剧情都过了一半了,她这个穿越来的还有什么好玩的! 宁远远被言息月抱得死紧,她艰难地把撑在地上的双手挪到言息月的两个小肩膀上,“师兄,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有点难受。” 一脸怼在你这小身板上喘不过气的难受! 言息月闻言,赶忙松开了她。 得了自由后,宁远远抓了抓被他弄乱的头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不对呀,那件事之后,是男主带走了女主,那她这个人是从哪儿跑来的? 还有言息月为什么会变成小孩了? 宁远远抬起一双懵懂的眼睛,天真问道:“师兄,那你怎么变成这样啦?” “没事,为了救你,我在所不惜。不过是灵力用的过了一些头,过上一两个月会变回来的。”话落,言息月突然蹙了蹙眉,似是终于察觉到了什么,“泠儿,你可是还有什么地方不适应?怎么性格……” 没错,以前的泠儿性格冷淡内收,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看着有些傻乎乎的。 宁远远挑眉,淡定道:“不瞒师兄,其实自从我醒来后,以前的许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言息月:“……” 宁远远仿佛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悔意。 嗯,是对刚才告诉她,他误伤了自己的那件事。 片晌,言息月还是勾唇笑了笑,“也好,忘了也好。那这么可爱的泠儿从此就是我一个人的啦。”说完,还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宁远远:“???” 你夸我我接受,但什么你一个人的我可没说啊。 宁远远又道:“师兄,这里是哪里啊?我方才出去瞧了瞧,四周烟雾缭绕的都分不清是什么地方。” 言息月笑道:“是天柱山的一处荒落洞府。这里灵气充沛,用来疗伤甚好。” 宁远远:“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啊?” 闻言,言息月却是愣了一下,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泠儿今后都愿意跟我一起么?” 宁远远面带笑容地点了点头。 自然,否则她怎么出去啊! 而且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系统会规定她做什么,这个男二对她也挺好,可以先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来。 言息月于是站了起来,小手随意一挥,宁远远便惊奇地看到自己的脏兮兮的衣服一下子干净了,正感叹着,他手再一挥,这次瞬时又有一种云开雾散的感觉。 宁远远这时才明白,原来他是给这施了结界啊。 两人在这其实已经待了一个月了,宁远远身上的伤早就被言息月治好了,而他自己,现在虽然灵力大亏,还退化成了一个小孩,但是问题也不大,只要不过分使用灵力就好。 不过……宁远远看着这条早已被杂草掩埋的陡峭小路,以及身边这个还不到那些杂草一半高的言息月,默默地眨了眨眼。 言息月抬头看她,“怎么了,泠儿?” 宁远远低头看他,“师兄……” 言息月似是悟了,宽慰她道:“害怕啦?没事,师兄先走。” 宁远远:“……” 她是怕他走不过去啊! 言息月迈着小小的步伐,从容地走到了那片杂草跟前,然后伸出两只小手,使劲把那堆草往两边扒拉,妄图给宁远远踩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无奈这些草在这座灵山上长了千百年,不说有无灵性,根茎倒是牢固得很,哪能容他一个小孩轻易拨开,更何况,现在的言息月灵力低微,根本没办法用术法制住它们。 “师兄。” 言息月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拉住了,他转头看了眼蹲在他后面的宁远远,脸颊上瞬间飞起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宁远远又将他高踏在杂草茎上的一只脚挪了下来,这才开口说道:“师兄,我抱着你走吧。” 她的灵力还是有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没有书里写的强悍。 宁远远觉得有可能是身上的伤才好的原因吧。 不过,这也比如今的言息月好得多。 言息月惊讶挑眉,“这……” 宁远远道:“放心吧师兄,我可以的。” 言息月倏而低低笑了一声,“你这孩子。” 宁远远:“……” 言息月还是挺轻的,抱起来也是小小的一团。 至少以他现在的这个高度和体重,宁远远有点想象不到他以后是怎么长成那八尺大汉的。 宁远远一边抱着他,一边拿手拉着草丛,时不时还要再去护一护言息月的脑袋,宁远远觉得,她真是一位好母亲。 好在,这段路并不长,走到接近山腰的地方便没有这么多阻碍了。 宁远远费劲儿地抻了抻自己的老腰,刚打算把言息月放下来,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她低头打量了下他的脸。 呀,好可爱! 宁远远眼珠转了转,还是忍不住伸出罪恶的左手戳了戳言息月的脸,然后又轻轻捏了捏,手感果然很不错。 做完这些后,她抿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算啦,看在你让我多了一条命的份儿上,我就再多抱你一会儿吧! 等走到山腰的时候,言息月终于醒了。 “泠儿!”言息月揉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地貌,才发现都这下山的路都走了一半了,他有些急道,“你放我下来吧,累不累?” 他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就那么无耻地睡着了。 宁远远腰板僵硬地把他放在地上,这才撑着腰慢慢站了起来,不知是否听错了,她仿佛还听到了自己骨头嘎嘣嘎嘣的声音。 言息月心疼地蹙起了眉,“你怎么不叫醒我呢?” 宁远远看着他这副表情,突然有点想笑,于是她弯着眸子道:“还不是因为师兄太可爱啦,我抱着都不想松手了!” 言息月一愣,反应过来后,佯怒瞪了他一眼,然而心里却是十分高兴。 泠儿从前便是个冷淡的性子,就算他二人关系有多好,最多也只能看见她一些为数不多的笑容,以及行动上的关心而已,他从来都没见过她这么俏皮可爱的模样。 泠儿在那个厉寻面前便是这样的吗? 思及此,言息月的眸光不禁沉了沉。 不过,没事,他如今也见到了。 而且……泠儿还抱着他不想松手呢! 第3章 “泠儿,我们去那边歇息一下吧。”言息月指着前方的一处冷泉。 宁远远回道:“好啊。” 宁远远过去蹲在冷泉边,刚捧起一汪泉水想喝,余光却瞥到了倒影里的那张脸。 她皱了皱眉,不紧不慢地一边喝一边看,眼底的不解更甚。 这……真的是女主吗? 宁远远不由得对自己这张脸提出了质疑。 她犹记得原书对女主的美貌夸得是上天入地、绝无仅有的,总结两点就是气质清冷,天仙下凡。 啊不,不用下凡,她本来就是天仙。 因为,女主的真实身份其实是狐族的小公主。 而现在这张脸呢,虽然也不能说是差吧,但是跟书中女主的描写相比,顶多就算个地仙级的容貌。 宁远远有些怀疑是不是这里的审美有偏差,或者是这个世界的架构哪里出了毛病。 可是,眼前的男二就长得很好看啊,非常符合当初她看书时的想象。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泠儿在想什么?”言息月的声音从她身侧传来。 宁远远抬头看他,没说话,可言息月却好似通晓了她的心思。 他走上前抚了抚宁远远的脸,道:“泠儿是觉得自己的脸有些不对吗?” 宁远远点头。 言息月浅浅地笑了,阳光映在他的眸子里,透亮得好似在发光。 宁远远这时才发现,他的眼睛居然是浅棕色的,像个琉璃珠子,稀罕极了。 “这是一具容器。” 宁远远:! 言息月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是师兄伤了你。不过,师兄知道你怕黑,才不会让你留在那种黑暗的地方,所以我又把你找回来啦。” 宁远远的脊背瞬间一凉,看着眼前的言息月发愣,心中忽然恍然大悟。 她就说怎么剧情变了!女主为什么跑他这了。 原来其实一切都没有变,是男主带走了女主没错,而言息月只不过是不知从哪带回一具空壳子,想要复活女主,结果勾错魂了! 这也太BUG了吧,浪费她的感情啊! 意识到这一点的宁远远,紧接着又思绪翻涌想起了另一件事。 这个言息月也不是一个绝对的善类啊! 虽说该书的作者一直形容他多么多么温柔,对女主多么多么好,但这人放到后面完全就变质了呀,切开里边都是一片的黑。 小说后面提到他的时候也基本是说他成了冷血嗜杀的魔君,曾经温柔爱笑的大师兄再也不在了。 而剧情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似乎、好像、或许、貌似已经成了魔君了…… “泠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师兄吓到你了?”言息月凝眉问道,方才脸上的那一丝冷漠已经消失不见了。 “没,没有。师兄能把我从那种黑暗的地方拉出来,我当然很开心啊。”宁远远赶忙笑了笑,突然得知自己其实是个冒牌货后,宁远远怎么看言息月都觉得他在试探自己,“只是,我现在这副身体的原主是谁啊?我借用了她的身子,会不会给师兄带来麻烦?” 尸都起了,还不能让人苟着嘛。 前世她刚刚十八便死了,什么人生美好都还没有尝过。所以宁远远对于她意外得来的这一条命便格外珍惜. 能活咱还是要努力活着的! 只不过,她得知道这个人是谁,这样也好打算一下以后的路怎么走。 言息月莞尔道:“别担心,这个也是咱们青云洞府里的一个小弟子,叫做宁长远。她是一月前离世的,无父无母无牵挂,不会有麻烦的。” 宁长远——这名字怎么这么奇怪,一听就只知道作者根本没有认真取。 不对! 这人是谁啊! 她怎么不记得小说里有这个人? 言息月见宁远远半天不说话,眉头微皱,以为她还是生气了,喉咙紧了紧,小心地睨着她轻唤了一声:“泠儿?” 宁远远回过神,言息月那张委屈的小脸一下子就撞进了她的眸子里。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唇角已经下意识地快速弯起,“师兄,我没事,我是在想咱们接下来要去哪。” 事已至此,“师兄”她都已经喊上了,不如将错就错,再多装褚泠秋一段时间好了。 毕竟,她现在面对的是已经成了魔君的言息月,比不得从前温柔的大师兄好说话。 就算他现在是个小孩,还对她笑嘻嘻的,宁远远也不敢冒险坦白。 怎么说也是言息月费了老命救回来的人嘛,他要是发现自己弄错了,一个没绷住,发了狂,直接爆发把她杀了怎么办! 宁远远想,这或许也是一个为什么她不记得宁长远这个角色的原因吧……还没出场就已经挂了。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有两个很明确的目标:继续装女主,和努力对魔君版的大师兄好。 一个是为了暂时保命,另一个则是为了给未来续命。 言息月凝眸望着她,大大的眼睛里几乎要沁出了感动的水光,他嘴角带笑地问道:“泠儿真的愿意以后都跟着我吗?” 宁远远奇怪反问:“不跟着师兄,我还要去哪?” 言息月眸色微动,一步上前,再次把宁远远揽到自己的小小怀抱里。 宁远远将下巴垫在言息月的小肩膀上,瘪着嘴,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不过随后还是回抱住了他。 * 按言息月的打算,他们是要回他的大本营冥渡山去。 可冥渡山远在北荒之地,以二人如今的法力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直接飞回去。 而且,自言息月叛出青云洞府后,言息月的本族——西海龙族一直都在暗地里找他,想要灭了他这个西海之耻。 因此,这条回老家的路便显得更为艰难了。 * 宁远远一手拉着言息月,一手挡在额上遮阳,眯眼辨识着城门上的三个大字——阮山城。 这,便是他们的第一站。 阮山城坐落于灵气充沛的天柱山下,西边临济水,交通便利,经济发达,是一块富庶的宝地。宁远远甫一进城便能感觉到这里的兴旺,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 尤其是进城后必走的那段中央大道,人与人之间都是摩肩接踵的。 言息月如今不过是个小孩子,个子还没她一半高,就算有她走在前面拉着他开路,也少不得被挤得灰头土脸的。 无奈之下,宁远远只得故技重施,又把他抱了起来。 “远远,你放我下来吧,这里人少,我可以自己走。”好不容易过了那段拥挤的大道,言息月松了松搂着宁远远脖子的手,歪头劝道。 自从宁远远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女主之后,她一听言息月叫她“泠儿”,心里就忍不住发虚。最后索性胡编了个理由,再配上一个伤春悲秋的凄凉表情,说什么她既然已经忘却前尘,就抛开以前的身份吧,从此以后就是宁长远了。 言息月听她那么一说,也觉得事实便是如此,于是也就改口了。 宁远远却是没立即回答言息月的话,反而突然顿住脚步,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肚子,而肚子也适时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咕”—— 她饿了? 宁远远惊讶挑眉,她不是神仙吗,还会饿的?! 她转向言息月,不确定道:“师兄,我好像,饿了?” 言息月自然也听到了,他思索片刻,神色有些尴尬,“泠儿,我忘了跟你说,宁长远其实是个人修。” “人修?” 宁远远哀叹,果然是炮灰啊……说好的大型玄幻虐恋小说呢? 这里面能说得上名字的,基本不是这个族就是那个界的,就她……哈哈,是个人修! 言息月以为她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个人修在仙族之地,于是温声解释道:“你也知道,师父……清云仙尊性情洒脱,每隔几百年便会下凡游玩一趟,有时碰到顺眼的,或者有资质的孤苦孩子,也会带回来养养。宁长远便是其中的一个。 她如今才修得灵体,可辟谷,但又无法完全脱离五谷,不比我们生来就是仙体之人。所以,时间长了还是会饿的。” 闻言,宁远远委屈巴巴地看了言息月一眼,随后便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番,确是一身清白,啥也没有,吃的都没法买。 “师兄,你身上有银两吗?”宁远远问。 言息月惭愧地摇了摇头。 可他怎么能让师妹饿着呢…… 片晌,言息月突然福至心灵,眼睛刷地一亮,扶着宁远远的肩膀,真诚道:“远远,你把我卖了吧!” 宁远远:“???” “我灵力还有点福底儿,你把我卖了,换点钱,然后我再偷偷跑出来!” “……师兄。” * 卖是肯定不能卖的了。 倒不是宁远远不愿意,而是她不敢。 别看言息月如今挺正常的模样,其实,他占有欲极强。 原书里可是写过一段他假装重伤“软禁”褚泠秋的事。 只不过他那时刚生魔性,也不愿意将这样的自己暴露在褚泠秋面前,所以褚泠秋到现在都还以为言息月那会儿是真的命在旦夕。 这件事情到最后,褚泠秋当然还是跟着男主厉寻走了。 而言息月发现褚泠秋走了之后,嫉妒心起,心魔更胜。 碰巧有两名师弟前来给他送药,他二话不说直接一挥手,就把人家炸成血沫了,连个全尸都么留得。 所以,在宁远远没有完全的把握能一次性离开他的时候,她是万不会随便主动甩手走人的。 既然此道不通,宁远远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也只有……打工了。 毕竟根据原书,言息月还要一个多月才能再见到女主。 宁远远自觉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不一定能完好地活到那个时候,但是就算把这一个多月折半算,她要用钱的地方也还是挺多的。 所以,去打工吧,干饭人! 然而,世道艰难呐。 宁远远拉着言息月从城西走到城东,路上碰见招工的就往跟前凑,可人家看她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还拖家带口的拉着个小孩,根本不愿意招这个麻烦,基本上说了两句就挥手赶人了。 中间,他们还曾路过一个酒楼,叫做青阁的。这家酒楼有点奇怪,过午了才开门。 但宁远远瞧见他门上贴了熟悉的“招工”二字,便走上前去问那位刚走出来的白面大娘。 “大娘,你这可招工?” 白面大娘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又看了眼她旁边的言息月,笑道:“是啊,是招工。你们要来吗?” 宁远远一听,也笑了,“对,但是只是我一个人。大娘,你们这都招什么工啊,工钱怎么算?” 白面大娘却皱起了眉,努嘴道:“你的话,一月二钱。他的话,一月二两。要是打包呢,我就按——二两一钱算。” 宁远远:“……” 怎么打包卖还便宜了,她就这么不值钱? 这时,却听言息月抿着唇,语气十分认真地问道:“那么请问这位美丽的姑娘,我需要干什么呢?” 那白面大娘一愣,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她屈指掩唇,羞涩地甩手道:“再给你加一钱!你现在还小,姐姐也不需要你做什么,陪着客人说说笑笑就好啦!” 宁远远闻言,愣了一下,但下一刻就倏地瞪大了眼睛。 她再不容言息月接话,一个拦腰抱起,扛到肩上就跑了。 …… 宁远远垂头丧气地坐在路边的一个石阶上,言息月也叹息着挨她坐了过去。 言息月道:“远远,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宁远远撑着头看了眼旁边头垂得比自己还低的小孩儿,伸出一只手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片晌,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漫不经心又语带真诚地道:“我没事的,为了师兄我什么都可以!要是师兄还是觉得对我歉疚的话,不如之后等你恢复了,就好好养着我,好吃的好喝的都供着我,如何?” 言息月噗嗤一笑,眼睛一下子弯成了月牙,“好啊,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第4章 休息够了,二人又绕着济水走了下去。 终于,在码头边上他们看到了一群光着膀子哼哧哼哧卸货的青壮年男人们。 就业机会啊!!! 瞅准了目标,宁远远拉着言息月就往码头奔。 到了近前,她目光左右一扫,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登记工人名册的人,他面前还有人在排队,不过不多,也就四五个。 宁远远默默地往最后那人后面一站,便开始思考待会儿要怎么展现个人优势了。 谁知这时,排在宁远远前头那人感觉后面好像站了个什么东西,他百无聊赖地抱着手往后一转。 咦,没人? 再一低头,眼角顿时一抽。 宁远远自然也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仰头一瞧,朝前头的大汉友善地挥了挥手。 大汉皱着鼻子勉强回了个笑容,然后便一脸莫名地转了回去。 “下一位——” “哎,这呢这呢!”宁远远赶忙往前一凑。 那登名册的老头听声音一愣,抬头一看却见是个小姑娘。 他把细长的眼睛一眯,一道精光闪过,正要赶人,便听宁远远急急问道:“哥哥,您这工钱怎么算的啊?” 她已经得到言息月的真传了! 老头惊得胡子一翘,愣了半天,砸吧了两下嘴,这才惊魂未定地回道:“啊,这个,工钱日结哈。多劳多得,一包货物两文钱。不过,小姑娘,你行吗?” “是啊,远远你行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登记的老头吓了一大跳,他一边吹了吹自己胡子平复心情,一边站起身来扒着桌子往前一探,“这怎么还有个小孩呢!?” 言息月没抬头,但还是转过眼珠子把那人睨了一眼。 宁远远有点想笑,顺手把言息月扒拉到自己身后,“哥哥,你别看他,看我啊。我力气很大,不比前面那些人差的。要不,我表演给您看?” 老头又被宁远远这一声“哥哥”呛了一下,他咳嗽了两声,然后故意皱着眉正色道:“那你,那你就表演表演呗。” “好咧!” 怎么说宁远远也是个人修,还修成了灵体,体质自然比一般人好上许多。 而且方才她在河边已经试验过了,一块到膝盖的陈年老石抱起来不成问题! 宁远远径自走向老头身后那堆已经落好的麻袋旁,从地上特意挑了两个大的,一手拎一个甩到了肩膀上,然后就开始绕着老头跑圈,脚步又轻又快。 但她也不敢过分托大,跑了三圈就停下了。 肩膀一压一抬,把两个麻袋一下弹到了空中,空隙间,她赶忙撩起裙子,把两个麻袋一脚一个踢回了原位。 “怎么样?这样可以了吗” 老头目瞪口呆,“可以,可以。” 宁远远满意地点点头,“宁长远。” “什么?” “我的名字。” “哦哦。” “师……” 登记好后,宁远远正准备跟言息月交代几句再去干活,但她话刚出口便感觉到了老头的视线,于是嘴里快速唔哝一串乌七八糟的后才转口道:“阿月,我去干活,你在哥哥这等我好吗?” 言息月眉毛一挑,而后乖乖笑着点了点头,“好。” 宁远远收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夕阳晚照,水面上波光粼粼的一片金色,直看下去,有些晃人眼球。 码头上的人也不如刚来的时候多了,三三两两的,除了一些摊贩,便是像宁远远这样收工打算回家的。 不过,宁远远现在还没有家,连晚上住哪都还不知道,她想着一会儿再去问问那个老头哥哥。 结钱也是要排队的,宁远远排在最后一个,她低着头,盯着前面那人的脚后跟,他动一步,她也挪一步。 “宁长远是吧,我算算啊。”登册子的老头看了宁远远一眼,按下额角习惯性跳动的两根青筋,便开始算数了。 这时,言息月也早从老头旁边的椅子上跳了下来,过来拉住了宁远远的手。 “嗯,四十八包,九十六文钱。小丫头,才一个时辰就扛了这么多,挺能干的嘛。” 宁远远接过铜板,又仔细地数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这才把钱都放到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一块破衣料上,打包成一个小包袱,揣入了怀中。 “哥哥?” 老头已经有些习惯了,眉毛一挑,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一边随口道:“干啥?” 宁远远道:“向您打听一下,附近可有什么便宜的客栈吗?” “客栈?那你手里这点钱可不够,最便宜的怎么也要百来文才能住一晚呢。” 老头到底还是个有善心的老头,见这姐弟俩像是外地来的,无依无靠,于是便又多说了一句,“不过,靠近城郊的地方有一间破庙,离这不远,往北一直走就到,你们要是实在没地方去可以到那将就一晚。” “嗯!就那了,谢谢您。”宁远远很有礼貌地跟哥哥道了谢,然后便拉着言息月走了。 宁远远虽然是个有修为在身的人修,但是,像方才那么不休不止地狠劲儿干了整一个时辰还是很累的。 而且现在也到饭点了,她不免又饿了…… 她想跟言息月打个商量,先去吃饭。 “师兄……” 言息月的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远远,你以后还是像之前那样叫我阿月吧,这样比较方便。” “哦,好。”宁远远没想太多,反正都是一样的,“阿月,咱们先去吃饭可以吗?我又饿了。” 言息月点了点头。 宁远远货比三家,最后在一个面摊上坐下了,一碗面三文钱,很便宜。 她叫了两碗,一碗自己吃,一碗给言息月。 虽说他是仙体,吃饭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但是,他们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这,宁远远断没有吃独食的道理。 而且她还指望着言息月以后能念旧情饶过她呢,多一份债便多一份情,所以该让他欠的债还是要欠的。 去破庙的路上,宁远远突然瞄见有卖糖葫芦的,她眼睛一眯,迅速做了一个决定。 “阿月!糖葫芦~~” 言息月盯着立在自己眼前的那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一时竟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宁远远在心里暗笑。 怎么样,在经济条件如此拮据的情况下,我还想着给你买零食,哄你开心,是不是很感动呀! 言息月沉默了片刻,却没接过那串糖葫芦。 他目光一转,摇着头无奈地嗔了她一眼,“远远,你想吃就吃吧。” 宁远远:“额,不是……” 言息月:“虽然我们现在的情况是紧张了些,但是,没关系,我觉得把师兄暂且卖了的这个方法还是可行的。” 宁远远:“我觉得吧……” 言息月:“放心,以师兄的姿色,定能换不少银子!不然就到今天下午那个姐姐那?我总是不能让你饿着的。” 宁远远:“???” 宁远远很气愤,而气愤的代价就是自己把那根糖葫芦吃了,然后又饿了…… 傍晚的时候,二人终于到了登册子的老头所说的那件破庙。 木制的大门已然是残破不堪了,宁远远轻轻一推便发出了刺耳的嘎吱嘎吱声,直击灵魂。 院子的左侧有一棵长得还算是茂盛的老榕树。 说是茂盛,其实叶子看着是有些蔫萎枯黄的,可它偏偏气根繁多,隐隐有了一种独木成林之感。 只是在这种荒郊野外,风一吹,这些还未扎根的气根左右摇摆,竟令宁远远莫名地想起了吊死鬼脖子上的那根绳儿,有点可怕。 宁远远不愿再想,拉着言息月便大步走进了庙里的大殿。 殿内倒是正常多了,无非就是数不清的蜘蛛网,破烂拖地的长幡,以及一尊被灰尘蒙了面的神像。 宁远远一边拿袖子捂着嘴,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长棍把那一团又一团的蜘蛛网给霍霍了个干净。 这座大殿面积还是挺大的,宁远远也懒得费那心神挨个收拾了,只收拾出了一块够两人睡觉的地方,再铺上两层干草,权当是床了。 今天二人是真真跑了一整天,尤其是宁远远,撑着最后一丝精神,施了一个挡蚊虫的简单结界后,倒头就睡着了。 言息月在看着宁远远睡着后,也闭上眼睛休息了。 然而,睡了没多久,宁远远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脚抽筋,一下子被闹醒了。 她迷瞪着眸子坐起来登了老半天腿才觉得好些,正欲再次躺尸的时候,余光突然瞥到言息月在打颤。 冷的吗?也是,现在还是春天,晚上是挺凉的。 于是,宁远远也不再想其他,挪了挪屁股,大手一捞,直接把言息月拖到怀里继续睡了。 直到后半夜,外面突然炸响一道惊雷,让言息月瞬间醒了。 言息月睁开眼后第一件事便是去寻宁远远。 谁知,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竟就在他的额顶,平缓的呼吸轻吐在他的发间,把他好好束在髻上的几根碎发都吹松了,挠得他的脸有些发痒。 他想要去抓一抓,但是,又不想动。 言息月正被她抱在怀里,就如白日一般,甚至更近。 他能够清楚地听到她的心跳,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是一种很舒服的清香。 淡淡的,与从前不同,却好像更能让他镇静下来。 “轰隆隆隆——” 第二道雷声炸响,言息月的神色终于变了变。 他微微眯了下眼,望着宁远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疑,然而紧接着便被自己坚决否定了那个想法。 不会的,他集魂时引的是那个最让他念念不忘,最舍不下的人,这怎么会有错。 他就那么看着她,直到耳边灌入的雷雨声终于淹没掉了宁远远的呼吸,他才垂下眼睫,再次睡了过去。 第5章 昨天半夜突然下了一场大雨,宁远远睡得死,什么也没听见,只有在凌晨快醒来的时候感受到了背后刮来的一阵侵肌的寒风。 按说,她已经修成了灵体,普通的严寒她是不惧的,可宁远远却还是忍不住微微哆嗦了一下,紧跟着,便顺势又把怀里的人抱得紧了些。 约莫一个时辰后,宁远远终于正式醒了。 她半睁着眸子发呆,片晌,才把目光懒懒移到了怀里的言息月身上。 她昨晚做了一个梦,是关于这个身体的原主宁长远的。 宁远远想,这应当是属于她的记忆吧。 梦里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因为宁长远就没有什么特别的。 自幼父母双亡,然后五岁的时候被青云真人带到了青云洞府修炼。 她资质一般,修炼了好久才修到了灵体。 宁远远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宁长远已经快五百岁了…… 而在青云洞府待的四百九十一个年头里,宁长远每天的生活除了修炼吃饭睡觉外,就是坚持作为一名顶级群演的必修功课——吃瓜看戏。 褚泠秋入门比武时有她,言息月斗杀穷奇时有她,褚泠秋和言息月一起上课修习时有她,厉寻疯狂撩拨褚泠秋时也有她,甚至于她的死因,也是跟这三个人有关…… 不得不说,宁长远就是这些背景板里最闪亮的星! 言息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但是他并没有起来,就安静地窝在宁远远的怀里等着她醒。 浓密的长睫轻轻颤动着,两只小手揪过宁远远的一缕发丝打着圈玩,有时看到一根分叉,还认真地会帮她撕开,撕不开的索性就直接用灵力化刃切断。 宁远远看他似乎玩得有些不亦乐乎,抿着唇看了半天,还是决定打断他,“阿月?” 言息月手间一顿,仰起脸来对她笑了笑,“远远,你醒啦。” “嗯。”宁远远应了一声,然后便等着他从自己怀里起来,可是,言息月却并没有任何动作。 她又唤了一声,“阿月,该起床啦。” 言息月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才有些失望地坐了起来。 而等言息月收拾好自己的衣服,再回头一看,那个叫他起床的人居然自己还瘫在地上。 他不满地凝眉嗔道:“远远!” 宁远远也凝眉,翻身躺平,双眼直望房梁,一点儿也不想看他。 她憋了一会儿,才好不容易从齿间里挤出了四个字,“我在努力!” 言息月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昨夜枕着人家的胳膊睡了一晚上,现在她麻得起不来,也属正常。 于是,他踩着小步子蹬蹬蹬跑到宁远远跟前蹲下,轻柔地抬起了她的胳膊。 又一阵突如其来的猛烈酸麻一下子蔓延到了整个手臂,宁远远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喟叹,“哦哦——” 言息月道:“我给你按摩按摩。” “……好。” 等两人磨磨蹭蹭地收拾完,又到中午了,二人打算先去吃个饭,再做计划。 吃饭的点还是昨天的那个面摊儿,面摊的老板娘对他俩有印象,还特意免费给言息月加了一个蛋。 “吃好喝好啊,不够大娘再给你加点。”老板娘一脸慈爱地对言息月说道。 宁远远余光轻扫,便见言息月扬起了一个十分纯真可爱的笑容,“谢谢大娘。” 宁远远:…… 她也想吃鸡蛋。 宁远远收回目光,可怜巴巴地继续吸溜着自己碗里的白水面条。 “远远。” “干啥……” “给你吃。” 言息月弯着眸子,将那圆圆鼓鼓的鸡蛋夹到了宁远远的碗里。 宁远远感动得扁了扁嘴,道了句:“谢谢阿月。” 然后便在那位老板娘的死亡注视下,很不客气地将鸡蛋三两口咬下,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正当宁远远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谁拍了两下。 她端着碗转过头去,却见一个穿着青衣的青年男子站在她身后,一脸的惊喜。 “宁师妹!” 宁远远最后将自己嘴里的那口面条咽下了去,这才正视起了眼前的那名男子。 他身材胖胖的,衣服却打理的很规整。 眼睛是个大大的双眼皮,笑起来有些憨憨的,而且他的手里还拿了一柄仙剑。 这个人她认识,是青云洞府里的一位师兄,叫做刘……刘仁!比她早入门几十年。 别看这名字听着有点普通,但人家可是一个纯种的仙族。 宁长远从前与他关系也还挺好的。 只不过,宁远远现在可不大方便和他相认。 毕竟她之前同言息月说自己忘了好多事,既然作为褚玲秋的她连朝夕相处的大师兄都记不得,又怎么能记得一个同宁长远差不多存在感的弟子呢。 于是,她望着刘仁,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希望刘仁自己能想到什么,好让这段对话能安全地进行下去。 刘仁见她这种表情,眉毛很快就不满地拧到了一起,他插着腰忿忿道:“喂,宁长远你不是吧,我才离开洞府几年啊,你这就忘了我这个师兄啦?” 宁远远愧疚地笑了笑,“抱歉啊,这位师兄,我前段时间不小心把脑子摔坏了,醒来后就忘了好些事,所以,我确实不大记得了。” 刘仁一听,倒是没想到是这样。 他沉吟片刻,把佩剑往桌上一放,然后走到宁远远身后,双眼往上一翻,跟老瞎子摸宝似的来回转着摸了摸宁远远的头。 过了一会儿他奇怪道:“咦,好像也没事啊,你怎么摔的?” “额,就是那么摔了呗。”正说着,宁远远突然瞥见言息月快沉到水沟里的脸色,她想到什么,连忙打掉脑袋上的手,“行了师兄,你别摸了,我这都摔了有一段时间了,外伤早就好了,你当然摸不出来。” 刘仁撇嘴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转而十分自然地转到她旁边坐下,“行叭,脑子上的病确实不大好整。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再跟你介绍下自己,我叫刘仁,你以前都叫我刘师兄,顺便提一句,咱俩以前关系可是天下第一好!” “这样吗!”宁远远大悟一般点头应下,朝他笑了笑,随口寒暄道,“那刘师兄怎么在这?” 刘仁这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待咕噜噜快速灌下一杯后,才解释道:“这不是历练嘛,总要到处走走的。倒是师妹你怎么出来了,修为够了,经过大师兄批准啦?” 清云洞府虽然是广阔仙界子弟中趋之若鹜的第一学府,但是,授课的其实只有两人,其中一个还是清云仙尊本人。 言息月作为清云洞府的大师兄,在弟子中辈分资历最长。 关于弟子日常修习、历练等琐事自然不能让上头的那两位仙尊处理,所以,便都落在了他的头上,有时甚至还要兼个职,成为清云授课的第三位老师。 好在清云洞府向来有学生人数限制,而能来这里学习的人,大多数背景都是不错的,基本上学了百千年就不得不回去继承家业了。 故而真正让言息月操心的人并不算多,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记得宁长远这个炮灰的原因。 不过,以上的这些情况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言息月的魔性早种,而在三年前则完全暴露了,之后不久又离开了师门。 刘仁下凡历练得早,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 宁远远听他提起言息月,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刘仁话说出口,也自己嫌弃自己忘性大,刚才说的没了记忆,怎么能答上那个问题。 只是,他又多问了两句,问她还记不记得师门在哪,若是没有什么急事,可以先回去让洞府中善医的师姐师兄们看看,等好得差不多了再下山也不迟,说完还隐秘地塞给她了一个纸条,说想回去了,按着上面的方向走就行。 “老板娘,来碗面!不要香菜,多放辣子和醋!”刘仁说话做事一气呵成,宁远远刚刚收下纸条,便听他朝后面喊了一嗓子,喊完以后,还对宁远远笑了笑,“师妹,你请客啊。” !!! 你怎么这么自然啊! 宁远远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瞪着眼睛看他。 言息月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他皱起眉,眼神颇为不善地直接道:“你自己点的自己付钱!远远没钱请客!” 宁远远:……有点直白吼。 刘仁这才注意到他对面还坐了个小孩子,他愣了一下,对宁远远投去了一个疑问的目光,“师妹,这是谁呀?欸不对,你钱呢?下山都不带的吗,我记着你原来自己攒了好多呢。” 相比于这个小孩子是谁,他更在乎这顿饭还能不能吃了。 宁远远想了一下,道:“我被人抢劫了,钱都没有了。” 刘仁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小声道:“师妹,你都快五百岁的人了,还能被抢劫?” 宁远远“……” 我快五百怎么了,我旁边那位都上万了,现在还要我抱呢。 刘仁见远远不说话,有点没趣,轻叹了一口气才道:“好吧好吧,那我请你吃一顿!” 宁远远和言息月的眼睛同时一亮。 因为有刘仁在的原因,宁远远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继续坐在那等着他吃完。 百无聊赖间,她撑着脑袋往言息月那边一瞥。 言息月也跟她一样,趴在桌子上等刘仁。 宁远远看了一会儿,抽出一只手来,拿指腹轻轻蹭了蹭言息月白白的脸蛋。 言息月微愣,转眸看向她,却见宁远远眯眼笑了一下,抬起自己的大拇指给他看,上面有一点残余的油渍…… 言息月呼吸一滞,只感觉整颗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他敛下眸子,把口鼻掩在手臂后,缓缓地深呼了一口气。 “宁师妹,这小孩到底是你什么人啊,我看你对他挺好的,该不会是你的什么亲人吧。”刘仁边吃边说,视线还在两人脸上逡巡了两圈,似乎在找什么相似点。 宁远远眨了下眼睛。 刘仁说的这句话听起来好似是在调侃,但宁远远却知道这是很认真的一个问题。 原主宁长远是五岁被青云真人带上山的,当时虽说是父母双亡,但事实上她还有一个弟弟。 弟弟就比她小两岁。 那时父母刚去世不久,碰巧住她家隔壁的一对老夫妻一直都没有子嗣,便想着把他俩收养了。 可人家家庭也不富裕,纠结了好几天,还是决定只要男孩子。 弟弟那天哭得很惨,死扒着她的腿怎么都不愿意走。 夫妻二人没有办法,便只能暂时作罢了。 相依为命的日子不好过,所以在清云仙尊出现并提出要带她走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这样,弟弟就能过好日子了吧,她如是想。 这天,宁长远背好自己的小布袋,手里捧着一个小破碗,仰头看向面前这个一身破烂的歪胡子老头,“爷爷,走吧。乞讨也是要赶早的。” 清云仙尊:“……额,咳咳好。” 宁远远的眸光微微暗了下,有点漫不经心地回道:“是亲人呀。” 刘仁微微瞪大眼睛,很明显不相信。 宁远远又道:“我俩不像吗?”说着,她一把揽过正在发愣的言息月,脸对脸地让他比较。 刘仁道:“人家比你好看多啦!” “远远明明好看极了!”话落,言息月毫不掩饰地瞥他一眼,眼睛里充满了蔑视,“真没眼光。” 刘仁顿时一噎,“嘿!” 好不容易从面摊走出来,宁远远再次不紧不慢地上下扫了一眼刘仁,酝酿了一会儿,终于说道:“刘师兄,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啊?” 刘仁:“你先把以前的钱还我再说。” 宁远远:“……” 第6章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来来往往地穿梭在三人的身侧。 倏而,有一不知哪儿跑来的醉汉跌跌撞撞地朝刘仁身后倒来。 刘仁看也不看,向右小迈了一步,那醉汉便直直地扑到了宁远远的脚前。 刘仁摇了摇头,拉过宁远远继续朝前走去,“哎,好啦宁师妹,你别担心,我从前不指望你还,现在也一样,只不过我现在也没钱了……” 宁远远:那你还要吃饭?? 刘仁叹了口气,“宁师妹,你也知道,师兄平时就好吃这一口,好的赖的都想试试,从前的许多钱也是花到了这个上面。此次历练,我本也会同以前一般做个潇洒的俏郎君……” “刘师兄,讲快点。”宁远远一边掂了掂怀里的言息月,一边忍不住打断他道。 “哦哦。” 刘仁应了一声,正巧见着宁远远似乎有些抱不动言息月了,便伸出手想把他接过来。 谁知,言息月却是轻蔑地瞥了刘仁一眼,然后很不给面子地一下扭过身子,把头埋在了宁远远的颈间,还撒娇似的蹭了蹭。 刘仁无奈地撇了撇嘴,接着方才的话茬继续道:“无奈家母趁此机会断了我的零花钱,所以我现在也是一贫如洗啊。不瞒你说,这三十年来,我都是靠着在凡间给人家除妖算卦看手相过活的!” 宁远远感觉听到了重点,眼睛亮了亮,“那你来阮山城?” “为了除妖挣钱的。” 刘仁见她似乎有点兴趣,于是便进一步解释道,“是一只幻妖,两月前出现的,就在阮山城外的一片竹林里,扰得百姓不得安生。听说已经有不少人把命丢在那了。阮山城主为此也费了不少脑筋,后来还张贴了一道悬赏,召集天下有能之士,说是只要能把这妖怪除了,便能得到一百两银子呢!” “怎么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事成之后,咱俩五五分账。” 宁远远有点动心了,她怎么说也是个人修,还是清云洞府的弟子,除个妖什么的应当没问题吧,而且她现在确实需要钱…… “等等!你们等等!”还不及宁远远开口,方才那个倒地的醉汉却突然冲了上来,“你们要去除妖吗?带上我,带上我吧!” 由于醉意还未消,他身子摇摇晃晃的,这一下竟差点将宁远远撞倒。 言息月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他从宁远远怀里坐了起来,锁向醉汉的目光里有丝明显的不悦。 宁远远敏感地察觉到了言息月的异样,安抚似的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背。 那醉汉一看,也挺不好意思的,连说了几句对不起。说完这才自我介绍道:“各位大仙,我名叫王二,方才听你们说要去竹林除妖,不知是否能带上我一个?” “凭什么?”言息月冷声道。 刘仁和王二没想到这个小孩儿居然这么不客气,此话一出,都忍不住看向了他。 最后还是刘仁先回过神儿来,轻咳了一声,道:“对啊,为什么呀?” 王二定了定神,无奈道:“是我弟弟,我弟弟前日同我吵架,一直没回来,后来我在那片竹林子外头发现了他的一只鞋,想来应当是不小心跑到那林子里去了。我想救他,我不相信他就这么没了!而且我家就住在那附近,那的路我熟,可以给你们带路的!” …… 情况了解了之后,刘仁还是答应了他。 毕竟他此行目的就是为了历练,对于这种解救苦难大众的事情他自然不会推辞,而且他也跟王二说好了,带到林子外就行,不会有什么危险。 宁远远也没什么意见,毕竟刘仁的修为比她高,这五十两银子多半还是她占了便宜呢。 反观言息月,倒是一路上绷着个小脸,看着很不高兴的样子。 “阿月,你怎么啦?还在生气么?”宁远远行至半途,终于忍不住问道。 言息月抬眸看了她一眼,歪了歪头,这才凑到宁远远的耳边,拿手掩住唇,悄悄地同她说道:“我只是觉得那个王二可能会很麻烦,你要小心哦。” “……好。”宁远远缩了缩耳朵。 言息月离她太近了,鼻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朵上,有点痒。 走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四人才终于看到了那一片被幻妖占据的竹林。 林子从外看去,并没有什么异样。 刘仁凝视半刻,这才转过头对着身后的王二说道:“好了,就到这吧。你在这里等我们就行。” 王二忙哈腰应道:“欸,好,好的。我弟弟就拜托几位大仙啦。” 这片林子长得极好,从城墙处始一直蔓延,目之所及都是一片青翠的绿色,几乎望不到尽头。 刘仁走到竹林近前,将自己的佩剑抽了出来,剑光凌凌,仔细看去竟还有几缕仙气在流动,确然不是凡品。 正欲往里面走,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宁远远,“宁师妹,你的剑呢?” 宁远远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道:“被抢劫的一道都抢走了。” 刘仁:“……” “师妹,你这样可不行啊。这只幻妖我来之前打听过,虽然不算个什么厉害角色,但是你也得把该做的防御做好啊。”说着,他从自己腰间挂着的乾坤袋中掏出了一把剑递给了宁远远,“呐,这个借你。” 宁远远接过剑,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你啊,刘师兄。” “对了,这个小孩儿呢,你也要带进去吗?” 倒不是刘仁特意想问这么一嘴,而是言息月盯着他的那个眼神实在幽怨,还饱含深意,好像他抢了他什么东西似的,让刘仁不得不也把他拉到这个话题里。 宁远远低头看了言息月一眼,却见他紧了紧拉着自己的手,扬起脸对她绽放了一个十分甜美的笑容,“我跟你一起进去。” 宁远远看得一愣,心头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般。 她毫无招架之力地点了点头,“好。” 旁观的刘仁:“……” 微风轻拂,竹叶一阵沙沙作响,原本应当是清幽怡人的环境,此时却是莫名添了几分诡异的静谧。 进到竹林之后,众人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才一下子升了起来。 刘仁边举剑警惕着周围,边提醒道:“宁师妹,小心,这是幻妖散出的迷雾,你可要……”跟紧了。 宁远远再回头时,刘仁已经不见了。 好在她的心态比较好,而且真正的大佬还在她旁边……咦,也不见了。 宁远远懵懵地眨了下眼,心里这才后知后觉地生出了一些不安。 她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还是继续朝前走去。 “阿月?刘师兄?”宁远远边走边喊着。 这里简直寂静得可怕,迷雾愈来愈浓,她已经完全看不清周遭的景象了。 而且这里原是个竹林,迷雾似乎也只是扰了人的视线,竹子什么的都没有变,宁远远看不清路,几次三番地往竹子身上怼,头被撞得红了好几块。 宁远远无奈地叉着腰就地冥思了好一会儿,发现对于现状实在毫无头绪,最后索性靠着一根竹子坐了下来。 这下该怎么办呢,原地等着他俩来找吗? ……嗯,这也应该比她这个无知小白到处乱跑,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东西强得多吧。 不过,言息月如今的灵力比她还不如,他能保护好自己吗? 宁远远一时思绪颇多,丝毫没有注意到地上朝她蔓延过来的一根诡异藤条。 藤条左左右右地向前扭动着,小心而谨慎。 它已经饿了好几天了,终于又碰到了一个猎物,可不能再让她逃脱了! 待游至宁远远的脚前,它借宁远远的两只鞋做遮挡,探头打量了一下猎物的动静。 很好!这只猎物傻得很,没发现! 藤条缓缓舒展开了自己身躯上的荆刺,迅速地缠上了宁远远的脚踝。 一阵剧痛骤然传来,宁远远的脑子瞬间被这痛感刺激得白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即举剑想要砍断缠在她脚上的那东西。 可谁知,这荆棘藤诡异得很,砍了一段反而又生了两条新的出来。 它见猎物终于反击,索性也就丢了那偷偷摸摸的丢人手法,直接一个猛子扎到了宁远远的手腕上,然后迅速绕了两圈,绑了个结实。 尖刺入肉,滚烫的鲜血瞬时涌了出来。 而那荆棘藤一见血更是兴奋得要命,接触到宁远远鲜血的尖刺仿若有了生命,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组团扎入那些已经破了肉的伤口吮吸不止,好像是要把宁远远体内的血吸干才肯罢休。 这玩意儿是吸人血的! 宁远远从前哪里遭受过这样的痛楚,就算心里有意想要把剑拿起来反抗,脑子里也被这样惊悚的场面吓了个够呛,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这般不正常的画面。 因失血过多而产生的晕眩感越来越重,宁远远也逐渐放弃了挣扎,她觉得自己毫无疑问应该就交代在这了。 好嘛,重生了没两天就又死了,她枯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道凌厉的寒霜剑气遽然而至,顺道带起的冷风扑了宁远远满面,使得她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几分。 然而下一刻,宁远远却默默地将头埋了起来,暗自靠着胳膊连呸了好几下。 这谁呀,出场方式这么野,害得她吃了一嘴土! 第7章 “远远!” 嗯?是言息月,宁远远有些迷迷糊糊地想到。 言息月一边将宁远远的身子托起,一边空下一只手握住了她那只受伤的手腕。 惊奇的是,在言息月覆上她手腕的一瞬间,他小小的手掌下爆发出了一团耀目的紫色灵光,原先仍在宁远远腕上纠缠不休的荆棘断藤仿佛一下子被什么扼住了咽喉一般,疯狂扭动挣扎了两息之后便化成几缕黑烟消失了。 “远远,远远?”言息月自责地唤道,“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明知道你现在的这副身体修为极差,就应该紧紧看住你的。” 刚回复了点意识的宁远远:…… 宁远远在言息月的怀中挣扎了俩下,自己撑着坐了起来。 言息月没有阻拦,只是望着宁远远的眼神越发委屈了,“远远。” 宁远远呼吸一滞,“……我没事,没有怪你。” 而且,真实情况是因为言息月现在太小了,说是被他抱在怀里,但实际上他能抱得住的也只有她的一颗头而已,感觉很奇怪。 话落,她望向头顶之上正在与荆棘藤缠斗的那柄黑剑。 黑剑的出招速度极快,一击一旋几成幻影,在二者之中明显占了上风。 但是,宁远远却又觉得它好像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力量,打了半天,成效并不深,跟闹着玩儿似的。 这头刚把人家切了,便欢喜地飞了出去,一回身,荆棘藤重新长出来了,它又兴高采烈地冲过去把人家砍成好几段…… “快点结束!”言息月蹙眉催促道。 那黑剑闻声,剑身瞬间一凛,一个反劈过去,方才那些被它砍得快要漫天的荆棘藤竟一下子全都被剑气化为了飞灰消失了。 见任务已经漂亮的完成,黑剑很正经地抖了抖自己身子上那根本就没有被沾到的灰尘,然后威风凛凛地直直朝言息月身边破风飞来。 但是,这剑也不知道怎么找的角度,宁远远怎么看怎么觉得它的落地点就在言息月的身上,于是,在它落地的前一刻,忍不住伸手拉了言息月一下。 待落剑时带起的风过去,宁远远睁眼一看,那剑就立在方才言息月位置的三寸之处。 言息月靠在宁远远的怀里,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呆呆地抬头看了一眼宁远远,很快又收了回来。 随后重整了一下思绪,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剑上,伸出一只脚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 宁远远其实对这把剑是有点好奇的,因为在原书里,言息月开始拿着的其实是另一把剑,乃清云仙尊所赠,名叫唤月。 但后来他入魔了,便不再用了,转而每次战斗中祭出的是另一把不知道从哪搞来的“魔剑”,也就是眼前这把。 宁远远松开言息月,探头看了过去。 方才远观她还以为这剑是黑色的,如今离得近了,宁远远才发现,原来这剑其实不是黑色,而是红色,很深很深的红色,就像被鲜血浸泡养了上万年似的,浑然天成。 整把剑也因此多了一丝诡异的邪气。 除此之外,剑身修长,刃如秋霜,倒是与书中描写的言息月长大时候的形象很神奇地相配。 “好漂亮,它有名字吗?”宁远远明知故问道。 言息月看了她一眼,道:“鸣隐。” “很好听。”宁远远很捧场地夸了一句,然后便暗搓搓地伸出一指试图摸一下。 言息月见状,忙将她的手拉了回来,“不要碰它,不好。” 宁远远挑了下眉,看向不知何时已经慢慢把自己“扶正”了的鸣隐。 其实,言息月的意思应该是鸣隐身上有魔气,一般人接触了不好,可他没有直说。 而且,她方才还注意到,鸣隐打架时身上没有放出一点魔气。 天生的魔剑,尽管能从外观上隐去痕迹,但是却仍可以在触摸间感受到那股骇人的气息。 所以,从另一个角度看的话,他还是不想在“褚泠秋”面前暴露自己已经成魔的事实啊。 也对,原书中褚泠秋便是对自己大师兄成魔这件事感到了排斥。 那他又怎么能允许往事重来呢? 宁远远于是顺口胡诌了一句:“质量不好吗?嗯,我看着也是,这剑身还没刘师兄给我的那把剑一半厚呢,小心点是应该的。” 鸣隐是一把有灵识的剑,宁远远这话一出,它立马就不服气了,整把剑陡然一立,嗖的飞了出去。 此时言息月和宁远远周围的迷雾已经被散了许多,多少能看见几米之内的事物了。 只见鸣隐在空中盘旋两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两圈之后便朝着一个方向定住了,紧接着,它便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朝那个方向拍去。 没错,就是拍! 鸣隐不用剑刃,反用自己的剑身朝一块大石头拍去。 嘣—— 只听一声巨响,一块两臂宽的大石头瞬间成了齑粉。 而它打完这石头之后竟然还不满意,还要挨着旁边的其他石头继续打,活像一场大型的打地鼠游戏。 …… “鸣隐,够了!”言息月也没见过它这么不庄重的模样,看了半天,终于被这漫天的灰尘弄得有些生气了,他一边拿袖子掩住宁远远的口鼻,一边厉声斥道。 鸣隐是个听话的孩子,一听见大人斥声教训了,立马耷拉着身子拖着“尾巴”飞了回来,靠在言息月肩膀上蹭了蹭。 无奈言息月现在个子小,鸣隐不方便示好,蹭的时候剑尖拖在着坑坑洼洼的地上一点儿也不顺畅,时不时被个小石子绊一绊,戳得言息月一晃一晃的。 宁远远现在的头已经没那么晕了,她端详着鸣隐的样子,拉下挡在自己嘴前的小手,道:“阿月,它在给你撒娇诶。” 言息月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蹙眉道:“它以前明明很端庄的。” 宁远远笑了,“那我知道了,它肯定是见咱俩关系好,吃醋了!” 言息月微愣,映着宁远远笑脸的眸子不禁软了软,片晌,轻吐了一口气,把倒在自己身上的鸣隐拿了起来。“远远,你现在能走吗?现下那幻妖还没有找到,我们……。” “我能!”宁远远豪爽一应,转手便去摸之前她掉下的那把剑,撑着站了起来。 言息月凝眉看了眼她的脚踝,“你的脚?” 宁远远道:“没事,还能走。要是我实在走不了了,你就背我好啦。” 她的后半句话其实是开玩笑的,但是言息月的眉头却皱了皱,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片刻后,便听到他用半认真半宠溺的声音说道:“背我是背不了啦,但是我可以把你变小,然后揣在怀里带你走!” 宁远远:“???” 后来的路都是言息月领着宁远远走的。 迷雾不好散,视线仍不明晰,言息月便直接在宁远远的手上栓了一根绳子,他走在前面,宁远远走在后面。 宁远远慢吞吞地挪着步子,望着前面那个小小的身影,漫不经心地眨了下眼,她忍不住胡思乱想地腹诽道:也不知道谁溜谁啊? 这时,言息月回过头来,“就在前面了,我刚过来的时候在那里发现了一处山洞。” 宁远远道:“山洞?你进去了吗?” 言息月摇摇头,“刚走到这就听见你的声音了,还没有来得及去看。” “那我们便一起去看看吧。”宁远远道,“对了,阿月,你的灵力不是有损吗?刚才那一剑威力可不小,可有伤到自己?” 言息月顿住了脚步,转过身走到宁远远面前,踮起脚看她,“有啊,远远可有什么补偿给我的?” 宁远远愣了一下,弯下腰发愁地瞅了言息月半天,这才道:“那我以后就多抱抱阿月好了,给你当轿子!” 言息月眯眼一笑,没说话。 山洞之前并没有什么杂草树枝遮挡,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靠近它的十米范围内几乎没有迷雾,使得言息月和宁远远很容易地便找到了地方。 宁远远看着那条大大方方展现在他们面前,似乎还眼巴巴等着他们进去的入口,有些犹豫了。 首先,这么奇怪又明显的一个洞口,肯定有问题吧! 其次,她现在可是一个在原书里连姓名都没有的背景板,比不得言息月这个男二光环强大,行事不小心些怕是喝口水都能把自己给呛死。 况且,经过方才的事情她对自己的修为已经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好像,除了身体好点、力气大点,与普通人相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宁远远忽然想起言息月之前说清云仙尊喜欢从外边带小孩回洞府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应该就属于顺眼那一类的吧。 “远远?”言息月见她踟蹰不进,便唤了一声。 宁远远抿唇道:“阿月,我们要不要等一下刘师兄?” 言息月挑了下眉。 宁远远见势不对,忙解释道:“不是你不行的意思!是我不行……你看看我现在这样,走路跟个抽了筋的王八似的,我怕拖累你。” “王、八?”言息月哑言。 “可不是嘛,你搁我旁边放一只,我俩比赛,你看谁跑得快!” “……好吧。不过,要等刘仁的话,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这迷雾他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出来的。我还是自己进去吧。”话落,言息月抬手幻出了一颗珠子递给了宁远远,“远远,这颗珠子你拿着,有危险捏碎就好,等我出来。” 宁远远如蒙大赦,但脸上却不敢露出什么情绪,只乖乖地点了点头,道:“好,那你小心点啊。” 言息月应了一声,随后便召出鸣隐,单手拖了进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小伙伴们收藏下叭~ 第8章 直到言息月的背影完全隐没在黑暗中,宁远远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她走到一块矮石旁坐下,然后双手结印给自己做了一个防御结界,完事之后还顺手试着锤两下,测试了一下结界的坚实程度。 宁远远现在对自己的灵力很没信心,但怎么说也算是一层阻隔吧。 迷雾还是在远处游荡着,没有丝毫要靠近这里的意思。 宁远远这回学聪明了,仔细地向周围观察了一圈,没有发现异状之后,这才抱着自己的腿,窝下身子,捡了块石头在地上画起了九宫格。 原本就是无聊之举,周围又寂静一片,时间长了,宁远远便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 “远远?” 耳边突然有人在唤她,轻轻软软,跟猫儿挠似的,搞得宁远远心里痒痒的,她皱了皱鼻子,不太舒坦地睁开了眼。 “阿月?”宁远远有些惊讶,“你怎么出来了,我睡了很久吗?” 嗯……她做的结界果然没用…… 言息月摇摇头,“没有,只是我进去没多久便看到了在里面晕倒的刘仁,我一个人抬不出来他,便出来寻你。” 宁远远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啊?那他没事吧?” 他不是说这的幻妖不厉害吗,怎么自己还中招了呀。 言息月道:“没事,只是晕了而已。” “哦哦,那还好。那咱们进去吧,我把他拖出来。” 言息月点了点头,然后便率先走了进去。 洞内的情况倒没有宁远远脑补的可怕,只是分叉口比较多,绕来绕去的。 在宁远远转过第一个弯的时候,光线便一下子暗了下去,呼进的空气潮湿间又带着些腐朽的气息,不怎么好闻。 她心中惴惴,但好在前头还有一个言息月为她壮胆。 “阿月,还有多久才到啊?” “快了,我记得就在这附近。” “哦,好吧。”宁远远忍不住跟得再紧了一些。 在言息月带着宁远远走过第七个岔道的时候,宁远远终于有些受不了了。 不是说进洞不久就看到刘仁了吗,她觉得她都在里面走了很久很久了,什么都没看见啊。 而且,宁远远莫名觉得,言息月带着她绕来绕去的,反而走得更深了。 一想到这,宁远远的心里突然就炸起了毛,一股凉意从脊梁骨直冲到头顶。 难道言息月发现她不是褚泠秋了? 想找个隐蔽的地儿把她做掉! 宁远远斟酌了一会儿,还是讪讪地问了一句,“阿月,你要带我去哪啊?这好像越走越深了呀。” 言息月闻声,停下了步子,转而奇怪地看向她,“我要带你去哪?自然是去找刘仁啊。不过这洞中曲道复杂,我也有点忘了。但是应该就在这附近,走,咱们再去找找。” 说罢,他还给了宁远远一个放心的笑容,殊不知他这笑现在在宁远远的眼里有多么惊悚。 言息月仿佛并没有看出她神色上的那一点怪异,走过来拉起了她的手,柔声道:“走吧。” !!! 宁远远这下是真的僵住了,脸色刷白一片。 因为,她现在握住的那只手触感实在是太奇怪了,有点木木的,柴柴的,一点也没有人类肌肤的那种光滑柔软,反倒是像……木头! 走在前面的“言息月”浑然不觉地转过头来,“远远,你怎么不走啊?” 宁远远低声念道:“你不是言息月。” “言息月”笑了,“远远,你胡说什么呢?” 宁远远挣扎起来,想要把自己的手从假言息月的手里抽出来。 无奈这东西人小力气大,任凭她怎么甩都脱不掉分毫,反而把自己的胳膊弄得快脱臼了。 宁远远不知道这个假言息月想做什么,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生死在此一举,她干脆用上灵力奋力一挣…… 啊,松了! 宁远远失而复得地捧着自己的右手,正高兴着,脑袋上突然被什么坠物打了一下,然后那个东西便顺着自己的脸掉在了地上。 宁远远低头一看,神色倏地一怔,而后再慢慢掀起眼皮看向那个正冷冷盯着她的假言息月…… “妈妈呀——”宁远远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那是他的手臂!!! * 这个山洞有点奇怪,岔路繁多,又会变化,空气中浓重的朽木之气还扰得言息月头疼,故而,他走了不多久便索性闭了息。 又是一个三岔口。 言息月冷眼一扫,没有半点停顿,直接朝最右边的路走了过去。 走到这里,言息月其实已经很清楚了,这两月来,令阮山城百姓始终不得安生的根本不是什么幻妖,而是山洞里的这个……树妖之类。 幻妖造雾,迷惑人的视线,与此同时,山洞里的这个便趁机将人拉进洞内分食。 两个妖怪不一定就是互相勾结,但是,躲在山洞里的这个妖怪一定比幻妖修为高。 如此,才能有办法躲在人家的地盘上从中牟利,还不被人家找上门来。 也幸亏远远没进来,他现在灵力不够,一会儿的打斗恐怕大都得靠鸣隐自己了。 到了。 他正对的洞口出处正有无数的莹莹绿光飘闪而过,里面似是一个很大的空间。 言息月屏息沉心,拎起鸣隐稳步走了过去…… * “妈呀——救命呀!!!” 宁远远全然顾不上自己脚上的伤,甩开膀子就往那个假言息月的反方向跑,仿佛像是个被火燎了尾巴的兔子,见路就跑,见洞就钻。 路走的对不对她已经不知道了,耳边的风呼呼地刮过,周围的石壁已经变成了一片灰黑从她的身边飞速倒退而过,宁远远的脑海里现在只有“跑”这一个字。 言息月,言息月在哪啊! 宁远远好不容易没见着后边的影子了,脚步慢了下来,半死不活地扒在一根柱子上喘粗气。 “阿月在哪啊——” 要是他在,自己说不定就有救了。 “我不是在这吗?”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宁远远梗着脖子朝后看去,缓缓地抬起了眼皮,只见一棵长得快要到了洞顶的丑树直直地立在她的身后,而粗壮的树干上还生着一张熟悉的脸。 宁远远吓得忙抽回手来,踉跄着倒退了两步。 她紧紧地盯着树上的那张脸,与言息月一般无二,但是那肌肤却是如老树一般泛着苔绿和皱褶。 “怎么了,你不是要找我吗?”那树妖又说话了。 宁远远如鲠在喉,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咧开嘴指着他骂道:“找你个头!言息月长得比你好看多了!你个丑八怪!!!” 骂完她又跑了,只是这次后面的树妖人还没追上来,倒是先扔了个暗器。 宁远远一闪躲过,顺便瞥了一眼,“我去!” 那树妖把挂着言息月那张脸的头给她扔过来了!!! 宁远远慌不择路地跑了一阵,终于在一处洞口发现了有光在闪。 她急急忙忙朝那里跑去,后边突然又扔了个暗器过来,这次她躲闪不及,直接被它打在了背上,一下子飞扑了出去。 好嘛,这也算是过来了。 “远远?” “我警告你,别再叫我了啊!”宁远远有些气愤地抬头。 啊!是真的言息月! 言息月被她喝得一愣,反应过来后险险避过了树妖的一击。 他灵巧转身,将鸣隐剑放了出去,然后自己脚尖一点,轻跃到了宁远远的身边。 宁远远的眼睛有些红,“阿月。” 诶呀妈呀,可算是找到你了! 言息月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将她扶起,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我……” 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宁远远回答,随即而至的树妖已经告诉了言息月答案。 言息月嘴巴微张,一时有些头疼,他将宁远远护在身后,催促道:“远远,快去找个地方躲起来,我来对付它。” “好!”宁远远立马应了一声,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跑。 她似乎已经全然忘记了,若论灵力,其实她现在还能比言息月强上一点…… 只见言息月左手幻出一块血玉,右手单手结印,一息之间,那块血玉便褪去了沉色,散发出了殷红的光芒。 言息月将它置在身前,两手翻转相抵,以自身灵力为引,血玉便瞬间爆发出了一股巨大的能量直击树妖,树妖不敌,连退了好几十米不说,树枝上垂下来的那些乌七八糟的藤蔓也消失了个大半。 宁远远见状,深呼了一口气,将压着自己良心的两只小手松了松。 “这小兄弟挺厉害呀!” 宁远远倏地往旁边一看,整个人惊呆了,“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在竹林外面等我们的吗?” 王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而且还毫发无损地蹲在她的旁边! 王二与她对视一眼,摸着后脑勺心虚地笑了下,“不瞒大仙说,我其实是跟着你们后边进来的……那个,诶,你看,那把剑是不是快支撑不住啦?” 宁远远一听,也懒得管他了,忙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宁远远现在蜷在角落,视野却可谓是纵观全局,一览无遗。 她也是这时才发现,这偌大的一方洞穴里,基本没有一个安生地儿,场面十分混乱,漫天的树叶和枯枝藤蔓四处乱飞,就连他们这旮旯地儿都时不时地会掉下些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评论~~妈咪妈咪哄! 第9章 言息月自是不用说,正和小树妖苦战着,他灵力不行,但手中有灵器加持,现下倒也还好。 最麻烦的是在洞穴的正中央,那里盘根错节地生着一棵极为可怖的参天大树,模样与小树妖的大同小异。 想来可能是分.身与原主的关系。 它的枝叶浓密繁盛,然而都是一派的枯黄之色,只有树梢才飘着几抹浅淡的绿意,而与它对峙的正是言息月的佩剑——鸣隐。 鸣隐在原书的兵器排行中虽是数一数二,但是像这种兵器终归是要由人来使用,其威力才能发挥到最大。 而当兵器认了主之后,能力或多或少的还会被主人自身的修为所影响。 现下言息月灵力大损,鸣隐自然也就有了限制。 好在情况并没有王二方才说的那么差,鸣隐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罢了。 “大仙,你快看,那边是不是躺着一堆人啊?”王二一边手指着他们正对面那片石壁之下,一边探头望去。 宁远远远眺过去,确是有一堆人,不过大多已经被吸干了精气,成了干尸了。 她转过头来,正想跟王二说,却见他早已偷偷摸摸地往那边跑了。 宁远远一惊,忙坐起喊道:“你干什么呀,快回来!”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刚好和那片尸体是一个对角,要想过去,势必要经过中间那个大boss,王二一个凡人,怎么可能安全过去呢! 王二猫着腰,脚步倒是意外的轻快,他听到宁远远的声音,回头答道:“我弟弟说不定就在那,我去看看!” 宁远远眉头一挑,要去也寻个好时候啊! 看着王二不管不顾地继续往那边走,宁远远心一横,握紧手中的剑,也跟着跑了过去。 “咦,大仙,你怎么也过来了?”王二望向宁远远。 宁远远恨声道:“还不都是为了保护你!” 王二点了点头,“……哦。” 可你刚才还要一个小朋友保护呢。 两人一路无话,有惊无险。 宁远远虽然打架经验不够,但是抵挡一些时不时被鸣隐削飞了的木头块还是没问题的。 王二一到了那片堆尸地,便扑到地上挨个去翻找他弟弟了。 宁远远也不知道那王五长的什么样子,所以便只在一边帮他挡去那些乱石飞物。 “你找到了吗?”过了一会儿,宁远远转头问道。 王二捏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咽了口唾沫,“没有啊,难道我弟弟其实不在这?” 话落,他的心刚放下些,眼神却尖锐地一下子瞥到了大boss的树根处,那里树根盘绕,枝节交错,而中间似乎还卷着一个人,远远看去,他身上的衣物好像还与王五走前穿的有些相似。 王二心念一动,一个跨步冲了上去,想要将那人从树妖那里拉出来。 宁远远防备不急,竟叫他跑了出去。 她无奈,只能跟着上。 若方才算是那树妖眼神儿不好,没看见他俩,放也就放过了,但这会儿人俩都扒到树妖身上了,它再无动于衷便是不可能了。 王二这时还在蹬着腿使劲拽着那人的手,根本没注意到他身后慢慢扬起的一截粗壮的树根,宁远远砍过迎面而来的一根枯藤,转身便见那树根向王二俯冲下去,她大喊道:“王二!” 王二闻声立刻转头,还以为她询问自己这人是不是他弟弟,正巧刚才也看到了那人的脸,于是,他松了手,真诚地回道:“这个也不是!” 宁远远一听,瞬间怒发冲冠,原先的好脾气一下子就没了,气得直想骂娘。 她现在终于知道言息月之前说的他很麻烦是什么意思了! 方才准备拉过他的那只手,登时改为了拿脚踹,一下子把他踹出了树妖的攻击范围。 那大树妖本就因今天突然有人闯入而憋着气儿呢,此时又见一击不成还被人阻挠,心里更加恼火了。数根枯藤急长,一个狠抽便把宁远远抽飞了出去。 宁远远重重落地,一口鲜血一下子喷了出来。 “远远!”言息月惊喊出声,神色瞬间暗了下来,一抹血红在眼底淌过。 他狠厉地望向眼前还在挣扎,并试图再次扑过来的小树妖,白皙的脸上遽然浮现出了一片奇异的暗红花纹,自颈间而起,蔓延至左右脸颊,妖冶异常。 他凝神蕴灵,小小的身子浮至半空,血红的灵焰仿佛正在将他的全身燃烧。 言息月的眸色越来越深,胳膊带动手腕缓缓抬起,过程中又好像同时在牵引着什么,在手完全举起对准小树妖之时,他的眼睛轻眯,掌心瞬间爆发出了一团赤焰,赤焰如巨浪呼啸一般铺天盖地地朝树妖席卷而去,不过几息,小树妖便被吞噬殆尽了。 但这仍没有结束,言息月转身反手虚握,鸣隐回现,一个漂亮的剑花轻挽,鸣隐再次被他直击了出去。 一剑穿心。 那最大的树妖动作倏地一滞,整棵树肉眼可见地极速枯黄干瘪,半会儿便动弹不得了。 言息月见事情已了,牙关微紧,却连鸣隐都没来得及收,便赶忙冲到了宁远远的身边。 “远远?”他的头发不知何时松了,一缕发丝垂落下来,扫过宁远远的脸颊,让她有些难耐地睁开了眼。 宁远远半眯着眸子,望着言息月发了会儿呆,半晌才动了动唇道:“阿月,你的脸怎么了?” 言息月瞳孔骤然一缩,慌乱地别过了脸去。 他竟是忘了! 方才急着解决这一切,无奈灵力不足,便只得露了魔相。 身为魔的他……这样子肯定很丑。 他为魔君时,可睥睨三界,目空一切。 但是,在泠儿面前不行。 她是他现在仍能维持这看似还干净一面的唯一原因,也是他必须要维持这一面的唯一原因。 他不能暴露自己,得好好保持着,不然一切就都完了! 泠儿为人正义,怎能与魔为伍? 她要知道的话,肯定会厌恶自己的吧。 可是,可是她现在已经看见了啊,怎么办…… 宁远远难得见言息月一副纠结的要死的表情,不免感到有些奇怪。 她伸手去拉言息月的手,却发现他的指尖冰凉汗湿,而且,她一碰他,便被他紧张地缩了回去。 宁远远迟疑开口:“阿月,你怎么啦?” 言息月身侧的手紧了紧,却是紧张得没敢说话。 “阿月——” 言息月又听到宁远远柔软地唤了他一声,可他的脑海中正努力地过滤着一条又一条可用的理由,没办法应她,然而就在下一刻,他整个人竟被宁远远扑倒了。 清甜的香味突然扑鼻而来,言息月震惊抬眸,却见宁远远的脸上尽是痛苦之色,脸色更是苍白的紧。 他一个晃神,视线移至下方。 一截枯藤穿腹而过,宁远远滚烫的鲜血汩汩流出,很快从她的身上淌落下来,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衫。 言息月的心脏狂跳,一向警敏的脑子竟在这种时候白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他忙伸手毁掉了那截枯藤。 宁远远有些气力不支,但还是微微移了身子才倒在了言息月的身边。 宁远远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勇敢。 不,应该是这么蠢! 一个背景板竟然以身去替这个男二挡伤? 看看,这次肯定要死了吧。 她缓缓地眨了眨自己似乎已经开始涣散的眸子,唔哝道:“阿月,我好像要死啦。” 言息月正在帮她止血,闻声,心口一沉,声音冷得吓人,“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宁远远抿了抿唇,眼皮又垂了一些,漆黑的眼瞳里透着满满的疲惫,但她还是挣扎着,想要给这个她拿命护了一次的悲催男二说上最后一句话。 “阿月啊,听我一句劝,别再喜欢褚泠秋了,重新……咳咳,找一个好人过去吧,昂。” 话落,她才安心而满足地闭上了双眼…… * 宁远远再次醒来的时候,左右也才过了一个时辰。 她与悬在她脑门上的鸣隐对视了好久,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原来还没死…… 什么时候一个背景板的命也这么硬了? 鸣隐见一直昏迷的宁远远终于有了反应,欢脱地在空中盘旋了两圈,便拿剑柄去戳言息月。 言息月就躺在宁远远旁边休息,心里因为放着事,睡得很浅,被鸣隐一碰便醒了。 宁远远眼见着他跟窜天猴似的蹭的一下坐了起来,意识微微回拢后便赶忙凑过小脸来看她。 言息月的眼睛此时血丝遍布,瞧着有些吓人,脸上那妖异的花纹也还在,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隐下去。 宁远远眨了下眼,好奇地盯着他的脸看了起来。 “远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言息月一时情急,没发现宁远远的视线其实是注视在他的魔纹上面的,只觉得她眼里的光回来了,她回来了。 “啊?”宁远远回过神来,干涩地应了一声。 言息月对上她重新望过来的目光,神色倏地一怔,身子难以控制地向后退了一些。 他的嘴唇抖了抖,还是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宁远远蹙眉道:“疼……”声音又软又哑,听得言息月心尖儿一颤。 他凝了凝神,将手覆上宁远远腹部的伤口,一股带着凉意的灵力逐渐沁了下去。 “好点了吗?” 宁远远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得寸进尺道:“我还渴,有水吗?” 言息月抿唇,“没有……你暂且忍一忍,等我们一会儿出去了便给你找水去。” 宁远远乖乖地点了下头,待腹部的伤口完全不痛了,才伸手将言息月的手拉了下来。 “阿月,你脸上的这个花纹怎么还没有消下去啊?”她缓缓坐了起来,低声问道。 言息月的耳边似是有什么突然炸开,将他步步逼退。 终于来了吗…… 宁远远自然也注意到了言息月的不对劲,但她不退反进,拿手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然后又收回手来端详自己的指尖,半晌,颓然道:“蹭不掉呢。” 言息月眸光微闪,有些愕然,“远远,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紧紧地盯着宁远远的眸子,试图从那里探寻出他等待了很久的一种情绪。 但事实上,并没有。 宁远远道:“知道。是魔族的魔纹吧。” 言息月更惊讶了。 他早早便准备好要被她在地上反复碾蹋的心,此刻竟仍完好的在胸腔里跳动着。而宁远远那听着漫不经心的语气,居然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不肯罢休,追问道:“那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不怕吗?不想逃吗?” “意味着……你是魔族吗?”宁远远笑了下,“可你也是我的阿月呀。” 她似乎很不理解的样子,漆黑的眼珠里映着他那张邪气四溢的脸。 “逃跑什么的嘛……我现在可是因为你受伤了,跑不动了,你要是嫌我累赘,不想要我了就直说,自己走就好了,出口就在那!” 说完,宁远远竟再次躺了下去,瞧着还有些气鼓鼓的。 言息月愣愣地看着她,心底突然有种难以形容的情绪在翻搅,说不上来是喜,还是酸。半晌,才垂下眸子,无声地笑了。 他倾身上前,轻埋在宁远远的颈间,呼吸着属于她的味道,声音低沉迷离,像是蛊惑。 “这次不走,以后可就没有机会啦。” 第10章 从山洞出来后,宁远远发现周围的雾气已经都散了。 青翠的竹子郁郁苍苍,深幽绝尘,婆娑的绿影轻轻摇晃,鼻尖划过的青竹香有些湿漉漉的,分外怡人。 过午的阳光透过竹叶零零散散地照下来,宁远远闭目凝神,身上的疲惫感总算是消失了一些。 “宁师妹!宁师妹啊!”失踪了大半天的刘仁终于出现了,他左摇右晃地迈着步子朝这边飞奔而来。 宁远远估摸着距离,早早地便抬起胳膊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刘仁到点停下,茫然地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这才惊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宁远远受了伤,身上血污一片。 言息月垂着头,脸上还带着一个面巾。 还有王二,他怎么也在这里?? 宁远远无语地瞪了他一眼,“还不都是你。” 刘仁不解,“我怎么了,你看我都把幻妖捉到了!”说罢,他便一下扬起了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种宁远远从来没见过的生物,身子圆鼓鼓的,毛发很短,腿也很短,脸上有一只铜铃大的眼睛,正颓靡的眨着。 它被刘仁倒拎着一条小短腿,身子无力地晃来晃去,看着可怜巴巴的样子。 宁远远歪头看了一阵,道:“这个就是幻妖,怎么长这样啊?” 刘仁挑了下眉,“那你以为长什么样?” “不是应该千变万化的吗,还能变成漂亮姑娘和俊美公子的那种!” 刘仁听罢,一下子就笑了,“宁师妹啊,你是不是傻!诶,你看,这小孩都在看你。” 宁远远瞥了一眼言息月,没说话。 “你说的那个能变脸的妖怪,叫做魑面。跟我手里的这个幻妖不是一个品种,它是幻境的‘幻’。专门造幻境迷惑人的,只不过我手里这只年岁还小,只能放点迷雾。呐,就是从这。”刘仁指了下幻妖尾下的那朵小菊花,“等它再长大些,就能造真正的幻境了……” 刘仁后面说的什么,宁远远都没注意听,瞪着双大眼睛盯着刘仁方才指的位置看了半天。 小幻妖被她那惊愕的目光看得很不适,自己蹬了蹬腿,转了个方向,掩耳盗铃地拿自己的尾巴挡住了小花花。 这这这……那他们岂不是在这幻妖的臭屁里待了这么久! 宁远远两手扶住言息月的肩,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对了,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宁远远悲愤地望向刘仁,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她气呼呼地道:“在竹林里为祸百姓的其实不是幻妖,而是住在这个山洞里的一个树妖。” “树妖?” “没错,就是不知道这个幻妖跟它有没有勾结。树妖借幻妖的……迷雾做遮掩,再利用□□化作人形将猎物骗进去。里面已经躺了好些干尸了,都是被它吸干了精气而死的。” 这些结论基本上都是言息月帮她串起来的,宁远远现在再简单叙述给刘仁。 “那树妖现在死了?” “嗯!” 刘仁恍然大悟,却又更觉惊奇,“照你这么说,那树妖应当比这个幻妖厉害多了呀。宁师妹,你修为见长啊,竟能自己就将那妖怪处理了!” 宁远远轻咳一声,算是默认,总不能跟他说这树妖其实是被她旁边这个小孩干掉的吧。 “也没涨多少,你看我这一身伤,刚才差点没厥过去。” 刘仁也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脖子,道:“哎,怪我没调查清楚。你现在还撑得住吗,我一会儿回去给你取点药,好好休息一下。” 宁远远道:“我还行,那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刘仁点点头,又吊着脖子看向王二。 他缩着脑袋在后面站着,一直都没说话。 “我说,你怎么在这啊?” 宁远远默默地拉紧了言息月。 刚才在里面得亏王二运气好,被她踹完那一脚直接就晕过去了。 言息月那会儿以为他死了,也就没管,不然以言息月对褚泠秋的感情,眼见着王二将她害得受伤,自己又昏迷着不知道,肯定趁此机会当场要了他的命。 后面待王二醒了,言息月的那股怨气其实也没下去,宁远远只得一直嚷嚷着肚子疼,他才不情不愿地放过了王二。 王二突然闻声,被吓得一哆嗦,他目光畏缩着看了眼宁远远和言息月,这才歉疚道:“我跟着你们进来的……我来找我弟弟。” 刘仁也不是傻子,一看他这表现便意识到了什么,他横眉倒竖,但憋了半天也没能骂出一个字儿来,只能忿忿道:“那你可找到了?” “……没有。” “你!” 刘仁更气了。 王二忙道:“大仙,大仙你快别生气了,我知道是我错了。但你看这两位,还伤着呢,我家离这不远,还是先到我家给大仙们治伤去吧。” 刘仁看了宁远远一眼,她现在虽然说话顺溜,但脸色确实苍白的很,怕是撑不了多久。 于是,他也懒得跟他废话了,直接让王二带路回去了。 * “大仙,就在前头了,马上就到。”王二指着前面的一处砖瓦房。 “好。”刘仁应了一声走得更快了。 宁远远伏在刘仁背上,艰难地转身朝后看了一眼。 言息月低着头,手里拎着那只幻妖,正费力地跟着刘仁的步伐。残阳映在他有些蓬乱的发丝上,在闪闪发光。 宁远远敛下眸子,突然想到洞内的事情。 她是骗了他吧。 为了保命,她骗他是褚泠秋,骗他自己一点儿也不怕他。 可事实上,她是怕的。 要说她现在尚能保持这一份平常心,原因也只不过是因为言息月模样还小,她的意识不足,恐惧还没有那么深而已。 但是方才在山洞中,她看见言息月在听到自己并不恐惧他魔族身份时,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那份小心的欢喜,以及欢喜过后又再次被自己否定的难以置信,她竟忍不住心疼了。 原书中,作者一直描写女主褚泠秋是言息月的光,为他在心底照亮了一片净土。 可是,故事到最后,褚泠秋却还是负了他,厌恶和不信任将他仍坚持在深渊边上垂死挣扎的那根绳索砍断了,再无返还的可能。 宁远远不禁想,要是这种状态能一直保持下去就好啦。 她可以陪着他,他也不用死。 似是察觉到了宁远远的视线,言息月抬起眸子看向她。 言息月的脸被挡了大半,可宁远远却清晰地看到了他弯弯的眼角,他在笑。 宁远远朝他挥了挥手,转过身来拍了拍刘仁,“刘师兄,你走慢一点,阿月都跟不上啦!” 刘仁跟着王二刚到了他家门口,一个人影突然从屋子里窜了出来,大喝一声:“大哥!” 在场的所有人齐齐一愣,而最震惊的莫过于宁远远三人。 “大哥,你跑哪去了?娘说这两天都没见着你。”那人冲着王二咋呼道。 王二反应过来后,尴尬极了,但他也不敢往后瞧,只能冲王五发脾气,“我还要问你去哪儿了呢!你说说你,一声不吭的跑出去,两天都不着家,我在那竹林外头看到你的鞋,还以为你被妖怪吃了呢!”说罢,他还狠狠踢了王五一脚。 王五闪身一躲,也很郁闷,他嫌弃地看着王二,道:“大哥,是你傻还是我傻啊,明知道那竹林里有妖怪,我干嘛那么想不开非要往里头跑啊!” 王二被他一噎,说不出话来,气又气不过,脱了鞋就往王五的身上招呼。 宁远远揉了揉眉心,“刘师兄……” “啊?” “有盆吗?我想吐血。” “……” 王二的家是自己砌的,小院里有三间卧房,正好住着他们母子三人。 他将其中一间收拾了出来,专门腾给宁远远上药。 刘仁站在门口,在自己的乾坤袋里挑挑拣拣,将宁远远能用得上的一股脑全塞到了她的怀里,“呐,这些都是师兄这么多年来攒的好药,都给你了!” 宁远远点点头,“谢谢刘师兄。” “嗯,那你快进去上药吧,时间耽搁得太久就不好了。” 刘仁说完便看向了站在宁远远旁边的言息月,似是在等待什么。 言息月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凝眉道:“你看我做什么?” 刘仁挑眉,“宁师妹要处理伤口了!” 言息月平淡地点了点头,认同道:“是啊,你赶紧走吧。” “我走??你也得走吧!” “我不用。” 刘仁:“???” 宁远远在一旁尴尬地张了张嘴,她怕言息月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连忙走到两人中间打断道:“刘师兄,阿月确实不用走,他的脸在山洞时也受伤了,我一会儿也要给他上药的。而且,这孩子怕生,不太敢跟我以外的人相处。” 怕生?他明明伶牙俐齿的! 刘仁郁闷地撇了撇嘴。 但既然宁师妹都开口了,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只是,这小孩和宁师妹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刘仁边走边想,总觉得他俩的相处模式不太对,说是个弟弟吧,但这小孩又从来不叫宁师妹姐姐。 难道…… 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11章 宁远远见刘仁离开了,便把房门一关准备给自己处理伤口。 其实,受伤的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原本就是灵体,恢复得也比较快。 主要是一身的血污把衣服黏在身上,特别难受。 宁远远一边将怀里的药放下,一边对言息月说:“阿月,你一会儿坐在这等我就行,我很快就好。” “我帮你上药。” 淡淡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听得宁远远一愣,她回过头去,却见言息月手里已经拿着一块湿润的帕子等她了。 “阿月,男女授受不亲啊。”宁远远试图规劝。 言息月温柔地望着她,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无碍,等回了冥渡山,我娶你便是。” ??? 宁远远的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却不小心被口水呛得咳嗽了起来,连着身上的伤口跟着一起抽痛。 言息月见状,忙扶着她坐下,等她缓和了些,才委屈道:“你不愿意吗?” 宁远远哪敢直接当面驳了他呀,只能将脑子里的那根弦绷紧了,委婉道:“……也不是啦。只不过,这成亲是桩大事,阿月可不能随意便做了决定,你得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才能知道自己要什么,否则这便是对两人的不负责任。你看……” 宁远远还真把他当小孩一般,苦口婆心地给他灌着鸡汤,“哎,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听不进去,但是这些等你长大便会懂了!” 言息月:……他明明已经三万多岁了,还要长多大? 宁远远眼见着言息月的脸黑了下去,也不敢瞎侃太多,她抿了抿唇,道:“那个那个,你要是想给我上药,就上吧。” 反正也没伤在什么关键部位,看了也没什么,有人伺候多好呀。 她一脸无所谓地走到床边躺下,解开自己的衣服,将白白的肚皮露了出来。 这一下倒是出乎了言息月的意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言息月轻咳一声,强作镇定,他将水盆端到床边,便给顺着伤口先给宁远远擦拭血迹了。 他的动作小心而轻柔,宁远远并没有觉得多痛。 方才解开衣服的时候,她自己瞧了一眼,伤口狰狞发黑,就像是有一只大蜘蛛被拍死在她肚子上一样,看着渗人。 宁远远不禁有些庆幸言息月主动提出给她上药了,否则真要让她自己来,都不知道应该怎么下手。 “阿月。” “嗯?” “你这个魔纹什么时候才能消下去啊?” 言息月的面巾松了一些,露出了一抹暗红,宁远远看了一会儿,索性伸手替他拉了下来,言息月也没阻拦,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一会儿再戴吧,反正现在就咱们两个人。” “嗯。”言息月随后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准备处理后背的伤,“还要两三天吧。” 原本他便因灵力虚耗过度而变成了孩童的模样,今日与树妖一斗,情急之下显出了魔相才暴涨了灵力。 这魔纹仿若人生来而有的胎记,擦不掉抹不去,与自身浑然一体。 从前灵力充沛时还可轻松压着,但现在,他是再没有余力去压制它了。 宁远远拨过自己头发,点了下头,道:“好吧,那一会儿我去找找那位大娘给你寻块干净的纱巾来,这个都脏了。” “……好。” 言息月手间忽然一顿,他默不作声地将宁远远背后垂下来的那根带子拂到了一边,才红着脸继续拿帕子擦拭起来。 * 到了晚上,刘仁将饭端到了宁远远的房间里。 “宁师妹,快来吃饭吧。” “哎,来了。” 宁远远的脚上了药之后,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听到刘仁叫,便赶忙往出跑。 言息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眸子里有些许严肃,“不要跑那么快。” “哦。”宁远远收回手来,转而揪着裙子踩着小碎步飞速飘了过去。 言息月:“……” 这顿饭虽说都是家常菜,但是宁远远却吃得很开心。 言息月的眼眸带着点笑意,时不时地给她添些菜。 刘仁放慢了手里动作,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神色颇为怪异。 半晌,他终于忍不住了,“宁师妹。” 宁远远抬头,“怎么了?” 刘仁搔了搔眉毛,“不是我多事啊,你看咱俩平时关系不错,我作为师兄的,师妹要是出什么事了我总得问两句不是?” 宁远远露出疑惑的神色,“我有事?什么事啊。” “就是……”刘仁看了一眼言息月,也不打算绕弯子了,“你和这小孩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宁远远突然神秘一笑,随口道:“你猜?” 刘仁顿觉不妙,脑子里呼噜噜转了半天,还是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不会是你给自己养的小相公吧?” 宁远远:“???” 言息月很赏识地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一直想念自己的亲人,但是这样的方式嘛……嘶,还是……嗯,是吧?” “是什么呀,不是!”宁远远神色一乱,“阿月就是我收养的一个弟弟而已,你别瞎想。” 言息月眸色一暗。 宁远远见状忙补充了一句,“一个漂亮懂事聪明可爱,并且我非常喜欢的……额,小朋友?” 刘仁犹疑地点了点头,虽然心里还不是特别相信,但是既然宁师妹都这么说了,他也就让自己相信吧! “对了,那个幻妖怎么样了?”宁远远转移话题。 刘仁指了指外面的院子,“在外头绑着呢,明天我便带到城主那领赏去,你在王二家里等我就行。” “那它跟那个树妖?” “哦,树妖借它的迷雾躲藏,它确是知道的,但是它修为没人家高,打不过,又不愿意挪窝,所以便只能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了。” 宁远远:……嗯,它好像也就只有一只眼。 刘仁说罢,见宁远远表情不太对,便又说道,“放心吧,那幻妖聪明的很,明日等我脱了手,它肯定寻着机会就跑了,那些人抓不住它。总归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妖怪,坏事也不是它做的,我已经教训过它了,应当不会再往这种住人的地方跑了。但要是下次再遇见的话,我就不会放过啦。” 宁远远眼睛一亮。 方才她还纠结着要不要给那小妖怪求个情呢,可毕竟这些害人的事情,它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也算间接地帮助了那个树妖。她拿不准主意,没想到刘仁却这样放过了它。 她惊喜地笑了,不吝夸赞道:“刘师兄,你真好啊!” 刘仁被夸得脸上一红,猛扒了两口饭。 言息月神情微敛,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眸子里一闪而过,再抬眼时,却什么情绪也没有了。 他低唤了一声,“远远。” “哎!” 宁远远回过头去,见言息月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不禁愣了一下。 但很快,宁远远便想到了什么,她不知哪里掏出一块糖,快速地剥开糖衣,从面巾底下给言息月送了过去。 甜的有些过头了…… 言息月正欲压下蹙眉的冲动,紧接着却感觉到宁远远低头朝他靠了过来,“王二他娘给的,你先解解馋吧。” 言息月突然有点想笑,他垂下眼睫挡住笑意,软声应道:“好。” * 翌日一早,刘仁便拎着幻妖领赏去了,直到午时才神清气爽地晃了回来。 宁远远兴奋地搓手,“赏金换回来了?” 刘仁扬起手中那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得意道:“当然!” 宁远远的笑意更深,却没有再说话,她捏紧了自己早上刚做好的那个小钱袋子,端坐着一脸期待地看向刘仁。 言息月看得眉头一皱,敛下眸子,小手抓紧了宁远远的衣裙。 刘仁将袋子里的银子叮叮咣咣地倒在了桌子上,映得宁远远的眼睛更亮了。 “呐,你一个,我一个,你一个,我一个……” 宁远远的视线紧追着刘仁的手,翘起的嘴角越发压抑不住。直到刘仁将最后的十锭银子一块都拨给了她,宁远远才呆呆地抬起了头。 “多了。”她说。 刘仁收拾着扎紧了自己手里的钱袋,挥手道:“那妖最后是你除的,多给你也是应该的。” 宁远远眨了下眼,咧嘴不好意思地一笑,“那我就不客气啦。” 说罢,便拿手一捞,把剩下的银子全收入了她的口袋。 刘仁想起什么又说道:“对了,宁师妹,此地我不多留了,今天便会走。你呢,之后要去哪,要不要跟我一起?” 宁远远默默看了言息月一眼,虽然被面巾遮了大半的脸,眉眼的弧度也没有变,可她莫名觉得,他此时的情绪不大好——不高兴,还有一点紧张。 明明他们今天赚了这么多钱…… 宁远远不解地抬了下眉,然后对刘仁回道:“不了,我还是跟阿月一起四处转转吧。” 刘仁点点头,“好吧,那你们自己路上小心。” “好。”宁远远应道。 午后一过,刘仁果然走了。 宁远远二人同他一起出的门,但是出门之后,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也就这么分别了。 江湖之大,不知道今后还会不会再见到呢。 第12章 现下有了钱,而去往冥渡山的路还远,宁远远开始思考要不要买个代步工具。 毕竟,她现在伤未大好,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坐骑了。 阮山城四通八达,却更算是一处水乡,售卖马匹这种陆地上跑的交易并不多,城主大人索性就把他们全部划到了一处,起了个通俗易懂的名,叫马市。 马市离城门不远,很容易找到,宁远远拉着言息月在马市门口转了一圈,最后将他领到一个阴凉处坐下。 宁远远道:“阿月,你在这等我吧。” 言息月凝眉,“为什么?” 宁远远望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忍不住抬手顺了顺他的毛。 这真的是没办法,她没有见过言息月长大时候的样子,更没有见过他身为魔君时暴戾嗜杀的样子,言息月对她又一直是乖乖萌萌的,导致宁远远时常会忘记他的真正身份。 她笑了下,道:“里面可没有这么好的遮阳地儿,你这么小,我怕你晒晕了,而且里面都是大马,踢到你怎么办?” 言息月眼神复杂,远远现在是真的把他当小孩了呀。 宁远远拍拍他的肩膀又道:“你放心,我很快出来,在这乖乖等我呀。” 言息月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 所谓货比三家,宁远远在里面逛了一圈后才在一家店前站定。 “姑娘,你要买马吗?”老板眼尖儿地瞧见了在门口站了半天的宁远远,掸了掸自己的衣服,过去问道。 “对。”宁远远探头看了看,“老板,这些马有我能骑的吗?” 老板抱着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又回头看了自家的马一眼,笑道:“不行,你太矮了。” 宁远远:“……” “不过,我家有专门培育的矮种马,你要看看吗?” 宁远远惊喜道:“好呀!” 老板领着她到了店铺的后院,指了指对面的一处马厩,“就在那。” “哪呢?”宁远远没看到。 “说了是矮种马嘛,走到近前看。”老板说罢,快走两步,进到马厩里将那匹矮种马牵了出来。 “老板。”宁远远只看了一眼,便冷淡地将头转向了另一边,“我选那个!” 那哪里是矮种马,那分明是宠物马吧!小小一只,也真是太瞧不起人了! 言息月自宁远远走后,便很听话地坐在原地等她。 这时刚过午不久,太阳还很大,言息月就算躲在树荫里也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气。 他有些无聊,抱着胳膊窝在腿上假寐。 或许是被这午后的炎热晕了脑袋,他闭上眼不久,宁远远的脸和褚泠秋的脸便不断在他的脑子里变换闪现。 “大师兄。”小姑娘清冷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她努力地抬起手将怀里软软的小白兔给他看,“你看,是不是好可爱?” “阿月。”小姑娘的容貌变了,可是更可爱了,“我去干活,你在这等我好吗?” 说完,她便跑到货船边,踮起脚接下船工递下来的两大包货物,哼哧哼哧地搬了过来。 有时候货物没接好,压倒头发了,她还会诶唷诶唷地叫着,歪着身子赶紧跑过来卸货,真是有趣极了。 言息月的唇角缓缓地翘了起来。 突然,言息月的肩膀好像被什么砸了一下,使得他的思绪轰然飞散了。 他不满地抬起眸来,却见面前站着几个小孩,最大的十二三岁,最小的五六岁,躲在大孩子后面怯怯地望着他。 言息月不耐烦地瞥了他们一眼。 为首的那个大孩子将手里剩余的石子颠过来倒过去,一脸得意又看好戏似的望着他,“以前没见过你啊,自己一个人在这干什么呢?” 言息月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不禁觉得好笑。 “虎子哥……”最小的那个小孩拽了拽大孩子的衣角。 虎子皱着眉将他的手拨拉开,这才又扬起下巴对言息月道:“是不是你家里人不要你啦,把你丢这了?哎哟哟,没人要的孩子哟~” 说完,他同他身边的那些孩子哈哈大笑了一阵,然后捏起手中的一个大块的石子朝言息月扔了过去,正中他的额头。 其实吧……言息月也不是那么生气。 毕竟他也是三万多岁的人了,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这种小孩子之间的可笑行径,他也是能理智面对的。 他幽幽地掀起眼皮,正想站起身来撸袖子教训一下这几个小孩,一个纤瘦的身影却抢先冲了过来,像是母鸡护崽一样,严严实实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你们都哪跑来的啊,怎么在这欺负人呢!” 声音挺大,但是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言息月定睛一看,忍不住躲在她背后抿嘴笑了。 “你又是谁啊,哪跑来的?”虎子还是雄赳赳地扬着下巴,一点都不怕她。 宁远远双手叉腰,气鼓鼓地道:“你管我是谁!我看见你欺负他了,快赔礼道歉!不然我可让你好看!” 虎子可以说是这一片的孩子王,从来都是嚣张惯了,还从没怕过谁。 他挑衅一笑,朝宁远远吐了吐舌头,“来啊来啊,他就是一个没人要的臭小子,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说完,又把手里剩余的石子一股脑全砸到了宁远远身上。 言息月眸光一凛,正准备做些什么,却慢了宁远远一步,只见她大喝一声:“你完了!” 然后便见她跟离弦之箭一样嗖的冲了出去,按住虎子就是一顿乱打,一个挺大的小伙愣是被揍得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打了一会儿就抱着头哭了起来。 欺负我的人?看你还敢不敢! …… “道歉。”宁远远拿着自己的一只绣花鞋慢悠悠地拍着大腿,嘴角透着一丝轻蔑的讥诮。 哼哼,跟我斗?树妖我打不过,还收拾不了你一小屁孩! 虎子顶着那张被打得鼻青脸肿、爹妈都认不出来了的一张脸,带着身后的一众小兄弟弯腰鞠躬,“对唔咦。” 言息月忍着笑,默默地看了一眼还在得意地抖着腿的宁远远。 “行了,走吧。” 熊孩子们如蒙大赦,落荒而逃。 宁远远看着他们跑远了,穿好自己的鞋子,这才走到言息月跟前蹲下,“怎么样呀,疼不疼?” 言息月软了软眸子,眼底似有水光波动。 他故意拧起了眉毛,委屈地望着宁远远,撒娇般地轻声道:“疼。” 宁远远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又不免被他这样搞得五迷三道,一时想不到旁的。 她心疼地替他吹了吹额头上泛红的地方,安慰道:“哎,以后再碰到这样的人,别客气,直接动手揍他!” “好。”言息月乖乖应了一声。 宁远远笑了,拉过他的手,道:“来,我带你看看我给咱俩挑的坐骑!” 言息月随她拉着走,直到走到拐弯处,看到一个茫然的老头正在东张西望地找着什么。 老头眼神儿不错,一下子便看到了宁远远,他向她挥了挥手,宁远远也冲他挥了挥手。 “大爷,谢谢你帮我看驴啊!”宁远远拉过绳子来,笑道,“呐,这是给您的辛苦费!” 老头笑眯了眼,“客气客气!” “远远,这是?”言息月见那人走了,这才问道。 “是我们的坐骑啊!好看吗?”宁远远一把搂住驴脖子,给言息月介绍道,“你看这个脸!长不长?这个背,坚不坚实?还有这个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是不是跟你很像!一看就是一匹良驹啊!” “……” 言息月努力地牵起一抹赞赏的笑容,竖起大拇指,“远远,你的眼光可真好!” 宁远远得意地挑了下眉。 * 林曲洲是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 与阮山城不同,它不再是只属于人族的城,而是处在狐族领地的一座仙城。 只不过,它虽说是仙城,却因位于狐族的边缘地带,着实难以管辖,以至城中鱼龙混杂,仙族、妖族、甚至魔族,什么样的族类都有一点。 故而,过境之时务必小心才好。 行至林曲洲有将近十日的脚程,中间还要翻越一座石英山,艰辛程度直接翻了一个倍。 瞧着二人状态,言息月倒是不急,而宁远远,就更是不急了,时间越延后才越好。 原书中算着言息月和褚泠秋再次相见的时间是一个多月后,可谁也不知道是一个月多一天,还是一个月多十天啊。 这对于宁远远来说完全就是生命的倒计时。 而且,巧合的是,他俩重逢的地点就在他们的第四站——苍云城。 两天之后,言息月脸上的魔纹终于消失了,为表祝贺,宁远远决定亲自为他做一顿大餐! “阿月,你往那边站一点,别砸到你了啊。”怀里的大鱼还在活蹦乱跳地瞎扑腾,宁远远双腿夹住树杈,腾出两只手将它抱得紧紧的,待它蹦累休息的间隙才朝树下站着的言息月飞快地挥了挥手。 言息月凝着眉往旁边挪了两步,一只手放在嘴边不放心地喊道:“远远,你小心一点啊。” “好!” 宁远远深吸了一口气,将包着大鲤鱼的布包从自己怀里拉了出来,正准备往下扔,却不想这鲤鱼在此刻突然跳了出来,还一尾巴甩到了宁远远的脸上,宁远远一时不备,手没扶稳,竟直接掉了下去。 宁远远一声哭嚎。 言息月忙跑到近前扶她,“远远,你没事吧?” 宁远远捂着自己的脸,哭唧唧地爬了起来,“阿月,那鱼打我。”声音中还带着些不可置信。 言息月努力压下快要翘起的嘴角,轻咳一声,安慰道:“啊?让我看看。” “你看,是不是红了?”宁远远放下手来,指着自己的脸。 言息月轻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瞧了瞧,确是红了一片。 他将手覆在宁远远的面颊上,一股冰凉的灵力逐渐沁入,宁远远立刻觉得脸没有那般火辣辣地疼了。 耳边那温柔又显得稚嫩的声音又响起来。 “唉。”他轻叹了一声,“傻姑娘,我说我用灵力帮你就好了嘛,怎么非要自己做呢?” 宁远远赌气道:“我说了我给你做大餐,当然要我自己来了,用灵力多没意思啊。对了,那条鱼呢?死了没?” 言息月回头望了那被摔得血肉模糊的大鱼一眼,“……死了,很安详。” 宁远远满意一笑,拉下言息月的手就要去捡,“阿月,你帮我生个火,一会儿你就有好东西可以吃啦!” “好。” 林风微微吹起,言息月望着那抹兴冲冲的纤细身影,嘴角的笑意渐深。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呀大家,周三为了压字数停更一天,周四之后会补上的! 第13章 宁远远离开阮山城的时候特意买了一些盐以备不时之需,此时撒在这焦焦香香的烤鱼上面正是顶好的调味料。 待鱼烤得差不多了,她便将鱼从火架上拿了下来递给言息月。 “尝尝吧,看看好不好吃?” 言息月接了过来,在鼻下嗅了嗅,“果然很香,远远,你的手艺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泠儿会做饭,却不会经常做,在与她相处的五百年来,他其实也就吃过那么两三次而已,可是,这仅有的两三次都让他久久难以忘怀。 宁远远心虚地笑了下,讪讪道:“……哈哈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无妨,我记着便好。”言息月温柔一笑。 折腾了半晌,宁远远也终于有空吃自己的饭了,她从包袱里摸出一个冰凉凉的大馒头来,用灵力热了热,就着水便吃了起来。 言息月倏地一怔,心头一下子泛起一阵酸意,正欲将手里的烤鱼递给她,林间却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老张,你还记不记得半个月前来咱们村里的那个小伙子?” 是两个砍柴的村民。 老张道:“记得。那小伙子相貌出众,衣着贵气,腰间还挂着一块云龙环佩,那一看就不是凡品。咱们平日里哪有机会见着这样的人,自然记得。” 宁远远没什么事干,也忍不住竖起一只耳朵听听闲话。 听到这里,还顺带着抬眸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言息月。 云龙环佩…… 言息月的脸色微变。 他知道这是什么,世上也只有这么一块,是那个人的物什。 言息月握着树枝的手紧了紧,忍不住抬头看向了宁远远。 她好似也在听他们的对话,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后,回头对自己笑了笑,面上并无异色。 那人接着道:“就是啊。他那次来不是找村长了吗?” “对,说是给小莲驱邪,可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啊。小莲在床上躺了快一年了,村长把能请的大夫都请了,就是不见什么起色,他说是驱邪便真能好了吗?” “管用的!那小伙子当时不是说小莲身上寄生了一只妖怪,叫死什么虫的,在吸她的精气,清除之后半月便能下床走动了吗?我家婆子昨天去村长家送东西,真的瞧见了,小莲就在院子里浇花呢!” “这么厉害吗?” 两人越走越远,声音渐息。 言息月垂下眼睫,掩住自己眼底的暗流。 谁都不知道,他现在其实是有一丝得意的喜色的。 死灵虫是一种以魂魄为食的小妖,平时多寄生在活物的身上,吸取魂气。 可就是这样的妖怪,若是调.教有方,却可成为寻魂的利器。 厉寻千辛万苦地跑到这种小村子里找死灵虫,也就是说他还在试图收集泠儿的魂魄。 哈哈哈哈哈,真是个蠢货!!! 他肯定想不到,他费尽心机想要找到的泠儿,其实就在他的身边吧。 宁远远见他眉梢微微挑起,蓦地心有所感,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这个大魔王此刻的想法。 云龙环佩为厉寻所有她当然知道,死灵虫为搜魂之妖,她也知道。 原书中褚泠秋被言息月捅了一剑之后身受重伤,魂魄几近消散,是厉寻利用自己的灵气温养才得以保住性命,而最后散有一魄迟迟难以寻回,他便去收了一只死灵虫,用它来找褚泠秋的最后一魄。 距厉寻离开此地已有半月,想来褚泠秋也差不多该醒了。 思及此,宁远远竟不知道该同情自己,还是该可怜言息月才好。 这家伙估计还傻乎乎地正得意着自己先聚齐了褚泠秋的魂魄吧。 “远远,你光吃馒头怎么行,这个烤鱼还是给你吧,我不饿。”言息月将鱼递了过来。 啧,还傻乐呢…… * 跋涉十日,宁远远和言息月终于到了林曲洲的地界。 城墙上是清一色的“褚”字旌旗,在风中猎猎飞舞。 身披坚甲的士兵们各持一剑,分别站在城门的两侧,看着很有威严。 宁远远还是第一次见到所谓的仙城,随着距离越近,心中的那份敬意也越发的澎湃。 然而,当她带着这种敬意将要迈至城门的那一刻,她居然看到有好几个守门兵在靠着墙打瞌睡! 一瞬间,她的宏伟幻想破灭了。 这还不如人界的阮山城呢! “不是所有的仙城都是这般的。”言息月小声道,“处于权力范围太远了,疏于管辖也很正常。远远,城内秩序会更比你想的更混乱,咱们要千万小心。” “好。” 话刚落,宁远远便觉得脚下的土地好像晃了一晃。 她愣了一瞬,不会是地震吧! 还不及宁远远的反射弧再弹回来,言息月已经拉着她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宁远远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屋,这一会儿震起来不会砸到自己吗? “阿月,咱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啊,一会儿地震……”宁远远有心再跟言息月商量商量,可说着说着,她却发现言息月的注意力根本没在自己这。 他微垂着眼睫,嘴角紧绷,好像在想些什么。 “阿月?” 言息月回过神来,“怎么了?” 就在这时,一道逼人的破风之声遽然冲入耳膜,意识起时尚在远处,不过一息已至身前。 下一刻,只听嘭地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不明物体以不可阻挡之势直接从前方冲撞了过来。 大地又震了两震。 言息月在那东西落地之前,便带着宁远远向后退了一步。 待周围的惊叫声和漫天的灰尘渐渐退去,二人才放下了掩着口鼻的衣袖。 宁远远定睛向那不明物体落地的方向看去,瞧了半天,才发现那其实是一个人。 哦不,妖或魔什么的也不一定,毕竟她方才看林曲洲里面的各个族类基本上都是以人形行动的,乍眼一看是分辨不出来的。 那人方才似乎再跟什么人打架,身上满是鞭痕,伤可见骨。大大方方的脸盘子上一片血污,已经看不清容貌了。 四周的青石砖以那人为中心裂出了巨大的一片网状裂痕,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似乎还想要爬起来,无奈伤得太重,挣扎半天也没能有什么效果。 宁远远被这一幕惊呆了,还没来得及想到赶紧跑的时候,一道刻薄又轻挑的声音从不远处荡了过来。 “如何?还是不肯说吗?”随着声音渐进,那人的身影也逐渐显露了出来。 ——是一个男人。 他身形修长,银冠高束,一身紫衣缎袍金线镶边,看着十分贵气。 再往上看去,便是那张脸了,大体还是挺英俊的,只不过那两片过薄的嘴唇却是同方才的语气一般,显得有些刻薄了。 周围的行人似乎也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并没有谁露出过分惊讶的神色。 然而,大家却又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整齐地投向了这一处。 这都是同行啊! 宁远远看了一圈,平静了许久的八卦之心突然燃起了一撮小火苗。 来都来了,就看看吧! 空气中的静谧愈深,那个刻薄的男人慵懒地抱着胳膊,边走边微微晃动着手里的紫金鞭。 待走到在地上躺尸的那个人跟前,才住了步。 他居高临下地垂眸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然后又用那刻薄的语气说道:“元宥,你说你有什么可瞒的啊,他当初不声不响地离开,这都过了一个多月了,一点音信也无。我看他啊,定是不会回来了。” 被称作元宥的男人费劲地撑起半截身子,恶狠狠地瞪了过去,“君……他不会不回来的!他肯定只是遇到了什么事,暂时不能同我们联系罢了。奕姜,你废话少说,要杀要剐随便你!” 宁远远听到这,突然明白了什么。 元宥这个名字她不熟,可是奕姜这个名字,她还是有印象的。 奕姜,便是那西海龙族的三皇子啊! 原书中并未多提言息月和西海龙族的恩怨,但是宁远远根据文中的只字片语也能猜出个大概。 言息月其实是西海龙主的一个私生子,然而这老龙对他却并没有多在乎,毕竟只是一时酒后乱性的产物罢了,血统也不算纯正。 老龙主另外还有三儿一女,知道此事后自然也是不满,平日里对言息月多有欺辱。 直至生母过世后,言息月才想办法从西海逃了出来,入了青云洞府。 而之后待他成魔叛出师门,首先发出追杀令的便是西海。 宁远远低头望向言息月。 他将身子掩了大半在她的身后,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盯着前方。 察觉到头顶的视线,言息月下意识抬头去看,他眼底的寒意还未来得及遮掩,就骤然撞进了宁远远的眸子里。 言息月有一丝慌乱闪过,而接下来,他却见宁远远微微瞪大了眼睛,将一根食指比在唇边,轻轻地摇了下头。 奕姜心知,今日断是从元宥的口中打探不出什么了,于是也懒得再废话,松开鞭子,扬手一挥便要向元宥打去。 紫金鞭飞起之时身上骤起电芒,一道庞大的灵力瞬间贯穿上下,宁远远被这恐怖的力量惊得心颤,不由得握紧了言息月的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道黑色的影子遽然从街道中间急掠而过。 当再定睛看去的时候,原先躺在地上难以动弹的元宥却已然没了踪影。 他被人救走了! 下一刻,奕姜的鞭子紧接而至,落地之时,将青石地板完全打了个粉碎。 这些惊人的画面几乎都只在眨眼的瞬间便完成了。 宁远远到此刻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是玄幻的世界,什么是强者啊! 等等。 言息月在原书中是可以与天帝匹敌的。 那他岂不是更厉害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哒哒,我又回来啦!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第14章 宁远远当即在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一定要紧抱言息月的大腿!!! 逃跑什么的,一点儿也不切合实际。 言息月那么厉害,宁远远相信,要是他真的对她的欺骗怀恨在心,那么她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言息月揪出来,然后碎尸万段的。 与其这样,还不如试试真情感化,似乎还更有生还的可能呢。 唉,她真是太难了。 奕姜见鞭子落空,本就细长的眼睛眯得更加细长了。 他咬紧后牙,从嘴里恶狠狠地挤出三个字,“墨、云、州!” 怒火无处可发,奕姜无法,也只得收了鞭子。 他冷眼扫了四周一圈,似是警告,又更似反派任务失败,临走之前再给众人的一个下马威。 宁远远没敢直视他,在他转过来的时候,便回过身去挡住了言息月,然后赶紧摸了两把驴子的背脊,表示安抚。直到奕姜走了,才拉着言息月走了另一个方向。 一场闹剧就这么过去了,天色渐晚,宁远远还是先找了一家客栈投宿。 这家老板娘是个狐狸精,宁远远看到的第一眼便愣住了。 这狐族的基因都这么好的吗???也太漂亮啦! 女子总归是喜欢别人赞美的,老板娘看着宁远远眼底不加掩饰的惊艳,心情不禁好了好几分。 “怎么样啊小姑娘,要个什么样的房间?”声音也婉转动听,透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媚意。 宁远远咧嘴一笑,“姐姐,就普通的客房便好。人界的银子收吗?” “收,一两一间一晚上,可好?” 老板娘颇带打趣地倾身撑在桌子上,将自己的自豪毫不吝啬地给宁远远展示出来。 宁远远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向后退了一步,但是想到价钱,还是问道:“一两……有点贵了。姐姐可有再便宜一些的?”阮山城最上等的房间也才一两。 “普通客房原本也是要三两白银,姐姐我看你讨人喜欢,还给你便宜了呢!” 宁远远思忖片刻,“好吧,那一间就好了。阿月,你行吗?” 言息月点点头,“我可以的。” 老板娘愣了一下,探头朝桌柜下面望了一眼。 诶,这还有一个啊…… 风餐露宿十来天,终于可以正正经经地在床上休息啦。 宁远远洗好了澡之后,倒头在床上一瘫。 言息月在她后面沐浴,她现在没什么事,四周又没有什么声响,在床上躺了不久便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直到水声再次哗啦响起,宁远远才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阿月,你洗好了吗?” 言息月穿着一身宽松的寝衣走了出来,长时间的浸浴让他的肌肤微微发红,漆黑的长发倾泻在后,湿漉漉地正在滴水。 他应了一声,“好了。” 宁远远捞过旁边干净的帕子,朝言息月招了招手。 言息月听话地走了过来,视线触及到她搭在手上的帕子,很自觉地转过了身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言息月发现,宁远远似乎很习惯自己动手去做事情,而不是用法力,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忘了自己有灵力的这件事…… 宁远远一边打哈欠,一边给他擦头发。 “远远。” “嗯?” “你是不是想起些什么了?” 宁远远的手顿了一下,脑子里的瞌睡一下子没了,她状似疑惑地问道:“怎么这么说?我对以前的事情还是没有什么记忆啊。” “我看你……好像认识今天在街上打人的那个人。” 言息月的语气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似乎他们就在聊天。可宁远远却知道,他这是在试探啊! “我不认识啊。阿月,你认识吗?”宁远远道,“不过,他也太可怕了吧!居然把那个人打成那样。后面他回头看过来的时候,我都要吓死了,赶紧把头转过去了。阿月,我跟你说,这种疯子最吓人了,你以后在街上看到可千万要躲着走。” 言息月默了一会儿,才点了下头接着道:“那人……是西海龙族的三皇子,行事暴戾恣睢,远远要是往后再见到,千万要小心。” * 言息月并没有打算在林曲洲久留,更何况,奕姜也在这。 奕姜不是那树妖,不是他现在少许地付出一些代价便能解决的。 他灵力未损时自然不会将奕姜放在眼里,可如今,他变成这副模样……要是再在此时撞见奕姜,莫论远远了,自身恐怕都凶多吉少。 “阿月,你在想什么?”宁远远盯着言息月看了半天,见他一直发呆,便忍不住出声打断道。 言息月转过头去。 宁远远就躺在他的身边,看样子似乎已经醒了有一段时间了。 “没什么。只是我在想,我们今天就要走了,去灵丘。” 宁远远眨了眨眼睛,“好呀。” 言息月望着宁远远的脸出神,“你不问问我,怎么这么急吗?” “这有什么好问的,走就走呗。早点到冥渡山也好。” 宁远远躺平身子,生怕自己没隐藏好,被言息月看出她的违心之语来,“对了!今天就要走的话,我得再去买点路上吃的干粮!” 言息月坐起身来,“我陪你一起去。” 宁远远一把将他拉回床上,“我去就好,你再躺会儿吧。” 不知道言息月自己有没有觉察,宁远远却是发现,他自从遇见奕姜之后,整个人就不太对了。 有点蔫儿,有点沉默,还时不时地会发呆。 言息月抬起眸子望向她。 宁远远拍了拍他的肩膀,撑起身子,俯看着他说道:“我看你好像这段时间太累了,精神不大好,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我就在附近买一点,很快就回来!” 言息月本欲反驳,可是突然想到什么,便又改口道:“好,你路上小心,快点回来。” 奕姜同他一起生活了一万多年,自然见过他孩童时的模样。 他不露面也好,远远也能安全一些。 “嗯!”宁远远答应得很欢快。 言息月微愣,脑子里那根敏感的神经一下子抻起来了。 怎么这么高兴?莫不是她真的想起什么了,想要趁此机会逃跑? 还不待他再说什么,宁远远突然一个翻身坐起,就要从言息月的身上跨过去。 言息月的身子瞬间一僵,半点动作也不敢有,生怕不小心碰到什么。 柔软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鼻尖,还带着一点昨晚沐浴时的皂角香,那是一种很普通的味道,却莫名让他的心神一荡,全然忘记了自己方才要说的话。 两人是和衣而眠,所以宁远远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整了整衣衫,飞快地洗漱了一番,便蹦跶着下楼了。 * 林曲洲不安稳,宁远远灵力不济,也不敢跑得太远,在客栈附近绕了半圈,买了烧饼就打算往回走了。 “欸,姑娘,你不再看看嘛?”那小贩见她买的多,估摸着是个行远路的,于是便又给她推销了起来,“你看看这个,红糖馒头、红枣馒头,还有南瓜馒头,都是人界的特色小吃。”小贩边说边掀开了最边上的一个笼屉。 宁远远探头一看,眼睛瞬间亮了。 恰巧这时一阵妖风吹来,馒头的香甜气味一下子钻进了她的鼻子里。 “买买买!给我各拿……五个吧!” “好咧!”小贩喜眉笑眼地应了一声,正打包着,小小的眼睛里突然又有一丝精光闪过,“姑娘,你看,我这还有人界的咸菜……” “姑娘。” 宁远远正满心期待地等小贩把那个咸菜坛子搬出来,耳边却忽而听到一道轻浮又掩不住那刻薄的男声。 她的心脏哐当沉了一下,几乎在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不会真是那个奕姜吧!!! “姑娘,你可是在买吃食?”奕姜又道。 废话…… 宁远远轻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鼓起勇气转过头去,“是啊,公子有什么事吗?”眼神清澈懵懂,好一个不谙世事的良家妇女!啊不,无知少女! 奕姜挑眉,笑道:“我见姑娘有些眼熟,便想着来打个招呼,确认一下。” 他这是在……搭讪? 宁远远笑了笑,接过小贩给她打包好的馒头,将银子放下,才接着回道:“应当是公子看错了吧,小女子并没有见过公子。小女子还有事情,先走了。” “是吗?那可真是抱歉,打扰姑娘了。” 说完,奕姜慢悠悠地将身子一偏,给她让出了道。 “你好,你见过一位穿碧色衣衫的姑娘吗?约莫十六七的模样。” 眼见着快到午时,宁远远迟迟不归,言息月终于无法在客栈里再等下去了。 他从包袱里翻出之前戴的那块面巾,围在脸上,便慌忙地跑了出来。 小贩低头看了看这小孩,不明所以地想了一会儿,回答道:“见过,大概半个时辰前来我这买过馒头。” 言息月惊喜地微微松了一口气,“那她后来去哪儿了?” “往那走了。”小贩指了一个方向,“对了,她是你姐姐吗?” 言息月胡乱点了点头,正准备道个谢就赶紧走的时候,小贩却又开口了,“她在我这买馒头的时候,来了一个公子同她搭话,那位公子模样不错,但是说起话来有些怪怪的。小孩,我跟你说,这年头花花公子多,我看你姐姐挺单纯的,你最好提醒她注意一些,别被人骗了。” “那个人长什么样!”言息月骤然拔高了声音。 小贩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答道:“就……个子挺高,穿了一身紫色的衣服,腰间还挂着一条鞭子……” ------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读者们,喜欢的就点个收藏叭! 第15章 是他! 不等小贩说完,言息月已经朝他方才指的方向冲了出去。 * 宁远远醒来的时候,感觉很憋屈。 因为她正被人提着后领子在地上拖行,前襟勒在她脖子上,双下巴瞬间显形。 而且两层肉被迫挤在一起,让她不太好喘气。 “喂,这位公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呀?我跟你说过了,我没见过你,你要寻仇的话找错人啦!” 她对晕厥之前事情还是有印象的。 那个奕姜表面上将她放过了,等她走到巷子口便施法将她迷晕了。 而现在,更是拖着自己不知道要上哪儿去。 奕姜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不禁停下脚步,疯了似的哈哈大笑了好一阵。 宁远远抱着胳膊,很无语地听他嘎嘎笑完。 “你还在装啊。”奕姜拎着她的领子将她转了一圈,使她面对着自己,“我昨天看见你了,你身上有言息月的味道,那种臭味我可永远都忘不掉。” “啥玩意儿?言息月谁啊?男的女的?我跟你说,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你莫要污我清白啊!” 宁远远双臂挡胸,飞快地蹬着小腿靠到了后边的一棵树上。 奕姜也不急,蹲下身子,倾身上前,从宁远远的肩颈一路细嗅上她的耳垂,“嗯~味道浓的都散不去了,看来也是分开没多久。能离他这么近……你不会,是他的女人吧?” 宁远远的胆子不算大,平生更没有经历过这么变态的事情,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但她也不敢过度反抗,毕竟看他这样子似乎是要拿她当人质逼言息月现身,应当暂时没有危险。 “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大哥,求求你放了我吧。” 宁远远苦着一张脸,抱着腿又把自己往边上缩了缩。 奕姜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宁远远话中的真实性。 过了一会儿,他又笑了,“看来他还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接近你,那你对他来说还真是不一般啊。” 妈妈呀,救命啊!我遇到变态啦,还是听不懂人话的那种!!! 奕姜:“不过嘛,言息月这人的眼光怎么变得这么差了,之前那个褚泠秋可比这个漂亮多了。” 宁远远:“……” 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周围的景色言息月已经完全看不见了,眼中唯一有的只是奕姜留给他的标记。 他在引他过去。 “哟,小野种,你娘呢?”奕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言息月的身后,“你在这干什么呢?” 言息月这时不过两百来岁,对比人界,也就是个四五岁的年纪。 他原本个子长得就小,再加上平时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身材也比同龄的孩子瘦削了不少。 听到声音,他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奕姜眉头一皱,无名火骤起,他默默向后退了一步,眼睛微眯,对着小言息月的屁股就踢了一脚。 小言息月没有防备,直接头朝下给栽了,连带着还滚了两个圈。 奕姜也没想到自己轻轻的一脚居然能达到这样的效果,愣了一下后,便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待他笑够了,奕姜轻蔑地瞥了一眼刚爬起来的小言息月,这才走到他方才蹲的地方去看他究竟在做什么。 地上摆着一个海蚌,边缘处磨损严重,但已经开了一指宽的口了。 原来是在取珠啊。 奕姜将它捡了起来,两手轻轻一掰,海蚌便开了。 里面竟是一颗黑珍珠! 此物稀有,就连奕姜也不免有些惊讶。 “你小子倒是好运气。”奕姜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残忍的冷笑,他的头微垂着,阴影盖了大半的脸,从小言息月的角度看过去特别骇人,“不过这好运气也得你有福消受得了才行啊。” 话落,他的手轻轻一捏,珍珠便瞬间成了齑粉消散了。 小言息月没有动,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奕姜没有得到什么乐趣,撇了撇嘴,晃晃悠悠地走到小言息月的跟前,大手突然扬起。 小言息月还以为他又要打自己,赶忙弯下身子护住了头。 “哈哈哈哈哈……”等了半天的巴掌没下来,奕姜那难听又刻薄的笑声却是传来了。 小言息月抬头一看,心想,这人果然有病! “娘,娘。” “月儿回来啦?” 小小的旧屋内走出一个极美的女人,身上虽着着素衫,却依旧遮不住她的绝美面容。 小言息月跑到她的跟前便停下了。 鱼容笑着掐了掐他那手感并不怎么好的脸蛋,轻斥道:“我怎么不知道月儿这般淘气的,看这小脸,怎么脏成这样啦?走,娘去给你洗洗。” 小言息月被迫滚圈儿时不小心撞到了头,有一片红肿,他不想让娘亲担心,所以进门前便给自己抹了一层海泥。 这时听见鱼容说要带他去洗,忙挣开她的手,“娘,这不能洗的!” “为什么呀?” “我方才路过花园那边,听到两个姐姐说拿海泥敷脸可以变白。月儿觉得自己有些黑,便想试一试。” 鱼容一愣,忍不住笑了。 那琥珀般的眸子微微泛着光,阳光底下看去竟比那宝石还要漂亮。“这到底是哪里跑来的小傻瓜啊!” 鱼容拿帕子将小言息月的脸慢慢擦净,然后把药油滴在手中,搓热了之后才覆在他的额头上按揉。 鱼容的力道有些大,把小言息月的身子带着一晃一晃的。 “月儿,你娘我突然有一个愿望。”鱼容一边揉一边缓缓说道。 小言息月强忍住药油那种辣眼睛的气味,扬起下巴,努力地望向她,“什么愿望呀?” 鱼容弯了下唇,“希望……你以后身边可以有一个人,这个人会比娘待你还要好。就算弱小,她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你。” 小言息月:“不,娘就是最好的。” 鱼容:“那是自然!” 小言息月:“……” * 奕姜见宁远远已经醒了,也懒得再费那力气去拖着她走。 索性从腰间卸下紫金鞭,将鞭尾的一头拴在了宁远远的手腕上,只要绑着跑不了就行。 “你可真是有福气,从前在我紫金鞭下过去的人,无一不失了性命,你倒好……”奕姜掀起眼皮,“不仅活着,还能跟我的紫金鞭亲密接触,真是便宜你了。” ……说得好像她乐意似的。 “那我还真是要谢谢您啦。”宁远远一脸笑嘻嘻,“话说公子,你和言息月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非要这样抓着他不放?” 奕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两片薄唇紧抿着一扬,露出一个刻薄又冰冷的弧度。“你终于承认和那个家伙认识了?” 宁远远:“……” “哼,一个野种而已,我想抓就抓,想杀就杀,你管得着吗!” 奕姜把宁远远带到一片林间的空地上便停下了。 宁远远左右看了看,不远处还有一个悬崖。确是一个打架的好地方啊! “去,你站那去。”奕姜不耐烦地拽了拽手里的鞭子。 宁远远朝奕姜示意的地方看去。 那大概是处于这片空地中心的一个位置,什么遮挡也没有。 若是以她为饵,在那里钓言息月,就凭言息月现在的情况,一旦出现,绝对要完蛋。 不过,鉴于原书的剧情,言息月之后还能活蹦乱跳地再见到褚泠秋,这就说明,这一关或许凶险,但他绝对过得去。 所以相较而言,宁远远反而更担心她自己。 愈至午时,太阳便愈扰人。 清晨的习习凉风到了此刻已变得炽热粘稠,宁远远周围毫无遮挡之物,时间一长,便耐不住精神,跟一颗被晒蔫儿巴了的大白菜一样,无力地瘫在了地上。 言息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她有些饿了,便从腰间的布袋子里掏出了一个馒头。 馒头还热着,宁远远懒得睁眼,直接往嘴里塞了一口。 哇,是个红糖馒头! 红糖的甜味和松软的口感一下在舌尖蔓延开,宁远远浑身一凛。 好吃到战栗! 言息月行至林边,便见远处一抹瘦小的身影倒在那里,凄楚可怜,身子似乎还在不住的颤抖。 那个奕姜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言息月心口猛地一缩,急忙飞奔而去。 “远远,远远?”言息月轻摇宁远远的肩。 宁远远闻声,忙将盖在自己脸上的衣袖放下,翻身坐起。 !!! 终于来了! “远远,你……”言息月原先各种担忧她被奕姜欺负的幻想,在见到宁远远的那一瞬间轰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没能掩饰住的惊愕。 就见宁远远右手拿着一块吃得仅剩了一口的馒头,脸颊上鼓鼓的突起一块,嘴巴一动一动的还在咀嚼,活像一只屯食的小松鼠。 她拿手比了一个稍等的手势,然后掩着唇,将手里最后的那口馒头一块撂入嘴中,嚼吧嚼吧使劲咽了下去。 因为怕留下什么食物残渣,最后还偏过头去拿衣袖将脸挡住,偷摸地用舌头飞快又仔细地捋了牙齿一圈。 等一切弄好之后,宁远远才转过头,热情地抱了抱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言息月,感叹道:“阿月,你终于来啦。” “嗯,我来了。”言息月安抚地拍了拍宁远远的背,“远远,你可有受伤?那个奕姜呢?” 宁远远摇摇头,“我没事。奕姜施法将我困住之后就不见了,我猜,他现在应该藏在附近哪个地方等你出来吧。阿月,待会儿要是打起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最好顺带着也保护下我…… “放心。” 第16章 言息月的手指轻抚过这片结界。 此结界并无杀伤力,只是奕姜用来困住远远,吸引他过来的一道牢笼而已,可进不可出,单凭他二人现在的灵力是绝对无法闯出去的,除非……祭出鸣隐剑。 言息月心知,此行必然是要暴露的,所以也不再隐藏什么。 反手虚握间,鸣隐骤现,他旋身举手横劈,原先仿若磐石般坚硬的结界瞬间破碎成片,随风消弭了。 待四周尘埃落定,宁远远的视线中再次出现了那抹讨厌的紫色。 奕姜的目光从宁远远的身上缓缓移到了言息月的身上,漆黑的眼瞳中带着明显的审视,半晌,他才皱着眉迟疑开口:“你……不会就是言息月吧?” 毕竟,只有言息月才能驱使鸣隐剑啊! 言息月没有说话,握着鸣隐的那只手却是紧了紧。 奕姜见状,眉眼倏而恍然大悟地舒展开来,面上露出一种不敢相信又难掩幸灾乐祸的复杂神情。 自言息月逃离龙宫找了清云仙尊这个靠山后,他便一直无法明着对他动手。 而等之后言息月叛出师门投身魔界时,灵力大涨,他更打不过他了。 直到前段日子好不容易得到消息,说是言息月受了重伤,他才敢独身搜寻了许久,只为出心中那口恶气。 原本他还有些担心言息月就算受了伤,也不可小觑,结果他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这不是连天都在帮他吗! 奕姜的脸上闪过一抹狂喜,手中的紫金鞭在空中示威地挽了一个花后,狠狠地笞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宁远远明白,这是要开打了。 “远远,快找个地方躲起来。”言息月将宁远远护在身后,手中的鸣隐抑制不住的嗡鸣,似在示警,又似在渴望许久未饮的鲜血。 “好!”宁远远左右一看,根本没什么地方好躲的,后边是悬崖,前面的路口又被奕姜挡着,她只能是尽量往远处站。 奕姜已经等不及了,宁远远话音刚落,他便一个箭步朝言息月冲来。 言息月屏气凝神,在奕姜的紫金鞭快要横扫过来之时,一个旋身弯腰反挡,轻松避了过去。 然而,言息月此时乃勉力一战,多凭的是剑招,而不是自身的灵力。 开始这般尚可,但时间一长,对上奕姜愈发疾强的攻击便显得吃力了。 遑论他现在还只是个小孩子的姿态,不多久,身上便多了好几处伤口。 “怎么,这就承受不住了?哈哈哈哈哈言息月,你不是很厉害吗,拿出你的本事来啊!” 奕姜还从未如此舒坦畅快地跟言息月打过架,几乎全盘压制的得意令他兴奋得过了头,打到后面,招式时快时慢,时轻时重,颇有戏弄之意。 言息月体力逐渐不支,一个动作稍慢了一点,便被奕姜抽飞了出去。 眼见着言息月就要朝悬崖那边坠去,宁远远再也无法坦然观战,赶忙飞身而至,抱住了言息月。 “阿月。” 言息月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模糊,宁远远抱紧了他,心中顿然升起了一股浓烈的歉疚之意。 怎么说言息月现在也只是个孩子,她都是个快五百岁的大人了,怎么能这般躲在他的身后呢? 而且,她还骗了他这么久……多年的痴情错付到另一个人身上,言息月到时候知道了肯定要气死了。 奕姜慢慢走近,嗤笑道:“哟,小姑娘还挺情深义重的嘛,这种时候都不弃了他。不过,我还真是不懂了,你说说,他如今这副模样能给你什么啊?要不要考虑考虑我,本公子带你体会体会那人间……至愉?” “你闭嘴!” “你变态!” 宁远远和言息月同时喝道。 言息月强撑着从宁远远的怀里坐了起来,琥珀色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深红,“远远,退后。” 话落的瞬间,那妖冶的魔纹自颈间迅速蔓延而上,强大的灵力再次在他的体内暴涨涌动。 宁远远犹豫着向后退了几步,心里却莫名有种不安。 再次突破了限制的言息月果然反转了局面,逼得奕姜步步紧退,整齐的衣冠上几息之间便有了狼狈之色。 他再也无法分出旁的心思去调笑挑衅什么,只得奋力反击。 然而,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不到一刻钟,言息月的攻击便肉眼可见地弱了下来。 宁远远在一旁心思飞转。 果然,这样违背常理、强行突破自身限制的力量,肯定是无法长久的。 距离言息月上次突破也不过十日光景,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来一次,也不知道他承受不承受得住。 言息月很快给了她答案,强行暴涨的灵力终于开始直线下降,他悬在空中的身体已经微微摇晃,险有时刻准备掉下来的趋势。 宁远远身上没有武器,也不知如何才能帮到言息月,心中空有一腔焦躁却无处可发。 突然,她灵机一动,对着上空大喊道:“奕姜,你这么一直追着言息月不放是不是因为嫉妒他啊!嫉妒他的美貌,嫉妒他的才华,嫉妒他天人风姿,让六界的美人都为他痴迷!” 宁远远这话可没胡说。 他们的师父——清云仙尊,在仙界的地位那叫一个重望高名,清云洞府更是仙界子弟趋之若鹜的第一学府,多少人挖空心思想进都进不来。 因此言息月原本一个藉藉无名的小仙能得拜在他膝下,还被奉为真传弟子,便已足够收获到仙界所有人的震惊和好奇。 而自从言息月拜入清云洞府,每日的刻苦修炼让他修为蹭蹭往上涨,尤其是后来斗杀穷奇那一战,更是将这个清云洞府大师兄的名头彻底打了出去,再加上言息月这个人长得确实不错,以致后来好些仙子都对言息月这个人充满向往。 甚至当时还出了一个当今仙子们最想嫁的仙君排名,言息月荣获第一。 果然,奕姜闻言,脸色瞬间变了。 他以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更听不得这两个字眼,更何况这个嫉妒的对象还是言息月?! 他言息月凭什么! 一个野种罢了。 他怎么会嫉妒他?? 话虽如此,他还是恼羞成怒了,容不得宁远远把话说完,便反手向宁远远甩了一鞭子。 紫金鞭在奕姜的手下犹如有生命的金蛇一般疾速向她扑来,幸亏宁远远早有准备,再加上有言息月的阻挠,她险险避过,奕姜的背上也落了伤。 此计可行! 宁远远看到希望,正想继续给奕姜胡侃两句,却见那头言息月已然支撑不住了,奕姜嘴角掀起一抹危险的笑,化鞭为剑,旋即刺了上去…… “他娘的,什么玩意儿!” 一道巨大的灵力碰撞后,奕姜直接被弹飞了出去。 他握着紫金鞭的手被震得微微发抖,懵了好一会儿,才怒喝道。 宁远远也没有想到这颗珠子的威力这么大,这还是当初在阮山城竹林时言息月给她的,说是作防身之用,遇到危险时捏碎即可。 方才情况紧急,言息月又摇摇欲坠的,明显已经无法再承受这一击了,宁远远一时顾不得旁的,忙从怀里掏出珠子使劲扔了过去。 珠子碎裂后,其中蕴藏的灵力登时流出,于言息月的周身瞬间张起了一个小巧却又足够将他包裹在内的球形结界。 结界外有着金色的点点光亮在围绕着它流动,由快转慢,宁远远瞧着很有安全感。 言息月倒在结界中,用手臂勉力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 脑子里的晕眩感还未完全褪去,言息月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抬头去看,然而,当目光触及到面前的这片结界时,他的脸色霎时变了。 这是天覆珠,是他很久之前炼出的一种护身法宝。 但是这珠子他从没有用过,身上仅有的一颗也都是他曾经为了以备不时之需而存下的,要不是上次阮山城那一遭,他几乎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东西,更何况,他还把它给了…… 言息月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呼吸一乱,忙扭头去寻宁远远。 宁远远也正在探头看言息月的情况,两人一对视,宁远远倒是先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言息月的眉头紧蹙,嘴唇微动,似乎想张口跟她说些什么,然而,从口中发出来的声音却细若蚊蝇。 天覆珠虽为护身至宝,但是其结界一旦张开,除非到了结界的时间极限,或者有修为极深之人将之打破,否则轻易都是破解不开的。 以言息月现下的情况更不用说。 宁远远眼瞧着言息月在结界里突然挣扎起来,一双秀眉不禁一挑。 不是都把他套住了吗,他还在那张牙舞爪的干什么呢? 反观自己这个小可怜,啧啧,舍己为人,一会儿还要独自面对奕姜,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命活了。 “你要去哪儿啊?” 宁远远猫着身子正想溜,刚一个急转身,那刻薄又讨厌的声音蓦然在她头顶响了起来。 她心中叫苦,讪讪道:“我……我不去哪儿啊,嘿嘿。” 奕姜笑得很是玩味,“我看你对言息月很是深情嘛,居然宁愿牺牲自己来保护他。” “我说我不是你信吗?”宁远远的眼睛里写满了无辜。 奕姜笑着摇头,“不信。” 话落,还不及她反应,奕姜便扬起了紫金鞭,给了宁远远一鞭子。 宁远远躲闪不及,痛嚎了一声后,趴在地上猛抽凉气。 奕姜冷笑着看了言息月一眼。 “言息月,你之前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现在只能靠女人保护了?” “你放了她!”言息月的声音不大,却仿佛有一种快要破碎的嘶哑。 奕姜听得隐隐兴奋起来,装模作样地把手比在耳边,“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呀。”话间又朝宁远远的方向甩了一鞭子,然而这一下却是实打实地落在了地上。 他奇怪回头,却发现宁远远不知何时已经跑了老远了。 奕姜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旋即飞身跟了上去。 宁远远现在怎么说也是清云仙尊座下的弟子,就算灵力拼不过奕姜,靠着身姿灵活,也勉强能躲上一躲。 无奈这地方空旷,宁远远实在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逃了没多久,就又被奕姜抓住了。 奕姜将宁远远一脚踹到了言息月的结界上面,“还想跑?你跑的掉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阿月快要恢复原身啦!! ps:晚上8点还有一更!(噢我这两天莫名感觉发了好多哈哈哈 第17章 跑不掉……可她也不想死啊。 宁远远心中叫苦,忍着身上的伤痛,分外愁苦地在地上打了个滚,正准备翻身坐起来,却感觉到旁边有一道灼热又急切的视线。 她抬眸望去,是言息月。 “远远——”言息月身上的伤势颇重,再加上灵力过度预支,现在的身体早已经不堪重负。 偏他性子执拗,又念着宁远远,非要挣扎着站起来。 身上的伤口被他拉扯得鲜血如瀑,他却好像没有感觉一般。 宁远远看不下去,只得将目光移到他的脸上。 她望着言息月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竟惊讶地发现里面有些许湿意。 “我没事,你别担心。” 宁远远也不晓得这抹湿意缘于何故,是他耐不住疼了呢,还是真是对这褚泠秋这般情重。 宁远远试图揣摩一二,但到底没见过言息月这般模样,那不时宜的好奇没一会儿就消散了,最后思忖片刻,还是无措地宽慰了这么一句。 言息月喉咙发紧,却是再说不出话来。 倏而,他突然瞪大了眼睛。 宁远远只觉一道长影在眼前迅速闪过,脖颈间便好像落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一股窒息感毫无预兆地猛袭而来。 宁远远的脑子一时没跟上,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原来被奕姜拴住了脖子,还被拽得在地上拖出了一段距离。 大量的空气骤然涌入胸腔,宁远远被呛得一阵猛咳。 原本像今天这种情况,她估摸着自己的这条小命应当是就交代在这了。 反正也是言息月给的,再给他赔上,也……没有什么! 只不过这奕姜实在是叫人看不顺眼,既是如此,临死前能痛痛快快地骂上他一通也是一件快事。 可是…… “咳咳咳——” 她腾不出嘴! 奕姜居高临下地盯着宁远远,笑道:“方才没事,一会儿可就不知道了。”说罢,便伸手要去抓宁远远。 宁远远蹬着腿想往后躲,奕姜不耐地朝前拽,两边一起用力,倒是将宁远远的半边袖子给拽掉了,一截雪白的胳膊一下子曝在了阳光之下。 奕姜显然也是没想到,不过他也不去管那么多,微愣片刻后,把手里的破布顺手往后一扔,直接转用灵力将宁远远提了起来,然后再次把她甩在了护着言息月的结界之上。 言息月脸上的阳光被宁远远的身子挡了大半,恍惚间,竟是显得有些阴鸷。 一绺发丝垂在脸侧,无风而动,眸子沉得像是溺在深海里的巨石,窥不到一丝生机。 他的目光在宁远远身上凝了半晌,才转向奕姜。 奕姜被他盯得后脑发凉,蓦然有些心虚。 好在他还算沉得住气,仔细看了看言息月那孩童的样貌后,方才那陡生出的怯意也就坦荡荡地消下去了。 奕姜心里大约知道,这护着言息月的结界他一时半刻是破不了的。 可是,结界总有时限,时限一过,就以言息月现在这副鬼样子,还怕收拾不了吗? 但等归等,他也不能让言息月这般轻松。 眼前就有一个折磨他的好法子,他自然要给言息月好好来上一场大戏! 想到这,奕姜顿时信心十足,他轻咳一声,微勾嘴角,“言……” “奕姜,我以前对你还是太宽容了。”言息月冷不丁开口,“你最好盼着我今日能死了。” 宁远远也被他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把头费劲一掰,看向了言息月。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宁远远顿时一阵胆寒。 言息月脸上的魔纹似是有了生命一般,正诡秘扭曲着,顺他的经络自脖颈向下攀爬,直到没入他的衣襟。 这东西要爬到哪儿去啊…… 宁远远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她心里清楚,此刻还是不动声色为好。 魔纹的变化其实并不明显,被言息月的衣服头发一遮,不仔细瞧的话还真看不出来。 奕姜站的远,更是无法观察到。 只听得奕姜一阵大笑,然后说道:“你在说什么疯话,宽容?从前该是我对你太宽容了才对吧!像你这样脏的人,我早该把你处置了才是,活在世上真是碍人眼。” 事情已成定局,他还在这装什么大爷,“不过,今日,算我发善心,在你临死前帮你做一件事好了。” 言息月没有说话。 不过此时,他也说不出话来。 额角细密的汗珠很快汇集到了一起,一道道地直坠而下。 身体上的变化,言息月自己又如何能不知道,他心中惊异,却又仿佛抓到了什么,忍不住生起一丝喜意来。 他如今所修之法是他自创,其提升修为虽快,缺陷却也存在。 世间修行所成大都是靠经年的累积,日子越长,修为越高,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言息月也不外如是。 然而,他所修的鬼涅之术与那些正统的仙法有一点不同,那就是每经一境界一定要置之死地,方能后生。 过程中因体内灵力暴动而带来的痛苦非常人能忍,更难以自主压制,只能凭借个人的意志力生生熬过去。 若最后能坚持下来,修为便会大有提升。 若不能,便是一个“死”字。 普通的神仙在修炼的道路中自然也会有类似的情况,但是那顶多称为瓶颈,多磨磨时间,兴许就突破了,并不危及性命。 关乎性命的,是历劫,乃天道所致。 与他这种还是不同。 毕竟历劫要几千年甚至几万年才难得经一次,而他,不过才一万多年,已然经历过五次了。 不管怎么样,这是一次机会。 灵力暴动时虽然痛苦,但是这也是他灵力积聚勃发最盛之时,要是能利用好,他不仅能扭转局势,而且还能摆脱他现在这副身子。 若是失败…… 也无妨,他会带着远远一起。 世间艰险,她总归是要在他身边才是好的。 就在此时,宁远远忽觉背上的压力一松,还不等她喘口气,又被那奕姜拉了回去。 奕姜揽着她的身子,紧锢住她的腰,强迫宁远远与他贴近。 “你干什么?”宁远远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用胳膊死抵在两人中间,脖子拼命地向后仰,不想让他碰到。 “干什么?”奕姜笑了下,将头凑的更近,“当然是为了帮帮我的好兄弟呀。”声音暧昧至极,引得宁远远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奕姜是个什么意思,显然已经很明白了。 宁远远不晓得他是怎么个脑回路,怎么就突然要来这么一招?但纵然她平时是个有点插科打诨的性子,如今也嬉笑不出来了。 她可以死,但她不想死前还要经历一回这样的事啊! 挣扎之间,颈下蓦然传来一片湿意,宁远远瞬间头皮发麻,如雷击般愣在当场。 她很清楚那是什么,那是奕姜的口水啊!!! 宁远远恶心地在心中拼命嘶吼,从内而外地涌出了一股要呕吐的冲动。 她也没有特别压抑,只破罐破摔地想着:吐吧吐吧,等会儿我吐你一脸,看你还想不想继续! 不知怎么的,她将视线蓦然转向了言息月。 他还是保持着方才半跪的姿势,一手撑着剑,头低垂着,几缕发丝大差不差地遮挡住了他的脸。 宁远远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嗯,这时她也没法去说,奕姜这个狗东西还使劲儿地往她身上蹭呢! 上衣已经松的不像话,只要他再拽一下,估计也就掉了…… 言息月自身难保,她还在这指望什么呢? 而且,就算他是男二,就现在这个情况能有希望活下去,可自己不过一个背景板,哪来的那么好的运气? 奕姜现在完全把她当成一个报复言息月的工具啊! 只要能气着言息月,他把她杀了也是无所谓的。 是了,宁长远从来没有在原书后面的内容中出现过,如此的话,正好在这死了,也是补回了原剧情。 宁远远越想越绝望。 奕姜这时已经欺身而上,将宁远远压在了地上。 宁远远使劲护住自己,可是终归是螳臂当车,人家轻轻松松就把自己努力反抗的双手锁在了头顶。 就在这时,宁远远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两个字——“自爆”! 以前看的电视剧里,不是就有这种情节吗? 同归于尽,谁也别想占谁的便宜! 宁远远觉得自己还挺聪明,左右活的希望不大,她也不想被奕姜这样那样,死前或许还能帮上言息月一把。 时不待人,想到这,宁远远毫不犹豫地立马闭上眼睛开始运转体内的灵力。 很快,她的身上就出现了一层浅浅的白光。 …… 自爆的滋味儿一点儿也不好受。 宁远远其实并不晓得究竟是不是这么个做法,做到中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肚子胀得厉害,心脏也很难受,整个胸腔就像一只正在充气的气球,好像随时都能炸开了一样。 再到后面她也控制不了自己了,只能由着灵力自己越聚越大。 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下来,静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那莫须有的倒计时。 好难受…… 耳边似乎有什么突然炸响,很大声,但是她一点也不想管。 宁远远意识开始模糊。 然而,就在她觉得一切都快要结束了的时候,额顶突然感觉到了一滴滚烫,随即而来的,却是灵力逐渐稳定下来的轻松感。 片晌,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第一眼对上的却是一双瞪得大大的、血红的双眼,眼珠子是红的,眼白被血丝遍布,也是红的,别提多吓人了! 宁远远浑身一哆嗦,一下子清醒了。 她觉得,这跟那恐怖片里猫眼外的眼睛有的一拼!要不是她现在身上没什么力气,绝对当场就跳起来了。 “远远,你怎么样,现在感觉好些了吗?”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子,模样生得极好,还正抱着她。只不过他一身鲜红,好像刚从血池里爬上来一般。 嗯……声音怎么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熟?? 宁远远眯了眯眼睛,伸出一只手抵着该男子的脸,从他的怀里撤出了一些。 待焦距定住了,她才迟钝地发觉,这人好像和言息月有点像。 不,应该就是他! 虽然现在抱着她的是个成年的男子,但是他脸上的魔纹同小言息月的一模一样! 他出来了? 还恢复正常了??? 宁远远惊讶地瞪着他,“你……” 言息月轻抚着她的脸颊,血红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点柔和,“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等等我。” 宁远远呆呆地点了下头。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有事没事多多评论呀! 第18章 奕姜眉头紧锁,一手抚着胸口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顺带还抬手抹了下嘴角溢出的鲜血。 他的脸色很不好,谁也没想到这言息月能从结界里出来啊! 出来就算了,竟然还恢复了原身!? 言息月那一掌打得毫无防备,奕姜此时气血翻涌,却仍紧咬着牙关,不愿再多吐出一口血来。 这是他西海龙三皇子的尊严! 尤其是在面对言息月时,更要如此! 可是,眼看着言息月的步伐慢慢逼近,奕姜的心中却也忍不住打起了鼓来。 男子发丝散乱,衣衫破烂,血和着泥沾了一身,形容可谓是狼狈至极,但是不知怎的,那冷冽骇人的气场却是分毫不减。 他手握鸣隐剑,目光冰冷锐利,又意外的平静,加之脸上那大片的妖冶魔纹,倒还真让奕姜看出了几分魔君的气质来。 可那又如何!奕姜立即否认道。 今时不同往日,不说言息月统领了魔域才几年,能有多大变化,就算他现在恢复了原身,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却是做不了假,他的紫金鞭可不是吃素的。 再者,言息月先前也是受了重伤的,不然也不可能成了一个小孩的模样。如今,他强行突破,又添新伤,实力必定大不如前。 若他全力以赴,未必就打不过他。 想通了这点后,奕姜顿时多了几分信心,连带着脊梁骨也挺得更直了些。 忽而,一道凌厉的剑光毫无预兆地斜劈而至,奕姜不及再想,忙一个后翻险险避过。 他强压下心中的那口欲要再度涌起的腥甜,运起灵力,舞起紫金鞭向前甩去。 言息月的剑招却是愈急愈狠,杀意凛然,身手竟仿若同他从前无异! 血红的眼紧锁住奕姜,无论奕姜要向哪儿跑,在下一刻总会有一道剑光紧随劈斩而下,生生拦了他的去路,几次三番之后,奕姜只得硬着头皮上,以攻为守,不多时,身上便落了好几处伤。 他这是要将他往死路上逼啊! 奕姜的唇绷成一条直线,眉头紧蹙,暗道不妙,开始那些轻浮戏弄的心思在这几招之间早已消失了个干净,眼底逐渐升起一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恐惧。 可是现在他已无退路可走,他与言息月之间,今日必定有个你死我活。 奕姜不禁开始有些后悔,他该完全准备好了再来的…… 就在奕姜走神之际,言息月抓住时机,直接挥剑将他的右臂斩了下来。 干净利落,毫不犹豫! 伴随一声惨叫,这一场几乎是压倒性的战斗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时候。 “你,你怎么敢!”奕姜不可置信地瞪着那只落在远处的断臂,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言息月!你就是个疯子!!” 言息月声音低哑,听不出什么情绪,“有什么不敢的?”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奕姜,视线从他的脸上幽幽地转到他的另一只手臂上,启唇轻道:“……还有一只。” 奕姜听见他居然还要砍,不自觉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绷紧神经,死死地盯着言息月,心想着只要他再往前一步,他绝对即刻转身,拼死也要跑出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一定…… 等等! 奕姜屏息凝神,眼见着言息月就要踏出那一步的时候,他却陡然顿住了!奕姜再顺着脚往上一瞧,言息月脸色煞白,眉头微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欸,管它发生了什么!不重要!! 趁你病要你命! 奕姜也不再犹豫,瞬间运起全身灵力凝于掌间,一个飞冲上前,竟意外且又毫无阻碍地直接将言息月击飞了出去! 这一掌可谓是奕姜的灌注全力的最后一击,后面就是悬崖,不出意外的话,言息月绝对能掉下去。最后结果无论他死或不死,都给自己争取了时间。 宁远远一直关注着二人的战况,言息月方才行动间的突然凝滞,她也发现了,所以就在奕姜将言息月击飞的那一刻,她也飞身去接了。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言息月被打飞的速度竟比她去接的速度还要快,最后人都掉下去了,宁远远才堪堪抓住了一只手腕。 掉崖? 这是什么绝世老梗啊!!! 宁远远恨恨地喘了一口气。 她趴着悬崖边上,两只手将言息月的手腕攥得紧紧的,“言息月?言息月!你醒醒!”架还没打完呢啊! 宁远远一边叫,一边使劲把他往上拉。 可是言息月却不知是怎么了,明明还是有意识的,头却歪倒在一边,失了气力,整个人好像一条死……啊不,好像一条柔弱的柳枝儿一般,任凭崖风吹荡。 宁远远叫了两声,见无用,索性闭了嘴,只凭着自己的力量把他往上拽。 片晌,宁远远突然心有所感,手中动作蓦地顿住,她迟疑着向后望去,果然看见奕姜正搁她身后站着,左手还拿着紫金鞭化作的剑。 完了。 奕姜悠悠走到崖边,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向下望了一眼,而后才将视线从宁远远的手上,转移到了她的脸上。 突然,奕姜举起剑,作势就要朝宁远远的手腕劈去。 宁远远瞪大眼睛,眼瞧着那把利剑就要落下,她的双手忍不住瑟缩了下。 而也就是这一下,好不容易被她已经拉到了领子的言息月又掉了下去。 宁远远心头一跳,赶忙探出身去抓,可这回,她抓到的却只有言息月的四根手指而已。 手心冷汗涔涔,不多会儿,她就感觉到言息月的手在往下滑了。 怎么办…… 宁远远自认也不是个多聪明的人,此时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好像除了抓紧言息月之外,再也冒不出什么旁的想法来了。 就在这时,她感到手中有什么动了动,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惊喜地望向言息月。 “呀,醒了呀。”奕姜似乎已知局面不会再变,没了顾忌,声音也带上了平时的轻佻,“小娘子,我给你个选择如何?” 宁远远头也没回地道:“要么我放手,你留我一命,要么就跟他一起死?” 哼,什么老掉牙的台词! 奕姜愣了一下,嘴角抽了抽,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笑道:“不错,那你意下如何啊?” 言息月似乎还是没有恢复过来,眼睛虽然睁开了,眸光却仍有些涣散。 闻声,他眉头皱了一皱,有些艰难地朝宁远远看去。 宁远远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回握得紧了些,以为言息月是在担心她会扔下他。 于是,她顺着两人交握的手,抬眸望向了言息月的眼睛。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片刻,又轻轻地敛下了。 两手之间的滑动更甚。 她就要撑不住了。 “我考虑好了。”宁远远扭头望奕姜,乌黑的眼底透着一抹清亮的光。 奕姜勾起嘴角,“决定是什么?” “再!见!” 宁远远笑了一下,随即突然就放开了扒在崖边的另一只手。 没了阻力,她的身子瞬间被言息月给带了下去,两人不消片刻,便彻底消失在了云雾里…… * 不得不说,这人啊,修了仙之后,别的不说,身子骨是真的好。 至少,宁远远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之后,竟然还活着! 她很欣慰呐。 宁远远自我叹服地笑了笑,又躺了好一会儿,等身体差不多能适应这种疼痛度了,这才想起来看看周围是什么情况。 她约莫掉下来之后是晕了一段时间的。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 西边丹霞似锦,斜阳被流云簇涌,轻轻软软,只在顶尖儿透出了几道余晖,仿若圣光,连带着云端也染上了一抹金黄。 周围树木稀松,几乎听不到什么鸟叫。 灌木草丛倒是一片片的,躺在地上还有点舒服。 宁远远不自觉扭了扭头,想找个更舒服的姿势。 可是…… 不对。 感觉不对呀! 宁远远的头刚动了一下就停住了,她蹙了下眉,抬头向旁边看去,眼睛倏地睁大了。 “言息月!” 宁远远轻呼出声,她刚才枕的是他的胳膊! 宁远远忙坐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脸颊,“阿月,你醒醒。” 言息月的情况很不好。一身伤不说,在触及他皮肤的时候,宁远远还发现,他身上的温度高得吓人。她竟不知神仙也会发烧的吗? 正琢磨着该怎么办的时候,言息月的唇间却突然溢出了一声难忍的呻.吟。 宁远远探身过去查看,然而,她才刚有动作,言息月的身子却是猛地一抖,然后“哗啦”朝她吐了一大口血。 宁远远呆呆地摸了把自己脸上的正热乎的鲜血,当场愣住了。 这这这,怎么吐了这么多??? 她定了定神,目光下移,眼神在自己身上逡巡了一圈,忍不住震惊地张大了嘴。 就在这时,言息月的右手突然抬起,猛地抓向了自己的心脏处,紧跟着身子也蜷缩了起来,整个人仿佛正在经历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 宁远远看得一惊,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但见言息月手上力道之狠,五指深印入肉,好像只要再多使那么一点力,一颗心都能给他挖了出来。 宁远远不敢去想那样的画面,连忙伸手去掰。 无奈言息月力气之大,整个手好像磐石嵌进去了一样,根本不能移动分毫。 “阿月,阿月你松松手好不好?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宁远远见那五指已然入肉半分,眼睛一下子红了,连着声音都带上了一点哭腔,“阿月,求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宁远远:呜呜,崽崽真是太让人心疼了,你们看,他怕我不要他,把我的手握得死紧呢! 言息月:……微笑:) 第19章 不知是不是言息月真的听到了她说话,手上的力道确然轻了一些。 宁远远见机会来了,赶忙趁机发力甩掉了他的那只手。 “远远?”体内的灵力适时也平息了几分,言息月的意识回笼了些,他半睁着眼望着宁远远,声音中似是还有些疑惑。 宁远远惊喜道:“我在!”许是想到了什么,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没死,还活着!” 言息月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血红褪去后的眼睛里有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不过,宁远远也没有想那么多,她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不舒服的?” 话一落,她就发觉不对了,这一身的血,当然是哪哪都不舒服了啊。 言息月倒是什么都没说,眉眼淡淡,与他还是小孩模样的时候不大相同,看着竟是冷漠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才道:“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他伸手碰了碰身旁的鸣隐。 鸣隐得到主人命令,剑身似是回应似的闪了闪光,而后在半空中飞旋两圈,便朝着东边冲去了。 宁远远心知鸣隐应当是帮他们找地方去了,于是在望不见剑影之后便收回了目光。她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才偷偷地飞快掠了言息月一眼,但也没敢正眼看。 “怎么了?”言息月突然道。 宁远远噎了一下,表情不大好。 怎么了? 她还想问他怎么了呢。 怎么之前小孩模样的时候对着她就乖乖巧巧,亲亲切切的,有事没事还老想求个抱抱? 再看看现在! 一脸冷淡,语气疏远……哼,真是长大了呗,白瞎了她一颗火热老母亲的心! “没什么。”宁远远恹恹地应了一声。 怎么说呢,她知道,可能是因为人确实是长大了,处事总不能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而且言息月本身也老大不小了,先前不过是因为灵力耗费过度才成了个小孩,在那种情况下性格有些变化,撒个娇什么的也没问题。 但现在既然变回来了,自然其他的也要跟着变一变。 可是,她心里就是不大平衡,毕竟这个态度转变的太快了,她都没有准备…… 鸣隐很快就回来了,它将剑尾指向了东南,意思非常明确。 宁远远点了点头,抛开先前的那些胡思乱想,伸手去扶言息月。 然而,就在指尖快要触到言息月肩膀时,她顿住了。 宁远远这时才猛然发现,他人变大了,衣服可没有啊! 她神情僵硬着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好嘛,说好听了叫衣衫褴褛,不好听了,那就是身上只挂了几根破布条而已! 上身——该看的都能看到。 下面——倒是把该挡的地方挡上了。 鞋子——早已经没了。 言息月见她突然顿住了,便下意识朝她看了一眼,待顺着宁远远的目光一齐看去的时候,言息月也愣住了,表情瞬时崩裂。 纵使平时淡定如他,此时也不知作何反应了。 他犹记得当年被那些人追杀时,也没有如今这般无措。 宁远远倒是反应得快,她什么话也没说,接着方才的动作便将言息月扶了起来。 身上的剧痛如巨浪般复袭而来,直窜颅顶,言息月此时本就虚弱,这一下,竟叫他险些又晕了过去。 宁远远看着被她揽在怀中的言息月,面色苍白如纸,眉头紧蹙纠缠,额上汗珠不断,一时间表情有些诡异。 她觉着,此时两人的位置应当是反了。 宁远远挠了挠头,道:“阿月,不然我背你吧。” 看他这模样,走也走不了几步。 言息月闻言,再次睁开眼,眼中水光朦胧,瞧着十分可怜。 宁远远一下子就看出了他想否定,于是忙劝道:“我力气大,可以的!而且,你现在情况不好,真的不能大动了。” 方才那一下,已经激得他的伤口裂开了,宁远远此时都能感觉到透过自己衣衫的湿润了。 言息月自是更加清楚,片晌,他深吸一口气,虚弱道:“好吧。” “远远。” 宁远远过了一会儿才回,“怎么了?” 鸣隐指的这条路是条山间小路,树多,草也多。 许是前两天还下了雨,这会儿土还有些湿,宁远远生怕一个错步连人带……带着言息月就滚下去了,所以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盯着脚下,所以回起话来总是不那么及时。 言息月目光微沉,似乎是在盯着路的某处在发呆,“累了就休息会儿吧。” 他侧眸又将视线定在宁远远的侧脸上。 又有汗了呢。 他抬手帮她擦了擦。 可是,他手上还有干涸的血,这么一擦倒是给她抹了一脸血…… 言息月眨了下眼,默默地收回了手。 他毕竟是个男人,身量也比她高了不少,其实这么挂在她背上,非常不合适。 ……体积和面积上的不合适。 他的胳膊完全不能好好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若是直直地搭过去没一会儿就掉下来了,要是圈住她的肩膀呢,差不多整个上半身都被他包裹住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现在可以说是半衤果,感觉很奇怪。 言息月发着呆。 思绪又跑到了还在他二人还在清云洞府的时候。 那时候也有一次相似的情况。 当然,那时他衣冠齐整,体态庄严。 他和泠儿去沧州为仙尊取药,回途遇妖伏击。 其实那妖大是大了点,修为倒一般,他一人也足以将它击毙。 只不过泠儿当时年岁尚小,心性不稳,又有想借此锻炼一番的心思,他便住了手,由她去。 谁知,他却是轻了敌。 那妖心思诡秘,竟装死引泠儿上前,待他察觉不对时,已经晚了。 他自是不愿泠儿受伤,便代泠儿受了这一击。 而他那会儿其实还有一道旧伤未愈,这两下加起来,倒是真有点吃不消,连带着也错失了杀了那妖最好的机会。 彼时,他重伤欲厥。 泠儿也是傻,以为他死了,哭了许久,举着剑便要替他报仇。 报仇…… 言息月睫毛微颤,环着宁远远肩膀的手愈紧,嘴角浅浅地抿出了一道弧度。 泠儿,而今,你与从前的选择不同了呢。 宁远远正想回说马上就到了,不用休息,却忽觉绕着她肩膀的胳膊缩紧了不少。她以为言息月的心疾又犯了,于是停下脚步,问道:“阿月,是心脏又疼了吗?” “没有。”言息月的声音比之前温和了许多,好像回到了以前的样子,宁远远惊奇地挑了下眉,她道:“没有就好,咱们应该快到了,你再撑一下啊。” 言息月道:“好。” 过了一会儿,他又启唇:“远远。” “什么?”宁远远倒是没嫌他话怎的如此多,他身上还是很烫,不大对劲儿。而且她怕他再晕,所以,这样时不时的说两句也挺好,醒神。 言息月:“我想问你个问题。” 宁远远:“你问。” 鸣隐终于在前面不远处停下了,她眯眼一看,是个山洞。 可算是到了! 宁远远有种快要解脱了的愉快。 说真的,言息月身上这衣服烂成这样,她嘴上没说,但是这样背着真的很奇怪。 上面就算了,可她的大腿后面时不时地就能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太难受了!!! 言息月顿了一下,好像给自己打了个气似的,他沉声问道:“你今日为何要跟我一起跳下来?” 因为她在赌啊! 当然,宁远远不能把这个答案直接扔给言息月。 她稍加润色了一番,回道:“因为,在你身边我才会安心。” * 奕姜的事情到目前为止可以算是告一段落了。 且不论他是否真的相信言息月已经命葬崖底,就他今日受的那些伤,也不可能任由他继续胡来了。 奕姜这个人,非常惜命,犯不着为了一个凶多吉少的未知数赔上自己的身体,再耽搁了治伤的好机会。 怎么说,要是时间来得及的话,那条断臂也不是不可能再接上。 反正,来日方长,对他来说这仇以后有的是机会报。 宁远远在洞中找了一处干净点的地方,让言息月躺了下来。 然后,又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给他盖在了身上…… 她可真不是怕看见什么,只是言息月的伤口主要集中在上半身,这个深那个浅的,血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止下来,要是之后衣服再黏在伤口上就难办了。 “阿月,你现在感觉如何?这伤……” 宁远远挺发愁的。 上次刘仁师兄倒是给了她一堆药,但那些东西连着包袱都在客栈里放着。 所以,她现在是啥也没有。 言息月看着她,浅棕色的眼睛里带着安慰之色,“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宁远远挑了下眉,显然是不怎么赞同。 仙神妖魔之类的身体确实较之人类会更耐.操一点,受伤什么的也会好的快点,但也不至于说放着不管就行的。 况且,言息月这也不是小伤。 想到这,她又伸手去摸了摸言息月的额头、胳膊和手。 咦? 怎么好像更烫了一些。 宁远远:“对了,我之前就想问你了,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啊?是发烧了吗?” 言息月眨了下眼,眼前的人影又更清晰了一些,“不是发烧,正常现象,过两天就好了。” 宁远远:…… 第20章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从洞口处慢慢涌进来一股潮湿的气息,空气中压着些许沉闷,似是要下雨了。 宁远远的嘴角绷直,无语极了。 怎么什么事放他这就都是过两天就好了啊? 伤就不说了,但哪个神仙妖怪没事会发烧的啊,还正常? 宁远远盯着他那惨白如纸的脸看了半晌,随后气闷地把头往旁边一扭,大有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不过,她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毕竟这么大一个伤员摆在这,还都是为了她,她也不可能任性地耍什么小脾气。 ——至少不能太久。 然而,就当宁远远把头再转过去的时候,言息月居然又痛得蜷缩了起来。 这个人! 怎么不吭声呢! 宁远远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扶他。 她唯恐言息月再去做什么挖心的行为,索性抓住他的右手,握得死紧,整个人也顺势被她揽在了怀里。 由于两人姿势的不适,言息月无处安放的左手只能绕过宁远远的臂下,缠上了她的腰。 腰间如钢铁般紧锢,宁远远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肠子都能被压迫得从嘴里吐出来。 她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但是当她低头看向疼得几乎痉挛的言息月时,心里的某处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 “阿月,痛的话可以叫出来,不要忍着。”宁远远的手顺着摸了摸言息月头,声音十分温柔。 灵力在言息月体.内再度暴起,横冲直撞,疯狂地搅动着五脏六腑。 他感觉到身上的皮肤像是被崩裂,被炸开,皮开肉绽再生生烧灼。 剧痛如巨浪般席卷心脏,一次比一次汹涌,一次比一次尖利,摧心剖肝,却又被包裹得密不透风,几近窒息。 为什么不死呢…… 死了就好了。 剧痛连着极度虚弱的身体之下,言息月思绪飘忽,竟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脆弱。 他坚持了太久了,好累啊。 回忆起来,他竟不知这些年来到底在都做什么。 可是…… 不行啊,他答应过娘亲的。 身上既承载着两条命,便要好好活着,努力活着。 还有,泠儿。 好不容易又有了一次机会。 她变了,不会再露出那样的表情了。 现在,只要他对她再好一点。 对!再好一点。 泠儿是不是就能和他在一起了? 就像当初还在青云洞府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 是了,只要他能熬过去,只要他再对泠儿好一点…… “言息月,你还能不能行了,可别真死了呀。” 宁远远快哭了,她一边给言息月传输着灵力护着他的神魂,一边哑声喃喃道。 她不知道他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只是,因为这拼了命的坚持和忍耐,言息月全身紧绷,伤口崩裂的更加厉害了。 鲜血止不住地流,手下的黏腻和冲鼻的血气让她十分不适。 所坐的位置上以言息月为中心,已然有了一片鲜红,正顺着地势朝一边的杂草坑洼中流去。 外面的雨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被风吹送着,洞内的潮气更重了。 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呢。 宁远远心慌了。 在这个世界,她竟头一次,害怕了。 她将注意力转向一边,不敢去看言息月的那张脸,更不敢去看地上的那一滩血水蔓延,只将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了些。 “不会……死的。” 须臾,怀里突然传来一声闷闷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粗喘,又疲惫嘶哑至极,“别怕。” 言息月的眼睛无力地半睁着。 周围的环境十分昏暗,想是已经到了晚上,不待他再去仔细一瞧,鼻尖萦绕的一抹熟悉的清香却是一下子闯进了他的鼻子里。 触觉随即而来,他正被人抱着…… 是她吗? 心跳紧跟着漏了一拍。 在这一刻,他竟浑然忘了自己身上还未褪去的痛。 他本就衣衫破碎,之后又伤口崩裂,鲜血不止,远远也不知这样抱了他多久,衣服被他的血浸染湿透。此时二人身体如此紧密.贴合,他几乎能够真切地感受到,那一层薄薄布料之下的温度。 言息月面上有些呆滞,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宁远远愣了一下,眼中有什么滑落,哽咽一声,“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她的声音似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还未来得及去辨真切,下一刻,便有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抵在了他的肩上。 她的脸颊轻轻地靠了靠他的头,像是对待什么惊世珍宝似的,万分珍惜。 两人的耳朵偶然擦过,一股电流忽地从耳尖传入四肢百骸,引得言息月的身子一阵酥麻。 今天的惊喜怎么……这么多。 言息月心绪难平,更多的却是由心而起的愉悦和紧张。 他突然觉得,就算今日遭受的伤再重,也值了。 他想抬手摸摸宁远远的头,然而,许是身体仍是太过虚弱,胳膊抬到半截便没了力气,待再勉强时,却是怎么也不行了。 忽听得怀中一声闷哼,宁远远一下子直起身子,“怎么了?是还疼吗,哪里疼?” 说罢,她突然想起什么,一手捏了一只火诀扔到了先前被她整好的一个火堆上。 火苗一下子蹿起,刷地照亮了一片山洞。 言息月不大适应这骤然的光亮,不自觉地眯起眼睛将头向内转了转。 然而他才刚将头转过去,就感觉到有一只手立在他的脸旁,帮他挡住了光。 言息月微愣,目光从脸旁的那只小手上移到了宁远远的脸上。 只见她也将头扭到了一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睁着的那只眼不停地眨,偶有水珠溢出,似是还在努力适应着。 “远远。”他低柔地唤了一声。 “嗯?”宁远远感觉眼睛差不多了,于是低下头来探询道,“是不是身上还疼啊?” 言息月望着她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应声道:“嗯。” 然后又补充道:“全身都疼。” 他没有骗她,是真的疼。 只不过,是现在的程度他已经可以接受了。 宁远远一听就皱起了眉,“那我能做什么吗?” 言息月:“不用做什么,这样就好。” “远远。”他总是很喜欢唤她名字。 “什么?” “你信我,我会护你一辈子的。” 宁远远心下微颤,嘴角正欲勾起,却陡然从他这句话中惊醒了过来。 他说要保护的人,不是她呀! ——好险,差一点就当真了。 宁远远垂眸。 言息月眼皮轻阖,不知是又晕还是睡过去了。但见他呼吸平稳了许多,肌肉也松弛了下来,性命应当是无忧了。 宁远远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儿,便把言息月的身子放了下来,又给他找了些干草垫在了颈下。 她保持了同一个动作太久,身上僵麻的厉害,她一边慢慢伸展肢体,一边洞口走去。 夜色深邃,凉风习习,天上还飘着毛毛细雨。 宁远远一手扶在洞口的石头上,待脑袋里的那阵因灵力过度耗费导致的晕眩感过去后,才又走出了两步,将半边身子靠在了洞口。 雨丝扑面扫来,她闭了闭眼,终于感觉到心里舒服了几分。 她真是骗人骗久了,居然忘了自己的身份。 宁远远有些懊恼,当初怎么就想不开要装成褚泠秋呢! 她是为了啥?啊?为了啥! 为了活命呀…… 可是多活了半个月又能怎么样,等之后被言息月发现了,怎么,还能有好果子吃? 那要不是如此,那会儿还能怎么办,难道就诚实地自爆身份,然后安详地当场去世吗…… 宁远远的脑子里就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似的,一个后悔痛骂,一个委屈反驳。 一种无力感顿时由心而生。 哦对了,她那会儿居然还想着什么抱大腿,疯狂宠爱,激起言息月的恻隐之心,现在想来,只觉得自己愚蠢至极,果真是小说看多了。 不说言息月这个大魔王,就算是她,被一个人骗了感情这么久,没有活活掐死这人的心才鬼了咧。 而且,原女主还并不爱他,她可以说是平白给言息月织了一场梦,又亲手打碎了这个梦,这叫他如何受得了。 可是,她也只是想活着而已啊。 就算现在能有一次机会让她重新选择,她觉得她大概率还是会继续装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宁远远在心中嘶吼,然后仰空给自己翻了一个白眼,自我唾弃道:宁远远,你就作吧,等到了苍云城,有你受的! 第21章 言息月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三天的中午。 中间断断续续地也醒来过几次,但都是没多久就又昏睡过去了。 身上的温度依然灼热,却不至于像那天般烫手了。 见此,宁远远觉着,比之伤口,言息月现在最需要的可能其实是休息。 左右也没什么别的能做的,她就只管在旁边守着。 饿了吃一吃口袋里的馒头,乏了就躺在一边打个盹,再得空了便思考思考自己的未来,时间也就那么过去了。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正巧下了一场大雨,近午时才歇。 宁远远盯着言息月的身子看了一会儿,突发奇想从自己的裙子上扯下一块布,想着要不要给他稍微擦洗一下。 言息月当初一身血垢,到了今天已经干涸成痂,在肌肤上皲裂成一块一块的,手轻轻一拨就能掉下来,瞧着着实不大舒服。 之前是没有什么条件,现在有水了,自然还是能干净便干净一些。 既想着,宁远远便去做了。 她将润湿的破布理了理,规整地给叠了一个长方形,这才跪坐在言息月身边准备找个地方下手。 伤口她是不敢碰的,毕竟这雨水是从洞口旁的一处水洼取得,算不得多干净。 所以她只打算把边上的肌肤给擦擦。 然而,这手刚触到言息月的腰上,她便发现了两个问题。 一来,是言息月原来真的没有骗她,他身上的伤真的在两天之后就好了!明明两天之前还反复撕裂,血流不止的,现在居然就只剩下几道红痕了? 宁远远震惊不已,一边感叹言息月真是个牛人,一边在自己呆滞的,并且怎么也挪不开的视线下,扯着湿布在言息月的腹部左来右去。 这这这,前几日也没注意过,这人的身材这么好的吗? 肩宽腰窄,肌肉紧实,腹部线条起伏流畅。 她再顺着那人鱼线继续往下望…… 不不不,不行! 不能看了! 这不过是书中男性角色的标配,没什么的,算不得什么的,人人都有的!!! 不!必!紧!张! 可宁远远的脸还是腾地一下红了,她手上动作加快,试图赶紧了事。 然而,这手是湿的,布也是湿的,一快起来就容易打滑。 下一刻,宁远远盯着自己按在言息月腹肌上的手,愣了。 好硬…… 不对,她不是故意的! 可是,这手感…… 宁远远的手小小地回拢了下。 还真不错。 宁远远努力压下自己快要翘起的嘴角,到底为自己这种行为所不耻,她在心底倒数三下之后,还是将手抽了回来。 嗯,该去换帕子了! 就在宁远远快要走出洞口的时候,一直认真在地上躺尸的人,忽然就掀起了半边眼帘。 他视线转向洞口一侧,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 不多会儿,宁远远便拎着帕子回来了。 她在言息月身前站定,叉着腰仰天长呼了一口气,这才坐下来,将手撑在言息月的另一侧,准备给他擦脸。 其实,宁远远对言息月成年后的相貌可谓是十分好奇,就有点像那种见一个认识许久的网友的意思。 前日情势危急,他满脸血污也没注意,到了晚上又看不大清,接着后面一紧张,干脆就忘了这回事。 而今天恰逢机会,正好能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为此,她方才在外面可是做足了心理建设,心态也顺带给自己摆正了,如今的心境已然平静了许多。 只见下一刻宁远远眉毛一挑头一歪,拿出那两个被她吸得老大的鼻孔看向言息月。 她在心里冷哼一声。 不过一张皮囊而已,再好看又能怎么样。 也就是自己上辈子见的帅哥太少了,刚才才会这般不经事。 肉.体纵然惑人,但终究韶华易逝,她懂这个道理。 不必贪恋,切莫沉迷,终成大道—— 宁远远笑着摇了摇头,感叹了一番自己的成熟与顿悟,愈加佩服自己了。 手上动作不停,她先从额头开始擦起。 嗯,很好,宁远远你真是不错。 接着是脸。 咦,这人皮肤挺好,她得轻点擦,别给弄红了。 然后是眼睛。 眼周的肌肤可得小心了,不能过分拉扯,言息月本来年龄就大,别弄出皱纹了,她得细致点。 于是宁远远趴得更近,乌黑纤长的睫毛近在咫尺,她压抑住自己那颗躁动的心,待认真并仔细地将言息月那张脸擦干净了之后,这才开始打量起自己的劳动成果来。 她做的真的很不错,白皙的肌肤上可没有一点红!所以…… 是不是可以有点奖赏? 宁远远有些蠢蠢欲动,她拧着眉,保持着一张严肃的脸,伸出一根手指顺着言息月睫毛的生长方向轻轻滑过。 睫毛颤了颤,宁远远的“道心”也跟着颤了颤。 她知道自己该收敛了,可是,她的目光就是移不开。 她既移不开,有的人就不客气地睁开了。 宁远远倏地瞪大眼睛,望着自己在那人眼瞳里的倒影,呼吸一停,愣住了。 反应过来后,方觉自己真是色.胆包天,吓得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 宁远远:“我、我我……在给你擦脸呢!你别误会!” 言息月看着她,似笑非笑,“嗯?” 宁远远举起双手,“真的!我什么都没干!” 言息月就是不说话。 宁远远强忍羞耻,继续狡辩,“我真的没有……” 言息月敛眸,眼底滑过一丝笑意,他动了动胳膊,动作却到半截又顿住。 他接着抬头看了宁远远一眼。 宁远远立马会意,殷切地将言息月扶着坐了起来,然后垂首,乖巧地坐在一边等待下一步指示。 “就算你做了什么也没什么。”言息月忽而道。 他本打算装作不知道的,可是再一想,似乎说出来也没什么,他能感觉到泠儿对他的态度与从前不同,如此,借机试探一下也好。 宁远远感觉这话有点像绕口令,咂摸着在脑子里转了两圈,竟是还不大懂。 她下意识看向言息月。 言息月眉眼弯弯,嘴角轻勾,带着一点莫名的笑意,又接着跟了一句:“我愿意的。” 宁远远仿佛受到暴击。 这下她懂了! 她忍不住吞咽了一下,二人对视间,只觉得言息月的笑容实在是刺眼得很。 她不敢直视,又贪恋美色,舍不得移开。 难忍之下,竟直接伸手捂住了言息月的嘴,“你别笑了。” 言息月长眉微挑,似是疑惑,又颇为无辜。 宁远远不满,又伸出另一只手覆上了他的眼睛,“也别看我。” 这下好了,全挡住了! 言息月真的不负他这个名字,一张脸长得光风霁月的,皎若玉树,清清凌凌,确然是个如月又似玉的美人儿,与他小时候还挺像。 但若只是这般,宁远远倒也不至于这样没出息。 只怪美人轻笑,眼底含波……活脱脱一个男狐狸精的样儿! 勾引谁呢这是! 宁远远突然忆起在到林曲洲之前,言息月曾问过她这样一句话:“远远,你想不想要我快点长大?” 当时她是怎么回的来着? 因为怕既定的命运来的太快,所以,答案是“不想”。 如今,她再想起,还是不想。 并且在之前那个原因上,又添了一个“看不下去”! 言息月任由她把自己的脸捂了半天,一点儿反抗之意也没有,最后还是宁远远自己胳膊抬不动了才讪讪放下了手。 言息月望着她,嘴角又起,似是还想笑,但他突然记起宁远远的训话,便又很快敛了下去,“远远,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一时未习惯罢了。”时间一长,宁远远也冷静下来了,她重整心绪,“那个,你的伤是都好了吗?我看伤口已经愈合了。” 言息月垂眸扫了一眼,“嗯,都好了。多谢你这几日的照顾。” 宁远远:“不客气……” 言息月见她表情有些不对,怕自己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于是忐忑地唤了一声,“远远?” “我没事儿。”多少个日夜相伴,让她与言息月已经有了很不错的默契,他这么一叫,宁远远立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她轻咳一声,“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真的好了,毕竟,前两天你的状态一直都不对。” 言息月看了她一眼,思忖着道:“确实是真的好了,你不必担心。” “那,那你为什么会全身剧痛不止?体温还那么高,整整三天呢。”宁远远比出三根手指。 言息月顿了一下,还是给她解释道:“这是我所修功法的关系,每一次破境都会这样。” “每一次??” 宁远远震惊了,她可是亲眼看到了言息月那时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的,要不是他意志力超强,绝对是熬不过去的。 她记得,原书中就他们这一辈比较年轻来算,言息月的修为是绝对拔尖的,尤其是他入魔之后,更是蹭蹭地往上涨,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功法? 可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吧。 宁远远在某些事上想的还是挺明白的,福祸相依,暴利的背后绝对有代价。 “这对你身体有影响吗?”她问道。 言息月愣了一下,眼珠微动,一会儿,却是笑了,“有。” 这一刻他竟一点儿也不想隐瞒,他分不清自己此刻是一种坦诚,还是在发现了某样他奢盼已久的事情后,得寸进尺,妄图因此得到她多些怜惜的诡秘心思。 宁远远:“什么影响啊?” 言息月没有先回答,反而露出了一种疲惫、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他望着她,将两只手伸了出来,“远远,你能……抱抱我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手动感谢一下那个给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前天点了个一键感谢结果没显示出来(捂脸) 第22章 宁远远其实是有点莫名其妙的,但是她看着言息月那样的表情,却是一点拒绝的意思都表现不出来,只犹豫了一下,便主动抱了过去。 这还是言息月长大后,她和他的第一个拥抱。 与之前不同,言息月小时候好像长得就比同龄的孩子要小些,所以,宁远远胳膊一伸便能将他抱个满怀。 而现在就不行了,他胳膊一伸,却把宁远远给抱了个满怀。 宁远远眨了下眼睛,目及脚边那件衣服,还是伸手勾了过来,披在了言息月的身上。 言息月感觉到她的动作,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喉间的震动在宁远远耳边极近处闷闷响起,有些奇妙。 宁远远抬了下眉,没说话。 “远远啊。” “嗯?” “突破的代价不是身体,而是性命。” “啊?”宁远远将言息月从自己身上拉起来,正色问道,“是会缩减寿数那种,还是,像你前日那样,坚持不过去就直接……” 明明是挺严肃的一件事,言息月自己也曾为这事犯过难,可如今,放到宁远远这里,却让他怎么也生不起那些繁杂的心绪来,只觉得这姑娘怎么就那么可爱。 “第二种。”他回道。 宁远远一时无言,说不上来是后怕还是什么。 言息月望着宁远远的样子,突然将头凑近了些,眼睛微眯,做出了一副危险的表情,“远远,你不觉得这种功法诡异,是魔功吗?”以前很多人都是这么说的。 仙界修炼求稳,为防冒进,走火入魔,向来都是一步一脚印,从不做冒险之事。 再加上现下仙魔两界还算安稳,井水不犯河水的,所以一般也不会有人特意在这方面抖什么机灵。 他那时也是怕因此露出什么端倪,所以一直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只不过,没想到最后还是暴露了。 宁远远被他的动作吓得往后缩了一下,但随之有些奇怪地探询道:“你现在不是已经入魔了吗?修个魔功什么的不是很正常?” 言息月没想到是这么个回答,再一看宁远远那副万分认真的表情,好像还在怀疑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他一愣,忍不住又笑出了声,可能真的是他脑子有问题吧。 他也不知道他总是这样试探什么,明明她都说了,她不介意。 胸膛震动,宁远远怕他身上的那件衣服掉了,便将他两边衣襟一扯,攥在手里固定住,然后又瞪眼看向他。 言息月心里有些飘飘然。 ——可能,是因为她说话太好听了吧。 * 人既然醒了,宁远远自然要打算下一步的事情。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言息月的衣服! “我有。” “你有?” “嗯。” 说着,言息月右手一翻,掌心上便出现了一套男子的衣服。 宁远远瞪大眼睛。 言息月轻笑一声,解释道:“神仙修为到一定程度,便可炼出一方灵墟,作储物之用,与凡间修士所用的乾坤袋异曲同工。” 宁远远一听,有些好奇道:“那我有吗?或者,我能有吗!” 言息月长眉微凝,微眯了眯眼,似在想着怎么同她说,“宁长远原为人族,后来虽入了仙道,资质却一般,炼出灵墟……恐怕不易。” “好吧。”宁远远倒没有多失望,她大约也知道是这个答案,“对了,这附近好像有一处瀑布,之前找这个山洞的时候,我有听到过水声,要不你去清洗一下,正好换上这干净衣服。” 言息月点点头,“好。” 瀑布藏于深山,从一处矮崖泻下,澎湃有余,水势却算不得浩荡,人站在下面,完全能抵得住冲击。 飞流撞击岸石激起无数水花,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碎光,蒙蒙水雾轻细如烟,缓缓地弥漫在树林之间。 宁远远寻了棵树背对着言息月坐下,林间幽静,耳边是浩大水花砸落溪流的声音,她闭了闭眼,难得地放松了下来。 …… 言息月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女孩将自己团成一团,枕在膝上睡着了。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软了软,而后撩起衣摆,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宁远远的身上还沾着大片已经干涸的血迹,但他一点也不觉得脏。 言息月没有叫醒宁远远,反而学着宁远远的姿势同她面对面也趴了下来。 目光从她的眉毛开始,慢慢地一点一点描摹,一寸一寸地下移,像是想把她的模样仔仔细细、妥妥帖帖地镌刻在心尖似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言息月好像趴够了,动动脖子,坐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朝宁远远瞥了一眼,然后,又瞥了一眼。 最后还是忍不住伸过手去,用指腹轻轻捏了捏宁远远被压得鼓起来的脸颊。 好软。 言息月嘴角的笑意更深。 但是,他还不知足,下一刻,他直接将宁远远的脑袋从她的臂间移出,转而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当手放下时,指尖有意无意地从宁远远脸部的轮廓划过,带走一点余温。 这下。 他满意了~ 许是宁远远这几日真是累得不轻,等到醒来时,已然入了黄昏。 她眨了眨眼,发了会儿呆,这才正式醒了过来。 她扶着言息月的胳膊准备坐起…… 嗯?? 宁远远愣住了。 下一刻,她往自己手里攥着的那个“东西”一瞧,再顺着往上一看,只见言息月浅浅地抿着唇,眼底毫不掩饰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对,对不起。”宁远远连忙松开他的手腕。 言息月见状,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失望,“可休息好了?”他转移了话题。 “嗯。”宁远远一边平复着心情,一边和他有来有往地关怀了起来,“你身上的伤呢?完全好了吗?” 言息月点了下头,“好了,这几日多谢你的照顾。” 宁远远还不太习惯面对这样的言息月。 长大后的他身形修长,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披散在后。 不知为何,身上穿的竟是他仍在青云洞府时的衣服,月白色的长袍覆身,腰间是一条同色暗纹的腰带,宽肩窄腰,显得低调又矜贵。 许是他天生就长了一张好人的脸,身上又带了三分书生气,所以就算他如今入了魔,甚至成了魔君,你打眼看去,他依旧像是一位温和又俊美的天界仙君。 此时他正席地而坐,侧首望着她,浅棕色的眸子映着夕阳的光,清润透亮。 宁远远看得一呆,却是很快收回了思绪,“不客气。” 言息月望着她,眼神突然微微沉静了些,“远远,有句话我想跟你说。” 宁远远感觉他要说正事了,于是不禁坐直了身子,“嗯?” “今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只要我在,便绝不会让你受伤。” 言息月顿了一顿,语中似有艰涩,“还有,以后你就算再碰上什么,不要再做自爆内丹这种事了,我不需要你这样来护我,也不需要你这样来保护你自己。你只要等等我,等等我就好。我一定会在你身边,保护好你的。相信我,好吗?” 宁远远眸光微闪,说没有一点动容,是假的。 可又不知为何,她总在这种时刻分外清醒。 她内心的小人在言息月话落的下一刻,便开始大喊,“不好!我不信!” 宁远远抬头,弯起眼睛笑了笑,道:“好,我等你。而且我也不想自爆内丹了,我后来想了想,这种死法太难看了!” 说完,她眼珠子一转,故作出一副认真好奇的模样,开玩笑似的说道:“阿月,那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你说。”言息月道。 宁远远将身子微微向前倾,不想错过言息月的每一丝表情,“你这般看重我,那要是我以后做错了事情,惹你生气了怎么办?” 言息月倒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反而也有些好奇道:“你会做错什么事?” 宁远远说不出来,只能胡乱道:“随便什么事吧!” “这样啊……”言息月的手指抵在下巴上,好像也认真思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将微蹙的眉展开,直视宁远远,勾唇浅笑,“只要你不骗我,我什么都能原谅你。” 啊——踩在雷点上了。 言息月的回答看似漫不经心,宁远远却清楚,他说的是认真的。 她已经不敢再接着问要是骗了他,下场会是什么样了。 她怕她承受不起这个后果。 如今,宁远远只能在心里默默许愿:希望眼前这位温和又俊美的仙君,留个全尸给她。 虽然她也不知道留全尸有什么用,又没有人给她收殓! 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在心中腹诽,宁远远面上还是保持的非常好,她扶着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好啦,先不说了,我也去清洗一下,你在这等我罢。” “等一下。” 在宁远远站起来的那一刻,言息月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虽然也没使什么力,宁远远还是没挺住,脚下一踉跄,一双手就扒到言息月肩上去了。 站稳后,宁远远愣了一下,还是她强,竟然没出现那种小说里跌到主角怀里的场面。 她一边忍不住在心中夸赞自己,一边又残酷地发现,她果然不是主角的命啊。 宁远远将手快速撤了回来,然后抓了抓衣裙,道:“不好意思啊。” 他是要砍她的手吗,撤得那么快!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4 15:14:49~2021-07-26 23:5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8051294 9瓶;一只吃肉的兔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言息月惊讶过后,有些不满了起来,他扑闪着一双委屈又落寞的眼睛仰头望向她,“远远,你现在怎么同我生疏起来了?” “啊?”宁远远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不是,不是生疏。就是——你这个样子我还不习惯。” 言息月恍然。 确实该不习惯的。远远还没有见过他为成年男子时的模样,这近一个月以来,和她日日相处的可是一个孩子。 与一个孩子亲密些也没有什么,但他现在是个大人,男女有别的道理很明显在他二人身上体现了出来。 况且,远远虽然说过会以后都跟他一起,但是却并没有说喜欢他,这般,便更不可能跟他有什么过界的接触了。 他抿了抿唇。 啊……一时竟怀念起之前的日子了。 “我不逼你,远远。”言息月站起身来,“只是,你还是要尽早习惯才好。” 宁远远点头,“嗯,我知道了。” 顿了顿,言息月突然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件女子的衣裙,款式大体跟他身上的很像,也是白色,只是更为精致一些。 衣襟袖口都是用灵线绣的花纹,外衫是鲛绡,轻柔飘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宁远远还未来得及惊讶这衣服的漂亮,便又率先反应了过来。 这应该是给褚泠秋的吧。 白色。 原女主最喜欢这个颜色了。 再加上她本身也是一只九尾白狐,所以平时穿的也就基本都是这个色。 她真是为自己在这方面的反应力感到无力。 果然,下一刻宁远远便听到言息月说道:“这件衣服原是我打算在你下个生辰的时候送你的。正巧,你现在也没有衣服,便换上它吧。” 宁远远缓缓接过,“啊,真好看,谢谢……” 好的,替身装备+1。 等到宁远远清洗完,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二人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先在山下的镇子上找一家客栈投宿。 夜里山路难走,但好在两人都不是普通凡人,很快便下了山。 山下是一座名为即墨的小城,依山而建,人口不多,却是热闹。 即墨城并无宵禁,到了晚上也是灯火通明,活动众多,而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城东的一处夜市。 宁远远打听过,城内最大也是最近的一家客栈便是在这条街市的另一头,要想过去就必须要经过夜市。 许是这将近两个月的相处养成了习惯,宁远远总是忍不住以保护者的姿态去照顾言息月,尽管这男人现在比她还高…… “阿月,这人真的太多了,你可得跟紧我啊。”宁远远走在前面,探路一样给言息月走出了一条道来,只要他跟着自己,就绝对不会被人群挤到。 然而她话刚说完,一回头,“欸,人嘞?” 言息月其实就跟在宁远远后头,只不过方才有一人突然从他俩之间穿行,一下子给隔开了而已。 他耳力好,两人离得又不算远,很容易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可还不待他出声回应,人群之中突然钻出一只小手来拉住了他。 “哎呀,你怎么在这呢!”宁远远说气不气地轻骂了一句,随后就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后继续往前走去,她边走还边念叨,“我刚还说呢,要跟紧我,结果转身你就丢了。” 言息月闷笑了一声,眉梢是说不出的愉悦,“好,我这次一定跟着你,不会丢的。” 两人一路行至街尾,没走两步果真看到了那人所说的客栈招牌。 两人身上没有现银,最后还是言息月拿出了一颗夜明珠抵付了房费。 客栈的老板也很上道,他做这一行多年,一眼就看出了这颗夜明珠价格不菲,嬉笑奉承了两句后,便让小二领着他们去了上房。 因着时间还早,宁远远下午那会儿又睡过一觉,所以现在并不困。 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反而百无聊赖地绕着言息月的屋子转了一圈,想看看与自己的那间有没有什么不同,结果自然是没有。 “远远,过来坐下喝点水吧。”言息月将倒扣的茶杯翻转过来,倒满,推至一边的空位上。 “哦好!”宁远远应了一声,走到他旁边坐下。 可正当她要端起杯子的时候,突然看见一只蓝色的灵鸟从窗户外飞了进来。 她眼睛倏地瞪大,连忙给言息月示意。 言息月转头望去,脸上却并无惊讶之色,只是神色微敛,变得有些严肃。 灵鸟落在窗棂下的长桌上,言息月看它,它也看言息月,脑袋左歪歪右歪歪,似是在打量确认一般。 片刻后,扑闪着翅膀飞到了言息月的左肩上。 宁远远:“阿月,这是?” 言息月伸出一指摸了摸灵鸟的头,然后手指从灵鸟的脑袋上绕了一圈,离去时抽出了一缕神思来。 “是墨云州。”言息月顿了一下,又略有迟疑补充道,“我在魔界的属下。” “哦。” 她记得这个人,对言息月挺忠诚的。 宁远远因此也没什么反应,倒是一直看着言息月肩上的灵鸟。 言息月见状,唇角微勾,索性将灵鸟从肩上移下,放到了宁远远的手中。 宁远远不移目光,却是一下子弯了眼睛。 她也不打扰言息月,就在一边逗弄着灵鸟。 可惜这种灵鸟是墨云州专门养来做传信使用的灵兽,主人手里才是本体,其余散出去的都是它的分.身,只要口信送到,这些分出来的小鸟过不了多久便会散去灵体。 “你喜欢?”言息月看完墨云州的传文,便见宁远远盯着灵鸟消散的光点一脸可惜,“待回了冥渡山,我叫墨云州送你一只可好?” 宁远远微怔,随后笑道:“好啊。” “那信上同你说什么了?”宁远远问道。 言息月:“也没有什么,大约就是我离开冥渡山太久了,魔界有些动荡罢了。” 听到这,宁远远不由得正经起来,直起身子道:“那我们可要早些回去?” 言息月点了下头,“墨云州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找我,也是我今日完全恢复了,他的灵鸟才感受到我的气息,送了信来。我方才收了他传文,他必然有所感知,大概这两天便会赶来与我会合,到时我们再一起回去。” “这样啊。”宁远远若有所思,却不敢表露出来。 她感觉,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变了。 至少,回冥渡山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不然言息月又要上哪去再遇褚泠秋? 原书中所写的地点可是苍云城。 宁远远同言息月又聊了两句,之后便托词累了,回了自己的房间。 * 不过是一点虚无缥缈的感觉,却罕见的让宁远远失眠了一整夜,直到凌晨才受不住困,堪堪睡了。 言息月早上来瞧过她一眼,但见宁远远睡得那么熟,又想到这几日累她早晚不休的照顾,便也没舍得再叫,任由她睡到了中午。 宁远远起来后,快速洗漱了一番,准备去对门找言息月。 这两月来,两人朝夕相处,关系愈加亲近,除却对某些事的敏感回避,二人几乎都不对对方设防。 所以,宁远远到了言息月的门前也没有敲门,直接就进去了。 可不想,门一打开,房间里却是有两个人。 宁远远微愣,欲要迈进去的脚步一顿,忙道歉道:“啊对不起,我不知道有人,我该敲门的。” 站在言息月旁边的是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身量颀长,手执一柄折扇。 宁远远进来时,他正垂首躬身,显然是在给言息月汇报什么东西。 宁远远的视线在他俩身上快速扫了一圈,而后迟疑道:“额,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我,我先到附近逛逛!一会儿再回来吧。”说完,就要往出跑,好像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一样。 “且慢!”言息月叫住了她,“这么着急做什么。” 他语气略含嗔怪,而后起身迎向宁远远,将她带了回来。 虽然现在有些事他还是不想让她知道,但也不必这般紧张。 宁远远有些莫名,看了那黑衣男子一眼,又抬眼看向言息月,那表情十分疑惑,好像在说:你们不是谈事呢嘛,咋又把我拉回来了??? 言息月忍不住噗嗤一笑,抬手轻捏了捏宁远远脸颊上的软肉,转而给她介绍道:“先认识一下,墨云州。” “你好。”宁远远礼貌地点了下头,然后又补充道,“我叫宁,宁长远。” “宁姑娘。”墨云州也点头示意。 宁远远却从他方才微变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诧异。 显然,言息月还没有同墨云州说过他“复活”了褚泠秋的事情,或许他还奇怪言息月怎么突然移情别恋了呢。 好在这些事并不是她的困扰。 现在,介绍也完了。 接下来,要干嘛? 宁远远又去盯言息月。 言息月看着她笑了一下,然后忽然抬起一只手来,灵力涌动至指尖,不多时,竟是逼出了一滴血来。 宁远远双眼微睁,还不及开口去问,却见言息月直接将那滴血印入了她的眉心之处。 红光一闪而逝。 “这是什么?” 第24章 宁远远不由得抚上眉心,还存有一点热热的感觉,“这是什么?” “是咒术。只要你离开我百米之外,便会全身经脉尽断,灵力溃散,外加皮肤生脓,眼歪嘴斜,死状会非、常、丑。” 言息月面不改色地胡编乱造,直到宁远远变了表情,一脸无奈地耷拉下眼皮,好似在静静地看他表演时,他才慢慢住了嘴。 “好吧,其实是我的精血。”言息月叹了口气,终于诚实道。 宁远远眨了下眼,“精血?做什么用?” “有了它,我便能对你的位置有所感应,关键时刻,还能护你一命。” 保命的? “那龙鳞呢?”好像也可以啊。 …… 宁远远保证!!! 她当时只是脑子一抽,并且单纯好奇地发问! 因为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啊! 而且,据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人妖仙魔无论哪一族,精血都只有三滴。 相比于覆满全身数不清的鳞片,精血当然更珍贵啊。 却不想,她话音刚落,便感觉到言息月的身上的气息骤变。 虽然他已经极力忍耐,宁远远还是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抹压抑不住的危险和寒意。 她从未见过言息月如此模样,也不敢继续深究那个眼神,仿佛她只要再跟着探寻一步,就会被那里的潜匿的恶兽撕咬吞吃入腹。 宁远远不由得想后退一步。 然而,还不等那一步迈出,言息月突然伸出手将她拉住,不容她有任何退却。 言息月将她的手腕握得极紧,他所触的肌肤周围已经被压出了一圈白。 宁远远忍着疼,终于意识到她这是说了不该说的了。 她有些后悔。 这些日子以来,可能是因为每日的锻炼,她现在总是能很敏感地感觉到言息月的情绪,此时也不例外。 她望着言息月。 方才那种极端的情绪已经没有了,现在在他脸上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固执,固执得发狂,而由此而产生的行为,却又笨拙得让宁远远有几分心疼。 宁远远理解他,他只是不想她害怕他。 宁远远眼睛一眨,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他,甚至还用剩下的那只手安抚着拍了怕他的背,动作温柔又小心,像是生怕惊了他。 言息月身子一僵,竟是不动了。 他听见她说:“谢谢你呀。” 这个过程不过十息,言息月还未来得及感受其中的温暖,怀里便一空。 与此同时,他攥着宁远远的那只手也松了。 她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冲他浅浅一笑。 “那阿月,我就出去了?”宁远远指了指门口,“我就出去半个时辰,然后回来,咱们吃饭!” 言息月望着她,很快重整了心绪。 他克制着自己,呼吸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与往常无二的笑容,转向墨云州,“墨云州,银子。” 方才察觉不对劲一直试图隐藏气息当空气的墨云州:“……” * 日暖风恬,天清气朗。 宁远远从客栈出来后,站到门口阴凉处,随意往四周扫了一眼,最后还是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倒不是被言息月刚才那样子吓到了,只是为他叹息。 龙鳞…… 宁远远再次回想那个眼神,只觉得这里边肯定有事。 她一边发呆,一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反正也只是打发时间,给那两个人一个谈话的空间而已,所以她现在无论干什么也无所谓。 突然,宁远远一道灵光闪过。 言息月不会被人把鳞片给剥光了吧!!! 宁远远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震惊,再一思考,又觉得不可能,虽然她没见过言息月的真身,但是这龙鳞要是都没了,他还能活嘛!还能像现在这么强? 不可能,不可能。 宁远远暗自念叨了两句,随后就不再想了。 这事她只是一时好奇瞎猜的,真相如何她可不知道,知道也管不了,管得了也未必能活到那个时候。 还是算了,不想了! 宁远远开始认真逛起街来。 昨晚的那条夜市就在客栈旁边,她出了客栈也是往这边走的。 原本以为这条街市只有晚上才是热闹的,结果白天也不差,只是没有那些灯笼和夜色烘托,少了些别样的氛围而已。 宁远远兴致盎然地流连于各种商店摊贩之中,有感兴趣的就看一看,喜欢的就直接买下来,反正言息月给了钱的! “欸,跟你说,老李家的女儿也丢啦!” “什么?上次张员外家的女儿也丢了,好像还没找回来吧?” 宁远远正在一个卖首饰的摊位上挑看,却突然听得隔壁馄饨摊上的两个人聊起了这即墨城中的时事。 她心思一动,便没走。 那人继续道:“可不是嘛,老李都急死了,昨天刚刚报的官!” “这,这是咱们城里第三家丢了孩子的吧。还都是女孩。”大汉吃着,突然眉毛一拧,低下声忐忑道,“你说不会是撞上了什么邪祟吧?我听说上两家女儿丢的时候,可是一点声息也无,说不见就不见了,官差找了好久都没发现线索!” “……啊不会吧” “唉,最好不是!” 听到这,宁远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街上像她这般年纪,啊不,像她这般面貌年轻的女子似乎并没有多少,反倒是大娘大姐多一些。 而昨晚的夜市上,年轻姑娘便更少了。 以至后来,言息月还有些气恼她在一堆男人身边挤来挤去,最后跟她换了位置,圈着她走了出去。 “啊。” 宁远远忽然轻呼一声,她方才一个人沉浸在思绪里,没发现旁边还来了个人。 这时,他俩正各执着一支玉簪的两头。 宁远远顺着那人的手向上望去,却见是一个颇为俊朗的男子,剑眉星眸,肌肤略黑,但是是很健康的小麦色,一身黑色劲装,瞧着还有几分飒爽。 “不好意思啊。”宁远远率先将手收了回来。 “是我不好意思才对。”男子也有点尴尬,他顿了顿,又将玉簪递了过来,“姑娘若是喜欢,姑娘便拿去。” 宁远远有点好笑地看着他,明明一副很中意的样子嘛。 她莞尔,并没有接过来,“我看公子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可不是吗,他可挑了一上午呢! 宁远远:“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不容易。公子买玉簪想是为了心上人,我可不能夺人所爱。” “拿回去吧,玉簪很好看,那位姑娘一定会喜欢的!” 那男子一愣,像是被人戳中心事,有些羞赫,却又好像,因为自己的眼光被人肯定而高兴。他不再推诿,失笑道:“那就多谢姑娘了。” 男子于是付了钱银买下了玉簪,而宁远远也买下了之前就看好的一块玉佩。 这块玉佩成色其实还好,但是胜在款式好看,是一个弯月的形状,弯月之上还雕刻着流云纹,很配言息月。 二人各自付好钱,又因为看对方都挺顺眼,走时还特地行礼告了个别。 宁远远拎着买的一堆零食衣服往回走,到客栈时顺便吩咐了小二将做好的午饭拿到楼上去。 她迫不及待想让言息月看看自己的成果,脚步也不由得轻快起来。 走到门前,她伸出手敲了敲,“阿月,我回来啦!” 门在下一刻打开,言息月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左右看了看,“这么多?都买了什么?” 宁远远:“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即墨城的小吃,还有穿的衣服。我不知道你要不要,但也给你买了两身!” 言息月看她一脸兴奋,自己也不由得愉悦起来。 宁远远没有储物用的袋子,言息月索性都放到了自己的灵墟里,待她想要了,想吃了,同他说一声便好。 “好呀,那就麻烦你了!”宁远远并未介意。 言息月笑道:“不麻烦。” 这时,默默站在一边的墨云州轻扫了言息月一眼,眉眼悄然挑起,嘴角微微向后一扯,转到窗前看风景去了。 午时用饭,三个人围坐一桌,但因墨云州这人不爱说话,存在感也就降低了许多,导致饭桌上只有宁远远时不时地会跟言息月你来我往的聊几句。 饭后,墨云州出了门,又只剩下了宁远远和言息月两个人。 然而,人少好办事呀。 宁远远将言息月拉到一旁坐下,然后背过身一阵捣鼓,再转过来时,她用手各攥住两边的袖口,然后把手伸了过去。 “来!猜猜看!哪只手里有东西?” 言息月挑眉,看了她一眼,却没有急着去猜。 他将手肘撑在桌边,而后抵在下巴上,发丝因为他的动作滑至胸前,嘴角似笑非笑地勾着,看着颇为撩人。 宁远远脸上的笑意缓缓一收,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山洞里的时候。 她轻咳一声,抿唇道:“你干嘛呀。” “远远给我买了礼物?”声音带着一点低哑,尾音轻轻翘起,像是带了一点逗弄,勾得人心尖儿痒。 “……啊,你就说你要不要吧!”宁远远很有骨气的吼了他一声,“不要我就不给了,回头送墨云州去,反正也是他的钱。” “你敢!”言息月瞪了她一眼,然后坐起身来,视线在宁远远的两只手里逡巡一圈后,指了下右手,“这个。” 宁远远弯唇,灵力微动,她把右手打开,“唔,好可惜,没有呀~” 言息月看着她得意的模样,也不拆穿,只是表现出一副苦恼的样子,“那怎么办……远远就不给我啦?” “嗯!不给了!”说完,宁远远重重地点了下头,然后便站了起来,准备回自己房间。 言息月一愣,显然没想到她居然就这样走了。 这就,结束了? 第25章 他似是仍处在震惊之中,呆呆地看着宁远远从桌前走到门口,然后开了门,关了门。 片晌之后,他不甘心地站了起来,去了宁远远的房间。 宁远远看着跟在她后面进来的言息月,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含笑道:“嗯?还有什么事吗?” 言息月:“……” 宁远远也不主动说,只用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言息月哀怨的样子。 他相貌好,长大后更是位仙气飘飘又温柔自矜的绝美仙君,可他此时却偏偏作出一副孩童般的委屈模样,着实让宁远远觉得可爱又好笑。 良久,她终是忍不住了,扑哧笑了出来,“好啦,伸出手来!” 言息月乖乖伸手。 待宁远远将手撤去,他的掌心赫然躺着一块弯月玉佩。 “喜欢吗?”宁远远负手看他,“可能玉质不算太好,但也是我的心意,你别嫌弃。” 言息月正在手里细细摩挲,闻言,抬起眸来,眸底是毫不隐藏的欢喜,“怎么会嫌弃?远远送我的,都是最好的,我定会好好珍惜。” 说罢便要当场给自己佩上,但临到头,又止了动作,把玉佩还给了宁远远,“远远帮我带上吧。” 宁远远也不推辞,伸手就去拉他腰带,准备给他挂上。 然而,就在她把挂绳穿过去的时候,一个画面突然在她脑子里闪过。下一刻,她的脸色瞬间变了,嘴角的笑意登时凝固,双手微不可查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玉佩……今天遇到的那个男子腰间也有一个玉佩。 云龙环佩! 他是男主!是厉寻啊! 不怪她现在才想起来,宁长远的记忆虽然给了她,但是好像并没有完全融合,很多时候,宁远远都感觉那就像是堆放在自己脑海角落的一个箱子。 它在那不错,箱子里也都是这具身体的记忆,但是,这具身体又和原本属于它的记忆分离了,只要她不刻意去想,基本是没办法自然而然地记起以前的人和事的。 那现在怎么办,厉寻在,那褚泠秋也一定会在。 她就知道昨天的感觉没错! 手间不自觉松了一瞬,玉佩一下子掉了下去。 言息月本就一直低头看着她的动作,此时见状,忙伸手去接。 “远远,你怎么了?” 言息月察觉到宁远远不对劲,眸色一深,不再管玉佩的事,把它放到灵墟中,便弯腰想去看宁远远的脸。 谁知,她却将头一扭,垂得更甚。 言息月脸上的笑意褪去,而目光掠过宁远远的手时,竟发现她在发抖。 他不再多言,直接伸手捏住宁远远的下巴,强使她抬起头来。 而当二人对视之时,言息月倏地愣住了。 她怎么哭了? 其实,宁远远也不是真的流了眼泪,只是在发现即将与男女主相遇后,忍不住感叹世事无常,以及意外和明天不知哪个先来,从而一时无法控制情绪,红了眼眶而已。 可此种形容落在言息月的眼中,却叫他方寸大乱。 “远远,发生什么事了?”他望着宁远远红彤彤的眸子,不由得将声音放得极轻,“可能与我说说?还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了?” 宁远远听见言息月这般温柔的询问,只觉得鼻子酸的厉害,或是委屈,或是愧疚,亦或是恐惧,无论哪一种情绪,都叫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言息月见她不答,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片晌,他拉起宁远远的手腕往怀里一带,轻轻地拥住她。 鼻尖的冷梅香竟莫名地让宁远远受到了几分安抚,她将脸埋在言息月的颈窝前,顿了片刻,终是自我放弃地主动回抱了过去。 反正也最后一次了,放纵就放纵一下吧。 “对不起,阿月。” “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我就是发现给你买的那个玉佩,挂绳太短了,挂不住呀。” 宁远远想了一个蹩脚的理由。 说出来,她不信,言息月也不信。 可他终是没有多问,只是这样抱了她许久。 * 魔界之中,以魔尊为首,之下现有两位魔君。 一为言息月,二为重戟,二人分庭抗礼,分别掌管东西两处界域。 然而,魔尊名杌自数千年前的仙魔大战之后,便时常沉睡。 就算醒来,也多是找人大概了解一下近来的事情,并不会插手干涉。 这也就造成了两位魔君二虎相斗,互不相让的局面。 如今更是将这份关系摆到了台面上,隐隐有了剑拔弩张的情势。 重戟野心勃勃,早有吞并东域之意。 这在上一位东域魔君覃怨在时,尚能隐忍不发。毕竟两人都曾在老魔君手下效过力,双方实力不分伯仲,所以,就算看对方不顺眼,谁也不会在没有万全准备的情况下公然挑事,率先打破这个局面。 然而,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两年前,却是被言息月打破了。 他杀了覃怨,割下头颅,取而代之,从此成了新一任的东域魔君。 这事传到重戟耳中的时候,他自是不信,区区三万年岁的毛头小子怎能杀了覃怨! 可事实就是如此,纵他如何怀疑,言息月确实是那个拎着覃怨首级,登上王座的人。 重戟并没有正面对上过言息月,尽管听过手下人时不时传来的关于他雷厉风行的事迹和狠辣的手段。他却始终认为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而已。 他根本不信这个堕了魔的小仙君能有多厉害。 覃怨之死,无人见证,谁知道这言息月是使了什么阴谋诡计,还是捡了漏。 由此,他曾经按捺难发的心思,再次活跃了起来。 ——统一魔界。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新君上任,言息月纵有手刃覃怨的余威和畏忌在,终究是根基不稳。 这两年来,他一直派人潜入东域挑衅试探,不料言息月却是早有准备,冥渡城被防得密不透风,连带着周围几个关键的城池都被他牢牢地把控在手里。 重戟暗恼。 而恰在此时,他竟发现言息月失踪了。 这真真是个绝好的机会! 重戟当下派出自己的亲卫岩池由东域边城进入,放出噬灵虫。 噬灵虫这种东西,无论对仙或是魔都是一种极大的威胁。 不仅是它会吞噬灵力的原因,更为可怖的是噬灵之后。 由于体内灵力干涸,被噬灵的人会极大限度的产生对灵力的渴望。 这时,若是身旁有人,他便会不受控制地吸取身旁之人的灵力,并且不知满足,直到身体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如此一来,循环往复,人们互相接触传播,情况便像极了人间的瘟疫。 但是,疫症尚能治愈,噬灵却无法,唯有杀尽这一种方式能解决。 方法大家都知道,而墨云州这般着急寻言息月,自然不会是为了让他回去杀人的。 言息月作为魔君,消失已久。此次又有了这番动荡,魔界百姓怨声载道,急需他回去主持大局,安定民心。 否则,东域必乱。 此事宜早不宜晚,言息月的打算也是下午就出发。 宁远远不想耽误他们的行程,而且对于遇见男女主这个事,她早就有心理准备,所以情绪恢复的也挺快。 但言息月嘴上没说,实际上还是把他们出发的时间推迟了一个时辰,到了傍晚才走。 “收拾好了吗?”临到时辰,言息月又来看她。 宁远远点点头,“好了。” 她大部分东西其实都在言息月的灵墟内放着,但她随身有一个小布袋,会装一些自己常用的东西。 说罢,她又忍不住抬头去看言息月,“阿月,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言息月伸出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什么?” 宁远远吞咽了一下。 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可能再没有机会了。 虽然她不知道待言息月知道真相后,会否记恨她,会否觉得和她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是他人生中最耻辱的一段时间,但她仍然希望他能好好的,以后都能平平安安的。 她不想他最后的结局还是原书中那样。 “阿月……”宁远远组织了一下语言,打算浅入深出,“你觉得人活着是不是很好?” 言息月眸光微深,“是。” “嗯,活着很好。可以看好看的风景,可以听好听的声音,可以吃好吃的东西。”宁远远点头,用自己贫瘠的形容词搞了个排比句表示赞同,“所以,我觉得你可以自私一点。” 言息月:“自私?” 宁远远:“嗯!” 言息月惊讶了,原本对于宁远远异常状态的担忧遽然被一种难言的情绪所覆盖,“远远,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宁远远道:“很好的一个人,嗯……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最好的人。”她说真的。 言息月失笑,好像自嘲,眼底却又带上了点真心实意的欢喜。 宁远远:“所以,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哪怕自私一点。” “还有,不要为他人的喜恶放弃自己。” “凡事以自己为先也没什么。” “有些事不要太过执着……” “难过的时候,可以看看天,看看海,感受到世界的广阔,心情应该也会好一点。” “无论如何,你都是最棒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言息月的脸色有些冷,本能的排斥这些话,总感觉……她要离开一样。 “没什么,就是觉得回了魔界后可能会很危险。” 宁远远忙摇头,想着自己是不是说太多了,她伸出两根指头揪住言息月的袖子,小声道,“你别生气呀。” 放在平时,宁远远就算真惹了他生气,只要她愿意来哄自己两句,言息月肯定早就没气了。 但是,他偏偏最忌讳这个。 离开? 他好不容易才将她带到身边,怎能再容她离开! 言息月直觉不妙,又有些怀疑宁远远是否是恢复了记忆,可若是恢复了记忆,为何要对他说那些话,不该是那些话的…… 宁远远仔细瞧着他的表情,没看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来,只是能感觉到他的心情还是不好。 “阿月?”宁远远又叫了一声。 言息月这才回过神来,他以极快的速度敛下方才的失态,几乎是一眨眼,宁远远便又看见他微微弯起唇,是她非常熟悉的那种温柔的笑容。 她听见他道:“抱歉,我方才是想到旁的事了,没有生你的气,若是惹你不快了,别介意……” 宁远远微怔,莫名地,仿佛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丝讨好的意味。 她摇了摇头,心中只是叹息。 言息月若喜欢褚泠秋到这般,那他以后可要怎么办啊。 喜欢一个人,不该是如此卑微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再来吆喝一下~蹬腿求收藏!!! 《小猫咪也不能为所欲为》 姜瑟书前世是玄天宗众人口中又蠢又坏的小师姐。 上至师尊长老,下至外门洒扫,九成九都不是真心喜欢她的。 偏她自己不知,最后被推出去当了替死鬼才幡然醒悟。 好在老天有眼,知道她天赋异禀,不该轻易狗带。 这次重生,她一定要扔掉这颗没用的恋爱脑,独立自强才是真呐! 可是,就在她发誓考上大学,抱着课本激情学习一天后—— 月光下,姜瑟书惊恐地看着自己炸开的两只猫爪爪:“喵~?!” 她怎么变猫啦! ———— “你就是个怪物吧。” 当他抱着母亲给他收拾好的行李坐在舅舅家时,晏池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不配被爱。 所以姜瑟书这个人,他一定得离远点,那是他不能奢望的人。 还是好好照顾家里的那只小野猫吧。 这天,晏池拿起她的粉红小碗准备倒猫粮,“来,吃饭。” 小·姜姜·野猫优雅置臀,内心腹诽:“哼,靠这家伙是不行了,要不告白我先上?” 晏池:……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隐忍克制觉得自己很差劲并打定主意不会告白的自卑男主X重生后天赋不对口想要埋头学习却时不时变猫夜晚奔走的武力值超高女主】 第26章 日头西垂,宁远远等人终于启程。 即墨城虽靠近仙魔边界,异人诡事时有出现,但其终究属于人城。三人不便在凡人面前随意施展灵力,于是决定到了城外再施法离开。 许是因为宁远远不久前说了那些话的原因,二人面上无虞,但是凑到一起偏生就会弥漫出一种尴尬又奇怪的氛围。 这便令本就沉默的墨云州更加沉默了,甚至到最后,暗暗地落后了十步之远,保持住安全距离。 即墨城三面环山,从城门出去便只有一条大道可走,这路又宽又长,城中百姓来来往往,竟叫他们一时找不到隐蔽之地。无奈之下,只得寻了一条偏僻的山路。 然而宁远远心里存着事,思绪飘忽,走路只用余光盯着言息月的背影走,自上山来,险被滑倒了好几次。 言息月虽然不说话,但是注意力一直在宁远远身上。 开始几次他还担心着,可到了后来,便渐渐形成了一股闷气。 在宁远远即将再次被绊倒之前,他倏地转过身来,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宁远远没被自己摔跤吓到,却是被他突然回身吓了一跳,站稳后,她下意识去看言息月。 “谢……谢谢。” 言息月嘴唇一抿,正要说些什么,脚下的土地却突然震动了一下。 宁远远自然也感觉到了,但是她的第一反应却是:地震了? 言息月将宁远远扶着站好,同时视线与不远处的墨云州相交。 墨云州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下头,便要向那震源方向掠去。 结果,还不等他动身,有什么东西直接从山上俯冲下来。 不,应该是被什么人给踹了下来。 巨大的冲击力让它一路上撞毁了不少树木,活生生辟出了一条道来。 土灰腐叶四起,骇人的撞击声于言息月的身侧终于停下。 片晌,宁远远从言息月怀中抬起头来,朝他身后探去。 “这是……魔?” 只见那趴倒在地上的生物正喘着粗气,其外形与人极为相似,然而虎背熊腰,皮肤青紫。他上身外袍斜搭,裸.露出的半边臂膀上肌肉健硕,胸前连出大片魔纹。 言息月眉头一凛。 这儿怎么会有魔? 这时,一股磅礴的灵力从山上冲下,直往那魔身上盖下,压得他更是动不得分毫,生生喷出一大口血来。 “我看你还往哪跑!把东西给我交出来!”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青年稳稳在众人面前落下。 一时间,四周寂静。 …… 厉寻很快发现这里还有旁人,然而,当他将头转过去的时候,眼珠子瞬时惊得快掉下来。 “你怎么在这!” 惊讶过后,厉寻很快便燃起了怒意,一双映着言息月脸庞的凤眸微眯,凌厉如刀锋。 言息月显然也是没想到会在这碰到厉寻,他眉眼微沉,身子不动声色地将宁远远挡了严实。 可是,厉寻却已然看到了,他侧头与宁远远对视,奇怪道:“是你?” 言息月指尖微颤。 他俩已经见过了? 难怪…… 宁远远也被这一连串的突发事件给搞懵了,但好在她本来就对这事有点心理准备,所以就算如此,目前的情况也还在她的承受能力之内。 甚至,她还有心思去猜测下面的剧情。 修罗场嘛,现在还不够,精彩的永远在后面! 果不其然。 她刚抬头看向厉寻,一声虚弱的轻唤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厉寻……” 褚泠秋正从山上往下走。 她身形纤瘦,一袭白衣将她衬得越发出尘,林风微荡,衣裙翩翩,不似人间物。 应是之前的重伤未愈,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惨白,显得弱柳扶风,倒是与那书中描写的坚毅强大有了不同。 山坡陡峭,褚泠秋扶着树,走得不免慢了些,可她心里担心厉寻,便直接动用灵力,飞身而下。 落脚时,却没站稳,厉寻忙伸手去扶,将她揽入怀中。 厉寻轻斥道:“不是同你说这段日子少用灵力吗!” 褚泠秋却不在意,低笑了声,“我是少用了呀,这不是才第二次?” 褚泠秋借着厉寻的力站好,本是想去看刚才那只魔,不想余光却瞟到一抹白色,她一愣,顺着那抹白色向上看去,脸色霎时变了。 “师兄……” 再见言息月,竟是在这种时候,褚泠秋眉头不禁一皱。 言息月从方才听到褚泠秋的声音时便心情震荡,而现在,当看到她就这么站在自己的眼前时,他的脑袋突然一阵轰鸣晕眩,竟差点没站住。 为什么…… 若,若泠儿还活着,那他身后这个…… 言息月深呼了一口气,双拳攥得极紧,艰难地将头转了过去。 宁远远正好也在看他。 平时那双灵动的杏眼,此刻却是异常的静谧,宛若夜月,平静无波,似在等待什么,却未有半点疑惑。 她知道。 她一直在……骗他。 喉间猛然涌上一股腥甜,让他硬.逼了回去。 下一刻,他听见真的褚泠秋说:“师兄,以前你待我不薄,我铭记在心。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该说的话,我上次已经说完了。我已经给了你一条命,你又何苦纠缠不休?” “道不同,不相为谋。”言息月笑了,“呵,又是这句话。” 褚泠秋凝眉,“师兄,魔是什么样的,你我再清楚不过。当初,我也想要帮你的,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冥顽不灵?” “可是我入魔已深?” “还是我天生魔种,在你眼中无可救药!” 看着两人对峙,宁远远心里默默暗叹一声。 其实这个褚泠秋也不是坏人,只是秉性太过正直,再加上听过见过的魔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无法接受魔而已。 厉寻见不得言息月如此咄咄逼人,便有些忍不住了,“言息月,你如今不是已经有了你身后的那位姑娘……” 说着他用眼神又往他腰间一指,“还带着她送你的东西,想来也是对人家有意思的。你这会儿说这话,又将那位姑娘置于何地!” 宁远远被厉寻这话惊得眉毛倏地挑起。 本来就在夹缝中求生存,你们吵你们的就好,干嘛突然把她拉进去! 厉寻说完突然接收到宁远远的一记瞪眼,他愣了一下,嘴唇微动,还是朝言息月看过去。 言息月眸色愈沉,修长的手抚上那块弯月玉佩,却一下子发狠拽了下来,他冷声道:“关你何事?” 厉寻还欲再辩,不想与褚泠秋交握的手忽然一紧,他意识到什么,连忙看向褚泠秋。 只见她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唇角流下的一道鲜红,触目惊心。 “泠儿!” 众人皆是一惊。 言息月向前快走了几步,手间有什么滑落他也没注意,“泠儿她怎么了?” 厉寻瞪向他,恨声道:“还不是因为你!” 说罢,他突然转身朝方才那魔走去,一脚踹上他的肚子,“东西呢,交出来!” 那魔盯着他,怪笑一声,道:“没了,没有了!玄白鹤菘已经被我主人服下了。” 玄白鹤菘是一种极珍贵的仙草,对于稳固心魂,强镇心脉有很大的作用。 可惜对生长环境十分挑剔,灵气不可太多,也不可太少,所以只有在仙界边缘才有机会能长上几棵。 说到这里,言息月自是什么都清楚了。 死灵虫,玄白鹤菘…… 厉寻先是利用死灵虫集魂,之后泠儿醒来,却发现身子大不如前,所以,二人这才来找玄白鹤菘。 言息月眼睫半垂,伸手作爪状,地上的魔登时犹如被人扼住了脖颈,不消片刻,便灰飞烟灭了。 “你做什么!”厉寻简直要被言息月气死了。 “他都说了,玄白鹤菘被他主人吃了,留着他还有什么用。”言息月声若寒冰。 “那就找他主人去啊,吃了我也要他吐出来!”厉寻怒视着言息月,褚泠秋此刻已经晕了过去,厉寻抱着她的手收紧,面色难掩悲恸,“泠儿已经没有时间再等到下一株玄白鹤菘了。” 言息月:“不必找了,我有。” …… 两个男人在救褚泠秋这件事上,态度倒是出奇的一致,从前的恩怨都暂且放下,如今的当务之急只有褚泠秋。 言息月道:“你们来即墨城可有地方安顿?玄白鹤菘服下后必须立即用灵气疏导三日。” “有,在城内的一间客栈。”厉寻点头,顿了片刻,接着道,“……我带你去。”说完,他一下打横抱起褚泠秋,便往山下走。 言息月紧随其后。 说是走,实则两人心急如焚,足下都用上了灵力。 宁远远才跟了一步,便再也不见那二人的身影了。 她愣了愣,也没有再继续追,转身回去,捡起了方才被言息月丢下的玉佩。 玉佩正巧磕在了一块石头上,碎了。 幸好只是碎成了大块,宁远远好捡,也好粘。 她不紧不慢地将碎玉收到自己的帕子上,打个结,包好,放到了随身的布袋里,然后双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咦,你怎么没走?”宁远远一抬头,居然发现墨云州还在这,但她很快便想明白了,应当是帮言息月看着自己的。 她眨了眨眼,于是道:“你放心,我不跑。” 墨云州没说话,只是奇怪地看着她。 宁远远自觉还是理解他这会儿的心理活动的。 他前面就没搞明白,以为自家老大找了个新欢。 结果刚才言息月又突然跟着褚泠秋跑了,所以,现在墨云州的脑子里肯定是一团浆糊。 宁远远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另起话头,“我灵力低微,追不上他们,你拉着我,或者御剑,随便怎么样,赶紧跟上吧。” 墨云州皱了皱眉,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你才可怜。” 然后才伸手抓过宁远远的后领,跃身而下。 宁远远:“……” ------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藏啦~ 第27章 “你确定是这?” 宁远远站在他们才离开不久的客栈前,一脸无语。 他们居然就住在一个客栈里,这都没碰上? 墨云州显然也没想到,但是他循着言息月的气息而来,不会错的。 “进去吧。”他率先踏了进去。 两人向小二打听了厉寻他们的房间位置,是西侧的客房,正好与他们昨日住的那两间是个对头。 房门紧闭着。 许是怕有什么意外,还特意做了个结界。 宁远远与身旁的墨云州对视一眼,自顾转身下了楼。 墨云州追上她,问道:“你干什么去!” 宁远远冲他摇了摇自己的钱袋子,“再去订间房啊,言息月不是说了,要三天呢。” 墨云州:“……” 宁远远:“你要吗?”反正也是他的钱。 墨云州:“要。” 这么一来一回地折腾,早已经入了夜。 言息月这会儿没空管她,宁远远倒是侥幸又多了些时间。 晚风清凉,她将窗户开了个小口,也不往床上躺,就着把椅子便随意往桌上一趴。 凉风缓缓贯入,时不时地吹动她散在额前的刘海,让她保持清醒。 倒是个思考人生的好时候。 但是,她现在什么也不想想,只是发呆。 呆够了,便坐起来,把她收在袋子里的碎玉拿了出来。 她仔细拼了拼。 若是修为足够高深,破镜重圆也不是难事。 但她不行,修为不够,做不到。 顶多是修复到一个——类似用浆糊粘的效果,裂痕仍然存在。 宁远远抿了抿唇,还是先取了两块小的…… * 又过了一日一夜,厉寻和言息月一直闭门不出。 但宁远远心知不会有事,所以并不担心,也未曾出门看过,就连吃饭也是让小二按时给端上来的。 算是久违地享受了一小段宅女生活。 然而,就在第二日清早的时候,言息月却给了她一个“惊喜”! 宁远远甫一睁眼,就见他跟孤魂野鬼似的靠坐在自己的床前,神情疲惫,眉眼低垂,却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看。 彼时,天才微亮。 宁远远差点给他吓死,一个起跳不利,脑袋直接磕到了床头的木架上。 咚的一声巨响。 宁远远忍不住一阵龇牙咧嘴。 “疼么?”言息月幽幽问道。 语气中既没有平时的温柔,也没有旁的憎恶,似乎就只是那么平淡地说了两个字而已。 宁远远微怔,缓缓地放下正揉着脑袋的手,往后坐了一些,垂眸道:“不、不疼。” 言息月倏地倾身逼视过来,属于他的气息一下子冲向宁远远的鼻腔,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那,骗我好玩儿吗?” 宁远远哑言。 却是在心里默默跟了一句:不好玩儿。 言息月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说话,心底烦躁更甚,压抑了快两天的情绪一下子从心脏处破出,迅速侵袭到四肢百骸。 他紧咬下颚。 突然,一只手猛地掐上了宁远远那柔软的脖颈。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带着些微不可查的颤抖,眼尾的一抹猩红好像正昭示着他的疯狂,“这些日子,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看我的笑话?” “没……不、是。”宁远远艰难吐声。 言息月恍如未闻一般,手间力道不自觉加重,“你让我将你认成泠儿,看着我为你失魂落魄,晕头转向,你在心里一定笑死了吧。” 宁远远:“……” “可惜你忘了啊,你也不过是泠儿的替身而已。” 言息月的眼睛微眯,却是勾起了唇角,满含讥讽,“不,你算什么,下作低贱,你连她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何谈什么替身!你才是那个笑话!” 宁远远才没空管他放什么狠话,随着可吸进的空气越来越少,她的脑海中嗡鸣,只存了一句话。 ——别挣扎了。 宁远远将这事想的很通透。 她本就是个已死之人,言息月给了她一条命,让她多了一段日子可活,算是有恩。 尽管,这是个乌龙,但她仍然感激,这段时间的付出和感情并不都是假的。 反倒是言息月,受了她的骗,大梦一场,真情错付。 确是她欠他多了些。 所以,言息月就算杀了她,她也无怨。 由他开始,由他结束,挺好。 宁远远真心赴死,强忍着身上因窒息带来的所有不适,舒展身子,就等着言息月再努一把力。 谁知,不过片晌,他掌下倏地一松,反而将她狠狠地推到了一边。 “咚——” 又是一下,闷声利索。 艹! 意识很快回拢,宁远远的余光却只看到一个愈加怒气冲冲的背影。 那背影,甚至有那么一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宁远远下意识地觉得自己看错,没有多想,只顾着在心里骂人。 傻x! 老娘那么乖! 躺平了让你杀,结果你还不给老娘个痛快! 言息月,你下次休想再有这种美事! * 转眼间,又是一日过去了,二人依旧闭门不出,宁远远甚至有点觉得昨天早上的事情其实是她做的一场白日梦。 但,很明显不是,脖子上的青紫和额头上的红肿都是铁铮铮的证据。 这日,客栈的小二突然来了,询问她是否要继续住。 宁远远这才想起来,入住前是要交押金和说明住宿时间的,她当时只跟小二说了个三天,正好截止在今日。 宁远远掏出自己的钱袋,算了算。 ……刚刚够。 她抬头看向小二,问道:“那日同我一起入住的那个男子可还在?” 小二的视线默默扫过她的额头,应道:“那位公子昨日便走了。” 嗯……行吧。 看来言息月昨日出来这一趟也不是白出的,不仅恐吓了她,还把墨云州给弄走了。 去哪儿不难猜。 魔界的事情不能拖太久,之前他们就急着回去,但现在,言息月因为褚泠秋,却不得不留下。 所以,她估摸着,言息月是先打发墨云州回魔界了。 这样也好,省了一天的钱,让她还能再住一天。 小二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适时道:“那位公子昨日离开的急,不小心打碎了房间里的一套茶盏。他说——姑娘会来负责。” 宁远远:“???” 宁远远迫使自己长舒了口气。 虽然很郁闷,但是……人家的钱嘛,算了算了。 只是这样一来—— 宁远远听到小二说的那个数字。 她就没钱再住客栈了。 退回的押金并不足以再支付一天的房钱,言息月那边她现在也不可能去找。 那就,只能退房了。 其实也无所谓了,褚泠秋那边今明两天应该就能醒,她顶多在外面待一晚上,吹个凉风也就过去了。 宁远远心大,也不再纠结,结账后,收拾好东西便离开了客栈。 她给自己快速安排好了半天的行程。 首先是去吃午饭,然后跑去附近的街市转了一圈消磨时间。 到了晚上,她实在走不动了,又怕言息月出来后会找不到自己,于是买了点吃的便坐到了离客栈不远的一个凉亭里。 凉亭外有一个小湖,圆月映照,使得水面波光粼粼。 宁远远开始还挺惬意,可是越到深夜,路上行人越少,周围很快安静了下来,就连天气也有了变化,有了风雨欲来的气势。 和煦的凉风从湖面吹来变成了刮脸的冷风,纵然她修成了灵体,时间一长,也有些控制不住地打颤。 “已经是子时了吧。”她拢紧身上的衣服,在凉亭里绕着走圈,刻意想要忽视掉心口的那股微微的酸疼。 不知道为什么,人在夜晚时总会变得脆弱,还容易胡思乱想。 宁远远两世为人,自是深谙此道,所以她这两日都睡得很早,就怕自己多想。 再遇褚泠秋,之后必定又是他们三个人的纠葛分合,与她再无关系。 唯一有牵扯的,应当就是看言息月打算怎么处置自己。 她可不能让自己陷得太深,哪怕刻意回避也好,不深想,糊涂一些,至少最后也不会太难过。 宁远远停下脚步,皱了皱想要打喷嚏的鼻子,“要不修炼吧。” 入定了就不冷了。 她看向四周,夜深正好没人。 前段时间她多是在照顾小言息月,修炼这回事她倒是落下了不少。 总归是给自己找事做,她想着,便盘腿坐在了凳子上…… * 另一边。 褚泠秋的身子竟是比两人想得还要再羸弱了一些,因此,在她服下玄白鹤菘后,灵气的疏导便更是要温和。 只一人负责全程有些勉强,言息月和厉寻二人便决定轮流疏导。 而这第三日,正是言息月。 厉寻在一旁边调息,边为他护法,竟是难得的和平时刻。 片晌,厉寻突然睁开眼睛,朝窗外看去。 “言息月,你有没有感受到一丝魔气?”他走下榻,在窗前立了片刻。 言息月缓缓睁开眼睛,却没有看他,冷声道:“你该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厉寻抿唇,不再说话。 确实,泠儿现在才最为重要。 他们现在已经坚持了三天,再有一日,玄白鹤菘便能完全被泠儿的身子吸收,到时,泠儿便能完全好起来了。 他不能分心。 第28章 阴风透骨,过耳时甚至仿佛能听到几缕鬼泣之音。 宁远远的意识尚不清楚,只感觉自己好像躺在什么坚硬的地方,有森然的寒气从底下缓缓渗入,凝结于身,却久驱不散,让她忍不住打哆嗦。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能睁开眼睛,入目的却是一片昏暗。 宁远远蹙眉,转了转眼珠子,很快适应了这个环境。 她不是在凉亭入定么,怎么跑到这了? 宁远远从地上爬起,手撑在地面上时,却意外触到了一片半干不干的黏腻混着土沙。 一股凉意从她的脊梁骨窜起,带出一层鸡皮疙瘩。 宁远远连忙站起身,使劲拍了拍手,把手上的脏污拍了个干净。 风声仍在她耳边萦绕,好像鬼魂从她身旁掠过的低语,还夹杂着一点尖锐的呲呲声。 宁远远再傻也知道自己可能碰到什么了,她捂着胸口,吞咽了一下。 不管怎样,先找出路! 宁远远在心里给自己鼓了个劲儿,转身便向四周看去。 这里应当是个山洞,洞内空间挺大。 许是还在深处,环境便格外阴暗潮湿,洞顶是起伏不平的山岩,有几处甚至还在滴水。 可是…… 宁远远环视四周。 怎么没有出口呢,反倒像是个封闭的密室一般。 宁远远凝眉,打算一点一点摸过去,看看是不是什么障眼法。 然而当她径直走向一面洞壁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头上有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抬头,不想竟遽然看到一双几乎要爆出来的眼珠子! “啊——” 她没忍住,一声惨叫便跌坐在了地上。 心脏咚咚咚地在胸腔下猛跳,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颤巍巍地敢继续朝那具尸体看去。 这次她的视线刻意避开了尸体的头部,只观察她的身体。 宁远远将捂着眼睛的手指开了一条缝,绕着那具悬在头顶的尸体走了半圈。 根据衣着判断,这应是一具女尸。 看样子大约才十六七岁,腰间被一根黑丝捆绑,拦腰挂在空中。 裸.露在外的手脚呈黄褐色,肌肤极度干涸,一层皮紧紧吸附着骨头,倒像是被人吸干了血一般。 看到这,宁远远突然想起昨日在街上听到的那个传闻。 失踪的女孩…… 看来那个大汉猜的可能真的没错,有邪祟在即墨城肆虐。 可能是洞中有风,头顶的女尸微微晃动着,在这幽暗的洞中显得诡异至极。 宁远远不敢再看,又想到失踪的女孩可不止一个,说不定都在这个洞里“陪”着她…… “住脑!”宁远远在心底低骂一声,控制着脚步向后退去。 不能拖了,得赶紧找到出口。 宁远远立时跑了起来。 然而,就在她想要跑到山洞的另一头的时候,两只手腕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似是被什么勒住了,甚至让她无法再继续往前走。 宁远远踉跄了一下,抬起手一看,一张小脸刷地白了。 是黑丝,跟那个女尸身上的一样! 宁远远一下子急了,慌忙用手去拽。 可是,她才刚一用劲,一股巨大的钝痛顿时从手腕上传来,仿佛是在撕扯她的肉一般。 生理性的剧痛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睛,豆大的泪珠倏地坠下。 她狠狠擦掉眼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手腕抬近去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把她吓了一跳。 绕着她手腕的这段黑丝上不禁缠绕着魔气,还布满了细密的倒刺,倒刺已然刺进了她的皮肤,倘若她使蛮力拔,必定会带出一片血肉。 两只手皆是如此。 这东西不会是在吸她的血吧…… 宁远远不情不愿地意识到了这点后,脑袋里还适时地有了一阵好似贫血的眩晕。 这怎么办。 宁远远咬住下唇,又用灵火去烧,不想,这火苗刚碰上那黑丝,黑丝猝然缩短,一下子将她拉到了洞壁上。 咚的一声闷响,宁远远觉得自己的脊柱要断了。 “怎么这么不听话呀。” 在她身旁的黑暗处,突然凭空走出一个枯瘦的男子。 他两颊凹陷,眼白泛黄,此时虽然嘴角带着笑,但人一看却很容易生出一种不舒服的感受来。 宁远远皱了皱眉,没有主动开口。 岩池在宁远远面前蹲下,从上到下漫不经心地端详了她一遍。 “哎,我原本还为我捉到了一个修仙之人感到高兴呢,结果……”岩池嗤笑一声,“就你这修为,跟普通人比也差不了多少。” 宁远远:“……” “不过也没事,差不了多少,也是有差距的。” 岩池边说边撩起袖子,道:“我这人好说话,本来落在这破山沟子里,寻找处子之血就不易——你放心,我不会不识好歹,因此而嫌弃你的。” 说罢,他施法轻松将宁远远定住,而后抱起,放到了山洞中心。 宁远远一着地,地面上瞬间显露出一片血红的阵法,泛着幽光,以她为中心旋转。 宁远远心底一沉,“这是什么?” 岩池体贴解答,道:“血阵。用你的血,疗我的伤。待你的鲜血完整走过这面阵图,你的任务便算完成了。” 说罢他还动了动自己的指尖,一根黑丝显现出来,尾部连接处正是她的两只手腕。 “放心,这个只是禁.锢你的手段而已,任务接下来才正式开始。” 岩池将那根黑丝收起,而黑丝在宁远远手腕上脱离时,却迅速划出了两道伤口。 伤口开始很细,但很快鲜血就往外流出。 宁远远仍强撑着勇气,望向他道:“你可知道言息月?” 自打这男子一出来,宁远远就能感觉到两人力量的悬殊。 打不过,受了伤也打不过。 所以,她想要自救只能另寻他法。 岩池脸上笑意微敛,“知道。怎么,你认识?” 宁远远瞪着他,努力提升自己的气势,“认识,不仅认识,还跟他关系不一般!你要是识相,最好把我放了。” 岩池噗嗤一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唉哟,还关系不一般。你可真能说呀。这天下跟他关系不一般的也就一个狐族的小公主了,你又算哪根葱?” 这话一出,宁远远却是再生不出气力去反驳他了。 她的嘴张了张,终还是闭上了。 真的就要这样死了吗? 宁远远不甘,却再想不出办法了。 文不成,武不就。大约也能形容现在的她吧。 “好了,收收心,当好我的祭品,我还能让你死的漂亮一点。” 过了一会儿,岩池却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再次迈入阵中,“不好意思,血量不大够。” 话毕,他从身后扶起宁远远的头,冰凉的刀刃轻轻滑过她细嫩的脖颈。 岩池:“先放点瘀血啊。” * 这日下午,玄白鹤菘终于被褚泠秋完全吸收了。 看着褚泠秋逐渐红润的脸颊,厉寻和言息月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泠儿,你醒了?”两个男人同时道。 褚泠秋这几天虽大多处于沉睡之中,但意识还算清楚,她知道这件事中,言息月帮了她多大的忙。 “师兄,这几日真是多谢你了。” 她神色和缓,言息月却还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疏离,他装作不知,柔声道:“不必言谢,当初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此重伤,如此,也是我亏欠你的。” 褚泠秋轻轻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又道:“师兄,要不你去休息一下吧,长时间地使用灵力,你现在肯定很累了。” 言息月嘴角轻抿。 褚泠秋补充道:“放心,我不会不告而别。” 说罢,她又转头望向厉寻,眸底不自觉地盛着一些柔色,“厉寻,你也去好好休息一下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这话既是对两个人都说了,他们自然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而且,褚泠秋现在也不是说完马上就能起来跑跳的,因此,两个人叮嘱几句后还是一前一后出了门。 此事一成,厉寻心中便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尽管现在情敌仍在,但他却清楚泠儿究竟是与谁两情相悦的,故而便显得更加轻松一些。 “那位姑娘呢?”厉寻忽然想起似乎很久也没看见宁远远了,而且那日他和言息月走得急,竟都没有管她,现在想来,难免有些愧疚。 闻言,言息月脚步一顿,睨了他一眼,“你管的未免有些宽了。” 厉寻:“……” 他很快便走到了宁远远的那间屋前,因着旁边厉寻还在,他原本想停住的右脚还是生生地迈了出去。 然而,当房门一开,言息月却不由愣住了,房间里的环境站在门口便能一览无遗。 ——里面没有人。 而且就连摆设整整齐齐,好似没人住一样。 难道她跑了吗? 言息月的怒气正要往出冒,客栈小二的声音却突然插了进来。 “公子,你可是在找原先住在这的姑娘?” 他记得最开始是这位公子和那姑娘来的,后来不知怎么的,两人拆了伙,这公子跟了另一位姑娘,而那姑娘又跟了另一位公子……总之关系是一团乱,就连他这个看惯俗世纷扰的客栈小二都觉得麻烦。 言息月不知小二心中所想,只是看向他。 小二很聪明,自是明白这是无声的询问,于是自顾答道:“那姑娘没钱再付房费,昨日便已经走了。” 昨日? 她既没有钱,那她一整夜都待在哪里? 他记得昨晚还下了一场雨…… 言息月莫名有种感觉,她不会逃跑的。 小二这时已经走了。 厉寻原本就在旁边听着,听罢,脑子里却是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忙上前一步:“言息月!你可还记得昨晚……” 厉寻话未说完,但言息月已经明白了。 出现在客栈附近的那缕魔气…… 言息月的脸色骤冷。 ------ 作者有话要说: 宁远远:我就是传说中的食物链底端是吗? 作者:乖~不是你不行,只是别人太厉害。︿( ̄︶ ̄)︿ 第29章 “欸,你去哪!” 就见言息月一个箭步突然向外冲去,厉寻来不及阻止,只余转角处落下的一片衣袂。 厉寻收回手,脸色也不大好。 他见过那姑娘的,性格不错,但是修为不佳,若是真叫那邪魔抓走,都一日过去了,恐怕凶多吉少。 看昨日,她与言息月应当关系匪浅,凭他的能力,找人该不是件难事。 只是,就看来不来得及了…… 言息月也没想到自己的动作比脑子还要快,等出了客栈他才后知后觉地有些自恼。 他停在大街上,微微怔住,过往的行人在他身边缓慢穿梭。 明明是她骗了他,他没杀她都是好的了,自己这般跑出来又算什么。 说不定她是真的逃了。 ——可是。 万一呢? 万一真碰上了什么对付不了的魔,她修为那么差,该怎么办? 此刻,言息月竟气忿地发现,他根本不敢往下想,他不敢想象……她没了生气的样子。 突然,言息月肩膀被人一撞,他皱眉顺势看去。 那是两个中年汉子,见撞了人,回头向言息月笑呵呵地道了声歉便走了。 走时两人还在言语。 尽管声音不大,言细语却听得很清楚。 “听说了吗,城西的那座山上发现了一具女尸,是一个上山砍柴的人发现的。浑身皮包骨,血都被人吸干了!” “是城里丢的那几个姑娘中的一个吗?” “好像不是,官府都找人去认尸了。” 后面那二人在说什么,言息月已经听不清了,他只感觉到脑海中有什么砰地炸开了。 “诶,咱俩后头刚不是有个人?” “啊?我就感觉有阵风。” “……” * 洞中的黑暗逐渐侵蚀着宁远远的意志,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 不远处的水滴声缓慢滴落,清凌干净,是她在这里能听见的为数不多的声音之一。 但是,她却觉得害怕。 因为那就好像自己生命一样。 可它无尽头,自己却有。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的血液的流速,由快,到慢。 差不多已经流不出来了吧。 许是灵体的原因,也有可能是言息月那一滴精血的影响,她的伤口较常人来说,总会愈合得很快。 岩池无法,只能在刀刃上贯入魔气,延缓愈合速度。 但是,这样还是不够。 最后岩池只能隔一段时间便在她身上重划一道口子。 方才,已经是第四次了。 鲜血流过的地方,血阵便会点亮,宁远远半眯着眼,有气无力地转头向身后看去。 大约还剩五分之一? 反正不多了。 身上的禁制已经被解开,宁远远蜷缩着身子,仍试图收获一丝暖意。 她的眼睛出神地盯着一处洞壁,仿佛在等待什么。 言息月。 阿月…… 她大概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她还会想着他。 可是他在给褚泠秋疗伤呀,怎么会来呢。 “好痛呀,阿月。”宁远远轻声喃道。 她闭上眼,仿佛陷入了梦中,那悦耳温柔的声音便在她耳边响起。 “远远,我愿意的。” “远远,你信我,我会护你一辈子。” “我这次一定跟着你,不会丢的。” “等等我,只要等等我,我一定会在你身边。” 我等了呀,阿月,我很努力地等了。 但是你不会来了。 往日的种种,快乐的,艰难的,都在宁远远的脑海里闪过。 她忍不住呜咽一声,将头埋得更深,就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奄奄一息,却只能独自蜷缩舔舐。 …… 言息月一路根据精血的指引到了即墨城外的一座荒山上。 望着身前一面看似毫无破绽的山壁,他不耐地扬手一挥,岩池做的那道幻术顿时破灭,一条深邃的洞道随即现于眼前。 洞道似是天然形成,弯路岔路繁多,但言息月却好像知道目的地似的,每一处转弯都十分果决。 很快,他便到了最后。 仍是一道幻术遮挡。 言息月脚步微顿,还是迅速扬手破了那障眼法。 岩池原是重戟心腹之下的一个得力助手,修为本就不错。 此次受伤,躲在这破烂深山也是无奈之举。 他向来对危险感知敏锐,因此,在言息月破了他第一道术法的时候便心知不妙。 但他的伤势未好,血阵也未成,可偏偏就差这一步,若是丢了实在可惜。 岩池贪心作祟。 于是,他便潜伏在洞口之后,伺机偷袭。 一招对上,他便能试出深浅来。 如果不敌,再跑就是,他对自己还是有这个信心的。 然而,就当言息月破法踏进山洞的那一刻时,岩池一掌刚出,就见一道剑光扑面而至…… 整个过程,他连言息月的脸都没有看清。 一切尘埃落定。 言息月站在洞口,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望着幻术后的那一幕。 一股从心底升起的恐慌再也压抑不住。 “远远!!” 满地鲜血刺目,言息月握着鸣隐的手微微颤抖,平时的镇定和从容在这一刻好像什么也剩不下。 他想跑快点,可是双脚却好像化石一般僵住了,怎么也挪不动。 最后,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到的近前。 岩池湮灭时,因他而生的血阵自然也就破了,言息月毫无阻碍地步入阵中。 白色的鞋靴被红色浸染渗透,而躺在地上的人,早已是一身血衣。 她的手腕、脖子被人划了好几刀,血好像已经流不出了,反倒是在伤口处结成了一层厚厚的血痂。 ——死亡的气息笼罩在她的身上,愈来愈浓。 复杂的情绪在言息月心底翻搅,他理不出头绪。 眼神中多是茫然,显得浑噩,好像即将要失去什么极为珍贵的宝贝。 为什么,又是这样。 言息月有些无措,下意识伸手去摸宁远远的脸。 好凉。 “远远,你不是太冷了?”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宁远远的身子,让她能够舒服地靠在自己的怀中,“没关系,我抱着你,抱着你就不冷了。” 言息月的灵力如奔腾不息的江水一般,浩浩荡荡地冲入宁远远的体内,试图为她抢回一丝生机。 他紧紧拥着她,有些语无伦次,“你别睡,别睡好不好?” “是我的错,是我太坏了。”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当年同样倒在地上,没了声息的鱼容。 一动不动,任他怎么哭喊,她都不会再回应。 …… 不知过了多久,言息月几乎已经绝望了。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袖子好像被人拉了一下。 虽然那动作很轻,但是他感觉得到! 他惊喜地将怀里的人松了一松。 却见宁远远的紧闭的双眸倏而落下一滴泪来,紧接着越来越凶,越来越凶,到最后甚至把头都埋进了他的怀中。 良久,言息月听见小姑娘微弱的气声,“怕……” 他又心疼又喜极,眉眼一软,抬手极温柔地摸了摸宁远远的额发,轻声道:“远远不怕,我来了。” 回去的时候,言息月并没有客栈大门进,而是直接现身在了宁远远之前的那间客房里。 两人身上血腥味极重,几乎是一靠近客栈,厉寻和褚泠秋便察觉了。 褚泠秋原本修为底子很好,所以这次尽管被鸣隐重伤,但因有了灵药,加之又被厉寻和言息月两人细心照顾疏导,身体已然没有大碍。 她与厉寻相视一眼,便连忙起身想去看看。 厉寻晚上已经同她说了宁远远的事,知道有位姑娘因为自己而被魔抓走,她心有愧疚。 这会儿又闻到这么重的血腥味,更是耐不住了性子,眉毛一蹙,只想去看看自己能否帮上些什么忙。 厉寻紧跟在她身后。 然而,她刚把门一打开,就听见内室一声冰冷至极的怒斥。 “滚!” 这声音自然是言息月。 褚泠秋从未听过言息月如此对她说话。 就连当初他俩争执吵架,言息月的语气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不耐厌烦。 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目及帘幕之后,床榻之上那浑身染血的女子,她才有些回过神来。 褚泠秋:“师兄,我只是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内室中的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沉声道:“出去吧。” 第30章 褚泠秋没有坚持,将门关好,便同厉寻回了自己的住处。 一路上,褚泠秋眉头轻锁。 厉寻在一旁看着,心里也不大舒服。 好歹也是相识多年的师兄,他以为褚泠秋是因为言息月方才对她说话的语气所以不高兴,于是,他并不真心地宽慰了两句,“泠儿,你别在意,言息月……他就是着急。” 两人正好走进房内,褚泠秋打算倒水的手一顿,转而抬头看他。 厉寻低头走路没注意,差点撞上,“你,你怎么了?” 褚泠秋忍不住轻笑一声,拿手拍了下厉寻的额头,“你又在想什么呀!” 厉寻委屈地睨她一眼。 “我只是在想……”褚泠秋突然弯了下眸,缓缓解释道,“那位姑娘,或许是个很特别的女子。” 希望她这次能平安无事吧。 * 月落参横,天色将明。 屋内虽然昏暗,但也有了些许微光。 言息月没有再燃灯,他坐在床边,耳边是宁远远平稳的呼吸声。 这种环境反而让他有了安全感。 过了一会儿,言息月好似想起什么,左手一动,从袖中掏出了几块碎玉。 正是之前宁远远送给他,却又被他落在城外荒山上的那枚弯月玉佩。 他原以为丢了,不想却在宁远远的身上发现了它。 碎玉被布帕包的很好,只是,帕子上浸了血,也染在了玉佩上。 言息月眸光淡淡,将碎玉妥帖地放在了长袍上,然后又幻出了一块崭新的手帕,开始一点点擦拭。 擦到第二块的时候,他手间突然顿了顿。 这是—— 他移开遮挡的手指,而在那后面露出来的,是一道修补粗糙的裂痕。 …… 天光大亮时,言息月才从回忆中缓缓回过神来。 他揉了揉眉心,看着有些疲惫。 可是,当他掀起眼皮望向榻上昏睡的宁远远时,却突然嗤地轻笑了一声。 “就这样吧。” 他道。 * 宁远远醒来已是快晚上了。 性命已然无碍,只不过,超大量的失血让她浑身软弱无力如烂泥,动作稍稍一大,便会头晕的要命。 所以,她就连睁眼睛也只懒懒地睁了一半。 好渴呀……想喝水。 宁远远正在心中如此叹息着,突然就有一人伸手要过来扶她脑袋。 她吓了一跳,眼睛这下完全睁开了。 言息月漫不经心地扫过她那惊异的表情,将她抱起,淡声道:“喝水。” !!! 言息月? 宁远远震惊了。 同时,她乖巧张嘴,任由言息月给她喂水。 他怎么在这? 他给褚泠秋疗完伤了? 欸,等等,她记得她被那个魔抓去放血来着…… 想到这,她不禁瞳孔微缩。当时那种冰冷无助的感觉瞬间卷土重来,她一时晃神,就连水都忘喝了。 “远远?”言息月察觉到怀中人正在发抖,他喂水的手一顿,将杯子放下,把她搂得更紧,“别怕,已经没事了。” 唔……这么温柔的吗? 好像以前的时候。 宁远远倏地回过神来,有些懵。 她可还记得,他那天想掐死自己来着。 她抬眸看了看言息月,又垂眸看了看被他抱着的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纠结着小声说道:“你不是应该在褚泠秋那?” 这话听到言息月的耳朵里却是莫名带着嘲讽,他长眉轻挑,说不上来是跟宁远远生气还是跟自己生气,语气明显地有些不善,“你希望我在她那?” 宁远远被他这语气一激,不知怎的,心底陡然就生出了万分委屈,嘴一扁,顺带着眼眶也红了。 这人……就不能好好跟她说话吗! 她也不是因为被魔抓走怪他。 心上人嘛,她理解得很! 可是,她一个人在那么诡异的环境里被放血放那么久,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这人就不能对她好一点吗! 她前世也才不过十九岁,胆子再大,那还是个小姑娘,哪经历过这种事啊。 言息月! 你可太坏了! 言息月眼见着宁远远的眼眶迅速红了起来,心里一下有点慌,他又没凶她,怎么就要哭了啊。 言息月正想找话安慰,不想宁远远却突然开了口,依旧是声音小小的,还带着点哭腔,“我想洗澡,想换衣服。” 说完,便瞪眼看着他。 言息月:“?” 转折这么大的吗? 很快,宁远远便听到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和倒水声,不久后杂声渐息,言息月重新将帘子撩开。 他温声道:“水好了,走吧。” 言息月作势要来抱她,宁远远却下意识后缩了一下,她嘴唇轻抿,道:“我可以自己走。” 言息月眸色微沉,倒也没有阻拦,手一松,脚一退,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因怕自己头晕,宁远远所有动作都放得很慢,又因自己身上没什么力气,所有动作又都是颤巍巍的。 宁远远觉得,自己这会儿真像个七八十的老太太。 ……啊,不对,她已经是个四百多岁的老人家了。 宁远远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慢吞吞地往床下移。 好不容易站起来了,迈步子的时候却不稳,没走两步就踉跄着准备往地上扑。 言息月忙伸手接住她,这回也不问她了,直接打横抱起,便往放了浴桶的屏风后走。 尽管言息月抱她的动作已经很轻缓了,但是宁远远还是抑制不住的一阵头晕。 等她好些了,她抬头望向言息月棱角分明的侧脸,疑惑地眨眼。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阿月。 入了屏风内,其余的事情只能宁远远自己来了。 “衣服我放在这,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可以叫我。” 言息月将她之前买的衣服拿出一套给她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然而脸色却仍旧是不温不火,好的坏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宁远远捉摸不透,只低声应下,等他完全走了,才开始脱衣服。 其实,她身上的血迹应该是已经被言息月用清洁术清理干净了,可是她还是想洗一下。 而且,最重要的是—— 因为她的衣服之前全都放在了言息月的灵墟里,所以她已经好多天没有换过衣服了! 随着那套原属于褚泠秋的衣服褪下,热热的水浸没她的肩膀,宁远远终于感觉到轻松了不少。 不过好景不长,她泡了还没一刻钟,头就晕的厉害。 宁远远恍然想起,好像贫血的人不能泡澡的。 宁远远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晕眩赶紧给自己洗完。 可是,就当她刚把中衣穿好,便再也支持不住,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言息月在听到巨响的第一时刻便冲了进来,他见宁远远喘息着倒在地上,顾不上其他,连忙过去将她扶起。 宁远远无力地抓着言息月的小臂,闭着眼睛深呼吸,等待这一阵晕眩过去。 言息月也没有再动,等她缓和得差不多了,才将她重新抱回了床上。 宁远远羞愧于自己的丢脸,皱了皱眉。 “过来,我帮你把头发弄干。”言息月突然道。 宁远远闻声,瞅了他一眼,倒没拒绝,依旧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言息月修长的五指在她发间轻柔地穿梭,灵力化作暖暖的热气一下一下地抚过,像是给顺毛一般,说不出来的舒服。 宁远远背对着他,一边享受地眯了眯眼,一边还分出了一半心思来想事。 很怪,真的很怪。 言息月自从遇到褚泠秋之后就变怪了。 唔……开始几天她还是能理解。 被骗了,生气不想理她嘛,甚至还很符合魔君调性地想杀了她。 然而到了今日,她便不明白了。 对她说好,又不好的。 会凶她,却又体贴的很。 一道灵光闪过,宁远远顿觉不妙。 “言公子……”宁远远迟疑开口。 诶呀,头皮突然紧了一下。 “……言息月?” 发间的那只手顿了片刻,还是继续动了起来。 宁远远继续道:“言息月,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言息月:“什么什么意思?” 宁远远转了下眼珠子,还是直接道:“我跟你说清楚吼,我不当小妾,也不想做替身了。” “感情要从一而终才是正道!额,至少你得让彻底结束了上一段,才能找下一段。你要是有——脚踏两只船的想法,还是尽早断了吧。” 自从宁远远受伤后,言息月的心情一直都不大好,可她这话却成功把他逗笑了。 宁远远听见他浅浅的笑声,恍惚之中还有些莫名其妙。 但她还是真心诚意地继续叨叨叨,“我是说真的。之前……是我的无奈之举。” “无奈之举?”言息月的笑容瞬间隐没。 “嗯,所以我向你郑重道歉。”话说多了,头也晕,宁远远没注意到言息月语气中的不对劲,只紧紧揪住身前的被子不让自己突然栽倒。 “而现在,你既然已经都知道了,便不要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我知你对褚泠秋有意,想来你也定不愿被她这般对待。那我也一样,你不能仗着我的喜欢便……” 言息月停下手中动作,打断她道:“你说什么?” 宁远远以为他要因自己的“不知趣”生气,便鼓起勇气飞快地做了总结陈词。 “我说!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便脚踏两只船,这样的话我不会接受。要真是这般,你还不如就直接杀了我吧!” 言息月:“……” 言息月无奈,“以后说话不要大喘气。” 宁远远怒吼,“你也不要在我耳边呼气!” 不知何时,言息月倾身过来,他的手撑在宁远远身后,宽阔的身躯几乎将她笼罩。 那情人似的耳语令宁远远猝不及防,她猛地往旁边一退,头又晕了。 言息月及时扶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微微向自己靠近。 宁远远缓过劲儿来,突然感受到后背的那一片坚硬和暖意,蓦地一怔。 这动作,好像他从背后抱着她一般。 怎么还说不听呢! 宁远远的脸上也不知是羞还是被气红的,她酝酿着措辞,还欲再说。 谁知,下一刻,那仿若拥抱的姿势却是成了真。 宁远远惊道:“你……” 第31章 言息月双臂环过她的腰,将下巴轻抵在她的头顶,“我不会有妾室,也没有把你当替身。” 他说的很慢,让宁远远的呼吸也不由得跟着放慢。 似乎有什么她期待的呼之欲出,但她生怕是自作多情,便只眨了眨眼,呆呆地听着头顶那温柔的声音继续道。 “我昨夜想了许久。”言息月将手臂收紧,“已经做好了决定。” 宁远远的脑袋现在已经成了一团乱麻,下意识接道:“什么决定?” “你。”言息月沉声道,“我想要你。”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宁远远还未细细体会言息月话中之意,便被那神奇的脑回路撞离了轨道。 好在她回神很快,明白言息月的意思后,心脏便不受控制地在胸腔中咣咣狂跳了起来。 宁远远深吸了一口气,保持着最后的谨慎。 她从言息月怀中撤出,转过身,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言息月,你确定你真的能放下褚泠秋?” 言息月浅棕色的眸子里透着光,像是一块晶莹润泽的琉璃。 他轻眨了下眼,微微侧头,语气中却也是同样的认真,“难道你真当我那么傻,这段日子一点察觉也无?” 宿在破庙的那一夜,他便有了怀疑。 那天,惊雷暴雨持续了近一整晚。 而泠儿从小便怕打雷,哪可能毫无所觉地睡得那么香。 更不用说平时的那些行为习惯了。 人失了记忆,或许性格会有所改变,但一些行为习惯却是本能的,这没法变。 宁远远仗着一个“以前的事记不清”的理由,平时对自己少有约束,导致后来漏洞百出。 而他,要是真的一点觉察也无,这么些年也是白活了。 之所以从来不深究,不揭穿,也不过是想自欺欺人罢了。 从前的那些痴妄在后来逐渐成了执念,成了不甘,他难以摆脱。 若非此次恰逢泠儿,而远远又出了这事,他或许一辈子都会深陷其中。 言息月这时浅浅地勾唇笑起来,从窗口钻入的微风将他的发丝轻轻拂动。 他凝视着宁远远,声音带着一点喑哑,“远远,我既已决定,那往后,便只你一人。” 宁远远骤然怔住,瞳孔微颤。 她怕自己听错,在心底反复将言息月这话捋了好几遍。 确认无误之后,她终是忍不住一下子扑了上去。 言息月没有防备,险些被她扑倒。 然而宁远远抱住之后却不再动了,过了一会儿,身子不由得开始往下滑。 言息月连忙撑着她的腰将她扶起。 “远远?”他见宁远远没再说话,不禁担忧道。 宁远远闭着眼,埋在他的颈窝,软声道:“头晕,你让我靠会儿,很快就好。” 言息月柔声道:“好。” 言息月这样抱了她许久,就当他以为宁远远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她叫:“阿月。” 他回道:“嗯?” “阿月。” “嗯。” “阿月!” “嗯!” “阿月,你可真好闻~” “……~” 宁远远在言息月怀里赖了半天,终于以困倦告终,被言息月重新放到了床上。 言息月替她掖好被子,忽有一阵凉风吹来,他转头望去,便想着去把那扇窗关上。 谁知,他才刚站起身,一只小手就从被子下伸了出来,抓住他半片衣袖。 那手没什么力气,但许是因此而更想用力,蜷缩的五指竟还微微颤抖着。 可就算这样,他只要再多走一步便能轻易脱开。 言息月的下颌绷紧了一瞬,他抬手握住宁远远的手,从掌心给她传过去一些暖意。 “怎么了?”他又重新坐回床边。 宁远远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他,里头的迷蒙睡意几乎消了大半。 “阿月,你别走好不好。” 许是受了颈间伤口的影响,宁远远自醒来后,说话便一直很小声。 她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看似并没有与往常有什么不同。 言息月却是想到了什么,握着她的手紧了些,“我不走,我就在这陪着你,哪也不去,你乖乖睡觉。” “好。”宁远远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闭上眼,她盯着言息月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要不躺上来吧?”一直坐着也怪累的。 言息月愣了一下,“你确定?” 宁远远“嗯”了一声,随后便艰难地往里挪了挪,挪完之后,还用自己空余的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空下的地方,像是在说“你上来吧”。 其实,言息月在小孩的时候,两人倒是经常一起睡的。 一则是因为那时候经常是风餐露宿,两人挤一块,宁远远有安全感。 二则也是因为言息月小时实在是一个过分瘦弱的小孩,嗯……甚至可以说是又矮又小了,所以,她看着便总是忍不住把自己的善意尽可能地都掏给他。 故而对于两个人再次睡在一起这件事,宁远远的心理压力倒不是那么大,反而,她更想有人在这里陪陪她。 言息月顿了一下,耳根子发烫,竟是难得的有些紧张。 片刻后,他脱下靴子,轻轻躺在了宁远远的身边。 宁远远很熟练地把自己的被子给他分了一半,还顺道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快睡吧。” 言息月:“……好。” 连续好几天如此消耗灵力,言息月也确实有些累了,他听到耳边逐渐平稳的呼吸,不知不觉,困意也上来了。 然而,就在他快要进入更深的睡眠时,他突然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一下,还翻了个身面向他。 他开始还以为只是宁远远睡得不舒服了,所以才翻了个身。从前两人一起睡时,她也经常这样。 所以他虽然醒了,却并没有睁眼。 可是,下一瞬,他却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她揪住了,随即连头也靠了过来,只是并未直接触到,而是保持了一个很短的距离。 很快,他便听到了宁远远强忍的抽噎声。 言息月浑身一僵,心脏在那时仿佛被什么人攥紧了般地窒息。 他何时变得这么蠢了,她不说,他便还真当她没事了么。 言息月倏地转过身去,伸手将人纳入了怀中。 宁远远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哭都忘了,只抬头愣愣地盯着他。 入夜后,屋内陷入黑暗,月光透过花窗,再透过床帐,已经剩不下什么了。 然而言息月依然看的很清楚,宁远远通红的眼睛里水雾弥漫,在望向他的那一刻更是盛满了委屈。 他温柔地替她擦了擦哭花了的小脸,有意逗她,“不哭了吗?” 宁远远闻言,回过神来,似是还想了一下,才哑着嗓子回道:“你再让我哭会儿吧……” 说罢,便不客气地抱住他的腰,再在他胸前找了个好位置,把头一埋,当即再不忍耐地呜哇一声哭了出来。 哭到浓时,还断断续续地委屈道:“那山洞,实在,太吓人了!” “那魔,变态吧,割一下不,不行,还来那么多下。” “呜呜呜,讨厌,你了!等你那么久,骗子!” “啊——不是,我也是个骗子啊呜,你忘了嗝,我上一句吧。” 这句话说完,她又埋头认真哭了起来。 言息月:“……” 言息月眼神复杂,他本来还一腔情绪翻涌,结果被宁远远这么一打岔,那沉重的心情一下子泄了气。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人儿哭声终于逐渐湮息了。 言息月低头看了宁远远一眼,她闭着眼睛,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泪珠,但这回应当是真的睡着了。 只是她的手还努力地揪着他身前的衣服,显然是心里的惧意还未消退。 言息月眸色微沉,他静静地抚着宁远远的发丝。 良久,垂首在她的发间落下一吻。 “没事了,远远。” “没事了。” * 宁远远翌日醒来,精神便好了许多。 不仅如此,她还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修为竟在一晚上便高了几倍不止,甚至只要再努力修炼一段时日,或许就能突破为仙体! 自然,这其中都是言息月的原因。 言息月前日找到她的时候,她仅靠着那一滴精血吊着一口气。 而言息月为了救她,把自己体内的灵力疯了一般一股脑全都灌给了她。 如此,生机有了,修为也有了。 这番不劳而获的空手套白狼—— 宁远远惭愧,但宁远远想笑。 “你在想什么?”言息月正在给宁远远的颈间的伤口换药,却耐不住她想东想西时,竟不知觉兴奋地开始摇头晃脑起来。 他伸手按住宁远远的后颈,“别动。” 宁远远顿时定住,见他把手放开,这才笑嘻嘻地小声回道:“我没想什么,你继续吧,我不动了。” 伤口因为被魔气侵染过许久,所以并不是那么好愈合的。 按照以前,这么个伤口,两天过去她肯定能好个六七成了。 但这次这个,到现在也不过是结了个小痂,她要是再敢使劲,伤口当场就能给她爆开。 不过好在言息月动作轻,将她照顾得也不错,伤口倒是没什么痛感。 言息月给她包扎好后,又从一旁的药瓶内倒出一颗药丸来,“把这个服下,你会好得快些。” 宁远远伸手接过,端详了一下那深褐色的外衣,开口问道:“苦吗?” 自然是苦的。 言息月沉吟了一瞬,便准备翻看一下自己从前有没有存下什么甜腻味甘的东西。 结果,他才刚探视进去,就见宁远远面不改色地直接把那药放到嘴里,嚼吧嚼吧地吞了下去! 末了,还巴巴地望着他,“有水吗?好干。” 言息月愣住了,“……你不是怕苦吗?” 宁远远疑惑了,“没有呀。” 言息月:“……” 远远果真是与众不同! 第32章 言息月于是去了外室的桌上倒水。 可是这短短几步间,他却注意到宁远远目光一直追着他。 言息月把杯子递给宁远远,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你看我做什么?” “你把它拼好了啊。”宁远远的视线移到他腰间的玉佩上,有些惊讶。 “啊……嗯,拼好了。”言息月的手下意识摸了摸,暖白的玉莹润光泽,与从前一般无二,他沉下声,道,“抱歉,那时是我不小心。” 宁远远轻轻摇了摇头,虽然看着有些沉默,但脸上并没有责怪之意。 不久,她又弯起眸子道:“咱们去吃饭好吗?” 或许是因为修为高了,她的耐饿能力也提高了,可是这不是她不吃饭的理由! 言息月望着她,很快,点了下头,“好,有想吃的吗?我叫小二端上来。” “不用,我们下楼去吃吧。”她在屋子里待了许久,也闷了。 话落,宁远远便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因为懒,宁远远从来起床后穿鞋都不用眼睛去看的,全凭一双脚和鞋子们的缘分。 除非是实在寻不到了,她才会生气地用眼睛好好去找。 可这次,她还没伸脚,言息月就把她的腿按住了。 言息月:“你的手不方便,我来吧。” 宁远远:“哦——” 言息月与她相处这么久,自然知道她这个习惯。 但宁远远这两日基本都在床上躺着,鞋子都是他来摆放的,规整得很,就在床边放着,他一弯腰便能够到。 言息月半蹲着替她穿好鞋后,起身朝她伸手,“走吧。” * 接近正午时分,客栈正是热闹的时候。 言息月把门一推开,那可以说是有些哄闹的声音便直冲入了宁远远的耳朵。 看来,言息月之前还做了一个隔音的结界呀。 宁远远扒在二楼的栏杆上往下看了一眼。 大门处有客人正在陆陆续续地进来,堂间的小二们各处穿梭,招待的招待,倒茶的倒茶,还挺红火。 只不过,应是山上那魔死了的消息并未传回来,所以在外活动的年轻女子仍是很少。 这时,走在前面的言息月回身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确是在等她。 宁远远收回目光,快走了两步,然后顺手牵住言息月的一片衣袖,笑道:“走吧走吧。” 二人并肩下了楼,然而,就在将要迈下最后一阶的时候,一声“师兄”却让两人都顿住了脚步。 宁远远抬眼看去。 果然是褚泠秋啊,一身白衣,仙气飘飘,正同厉寻一起朝这边走来。 她的脸色比起上次看到好了许多,双颊透粉,嘴唇红润,想来身体应当是痊愈的差不多了吧。 宁远远默默看着。 ——不知为何,她竟没来由地有些心虚和退却,甚至连抓着言息月袖子的手都悄悄松开了。 “师兄,你们这是要走了吗?” 褚泠秋知道言息月这两日一直都待在房间里照顾宁远远,陡然看见两人都从房间出来了,便以为他们是要离开了。 言息月淡声道:“不是,我带远远下来吃饭。” “正巧,我们也是。一起吧!”褚泠秋说罢,便拉着厉寻往前走了一步。 厉寻一脸懵道:“啊?我……” 褚泠秋笑着看过去。 厉寻立即道:“对对,一起吃吧!” 褚泠秋与言息月相处了近千年,感情甚笃,甚至于她这一身的术法剑法有一半都是言息月教的。 若是可以,她又怎会轻易舍去两人的情谊。 她也不是那等遇到魔便是非不分之人。 男女之情,她给不了他。 而后来言息月入了魔,她也仍希望能助他消除心魔,希望他好。 只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显示着他的残忍和城府。 这叫她如何能接受? 可是现在,她又好像看见了希望。 这个特别的姑娘,或许她可以把曾经的师兄拉回来。 四人当即找了个位子坐下,等菜间,褚泠秋按捺了一会儿,才将视线投向宁远远。 因着宁远远伤势未愈,一张小脸上还浮着一层病态的苍白,看着有些易碎的娇弱。 褚泠秋不禁放柔声音道:“姑娘,你的伤可好些了?前日之事是我对不住。” 宁远远没想到褚泠秋会主动跟她搭话,一时惊讶紧张之间竟还有些兴奋。 没错,兴奋! 其实之前看书的时候,她对这个褚泠秋女主就是有好感的。 漂亮又强大的狐狸姐姐谁不喜欢呢! 而现在,漂亮姐姐就在眼前,还这么温柔地跟她说话,她能不激动嘛。 要不是因为言息月…… 哎,算了。 宁远远眼睛微亮,方才因为遇见褚泠秋的颓靡突然消散了大半,她低声回道:“好多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道歉的。” 这话一出,言息月、厉寻全都看向了她。 厉寻是因为宁远远的性格,而言息月却是对宁远远看向褚泠秋的眼神…… 为什么,这么,亮?! 褚泠秋身在其中,又是有意接触,便只是觉得宁远远对她很亲切,所以只关注到了她说话的声音。 她的声音小得近乎是气声了。 “你的声音怎么了,可是伤到了嗓子?” 褚泠秋凝眉看了看宁远远的脖子,“我会些医术,若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给你看看。” “烦请你给她看看吧。”言息月道。 宁远远一脸惊异地看向他。 难道原来他不会医术吗?? 那这几天他怎么给她治的伤! 言息月自是懂她的眼神,无奈道:“我会医术,但确实这方面泠儿要更好一些。” 宁远远:“……” 褚泠秋笑了笑,于是朝宁远远坐近了些,按着她的脖子检查了一番。 事毕,她收回手,奇怪道:“没什么问题啊,你脖子上的伤口并不会影响你发声。你正常说话时,嗓子会疼吗?” 宁远远眨了眨眼,“不疼的。” 褚泠秋:“那你为什么不正常发声呢?” 宁远远:“我不敢。” 褚泠秋:“?” 宁远远:“伤口离喉咙太近了,我不敢动。” 厉寻:“……” 言息月:“……” 说起来,好像这两天她都没有转过脖子,转头都是连着身子一起的…… 褚泠秋忍不住笑道:“没事的,你说话也不会影响伤口的。” 宁远远:“哦——” …… 两人交换了姓名后不久,饭菜很快送了上来。 这时无人说话,冷静下来的宁远远,才倏地又想起,褚泠秋该是她情敌来着吧,刚才怎么就被美色迷惑了呢! 宁远远于是偷偷看了眼褚泠秋。 她正望着厉寻,清冷的脸上此刻带着些温柔和羞涩,两人对视,可谓是含情脉脉。 是了,褚泠秋又没什么问题。 她喜欢厉寻,也明确拒绝过言息月,她就算要操心也该是操心言息月。 想到这,她突然想去看看言息月的表情。但是又不禁有点怕,万一他也在含情脉脉地看褚泠秋怎么办。 虽然他昨天跟她告白了…… 是告白吧! 但是…… 啊啊啊啊啊啊,喜欢一个人怎么这么多事! 宁远远越想越没心气儿,连因习惯要夹给他的菜,也在半空中生生转了个弯,预备回到自己碗里。 可就在这时,她右手边突然出现了一双筷子,并以极快的速度夹住了她的筷子! 宁远远一愣,呆呆望去。 就见言息月面无表情地用他的筷子引着自己的手,把菜放到了他的碗里。 完事后,还似是轻瞪了她一眼,才缓声说道:“谢谢。” 宁远远:“……不,客气。” 用完饭后,几人都回了各自的房间,但褚泠秋却在宁远远临进门前叫住了她。 褚泠秋从灵墟内取出一条玉石手链递了过去,“远远,这个送给你。” 宁远远没有立即接过,只问道:“这是什么啊?” “可保平安的东西,具体你让师兄同你说吧。”褚泠秋笑了笑,“我们下午便要离开了,我很喜欢你,这也算是临别前的礼物。” 宁远远迟疑地看向言息月,见他点了头,这才双手接了过来。 “谢谢。” 最后进屋时,宁远远一手捧着条手链,一手拎着个褚泠秋走前又给的一个储物袋,可以说是满载而归了。 宁远远坐在床边,先打开了储物袋。 里面大多都是一些瓶瓶罐罐的药品,剩余的是法器一类的东西。 不仅如此,每一样东西上还贴心的贴了纸条,写明了用法。 想来,可能早就开始准备了。 宁远远叹道:“她怎么给了我这么多东西啊。” 言息月也坐到了她身边,看她挨个研究,“可能是因为愧疚吧。” 宁远远手间一顿,突然抬头,故意眯起眼睛望向言息月。 要说愧疚,那更该愧疚的是他吧! “那人家都有了表示,某人呢?” 某人轻挑了下眉,却并无要表示什么的意思。 宁远远冷哼一声,也懒得管他,埋头继续看褚泠秋给的东西去了。 然而,下一刻,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突然从她的眼前划过,转而勾起了她的下巴。 宁远远正懵着,言息月的脸却在同时放大。 她感觉到自己的唇被什么软软凉凉的东西轻轻压下…… ——奇怪了。 她明明也没有尝过这个东西的味道,却莫名觉得好甜,像前世吃过的棉花糖一样,闻了味儿就觉得香。 好想吃一口。 宁远远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可是她才刚张开嘴,那甜甜软软的东西便跑了。 宁远远愣愣地看着言息月。 两人距离极近,一进一出的呼吸近乎都交织着喷洒在了对方的脸上,染得她双颊绯红。 宁远远恍恍惚惚地想到了什么,“你……你你。” 言息月弯眸轻笑,眼尾上勾,竟带出一点魅惑之色,“这样的表示可以吗?” 狐狸精! 狐狸精又出现了!! 恶灵退散~~ “你,你让开!我得继续研究这个药了。”宁远远一把用胳膊抵开言息月,继续埋头,“啊,止血的这个。” “哦吼,迷.药。” ……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阳光从窗口投射在地上,排列出整齐的影子。 宁远远低着头继续念念叨叨。 言息月悠然倚靠在床边笑看着她念念叨叨,也看着她用头发掩了一半的笑……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你不会想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言息月:? 宁远远:o(*////▽////*)q 第33章 等宁远远把乾坤袋里的东西盘算完,她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 她轻咳一声,重整肃容,这才把褚泠秋给她的那个手链拿了出来,“你再给我说说这个吧?” “这是界灵锁。”言息月接过手链,托着宁远远的手腕替她戴好,“上面的这颗珠子是东海之滨的界元石打造,结界力量很强。若是用得好,便能创造出各种奇妙庞大的结界,可攻可守。” 宁远远眼睛一亮,“那我?” 言息月笑了笑,“守就可以了。” 宁远远:“……” 好嘛,她知道她现在修为低。 宁远远倒没有气馁,依旧兴致勃勃地打量着手腕上的界灵锁。 同时,心里对于褚泠秋又多了几分喜爱。 要不,等下次见到她的时候也给点什么回礼? 宁远远正想着,突然听见一阵禽类扑扇翅膀的声音,由远及近。 她愣了一下,抬头一看。 ——是墨云州的灵鸟。 言息月抬手将那缕神思抽出后,很自然地将那鸟放到了宁远远的肩上。 “是要回去了吗?”宁远远才逗.弄了那鸟两下,灵鸟就消散了,她颇为无趣地问道。 言息月点头,“一会儿就走。” 这么快?! 宁远远心里方一感叹,她便意识到,言息月确实耽搁得太久了。 六七天前他就说要走,结果后来因为褚泠秋留下了,再后来是因为她。 这么个拖法,他这个“魔君”还能干吗? 是不是昏君她不知道,但宁远远有理由怀疑—— 宁远远试探道:“恋爱脑?” 言息月:“?” 宁远远:“魔君大人,以后咱要不也多关注关注事业吧?” 言息月:“……” * 从即墨城至冥渡山并不算远,像他们这样御器而行的,大约三日便能到。 只不过,眼见着冥渡山就近在眼前了,言息月的脸却越来越冷了。 可他又不说话,宁远远只好自己琢磨了下。 终于,在这天晚上,一个月明星稀,且明日就要到冥渡山的晚上,宁远远从他那冰块脸里扣出了四个字。 ——欲、言、又、止。 “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宁远远索性自己开了口。 言息月身子一僵,但有一瞬却是松了口气的,他说:“明日就要到冥渡山了。” “嗯,然后?”宁远远拉着他一起在灵舫的船头坐下,许是还觉得冷,又将言息月的一半宽袖盖在了自己的腿上。 言息月望着虚无的远处,声音低沉,“明日之后我的身份就不仅是言息月了,而是,东域魔君。” 宁远远点头,“嗯。” 言息月:“你可知那会发生什么?” “嗯……你会很忙,没时间管我?” “然后咱俩十天半月见不着一次,好不容易见着了,你却只打了个招呼就走,留我独守空闺?” 宁远远托着下颌继续设想。 “还是,你作为一方之主了,某些事就由不得你做主了。臣子们要你联姻,催你选妃,然后你的誓言作废,我会不堪其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伤心离去?” “还是……” “还是什么啊还是!”言息月忿忿地按着她的脸一阵狂揉,“你真是要把我气死了!!!” 宁远远被他“摧残”得脑子发懵,等他放下手,这才安慰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上的肉,怒怼道:“气什么气,我看你明明就很开心!” 言息月一噎,最后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被气的! “我的意思是说,到时候,你可能会发现我和你想象中的人并不一样。”言息月正色道。 宁远远也认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自己的脸有点信心。” 言息月:“……” 宁远远其实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魔界不比仙界,个个崇尚力量,争斗和暴力每日都在上演。 言息月作为一域之主,若没有点手段,又怎么能坐稳这个位子。 原书中,作者虽然并没有详写言息月在魔界的事情,但是她多少也能想象点出来。 尤其是后期,褚泠秋继续误会和敌视言息月,加上那一段时间,言息月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头疼,整个人变得暴虐易怒,动不动就要杀个人解忿,导致最后他周围几乎再没人敢近身。 而这种情况竟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书的大结局……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对于他现在的问题,宁远远只是觉得,她如今所处的世界,不是她前世的那种和平年代,她不能以从前的那种思想来对待现在。 若是人间倒还罢了,但现在,是要去魔界啊! 那地方就是一个大写的弱肉强食,现实只会比想象更残酷,她要是还非捧着一颗圣母心去对待每一个人,那她也太蠢了。 “好啦,不逗你了。”宁远远收回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我知道魔界与外面不同,但阿月就是阿月。你可以对我多一点信心。” 她促狭一笑,“或许,我可能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嚯。” 言息月睫毛微颤。 倏而,他的脸色冷下来,原本隐藏的血红魔纹逐渐浮现出来,由颈下延至脸颊,在冰寒的月光之下显得尤为诡魅。 他手指钳住宁远远的下巴,使她正视自己,“你究竟懂不懂?” “我是魔,杀人不眨眼的魔!以前,包括现在,你看到的我都是伪装的面具,什么霁月清风、温润如玉全是假的。 我自私、贪婪,凡事以自己为中心。或许你从前不觉得有什么,但等你到了魔界,你就会发现我这个人是多么恶心。” 言息月:“……” 言息月的狠话还没有放完,怀里却突然扑进来一个柔软的身子。 “你做什么?”言息月一愣。 宁远远紧紧抱着他。 半晌,他才听见她气鼓鼓地唔唔哝哝道:“你可闭嘴吧……” “我说过的!”宁远远这时放大了声音,并且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言息月一眼。 仅这一眼,言息月突然就想起了那日在客栈时,宁远远絮絮叨叨说的那几句话。 “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最好的人。” “凡事以自己为先也没什么。” “……你是最棒的!” 有些时候,他真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可是,怎么可能呢。 宁远远看出他的眼神变化,知道他是想起来了,于是接着道:“所以!请你对我多一点信心好不好?” 言息月眉眼低压,沉默了片刻道:“远远,你可能还是对魔没有正确的认识。” 宁远远环抱着言息月的手松了半分,疑惑地看着他。 “言息月,你真的很奇怪诶,一边说想要我和你在一起,一边又吓唬我,想把我推离。我告诉你哦,有些事情就算是假的,可做多了,真的就会成真了。” 言息月眉头一皱,眼底遽然划过一丝恐惧。 不是这样的。 他只是,怕看到她后悔的样子。 宁远远:“难道你之前和褚泠秋一起时也是这样?” 自然不是。 从前他面对褚泠秋时,只是想着占有她。 她喜欢他温柔的样子,那他便可以一直这样。 就算最糟糕的情况,褚泠秋知道了真相,他的打算也是把人强制地留在自己身边。 厌恶也好,憎恨也罢,都无所谓。 可远远不行,他受不了她的厌恶,一丝一毫都不行。 他想要把自己的全部都展现给她看,但他真的怕,期待又害怕。 所以,只能通过那些半真半假的、试探的话语来确定她的心思。 言息月仿佛泄了气一般。 他垂下眼睫,回抱住宁远远,赖在她的肩膀上,整个人像是一只无助的小兽,只盼身边的人能给他些许抚慰。 他低声道:“远远,你真的不能离开我。” 宁远远见他突然乖巧起来,也是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若你敢生出一丁点旁的想法,我便断了你双腿,捆住你的双手,再把你关到小黑屋里锁起来,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你,但你每日能见的就我一个,就算到死了都别想离开我。” 言息月又开始胡编乱造地恐吓起来。 不过,宁远远倒觉得,这话放到原书中的那个言息月,可能真的会这样做。 而现在嘛,她的阿月顶多就能做到后半句。 宁远远小小地撇了下嘴,顺着他的脊背道:“那言夫子,就请你监督吧,学生要是不守规矩,你打我手板子便是。” 言息月轻哼一声,“好!” * 夜色愈浓,灵舫平稳划过层层云雾,终于抵达了魔界的边境。 无奈宁远远此刻正困得眼皮打架,也就提不起什么兴致去看看这传闻中的魔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只是在迷迷糊糊间,隐约觉得呼吸的空气味道变了——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不大舒服,却也不是不能忍。 墨云州早就率人等候在这里,待见到灵舫落地,言息月抱着昏昏欲睡的宁远远下来时,迅速迎了上去。 他俯首作揖,“魔君。” “嗯。”言息月应了一声,脸上是宁远远从未见过的冷漠。 他缓步向辇车走去,墨云州同时跟在他的身后。 片晌,墨云州缓声道:“魔尊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作话里放两篇预收吧,光放名字,先看能不能吸引到你们哈哈! 《小猫咪也不能为所欲为》 《道侣死后却仍试图与我HE》 第34章 “醒了?” 言息月察觉到怀中的异动,垂眸看了过去。 然而,宁远远却并不理睬,反而在他怀里蹭啊蹭的,还试图把头埋得更深。 言息月长眉轻挑,捏着她的后颈强行把她的头提了起来,“你是想闷死自己吗?” “我鼻子不舒服。”宁远远既然被他扒了出来,也没办法,索性在他腿上坐好,委屈地瞪着他道。 言息月盯着她被磨得红红的鼻头,好笑道:“所以——是拿我挠痒痒呢?” “才不是!是这的空气不大好闻。”宁远远扬起下巴反驳道,末了,还略显狗腿地补充了一句,“但是你好闻~” 所以,是当作过滤器了才对。 言息月愣了一下,无奈笑道:“这里是这样的,仙界的人进来后开始都会有些不适,习惯一下就好了。” 宁远远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随后眸光一转,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经换坐到了一辆辇车上了。 “我们这是已经到了魔界,在往冥渡山走?” 辇车内部空间很大,装饰也极尽精致奢华,就连顶棚之上都是用金漆仔细勾画的繁复花纹。 宁远远从言息月的腿上下来,转坐到了侧面的座位上。 位子上有贴心铺好的软垫,倒挺舒服。 她撩开那挡在窗牖上的帘子,向外探头看去。 可惜辇车之外是雾茫茫一片,景色并不清楚。 加之因速度过快,宁远远更是只能看见飞驰掠过的残影,以及车前那两头庞大且卖力的魔兽。 其中有一只许是感觉到有人,竟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言息月怕她摔倒,将她拉着重新坐好,然后才道:“是,大约还有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到。” 宁远远眨了下眼,默默点头,此刻竟是后知后觉地紧张了起来。 不多时,辇车终于停下。 宁远远一下子坐直身子。 车外有人在喊:“魔君,我们到了。” 是墨云州的声音。 言息月并未第一时间下车,他反而看向宁远远,道:“一会儿跟着我便好,别怕。” 她不怕,就是有点紧张…… 宁远远回以他一个坚强我能行的微笑。 两人陆续下了车。 不知是否是魔界景色特异,应当是白日的光景,这里的天空却还是墨染似的沉,仿佛夜晚一般。 而俯看地面时,又明显是有光源透出,不算明亮却足够将周围景物照了个清楚。 脚底是石砖铺的路,两侧种满了魔界特有花种,在风中飘散着幽香。 从这条路延伸出过去是一座偌大的宫殿,殿前整齐地站了四列人,他们衣着华贵,想来许是候在这里迎接言息月的臣子。 然而,随着距离越近,宁远远却发现这些人神色各异,她甚至能看出,他们在言息月现身之前还在窃窃讨论些什么。 “恭迎魔君归来——” 众人一声呼喊。 言息月脚步不停,径直穿过人群,直入大殿之中。 宁远远谨记方才言息月的话,也紧跟在他身后。 可这便导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多了。 突然,临近殿门,言息月却顿住了脚步。 宁远远连忙刹车,她抬头看向言息月,却见他眼神阴鸷地望向了另一边。 “要说什么,不如当着本君的面来说?”言息月面向那人,语气听着不温不火,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威迫。 言息月说的那个人原站在左侧列的第一排中。 若他们这列队是按照官位大小来算的话,此人位于第五,应当也是个“重臣”。 宁远远倒不知晓那么多,她只记得方才一眼看去,就属他最突出,那表情,那眼神,活像言息月欠了他家几辈子大米似的。 不过,这人倒也是有几分嚣张的资本的。 ——魔族虽然地域辽阔,但多数都是那无主荒地。 且说这东域吧,冥渡山下冥渡城,是为都城。 除此之外,另有十大主城,二十八小城,以及五十二部落。 而吴输便是十大主城中的其中一主。 听到言息月这么不给面子地当众点出,他虽羞恼,却也不怵。 吴输向前一步,义正言辞道:“我只是想说,魔君你不声不响消失了这么久,是不是该给大家一个交代啊。” 话挺正常,但宁远远总觉得他有些阴阳怪气的,尤其是他说完后又瞥了自己一眼。 “本相说过了,魔君是去闭关了。”这个语气低沉,还隐隐蕴着怒火,但明显是个少年音啊! 宁远远心里有些惊奇,本能转头去看,没成想竟真的看见了一个少年。 许是他个子略低,又站在列队最前,她才没有注意到。 可是——他自称“本相”,小小年纪居然就登上了魔族的相位吗?! 少年稳步走到言息月身后,尚且稚嫩的脸上倒真的有让人不能忽视的威厉。 他冷声继续道:“原因本相早就说过,君上也不是不声不响。” “前有重戟虎视眈眈,君上为了我东域魔族闭关潜修,闭关之前便将族中所有事务交托与本相。如今,吴城主你这般质问君上,究竟是觉得本相做得不好,借机怪罪,还是在冒犯、质疑君上!” 少年掷地有声,一口一个君上,不仅把宁远远说懵了,就连吴输也懵了。 当初,言息月登上君位,众方都是不解且不服的。 一个初来乍到的堕仙,怎么就能当了他们的魔君? 而他能一力强压,坐住这个位子,除了他的修为和手段之外,更让众人畏惧胆寒的却是他身边的那个少年。 其阴险程度比之言息月,可谓是过之而无不及。 吴输可以说,要是真有哪一天跟这两人对上,他宁愿选言息月,也不愿得罪他。 吴输额角一抽,多少失了些站出时的底气,但他后脚奋力一支,仍然撑住了! “我可没那个意思,你莫要胡说!” “君上不顾政务没了消息这么久,说是闭关,今日出现却又不知从哪带回来一个小妖姬。”说到这,吴输顿了一下,打眼又瞥了宁远远一眼,“如此情况,总该要同我们说一说,免得让我们误会,君上失了人心不是?” 妖?姬? 宁远远暗暗撇嘴,她还二筒呢! 少年还欲再说,言息月却伸手把他拦下了。 他好整以暇地望向吴输,勾唇道:“既然如此,本君就好好给大家解释一下。” “本君两月前闭关,十日前出关。出关后得知噬灵虫之事,便顺便走访了边界几城。”言息月眼神轻扫过几人,却是又放在了吴输的身上,“吴城主,说到这,本君倒是也有个问题。” 吴输心脏一颤,本能觉得不好,但是他又不知自己何处有错,又叫他发现了什么。 吴输一边脑子飞转,一边面色不善地应承道:“君上请问。” “本君记得,吴城主所管辖的沧浪城与噬灵虫之始的那座小城,是同一方向上的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同一方向怎么了,噬灵虫同我有什么关系!我沧浪城此次也损失巨大!”吴输被言息月这话一激,竟连尊称也忘了。 言息月笑了一声,“吴城主莫要激动,同一方向自然是没什么。但是,本君在走访期间恰好路过你的沧浪城,恰好在你沧浪城的府邸之外发现了一处被清理了的虫巢,看痕迹,应当是一月有余了。” “哦对了,补充一句——是噬灵虫的虫巢。” 吴输脸色霎时一白。 “那么,本君就奇怪了。噬灵虫第一次出现明明是在木城,沧浪城怎么一月之前就有了虫巢呢。吴城主,你可能给本君解释解释?”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谁都知道,噬灵虫虽然可怖,但寿命极短,且一出生必要汲取大量灵力,否则自身便会干涸而死。 所以,无论那意图扰乱东域的人是谁,他为了能够最大限度地利用噬灵虫,必然要从培养虫卵开始。 沧浪城的虫迹已有一月,而噬灵虫事件之始仅比这日子晚了几天不过。 那么,这噬灵虫最开始是从沧浪城出来的?! 这时,有人突然怒气冲冲地站了出来,“好你个吴输,敢情这噬灵虫最开始是从你那出来的!你既发现了虫巢,用九冥火销毁了便是,扔到那木城算怎么回事,害得我的城池也遭此大难!” 吴输也没想到竟叫言息月发现了这事。 他这城主的位子也是近些年才接下的,而上一次的虫灾都是他老子那一辈的事情了,他又怎么知道那是噬灵虫的虫巢啊! 当时手下发现虫巢后,因不知是噬灵虫的虫巢,便只用魔火烧过一次。发现无效之后通报给他,他也没当回事。 魔界这地,稀奇古怪的生物多了去了,哪能碰见什么都一惊一乍的,于是他便随口道了一句“烧不了就弄下来扔了吧。” 然而,事情过去没几天,木城却传来了噬灵虫的事情。 他隐约觉得不对,便又问了那手下,这才知道他扔虫巢的地方正好是木城附近…… 吴输心知理亏,但导致虫灾的这罪名太大,他绝不能就这么认下。 他一甩袖,也怒气冲冲地道:“我手下发现那虫巢时,噬灵虫都快要孵化出来了,九冥火可是在东南之荒,远水如何能救得了近渴!!我沧浪城是为东域十大主城之一,我身为城主自然不能让我的城民们遭此横祸,只得出了下策罢了!” “下策?真真是下下之策!那木城离我无忧城距离极近,你让人扔到那,是不是图谋不轨!是不是想顺便报了你的夺妻之仇!” 宁远远:“???” “你可闭上你那臭嘴吧!我……” “行了!”眼见着一场骂战就要起来了,言息月不耐地打断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是,既然是吴城主你首先发现虫巢,又因没有妥善处理导致了这场虫灾,那你总该领些惩处的。” 吴输皱眉,不情愿道:“什么惩处?” 言息月:“此次虫灾,死伤无数,南方一片几乎全部遭殃。那……便剥夺城主之位吧。” “什么?你凭什么!”吴输震惊,之前的模样再也维持不住,他怒极反笑,“好!噬灵虫之事我好歹护住了我的城民,可言息月你又算怎么回事!大家蒙难之时,你是不知道在哪逍遥呢吧。还借口说闭关?本事没见长,女人倒是换得勤,我可记得……” 吴输话还未完,一股强大的力量登时扼住他的咽喉。 言息月脸色阴沉,抬手攥拳,只一瞬间,吴输竟就在那力量的压迫之下身首分离了。 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那一刻仿佛只有吴输的那颗断头坠落到地上弹跳滚动的声音。 言息月身上的寒意几乎凝成了实质,但他说话时却仿佛只是在论什么家常似的,“齐玉,吴输已认罪伏法。记得为沧浪城重新挑一位好城主。” “是。”少年恭敬躬身道。 “行了,本君累了,大家还有什么事情要说的吗?”言息月幽幽扫视过去。 众人:“……恭送魔君!” 众人很快散去,言息月转身进殿。 可他走了两步,却发现宁远远没有跟上来。 言息月心底一沉,动了动唇,还是唤道:“远远,走了。” 宁远远被刚才那突发情况吓蒙了,听见言息月叫她,这才回过神来,拎起裙子小跑了过去。 言息月一路无话,表面上那股杀人的气势犹存,可心里却是不禁打起了鼓来。 但他知道,这种事情宁远远必须要接受,因为他的生活就是这样,杀戮、阴谋、肮脏。 即便他也不想,但既然决定要在一起,他便不会瞒她,他也希望宁远远仍然可以接纳这样的他。 行至殿中,言息月停了下来。 “远远。” 宁远远慌忙抬头,“啊?” 言息月嘴角微紧,直直地望着她,“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宁远远:“……” 自然是被吓到了。 她当时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像脚底下开了个窟窿似的一下子漏色了! 可这也是没办法嘛。 她知道这里不能以她前世的眼光看待,也知晓自己未来若是遇到危险,必要学会反抗。 但是,这种情况来得太快,她总得缓和缓和,消化消化。 宁远远唔哝了一下,又担心言息月会误会,便只得暂且压住自己那仍在狂跳的心脏。 她发麻的小手颤巍巍地握住言息月的两根手指,“不是被你吓到,但确实是有点怕,我第一次看见这种,你容我缓缓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哇~~ 第35章 言息月动了动手指,随后轻轻反握住了她。 言息月一动,宁远远也就不客气了,另一只手如那打蛇随棍上的蛇一样,立即扒了上去。 她苦兮兮地道:“咱能找个地方坐一下嘛,我腿也软。” 不知怎的,言息月胸中提起的那口气竟在这瞬间彻底松下了,他帮忙扶住宁远远的双臂,“去后殿吧。” 后殿自然是离这正殿还有一段距离,言息月打算直接把人抱去,可是,他正要俯身,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转头望向一侧,“齐玉,你还有事?” 宁远远一愣,顺着言息月的视线看去,果真见那少年魔相正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他具体多大年纪宁远远不知道,但表面上也就是个十五六的少年。 身上繁复的黑袍锦衣层层叠叠,不知是否制式本就如此,反正在宁远远看来,这小伙子肯定被压得够呛。 小孩子嘛,衣服穿轻便一点,这样也好长高呀。 想到这,她不由得默默用眼睛测量了一下。 ——似乎跟她差不多,估计也就高了那么一两厘米。 齐玉本来一直半垂着眼,听到言息月叫他,忙向前一步,拱手行礼,面部表情更是端的极其恭敬。 他也不再像外面那时,刻意压沉嗓音了,如今,声音中反倒带着少年人该有的清朗,“君上这些日子不在,魔族发生了不少事,齐玉觉着有必要尽快君上通报,以便做对策。” 言息月沉吟片刻,正想说话,却见齐玉身子一晃,竟有要晕倒的趋势。 两人站的也不算远,言息月便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了一下。 齐玉站稳后,似是觉得自己逾矩,有些自恼地皱起了眉,“君上,齐玉失礼了!” 言息月:“无碍,你方才怎么了?” 齐玉摇了摇头,脸色却有些苍白,“一时头晕罢了,没事的,多谢君上关心。” 说话时,他双手垂于两侧,浑身的气势软了下来,眼神中带着不可思议的乖顺。 不知道言息月感不感觉得出来,宁远远倒是发现,齐玉看他的时候,眼睛里全是他。 刚才也是,明明在外头面对众人的时候,那气势、那嘴叭叭叭的多吓人啊,现在倒好,一碰上言息月,整个人简直乖巧得不要命,称一声人畜无害也不为过。 可是!我们都知道,这少年都坐到相位了,肯定不是什么小白花。 宁远远正准备大胆地猜测一下,突然感受到对面的少年以极快的速度射过来的一记眼神。 炫耀? 虽然那眼神一闪而过,但,绝对是炫耀吧! 他在炫耀什么? 宁远远抬头默默地看了一眼言息月。 不会是在炫耀言息月在关心他吧…… 联想到他之前还好好的,现在却突然要晕倒的脆弱模样。这,不会也是因为自己腿软被扶,所以照猫画虎装的吧! 宁远远觉得,她可能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这些日子本君不在,东域魔族一直由你撑着,想来也是累极了。这样吧,你今日且先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齐玉想证明言息月待自己态度不变的目的达成,刚想欣喜应声,却猛地想起言息月旁边还有一人。 他忙道:“君上,我没关系,我……” “去吧。” “……是。” 去往后殿的路上,宁远远并没有让言息月抱她,反而走在一边,一直低着头琢磨着自己的那点八卦,然后时不时地露出一些欲言又止的表情。 言息月开始没在意,只是顺了按了一把她头顶炸起的毛。 同时心想,原来,还真有人会被吓得头发竖起来啊。 但看宁远远后来愈加频繁地偷瞄自己,而且眼神里还明显有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甚至两只闪亮亮的杏眸中还大大地写了“问我”两个大字。 言息月无奈,又觉得好笑,索性就如她所愿,帮她问出了口:“你可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宁远远一脸纠结,但只嗫嚅了一会儿便凑到言息月跟前十分流畅地说道:“阿月,我就是想问,齐玉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原书中其实提到过齐玉这个人,但言息月毕竟是个男二,他和女主碰上了戏份才会多,没碰上的话,就比较少提了。 所以,齐玉也只是描写了一点点而已。 书中大体就是说齐玉是言息月的左膀右臂,帮他干了不少事,十分忠心,但为人城府极深,轻易莫要招惹。 由于他很少外出,而外出时都经常是穿着斗篷,所以外界之人也几乎不知道他长得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和我是什么关系?”言息月眉毛微挑,一时间竟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我救过他。” “……后来他想报恩,便一直跟着我,做了我的属下。所以,现在是上下级的关系吧。” 两人此时正好走到后殿,后殿之中有一处供人休憩的区域,用珠帘隔开外界视线。 进入内里,摆设却是简单,除了一些装饰之外,就只有一处软塌和茶几,茶几上还放着茶水和几盘点心。 宁远远跟着言息月坐下,她摸了摸下巴,像是对言息月的回答并不满意。 “不是这种关系,就是,有没有那种——”她的手做了一个从心出发的动作,“情感上面的关系?” 这下,言息月有点傻了。 他狐疑地打量了宁远远一眼,然后抬手捏住宁远远脸上的一块软肉,算作威胁,“你到底想说什么?” 宁远远顿时呜呜讨饶,好不容易言息月松手了,她才揉着自己的脸,慢吞吞地说道:“就是,我看他今天对你好像挺特别的。” “?” “我怀疑他对你图谋不轨!” “??” “我看见了!他在跟我炫耀你!” “炫耀什么?” “炫耀你在关心他啊!” 言息月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所以你吃醋了吗?” 宁远远:“那倒不是……”惊奇和兴奋居多。 言息月笑容微收。 宁远远立即改口,“对!就是吃醋!阿月这么好看,我总要好好看着的,不然被人抢走了怎么办。来!抱一个!” 宁远远一口气说完,话落便直接扑了上去以表忠心。 结果,也不知道言息月是真没防备,还是故意的,她一个小姑娘,也没使多大力气,竟然就把他给扑倒了! 宁远远:“……” 宁远远有些懵。 感受到自己掌下那坚硬的触感,以及紧紧环绕在她腰间的手臂,宁远远忍不住老脸一红。 她轻咳一声,正想让言息月把她放开,可谁知她一抬头,竟看到一张比她还无辜的脸。 宁远远的嘴张了又张,“额,你……” 言息月轻轻眨眼,“嗯?” 宁远远的心没出息地猛跳了起来。 就,没办法啊。 言息月天生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平时相处倒还好,可他一旦专注地看着你的时候,那一汪春水似的眸子像是有吸力似的,让人忍不住堕入他的温柔之中。 “言息月。” “嗯?” “我觉得你的真身不该是龙的。” “什么?” “应该是狐狸才对。” “……” 话落,言息月还来不及说话,就感觉到自己的眼和唇被人封上了,只是那人动也不动,明显对于此道很是生疏。 可惜,宁远远捂着他眼睛的手并不紧。 他眼睛微睁,视线透过指缝往下一探,便见宁远远紧张地闭着眼睛,而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看得出是十分努力了。 良久…… 嗯,是宁远远觉得很久了,便主动退开了。 而待她睁眼的时候,她清晰地看到被她压在身.下的那人,眼睛里的笑意满得都要快溢出来了。 宁远远抿了抿嘴,恶人先告状道:“你先勾引我的,不怪我。” “嗯,不怪你。”言息月的嗓音微哑,带着一点往常没有的颗粒感,勾得人耳朵发痒。 宁远远不自在地眨了眨眼,正想摆脱他坐起身来,环在她腰上的那只手便一紧。 宁远远心中警铃大作,心底那一声不妙还没出口,言息月的脸便骤然间放大。 他先是轻吻了一下,宁远远便听他含笑道:“这也是你先勾引我的,不怪我。” 随后,那冰凉的唇带着她的温度便又再度吻了上来。 只是,不消片刻,言息月却停了下来。 二人唇瓣未分,他说出的话,吐出的气,让二人相触的地方更加滚烫。 “还不把眼睛闭上?” 宁远远:“!!!” 宁远远慌忙闭眼,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换位以及……言息月加覆在她双眼之上的手。 …… 不知过了多久,言息月终于舍得把她放开。 他从宁远远颈间抬头,见她还是气喘吁吁的没回过神,不由得笑了。 他一边帮她擦去唇边的水渍,一边逗她道:“远远,你不大行啊。” 宁远远一听,也顾不得害羞,一记眼刀送给他。 那是她不行嘛!那是他太行了! 明明就是亲个嘴而已,搞得比那啥还累。 生活不易,远远叹气。 唉…… 宁远远于是挣扎着想从他怀里出来,但言息月的脸色却突然一僵。 他将手臂回收,直接把宁远远固定在自己怀中。 宁远远有些憋闷,好不容易把头换了个方向,结果,还不等她抱怨,就听言息月在她耳边哑声道:“别动。” “……” 宁远远:嗯……我不动。 敌不动我不动! “所以,你和齐玉到底什么关系?”宁远远觉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又问道。 言息月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个事,思忖片刻,还是回答道:“大约还有一个,他崇拜我的关系……” 这话说出来,纵是言息月也有些难为情,但又确实是这样,这还是他这些年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合适的形容词。 果然,宁远远乐了。 “崇拜你?因为你救了他?” 好吧,这个理由也不是不能接受。 言息月见她半信不信的,除了觉得好笑,也没有多说,只道:“往后你就发现了。只不过,你以后没事的话,最好还是离他远些,他不安全。” “好。”宁远远知道原因,自然也没有多问,只是点头应下。 “另外,午后我要出去一下。”过了一会儿,言息月又道,“离开之前我会找人看顾好你,你可以在附近逛一逛,挑挑喜欢的屋子,以后便在这里住下了。” 宁远远乖巧应声,“好,但是,你要去哪儿啊?什么时候回来?” “嗯?远远这就想我了吗。”言息月戳了戳她的鼻尖。 “那是自然!”宁远远毫不吝啬自己的狗腿。 “晚上便能回来。”言息月低笑了一声,而后顿了下,才继续道:“魔尊醒了,我得过去看看。” 宁远远微愣,本能地想从原书中回忆起这个角色,可惜并没有什么内容,她唯一记得的,就是这个魔尊后来死了。 然而,不知为何,宁远远想到这个魔尊,便觉得心慌。 “你怎么了,可是伤口又疼了?”言息月见她突然不说话,还以为他方才动作太大,把伤口挣开了。 宁远远闻声抬眸,却是柔柔地笑了一下。 “没有。就是听你说要去见那个魔尊,心里有些不安罢了。阿月……”她拉住他的袖子,“你要小心点啊。” 第36章 现任魔尊名杌,执掌魔界已有一万多年了。 不过,他却并不是仙魔大战时的那位。 相比那位,名杌可算是低调的紧。 二人本为父子,当初大战时,名杌还是其父座下的头一员猛将,攻略仙族数地。 可就在那最后一役时,上任魔尊为首的主战场却以失败告终。 众人皆以为名杌会为父报仇,可是他竟当场卸下兵器,表示会退回魔界。 这种发展……仙界高兴了,魔界却气闷了。 不过,也没有办法。 最厉害的魔尊都死了,还要怎么打呢? 在那以后,名杌用了几百年将魔界重新整顿好,然后以养伤为名,将魔界一分为二,分别交给了重戟和覃怨。 而他自己,便开始了不定期的沉睡,有时几十年,有时几百年。 …… 由于重戟和覃怨曾为他的副手,所以每次魔尊苏醒,二人便会有去拜见的惯例。 而言息月,既然顶替了覃怨,那么不论是按照惯例,还是因他是东域魔界的最高统领,他都要去看看。 况且,说起来,这还是他和名杌的久违的一次见面。 * 名杌的行宫位于大月山上,大月山外百里是除了东南之荒和西北之荒外唯一有九冥火的地方。 九冥火是魔族的圣火,不知从何处来,却能在地表燃烧至千万年不灭,拥有焚尽万物之力。 因此,魔尊在此闭关沉睡,也算是多了一道天然的保护屏障。 魔辇将将停下,墨云州正准备要扶帘请言息月下车,可谁知,这时候旁边竟突然急行过来另一辆辇车。 那车最后几乎是擦着墨云州的身子停下,因速度过快,还超出了他们这辆车不少。 周围尘烟四起,墨云州有些不悦地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哟,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啊东域魔君!”坐在那辆车内的人明显也知道现在外面被他搞得尘土飞扬,所以他一时半刻也不急着下车。 但听声音——毫不收敛地嘲笑。 言息月缓缓睁眼。 纵使两人从未见过面,言息月却也知,能在大月山下如此行事还有胆量调笑他的,仅有一人。 他伸手拂去袍间的褶皱,顺手破了压在他身上的威压。 “西域魔君,别来无恙。”言息月悠然地下了车。 “我们又从未见过,何谈别来无恙,东域魔君说笑了。” 与此同时,重戟也下了车,只是看面色却并不如初时那般愉快。 二人隔车相视,倏地,言息月遽然勾起唇,浮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这笑容…… 说不上狂妄,也说不上阴险,甚至是有点无害。 但,偏偏就让重戟觉得诡异。 重戟比起言息月可是多活了五万多个年头,方才被言息月轻而易举散了威压已是不忿,现下见他这般表情更是大惊。 重戟眯眼:他这是什么意思? 重戟挑眉:为什么要笑?? 重戟咬牙:为什么看了他一眼就笑!!! 言息月小小年纪修为却不一般,重戟不敢小觑,只以为他是不是什么时候趁他不注意做了什么手脚。 短短几息内,他已经将他能想到能动手脚的地方用灵力探查了个遍,可惜并无收获。 重戟的动作言息月看在眼里,他默默等着他做完,才出声道:“重戟魔君,你若好了便一起走吧,魔尊怕是要等急了。” 重戟:“……” 这小子,真的是披着皮的黑! 经过一段冗长的石阶,二人终于到了魔灵殿,殿门暂时未开,门外也仅有两个魔兵把守。 言息月转头看了眼离了自己两米远的重戟,笑道:“重戟魔君,请。” 重戟正好在捋自己的八字胡,闻声诧异地挑了下眉,很快,那两条粗眉下的大眼透出了些嘲讽的笑意。 再能干果然也还是个小屁孩吧,初来乍到,遇到这种情况便怯场了。 也对,魔尊是什么人,他又如何能比得上自己与魔尊的关系。 重戟嗤笑一声,便收回目光,昂首阔步走到了前面。 在殿门外守着的那两个魔兵,早前远远见着二人过来,便进去通报过了。 如今两人已然走近了,便只俯首道:“二位魔君,魔尊已恭候多时,请进。” 话毕,两个魔兵将丈高的大门缓缓推开。 重戟轻浮的神色微收,两个人一前一后抬步走了进去。 宫殿内部极大,从大门至最内共有十六根巨柱支撑,而柱础上雕刻的是魔族的四大凶兽——混沌、穷奇、梼杌、饕餮,造型多变,栩栩如生。 殿顶之上嵌满了大大小小的夜明珠,以作照明之用。因着高度,远远看去,倒像极了那黑夜中的繁星。 “魔尊。” 二人同时出声。 然而之后,重戟恭敬地做了一个魔族最高礼,言息月却只是低下了头而已。 重戟余光看到,一边震惊,一边不禁在心里嘲讽无礼小儿。 “无需多礼,起来吧。” 偌大的殿中静默了片刻,浑厚沉缓的男声才从二人头顶传来。 任谁都清楚,位高权重之人,好好的突然顿住不说话,那必定是有事要发生啊。 重戟心里幸灾乐祸,表面却不显,只是幽幽地轻瞟了言息月一眼。 “重戟。” “哎!” 名杌用下巴给他示意,“你这头发怎么了?” 重戟抬手摸去,果然摸到一撮翘起来的头发,“……” 他一愣,突然忆起,方才因为想要给言息月一个下马威,特意让车夫加快了速度,结果最后刹车时,他没坐稳,差点摔了下去。 好像……当时头发是勾到了什么。 啊,好你个言息月! 敢情他当时是在笑这个! 名杌看着他急急忙忙把头发弄好,这才又无奈说道:“重戟,你都是了一方君主了,也该好好注意下自己的形象。” 重戟不敢辩驳,只连忙道:“是,魔尊教训的是,重戟回去就注意!” 名杌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了另一边的言息月,他慢慢打量了片刻,却是笑道:“你就是言息月吧,顶替了覃怨的人?” 他的语气中并无任何不满和指责之意,哪怕这个覃怨——是他曾经的手下。 言息月应声抬头望去。 ——这种熟悉的笑,他不知这些年在梦境中看过多少遍,慈祥,宽容,好像真的是个为他着想的长辈一般。 于是,他也笑道:“是,息月见过魔尊。” 魔族向来慕强,有能者居上,所以看到名杌这种表现,重戟倒不是那么奇怪。 之后,名杌也没有多说,只听他们说了些近些年的事情,确认魔界无大事发生,便叫他们回去了。 重戟坐在车中回想时,竟然没觉得今日同往年有什么不同。 除了覃怨,被换成了言息月。 “魔尊留我下来有何事?”不知何时,言息月去而复返。 外面的两个魔兵早已被施了咒,如今,这魔灵殿中确确实实地就剩下他和名杌了。 言息月的脸上一贯是带着笑的,眉眼只要恰到好处地微弯,便会显得温和无害,极易被人信任。 这样的面具他戴了千年,帮着他完美掩盖了藏在这幅皮囊之下的黑暗和恶臭,而现在,面对名杌,倒是不用了。 毕竟,他可是那个引他入深渊的人啊。 “不过一段时间没见,你怎么还生疏了。”名杌从高位上走了下来。 因为魔界种族的原因,名杌身材极为魁梧高大,两人同踩平地,言息月也才到他的腰部而已。 “魔尊有事不妨直说。”言息月淡淡地看着他。 “你前些日子不是又突破了吗?”名杌知道他看不惯自己这过高的身材,所以,走下来后,便直接坐到了尊位之下的台阶上,“这个,定坤丹,效果你是清楚的。” 话落,他的手中便出现了一个青玉瓶。 言息月并未立即接下,反而微垂着眸,似是在等他的未竟之语。 空气中安静了那么几息。 名杌没忍住哈哈一笑,响亮的声音惹得殿中都好像有了震动,“确实还有一事。你也知道,我身体有损已久,所以之前见你也多是通过神识进到你的梦里去。但最近,我得到消息,西海之中有一种罕见的灵植能帮我修复……” “你想让我去西海?” “我知道你和西海那群人不和,但是炁灵玉藏得深,只有你这种熟悉西海的人才有可能取到。”说着,名杌晃了晃手中的瓶子,“炁灵玉,换定坤丹,对你来说,也不算亏。” ------ 作者有话要说: 又来打滚球个收藏啦~( ̄▽ ̄~)(~ ̄▽ ̄)~ 第37章 言息月走后不久,魔宫的侍女就给宁远远领来了一个人。 这大大方方的国字脸…… 宁远远坐在老爷椅上仰头看他,一双大大的杏眼眯得很有水准,“你是那个元,元……”元什么来着? 她记得这个人,在林曲洲的时候,被奕姜打得很惨。 “元宥,属下名叫元宥。”元宥见宁远远想得很为难的样子,干脆接下了她的话,“姑娘识得我?” 宁远远点头,却也不说怎么知道的。 毕竟她和言息月这段时间都在一起,要是让他知道是在林曲洲就见过他,那不是很容易误会言息月见死不救? 好在宁远远没说,元宥也很知趣地没问。 元宥顿了片刻,又对宁远远行了一个魔族礼,同时声如洪钟地道:“元宥奉君上之令来保护姑娘!” “!”宁远远猛地一个哆嗦。 元宥半天没听到宁远远的回应,心中忐忑,便大起胆子偷着看了她一眼。 不想,见到的却是宁远远瞪着眼珠子,倒竖着柳眉,好像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元宥以为宁远远不相信他的能力,于是忙解释道:“姑娘,我修为身手还是很好的,之前也是君上手下的第二护卫!” 宁远远吞咽了一下,压下自己差点被元宥吓出的小心脏。 她缓了缓,挥手道:“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君上既然让你来,肯定他也是觉得你不错的。” “啊?哈哈,是吗?”元宥憨厚的脸上突然泛起一阵羞红。 宁远远看得想笑,这个元宥难不成也是崇拜言息月吗? 下午反正没事,宁远远索性就让元宥带着她到附近转一转,也算是熟悉环境了。 整座魔宫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大殿的后面也只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例如住人的地方,做饭的地方。 除此之外,魔宫又大又黑,要不是路上时不时会碰上几个侍女或巡逻的魔兵,宁远远都觉得她这是在搞古堡探险了。 元宥也看出宁远远兴致缺缺,于是魔宫转完后,他便挠了挠头道:“其实,冥渡山上还有一片花田,花田里种的都是点月华,挺好看的。” 正说着,他突然看到路边长的一枝歪歪扭扭的五瓣小花,他惊喜地给宁远远指了过去,“就是这个!” 宁远远停下脚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是她刚来的时候看到的那种。 虽然现在的这朵被人踩趴下了,但是那五片小小的莹白花瓣还泛着些许幽光,很漂亮。 “姑娘可想去看?” “去!” 元宥说的那片花田就在魔宫的后面,离他们现在的位置不远,走了没多久便到了。 宁远远脚步轻快,在一个拐弯后,她的视野陡然开阔明亮了起来。 她呆呆地望着那一片如星海似的花田,一时竟不知如何该形容自己感受到的壮观。 一朵点月华仅是淡淡的幽光,而当它们汇聚在一起的时候,每一朵点月华花瓣析出的细碎光点都在花田上空牵绊凝合,染出了一道仿若极光的清辉,幽然玄妙。 这时,元宥也在一旁解释道:“姑娘或许会奇怪为什么魔界没有白日,却依然有足够明亮的光,点月华便是它的原因。” 宁远远问道:“我可以近距离去看看吗?” 元宥道:“当然可以。” 听罢,宁远远拎起裙子就要从台阶上跳下去,然而,她刚一动作,对面的花田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头。 那人明显也看到了她,两人瞬间都是一愣。 宁远远不着痕迹地把那条要迈出去的腿默默收了回来,然后侧过头,挡住嘴,对元宥说道:“元宥,那个,是你们的魔相吧。” ……当然,是的。 元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说话,但是给齐玉行过礼后,他也把嘴巴捂住,小声道:“没错。” 啊这—— 宁远远正犹豫着是要赶紧跑还是留下,齐玉却是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他这会儿换下了那套厚重的黑色官服,头发半束,一身白衣,走动间的感觉,倒是和言息月的平日里挺像。 宁远远没忍住再仔细一看,却发现齐玉这套衣服的衣襟和袖边都有一圈梅花的暗纹,她记得……言息月好像也有一件类似的。 不会吧不会吧,言息月不会说的是真的吧! 宁远远一时心绪复杂,有点想笑,却又不敢笑出来,直到齐玉走到了她的跟前。 “宁姑娘好兴致啊。”他道。 “啊,就是随便转转。大人的兴致也不错嘛。” 齐玉:“……” 宁远远:“?” 宁远远不知道齐玉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但她想到言息月的提醒和原书中的形容,也不大想单独和他待太久。于是,她组织了下语言,便想跟齐玉说先走了。 可谁知,齐玉竟是抢在她开口前道:“说起来,宁姑娘是怎么认识君上的?” 宁远远:“……梦里认识的。” 齐玉:“跟着君上多久了?” 宁远远:“……上下五千年。” 齐玉:“对君上什么目的?” 宁远远:“……馋他的身子。” 齐玉:“……” 元宥:“!!!” 齐玉认真气愤地问,宁远远胡乱随意地答。 结果,她看到齐玉问完最后一句时,脸红了…… 宁远远悄悄挑眉。 这么纯情的吗? 齐玉很快冷静下来,眉头却皱得死紧,“君上还有许多大事要做,他现在不过是被你一时诱惑罢了,本相奉劝你,看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做些无谓的事情!” “无谓的事情?” 齐玉到这不说了,只是冷冷地瞪着她。 哦——她懂了。 不过,这关他什么事呀! 宁远远也不想跟他争辩什么,小屁孩一个罢了,起码外表是! 她十分不走心地摆出了一个悲恸的表情,“好吧,大人的话小女子明白了。花自飘零水自流,物是人非已惘然呐。待今晚君上回来,我就同他一、刀、两、断!至于这孩子……” 宁远远装模作样地抚上小腹,“我也不要了!呜呜呜呜呜——” 说完她狠狠一甩袖,半分机会也不给齐玉留,一边掩着面,一边手指作兰花状,转头踩着小碎步就飘走了。 元宥:“#%@&?” 齐玉:“……” 元宥是个忠心又耿直的好魔,他时刻谨记君上的授命,于是他眼睁睁看着宁远远跑走以后,赶忙去追。只是,走之前,还是鼓起勇气对齐玉道:“大人,你过分了!” 少年一脸懵逼地仰望着元宥:“?” …… 这女人,这女人真怀了君上的孩子?! 良久,齐玉才渐渐回过神来,他双手攥拳,心里直冒火。 不行,不管怎么样,这女人心思诡谲,她说她晚上要跟君上一刀两断未必可信,说不定是告状去了。 凡事先下手为强,他不能坐以待毙,要告状也是要他先说! 这边,宁远远窜得还挺快,元宥紧赶慢赶才将她追上,“姑娘,宁姑娘,别跑了!这对孩子不好!” “你还知道这个?”宁远远一听,笑了。 元宥有些不好意思,结巴道:“我,我听人说的。” “哈哈哈好吧。”距离远了,宁远远便也不急了,她顺了顺自己的裙子,好心情地给元宥解释道,“我没有孩子啦,那是骗他的。” 元宥:“啊?” “不然你要我继续在那听他叨叨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好啦,走吧,回去吃饭!” * 宁远远被元宥带着这转一圈那转一圈,体力早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回去之后,侍女贴心地把准备好的晚饭摆了上来。 因为言息月走前有交代,所以给宁远远端上来的菜品都极其丰盛。 开始时,宁远远还乐呵呵地吃吃这个吃吃那个,但没过多久,她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完了。 宁远远皱起眉,没滋没味地嚼着一片菜叶子。 她好像想他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看向立在一旁的侍女。 “大约戌时。” “哦——”言息月说他晚上回来的。 吃完饭后,宁远远一个人无聊,又不想早早就睡了,便扒着门推开了一条能让自己的头出去的缝。 “欸,元宥,这儿!”她冲守在门口的元宥招了招手,“你们君上什么时候回来啊。” 元宥松开抱着的胳膊,两步走了过来,“只知道是晚上,什么时辰就不大清楚了。宁姑娘,您要不先休息吧?” 宁远远抿了抿唇,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哦”了一声,然后关门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她又把门开开,“那他的寝宫在哪呀?” 元宥愣了一下,耳边同时突然好像响起了某句话。 他眼睛微瞪。 ……但是,君上的寝宫怎么能随便进呢? 但是,君上对宁姑娘好像是不大一样啊。 但是,但是元宥觍着脸还是给她指了一下,“就在旁边,那个就是。” 宁远远住的这个地方算是个四方大院的样子,元宥指的那个地方是正殿,她的是个偏殿。 宁远远遥遥望了一眼,不知想了些什么,只是很快又关门缩了回去。 …… 直到深夜,魔宫之前终于停下一辆辇车。 言息月缓缓下车,而一抬头,却看见前方不远处站了一个人。 第38章 “宁姑娘,外边凉,你要不回屋里等吧?”元宥劝道。 在经历几次反复的开门关门后,宁远远最终还是跑到了屋外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她把下巴放在膝上,整个人蜷成一个小球,扣着脚底的石阶发呆。 听到声音,她回头笑了一下,“没事,我就在这坐一会儿,你要是站的累了也坐下来歇会吧。” 老实说,她也不是说因为什么爱情,脑子一股热地非要等言息月回来才肯睡觉。 只是,她确实有点怕。 她怕一个人待着。 ……至少,这几天是这样。 她也觉得这样很矫情,她也觉得,她可以更坚强一点。 但是,那天在山洞的所见所历,她实在没办法说忘就忘。 宁远远的手轻轻抚过自己颈间的伤口。 为了遮挡,她这几天都会在脖子上缠上一圈丝巾,可就是这样,她还能摸到那条伤疤的起伏。 黑夜,安静,轻微的风声,数次的割.喉……宁远远的眸底有些许怔然。 “远远。” 就在这时,熟悉而温柔的声音蓦地在她前方响起。 她呆呆地抬头。 他回来了! 言息月稳稳接住这只冲过来的小兔子,他扶住她的腿,将她往上又托了托。 “抱歉,我回来晚了。” 宁远远抱住他的脖子,摇了摇头,却赖着没起来。 言息月暂时也没管,抱着她径直进了屋子。 随着他的经过,身后的灯火逐一亮起,将屋内照的明亮。 “要下来吗?”言息月问。 宁远远摇头。 言息月遂抱着她坐在了床边,这样一来,宁远远的姿势便成了跨坐在他腿上。 宁远远本来正自个忧伤着,情到浓时说不定还打算抹抹眼泪,所以当她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这姿势的尴尬时,已经晚了。 她焦急抬头,“你,你容我换个姿势!” 言息月却望着她那双红彤彤的眼睛愣了片刻。 “还是害怕吗?”他的指腹蹭过宁远远的眼尾。 宁远远忍住突然涌上来的眼泪,哑声道:“可能还要几天,过几天就好了。” 言息月却忽地蹙了蹙眉头,“害怕就说害怕,直接告诉我就好。”过几天是什么意思? 宁远远委屈地盯着他。 言息月动了动唇,“我会陪着你。” 宁远远:“可我怕你烦。” 言息月挑眉,“我为什么会烦?” 宁远远老成地给他解释,“人都是这样的,我觉得我不能太麻烦你。” 她前世就是这样。 父母意外身亡,她被舅舅带走照顾。 舅舅其实对她很好,可是她那段时间身体一直很差,大小病不断,有一回甚至昏迷过好几天。 而醒来后,她便看到了舅舅那双疲惫的眼睛,以及,连他自己也觉得难堪的厌烦。 所以到最后,到她也死了的时候,她甚至是松了口气的。 言息月被她后半句话惊到了,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她。 “那我呢?你会厌烦我吗?”他突然想到他变成小孩的那段时间,会太粘人吗?会太爱撒娇了吗?应该还是懂事的吧! 宁远远却是捧着他的脸认真端详了好一会儿,看得言息月自己都开始心虚了。 “不会。”她笑了一下。 按理来说,她不会这么肯定的,因为这就是人性,她保证不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言息月问她这个问题时,她就是觉得不会。 言息月心微微放下,他捏住宁远远的下巴,让她好好地看着自己,“我也不会。” 他的眉压下来,消退了那双眼睛天然的柔和,反倒显得深邃凛冽,是一副罕见的严肃模样,“你可信?” 宁远远微怔。 片晌,她眨眼笑道:“看你表现吧。” 就算知道宁远远说的没错,对人谨慎点也没问题,但言息月的心还是不免刷地凉了半截,复杂的情绪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浑身发麻。 他正想着安慰自己不信也没事,反正她一直在他身边就行,但下一刻,宁远远却突然把头磕在了他的额头上,相撞间发出了闷闷的声音。 宁远远抓着他肩膀的手收紧,“所以阿月,你再抱抱我吧。” 两人距离极近,近到言息月能轻易看到她眸子里的恐惧和不安。 他抬首轻吻了下宁远远的鼻尖,伸手便要将她纳入自己怀里。 谁知,这煞风景的宁远远却突然撑起身子,一本正经道:“换个姿势吧。”说罢,她便自己退了下来,坐到了一边,然后张手乖巧等抱。 言息月额角微跳,顿了片刻,手臂穿过宁远远腿弯,又将她抱回了自己腿上,“换好了。” 宁远远哑言,但好歹这姿势不像方才那般尴尬了。 ——也,成吧。 不知保持了这个姿势多久,宁远远已经开始昏昏欲睡了,但她还惦记着言息月。 总不能让他一直这样,累死了她还得管埋。 于是她勉强睁开一条缝,困倦道:“你把我放下来吧。” 言息月依言。 “很晚了,你也休息吧。”宁远远还揪着他的一截衣袖未放。 “好,我等你睡着便去。”言息月替她拨了拨额前的刘海,柔声道。 宁远远本想顺着应一声,但慢慢的,却感觉这话不太对。 “你去哪睡?”她眼睛又睁大了些,因意识还不大清楚,眼底便像是泛起了一层迷蒙的雾气,看着软糯可爱极了。 言息月不禁莞尔,“自然是回我的寝殿。” “……”宁远远一噎。 除了她受伤后醒来的那天,灵舫上的那几天确实两人是分开睡的。 因为灵舫中恰好有一床一软塌,正好各用一个。 可是,他们当时只有一层珠帘相隔,灵舫地方又不大,所以她就算害怕也能接受。 但是现在,他整个人都要走吗! 宁远远一下子清醒许多。 她想让言息月留下…… 而且他俩同.床而眠的经验还挺多,已经是老床.伴了,她也不觉得言息月会对她做什么。 宁远远纠结了一下,还是把手里的袖子往她这边拽了拽。 “怎么了?”言息月顺着她的力道俯下身子。 宁远远看着他小声道:“你就在这睡吧。”说完,便往里挪了挪,然后朝他拍了拍被子,就像那天一样。 言息月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就算要陪她,他也可以在旁边坐着啊,她就这么放心他吗? 言息月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出来。 宁远远一脸平淡地点头道:“放心。” 言息月这会儿倒是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放心? 对于这个回答,他真是不知该欣慰还是自嘲。 罢了…… 言息月于是褪下外袍,躺了下来,宁远远见他躺好了,便又自觉地钻到他怀里。 见状,言息月心底还是不免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 翌日。 因为魔界没有明辨的白日,宁远远也不知道自己睡到了什么时候,只是睁眼后便能看到言息月安睡的侧脸,让她觉得特别欢喜。 “看够了吗?”言息月闭着眼,却道。 “不够!怎么都看不够!”见言息月醒了,宁远远索性翻了个身趴在了他的胸前,“魔君大人长得貌美如花,我自然是移不开眼的。” “你的俏皮话怎么这么多?”言息月挑起她的一缕头发。 “这哪里是什么俏皮话!事实如此,魔君大人还不让人说了吗!”宁远远一脸愤愤不平,好像因他遭受了多大的不公似的。 言息月被她逗得低笑了起来。 然而,胸腔的震动却让宁远远从他的身上滑了下来,顺带还扯开了他的半边衣服。 言息月微愣,目光下移,默默地将被宁远远压着的那片衣服拉了回去。 宁远远看着他的动作,眼睛一眨,玩心突然起来,她伸出一只罪恶的手拉住言息月衣服的另一头,“阿月……怎么还害羞呀?”说完眼神还故意在他露出的地方转了一圈。 言息月抬眸,一脸复杂,“昨天,是有人给你吃了什么吗?” 比如熊心豹子胆,比如包天色.胆? “什么啊?”宁远远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觉得他这模样好玩极了。 明明都几千岁的人了,怎么稍微漏了点肉,便不好意思了?人家那些小说里的男主遇到这种情况不是该邪魅一笑,然后说,“女人,你在玩火。”或者“好看吗,我脱了给你看?” 宁远远想到这,不禁啧了一声,一边把衣服给他盖回去,一边摇头道:“阿月,你不行啊。” 不行?! 看来她昨天是两种胆子都吃了! 本来男人在早上就比较容易有情况,方才她那样毫无防备地趴上来,已经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了,现在她还这般故意挑逗他…… 宁远远怔怔地望着猛然被抓住的手腕,“阿月?” 却见言息月眼尾微红,像饿极了的野兽一般幽深地看着她,完了张嘴便咬了过来。 宁远远嘴唇吃痛,似是没想到言息月会这样对她,她摸了摸唇,再一看。 哇,流血了! 言息月咬完即分,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知错了吗!” “我……” 两人现在基本还是一个环抱的姿势,只是言息月在上,一只手垫在她的脑后,一只手撑在她的耳边。而刚才的衣服也还没系上,这样一来,宁远远轻而易举便看到一大片春光。 对不起!她没管住她的眼睛! 言息月且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郁闷的。 总之,他觉得齐玉有一句话说对了,她馋他的身子! 言息月浅浅吸气,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吻不等宁远远说完便压了下来,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唇间弥漫,让言息月浑身血液躁动不已。 良久,在宁远远几乎觉得自己要缺氧晕过去的时候,言息月终于放过了她。 她大口喘着气,身上软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最后只迷迷糊糊地接着道:“我错了呜……” 第39章 陪着宁远远用完早饭,言息月便按照昨日与齐玉的约定去了后山的点月华花田。 那里本就偏僻少有人来,再加上齐玉无事便常在那待着,魔宫中人已经下意识地将那里当成了齐玉的地盘,通常不会往这边走,因此他们在这里商量事情倒也方便。 言息月到的时候,齐玉和墨云洲已经在亭下等候了。 石桌上摆着一套茶具,炉子上正烧着水,瞧着很有一番要大谈特谈的架势。 “坐吧。”言息月挥去了他们即将要行的礼,不疾不徐地坐了下来,“你们先说说近日魔界的事情吧。” 他们谈正事向来不绕弯子,齐玉和墨云洲对视一眼,率先开了口,“君上,首先是噬灵虫的事。我已经查到,虫巢之事与重戟有关,放置虫巢的人便是他手下新上来的一个魔将。” “重戟……”言息月低声念道,脸上却没有什么惊讶的。 这几年重戟屡屡试图扰乱东域,做的事情多了,只不过没想到的是,他手里会有噬灵虫这种东西。 “你既查出,那魔将可死了?”言息月问道。 齐玉面露自责,“请恕属下无能,那魔将手段狡诈,尽管重伤,最后却还是叫他逃了。看他的方向应是逃去了南边,我还在派人搜寻,一旦发现,当场绞杀!” 言息月倒水的手顿了一下,想起什么,抬眸问道:“你可知那魔将长什么样子?” 齐玉:“七尺高,身材枯瘦,头发散乱,看着像是有什么大病。对了,武器比较特别,是用的魔丝。” 听到这,言息月的原本平淡的脸上,骤然涌起一股寒气。 齐玉见状,以为是对他此次行动有所不满,于是忙站起自责道:“君上,是属下失职,我立即加派人手……” “不必。”言息月打断了他的话,眼底还有未褪去的杀意,“那人已经死了。” 齐玉哑然。 他心想或许是那魔将倒霉,逃命的时候做了什么撞上了君上吧。 但到底是他失误,此事绝不再能有第二次。 言息月借着泡茶缓下自己的郁气,良久才继续道:“对了,你们可知最近魔界有谁受了重伤的吗?” 说罢,他又觉得这话不够具体,遂补充了一句,“地位比较高,或者修为比较高的。而且,伤在心魂上。” 二人沉吟,却是没有什么头绪。 过了一会儿,倒是墨云洲开口说道:“心魂受伤的没见过,但是之前噬灵虫肆虐时,属下去木城那边转过一圈,发现那边的噬灵虫竟然大多还是未进阶的小虫。” 据先辈留下的书籍来看,噬灵虫吸食灵力到一定地步,是会吞噬同伴的,这也叫做噬灵虫的进阶,同大鱼吃小鱼异曲同工。 而他那时去木城,噬灵虫已经蔓延了好几天了,这么长时间足够它们分化出更高阶的虫子。可奇怪的是,那里大多却还是低阶的小虫。 噬灵虫不知饥饱,但肚子也不是个无底洞,所以有传说,若是有能进阶到最高阶的噬灵虫,体.内会生出一颗至纯的元丹,这颗元丹对不论是对修炼的增长,或是体质和心魂的增强都大有裨益,所以…… 几人眼神交换间,齐玉无声启唇,“名杌。” * 接近午时,侍女们正往桌上摆菜,而宁远远坐在院中的回廊下,遥遥地便看见了两个身影。 一个自然是言息月,而另一个,看那个头和穿着——是齐玉。 宁远远待他俩进了宫门,为图省事直接从回廊上跳了下去。毕竟也是修仙的人,这点高度也不算什么。 “你回来啦!”宁远远迈着雀跃的小步伐小跑到言息月跟前。 言息月笑道:“嗯,回来和你一起吃饭。” 宁远远这时飞快地扫了齐玉一眼,然后攀着言息月的肩膀,让他微微俯下身,用口型偷偷说道:“他怎么来啦?” 言息月微微蹙了下眉,表情似是也有些莫名,“齐玉说——许久未见我,也想一起来。” 宁远远:“哈?” …… 三人围坐在桌前。 “魔相大人,菜都上好了,可以吃了。”虽然宁远远平时和言息月一起吃饭的时候挺随便的,但是现在有客人了,她便要客气一下了。 “你叫他齐玉便好。”言息月突然插嘴道。 “啊?哦。”宁远远应了声。 既然客气过了,她也懒得再说什么了,反正言息月在这,她有底气! 宁远远向来口味偏重,什么辣的酸的她都爱吃,所以现在摆在这的菜,大多也是这个口味。 她大快朵颐,齐玉却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片晌,他终是没忍住,放下筷子,对言息月说道:“君上。” 言息月接过宁远远夹过来的一片肉,“何事?” 齐玉吸了一口气,道:“宁姑娘就算喜辣喜酸,这种时候也不该吃太多。” 好歹也是君上的孩子,他就算不管宁长远,也得看顾好这孩子。 宁远远这时也懵懵地停下了筷子,酸辣不能多吃她理解,但是,“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 她奇怪道:“为什么啊?” 言息月显然也没反应过来,两个人都茫然地看着他。 齐玉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了一圈,心里更加无奈了,“君上,恕我直言,您真的得好好学习下这方面的知识了。修士的身子结实不错,但毕竟特殊时期,多少也要顾着点。怎么说,孩子现在也还小。” 宁远远听完一愣,机械地转头看向言息月,却见他一脸恍然大悟地点头对齐玉道:“你说的没错,我知道了。” 说完还拿筷子夹走了宁远远碗里的酸辣土豆丝和水煮肉片。 宁远远盯着自己光秃秃的白米饭,心绪复杂,那因想要嘲笑齐玉而翘起的嘴角只勾了一下就掉了下来。 最后,看言息月丝毫没有坦白的意思,便也努力配合着言息月做起戏来,“是该少吃点,我第一次,没什么经验,真是多亏了你提醒啊!” 齐玉叹息着点点头,看起来无奈又没办法的样子。 宁远远低下头,一边扒拉着白米饭,一边挡着脸偷偷瞪言息月。 言息月接收到讯息,却更是好心情笑着,顺便给她夹了一块清水白菜,“吃吧。” 宁远远:“……” …… “所以,你为什么要骗他啊。我当时只不过是逗他的,你怎么也应了啊!” 饭吃完了,把齐玉送走,宁远远这才拉着言息月教训道。 言息月转身面对她,无辜道:“我可没有骗他。” 宁远远:“只是没有解释罢了?” 言息月:“对!” 宁远远:“……” “而且,过两天我们要去一趟西海。如此,有什么情况的话,他也能代我多看顾着你些。” “……西海?!”宁远远惊讶道,“去那干什么?”奕姜可也在那呢! 言息月轻笑了一下,“去取个东西。” * 西海之行,就这样定下了。 言息月计划快去快回,所以也没有特别准备什么,只是在走前那一天,交给了宁远远一样东西。 “这是?”宁远远看着手里的长剑,不禁惊叹它的漂亮。 “唤月。”言息月淡声道。 随着言息月声音落下,尘封已久的唤月像是终于得到了召唤,剑身即刻发起了清凌的嗡鸣。 宁远远愣了一下,抬头望向他,“这是你的剑。” “是。”言息月抬手抚过剑身,唤月很快平静了下来,“我曾经的剑。” “唤月至纯,其实并不适合我。但你拿着,正好。” “可是……”宁远远心里一紧,“它很喜欢你。” 唤月剑应当已有了灵性,宁远远拿着它的时候竟然好像能感受到它的情绪。 方才,言息月或许只是道出了唤月的名字,可它却好像真的以为就是在叫它,发出嗡鸣之时,如哀如怨,更多的却是委屈。 为什么不用它?为什么不理它? 言息月眸光微动,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勾唇笑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帮我保护好她。” 这话,是对唤月说的。 唤月很乖,发出微光,似是回应。 …… 若坐灵舫,从魔界到西海大约七八天便能到。 可惜,西海是人家的地界,而他们又是为了“取”东西的,行事总要低调些。所以到了西海百里外,言息月便收了灵舫改步行了。 “阿月,我们能休息会儿吗?”宁远远揩了下额上的细汗,她实在有些走不动了。 言息月自是不用说,修为多好啊,体力杠杠的。 齐玉嘛,长得虽矮,但她了解过了,岁数上千了,修为按正常来说,也很不错。 就她,小弱鸡一个,时间久了体力便跟不上了。 “好。”言息月看了眼天色,已经快傍晚了,“那我们今晚顺便就在这里过夜吧。” 齐玉嫌弃地扫了宁远远一眼,但很快想到什么,还是撇了撇嘴,将头转向了另一边,大有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既是过夜,宁远远便要开始着手准备晚饭了。 他们这时是在一片林子里,西边不远处就有一条河,那做个烤鱼便很是合适了! 想好之后,宁远远撸起袖子就准备去捉鱼。 言息月见状,忙拦住她,“你不要去了,我去吧。” 他可还记得她上次做鱼,好不容易抓回来了却不敢杀,最后还要爬到那么高的树上去摔。 要不是她当时执意要给他做一次饭,他也不用她那么纠结了。 “你去?”宁远远有些惊讶,而那惊讶很快便成了怀疑,“……你会吗?” 还不等言息月回答,一边的齐玉倒是忍不住了,“君上当然会!君上什么不会啊!倒是你,真不知道君上带你出来有什么用。”还要劳累君上给她做饭哼! 她? 自然没什么用…… 宁远远甚至心知肚明,言息月带她一起,是担心她这个小废物晚上一个人害怕。 可是,这话让被齐玉说出来就很恼人了。 宁远远心虚,但宁远远必须要反驳! 她半躲在言息月身后,恶狠狠地道:“嘿,那带你又有什么用啊!!” 她这话只是本能的反驳用语而已。就像有人骂你:你长得像个猴,你就得回他你才像猴,你全家都像猴一样。 但是,很显然,她驳的这句实在不如带上全家的这句厉害。 齐玉冷笑一声,几乎都不用想,就有了可怼之机。 “我是君上的左膀右臂,还擅隐匿之术,这次取那东西少不得我的助力。”话说到这里,齐玉突然眉毛轻挑,环抱双臂,一脸自豪道,“当然,这事若是让君上独自去,没了你和我这些负累,肯定更是如探囊取物一般,不费吹灰之力,手到擒来!” 言息月:“……” 宁远远:“……” 宁远远在心中为齐玉鼓掌喝彩,这番夸赞简直自然得毫无痕迹。 她知晓齐玉确实对言息月帮助很大。 就比如言息月刚回魔界时说的那一堆噬灵虫的事情,全是齐玉提前让墨云州的信灵鸟通报过来的。 她也知晓言息月自身确实也很有能力,不然他也不可能安然坐到魔君这个位置。 可是!齐玉方才这巴啦啦的一堆,也太叫人叹为观止了吧! 言息月一脸复杂地微蹙了下眉,似是也对齐玉的话有些不适,“齐玉,这次叫你来,确实是因为需要你的隐匿之术,你不必……” “我懂。”齐玉真诚点头,“君上,齐玉都明白,齐玉会好好帮助您取回那东西的。” 言息月和宁远远:不,我们觉得你不懂。 大戏过后,最后还是言息月带着齐玉去抓鱼了。 不过,人家的过程还是优雅多了,手指一勾,就有鱼往岸上蹦,效率极高。 待鱼烤的差不多了,宁远远便把一早准备好的调料往上面一撒,烤鱼的香味瞬间扑鼻而来。 …… 三人各自满足地吃完饭,齐玉便主动去布了一个结界供三人休息用。 宁远远到点也有些困了,靠在言息月怀里昏昏欲睡。 齐玉打坐前,最后看了一眼那抱在一起的两人,深吐一口气后开始努力冥想。 第40章 三人最终在一个偏僻的小渔村停下,靠近海边前,几人更是掩盖了相貌,变换了着装。 毕竟,一入西海范围,都有西海的人监视,言息月身份特殊,自是不能轻易露面。 “我们这就要去了?”宁远远有些紧张,她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活动,真怕给言息月拖后腿。 齐玉在靠近西海时便已经单独分出去了,所以,现在只有她和言息月。 言息月远眺海面,慢声道:“不急,还没到时间,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去哪?” 宁远远的视线在言息月和他望着的海面上打转了好几圈,不会是要下海吧! 言息月蓦地勾起了一个浅笑,“海底。” “可,可我憋气不行啊,顶多一分钟!”宁远远瞪大眼睛,慌忙摇头。 言息月似是迷惑了一瞬,然而片刻后,他俯下身子,在宁远远的惊愕中吻上她的唇。 “这样——就可以了。” “哈?这就行啦?”宁远远呆滞道。 “是呀,我本是龙族,这样渡一口气给你,你便也能在水中呼吸了。”言息月笑着点头。 “但是……” 她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呢? ——哎,算了。 言息月搂过她的腰,“好了,我们下去吧。” 两人方一入水,宁远远便本能地闭住了鼻目,直到耳边言息月的声音响起,她才慢慢地试探着睁开了眼睛。 在适应了一会儿之后,她惊奇地发现,言息月说的果真没错,她真的能在水下呼吸!而且跟陆地上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太神奇了叭! 宁远远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兴奋地去看言息月,结果一转头,竟陡然看到了言息月额上那正在隐去的龙角! !!! 眼见着那对漂亮的龙角就要消失了,宁远远急忙抓住言息月的手一顿猛晃,“阿月~阿月啊!” “怎么了?”言息月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这么兴奋,只是下个海而已啊。 宁远远此刻的表情非常奇怪,嘴角向下,眼睛却瞪得大大的,而眸中晶莹含泪,紧绷的嘴巴又好似压抑着疯狂的笑意。 就连那手,都在发抖啊。 言息月不免有些忧心,“远远,你的脸,额……是生病了吗?” 宁远远却好似没听到说话,只是指了指他额上消失的龙角,尾音带颤地说道:“阿月啊,你能不能再让我看看。” 以前虽然知道言息月是龙族,但他从来也没露出什么特征来,所以宁远远平时也有点忽略掉这个问题了。 可这回,竟叫她逮住了! 真!是!太好奇了! 言息月愣了一下,“你是说,我的角?” 宁远远拼命点头。 看个角倒没什么,但是言息月这会儿竟莫名有些退却。他挣扎了一会儿,还是道:“……好。” 他眼睛轻闭,额上的龙角很快显露出来。 宁远远的眼睛与此同时刷地亮了起来,她目光细细地掠过言息月的龙角。 一、二、三……分出了三个岔呢! 这意思,是条成年龙吧? 而且龙角从靠近皮肤处开始,逐渐覆盖了一层坚硬的、泛着冷光的银色鳞片,越往顶处颜色便越清亮。 咦,仔细一看,言息月好像自从入了水,皮肤上都有一点亮晶晶的感觉。 “哇,阿月,你怎么这么好看啊,还有你这角,比银角大王的……”说到这,宁远远突然顿住。 银角大王?她在说什么啊! 宁远远被自己逗笑了。 “银角大王?”她还认识别的头上长角的? 言息月神色稍微有些收敛。 宁远远止住笑,知道自己说漏了却也不慌不忙,还认真给言息月解释道:“那个,你别多想,就是有那么一个妖怪,头上长了一对银色的角。他还有个兄弟,叫金角大王,头上的角是金色的。是我以前历练的时候见到的。” 言息月轻蹙了下眉,好像对这个答案不大满意的样子。 宁远远见状点到即止,也不敢再说多,转而紧了紧两人相握的手催促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不是说要去个地方吗,先过去吧!” …… 他们落下的地方,是一处陈旧的小院。 外观上虽能看出这原来的主人将它布置得很好,但耐不住这里久未有人居住打扫,便显得过分荒凉。 周围的篱笆早已挡不住院内的杂草,好几处木头承受不住,被压得歪出了一个惊险的弧度。 这小院,其实和宁远远在高处看到的那座金碧辉煌的龙宫相隔不远。 但是,按照位置来讲,却是十分偏僻。 尤其在那座自带光芒的龙宫对比之下,显得晦暗极了。 就像是阳光之下的阴暗角落,惹人嫌恶,不愿踏足。 言息月也没有在院外多停留,随意扫视了一眼后便带着宁远远进去了。 院子内部有些紧凑,仅有一棵树和一小块菜地,除此之外便是正对的那一栋小屋。 小屋分了两个区域,一处是厨房,另一边则是住人的地方,整体环境一览无余。 宁远远环视一圈后,若有所感。但她看言息月并没有露出什么悲伤的神色,便也不刻意去提,只晃了晃两人拉着的手,道:“我们要在这里住下吗?” 言息月回眸看她,浅笑道:“嗯,住两天,两日后我们就走。” 宁远远乖巧点头,“好。” * 小屋内正好有两间房,但因为两人自从魔界那日后便一直一同住着,所以这回,言息月也只是将其中一间收拾了。 “这原来,是你的房间吗?”宁远远没忍住问道。 两间房,一个大些,一个小些。宁远远他们现在要住的就是这个小的,因为小,所以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桌椅板凳,宁远远便只能坐到了床边。 言息月刚将房间打扫完,闻声眉毛轻挑了下道:“是。” 宁远远弯了眸子,“阿月小时候一定很可爱。”说罢,她把一只手抬起,朝言息月伸过去。 言息月:“?” 宁远远撒娇道:“拉个小手嘛。” 言息月遂将手放了上去,任由她使力将自己带了过去。 宁远远让他同自己一边坐下,而后便环过他的腰抱了上去,完了手还在他背后缓缓地轻拍了两下。 言息月轻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忽而不禁轻笑了一声。 怎么办啊,他这辈子,恐怕都舍不下她了。 两人这么抱了一会儿,宁远远突然从他怀中抬起头,“阿月。” 言息月揉.捏着她的后颈肉,垂眸看她,“怎么了?” 宁远远眨了下眼,“嗯……我能再摸摸吗?” “摸哪?”言息月微愣,片刻后有些不可置信地反应过来,“我的角?” 自入海,远远表达了想看他龙角的愿望后,他的角便一直没收回去,而此时,她的目光又如此灼热…… “你就对它这么,着迷?” 言息月竟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情况,反倒是自己被弄得不解的很。 不过,每个人都有喜欢的东西,远远如今喜欢的——那也是自己身上的,大约也可以换算成自己。 既如此,他确是也没什么不高兴的。 “不能这么说。”宁远远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我是好奇!” “所以,可以吗~”宁远远轻晃着脑袋,下巴抵在他胸.前蹭啊蹭的,直扰得言息月心尖发痒。 言息月受不住,双手捧上宁远远的脸颊,不让她动了。 宁远远为达目的,继续谄媚道:“阿月,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真龙,没想到头一回,竟碰上个这么漂亮的。而且,这龙还是我如清风明月一般的大师兄,哦天呐,我简直心动得不得了。你听,我现在的心跳是不是特别快?” 言息月不知道她说的这些,跟要摸他的角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是,他的心跳却是挺快的。 言息月拿她没办法。 不过就是个角嘛,说起来跟人的指甲差不多,除了在断掉时会有痛感和流血之外,平时其实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那——她想摸,就摸一下吧。 于是,言息月微微低下头。 宁远远看出他的意思,一下子高兴起来,“可以了?” 言息月叹息着点头,“……嗯。” “好嘞!”宁远远坐起身来,“那回头我也让你摸!手啊,脸啊,随便!” 言息月不知想到什么,默默挑眉,半敛的眸子中忽地闪过一丝笑意。 然而,他还没收回心思,一股奇异的酥麻感遽然如电流一般从他的脊梁骨传过。 言息月瞬间僵住身子。 这头,宁远远紧张地摩挲着言息月的龙角尖尖儿。 手感意外的好呢,就像是那种有肌理又光滑的皮革一样。 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她手底下的这个会发热呢,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些凉的,结果摸两下就自己热了,有意思哈哈哈。 “好了!”言息月没想到摸个角而已还会有这样的效果,他怕再这样下去会出事,忙伸手拉住了宁远远的手腕。 “啊?”宁远远意犹未尽,却是不得不停手,她歪头看向言息月,“这还要限时的嘛?” 她本是真诚发问,结果不想却瞧见了言息月微红的脸颊和耳朵。 宁远远一愣,好像想到什么,她恍然眨了下杏眼,拿另一只空着的手戳了一下言息月的脸,坏笑道:“这不会是有感觉的吧。” 言息月知道宁远远胆子大,但他不知道,在这种事上她胆子还能这么大。 他被气笑了,“那我要是有感觉了,你是想帮我吗?” 宁远远:“……” 我觉得咱俩说的感觉好像不一样…… 第41章 得知有此状况后,言息月便再也不肯把角露出来了,甚至号称要去外面找些东西回来吃。 可是他俩心里门清儿,从魔界离开前,言息月怕宁远远路上饿,在自己的灵墟内放了不少吃的…… 宁远远无法,然而遗憾之余,更多的却是疑问。 他要是想,那为啥,不……呢? 咳咳,这可不是她满脑子黄.色.废料啊! 只是哪本小说里的男主搞起这种事来不让人直呼牛.逼啊,甚至于女主稍微动一下,就说受不了了。 言息月虽说在原书中不是男主,那好歹也是个男二。 原剧情里,他后期再遇褚泠秋的时候其实也有那么一次。 褚泠秋不知道怎么戳中他的点了,他愤怒地上去叮呤咣啷一顿乱亲,最后,要不是褚泠秋的一滴仙女泪,他俩肯定就擦枪走火了! 那怎么搁到她这,就变得这么禁.欲了呢? 她也不小了,本身也不抗拒这事,那……宁远远低头吸起一口气瞧了瞧。 还成吧?咱多少也有点的! 呼—— 好泄气哦。 “你怎么了?”言息月刚踏下台阶,便见宁远远突然一脸颓丧地扒在了门框上。 宁远远掀起眼皮,忽而又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小跑在言息月面前站定。 因为言息月现在站在台阶下,宁远远还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如此俯视下去,她也觉得有些气势。 宁远远:“阿月,我长得不丑吧?”她不敢直接问是否漂亮,这样也给自己留些余地。 言息月不懂如此含义,只是诚实答道:“不丑啊。” 宁远远:“那我身上不难闻吧?” 言息月:“不难闻啊。” 宁远远:“那我身材不差吧?” 言息月:“不差啊。” 宁远远:“那你不喜欢我吗?” 言息月:“不……” 宁远远瞪大眼睛,“!” 言息月慌忙解释,“不是!我喜欢的。” 他对宁远远没有防备,这么一串问题下来,他也不免顺口接了下来。 两人沉默间隙,言息月有些反应过来了。 “远远,你可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也不算误会吧。”宁远远眼珠微动,想着要不就直接问出来好了。 她嘴唇轻抿,半晌,手攀着言息月的肩膀把他拉了过来,然后附耳悄声道:“你……为什么不碰我啊?” 这问题很短,几个字的时间,宁远远说完便离开了。 然而耳边湿热的气息犹存,言息月怔了片刻,也不知是这气息带动了哪根神经,竟使得他的心脏猛地震动了一下。 宁远远垂眸看他,脸红得不行,也挺紧张地等待答案。 但见言息月微拧着眉,似是在纠结什么,“你真想知道?” 宁远远迟疑点头。 “那你附耳过来。”言息月对她勾了勾手指,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除了笑意,竟还露出了些窘迫。 宁远远把头凑过去,郑重地准备洗耳恭听。 “我不想轻易碰你是因为……” 言息月把话说完,便留下呆愣的宁远远一人离去了。 片晌,宁远远低笑出声,“嚯,这理由,怎么这么可爱啊。” * 言息月出了院子便向东面的一片海树林而去,他在这里毕竟生活了千年,周围有什么好吃的食材他都很清楚。 他一路采摘,很快便有了一筐的收获。 宁远远喜欢食肉,他便又去了不远处的海河附近抓了些鱼蟹来。 回去的路上,他有意路过龙宫附近。 再有两日便是龙主奕尧的寿诞,龙宫上下都为这喜庆的日子积极地做着准备。 奕尧在外风评不错,是一个实力强悍,黜邪崇正的一方霸主形象,仙界之内好友甚多。 再加上他刚刚度过一个大境界,修为大有提升,所以这次过来表祝贺的人必然更多了。 而名杌要他来拿的炁灵玉,恰好便是在奕尧的私库之中。 如此时机,确也方便行事。 言息月不想打草惊蛇,过来也只是想大概看一眼情况,确认没什么异常之后,便转身想走。 然而,他的脚刚一动,背后却传来了两个久违的声音。 “大哥,我说三弟也太差劲了,被那野种打成重伤不说,竟还断了条手臂。我刚从他那回来,还得养着呢!” 奕黍向来崇敬他大哥奕擎,有什么话也都直接说,现下无人,更是没了顾忌,兀自不屑抱怨道。 奕擎稳重,眼底虽也有轻蔑,但还是劝道:“二弟,你私下同我这样说倒罢了,但是那人如今可是一方魔君呢,你如此称呼若被有心人听去,不好。” “听去又怎么了,事实本就如此,就算传出去那也是于他的名声不好!”奕黍还欲再说,看到奕擎微凝的眉毛,最终讪讪闭了嘴。 “人家如今可不比从前能任你打骂。一个君位,动辄那便是两界的事情。”否则,他们西海的那道追杀令也不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撤回了。 龙族重血统,故而言息月自打娘胎起,便被龙宫上下所不齿。 其母鱼容,原是奕尧一族的旁支,论关系,也可称得上一声表兄妹。 但是,鱼容这一族没落,还有内乱,当初鱼容随其父来西海也是为了寻求奕尧的帮助。 不想,这女子表面上温婉伶俐,暗地里却趁奕尧酒醉,勾引他入了自己的房…… 奕尧醒来后震怒,却碍于两族之间的关系并未处置,甚至将她留在宫里,还帮助鱼容的父亲平定了内族乱斗。 可谁也没想到,几月之后,鱼容竟被发现怀了孕。 龙族子孙单薄,从很早以前就定下了祖训,不可肆意断胎,所以众人再不满,这孩子也只能这么存在着。 而鱼容,也只能在那偏僻的院落,这样不清不楚的存在着。 这也是为什么,奕尧有明明有四子一女,言息月却还是排不上号的原因。 因为,他就是一个有着阴险浪.荡母亲,抬不上面的私生子,是他们的污点和耻辱。 后来,直到言息月一万多岁时,他使计逃离了西海,还成功得到了清云仙尊的庇荫,这一段往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但言息月在走前给这几人都吃了个大亏,所以这几人心有愤恨,到现在也念念不忘。若有机会,自然也是想除处之而后快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奕擎敛了神色,转而笑道,“你最近不是养了只宠物吗,可训得住?” 提起这件事,奕黍就兴奋了。 那小东西是他两百年前无意收来的,但因性情暴躁,一直难训,这两年才终于乖顺了些。 “训得住!那小东西现在可听我话了,回头我带大哥你去看!” …… 两人渐行渐远,声音低了下去。 言息月眸底微冷,但他只顿了片刻,便提步从树后离开了。 * 言息月走后,宁远远闲着没事干,便去打扫厨房。 她动作快,而且两人就住两天,她也只是将两人需要的碗筷之类收拾了出来,所以很快便弄完了。 宁远远靠坐在台阶上,忍不住又想起方才的事。 “我娘说,一定要好好待心爱的姑娘,不能欺负她,让她受委屈……所以,等我娶你。” 言息月方才是这么说的。 当时她第一反应是觉得好可爱,甚至有些好笑,但是现在冷静下来,却是觉得这话让人心疼。 为什么这样说? 客观来讲,这话很好,对女孩子负责任,并没有什么不对。 可是,放在言息月母子身上,这含义却不同了。 原书中并没有太提过言息月的母亲,只有一句话。 ——“言息月,是母亲被奕尧欺辱后生下的。” 而西海龙主奕尧,到鱼容死都一直没有给她一个名分。 这可是古代啊,未婚产子是多大的罪过,就算有命活,那些流言蜚语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宁远远实在不想去猜测言息月小时候都经历过什么。 她现在,只愿把所有的光和爱都给了他,让他能够开开心心地过自己的生活,过他们的生活。 唉。 宁远远一声叹息,直接仰躺在台阶上闭目休憩。 有些硌,但她懒得动,就这样吧。 不知过了多久,她睡得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了些走路的声音。 是言息月回来了吗? 宁远远努力支起身子来,揉着眼睛看向了院门处。 随着门被推开,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侧身而入,一身白衣不染纤尘。 然而,还不及宁远远唤一声阿月,言息月竟遽然单膝跪了下来。 宁远远:“!!!” 宁远远吓得一下子清醒过来。 不,不是吧,古代求婚也不兴这套吧! 待宁远远再凝神看去,却发现情况好像不对。 她急忙起身跑了过去,“阿月,你没事吧?” 那满满一筐食材散了一地,宁远远拿手拨开掉在言息月身前的,也跪坐了下去。 她一手捧起言息月的脸,只见他额冒冷汗,嘴唇发白,像是经历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 言息月看见宁远远,下意识想说话,不料话未出口,一口浓郁的鲜血却吐了出来,随后便瘫软倒在了宁远远的身上。 宁远远呼吸一滞,揽着言息月的身子突然无措起来。 不是就出去找点吃的吗,怎么回来就成这样了!不是遇到什么仇家了吧。 想到这点,宁远远连忙抻着手用指尖把门推上了,院外还有言息月设下的结界,应当无事。 “阿月,你还好吗?醒着吗?”宁远远唤了几声,但见言息月也没什么反应,也不叫了,索性把人扛起来进了屋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小可爱发现我换了封面啊! 本来想橙色软件搞一个的,但是作者实在好扣,干脆就自己做了哈哈 emm本来觉得挺苍白,但看久了居然还是顺眼了起来~ 第42章 起初,宁远远只以为是言息吐的血染湿了她的背。可是,当她把言息月放在床上的时候,却是醒悟了。 他嘴里的那点血算什么啊,这胸口上老大一片红啊! 宁远远不敢耽误时间,有伤就要赶紧治,所以她直接上手将言息月的上衣扯开。 而之后所见,却让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怎么会这样! 言息月的左边的胸口上莫名现出大片的龙鳞,而那护心的位置的三片尤为奇怪。 不仅颜色跟言息月本身的银白色不同,而且就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撕扯挣扎着想要从言息月身体上脱离。 ——言息月胸口的伤就是它造成的。 宁远远脑海里突然闪过之前的一个想法…… 所以,不是言息月身上的龙鳞被人剥光了,而是他的护心麟被人取走了! 而她现在看到的这个,其实是他不知道从哪找来代替的! “远远。” 见言息月醒了,宁远远忙抓住他的手腕应声道:“我在!” “帮我拿下药吧。”他粗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似在努力压抑着疼痛,“在我的灵墟中。” 宁远远刚想伸手去摸,但一听是在灵墟中,便顿住了动作,“你的灵墟我要怎么取啊?” 言息月抬眸看了眼她,随后将宁远远握着的那只手腕翻转,拉着她俯下身来,另一只手覆在她的脑后,使她的额头与自己相抵。 “放松,我带你进来。” 宁远远愣了一下,不懂他是怎么个操作法,但是鼻腔中的血腥味愈浓,她只得听话闭眼。 很快,宁远远便感觉到自己脑海里那团——应该被成为神识的东西,逐渐分出了一缕,然后被什么牵引着,欲要从自己的身体.里出来。 等等,神识? 言息月不会是想要让自己的神识进到他的灵府内吧。 那不就是小说里常有的神交?! 宁远远一下子紧张起来。 言息月察觉到她的抗拒,他微微睁眼,拿鼻尖轻蹭了下宁远远的鼻尖,表示安抚,“别怕。” 宁远远闻声,下意识也睁开了眼。 由于现在两人距离极近,她一眼便能望进言息月他那双浅棕的眸瞳里。 她从前只知道这种瞳色会显得人柔和,却不知离得近了,竟是会像那无尽的深渊,看不到终点,让人凭空生出迷茫绝望之感。 亦或是,这就是言息月自己看待世界的目光。 然而,就在她愣神的那一瞬,他的眸子突然变得轻软了起来,幽暗的深渊霎时幻作一池三月春水,阳光细洒,浮波微漾。 言息月便是这么静静地望着她,仿佛有无限的耐心去等她自己接受。 宁远远睫毛微颤,撑在言息月枕边的手不由得攥紧。 她感觉,自己应该是抓到了他的头发,而且抓得很糟糕,五个指缝都有发丝跑出来的那种。 但是要她现在放手也不可能,因为除了这样似乎能让她支持住之外,言息月头发的触感实在是好…… 宁远远再次闭上了眼睛,这回,她主动将那缕神识送了出去。 随着神识穿过皮肤冒了尖儿,另一缕强大的神识立即将她温柔地包裹住,引入了言息月的灵府之中。 而穿过这一道屏障的同时,宁远远立即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种感觉—— 谈不上难受,也谈不上舒服,只是从后脊梁骨下遽然蹿出了一股酥麻之意,让她浑身发软,不得不放弃抵抗,瘫倒在言息月的身上。 言息月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大掌紧锢住她的腰身,让她不至于从床上掉下去。 “阿月。”宁远远埋首在言息月颈间低唤了一声,潮湿的气息汇聚在这小小的空间。 言息月抿住唇没有回应,只是掌下用力更甚,明显也被这种感觉所影响。 胸口处连心的撕扯之痛并没有停止,反而混杂着耳边的软语与神识的交.缠带来的奇妙之感,让他的身子不禁兴奋得战栗起来。 好在他的理智快速回拢,带着宁远远到了自己的灵墟之中。 “阿月,那药在哪啊?”宁远远平复好心绪后,神识便化作了人身。 “就在那边的抽屉里,你去取吧。” 言息月没有变化,依旧是一缕神光的样子,绕着她的手腕转了一圈后,便给她引了一个方向。 若是放在平时,宁远远这会儿肯定想仔细参观一下言息月的灵墟,好瞧瞧这条龙都藏了什么宝贝。 无奈现在情况危急,她没心思乱看,只留了一个明亮整齐的大仓库印象,便急吼吼地出去了。 神识再次穿回屏障回到自己身上之时,那种感觉又来了一次。 宁远远忍不住缩了下身子。 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上.半身正紧贴在言息月身上,她想起来,但不只是身上没劲,言息月紧锢在她腰上的手也没有松。 宁远远老脸一红,“阿月,你松一松手,让我起来呀。” 言息月怔怔望着她,片刻后,松了力。 宁远远得了自由,然后飞快从药瓶中倒出那仅有的一粒来,放入了言息月的口中。 定坤丹入口即化,有磅礴的灵力流过经脉汇聚在胸口处,帮他安抚住了那三片护心麟。 张狂的痛感终于慢慢平复了下来。 “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宁远远探头看看言息月的脸色,顺手拿帕子给他抹了一把汗。 “嗯,好多了。”言息月也想坐起来,但谁知,他刚一起,那挂在他肩膀上的衣服就滑了下去。 他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侧目看了下,宁远远却是眼皮一跳,忙伸手给他把衣服拉了上来,“衣服咱得穿好哈!” 宁远远又伺候着他把身上的血迹擦净,把被子盖好,这才像个贤妻良母似的坐在床边叹了一口气。 “说说吧,怎么回事啊?” 她本来只是觉得应景,所以来这么一句逗趣的,没想要言息月真的同她解释什么。 毕竟这人秘密多,她也不可能什么都要他给一个答案。 而且,秘密知道多了,是要人命的! 结果,言息月却出乎她意料,他把手从被子下伸出去,又勾着宁远远的小指缩了进去。 宁远远一愣,“你,你干嘛啊?”干嘛突然这么可爱! “远远。”言息月撒娇似的唤了一声。 “怎,怎么了?”宁远远受不住他这样,抬眸一看,却见他眼尾飘起一抹红。 宁远远心里一惊,忙像那好.色的老皇帝一般,轻声细语地哄着榻上的小美人儿。 “阿月不哭啊,远远陪着你的呀,有什么伤心的,你就说出来,我帮你画圈诅咒他!”说完还温柔地拍了拍他身上的被子。 言息月:“……” 他没想哭,只是觉得很感动罢了。 只要有她在,只要看着她,他便觉得自己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想把自己的所有所有都给她。 “那远远自己想知道吗?”他道。 宁远远:“我?” 宁远远本能地顿了一下,而也就是这一下,她便眼见着言息月微微变了脸色,于是她赶忙道:“想!阿月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言息月笑得甜蜜,“好。” 话落,他将半敞的衣服拉开,消下去的龙鳞再次浮现了出来。 宁远远这回看清楚了。 那大片银白的鳞片中,有三片是突兀的灰褐色。 而且,因为这本身就不是言息月的鳞片,所以大小形状都不算合适。若是再往仔细了看,甚至还能看到一点未被覆盖的皮.肉。 “可看清了?”言息月道。 宁远远点头。 言息月这才放下衣衫。同时,龙鳞消退,而那心口的位置赫然出现了碗大的一块伤疤,触目惊心。 宁远远登时惊得直起身子,她忍不住上手又把他衣服扒开,确认没有看错后,她的手颤了一下。 之前他受伤那回,她也是帮他擦过身子的,当时这疤她都没有看到啊,看来是用了什么障眼法一直挡着呢。 言息月知她所想,便主动解释道:“龙族强大,除了自身雄厚的天赋实力外,这一身龙鳞也是天地间少有的防御力极高的铠甲。其中,有两处鳞片最为特殊。” “一个,是逆鳞,在这里。”说着,他居然还把那片鳞显露出来,拉着宁远远的手去摸,“这也是龙身上最不能碰的一个地方。” 那你还让我摸! 宁远远眼睁睁看到,在她触到那片逆鳞的时候,言息月的瞳孔有一瞬间变成了金色的竖瞳。 “还有一处,便是这里。”言息月又带着她的手来到了胸前,“三片护心麟。” “护心麟与其他处的龙鳞不同,普通龙鳞只是坚硬程度异于常物,一般刀剑皆不可伤。而护心麟,才是真正保命的东西。只要有它在,以龙族天生的强大的生命力和恢复力,再重的伤都能痊愈。” 所以,这样的一个东西,他丢了也不能声张,否则极易有性命之忧。 “那你的呢?”宁远远蹙眉问道。 “我的?”言息月正慢悠悠地摩挲着宁远远的手指,闻言,他却是嗤笑了一声,“被抢了。” “啊???”宁远远其实心底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了,但她只是以为可能是跟谁打架什么的,受了重伤才没了。 现在听到是被抢的,她不免震惊恨声道:“谁抢的!什么时候抢的!!” “很早了,我还在这里生活的时候。” “我那会儿还小,母亲也不在了。一个孤儿,没有亲人依靠,又没有厉害的术法傍身,自然容易被欺负。这不,三片护心鳞都被人生生取走了。” 宁远远咬牙道:“所以,是谁?” 言息月看着她红了的眼睛,第一次觉得,往事重提竟然也不是那么难受。 他顿了一下,将她搂入怀中,“奕擎,和奕黍——西海的太子和二皇子。” “怎么,远远要帮我报仇吗?” 宁远远紧抓着他的胳膊,“如果有机会,我会的!” 于是宁远远当下就开始飞快思索着怎么报仇了,她肯定做不到直接危害到他们性命的事,但吃点亏大概也是使得的。 “等等!”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阿月,从前你打不过他们所以没办法把你的护心麟拿过来,那你现在这么厉害,肯定没问题了呀!” “不行……除非必要,我不能对他们动手。而且,我后来私下也是有想把我的护心麟取回来的,但是我并没有找到。” “哈?”言息月这话里有太多点让宁远远迷惑了,“为什么不能动手啊?” “我娘他们当初来西海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奕尧帮他们那一支平定内乱的,虽然中间事情颇多,但奕尧确实也做到了。所以我娘便同我说,他们于她有恩,不得报仇。” 宁远远顿口无言。 但她还是生气! “那你现在怎么办啊,你这个替代的护心麟不合适……” “无妨,死不了。” “……” 宁远远突然推开言息月,从他的怀抱中退出来。 “那你还有没有!” “什么?” “伤!别的伤!” “唔……” “居然还有?!在哪?让我看看!” 宁远远许是被自己的无能为力,以及言息月那种被人欺负成那样了还不能报复回去的理由气到了。 这下知道他居然还有被那群混蛋弄的伤,也不劳他费嘴动手了,自己直接上手就扒了他的衣服,从正面一寸寸看到背面。 嚯! 宁远远一边揪着他的头发,一边戳着他的颈上那块凸起的骨头道:“这个是怎么伤的?” 言息月后颈处还有一处疤。 “这个……是奕姜,他想抽我龙筋。” “……” “远远?”宁远远半天没说话,言息月不禁有些不安。他正要转过身去,背上却突然落下一滴冰凉。 “远远,你……” 宁远远没吭声,只是在他还未转身前,将抓着他头发的手放下,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地冲出了门外。 言息月见状,忙将衣服披上,也跟着跑了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肥肥的一章~ 小可爱们没事可以多给我留留言鸭~这两天的收藏让我哭倒,emm还是要加油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43章 好在宁远远还知道外面危险,不能乱跑,出去之后,也只是找了个角落蹲着。 而言息月出去后,见到的便是宁远远一个人背朝他窝在角落的模样。 再加上他们来这里是变了着装的,她一身绾色的长衣,蹲在那实在像是一个头顶密布阴云的小蘑菇。 “远远。” 他用食指敲了敲她的结界。 是的,她为了防止他打扰,还特地布了一个结界…… “你别理我,让我自己静一下。”宁远远说话有些哭腔,但是骤然升高的音调,很明显是在气着什么。 “你在生我的气吗?”言息月在她后面坐了下来,轻声询问道。 “……” 怎么可能是在生他的气,他什么都没有做啊。 只是……哎,其实她也不知道具体在气什么,可是就是好气啊! 过了一会儿,她长呼了一口气道:“……阿月,我肝儿疼。” “肝儿疼?怎么回事,我看看。”话落,他抬手便破了宁远远的结界,想要过来给她诊个脉。 宁远远紧蹙着眉,艰难地把视线从破碎的结界上移到了言息月的脸上,她抿着唇,谢谢他终于让自己发现了一个生气的理由。 言息月还在认真地给她把脉,“没问题啊,你很健康。” “……”宁远远无奈地按着他的肩膀,“大哥,我那是气的!” 宁远远接着默默盯了言息月一会儿,鼻子又开始泛酸。她怕自己要哭,忙用两只手捂住脸。 言息月就半蹲在她面前,见状,摸了摸她的头,顺手带到了自己怀里。 “阿月,我不想你受伤,更不想你被人欺负!” 宁远远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闷声开口。 为什么生气她找不出理由,但她知道怎么才能让她不生气。 “还有什么不能报仇?凭什么呀!凭什么他们都那么伤害你了,你还不能打回去!” 宁远远越说越觉得委屈,可是又突然想到鱼容对言息月的重要性,不得不慌忙找补,“我也不是说你娘不对的意思,知恩图报,这很好。只是,只是……啊呜呜呜呜,我也不知道了,我、我要是再厉害些就好了,我帮你打,我保护你!” 宁远远说着便抱头痛哭起来。 言息月还从没见过她哭成这般模样,就连上次她被魔抓走后重伤也不曾这样。 那次的伤已经差不多都好了,从言息月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纤细脖颈上的那一点浅粉的疤痕。 他心头发烫,将她抱得更紧。 从前经历的那些,他恨,他怨。 生父漠视摈弃,龙后唆使下人欺辱,三个所谓的“兄弟”视他如垃圾玩.物。 可母亲无奈早去,一切的困苦再没了可以归属疗愈的地方,也再没有人会用那般珍视的目光看他。 所有的伤自己扛,所有的痛苦不能被湮灭,只会一点一点地在心里堆积。 他知道,这些终有一天会爆发,而那一天,便是他生出堕魔的那一日。 至此以后,每一天,恐惧更甚,阴霾更甚。 他纠结过。 清云洞府、清云仙尊,是他好不容易才为自己找到的安身立命的地方。 纵使被西海发现,纵使依旧逼迫不断,可只要他的师父愿意站在他身边,这便是一种支撑。 然而,他竟成魔了,那他以后还要如何在这里生活,又该怎么面对师父? 他不想堕魔的,但他无法纾解,更怕别人知道。 他也不想去魔界,但是,又有何处能接受他? 他这半生,真的活得好累。 他爱鱼容,所以,他听她的话,好好活着,别去报仇。 可因此,他也怨她。 ——是她,让他努力东躲西逃、充满谎言地活着。 不过现在,竟然有人替他委屈,替他不满,还说要保护他? 不,这个人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 明明比起来,谁都比她厉害,她却还是愿意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用她那副弱小的身子挡在他的面前。 她其实很聪明,他不相信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可就算这样,她还是会贴心地抱抱他,说他是最棒的。 在她面前,他是可以卸下所有的防备的。 ……遇见她,拥有她,一定是他此生最大的幸运。 言息月缓缓顺着宁远远的发,柔声道:“远远,别哭,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很感谢你。不过你也说了我现在很厉害,没有人能再欺负我了。” “所以,别难过,好么?” 宁远远哭声渐收,“可是……”她咽不下这口气。 龙族天生皮糙肉厚,但就这样,言息月身上那两处伤疤都能留到现在,可见当时他有多危险。 命,她觉得太重,没有必要,但恶人,总该有相应的恶报。 “你放心,我那时就算没有能力妥善地保护好自己,但总也不会是个傻子,任人欺负。” 宁远远从他怀中抬起头。 言息月笑着拿袖子擦掉她的满脸泪痕,而正要帮她把那快要流出来的小鼻涕也擦一下的时候,宁远远适时地吸溜了一下,然后两只手捂住鼻子,巴巴地看着他。 言息月抿唇,继续道:“我一直在为离开的那天做准备,包括我走之后,至少要有一段能够安全逃脱的时间。” “弈尧一般不会管我,所以,我要对付的便只有那三兄弟。” “然后?” “然后我便做了一个困仙阵。这困仙阵啊,不仅会局限被困者的自由,而且还会以被困者的灵力为食来维持阵法的持续运转,不死不休。” “所以?”宁远远睁大眼睛。 “所以……”言息月歪了下头,似在回忆,“他们那回运气好,没有多久便被人发现了,所以结果便只是掉了两个大境界而已。” 宁远远一听,不由高兴得咧嘴一笑,但是笑完,又意识到自己这样好像有点坏,便又轻咳一声,问道:“那,要是运气不好呢?” “运气不好?”言息月拉着她起来,“也没什么,毕竟我那时只是偷学的阵法,技艺不精,就算没人救,拖到最后,也不过是灵力被抽干,在床上躺个几年罢了。” 宁远远这下舒坦多了,“阿月,你可太聪明了!” 言息月揉揉她的脸,好笑道:“高兴啦?” 宁远远嗔他一眼,“什么叫我高兴啦?我那是为你不平好不好!” 言息月眼底笑意更胜,“是是是,远远都是为了我。那既然这样,我便也要给远远一个回报。” 宁远远:“什么?” 言息月将唇凑上去,“我的,余生。” * 两日的时间很快就到,齐玉不知隐匿到了哪里,一直没信儿。 而言息月也不紧不慢的,一切生活如常,直到两天之后的晚上,才带她出了院子。 这个时间正好差不多是宾客入席的时间,殿内已经坐了些人,但还有大部分的仙家道友正跟赶集似的从主殿的正道上往里走,途中说说笑笑,好像参加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寿宴,而是个仙界盛会一般。 她还看到了言息月口中的那个奕擎和弈黍,俩人人模狗样儿地一身华服,站在门口笑吟吟地迎宾呢。 “这么多人啊,齐玉不会被发现吧。”宁远远不禁感叹。 “会。” “啊?”宁远远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回身,身子晃了晃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言息月将她扶住,“那东西是在弈尧的私库中,私库位置隐蔽,外面还有阵法,齐玉这几日变换容貌蹲守在那,进去可说容易,但是出来必定会惊动弈尧。”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吗?”这件事成功与否她倒不是很担心,言息月既然来了,那肯定是有计划的。 “嗯,一会儿等寿宴快半时,我会现身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齐玉逃出只需要时间,所以,我只要负责拖住他们一半的战力即可。” 宁远远:“听起来好像很危险的样子,嗯……那我呢,这段时间我怎么办?” 言息月眨眼一笑,“远远喜欢什么动物?或者物件?” 宁远远诧异挑眉,但还是认真地思忖了片刻,掰着手指头回道:“那我喜欢的可多了,兔子猫咪老虎狗,荷包银票大元宝!” 言息月:“……” 半个时辰后。 宁远远盘腿环臂看着外面一晃而过的风景。 好嘛,要是知道言息月要把自己变成个挂件儿挂身上,她就说个别的了。 兔子绣样的荷包?他也真好意思戴身上! …… 很快,言息月在一座院子的屋顶落下。 “这是哪里啊?”宁远远后背贴紧言息月的腰带,谨慎地俯瞰着地面。 因着寿宴的关系,龙宫大部分的下人和兵卫都被派到了前殿,像是后院偏殿这种地方,人便少了许多。 然而这里,给人的感觉却很奇怪。 不像前面路过的那些地方,人少归少,但该有的位置还是有人把守的。 这个院子,没人看着倒罢了,主要是从里到外透着一种森然寂静的感觉,就好像……有某种巨兽在沉睡,导致周围的宵小不得不伏低沉声。 言息月:“不知……” 这确实是真的。 弈尧生而不养,致使他们母子一直住在龙宫之外的那个小院子里。 也就仅有屈指可数的几次,他被人带进来过。 而那弈尧私库的位置,也是他在某次进宫时偶然意外发现的。 宁远远:“这里感觉好压抑,我们要不要走啊?” 言息月蹙眉未答。 他方才在这里停下,也是察觉到这里有一种怪异的气息,而这种气息竟让他从尾骨瞬时窜起了一股寒气,浑身血液躁动不安。 这是危险的预警。 ——院子里有什么东西。 可是,龙宫里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呢? 他能感觉到这东西并不只针对他一人,而似乎是——龙,这整个种群。 沉吟片刻,他还是决定按原计划离开这,不料,他念头才起,却来人了。 第44章 “大哥,来,这边!”奕黍对落在后面的奕擎招招手。 奕擎遥遥听着,无奈加快了些步伐,“知道了!” 是他们。 言息月双眸微眯,在屋顶伏低身子,倒是不急着走了。 奕黍一脸按耐不住的兴奋,早早到了院子门口,等回头一看,奕擎居然还有老远,便又跑回去催促着奕擎快走。 然而,这两人如此艰难地到了门口之后,却是谁也没有立刻进去,就连一直嚷嚷的奕黍也只是先在外面探身看了看。 这举动让奕擎生了疑色,他有些疲惫地吐了一口气,问道:“你真的训好了?可别到时控制不住跑出来,叫父王发现了。” “当然!你看我藏了它这些年,什么时候漏过馅!”受到质疑,奕黍立马站了出来,“只是大哥,你也知道,这东西危险,开始总要小心些才好。” 奕擎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随后点头道:“行,那就带我进去看看吧。” 他并不惧这东西,毕竟年岁摆在这里,再凶猛也不过是个小畜生,又能将他如何? 奕黍率先进院门,而后带着奕擎朝着里头的一间屋子走去。 他行动小心至极,依旧是先在窗前听了听声,才掏出钥匙把里屋的门打开了。 那屋子里应是还有一个密室,俩人进去后不久便没了声响。 等了一会儿,宁远远见言息月还没有走的意思,便低声询问道:“阿月,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言息月的眼睛依然紧盯着那间屋子,“不必。” 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他虽然好奇,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还是先将眼前的事办好再说吧。 他动身想走。 然而,那屋子里却又不合时宜地传出了一声野兽的嘶吼,随后便是一阵嘈杂的打斗声。 有什么东西跑了出来,而且速度很快! 房门随即被一股野蛮的力量撞开,两扇门硬生生受力飞出去了老远。 周围的尘土渐渐沉下来,一头一人高的凶兽就这么出现在了院中。 它的模样有些奇怪,状如马而有鳞,颈像蛇,角像鹿…… 这种多样的搭配,让宁远远倒是觉得跟龙挺相似的。 她心有疑问,却不敢在此刻出声询问言息月,因为这头凶兽现在的状态实在不对劲。 不仅身上伤痕累累,而且出来之后还摇头晃脑地喘着粗气,好像神智还不清醒似的。 宁远远抬头看了眼言息月,竟发现他也是一脸凝重,她知道不妙,可现在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很快,奕擎和奕黍也从那屋子里出来了,两人身上衣服微乱,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别的伤。 奕黍手中拿着一条鞭子,鞭身上脏污又有新血,跟那凶兽的伤口倒是对上号了。 他狠狠朝空中抽了一鞭子,随着一道震耳的破空声响起,他喝道:“蛮尤,趴下!” 宁远远原以为这个叫蛮尤的凶兽被迫长期关押又遭毒打,好不容易逃出来了,怎么也得反抗上个几回合。 或者更残暴点,来个你死我活也是说不定的。 可谁知,奕黍这鞭声落下,它便掉转过身子伏在了地面上。 见状,奕黍满意地大笑了起来,“大哥,怎么样,我说训好了吧!” 奕擎尚有些不悦,“训好了,又怎么会像刚才那样突然发狂跑出来?” 奕黍不免理亏,他一边理着自己衣服,一边蹙眉朝院中的蛮尤看了过去。 蛮尤依旧跪伏在地上,但是头却向一旁偏去,同时鼻子动啊动的,仿佛在嗅什么。 “你闻见什么了?”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蛮尤闻声,浑身的烦躁更显,它鼻孔喷出滚烫的热气,摇摆着身子重新站了起来。 不是吧,真的没训好? 奕黍这回心里也开始打起鼓来,他又喝了一声,“卧下!你干什么呢!” 蛮尤不顾奕黍的喊声,调转方向,目露凶光,做出了一个警戒的姿势。 这是…… 奕黍眼睛微闪,“大哥,我觉得蛮尤突然发狂跑出来未必没有缘由,你看它那样子,是不是我们周围有什么人?而且还是个龙族。” 奕擎闻言,也若有所思地看了过去。 奕黍道:“这人隐藏在此这么久我们都没发现,想来是个厉害角色。不如,我们把蛮尤放出去?” 奕擎摇了下头,并不赞同,“我还是那句话,放出去了,你可能收回来?今日可是父王寿宴,你要是搞出了什么大动静,惊扰了那边的客人,父王定不会轻易放过。” “那这躲在暗处的人怎么办!谁知道他要做什么。”奕黍试图辩驳,“大哥,你可别忘了,今年的寿宴父王交由你我负责,要是这个人搞出了什么事,我们也难辞其咎。” “而且,这个院子离前殿也挺远的,听不到什么动静的,我们就把蛮尤放出去速战速决,如若真是控制不住,那我也有办法!” 奕擎身为太子,向来谨慎,此时确也要多考虑一些。 奕黍这会儿提出这样的要求,除了可能真是有这么一个暗处之人存在之外,恐怕他更想的,是检验一下这么多年的成果。 他这个弟弟啊,他从小看到大,清楚得很。 性子……有点疯。 不然,早在两百年前他看见这幼兽的时候,就该一剑永绝后患。 毕竟一个正常人,谁会想养个天敌在身边? 奕擎沉吟片刻,正想说话,奕黍和那边的蛮尤已经耐不住了。 奕黍眼睛里迸射着兴奋的光芒,两只手抓住他的胳膊,说道:“大哥,你相信我吧,我还有杀手锏。” “我当初抓蛮尤回来时,还给它喂过蛊虫,要是待会儿他真的控制不住,我就催动虫子,要了它的命便罢。” 说完,他也不听奕擎再回什么话,转向蛮尤命令道:“去吧,蛮尤!给留上一口气!” 蛮尤也是个随主的,刚听到前两个字,便立即昂首朝言息月所在的屋顶上喷了一团火去。 言息月飞快闪身避过,也因此不得不现出了身形。 宁远远望着方才藏身的地方,一阵目瞪口呆,好在背后就是言息月,她快速蹬着腿往后一靠,立马便有了安全感。 奕擎没想到还真炸出了个人,他微愣后,便按常规问话道:“你是何人?来我西海做什么!” 言息月此时仍维持着变化后的那张脸,就算暴露也没有什么所谓。 不过,事已至此,他倒是也不必再找什么地方弄动静了。 他二话不说,顺手一掌就朝蛮尤打了过去,直接宣战。 他的这一掌留了力,看着强横,杀伤力却不足,打在蛮尤身上没造成什么伤害,确是成功将它激怒了。 蛮尤长啸一声,口中火焰沿途横扫了过去。 它动作很快,收口之后,便立即一跃而起冲向言息月。 一人一兽就这么打了起来。 好在,蛮尤虽然凶猛矫健,言息月实力却更强。 但他此刻为了做戏,只压着修为跟它打,这样才显得有来有往,好往外放招。 既如此,言息月便是下足了功夫,什么招场面大,他就扔什么招,最后搞得这一片地方跟炸烟花似的,就连原在院中奕擎奕黍两兄弟都跑出了院子,找个了清净地。 而过程中,宁远远却惊讶地发现,这个叫蛮尤的凶兽好像对言息月有着格外的执着。 对战之时,精神亢奋不已,不管不顾的直往前冲,似乎根本察觉不到身上的痛似的。 那灰褐色的鳞片上…… 等等! 灰褐色?! 她仔细看去,蛮尤身上的鳞片,形状也好像言息月胸口的那三片异鳞啊! …… 这边,奕擎默声盯着头顶那两个仿佛还要大战三百回合的人和兽,眉头愈皱愈紧。 按照他俩的打法,用不了多久就把人招来! 他语气不善地对奕黍道:“你让那畜生速战速决!” 说罢他又抬手施了一个隔音障。 然而,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他这结界刚起了一半,居然就硬生生地被蛮尤拍飞了的言息月撞散了! 奕擎当即一口老血郁结心头。 不远处有侍卫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他看向奕黍,道:“行了,没时间再给你测试什么宠物了,我去捉人。” 奕擎不愿再耽搁下去,直接召出了本命剑,打算一招制敌。 “阿月,小心啊,奕擎上来了!” 宁远远眼尖,看到奕擎急忙通风报信。 话音落下,一道凌厉的剑气便以开天拓地之势朝言息月迎面袭来。 言息月冷眼一扫,飞身踹向蛮尤,借力跳开,倒是不费什么劲地避过了这一击。 奕擎心中微惊,他这一击用了多少力他心里清楚,一般人根本抵挡不住。 尽管初始取的活捉的目的,角度偏了一点,但是,这人怎么可能毫发无伤地轻易避过! 如此看来,他方才同蛮尤打这么久都是装的吧。 那么…… 奕擎的眸子愈加阴深。 到了这一步,他也不会想不到了。 这人是在故意制造大响动,想要吸引他们,或者说,是宴会那边的注意力。 他想干什么? 蛮尤这时又冲了过来。 宁远远看得震惊,它怎么还想打!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留。 这是叫蛮尤吗?这该叫蛮牛! 她转眸再望向对面的奕擎。 不知为何,他劈过那一剑之后就不动了,只停在半空注视着言息月。 宁远远心有疑虑,思考之时,眼神不由得落在他手中的剑上。 他这剑倒与鸣隐、唤月的低调、优雅都不同,整体剑身宽大厚重,似有千斤,是那种让人一看便觉得能被它压死的兵器。 除此之外,便是剑柄处。 护手较小,剑镦偏大,而神奇的是,这么一把粗犷的剑,奕擎竟然还在剑镦上嵌刻了一个小小的装饰。 装饰作两瓣莲花状,颜色银白似月,透着些微冷寒之色,某种程度上,竟让她觉得和言息月的鳞片挺像…… 嗯……装饰,鳞片,挺像? 等等! 宁远远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上一次她有这种大胆的想法时可是差不多对了呢! 这么多年的小说不能是白看的!! 她一下子激奋起来,又想到言息月有三片护心麟,要是这个真的是的话,那还有一片呢? 宁远远鬼使神差地朝地面上的奕黍看去。 现在下面已经聚集了一堆护卫,估计是看奕擎在上面,所以未有迫切动作。 奕黍站在最前,但可惜的是,他并没有亮出兵器。 宁远远沉吟了一瞬,便立即向言息月问道:“阿月,要是蛮尤、奕擎、奕黍一起打你的话,你能抗住吗?” 言息月仍在和蛮尤周旋,但他现在逐渐下了重手,任蛮尤再疯,也难免力不可支起来。 “可以,怎么了?”言息月抽空回道。 “我刚才有个想法。”宁远远吞咽了下,“你的护心麟会不会是在奕擎和奕黍的武器上?” 蛮尤这时蓄力一击,言息月顺手张起一道灵力界抵挡,两边相撞,轰然击荡出一片庞大的灵波。 而此刻,耳边倏地传来的这句话,却让他的身形在战斗中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下方的奕擎抓住时机,当即举剑朝他冲了过来。 宁远远说话时其实一直看着奕擎,见状,她忙飞快说道:“你看他的剑镦!” 话音落下,言息月几乎同时收力。 蛮尤惯性往前扑,言息月侧身闪避,即将错过之时立刻反手抓住它的角。 蛮尤一怔,想挣脱已是来不及,言息月借着它冲过来的力量直接将其在空中抡了一圈,然后朝下方的奕擎抛去。 奕擎眼睛瞪大,眼见着蛮尤就要撞到自己,他想要格挡,却发现蛮尤身上竟裹挟着一层罡风,生抗根本讨不了好,因此只得改变原来的轨迹险险躲过。 而地面的那些人运气却不那么好了,谁也没想到这场战斗会突然波及到自己。 奕黍还好说,怎么也是西海的二皇子,修为不差,躲得虽狼狈了些,好歹没受伤。 但其余的那些护卫嘛,那么大一头灵兽飞过去,人员拥挤,根本逃不出来,一群人叫蛮尤撞得七零八落,连院子都毁了大半。 这对于奕擎奕黍来说,无疑是个挑衅。 奕黍性格暴躁,一看这场面可不得了,顿时火冒三丈,掏出家伙就要干架。 于是,宁远远便如愿地看到了他的武器。 ——是一把刀。 同样是刀柄处,镶嵌着一枚和奕擎剑上一样的“装饰”。 言息月缓缓收回目光,转而望着奕擎歪头轻笑出声,“太子殿下,您这剑上的装饰看着很是特别啊。” 他的语气微微上挑,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一般。 奕擎听到这话,下意识将手腕翻转,挡住了剑镦。 但他神色如常,只是冷冷说道:“本宫可没时间跟你聊什么天。你若是知趣,便束手就擒,然则,必叫你有去无回。” “皇兄!直接打吧,跟这人废什么话,鬼鬼祟祟潜入我们龙宫的能是什么好人!” 奕黍这会儿也过来了,手中长刀锋芒逼人,他说完话后,便和奕擎并肩而立,一同对峙。 言息月垂眸颔首,笑容逐渐隐没,“好啊,那便如太子殿下所愿。” 言息月的手是宁远远见过最好看的,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细腻如寒玉,若不是虎口的那一层薄茧,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手竟是握剑的。 现下,他手指微动,看着是抚琴一般的轻柔,然而,周遭的灵力却就因这小小的一个动作争先恐后地汇聚流转于他的掌心,不到片刻几乎凝成实质。 对面二人皆是面色一凛,这人实力绝对在他俩之上。 奕擎还好,有点心理准备,此时见到这种状况后也只是皱了皱眉,但奕黍便有些收不住自己吃惊的嘴巴了。 这样的人在仙界绝对是能叫得出名头来的,可这种人偷偷摸摸跑来他们龙宫做什么! “二弟,我们合力。”奕擎低声道。 “好!” …… “你做什么,把我的刀还给我!” 不过多时,战局已定。 此刻,奕黍受伤倒地,奕擎四肢被桎梏。 言息月拎着奕黍的刀,手指抚至刀末。他眸光幽深,嘴角却又挂上了那种似有若无的浅笑。 “好刀呀,二皇子。”言息月赞道,“尤其是这里装配的宝物,更将这刀的品质提升了一大个档次。方才你那般砍下来,我竟险些没挡住呢。” 闻言,在场三人皆是一惊。 奕擎奕黍兄弟俩是惊于他指出了那片护心麟,而宁远远则是惊于他此时说话的表情和语气。 他虽对外变换了相貌,但在宁远远这里倒还是原来的模样。 她见过他温柔的时候,见过他生气的时候,冷肃的时候,但方才那种感觉,却实在像是个惯会伪装的心理变态! 再配上这张老好人的仙君脸,啧~ 言息月在几人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将那片护心麟取了出来。 “你!”弈黍惊恐喝道。 护心麟脱离兵器后,很快便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言息月兀自装模作样地一挑眉,讶声道:“呀,这似乎是龙的护心麟啊!也不知是何人的。二位殿下都是龙族中地位尊崇之人,怎么还会取了同伴攸关性命的东西来用?” “哎,我也是倒霉,怎么就发现了这种事。”他顿了片刻,又踱步到奕擎面前,一脸可惜地摇头叹道,“罢了,这么好的宝贝,放在你们这种人身上也是可惜,不如便给了我罢。” “这么好的东西,放在你身上也是浪费,不如就借给哥哥们用一用吧。” 奕擎瞳孔微缩,相似的话语他也曾对那人说过。 彼时,奕擎和奕黍还是少年模样,脸上稚气虽未褪,但眉宇轮廓间已然有了奕尧那男人的气韵。 加之平日锦衣玉食,个子窜得也高。与当时的言息月相比,差了能有一个半的头。 这般围堵之下,犹如泰山压顶,直叫言息月喘不过气来。 但他当时已知了事,不会再做出撵在人家后头喊哥哥的事情了。 他的脊背紧紧贴着后面的大树,一阵沉默之后,抬头道:“我得回去了,我娘在等我。” 奕擎能清晰地看到言息月眼底努力克制的恐惧,他看了一会儿,又将脸上的那抹笑容放大,无害道:“小弟莫要害怕,哥哥们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你只要将这样东西……”他俯下身子,指了指言息月的心口,“给我。我便叫人给你们多送些金银衣物过去,还保你和你娘日后生活无忧,如何?” 言息月狐疑地眯起眼睛,目光从奕擎脸上移到奕黍脸上,又转回来,“你休想骗我,且不论你要做什么,我把心脏给了你,我就死了。”还哪来的日后生活无忧! 奕擎:“……” 奕黍:“……”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5 10:42:01~2021-08-17 09:0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微生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奕黍怒吼道:“蠢蛋!我们要的是你的护心麟!” 言息月一愣,抿唇不说话了。 护心麟于龙族而言是多重要的事情,他怎会不知,哪有人会傻到将这种涉及到性命的东西随意交出去! “喂,你听到没有?”奕黍没耐性,看言息月不吭声,直接朝他的膝盖踹了过去。 言息月身材不敌,修为也不敌,自然轻轻松松地就被踹得趴在了地上。 “好了,不要打他。”奕擎这会儿却拦了奕黍一下,他撩起自己的玄色镶金丝蟒袍,在言息月的面前蹲了下来,“小弟,来,我扶你起来。” 言息月垂眸看着那只手,既不去握也不去理,自个爬了起来。 这些年,他也看清了奕擎这个人。 他身为嫡长子,西海的龙太子,自诩高贵,是龙血凤髓,从不做这等折辱人,恐要贬低自己身份的事。 但是,他是不做,却也不会去制止。 冷眼旁观,置身事外,倒是乐见其成了。 而与他关系亲近的奕黍,便是他的“棋子”之一。 “还真是给你脸了啊。”弈黍不忿他对待奕擎的态度,也不管人才刚刚爬起来,伸手一推,又是一个踉跄。 “大哥,我们也不用跟他那么多废话了,这人不识好歹,还不如我们自己来!” 奕擎不语。 弈黍却当他是心存善意,还在犹豫,可是他知晓这次大哥去灵台剑仙那的比试有多重要。 那是西海的荣耀,关乎西海的脸面,可绝不能让这小小的野种给毁了。 既然大哥下不了手,就让他来! 弈黍心气一沉,再抬眸时,眼底满是狠厉的恶意。 言息月猛地同他一对视,心里忽然升起一阵胆寒。 不好! 言息月下意识想跑,但他这短胳膊短腿儿的,光是身量就比不过人家,哪里能成功? 这不,才转身跑了两步,弈黍就抓住了他的肩膀,弈黍手劲极大,食中二指死死扣在他的琵琶骨下,令他分毫也动弹不得。 “你放手!”他吃痛喊道,声音控制不住地带着颤。 “放你个头!” 弈黍一把将他的身子掰了过来,然后挥拳打向言息月的头,他完全不收力,一拳下去,言息月直接失了大半的意识摔倒在地。 “你放过我,放过我。”他嘴里还在喃喃着,无奈声音实在太小,根本不会让任何人注意到。 而注意到,又能如何呢。 弈黍接着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捆仙索,将言息月整个绑住。 一番下来,他满意地站起来看了下自己杰作。 “可真像一条恶心的肉.虫啊哈哈哈哈哈!”弈黍放声大笑。 刺耳的笑声带着耳鸣冲入言息月的脑海中,扰得他头痛欲裂。 他已然明白。 今日,是逃不过了。 胸前的衣服被人撕开,骤然的寒凉让他清醒了一瞬,而这一瞬之后,待他面对的却是生撕活剥的剃鳞之苦。 弈黍手握匕首,锋利的刀尖找准位置抵在言息月的胸口之处,手轻轻一立,鲜血很快溢了出来。 可龙鳞片片贴合排列,怎能如此轻松便叫他剃了去。 弈黍便左右来回试探,这边一刀,那里一撬,也无所谓身.下之人痛苦几何,只专心办着自己的事。 言息月的喉咙中压抑着痛苦的嘶吼,脸色惨白得几若透明,只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绝望地望着前方。 这是极没有尊严的事情,他无力挣扎着,生理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一切,都更可笑了。 不知过了多久,这无用的弈黍终于剃掉了他的第一片护心麟。 仅一片,已然叫他声嘶力竭。 “真是麻烦死了!”弈黍恶声咒骂着,把手里那片沾满血污的龙鳞扔到了一旁。 熟能生巧,这第二片,他有了新的想法。 先由刀尖翘起一角,而后,直接用手拔掉,这样,省时省力,岂不快哉? 弈黍想到即做,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省时,省力。 就是言息月叫的太惨了些,震得他耳膜疼。 不过……倒是挺爽的,要是能多拔几片就好了。 奕擎这时道:“好了,想什么呢,快些吧,也叫小弟少受些苦。” 弈黍道:“行行行,马上。” …… 第三片,到手。 奕黍将三片护心麟收集起来,染着血的雪白鳞片在光照下映得熠熠生辉,鲜红汇集、滴落,竟诡异地有一种残忍的美。 奕黍满意地哼笑了一声,这才不紧不慢地将压在言息月腹部的膝盖收起,站了起来。 “大哥,好了。”他朝奕擎炫耀着挥了挥手中的护心麟。 奕擎轻轻勾了勾唇,迈步走到言息月面前,“小弟,真是辛苦你了。” 他语气似有喟叹,而后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药,弯腰放在了言息月的身上,“这药可是上好的金创药,为表感谢,我便将它送与你,你一会儿务必记得给自己上药啊。” 可此时的言息月哪里心思再去感知周围的声音,心脏处的剧痛麻痹了他的整个脑子,使他根本无法思考。 嗓子因过分的嘶喊沙哑得厉害,空气过喉时带起一片刺痛。 四肢不由自主地抽搐着,久久不能停息。 更不用说胸口那狰狞的伤口。 龙鳞连着皮肉长,接二连三的生撕硬拔将他的创面拉得巨大。 甚至,奕黍在取他的后两片鳞时,生生地扯下了几块肉来。 若他是个普通人,现在便早该死了。 可他偏偏不是,还命硬,活该要受这种苦。 眼前的那双黑靴已经不在了,他知道,他们已经走了。 言息月艰难地侧过身子,尽可能地蜷缩起来,好像这样,便能让他好受一些。 但他感受不到想象中的温暖,只有他侧过身子的那一刹那,胸口的滚烫再次淌出,血腥味灌满鼻腔…… 海底不分昼夜,却是一直有光的。 当言息月再次醒来时,他也不知过了多久。 娘亲这几年来分外嗜睡,有时睡个三四天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他倒不必怕她担忧。 手指轻抚过伤口边缘,微热,微湿——血已经不太流了,就是他失血过多,浑身没有力气。 言息月紧闭了闭眼,试图将脑袋里的那一阵阵的眩晕驱逐掉,另一只手无意识收拢间,摸到了什么东西。 他疲惫地抬眸一看,应是奕擎给他留下的药。 言息月呆了片刻,也不检查下这药是否有问题,颤着手拔开瓶塞,就把药粉囫囵往自己伤口上撒,倒完之后,合衣,起身。 动作从善如流,只是那双眼睛里却无一丝光亮。 好了。 该回去了,娘亲还在等他。 他如此对自己说着。 少年的外衫黏腻地贴在他瘦削的脊背上,他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然而行动间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叫人怀疑他下一刻便要晕倒在地。 颀长的影子拉在身后,偶尔渡过草丛,偶尔虾蟹穿过。 此后,无论多少经过景与物,却是再没有任何东西能牵动到他。 只一人,孤身往前走。 也不知他是怎样的心气,竟这般也能撑到院外。 “喂!” 言息月顿住脚步,冷目扫视过去。 奕姜跑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居然能撑着走到这,可以啊。” “我可是知道了,你为了求庇佑,把护心麟给了我大哥和二哥。”奕姜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言息月顿了片刻,哑声问道:“你想如何?” 奕姜随意地摇了摇头,“嗯……我也不想怎么样。只是,你这般做也太不公平了。” “不如,你也给我一样东西,我也庇佑你如何!”话落,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般,兴奋地倾身说道。 言息月的双拳紧紧攥住,眼尾透出一抹猩红,喃喃道:“你们,究竟想怎么样啊……” 奕姜还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转着圈将言息月观察了一番后,自顾说出了自己的结论,“龙筋吧!龙筋给我,正好我的鞭子也该换了!” 做下决定,奕姜也不客气,一个大步上前就要扒掉言息月的衣服。 言息月此时已然是强弩之末,能平稳站着都是了不起了。 因此,按理说,面对奕姜,他没有多余的力量反抗。 可也不知怎的,偏偏这时,他心头魔障起,竟遽然爆发出了一股力量,将奕姜一手掀翻。 奕姜措手不及,倒退了好几步。 “你还敢反抗?!”奕姜惊怒,本来昨日见着奕擎奕黍手里的护心麟他便心有嫉妒,今日,他来拿他应得的,却遭遇这些。 看来,他不发点狠,这野种是不把他当回事啊! 奕姜当即幻出一把匕首,跳起扑向言息月。 尖刀刺入后颈下三寸,奕姜快速用刀尖缠绕一挑,一条金色的龙筋便破出了皮肤。 “啊——” 凭什么!!凭什么!!! 明明他从不去主动招惹,为什么还要步步紧逼! 他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难道就活该被他们欺辱吗!! 是奕尧侮辱了他母亲! 是奕尧要生下他! 他做错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死啊! 都去死!! 总有一日,他定要屠了这西海!!! 言息月已然陷入了魔怔,而残破的身体竟在此时突然奇异地涌起了一股庞大的力量,这力量让他顷刻间反转了局势。 言息月将奕姜压在身.下,浑身浴血,双眸赤红,宛若修罗。 此时,若是有有经验的人看到,便会明白,这是入魔的先兆。 可惜,奕姜不懂,只以为是回光返照,嘴中依旧骂骂咧咧个不停。 “吵死了!” 言息月脑袋混沌,除去心中的愤怒,便只觉烦躁,他要他闭嘴! 于是,他狠狠低头咬下…… “啊啊啊你放开放开我啊!!!!” 奕姜见他低头,本能作了反应,用胳膊挡了一下,但是言息月还是咬了上去,且牙齿越收越紧,好似不咬下他一块肉不罢休似的。 “月儿……”院内忽而传来一道虚弱的女声。 鱼容不可置信地望着院前的那一幕。 怎么,月儿怎么成了这样…… 她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紧紧抱住言息月,“月儿,月儿!松口,不要咬了。” 言息月此时没了意识,只凭着心中那一股恨意咬着那块肉。 “月儿。”鱼容看出了不对,她忙唤道,“你看我,看着我!” 奕姜还在下.面嚎叫不止,言息月愈加觉得头痛欲裂,他凶狠地瞪着奕姜,想让他闭嘴,无奈奕姜疼得厉害,只顾着挣扎喊叫,四肢乱打间,一个巴掌扇到了言息月的脸上。 若说之前言息月还算平静,这一巴掌可是彻底把他惹急了,嘴中毫不留情地狠狠一用力,竟是真的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有一瞬间,奕姜安静了。 他惊恐万状地看着言息月,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狠。委屈和恐惧骤然升起,他趁着鱼容还抱着言息月,连忙连滚带爬地脱离了言息月的桎梏。 “你等着,我不会叫你好过的!呜哇——” 哭声渐渐远去,鱼容看着目光呆滞的言息月,终是忍不住哽咽道:“月儿,对不起月儿。” 言息月没有反应,任由鱼容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在鱼容看不见的地方,空洞的眸中有泪倏地滑了下来。 之后,鱼容连续五日日夜跪请奕尧,状告那三兄弟。然而龙后阻挠,口进谗言,龙主奕尧亦是视而不见,只当作茧自缚。 最终,鱼容身体无力支撑,事情只得……不了了之。 ------ 作者有话要说: 要虐男主,这不是来了吗!虽然是小时候的…… 第46章 “太子殿下在想什么?”言息月眼带笑意地看着他。 奕擎怒目而视,方才那片刻的恍惚也仅是一闪而过,他整理好思绪,道:“这不过是往日旧人的报答,并非你所想。” “哦?”言息月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是与不是,殿下自己心里清楚便好,不必同我解释。只不过……” “你这护心麟,我要定了。” 奕擎慌忙又道:“阁下在我西海闹出如此大动静,难道真以为自己能轻易脱身?!” 言息月正动手取那剩下的两片护心麟,闻声,他掀起眼皮打量了奕擎一眼。 “殿下说的确实有道理,西海人才济济,我就一个人,再怎么厉害也逃不过的。” 奕擎见他似在思考,便也沉默下来,不想打断他。 方才,父王的亲卫荣霄已经用了王族秘术传音正在赶来。 事已至此,既还是惊扰了父王,此人便绝不能随意离去。否则,西海龙族颜面何存? “所以……”只见他拿着奕擎的巨剑,在手中转着掂量了两下,“在逃之前,总该叫你们吃足了亏才行!” 话落,言息月翻转巨剑,用剑身狠狠拍向奕擎的胸腹。奕擎手脚被控,无法躲避,当即撞到后面的院墙上,喷出了一口鲜血来。 “大哥!”奕黍大叫一声,然而随后,他也被言息月拍去给奕擎作伴了。 言息月欲要再上前,宁远远却在这时道:“阿月,你把手伸进来,我给你个东西!” “这是?”言息月将取出的小袋子打开瞧了一眼,“你这两天弄的那个东西?” “对!你把这个撒他们身上!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宁远远大本事没有,小伎俩还是能鼓捣出一两个的。 这是她无意中在院子里发现的一种草,看着不起眼,但一旦接触了,便要痒上许久,就连用水冲洗也缓解不了多少。 为了这个,她也是遭了不少罪呢。 言息月抿唇一笑,遂拎着那小袋子抬步往奕黍的方向走。 “你,你干什么?”奕黍声音带颤,几乎尖叫出来,“你知道谋害西海皇子是多大的罪吗!” “不知道。不过你放心,我不打算杀你们,只是受某位朋友所托,送你们一点礼物罢了。” 说着,言息月便打开了袋子,将那里面的粉末朝两人身上撒去。 “啊!”奕黍痛苦低吼,他以为这是什么烂脸穿肠的毒药,粉末洒下来时,将头埋了个严实。 可几息过后,他却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 奕黍抬头,与奕擎面面相觑。 奕黍到底还是胆子大,又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反应后,便主动伸手想把那些粉末拍掉。 而临到头,却又不知道哪条筋抽了,突然改了动作,捻起了一小撮,放到鼻子下面轻嗅。 他闻什么啊!! 言息月和宁远远眉毛同时一挑。 因为服饰的原因,这痒痒粉要直接接触皮肤还是有些困难的,所以言息月撒的时候,也多是挑了脖颈、头发等裸露处,等他们一动,粉末难免就会钻进衣领里。 届时,便是“要命”的时候。 只不过这痒痒粉发作起来,还是需要时间的,一开始并不会有什么感觉。 但奕黍趁着这空档,竟耐不住好奇,自己捏去鼻子下面闻,就连后边的奕擎都没来得及挽救他,停在半空中的手微微僵住。 “二、弟……” 老天爷呐!这是什么绝世大蠢蛋,不要因为一时的不发作就小瞧了这东西好不好! 还拿去闻? 那可是粉末啊!吸进鼻子里可就更完蛋了啊哈哈哈哈哈!! 宁远远震惊过后,便正襟危坐,扑闪着一双无害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她可没试过把这痒痒粉弄进鼻子里,她也不想试。 那,效果如何,便要由这位仁兄帮她大开眼界了。 奕黍闻完之后便皱了皱鼻子,听到奕擎叫他,便往后靠了靠,一边警惕地看着言息月,一边询问道:“大哥,怎么了?” “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啾!”奕黍又用手揉了揉鼻子,“就是鼻子啊——有点啊啊啾!” “鼻子怎么了?” 言息月在奕黍打喷嚏的时候,便战略性地后退了好几步。 奕擎见他负手而立,看着不像要继续出手的样子,便坐起身来,探头去看前面的奕黍。 奕黍难受道:“鼻子好痒啊。” 说完,突然一阵浓烈的痒意袭来,他实在受不住,抓耳挠腮地没办法,只想用手去扣。 但他身为高贵的西海皇子,能当众去做抠鼻孔这种不雅之事吗? 自然是不能! 可,这痒到深处,他不得不挠啊…… 此事情况危急,由不得他多考虑,奕黍遂立即趴下身子,埋下头去,然后迅速将手指插.入其中疯狂旋转。 奕擎不明就里,见他突然趴倒,以为是有什么内伤犯了,正要去看,却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连至后背、胸膛蔓延出了阵阵痒意。 奕擎眉头微皱,本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去搔什么痒痒,可这痒意愈来愈重,连成一片时,竟仿佛有万千蜘蛛,无数蛛脚爬过,还带着丝丝的麻意。 这就是那毒药的效果吗?让人痒意不止,抓挠至死,真是好毒的心思! 言息月和宁远远不知奕擎所想,只看着他们兄弟俩,一个埋在地上闭着眼睛忘我地疯狂挖鼻孔,一个绷紧唇角死命维持气派但两只手其实忙得飞起前后挠痒。 这般滑稽场面,纵是言息月,也忍不住嫌弃地弯了唇。 “他们在那!” 这时,不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随着这一声话音落下,一柄长戟带着贯耳的破风声直朝言息月飞了过来。 言息月不慌不忙向后一撤,目光朝长戟来处瞥去,遗憾道:“好了,我就不陪你们在这玩了,请二位尽情享受这份礼物吧。” 荣霄带着人以最快的速度奔向这里,视线掠过奕擎奕黍,只来得及向属下吩咐一声照顾好太子和二皇子,便片刻不停地召回长戟,去追言息月了。 今日计划,言息月和齐月分别两个方向,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如今,成功将人吸引过来了,言息月便要继续往东去。 东面地势崎岖不平,且多有海岭丘山,一旦进入,便足以给荣霄造成困扰,离开也更容易些。 “这人速度好快。” 宁远远眼瞧着后面那人拉近了距离,有些庆幸自己现在只是个荷包挂件了。既不用跑,也有足够的安全度,真好。 宁远远正感叹着,耳边的呼啸风声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阁下不必再往前逃,前方是我西海龙族的禁地,再往前走也是有去无回。” 不知何时,那荣霄已然站在言息月百米开外的位置。 “那我现在,便只有打倒你一个选择了?” 言息月自是听说过这个禁地。 据传是一道极大的无底深渊,深渊之下存着许多残暴丑陋的巨兽。 同类相残,弱肉强食,任凭多大本事的人,掉下去也是有去无回。 言息月虽是对这后一句话半分不信,但有一点确是真的,再往前,事情便变得麻烦了,这还不如直接同荣霄打来得快。 他对此有预料,此时也极为淡定,两人对视之时,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杀意。 对战一触即发,荣霄身后的亲卫队很快随之而来,但都在不远处等待,未曾上前,这是对荣霄绝对的信任。 而荣霄在一招之后,也对双方实力有了判断——此人修为竟不在他之下。 难怪两位皇子已是同辈中的翘楚,却也拿他无法。 言息月并不恋战,他今日所有的目的仅是助齐玉拿到东西顺利离开,故而此刻下手十分痛快凶狠。 两人才打了不到一炷香,便快要分出胜负。 荣霄执戟前刺,言息月弯腰避过。 荣霄一击不中,正要收戟转向,言息月却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前柄。 “你!” 接着,只见言息月双手握戟顺势一个侧空翻,那长戟便脱了荣霄的手,被桎梏在了言息月的臂间。 言息月动作如行云流水,兵器夺过之后半点停顿也无,翻手划戟便要强攻过去。 可偏偏就在这时,一道雄厚的掌力竟悄无声息地对着言息月后背袭去。 言息月这次没能及时避过,生生受了这一掌。 好在他临危不乱,受伤之后依然重击荣霄,安全撤到了数米之外。 宁远远见言息月吐了血,不免有些慌乱,“阿月,你还好吗?” “没事。” 言息月摇了摇头,脸色却忽然变得怪异起来。 “主上!” 荣霄似是也没想到他会过来,他躬身向奕尧行了一礼,凝眉道:“荣霄无用,竟劳烦主上出手。” 宁远远闻声也颇为震惊,她怔怔望向前面那个被众人簇拥瞻仰的男人。 他身材魁梧健硕,一身暗紫华服裹身,仅站到那便是气势逼人。 容貌已至中年,沿唇续了一圈胡须,显得沉稳威严。 而眼窝深邃,嵌入的一双鹰眼极为凌厉。 整体看来,是标准的一方霸主加老泰斗的形象。 不过……宁远远不由去想,言息月同他这个所谓的父亲倒是长得不大像。 言息月的容貌虽也立体有棱角,却更柔和些。 尤其是那双桃花眼,与奕尧大不相同。 平静时似风,从容安定,生气时似冰,寒意刺骨,可若是高兴了,便像那冬日后的春,阴雨后的光。 他本人无甚感觉,却让看的人豁然开朗,如蒙甘霖。 当然了,这种不合时宜的想法,宁远远也是一闪而过。 现在,最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奕尧—— 西海的老大啊,该怎么打?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5 14:04:45~2021-08-18 20:4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蓝梦境10瓶;南微生2瓶;书虫本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竖子,你这招声东击西倒是用得好啊。” 奕尧声如洪钟,隐含怒气,传入人耳朵里震得耳膜发疼。 “前辈谬赞。” 言息月嘴上感谢,行动上却无一点小辈的自觉,他目含轻佻地问道,“敢问前辈,我那位同伴可安全离开了?” “……” 奕尧无言,眉间的褶皱却深了,看着甚是不悦。 他本就因寿宴被扰、炁灵玉被盗而怒火填胸,现下又听见这个无名小卒出言不逊,任奕尧是多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偏巧奕擎和奕黍这时被人搀扶了过来,奕尧不看还好,一看脸更是黑成了煤炭。 平日里矜持不苟的两个儿子,现在一个个地跟个未开智的猴子似的,抓耳挠腮,上蹿下跳。 尤其是这个奕黍,竟然还当众做出抠、抠鼻孔这种粗鄙之事,许是他用劲狠了,两个鼻孔现在冒血不停,染花了半张脸,真是,真是……不堪入目至极! 他西海龙族的颜面,今日,算是给丢尽了!!! 奕尧只一眼便不想再看,转过头与言息月对视时,杀意尽现。 既是对付奕尧,言息月也不便再收力,两股庞大的力量骤然相接,带起狂风骤卷,地面开裂。 奕尧心中诧异,不料他竟能接下这一掌,手下力量于是更加磅礴而出。 然而接下去,却让奕尧惊悚地发现了一件事。 ——他愈强,对面那人竟更强。 对峙这么久,消耗又如此之大,就连他也不免感到了疲惫。 而对面这个人,不仅面色坦然,灵力的输出也没有半分紧涩。 究竟…… 奕尧还欲再想,但自身的灵力已经不允许他这般继续再对峙下去了,他寻机撤手,转而召出自己的长英剑来。 长英剑是奕尧的本命剑,二者紧密相连,相辅相成。 剑握在手,长英剑自身的灵力很快缓和了奕尧丹田的干涩。 奕尧有了兵器加持,实力自是大幅加成。 两人各有各的考虑,接下去的动作愈是快速,这不禁令周围旁观的人一阵咋舌。 能与西海之尊对打如此久,还不落下风,这到底是何许人啊—— 很快,战果初显。 言息月到底没拿兵器,比起经验老到又实力颇雄的奕尧,还是吃亏了些。 而奕尧战久,便觉得心头不忿,找了个空档沉声喝道:“你还是把你的兵器亮出来吧,免得最后输了,还说是本王欺负了你。” 言息月立于剑尖之上,嗤笑一声道:“那不如王上收了兵器,再与我对打可好?” 奕尧闻言,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偏偏这场对战还不能随意停下,而且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看着。 ……这一战,他只能赢。 奕尧手腕猛地一抬,将言息月掀飞了出去,而后他身子瞬移,长英剑直朝言息月的腹部刺去。 言息月快速旋身避闪。 然而,剑招虽然躲过,腰间的衣服却被剑气所破,宁远远幻化成的兔子荷包随之掉在了地上。 言息月神色一凛,伸手想要去捡,奕尧却心细地发现了他的异常,接下去的每一招皆是阻拦他的动作,甚至有损毁荷包之意。 言息月眼底的寒意越来越冷,之前尚存的调侃兴致完全消失了。 无奈他现在没办法使用鸣隐剑,徒手对付携有长英剑的奕尧还是麻烦了些。 宁远远也想要自救,可这俩人就在她身边飞来飞去,她怕她现了身也跑不及,反而多给奕尧了一个目标,所以被动地只能在地上躺着瑟瑟发抖。 这样的情况,直到奕尧又给了她一剑。 …… 言息月施的结界崩裂,一片哗然声响起,谁都没想到这贼人来闯龙宫居然还带了个女人。 宁远远愣愣地翻手看了眼自己食指。 流!血!了! 可宁远远再没时间去管什么伤口,反正也小,无所谓了! 下一刻,众人只见这个奇怪的女人火烧屁股一样窜起就跑。 宁远远溜得极快,加上又言息月帮她阻拦,倒是顺利跑出了老远。 “现在好了吧。”只是逃而已,她看言息月应该没问题的!接下来只要等…… 一柄长戟突然横于宁远远的眼前。 宁远远眼睛倏地瞪大,她顺着长戟的方向朝它主人看去,一张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你们不讲武德!” 最终,这场战斗还是奕尧方占了上风。 毕竟不说兵器,言息月之前也一直在消耗,还有被奕尧偷袭受的伤,再加上宁远远这个小累赘,体力终究是不支。 两人逐渐被逼至禁地深渊。 如今情况可谓是前有狼,后是崖…… 等等。 为什么又是崖啊!!! 宁远远扶着言息月的胳膊,向后看了一眼。 深渊幽黑仿若无底,却有劲风从渊底往上涌,带出的气息潮湿中混合着一股浓重的腥臭味,使人避之不及。 “远远。” “哎!” 言息月冷淡的目光盯着前面围攻的那群人,“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了。” “……行、吧。”宁远远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抓着他胳膊的手立即转到了他的腰上,闭上眼睛道,“我准备好了!” 言息月没有看她,却是不禁抿唇轻笑了一声。 有她在,世间之事又有何惧? 此时,荣霄替换了奕尧举戟挥斩,言息月眼神一凛,点地撤后,而这一撤,便是悬空在了深渊之上。 众人皆以为他会再挣扎一番,可是,他却在这时松了力,相拥的两个人瞬间淹没在了深渊的黑暗中…… * 坠落的时候,宁远远一直不敢睁眼睛,只是感觉到后来言息月似是撑起了一道结界,又有几个纵跃,两人穿过什么终于在一处平地落下。 宁远远站稳后,怀抱的言息月却脚步虚晃了一下,她忙将他的腰抱紧,调整姿势,让他能够倚靠在自己的身上。 这里是一处洞穴,比起他们上一次坠崖之后藏身的那个洞还要再逼仄窄小许多,好在洞壁上嵌缀着许多晶石,倒是平白有了些暗淡朦胧的光。 “阿月,真是辛苦你啦。”宁远远拍拍他的后背,其实她要不来的话,这次的行动应该会更顺利的。 她带着言息月挪到一处平整点的地方,把他缓缓放了下来。 “怎么这么说?”言息月坐好后,抬眸望向她。 宁远远眨了下眼,顿时涌现出一脸的懊悔,“要是我没跟你来就好了,说不定你这会儿都回去了……你看看现在,不仅你受了伤,咱们还又掉到这山沟子里去了!” 言息月伸手勾住宁远远的食指,轻轻摩挲了下,“可是你要不来,我如何能找回我的护心鳞呢?” “……”说到这,宁远远便有些茅塞顿开了,她高兴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哈!那我就不算是累赘了!” “累赘?”言息月不喜她这样说自己,本能地皱起了眉头。 “自然啊。”关于这个,宁远远也是挺惭愧的,“阿月,你看我修炼了这么久,修为还是这般差。” “若是放在普通凡间,应当还好,小精小怪的我也能对付。可是,现在并不是,你面对的都是那么厉害的一群人,光是岁数都是我的好几十倍,我有心无力……” “你怕了?”言息月打断了宁远远的话,眼眸在她看不到的阴影里笼罩了一层阴翳。 宁远远蹲累了,于是盘腿坐下,两只手一并抓着言息月的手,丧气地点头道:“怕啊,我怕哪一天因为我而耽误了你,成了你的绊脚石。” 宁远远知道在她方才说那句话的时候,言息月这个敏感的性子肯定会胡思乱想,而那三个字便是一个试探,所以她一定要把这个解释清楚。 “阿月,不是我闲的没事干,杞人忧天。只是,我们在一起了,这个就是挺现实的一问题。” “你未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而我确实修为不行,万一……我厚着点脸皮说,我会是你的软肋。”宁远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反正!就,要是你哪天办大事,结果我被人抓走了威胁你怎么办!” “我也不想像今天这样,你为了保护我,处处掣肘。我想要你好,以前是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 “那你现在是希望我们分开?” “当然不是!”宁远远一下子坐直,有点不明白这个话题怎么就偏到这了。 言息月松口气般叹了一声,他将人往自己怀里带,“既然不是,便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你没考虑过,但我考虑过。你以为你是我的绊脚石,殊不知你却是在幽暗井底将我踮起,引我触摸光亮的那块石头。” 宁远远:“……” 虽然感动,但是有点奇怪哈。 言息月接着道:“我自是知道你的情况,所以,我早已找好了一处秘境,等我们回去之后,我便带你去特训。” “特训?!” “对。更何况……”言息月突然拿出他失而复得的那三片护心鳞,莹白的鳞片在黑暗中发出清润柔和的光芒,“如今还有这个意外之喜。” “远远,你可记得我在即墨城给你的那一滴精血?” “记得。” “我说过,精血可以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 “是。” 言息月这时突然奇怪地笑了一下,“可是,我的精血其实只能在你受伤之后帮你吊着那一口气而已,唯有龙族的护心鳞,才可称为——世间防御至宝。” 第48章 闻言,宁远远愣了一下,脑子里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可还不及她说话,便又听言息月说道:“当初给你精血,是因为我当时只有它了。可现在,我的护心麟回来了,正好……” “不行!”宁远远一下子从言息月怀里坐了起来。 “为何不行?”言息月疑惑地看着她。 “你说过护心麟很重要的,而且你已经给了我一滴精血了,足够了。还有,你之后不是还要带我去训练吗,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言息月弯唇笑了下,视线转而放到她受伤的食指上,他眸光微凛,那被奕尧所伤的痕迹竟就消失无踪了。 他缓缓说道:“远远,不够的。我既想与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便须得将你妥妥帖帖地保护好。” “阿月……” 言息月摇了摇头,“再者,确实你的资质是差了些,光靠修炼是不成的,得往你身上多堆些法宝才好。” 正准备抹眼泪的宁远远:“……?” 在这件事上,两人并没有纠结很久,毕竟人家也说了,还是堆法宝更有用。 既然大家目标一致,那就……咳,堆吧。 作为守护用的护心麟,只需一片即可,言息月从中取出后,又从灵墟里拿出了另外几样东西。 有吃的有喝的,有戴的有挂的,说是怕宁远远这小身板承受不住他护心麟的力量,帮她稳定灵气的。 宁远远也不懂,身处这漆黑深渊,两人不琢磨着怎么逃出去,不给言息月疗伤,怎么就开始给她搞装备了。 “那,我要现在就吃了吗?”宁远远盯着手里一株不知名的斑斓植物,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不急,先看看情况。” 话落,言息月运起灵力,将护心麟缓缓送入了宁远远的身体中。 …… 时间有片刻的凝滞,结果竟与言息月预估的不同。 护心麟作为护主之物自是极好,但他本以为这种蕴藏着霸道龙气的宝物,以宁远远如今的身体情况是不能顺利接受的。 难道是因为当初鳞片剥离时他年纪尚浅,力量不足? 宁远远见言息月有些愣神,主动开口问道:“阿月,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言息月看向她,眼神中的不解倒是把宁远远搞得心虚了起来。 “护心鳞已经入体,你身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他如此问道。 宁远远老实道:“没有啊,就是这会儿我体内的灵气有些涌动,但是感觉也还成,暖暖的。” 言息月“嗯”了一声,脸上的异色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他笑道:“没事,你感觉无碍就好。” …… 以目前的情况,言息月和宁远远想要即刻出去是不能了,不说上面还有没有奕尧的人,落到这个鬼地方怎么安全返回也是个问题,所以两人暂且决定各自疗伤运气,等伤好了再说。 当然,主要疗伤的也是言息月,宁远远不过是巩固一下自身灵力便可。 黑洞之内无天日,再睁眼时,宁远远完全分不清自己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倒是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她捂着肚子抬头看了眼身旁的言息月。 他还在入定。 宁远远一声长叹,上身无力地正要难过瘫下,脑袋却在落地前先碰到了什么东西。 宁远远浑身一僵。 其实按理说,她都修仙了,视力肯定要比普通人好,甚至黑夜视物问题也不大,但不知道怎的,这道理端到了这却不管用了。 周围的黯淡光芒根本不足以支撑她看清周围的事物,也就是言息月个子大,还穿了一身浅色的衣服,能让她无误地立刻找见。 所以,这在黑暗中突然冒出的异物,由不得她不惊悚。 宁远远小心翼翼地直起身来,又战战兢兢地抓瞎去摸那堆东西。 言息月进来时应该也检查过了吧,他都在这放心疗伤了,应该没有什么怪东西的! 想到这宁远远的胆子大了些,指尖碰到之后又去拿手抓。 咦,圆圆的,软软的? 宁远远抓着那东西凑到眼前闷头去看。 !!! 大馒头!好像还是红枣馒头! 宁远远十分惊喜,又期待地去把剩下的那堆东西挨个鉴别了一番。 嗯~还有香蕉苹果和牛肉干!! 哇——宁远远简直要感动得哭出来。 这些应当是言息月疗伤前给她放的,天呐,能在这种环境下还有的吃,真是…… 她可太爱阿月了! 宁远远高兴地把屁股往言息月那边挪了挪,然后就地吃了起来,吃到中间觉得渴,又把刚才那堆东西里形似葫芦的容器翻了出来。 她打开盖儿,先闻了一下。 咦?是酒? 应当是果酒。 一股青梅的清香在她还没将鼻子凑过去的时候就抢先冲了出来。 言息月怎么给她拿了果酒? 宁远远晃了晃葫芦,里面就有一半,差不多刚够解渴的程度。 可能言息月也是没见过她的酒量,怕喝太多醉了吧。 她眨了下眼,抵着瓶口抿了一口。 酒味其实挺淡的,味道有点像现代时候喝的果啤。 既然是酒精饮料,量也少,宁远远也就不想什么了,边吃边喝,很快就将言息月留给她的吃的吃完了。 咯,酒足饭饱~ 日常发呆后,宁远远惫懒地抬起眼睛朝两边一扫,便起身揣着手将这小山洞走了一圈。 可惜,除了洞壁上几处有发光晶石覆盖的区域外,其他的,她一概看不清。 而且,这山洞的面积委实是小,她和言息月俩人往这一坐,就占了三分之一的地方,更不要说这高度,宁远远站起来,也就离洞顶差了半个头。 宁远远摇头苦叹,正准备坐回去,目光却在掠过洞口时停住了。 “这是什么呀……”她皱了下眉。 原先洞口一直被言息月用结界封着,因着是深渊之下,所以透过结界看出去的也一直是一片黑暗。 而此刻,黑暗中却有了变化。 ——像是一个大圈套了一个小圈的模样,外圈金色内圈黑色,诡异地一动不动浮在结界外。 宁远远鬼迷心窍地往前走了几步,身形随着洞穴的高度而降低,同时也离那洞口也更近了。 “这是外面的环境?还是什么……空间洞啊。” 宁远远凝眉研究了一会儿,正思考着,那内圈的黑色竟朝着她的方向偏了过来。 尽管那幅度实际上极小,但就是有种什么东西在盯着她的感觉! 宁远远表情一僵,撑在膝盖的手指不自觉抽动了一下,霎时间浑身汗毛竖立。 而下一刻,一层半透明的膜兀地从下方升起又降了下去。 宁远远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脑子里突然想起曾经一度幻想过的惊悚画面——猫眼里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 啥玩意儿啊眼睛这么大! 救!命!啊! 宁远远急忙想往后退,但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了,一个封顶跳后就老实地坐到了地上。 宁远远欲哭无泪,爬起来顾不上疼就往言息月的跟前跑,等揪着言息月的袖子躲好了,再偷摸往外一看,那只眼睛已经不见了,外面恢复了之前的一片黑暗。 她长吁了一口气,惊魂未定下,只想挨着言息月排排坐。 又过了不知多久,宁远远都打了个瞌睡起来了,言息月还是没醒。 百无聊赖中,她去翻自己的小布包,掏出了两块糖和一小把半干的草。 人啊,在无聊之下是什么奇怪的事都能干出来的。 只见她拿起其中一块糖在言息月嘴边一亮相,上眼皮带起长长的睫毛极有戏地向上一翻,说道:“水果糖,我的私藏,吃么?” 等了一会儿。 “不吃啊,那我吃。” 说完,剥去油纸,扔到了自己嘴里。 “哎,那这还有块糖,阿月不吃可怎么办呢?”她装作苦恼的样子在手里摇晃着另一块糖。 片晌,像是想到了什么,倾身把旁边的一块大石头扒到了自己面前,“他不吃,就给你吧,别客气。” “我再给咱俩点个蜡烛,烛光晚餐就是这么回事了。” 说着,她便从那把草中抽出了一根,用灵火点燃了。 不过,这草从拔下来到现在才过了一天,水分还没完全蒸发掉,烧的时候不时地发出细微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在黑暗中燃烧竟还有了呲花的效果。 火光逐渐湮灭,一股白烟袅袅升了上来。 宁远远抖了抖手上剩余的那点根茎,夹带着又闻了闻自己指尖染上的味道。 还挺好闻。 不是平时烧干叶子的土腥气,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清香,她昨天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拔的这些草,没想到被火烧完后味道还是这么清冽。 接着,宁远远又将剩余的干草分簇分别插在了土里,用灵火挨个点燃。 看着漂亮的火花,她欣慰地鼓掌道:“哇,好像烟花盛会呢。” 而等火灭了,她的笑容立马耷拉了下来,并且觉得自己实在有病,多大了还玩火?会尿床的! 宁远远在心底一边自嘲,一边拿土把火星点子弄灭。 “你在做什么?”言息月的声音骤然响起。 宁远远愣了一下,转头便见言息月扑闪着一双疑惑的眼睛侧首望着她,她惊喜道:“阿月你醒啦!伤势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了,放心。”言息月抬手拂过自己鼻尖,视线下移到地上还未清理完的草木灰上,又问了一遍,“这是什么?” “啊……我刚闲着无聊玩火来着,这就是一种野草。”宁远远说完便低头继续埋土,完全没注意到他脸上此刻透出的怪异神色。 过了一会儿,又听见言息月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是,什么样的野草?”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9 12:00:00~2021-08-20 23:1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书虫本虫、31793683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宁远远刚好把那些火星收拾好,听他又这么问,这才迟钝地感觉到有些奇怪,阿月平时会这么关注这些小事吗? 但她一时也没有多想,给言息月大概描述了一下形状后,怕不清楚,又把包里剩下的草也拿出来给他看。 可就在当言息月拿到那根草的时候,宁远远竟瞬间察觉到了他的紧张。 虽然面上表情没变,但身体却绷得紧。 宁远远本能想去看他的脸色,无奈光线实在太暗,她看不清,只得直起身子,伸长脖子,凑到了面前去看。 言息月没想到她会突然凑这么近,呼吸一下子屏住。 如此环境,孤男寡女,两人此刻的距离连一寸都不到。 宁远远可以做到心无杂念,言息月却是不能,心脏处激烈的碰撞声清晰可闻,如雷贯耳。 深渊之下的山洞幽闭僻静,他生怕宁远远听见这尴尬的声音,正想不动声色往后退,宁远远却突然抓住了他一边的肩膀。 言息月倒吸一口气,“你,你干什么?” 原本只是轻微的热度,被她这一触瞬间升温,那难耐的燥热如决堤的洪流般涌遍他的全身。 宁远远见状,好笑挑眉,“我不干什么啊,你怎么表现得像是我要欺负你似的?” 她把手收回来,又拿指背去碰了下言息月泛红的脸颊和额头。 “你怎么身上这么烫,伤没好吗?” “还是……你刚才那么问我,不会是我那个草有毒吧,你中毒了??” “可不对啊,我怎么没事?” 眼见着言息月的表现越来越奇怪,胸腔的起伏也逐渐变得明显了起来,宁远远不免担心,便打算去探探他的心跳。 直接上手的话,实在过分,她便只是将头靠近去听。 结果,她都这么礼貌了,言息月这人倒好,她进,他退,最后宁远远给他逼到墙边了,才如愿听到了他的心跳。 好快。 以及,头顶好烫! 言息月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头顶,感觉要被烫秃了!! 但宁远远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怎么会因为这种事责怪他人呢? 于是,她从言息月的怀中抬起头,贴心问道:“阿月,你怎么心跳这么快?” 只一息时间,宁远远没有得到言息月的回答,却得到了被他捂住耳朵的双手。 宁远远:“……” 跟谁学的这是! 耳朵又不像眼睛,就算这么捂上了也还是能听见声音的好嘛! “我还能听到你的脉搏,朋友?” 对视中,言息月绷紧唇角。 不一会儿,他把手快速放下,然后在宁远远的目光中扭过身子,盘腿坐正,闭上了眼睛。 “欸不是,你干嘛呀?”宁远远一脸莫名其妙。 沉默了一会儿,她迟疑猜测道,“难不成你这是害羞了呀?” 哈?为啥呀? 宁远远光洁的脑门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两人都在这洞里呆这么久了,怎么突然搞这一出? 言息月及时否认,“没有!” 不算! 可他现在眼皮子不睁,双拳紧握,身体朝外,很明显是一个不愿面对的状态嘛! 宁远远眨了眨眼睛,组织着语言说道:“没有那你是怎么了嘛,阿月,都是自己人,你就给我说说吧,看我能不能帮你?” 言息月:……帮不了! 宁远远给他灌大道理,“阿月,两个人在一起是要沟通的,不可以互相隐瞒,这样是容易造成感情问题的。” 言息月:……有道理。 宁远远给他表忠心,“是了,话是那么说,可魔君大人英明神武,雄才大略,风流人物,我一个小女子叨天之幸,得您偏爱,自是无论什么问题都无法阻挡我对您的崇拜和喜爱~” 言息月:……他怎么以前没发现她话这么多? 身体的燥热只增不减,奇异的感觉阵阵袭来,若是这时有个冰潭就好了。 可惜,现在有的,只是宁远远不停地在他旁边说话。 他根本静不下心来! 宁远远说的口干舌燥,时间久了,那玩闹的心思全然没了。 她颓丧地塌下身子,重新仰视着言息月的下颌。 视线缓缓上移,她发现有细密的汗珠在微微反光,而且言息月额前的发丝湿成几缕贴在了额间。 这不对,若仅是害羞,言息月何至于用这样的行为来对待她,而且现在这状态…… 他刚才反复问那草是什么,难道真是那野草出了问题?而她没事,可能只是因为针对性不同? 宁远远越想越觉得完蛋,尤其是言息月现在这一言不发又浑身发烫的样子,让她直觉得自己干了件大坏事,平白地害了言息月。 他以前哪有这么紧张的时候啊。 思及此,无数种可能被她脑补了出来,她忍受不住眼眶的酸胀,一下子落下泪来。 言息月原本还为这终于得到的安静感到欣喜,冥想也渐入佳境,而临门一脚的时候,他听见了啜泣声。 就在他对面,而且能听出这个人在很努力地控制着声音。 他兀地睁开眼睛,低声道:“远远?” 宁远远听见这过分喑哑的声音,还有点愣住了,抬头时连眼泪也忘了擦, “阿月,你没事吧?” 说完,她一眨眼,又想哭,毕竟她已经在脑子里设想了言息月的一百零八种死法了! 宁远远哽咽着扑过去,“阿月,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啊,我再也不乱采路边的野花野草了!你别死啊呜呜……额不对还没到时候呢啊。” 这种场面纵然是言息月,也不由懵了一瞬,但懵完之后便是哭笑不得。 什么叫没到时候,她难道还知道自己寿数几何? 他揉了揉掌下的小脑袋,叹道:“我没事的啊远远。” 宁远远扒着言息月的肩膀抬起头,“没事你怎么是这种表现,你就实话告诉我吧,我能承受得住。” 言息月垂眸看着她泪眼盈盈又分外坚定的样子,手掌下甚至还能感受到隔着薄薄衣衫的柔软温度,他一时晃神,再想说话时,喉咙已是干涩至极。 他有些慌乱地将宁远远带离他的怀抱。 沉默了许久,才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你可知道荆芥?” “荆芥?” “就是人界的一种草药,对人无害,但对猫却有奇妙的效用。” “奇妙的效用?”宁远远此时堪比一个复读机,言息月说一句,她便也跟着重复一句。 “会变得……异常兴奋。” 那不就是猫薄荷? 宁远远恍然,那她采的那种草便是额……龙薄荷? 宁远远顿时放下了一大半的心,没有生命危险就好。 她抬手把脸上的眼泪擦干,询问道:“那我的那个草呢,对你,或者,对龙会有什么作用?” 言息月闭了闭眼,似是在努力平复什么,“龙欢草,自然生长状态下无事,但一旦点燃,其香气效果……可比人间的,合.欢.香。” 宁远远:“……?” 言息月后三个字说的极轻,可这也不妨碍这两个字自带的扩音回放效果, “远远!” 正当两人尴尬沉默之时,一道焦急的清泠女声打破了这片沉寂。 宁远远吓了一跳,可再一听辨的时候,她便认出了这是谁。 她抬起手腕,惊讶地看着当初褚泠秋给她的界灵锁手链,急忙应道:“在!我在!是褚姐姐吗?” “是我。”那边的人似是放下心来,“你们没事吧?受伤了吗?” 宁远远看向言息月,见他点了头,这才道:“没事,褚姐姐,就是现在我们被困在一个山洞里,还未想到出去的办法。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出了意外?” 褚泠秋似是想到什么,无奈叹了一声后,才道:“西海龙主的寿宴,我与厉寻也有来。我曾在给你的这条手链上留下了一缕神识,当你有危险时,我便会有感应。所以,我也是猜的。” “这样啊。”宁远远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褚泠秋那边是正派,她和言息月算反派,大闹龙宫这种事还真不好说。 却听褚泠秋继续道:“好了,我既联系上你,知道你们没事便放心了。你且再等我一天,我这里已有眉目,很快便能救你们出来了。” “哦好!谢谢褚姐姐!” 宁远远乖乖道谢,待玉石上的光芒散去之后,她再看向言息月。 他闭着眼睛,眉头微微皱着,模样似乎很是难受。 她犹豫着叫了一声,“阿月?” “无事,你不必管我,去旁边休息一会儿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计算错误,没写到嗯…… 第50章 无论是宁远远,还是言息月,从方才起,在这山洞中的每一秒必定都是难熬的。 特别是言息月。 他从前只知晓这龙欢草的效用,却不曾想,它对龙族产生的效果竟会这么大,而且由它带来的异样,居然还是逐渐增强的。 或许,是他一开始的低估,又或许,是宁远远给的剂量实在太大…… 到了现在,他竟完全冷静不下来了。 闭上眼睛,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有时,是他和远远在拥抱,他埋首在远远的发间,嗅着属于她的味道;有时,是他和远远在冥渡宫,两人深切地亲吻;还有方才,她担心地朝他扑了过来,带着一双通红的泪眼,而那双眼睛里,都是他…… 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还去想这些东西,然而他的思绪,他的身体和意识却偏偏难以自.拔地沉浸在里面,像是泥沼一般,让他越陷越深。 一声轻哼兀地从言息月的唇间溢了出来。 言息月自己并未觉察,却是让在他不远处的宁远远听了个清楚。 宁远远一下抬起头,第一反应是去看言息月怎么了,见他仍保持着之前的的动作,那绷起的弦才算松了。 可是,她的脑子紧接着就不受控制地又回放了一遍那个声音。 这一声轻哼,虽与他从前受伤时忍耐痛苦发出的声音类似,却又不大相同,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柔软的丝缎滑过水面,滴水绕云,透着难以言说的欲.望和纠缠。 宁远远意识到那代表什么的时候,脸瞬间红了。 她捂着拍了拍自己的脸,从指缝间看了出去。 这么长时间了,阿月还没好吗? 别给憋坏了吧…… 都是自己做下的孽啊,没事拔什么草,玩什么火呢! 宁远远崩溃地埋头一顿痛心疾首。 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好像老旧的电视机卡壳一样,模糊了一瞬,随后便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宁远远愣愣地望向言息月,一时间竟是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拇哥。 ????? 等等! 这bg文啊!这不是女A男O的文啊! 宁远远,你不对劲!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内心中的那个小人嘶吼着让她清醒,但是,覆水难收,现在的她已然没办法回到过去了。 她,宁远远,从此便是牛钴禄·远了! 啊啊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又或许,她已经崩坏了吧。 她居然听见自己颤抖,却流畅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阿月,要不我帮你吧。” …… 空气中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寂静。 又似乎没有。 反倒是宁远远第一句话说出了口,内心的紧张缓解了不少。 她吞咽了一下,盯着言息月咬紧的腮帮,接着道:“不是那种帮,只是用……” “莫要妄言!”言息月终于绷不住了,一个眼刀扫过来,果真让宁远远闭上了嘴。 宁远远巴巴眨了两下眼,一脸的无辜。 亏得言息月这时还怕自己语气重,顿了片刻,才红着眼,艰难地哑声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不必管我,自去休息便好。” 宁远远望着他,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些酸,“可是,我愿意。” “只要是你。而且,也因为那个人是你,我就愿意。” 言息月的身子一震,还想说什么,却立即被宁远远堵了回来,“再说了,你这样也是我害的,我对你负责也是应该的。” 话落,她也不管言息月什么反应了,径直走过去,从后赖赖地抱住了他的腰。 至于为什么是从后面,别问,还不是要脸吗! 她能做到主动提出这个已经是很可以了,但要她直面挑战,抱歉,她没那个胆量。 “远远……” 言息月垂着眸,眼睫微颤,他的心绪在这一刻彻底乱了。 现在或许即将要发生的这件事,从来都不在他的计划内。 甚至,连一丝念头都没有。 他曾想的很好,等近日这些琐事平静后,他便带她去那处花园。 还要是一个晴天,日落时分,有风,有云,有花,有鸟儿。 那地方好看,远远她一定喜欢。 他没有父母,便只他二人。 拜天地,拜夫妻,他予她尊重,予她真心,从此死生契阔。 可现在,这算什么,他清楚自己已然支撑不住。难道,真就为了一己之私,毁了她的名声么? …… 宁远远这头抱上之后,正想着该如何下手,交握的手背上却蓦地落下一滴滚烫。 她不由得怔松了一下。 宁远远相信,这肯定不会是口水的,那就是……眼泪? 憋屈哭了呀阿月?! 宁远远回过神来,便连忙去扯言息月的腰带,边扯还边宽慰道:“阿月,你别难受,很快就好了啊。” “你又在胡说什么。”言息月的意识已经混沌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模糊不清。 宁远远没再管他说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将手探了进去…… * 再次醒来时,宁远远属于发懵的状态。 天知道,她昨夜……额,也可能不是晚上,反正除了开始是她自己之外,后面全是言息月在带着她。 可就算这样,她的手也好酸啊呜呜。 宁远远有些后悔,既然这样,那还不如让他自己,还免得自己遭了这份罪。 她哭唧唧地想动动胳膊,无奈抬了半天也没抬起来,她没好气地想瞪言息月一眼,不料一转头,却撞入了一双深邃的眼睛,那眼底的情绪有些淡,甚至还有些低低沉沉的。 “你,你怎么醒了?” 是了,昨天完事后,言息月脱力,连带着把她也拽到了地上,她当时累得没劲,便索性同言息月这么睡了一觉。 言息月凝视着她缓缓眨了下眼,散去了些沉思,随后便将怀里的人揽得更紧,启唇在她耳边轻道了声,“早。” 两人挨得很紧,言息月微哑的声音猝然在宁远远耳边响起,竟带得她麻了半边身子。 她呆呆地回了句早,然后想到什么,又忐忑问道:“你怎么了?”看他醒来情绪如此不佳,别是想秋后算账吧! 言息月没有将她松开,下巴在宁远远的头顶轻轻摩挲了下,才低声道:“远远,抱歉,是我失了分寸。”他此刻情绪低迷,说起话来也听着沉重。 哪种分寸啊? 宁远远正兀自思量着该如何回他,便接着听他说道:“我不该为了一己之私,让你一个清白的姑娘家给我做那种事,对不起。” 哦,这个啊…… “没事的,我说过我愿意的啊,而且这是我有认真考虑后的决定,所以,你也别多想。”宁远远再次试图抬起自己酸痛的手,打算拍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当初说好的言息月的人设是一个白切黑,黑化之后便更是霸道残杀,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哩? 为什么行事稳重的大佬谈起恋爱会如此娇羞脆弱? 为什么遇上这种事后,是她在安慰他? “远远!能听见我说话吗?” !! 嘿,还又是赶巧了嘿! 褚泠秋的声音竟在这时又冒了出来。 宁远远心里一跳,顾不上旁的,着急忙慌地赶紧坐了起来,“在,我在,褚姐姐。” “远远,我找到你们的所在了,但你们躲藏的山洞口有道结界,我不能强行破开……” “什么?!你们已经到了???” 洞外的褚泠秋一下子被这骤然放大的声音惊到了,这外边还有沉睡和徘徊的巨兽,她反应过来后,赶忙捂住了手上的法器。 “宁姑娘,你可小点声吧!”等确定宁远远不再说话了,一旁的厉寻忍不住低声劝道。 “哦哦哦,对不起,对不起。” “好了,不说旁的了,这结界应该是我师兄设的吧,你让他把结界撤了吧,我们就在外面。” 宁远远下意识看向言息月,言息月也于此刻起身,见她看过来,便点了下头。 “好的,褚姐姐,你们等下哦。”宁远远尽量保持着稳定地情绪,等到双方都断了线,她才要哭了似的无措地看着地上的狼藉。 时间紧急,她也只崩溃了一刻,下一刻后,她立即跳起来整理自己的衣服。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要社死了要完蛋了,天呐天呐…… 宁远远嘴中念念有词,收拾完自己,又伸手把言息月拽了过来。 其实言息月在她们说话的时候便已经在整理衣服了,可是宁远远仍嫌不够快,拉过来之后,一边继续叨叨叨,一边手上上下翻飞快速地给他穿衣服。 平日看见这露出的胸膛腹肌总会羞上一羞的宁远远,在这一刻完全达到了佛家所说的六根清净的至高境界! 好!衣服好了! 宁远远瞪着眼睛给双方检查了一遍后,再看向那最后的地方。 欲、哭、无、泪! “别急,远远。”言息月也被宁远远这一套迅猛的操作搞得有点懵,等他从宁远远的视线看过去时,却是不由得红了耳朵。 “好了,别看了。”他将宁远远的身子揽入怀中,然后挥手拂去了那些脏污。 宁远远余光看到了,便也终于放下心来。 两人随后到了洞口,言息月撤掉结界,也正是这时,宁远远才算是真正看到了这深渊之下的模样。 仍旧是可以说得上漆黑一片,比之魔界的环境还要差。 仅有些不知哪里反射散出的光,让这里显得不是那么睁眼瞎。 宁远远还欲再往下瞧,言息月却带着她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褚泠秋在洞口轻巧地落了下来,“师兄,远远。” 身后,厉寻收起了什么法器后,也落在了她的身边。 几人有段日子没见,没想到再见居然是这种时候。 宁远远脸上扬起笑容,正准备也打个招呼,却见对面的厉寻皱了皱眉,而后突然说道:“这怎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啊?” 第51章 话落,宁远远和言息月同时看了过去,只是两人心思不同,一个抬起了眉头,一个却皱起了眉头。 言息月记得,这个厉寻,好像也是条龙来着…… 众人并没有耽搁太久,很快便登上了厉寻的灵舫离开了山洞。 宁远远坐在船头回望过去,满目的惊骇立时让她手脚发软,变了脸色。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就算是魔界也不是这样的。 至少,没有这群肆意生长的巨兽,不计其数地占满了整片深渊,连带着下方的山壁上都不能幸免。 从她的这个高度看过去,虽然仍旧不大清晰,但因这些物种都太过庞大,她还是能依稀瞧见渊底成片躺尸的巨兽们。 为什么说是躺尸呢,是因为它们真的是一层摞一层地倒在地上,这般的体型,竟是谁都不担心会压死谁,或者,压死了也无所谓吧。 此外,还有一些相对来说为数不多巨兽,在深渊中徘徊游荡,她甚至看见,在方才他们躲藏的那个山洞上方还趴着一只。 据褚泠秋说,西海之所以将此处列为禁地,其最初的原因其实只是因为这里的气味。 腥臭如斯,便很容易形成瘴气,与人有害。 而深渊下的这些生物,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可怕。 除了丑、凶猛和力气大之外倒是没有什么旁的,更何况他们数量虽多,但大多都在沉睡,也很难爬到深渊上头去。 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在这里尽量不要使用灵力,否则便极易被它们发现,而后将你吞吃入腹。 这也是后来这禁地传闻变了的原因。 就是因为有人不知死活,见了巨兽,不知躲避,非要冲上去跟它拼命。 这可是人家的地盘,如此一来不攻击你攻击谁呢。 听完这些后,宁远远只觉得跟做梦似的,毕竟以她从前那小生活、小日子,哪里能见到这些,她觉得她现在还能稳稳坐到这,就已经是超厉害了。 宁远远深吐了口气,抬头时,忽然发现对面就剩了褚泠秋一人,而厉寻竟在离褚泠秋几步之外的地方捂着脑袋坐着。 宁远远看了看褚泠秋,又看了看厉寻,捂着嘴小声问道:“褚姐姐,你和厉大哥怎么了?” 褚泠秋方才一心为她讲解,这时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厉寻居然离她这么远,她挑了下眉,目光也转了过去,问道:“厉寻,你怎么了?” 厉寻似乎有些迟钝,等了片刻才回过头来,懵然道:“我好像有点晕船。” 褚泠秋有些惊讶,“方才下来时不时还好好的吗?” 三个人这时都盯着他,厉寻傻呆呆地左右看了看,而后垂下眸道:“也有可能是生病了吧。” 这一答,除了言息月和褚泠秋,只剩下宁远远是一脸担心了。 褚泠秋自是觉得这是他的老毛病犯了。 厉寻早就知晓师兄曾对她的心思,所以偶尔也会拿出来酸一酸,这会儿他们都坐在一起,就他一个分了出去,可不就是装可怜博她同情吗。 而言息月却知,他应该是龙欢草的药效发作了,不过他闻到的量不大,应当仅是会发发热红个脸罢了,稍过上半个时辰就好。 现在旁人看不出来,无非是他脸黑。 “厉大哥,你要不进去休息下?”宁远远道。 厉寻没说话,只可怜巴巴地看向褚泠秋。 褚泠秋轻瞪他,“看我做什么,病了就去休息啊。” 闻言,宁远远仿佛看到厉寻头上的那两只虚无的狗耳朵耷拉得更低了。 不过,厉寻确实是不大舒服的,他能感觉到什么,但又说不出来,随后应了一声便进了船舱。 “泠儿。” 话一出口,言息月竟有些讶异自己对这两字的生疏,然而他很快便不再想了,只问道:“你可能告诉我外面的情况如何?” 褚泠秋的视线从舱内收了回来,想了一下,说道:“外面也没什么特别的。这场宴会,毕竟西海龙主是主,我们是客,就算龙宫发生了什么,也是由主人家去解决。所以,我们这些宾客也只是听说龙宫丢了东西罢了。 至于旁的……抱歉,似乎西海龙主有勒令下.面的人不得妄言,因此,我再没听过什么,只是这几日没再见过龙主和两位皇子。” 言息月敛下眸,竟是冷笑了一声。 真不愧是奕尧,一点儿都没让他失望。 他制造了这么大的动静,竟还是对外瞒了下来,真是生怕丢了西海的一点脸啊。 褚泠秋观察着他的神情,那句想问他为什么要来西海的话,终是压了下去。 一方面,是他现在确实不同于之前可以无话不谈的师兄了;另一方面,这次来,她看到了他的变化,眉眼间戾气少了许多。 有些事情,她说不了了。 但或许,只要再久一点,她便又可以见到从前的师兄了,哪怕他们不能再同从前般亲近,也至少能各自好好地生活。 这一点,她相信远远。 而不知自己已经被委以重任的宁远远,正闷头思索着该如何找机会向本书的女主探听下现在的剧情进度。 不久,她扬起一张又白又灰的小脸,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事似的,十分自然地干笑道:“对了,褚姐姐,许久不见,不知你们后面有什么打算呢?” 褚泠秋静默了一会儿,也同她一般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递给了宁远远。 宁远远不明白地无声询问。 褚泠秋指指自己的脸示意她。 哦—— 宁远远自己看不见,只胡乱地左擦擦右抹抹,最后也不知道擦干净了没,一旁的言息月看不下去,想帮她擦,结果手还未伸过去就让另一个人抢了先,甚至……把人也拉走了。 “这不行,没擦干净呢。”褚泠秋无奈地摇了摇头,干脆将宁远远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接着拿过帕子仔细地给她擦了起来。 宁远远的心不禁砰砰跳了起来,褚泠秋身上好闻的味道传入她的鼻子,让她很快放松下来。 啊……漂亮姐姐漂亮姐姐~漂亮姐姐在给她擦脸呢! 对面的言息月见她一副享受的样子,一时竟眯眼思考了起来。 褚泠秋便是边给她擦,边回答方才的问题,“之后,我会先回趟师门,新一届的学子们上来了,我得去帮忙。而且,清云洞府的百年大选也将近了,到时大选的前三甲会有一次入天宝秘境的机会。” “天宝秘境……” 褚泠秋以为宁远远是不知道那是什么,便顺带着解释道:“天宝秘境是我师父青云真人的一方私有秘境。 大概解释呢,就是给获胜弟子的一个奖励,里面有许多天材地宝,灵气也比别的地方充裕,所以不管在里面修炼也好,找寻宝物也好,都会得到很不错的收获。” 宁远远点点头表示明白,但她心里却不由得打鼓。 天宝秘境大概是中后期的剧情了,而且,这部分的剧情其实在原文中大约有两年。 两年啊,可是能发生很多事呢。 首先是男主,厉寻。 天宝秘境仅为清云洞府弟子开放,所以褚泠秋夺得魁首后,也仅能一人进入。 既是如此,两人便只好约定,两年后在清云洞府再相见。 白驹过隙,等到时间褚泠秋终于出来了,她却并未在秘境外的约定地点见到厉寻。 褚泠秋心有疑惑,打算直接去厉寻的住处找,可没想到的是,竟在厉寻的院中看到了言息月。 原书中的言息月在此时早已性情大变,一双琥珀瞳中有一只已经变成了血瞳,而这便表示,言息月离真正的魔不远了。 他闻声转过身,朝褚泠秋笑。 而在他身后,是被他斩过数剑,剖腹断肢,浸在血泊中的厉寻…… 再看仙魔两界,同样变了样。 言息月登位魔尊,屡次挑衅仙界,再次打破了万年来的平静。 想到这些,宁远远不免沉默。 她相信,现在的言息月应该再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了,可是,这故事总要往后圆,如今,同为书中人,两年后,谁又知晓会发生什么呢? “好了。”褚泠秋放下手,满意地笑了下。 “谢谢褚姐姐。” …… 这画舫因着只靠自然风力,所以上浮的速度便是慢了些。 宁远远无聊,言息月索性又给她从灵墟中取出了点吃的,让她吃着打发时间。 但宁远远哪好意思自己吃,眼珠转了转,便拉着褚泠秋准备一起去船尾吃。 路过船舫时,两人看了撑着头打瞌睡的厉寻一眼,却是谁也没说话,径直穿了过去。 说起来,宁远远自从穿越过来,基本都没跟女孩子相处过。 不过,她性子活泼,又好美人,自然也就没什么压力的跟褚泠秋聊了起来。 前面一顿扯东扯西后,褚泠秋也逐渐进入了状态,甚至,问出了一个她根本不会在言息月面前问出的问题。 她道:“远远,你觉得我师兄怎么样?” 宁远远没什么犹豫,“挺好的呀。” “那……你知道他入魔时是什么反应?” 从第一次见,她便发现师兄从未在她面前刻意收敛过魔息,是这小姑娘完全不在乎吗? 她以为,仙界之人,多少都有点排斥的。 ……哪怕是她也无法幸免。 褚泠秋没等宁远远回答,兀自继续说道:“我从前与师兄感情很好,甚至我这一身本事有大半都是他教我的。可是,当我知道他入魔后,第一反应却是排斥的。” “如果可以,其实到现在,我也希望他不要在魔界。” 宁远远没想到褚泠秋会同她聊这些,她脸上的轻松收了收,思忖片刻道:“魔界暴.动分子多,褚姐姐不喜欢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没什么,我也不是能全然接受魔界的。只是……阿月他不同呀。” “褚姐姐,我想你应该是知道阿月他的来历身世的吧?”宁远远怕褚泠秋不知道自己指的什么,便又提醒了一个词,“西海?” 褚泠秋点头。 “既如此,你知道那些事情,便也能想到,一个小孩子,无依无靠地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又怎会完全没有一点心魔?” “仙界以心魔为耻,若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消除,众人还可夸你一句前途无可限量,但若是不能,反入了魔,便定为他人所诟病。清云仙尊是个极好的师父,阿月好容易遇到这么个人,自然想要好好表现,可强压之下,必糟反噬啊。” “当然了,我这么说也不是为他解释什么,但是我想,他那时应当只是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吧……” 第52章 灵舫终于在夜半时分悄然浮上了海面,为了行踪隐蔽,这次上岸他们同样选择了一个偏僻的小岛。 宁远远拉着言息月的手跳过一片海潮,站稳后,她回身望着船上的两人,“褚姐姐,你们这便走了吗?” 褚泠秋点头,“是啊,回去路途遥远,你们多加小心。” 厉寻也道:“对,日后有缘再见。”他似乎脑袋还有些昏沉,摆了摆手后便转身抱着褚泠秋的胳膊坐了下来。 “好。”宁远远不禁笑了下,“你们也是,一定要保重啊。” 最后几个字她咬的很重,想到原书的剧情,宁远远其实想要提醒他们更多,无奈剧情到现在已经发生了偏离,之后的发展她确是无法预见了。 几人也未再说太多,只待船影几乎隐入了黑暗,宁远远才缓缓收回目光。 …… “你似乎对褚泠秋并没有什么意见?”言息月突然冷不丁地问道。 宁远远抬起头看他,明亮的月光将他的脸渡上了一层银光,宛若神祇,她默默欣赏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道:“我要有什么意见吗?” “你知道的,我曾喜欢过她。” “可人家不喜欢你啊。” “……” 言息月哑言。 他问这个其实也没什么道理,就是奇怪她为什么对于自己曾喜欢的女子一点都不在乎。 不吃醋不嫉妒,甚至见了面还挺高兴? 记得上次也是,有一瞬间,那双眼睛亮的,比他收藏多年的夜明珠还甚。 马上宁远远就给了他答案,“再说了,褚姐姐人家又漂亮又温柔,修为高不说,行事还有原则,我对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意见啊。” 为什么,他觉得这几样特质如此的熟悉…… “所以,你通常都会喜欢这样的人?” 宁远远想了一下,确认道:“嗯,是的。” 果然! 言息月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道:“那若是叫你再碰上这样的男子,你是否便会移情别恋了?” “啊?” “你不可再对旁的人动心了!”言息月仿佛遭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他蹙着眉提醒道,“你要始终记得,你有人了!” 宁远远一直知道言息月某些时候脑子是有点直的,但是这般的脑回路她每次见每次都不可避免地要惊叹一番。 她忍住笑,装作为难地眨了眨眼,“记得归一回事,可这感情来了也难控制不是吗?” 宁远远故意挑衅言息月,而后慢悠悠地走到他身后,去踩他的影子,“不过呢,要是这个人能够对我很好的话,我自然也是舍不得离开的。” 言息月转过身来。 “比如,我现在脚累了,他便可以体贴地背着我走上一段!”宁远远负起手掂起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言息月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勾唇小小地笑了下,他半蹲下来,温声道:“上来,我背你。” “这样不行,这样没意思。”宁远远摇摇头,还不满意,她手指着不远处,“一会儿我从那冲过来,你撑住,可别把我摔了啊。” 言息月点头保证,“好。” 宁远远于是快跑到了一个差不多的距离,她撩起裙子,做好准备姿势,随着眉毛自信一挑,立时冲了出去。 …… “啊!” 言息月闻声回头。 人呢? 再朝下一看,“远远!” 为什么,会这样…… 说好的花前月下,你闹我笑呢? 言息月拉着她从地上爬起来,“怎么样,摔疼了吗?” 宁远远扁嘴,“不疼。”就是丢了她这张老脸! “那还来吗?” “不来了。” “我可以……” “我不可以!” “那你打算就这样走回去吗?” “……%¥*” * 这次西海之行到此便算是结束了,接下来,言息月直接带着宁远远回了魔界。只是…… “阿月,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啊?” “什么?” ……呼之欲出,但想不起来。 因着言息月此次离开并未声张,所以回来的时候,也没有上一回那么大的排场,两人悄然落地,好像才吃完饭在散步一样,慢慢朝寝宫荡去。 然而走了不久,宁远远却忽然觉得这路有些熟悉,她记得这好像是通往那片点月华花田的一条小径。 殊途同归,左右现在俩人也没什么事,宁远远便拉着言息月的手绕了一条远路。 距离越近,前方的光点便越是繁密,宁远远心中有些雀跃,说起来,她还没有和阿月来过这里。 她的脚尖调皮地带过一小片点月华,将原本缓慢浮散的光点激出一片。 有时单脚不稳,言息月就扶着她的胳膊“助纣为虐”。 两人路上也不说什么话,只跟着眼下的点月华走,可偏偏就这样,却是觉得有趣极了。 很快,那片花田便到了。 看过了深渊的可怖丑恶,宁远远只觉得这里是人间仙境。 气氛正好,她笑着唤道:“阿……” “君上!” 月。 宁远远:哦,她想起来了,她是忘了齐玉。 可是齐玉怎么会在这啊! 又是同样的地方,齐玉在花田中朝言息月挥手,然后运起灵力一个跃步到了言息月跟前。 他毕恭毕敬地行礼,唯脸上透出了一丝笃定的得意。 “你怎么在这啊?”宁远远一脸惊奇地道,他们不是该在西海先汇合一下的吗。 齐玉觑了宁远远一眼,不大高兴地凝眉道:“这花田又不是私有,本相来这怎么了?” 说完,他眸光一转,又道:“还是宁姑娘现在觉得有了倚仗,便想独霸这冥渡宫了?” 嘿!他这是在搞宫斗吗? 是吧?是的吧! 下一句是不是她宁远远想凌驾于言息月头上啊! 宁远远原本只是惊讶的情绪,一下子暴躁起来了。 下一刻,只听宁远远狠狠一跺脚,便转头抱住言息月的胳膊左右晃道:“阿月~~”声音可谓是极致做作。 “魔相大人怎的如此说话,人家明明是担心他的安全才问的呢。毕竟,大家一起去的西海,便要一起回来鸭!” 说到这里,她又自责地垂下眼,低声自己嘟囔道:“哎,也是怪远远,你我结伴回了家,怎么就偏生忘了魔相大人呢!” 在场就三人,距离都不远,她这般的嘟囔又怎能躲得过另外两人的耳朵呢,又或者说,她就是故意说给齐玉听,气齐玉的! 言息月此刻的智力已经回复到了正常水平,他听出宁远远话中的故意挑衅,可是……他其实从前与齐玉一起做什么的时候,便就是这样的。 齐玉对他极其信任,再加上那种难言的崇拜,对他安排的任务是惟命是听,毫不怀疑。 所以,这次西海之行,两人按计划分头行事,齐玉完成自己的部分后便自信离开了,这也是齐玉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 至于后来他落下深渊的事,齐玉一定知,而他不来救,也是相信自己绝对可以出来。 所以,齐玉应该不会上当…… 言息月于是垂眸望着宁远远无奈一笑。 然而,当他片晌后再将视线移到齐玉身上的时候,他第一次,在齐玉的脸上,看到了仿佛遭到背叛的不可置信的表情。 言息月:“……” 齐玉几乎是惊呆了地看着言息月眼神中的宠溺。 无奈,宠溺? 难道真如这女人所说,这一次,君上是忘了他? 齐玉不敢相信,明明他和君上之前那么合拍,明明他那么努力地站到了他的眼前。 齐玉想起了凡间的那句话——“有了媳妇忘了娘”。 哦不,在他这,应该是忘了下属,忘了弟弟! 而前面那个词,可能也要换下,君上如今除了媳妇,还有……孩子。 一对二,他要怎么比啊。 少年残酷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对面的俩人真实地看着齐玉一点点红了眼眶。 宁远远没想到,这一招攻击力居然这么大,竟然把孩子给弄哭了。 怎么说俩人个子也差不多,以至于她觉得本来好像是两个小朋友的战斗,结果被她拉进来了一个大人二对一给搞坏了。 “你,你别哭啊。”宁远远无措道,说完,她还立马拿胳膊碰了下言息月,示意他说话。 言息月轻咳一声,“齐玉。” 齐玉抬起头,眼神中更见委屈。 “你……”言息月有些为难,自齐玉长大后,他便没有哄过齐玉了。 宁远远左右瞟了下近乎僵持住的两人,努力保持嘴巴不动地低声道:“他不是最听你话了吗,赶紧哄下,你看那眼泪马上就喷出来了!” 言息月在宁远远的催促下,脑子飞转。 嗯!只能这样了。 却见言息月突然一步上前,长臂张开,轻抱住了齐玉。 齐玉:“!!!” 宁远远:“???” “齐玉,莫要哭了。” 因着是安慰人,言息月便将声音放得软了些,而如此的说话方式,再加上这个抱抱,对于齐玉来说简直是暴击。 他愣在当场,久久不能言。 宁远远还好,毕竟目的是安慰齐玉,一个拥抱也很正常,小孩子嘛。 可是,正当宁远远为面前的这个“父慈子孝”的画面放下心来的时候,她貌似又瞥到了什么。 她的脖子往右边歪去,眯着眼想去看看方才是否看错。 为什么她好像又看到了齐玉的得意啊! 不过这时,墨云州来了。 他对现在的这个画面感到迷惑,但他不说,只行礼道:“君上。” “何事?” “魔尊那边差人来了,请您过去。”墨云州毫无压力地忽视掉齐玉企图暗杀的眼神,“而且,听说,魔尊昨日吐了血。” 言息月眉毛轻挑,片刻后,笑着回道:“好,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去。” 第53章 世人皆知,魔尊名杌自数千年前的仙魔大战后,便时常沉睡。 尽管名杌自己不曾说过什么,身边之人也未曾传出过什么消息,但人们都心知肚明,这就是战时受的伤。 且过了这么长时间,名杌的沉睡问题仍然没有改善,可想而知这伤应当是不会好了。 依言,在魔界这么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这样的一位君主该是早被人拉下来蚕食了的,而如今除却地域一分为二,生出了两位魔君外,他却是还稳稳地坐着那个位子。 这原因其实有二。 一则,名杌乃魔族正统,数百万年来,统领魔界的都是他家族里出来的,众魔有了骨子里的习惯。 更遑论,名杌是现今魔界罕有的纯魔,非一般的魔可比。 ——这便也是印证了那句老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二则,便是东西域的两位魔君。 不论是当初的重戟、覃怨,还是后来的言息月,竟是谁都没有逆反之心。 两君同为名杌的左膀右臂,代管魔界。 既是两个二把手都没有动静,再往下的人自然也就起不出什么心思了。 这次名杌吐血的消息其实也并未传开,只重戟和言息月及各自的心腹知晓罢了。 言息月到大月山时,重戟刚刚离开,两人不甚愉快地打过照面后,便各走各路了。 “东域魔君,请。”魔灵殿外的看守魔兵替他缓缓开了门。 随着魔灵殿门的开启,内堂的风裹挟着轻微的血腥味冲了出来,言息月脚步微顿,待风过后,稳步踏了进去。 高座之上,名杌单手撑额,凝眉闭目,一看便知愁绪颇多。 他听着言息月规律的脚步声,直近到下方停下,才疲惫地睁开了眼睛。 言息月低头行礼,淡声道:“魔尊。” “你回来啦。”名杌应了一声,慢慢坐直了身子。 “这是炁灵玉,我已经带回来了。”言息月开门见山,直接将装着炁灵玉的木盒单手奉上。 这本就是场交易,各取所需,他也没必要与他迂回什么。 名杌也不介意,伸出大掌在空中微转,那木盒便飞至到了他的手上。 他将盒子打开,看着躺在其中的干草却是蓦地笑了下,“炁灵玉原来就是这么个小玩意儿啊,也不知是否真有那奇效。” 言息月没接话,转而随意道:“听闻,魔尊今日吐血了?” 闻言,名杌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看着个不肖子孙一样看着言息月,“你怎么这么会说话,也不怕我动了怒,一巴掌拍死你!” 言息月目光侧移,完全没有搭话的意思。 若是他对他有杀心,早就动手了。 名杌拿他没办法,只瞪了他一眼,便叹道:“还是从前的你好啊。想当初,那么小的一个娃娃,又乖又听话,我在魔界就从没见过你那样的。” 突然,名杌似是想起了什么,兴奋的神采让他的脸色也红润了不少,他一手撑在膝盖上,“还记得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自然是记得的。 不过,他那时可不是什么小娃娃。 至少,也是个少年了。 彼时他方从西海逃出来,一身的伤。 他记得他因失血过多倒在一个林子里许久,而醒来后便看见了这个人。 他不想死,不想做出的努力白费,便只得抓着眼前这活命的唯一机会。 好在,名杌确是救了他,甚至还亲自养了他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对他来说……是奇妙的一段日子,也是很糟糕的一段日子。 一个从小没有父爱的人,在最痛苦的时候,遇上了一个会对他笑,待他好又极有耐心的长辈,这能发生什么呢? 他自然,是难以控制地将他幻想成了自己的父亲…… 而之后不久,名杌突然说要给他指一条路,去学些本事以便未来自保。 既是“父亲”说的话,还是为他考虑,他又如何能不识好歹地任性? 于是,他便上了清云洞府。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无缘由地失联了近千年的时间。 他当时以为,他们可能就这样断了吧。 又或许,是名杌不喜自己,送他去清云洞府正好是个借口罢了。 可是,就在他第一次被激出真正的心魔时,名杌出现了。 他出现在了他的心魔之境中,帮他压了下去。 从此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名杌便会进入他的梦境中同他聊天,给他指导,教他怎么控制自己的心魔。 这种方式一直持续到了他叛出清云洞府的时候。 * 又是逃亡的一夜,漆黑的夜空无月无星,阴雨绵绵不尽。 他抱着鸣隐和唤月藏进一个山洞。 连日的小心躲避,和精神的高度集中让他的疲惫到达了顶峰,他终是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梦中,他又看见了名杌,他对自己说:“去魔界吧。” 魔界? 魔界是个什么地方,去了又代表着什么。 他不傻。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不可能半分都没有察觉。 但是,他却还是去了。 …… 面前,是一个他不认识的魔。 但看打扮和修为,绝对在魔界不一般,甚至可能是一个很有地位的魔。 “杀了他,以后你就在魔界有立足之地了,再也不用四处躲藏了,再也没有人会轻视你了。” 言息月是不信的,但是,名杌有一句话说对了。 杀了这样的魔,他在魔界,就有立足之地了。 那场战斗打得有些艰难,不过,他还是胜了。 接着他听从名杌的话,割下覃怨的头颅,去了东域冥渡山…… 当晚,他又见到了名杌。 这次,是本尊了。 他夸奖他,且告知了自己的身份。 在那一刻,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名杌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培养,果然是有所图的。 而且,图的还一定是一件很特别的事。 * “对了,我这还剩下一些定坤丹,你拿去吧。”说着,名杌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玉白小瓶准备给言息月抛去。 言息月扫了一眼,便道:“不必了。” “不必了?”名杌的神色微不可查地变了一下,“你之前不是一直受那犼兽之鳞的折磨吗?” 言息月注视着名杌,勾唇笑道:“确实如此,不过,多亏了魔尊,这次西海之行,我倒是将我的护心麟找回来了。” 名杌诧异道:“是吗,那这倒是个好事情了。护心麟于龙族来说乃是万分重要的东西,那以后,你便可以放心了。” “是啊,以后我便可以放心了。”言息月点头道,“只不过……重换护心麟我需得找处隐蔽的地方,后面可能会有段日子不在冥渡山,还望魔尊见谅。” “自然。” …… 言息月走后,一个中年面貌的男人从侧殿中走了出来,他的衣袍制式奇怪杂乱,不像魔宫中该有的,反倒是同那些异族服饰有类似之处。 “魔尊。”他行礼道。 名杌兀自望着那紧闭的大门不言,好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不止是我没有时间了,他也不成了。” “……也罢,这炁灵玉给你,你且先去炼药吧。” 萘敏接过木盒,“是。” ------ 作者有话要说: 唔,短小的我不说话(拉上拉链 第54章 言息月从大月山回来后,便直接去了墨云州的住所。 墨云州在魔界是东域魔君的护卫,也是冥渡宫守卫魔兵的统领,所以在宫中自然也有一间自己的屋子。 可他这人倒是有意思,遇上无事、或者休沐的时候,便绝不会在宫中待,而是自请了一份允许,在相邻的另一个山头自己盖了个小房子,还养了些小宠物。 言息月此次便是去那里。 “君上!”临近山顶,言息月的身后突然传来了齐玉的声音。 言息月停下脚步,略有些诧异地朝齐玉望去。 只见他着着一身便装,见他看过来便又加快了些速度,直到在言息月面前站定,才带着抑制不住的惊喜微喘了一口气,“君上,好巧啊,竟在这碰见您。” 言息月上下打量了齐玉一眼,“你也来找墨云州?” 齐玉原是欣喜的眼神忽然游移了一下,但也很快应道:“是,同他商量些事。” 言息月眉毛微挑,没说什么,只点头道:“那便一起走吧,正好我一会儿也同你们交代些事。” “好。”齐玉露出一个稳重的笑容,随后就跟在了言息月的身后。 两人走了不久,齐玉倏然内心一动,总觉得他与君上是如此的有缘分,竟在这破山上也能遇到,既这般,便绝不能浪费了这与君上独处的机会。 他于是觑着言息月的神情,又找话说道:“君上今日去大月山情况如何?” “也没什么情况。” 齐玉算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孩子,与墨云州两个都是他为数不多可信任的人,在这一点上,言息月并不会瞒他什么,“若说有最大的发现,可能便是名杌情况更差了吧。” “更差?!”闻言,齐玉却是高兴了,“那这倒是个好消息了,他的伤拖了这么久早就该有个结果了。君上……” 齐玉说到这顿了一下,只抬起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看向言息月。 言息月自是明白他的未竟之语,但他只是淡漠地瞥了齐玉一眼,便自顾地拂开一根挡道的树枝继续往前走去。 “君上!”齐玉见言息月不理他,忙追了上去,“我有能力帮您的!只要假以时日……” “住口。”言息月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他警告道,“我根本不想要那个位子,甚至连现在的这个魔君也并非我所愿,一切都只不过是到了这个地步无法回头罢了。” “更何况,那个人就算情况恶化,你也莫要小瞧他,活了那么多年的老怪物,岂是那么轻易就能被你扳倒的?” 齐玉哑言,想辩解什么却又无从说起,最后便只是又委屈又自责,懊恼自己惹了君上生气。 正当他沉默之时,肩上却忽地落下一片温暖,他错愕望去,竟是君上的手。 言息月此刻已经缓和了神色。 这么久了,不说齐玉忠心耿耿,帮了他多少,就本身来讲,齐玉对于他也确是像弟弟一样的角色,他不愿过分斥责他,但有些话必须要同他说清楚。 言息月轻叹了一口气,道:“齐玉,我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都是为了我,是担心那个人有一天会对我做什么。可是,你要知道,他是一个活了上万年的纯魔,无论是思想、经验、修为都是不可小觑的。若要对付他,恐怕连如今的天帝也要谨慎思量。” “当然,我讲这些也并不是因为我怕了,我知道总有一天我和他会撕破这张粉饰太平的假面,而这一天可能也不远了。”言息月说到这停了一下,眸底的幽深似是在考虑什么,他过了一会儿,才接着道,“但是在这之前,我不需要你去计划这些事,知道吗?” 齐玉抿了抿唇,良久,点头应道:“好。” 只要君上有需要,他一定在。 …… 说起来,其实像他们这样的人凭靠着御风便可直接落在山顶,完全不必这般辛苦到了山腰再徒步爬上去,这全都是因为墨云州这个大傻子!说是怕他的宠物们受了惊吓,便直接做了个结界,封了这座山头的天空。 齐玉向来都不耐烦爬这么一段路,这次要不是有些事在他这说更方便,他才不会来! 好在,今日有君上陪伴,才让他烦躁的心平静了下来。 “君上,我们到了。”看着几步之外的开阔土地,齐玉笑着给言息月指道。 言息月正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忽然,一道巨大黑影从天上急速而降,以迅雷之势直朝言息月两人的面门俯冲下来。 好在两人都不是普通人,尽管那黑影速度极快,言息月还是及时带着齐玉向后撤了数米。 待那黑影带起的飓风停下,俩人放下衣袖重新看去,便见一只棕白相间的巨鸟骄傲地盘旋在了他们的头顶,而且,还时不时地发出得意的鸣叫。 “这闷头鹅!”齐玉看清了那试图袭击他们的是什么东西后,忍不住愤怒甩袖,发出一声咒骂,“墨云州,你给我出来!”他边走边喊。 还真是赶巧了,齐玉刚喊完,墨云州便身绑围裙,臂挂套袖,左右各挎了一个篮子地悠悠走了出来。 齐玉:“……” “墨云州,你看看你……不是,你看看你养的这些畜生做的好事!君上一来,不听话等训便罢了,居然还差点伤了君上?!” “伤了君上?”墨云州一下子也有些惶恐,平时也没人来他这,怎么今天就这么倒霉来了两位大神呢。 他急忙跑了过来,“君上,您可有受伤?” “无碍。”言息月挥了挥手,转目将视线放在了长空之上。 他这还是第一次来这儿,从前,他只知晓墨云州爱养鸟,也零星的见过那么几只,可是却也没见过这般震撼的画面。 墨蓝的天空中圆月高挂,月影之下有数只不同种类的鸟在飞翔、盘旋,而其中最大的那只,便是方才给了他下马威的那只,展翅之后身长或有七八米,算是他见过的最大的鸟类之一了。 墨云州的小屋子就建在临近悬崖的地方,住人的地方不大,但院子却不小,许是这些鸟认主,对墨云州也放心,竟有不少的鸟将巢和蛋都放在了他的院子里,大大小小的,错落有致,比那养鸡场还过分。 如此看着,倒是让那些在崖壁上的、树上的鸟巢显得像是没抢上位子的无奈选择了。 “喂,墨云州,君上不计较,我却是要计较的。”齐玉可不愿言息月平白被一只鸟欺负,他眼珠快速一扫,指着那只最大的鸟道,“就是那个,态度极!其!恶!劣!我们刚一来,就直接朝着我们的脸冲过来,要不是君上动作快,我们一定给他抓伤了。” 齐玉的言下之意便是要墨云州好好惩罚一下那只大鸟,可墨云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半天,在齐玉看不见的角度上,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 是这只礐游魔隼的话……确实不大好办呐。 墨云州沉了沉心,片刻后,食指弯曲比在唇边,吹出了一声规律的长哨。 礐游魔隼闻声,一声唳鸣后锁定位置,十分阔气地直飞了下来。 因着他体型实在巨大,落地后便掀起了一阵狂风,几人不得不用上灵力才扎稳了脚跟。 齐玉再次遭此状况,内心愈加不满,他长舒了一口气缓和心情后,又给墨云州狠劲儿使了个眼色,催促他赶紧。 墨云州其实并不想理他,可这事既然涉及到了君上,那还是要做做面子的。 训话前,他故意冷下脸大声咳了几下,然后仰头瞪向头顶的礐游魔隼,“是你办的这事吗!” 礐游魔隼低头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歪了下头,似乎是没听懂。 “是你差点伤了君上吗!”墨云州又问了一遍,声音越发冷厉。 礐游魔隼这回确是有了点旁的反应,墨云州刚说完,它便立马后撤一步低下了身子。 然而,就在言息月和齐玉以为这是它们鸟类的道歉礼节时,礐游魔隼突然拿头毫不客气地猛撞了下墨云州的身子。 显然墨云州是早有准备啊,在礐游魔隼撞向他的同时,立即熟练地运起了浑身灵力抵抗,不过就算如此,这也让他倒退了好几步。 言息月和齐玉就看他拔.出半陷入泥土的后脚后,警惕地飞快把胳膊上挎着的两个篮子往身后一藏。 “不能吃!你给君上道了歉才能吃!”他像是赌气一样,看也不看那大鸟。 言息月:“……” 齐玉:“……” 到底谁是宠物啊! 最终,事情以礐游魔隼踢了墨云州屁股一脚,并强行夺走两篮子生肉结束…… “方才那是什么鸟儿啊?”言息月突然对那不听训的鸟有了好奇。 墨云州正走在前面,领着他们到院外的石桌石椅上去休息,闻言,转过头恭敬解释道:“回君上,是礐游魔隼,远古下来的一种鸟类,不过现今存活的已经很少了。”说到这,他倒是有些自豪了起来。 齐玉瞥见他那股莫名其妙的自豪劲儿,忍不住插嘴讽刺道:“所以你现在便是给他当起了老妈子吗?” 墨云州:“……” 墨云州不大满意他这个说法,重申道:“珍稀的鸟儿我总该要多照顾些。” “那你照顾得挺好,它现在都把你当成自个儿的仆人了吧!”齐玉嗤笑了一声。 墨云州:…… 哼!小孩子根本不懂得礐游魔隼的珍贵! ------ 作者有话要说: 宁远远:听说墨云州年纪轻轻就当了男妈妈? 齐玉:是仆人…… 言息月:是养鸡场饲养员。 墨云州:是珍稀鸟类保护学家! 这章给墨云洲和齐玉一点戏份哈哈,下一章远远出来~ 第55章 待言息月落座后,不想再理会齐玉的墨云州开启了新的话题,“君上,您来找属下有什么事吗?” “有两件事。”言息月道,“第一件,过两日我会闭关一阵子,所以东域便需得你二人多看顾着。不过若是有什么急事,也可传讯给我。” 闻言,两人俱是一愣,点头应下后,齐玉还是多问了一句,“君上,您为何突然要闭关?” 墨云州和齐玉并不知道他护心麟的事,言息月也不打算说得那么清楚,故而只道:“这次在西海找到了些药,应该可以修复我的旧伤。” “真的吗!” “!” 两人都很惊喜,他们从认识君上起,就知晓君上的心口处有一十分折磨人的旧伤。 开始时,每隔上十天半个月便要发作一次,而到后来,虽然随着修为的增强能压制住不少,但也只是将频率降低到了几个月发作一次而已。 他们曾经尝试过用些厉害的奇药,想着就算不能根治,至少缓解疼痛也成。 但这伤却是比这奇药还奇,今天吃了药压制下去了,下一回发作时便会反扑得更厉害,有一回竟是搅得君上昏迷了三四天。 发现这个问题后,二人便再也不敢随便给他试吃什么药了。 “既然君上的伤能好了,那魔尊的药您也不必吃了吧!”齐玉立即想到了这一点。 他说的药指的便是定坤丹,是他们目前发现唯一能缓解言息月痛苦的东西。 可是鉴于齐玉从小心思重,再加上名杌的身份,他一直都对此药有所怀疑。 哪有什么人会没来由地对谁好呢?其中没诈就有鬼了! 然而他检验过定坤丹,并没有发现什么。 无非就是些罕见又效果极佳的滋养身体的补物罢了。 而对于君上这么多年都不曾有一丁点好转的伤,他们没有办法,又不能一直放着不管,最后便只能依赖着那药。 言息月被齐玉那满含期待的眼神逗笑了,他嘴唇微勾,一只手慵懒地撑着头道:“是,不用了。” “太好了!”齐玉喜不自胜,险些没把持住魔相的端庄跳起来跟墨云州击个掌,但是很快,他转得飞快的脑瓜又想到了一点,“君上,您去闭关,那那个宁长远怎么办啊?” 人修十月怀胎,到时候,要是生产时君上不在怎么办? 墨云州自是不懂齐玉的想法。 这些日子,他可是看出来了,君上和宁姑娘形影不离的,闭关时,肯定也就一起带走了啊。 显然,言息月也没想起来自己曾诓骗过这个傻孩子的话,他愣了片刻,又和墨云州对视了一眼,正准备说俩人是一起的时,齐玉却率先摇着头叹了一口气,好像自己不得不承担起什么的事情的样子。 “君上,您且放心去闭关吧,宁长远那边我会顾着的。不瞒您说,我今日来找墨云州,也是为了她肚子里孩子的事。” 说到这,齐玉又叹了一口气。 本想着只是和墨云州讨论讨论要不要给那孩子准备一个生辰礼,结果没想到,陪产这种事,也落在了他的头上。 墨云州一脸惊恐,“?!” 都有孩子了? 宁姑娘还那么小! 言息月看向墨云州:……闭嘴。 齐玉接着道:“听说女子在生产时都很危险,很需要夫君的陪伴,可是您闭关疗伤这件事也不宜推后。我想,宁长远既是心悦于您,应当也是会理解的。不过相对的,我会替您看护好她,请最好的稳婆给她接生,一定母子平安。待孩子出生,我再帮您用留影石记录下那一刻,君上……” 齐玉滔滔不绝。 言息月快要崩溃。 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够了。”言息月猛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君上?”齐玉贴心问道,“要是您还想到什么,尽管吩咐。” “……我的孩子,我自己负责。” 真相,居然说不出口了。 齐玉呆了下,似是被这话给唬住了。 恰巧几人这时都沉默着,言息月和墨云州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都放在了齐玉身上,只见他片晌后突然露出一种欣慰、感动、又钦佩的表情。 “君上,您果然是这世上顶好的男子!” 言息月:“……” 墨云州:“……” “墨云州,我们说下第二件事。” “好的君上。” * 这么一番辗转,言息月再回到寝宫时已然是深夜了。 他没有回主殿,而是径直拐向了侧殿。 侧殿的大门大开着,门口有两个婢女和元宥在守着。 言息月的脚步不自觉加快,一时间竟有种倦鸟归林的盼望之感。 “君上。”几人轻声见了礼。 “下去吧。” 因着大门敞着,他一眼便看到了那倒在桌上呼呼大睡的人。 “唧唧~”肩上的小信灵鸟跳着叫了两声,似是在对这个新环境表示兴奋。 言息月目光微嗔,“莫要吵到她。” 小信灵鸟十分听话,立即闭了嘴,只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言息月伸出食指,让它跳了上去,“今日是没法将你介绍给她了,明天再让你们见面吧。”他一边说,一边走,说完了也正好把小信灵鸟放到了院中的一棵梅树上。 “若是夜间闲得无聊,便在这自己搭个窝吧。” 小信灵鸟:“唧?” 言息月负责地交代完,便拂袖转身离开了。 大门随之稳稳关住,夜风卷起地上的落花又落下。 不消片刻,偌大的院子里便只剩下它这一只无依无靠的小鸟儿了。 “唧——” …… “阿月,噗……阿么” 言息月刚将门关好,身后便传来了宁远远囫囵不清的呓语,也不知是醒了没醒。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桌前,弯腰看了一眼。 ——嗯,没醒。 言息月的嘴角却不自觉地带上笑意,直起身子后,没有立即动作,反而是又打量了一番宁远远的睡姿。 她闷头倒在左臂的肘窝上,刘海挤在袖间被压出了一个小鼓包,右臂自然环放在左臂前,手中还虚握着一只茶杯。 言息月的目光停驻在那只茶杯上,片刻后,伸手捏着杯沿轻轻将其取了出来。 但他并没有放在桌上,而是将那剩下的半杯茶仰头尽数灌进了自己的喉中。 半杯凉茶下肚,不知为何,他觉得好开心。 开心之余,他又好心情地伸出一指戳进宁远远刘海的小鼓包里,然后把这些发丝挑了出来。 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做完后,言息月终于将目标放在了还在桌上酣睡的宁远远身上。 他俯下身,胳膊正要从宁远远的腿.弯间穿过,宁远远却在这时候睁开了眼睛。 不过,她迷迷瞪瞪的,只是眯着眼睛瞅了眼言息月,又嗅了两下,像是小动物在确认什么安全的食物似的,确认完毕后,便阖上了眼睛。 言息月抱着她放上了软和的床榻。 宁远远自己有意识,着地之后立马去够旁边的被子,将自己裹好。 “快睡哦。”她又囫囵不清地小声说了一句,听这声音,已经是困到舍不得张嘴了。 “好,我沐浴后就睡了。”言息月温柔地回道。 “嗯……” * 平时,若是宁远远和言息月一起睡的话,那势必是言息月起得早。 可是今天早上,趋近宁远远转醒前,她居然还能感觉到抱在臂间的那截精瘦的细腰。 只是……怎么湿乎乎的? 还好烫啊。 宁远远有些不舒服,实在是太热了,又不是冬天,没有人会喜欢抱着一个大热炉子的! 宁远远果断地抽回手,连被子一时也不想要了,只打算翻个身再睡一会儿。 然而,就在她翻身的瞬间,她忽然有点回过味来,言息月是不是不大对劲啊。 宁远远犹疑着睁开眼睛,爬起来一看,果然发现言息月双眼紧闭,白皙的肌肤异常泛红。 她用手去碰他的额头和身体,竟是火烧一般的灼人,只一下便烫得她缩了回来。 这不会又是那个提升境界的副作用吧! 可是,离上次提升不是还没过多久吗,怎么这么快又来啊?! “阿月,阿月?”宁远远忙尝试叫醒他,可惜言息月并没有什么反应。 想到言息月上次说的要是挺不过去就会死的话,宁远远更是分毫不敢怠慢。 她把被子一下子拉开,已经这么热了,再盖着还得了? 然后—— 宁远远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试图让它转得快点。 这会儿言息月可能正处在副作用的前期,之后心脏、乃至整个身体都会剧痛不止,这种情况下,除了阻止他自伤外,护住神魂也是很重要的!她上次就是这么做的,是有效果的! 只不过她的修为低浅,效果也甚微,要是让墨云州和齐玉过来……是不是更好些? 可他们知道言息月的这个bug吗,这种东西向来私密,更何况言息月本身也是很谨慎的一个人,要是他俩不知道却被她叫来岂不是完蛋? 宁远远分外纠结。 啊啊啊啊算了! 还是她自己来吧!坚持一下就好了! 宁远远当即捏诀施法,为了保持她的可持续性,她开始还是要收着力的。 大约一炷香后,言息月果然又有了变化。 心脏的骤痛让他猛地蜷缩起身子来,宁远远一时不察,竟被他的膝盖猛地撞了下腿。 宁远远痛呼一声,却不敢断了手上的灵力,只能忍着疼去握住言息月的手。 好在她天生力气比较大,尽管不能完全制住此时的言息月,拉扯之间,也算是没让他伤害到自己。 又想到上次那个腰疼、但方便控制和输送灵力的姿势,宁远远打算再用起来。 然而,就在她刚将言息月的上身抱起来的时候,言息月竟猝然睁开了眼睛,那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在对上宁远远时,充斥着狠厉和冰冷。 宁远远心头一惊,连正要准备竖起的汗毛都没反应过来,言息月就突然给她来了一掌。 这一掌,虽未用灵力,却叫她一下子松开了手。 身子毫无支撑地向后倒去,在她的头撞到床栏的时候,她听到他冷声喝道:“滚!” 第56章 滚? 宁远远被撞得头晕目眩,但还是控制不住心中的五味交杂,她不免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震惊,好不容易撑着身子坐起来了,伸手再往额头上一抹。 妈妈呀,流血了! 宁远远一时间微怔,僵硬地朝言息月看过去时,却发现他好像比自己还要震惊。 一双眼眨也不眨地望着她,连身上的痛处都好似忘却了。 两人对视后,言息月才算是回过了神儿。 他慌乱地从床的另一头爬过来。 许是还处在不可置信中,又或者心脏有一瞬骤痛,他跌跌撞撞的,要不是宁远远主动去扶,言息月必定得从床上掉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远远,我、我不是故意的。”他不住地摇着头,双手颤抖着去摸宁远远的脸,“疼吗,流血了,血……我,对不起……” 面对着这样的言息月,宁远远倒是出乎意料地冷静了下来,她抓住言息月的手,努力安慰道:“阿月,没事,我没事的,你别怕。” “可是……”言息月仿佛陷入了魔怔,双目赤红含泪,完全听不进去宁远远的话,直到又一波剧痛来袭,他才撑不住倒在了宁远远的怀里。 宁远远抱紧他,“阿月,你先撑过去,撑过去我们再说好吗?” 言息月这次的过程比之上次还要艰难,一会儿浑身火烧,一会儿冰冷结霜,皮肤皲裂如干涸土地,从绽开的缝隙中不停地往外渗血,再加上开始的那件事,让他的整个人十分不稳定。 更有甚者,言息月中间有近一个时辰的时间,眼睛都是涣散无神地睁着的,像极了那死人的状态。 若不是宁远远尚能感受到他的心跳,铁定以为他就这么死了。 好在这次的情况虽然来势汹汹,时间却是意外的短,上一回差不多用了三天时间,这次却是早上开始,到晚上快四更便结束了。 因此,宁远远也就没有吝啬自己的灵力,跟通了的水管一样只管往外冲,不过这也导致了她最后灵力枯竭,直接抱着言息月晕了过去。 等到再有意识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正被谁扶着往上缠什么东西,憋屈得难受。 她眼也不睁,抬手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胳膊,不满地嘟囔道:“别缠了,闷。” 言息月顿了片刻,还是抽出了自己的手腕,继续给宁远远缠纱布。 宁远远这会儿是真醒了,她掀起眼皮去看言息月,本想跟着再说点什么,但见他神情冷淡,周身气压又低,便暂时闭了嘴。 额头的伤口很快处理好了,言息月动作轻柔,倒是没怎么疼的。 宁远远的眼珠子跟着他的动作一起移动,看到言息月无声地收拾好散落在床边的药瓶,准备起身时,她立刻坐起去抓他的袖子。 然而,破了的脑壳可受不住她这么快的动作,宁远远刚抓住,便晕得她随即又倒了下去。 “远远!”言息月忙扶住她,“怎么样,没事吧?” 宁远远躺在言息月的怀里,紧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待好些了顺势锁住言息月的腰。 “我没事。不过你别走好吗?” 言息月感受到腰间宁远远的力量,一时无话。 良久,他才艰难启唇道:“远远,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 这么多年的破境,明明只有身体上的痛楚,他也不知为何在那一刻,他会突然发怒暴起。 而且,那种感觉很奇怪,也很难形容,仿佛像是从灵魂深处产生的一种情绪。 宁远远看着他困惑的眼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她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我知道,阿月怎么会故意伤害我呢。” 言息月长睫微颤,却道:“远远,我担心是我修的功法有了问题。” 宁远远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这功法本就是我领悟得来,没有前人经验,便只能是我自己摸索。如此,难免会出现什么预料不到的问题。” 言息月蹙起眉,“今早我突然暴起,我能感觉到,在那一瞬间我控制不住自己,而且这种情况必不会是偶然。一旦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说不定,长久下去,我会变成一个暴躁易怒的疯子。” 从前只他一人,那应着母亲的要求活着就好。 所以尽管他发现这功法有重大的瑕疵,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修炼,因为他知道,这功法所带来的修为提升才是他那时最需要的,只有获得强大的实力才能保护好自己。 但现在,他有了远远啊。 “我不想伤害你,远远。”言息月的声音嘶哑,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 宁远远抿了抿唇,却是没有多么恐惧,她稍微坐起来些,重新给了言息月一个大大的拥抱,鼓励道:“阿月,你别把这事想得那么可怕,若是修炼方法的问题,你那么聪明,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而在那之前,我会陪着你,一切都会好的,好吗?” 言息月遽然有一刻的晃神。 ——“我会陪着你,一切都会好的,好吗?” 这话,好熟悉。 他的脑海中竟是突然闪过了一个画面。 那是褚泠秋拜入青云洞府后不久…… 他确实不是一开始就对褚泠秋有什么特殊感情的,而是在一次送师弟师妹们去秘境历练的时候。 秘境突然崩溃,他为了将他们送出去,自己力竭倒地。 当时唯剩他与褚泠秋两人,褚泠秋见他晕厥便也没有及时出去,两人最终落入了一个奇怪空间。 之后,他昏迷中发了魇,梦的全是小时候西海的那些事。 褚泠秋不知真相,只能是想办法哄慰他,她那会儿就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师兄别怕,我会陪着你,一切都会好的。” 言息月:…… 他是远远口中的渣男么,为什么远远抱他的时候会想这些…… 言息月闭上眼,甩开那些旁的思绪,应声道:“好。” * 那天之后,言息月突然消失了两日,他没留下什么话,宁远远便自己去问了元宥。 可惜,元宥自从被派来保护她后,对于言息月魔界公务上的事,便知晓得不是那么清楚了。 他摸了摸后颈,为难道:“宁姑娘,君上现在大约在潜月殿吧。” “潜月殿?”宁远远对这个地方有点印象,好像离主殿不远,“那我们能去看看吗?” 元宥道:“能倒是能,但是恐怕进不去。一日前,那里被布下了结界。” “嗯……那我们只在那附近逛一下好了,不进去。”反正这么待着也没事干,就当散步了。 宁远远做下决定,当即便换了身衣服,准备出发。 而门一开,她碰巧又看到了那只蓝色的胖墩墩的小鸟儿,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这的。 它正从远处往这边飞,嘴里还衔了根沾着泥土的小树枝。 宁远远一只脚踩在门槛上,也没急着出去,默默看着那鸟儿落在院中的梅树上,然后认真地左右摆弄着那做巢的新树枝,似乎是在找一个绝佳的角度,待放好后,又哼哧哼哧扑闪着翅膀飞了出去。 “这是墨云州的信灵鸟吗?”她问。 之前她见过一只,不过比这个要大上一些,纤瘦灵巧一些。 元宥方才也跟着宁远远一起看鸟,这会儿听到问话,自然收回目光,恭敬回道:“应当是的,只是不知这鸟怎么跑这来筑巢了。姑娘若是不喜欢,我去把它弄走?” “不用不用,就让它在这吧,挺可爱的。”宁远远急忙摆手。 只不过是她突然想起来,言息月说要送她一只的!个大猪蹄子! 接着,两人便慢悠悠地逛到了潜月殿的附近。 潜月殿果然如元宥所说,被设了结界。 既是这样,宁远远也没有什么多留的必要,她随意扫了一眼,转身便准备走。 可也是巧了,就在这时,殿门却开了,而出来的却不是言息月,而是两个魔兵。 不止如此,他们还共同抬着什么东西。 宁远远定睛看去。 ——是尸体! 而且,这具尸体应当还死得不大痛快。 一只胳膊齐根截断被放在身上,其余三肢异样弯曲,而腹部还开了一个大洞,若不是那俩魔兵是平抬着,指不定那肠子得掉出来! 宁远远见状,一下子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不敢多看,赶忙把视线移到别处去。 “宁姑娘。”元宥突然叫她。 “啥事呀?”宁远远侧着头回道。 “那边。”元宥朝着潜月殿大门指去,“魔相大人在看你,好像在叫你。” “哈?他叫我干嘛。”宁远远皱了皱眉头。 那俩魔兵还没走出她的视线范围内,所以她眯起眼睛,模糊视线后,才扬起下巴朝齐玉看过去。 噫,他表情好像很是不忿。 接着,宁远远看见他朝里动嘴说了什么,然后回过头来向她招了下手。 ……不想去。 但她想到里面言息月可能在,宁远远还是拎起裙子走了过去。 跨进大门的那一刻,一股轻微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尽管很淡,宁远远还是不禁皱了皱鼻子。 不过看殿内的地板上,倒是没有什么血迹,应是已经清理过了。 宁远远再抬头,便看见殿内一站两坐的三个人——齐玉、言息月和墨云州。 墨云州不知怎么受了伤,言息月还在给他疗伤。 宁远远不愿打扰,所以一时也没说话,而是找了个椅子坐着打量着四周。 她的视线从三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却是在言息月身上停了下来。 是她的错觉么? 为什么感觉言息月身上的魔气好像比之前重了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7 00:39:42~2021-08-28 00:3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怀瑾若芷萱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魔界也是有季节之分的。 不过仅有两季——夏,和冬。 此时值夏,入夜后,阵阵微风还带着些白日的温度,拂面时自觉惬意。 点月华随处生长,小路边的零碎光点,倒是像极了天星坠下,同远在九霄的真星星相比,也算是触手可及了。 宁远远拨开草丛摘下一朵点月华,“所以,那是西域魔界的人?” “没错。”言息月走在宁远远的旁边,两人边散步边往回走。 “那他还挺厉害的,居然都把墨云州给打伤了。” 言息月摇了摇头,“不是他厉害,只是这么些年来作为墨云州的副手,让墨云州信任了他,疏于防范罢了。” “好吧,只要你们没事就好。” 宁远远没打算深究这些,东域和西域虽同属魔界,却也像是两个对立的大国,这其中的复杂可不是她这种普通人能理得清楚的。 她手指撵着点月华花梗转了一圈,然后踮起脚便插到了言息月的耳边。杏眸调皮一眨,浅笑道:“只要你没事就好。” * 话再说回来,言息月这两日其实是同齐玉和墨云州交代东域魔界的公务去了,要不是有那意外,一天便也搞定了。 而今,该交代的事也交代完了,宁远远就要同言息月寻一处地方进行魔鬼训练了。 对此,宁远远压力颇大。 “远远,走吧?”言息月方饮了一口还在冒着热气的蒙顶甘露,便放下茶杯如此说道。 “啊?”这么突然的吗,明明他们刚才还像平日一般吃过早饭,喝茶歇息来着。 “我们不用收拾什么吗?”宁远远小心问道。 毕竟她的资质普通,陡然有学霸要带她集训起飞,她还是有些紧张的。 言息月摇头,“不用,该准备的我已经准备好了。” “好吧……” 宁远远站起来拍了拍皱起的衣褶,拿出一副壮士一去不复归的气势道:“走!” 言息月看着她却是弯眸一笑,未着急起身。 只见他右手悠然翻转,一个白色的光团赫然出现在了手心之上。 宁远远转过身子,问:“这是什么呀?” 言息月抬手给她看,“秘境的境门。” “!!!” 宁远远瞬时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气。 要知道,秘境这东西可都是天生地养的福地,就像是山水石林一样,不为个人所有,而是归属于大自然的。 偶尔尽管也会有特殊的有主秘境出现,但那绝对只是偶尔的偶尔的偶尔,一百万个人里都不一定能冒出一个。 就算有,那大概率也只是见过,根本没有机会去拥有它。 为什么这么说呢,那是因为这样的秘境单是生长条件就苛刻得要死。 首先,它自己的灵气便要达到极致,而后再等个几百几千几万年,凭靠机缘,生出精灵,这样一来秘境便有了自我意识,可以自由择主了。 机缘一词本就玄妙,它生出精灵要机缘,人遇上精灵也要机缘,精灵还有自己的性格和挑人的眼光,这便也算是个缘分。 当今世上,或者说,在这本书里,宁远远知道的唯一一个有主秘境就是青云真人的天宝秘境。 除了他之外,可是连本书的男主厉寻,也不曾拥有啊! 那么,问题来了,言息月是什么时候收的这个秘境? 宁远远愣愣地看着言息月将那光团扔到地上,触地前一刻,白光大盛。 她的眼睛受不住,只得拿手紧紧挡着,待感觉到周围的光淡下来了,她才慢慢撤了手。 眼前是一个像任意门一样的……门? 准确来说,应该只是一个椭圆形的光圈,中间有一层结界一样的东西,而结界的另一边是其他的地方,貌似人只要穿过去,便能够到达。 宁远远内心大呼神奇! 她跑到那“门”的后头去,却发现跟正面所看的是一样的。 这还是双面的啊! 言息月看着宁远远一脸兴奋,自己也忍不住笑,他朝宁远远伸出手,“来,我们进去吧。” “好!”宁远远立即举手立正,然而等她正要将手放上去的时候,窗外却忽然传来几声急促的咚咚咚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撞窗户。 宁远远看了言息月一眼,便走过去准备把窗户推开看看。 刚开一个小缝,宁远远就感觉到外头就有一个小胖东西拼命往里挤,待窗户开到能容纳那小东西进来了,便见一个影子迫不及待地嗖得一下从宁远远的眼前闪了过去。 宁远远顺着那影子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原来是那只决心驻扎在梅树上的小信灵鸟! 此时小信灵鸟正绕着言息月飞,快速飞了几圈后,又站到言息月的肩上疯狂拿头去拱言息月的脖子,好像十分着急似的。 言息月只懵了一瞬,然后便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抬头,指着小信灵鸟对宁远远温柔一笑,“远远,这是我送你的信灵鸟来着。” 宁远远歪头,“?” 小信灵鸟抬头,“唧——” 小信灵鸟从没想过,自己的这个新主人会在带它回来的第一天就将它置之门外,还让它自己搭窝。 搭窝也就算了,毕竟是自己的房子,辛苦一下也没什么。 不过就是小小的年纪便要承担起不属于它这个年纪应当承担的责任罢了。 可是,令鸟困惑的是,自那以后,它竟是两天都未再见过主人! 好不容易昨天晚上瞧见了,它衔着搭巢的最后一根树枝拼命往院子里飞,却还是没能赶上这次史诗会晤,还差一点就刹不住车撞门上去了! 这些都不算什么,主人长得好看,说话也温柔,它还是挺喜欢的。 既然喜欢,它便——甘之如饴。 可为什么,一早起来就闻噩耗? 若不是它听见屋里的声起来偷听,那必定又要叫这厮抛下,简直是负心汉呐呜呜…… 宁远远眯眼瞧着那小信灵鸟水汪汪的黑豆眼睛,有一瞬间好像明白了它在想什么,她视线上移,平淡地念出那三个字,“负心汉!” 小信灵鸟:“唧!”你懂我! 言息月:“??” 接下来,宁远远便带着绣球,也就是小信灵鸟,和言息月一起入秘境了。 踏进秘境的那一刻起,浓郁的灵气便被风裹挟着席卷而来。 宁远远第一时间其实是不适的,就像桑拿房一样,过高的温度和异常的环境,让人们开始总会有一阵子不适感。 不过,这种不适感几乎是一闪而过。 许是因为她本就是修仙的体格,本身对灵气就有渴望,不适感过去之后,便是身心的舒畅。 灵气透过皮肤,浸润身体,再通过经脉流转全身,竟像是从内而外焕然新生了一般。 宁远远不久便觉得快要破境。 言息月看出她的情况,指挥她坐下调息,慢慢匀速运转灵力。 然而待宁远远闭眼,平稳呼吸后,言息月的表情却是蓦地淡了下来。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 这一回,宁远远一连破了三个小境界,最后一个境界过了大半。 只要她再努力修炼几天,这一个大境界也就过了! 她师承清云洞府,是在仙界的地盘修的仙,因此这等级的划分便不是凡界修仙门派的那种筑基金丹之类。 若一定要计较的话,她现在应是在散仙快要到地仙的程度。 呀!快要升到地仙了呢! 宁远远很高兴,再加上方才被灵气的浸透,整个人那叫一个神清气爽,她睁开眼,一眼便看到了在她对面盘腿而坐的言息月。 不知道是不是在调息,宁远远没敢叫他,只是忍不住兴奋地跑过去跪坐着看他。 绣球原本躺在言息月的腿窝间的衣服上休息,见宁远远来了,便振翅飞到了她的肩膀上。 一人一鸟,默默欣赏着言息月的美貌。 “醒了?” 谁知,言息月却不给她们这个机会,俩人看了还没一炷香,就被他出声打破了。 “啊……是的。”宁远远颇为可惜,但随即她就笑道,“我快到地仙啦!” 言息月眼睛轻眨,眼角勾勒出温柔的笑意,“我曾经还以为你对修炼不感兴趣呢,结果现在晋级了也很高兴嘛。” 宁远远……宁远远无话可说,并觉得此话有坑。 “既然如此,我便努力,让你追上我的脚步如何?” “再见。”宁远远刚说完,便当场倒地闭眼升天。 开玩笑!就她这资质追上言息月简直是开玩笑! “哈哈哈哈哈——” “……” 出于人道主义,也是出于宁远远“撒娇卖痴”得来的条件,他们到秘境的第一天可以轻松一下,不必训练。 “阿月哥哥,我们今天吃什么呀?” 没错,叫一天“哥哥”就是换得一天轻松的条件。 “额…………” 言息月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愉悦。 提出这个条件,还是他之前在清云洞府时不小心撞见两个师弟师妹约会产生的想法。 记忆中,那师妹叫那师弟“哥哥”的时候,师弟可是当场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并且将师妹堵到墙上深情地说了一句—— “小莲师妹,能听到你这声哥哥,真是让我把命给你都成。” 把命都给她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言息月也想见识一番。 然而,事不遂人愿,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微微蹙眉,斟酌着说道:“远远,你为何说出来有一种猪油般的腻味儿?” 宁远远:“???” 难道是她嗓子掐得太细了? 宁远远肃清嗓子,大声叫:“哥哥!我们去捉鱼吧!” “……有种大兄弟的臭汗味儿。” 宁远远虚弱地叫:“哥哥。” “像没气了。” 宁远远激昂地叫:“哥、哥~” “像大公鸡。” “gie……” “y……我们还是走吧。” 言息月已经不想听下去了,他转身迈出了一步,但就在这时! “阿月哥哥。”宁远远正常起来,手抵胸.口,轻声唤了一句。 “!” 言息月如遭雷击,四肢酥.软。 第58章 从境门出来的地方似乎并不是言息月想要去的地方,他带着宁远远闲庭信步地一路朝东行去,中途若是恰好遇上什么稀奇的,便顺带着给宁远远介绍一番,也算是熟悉环境了。 而这秘境确实同宁远远想象的不一样,或者说,是根本想象不来。 入口处的风景,清风朗日,长林丰草。 远处是白练腾空,烟波浩渺;近处有奇花异草,争妍斗艳。 灵气浓郁得几乎化成实质,仿若仙雾绫罗般萦绕在空中,不可不谓是一派祥和之色。 宁远远自然也就觉得,这里只是一方单纯的、无外人打扰的、适合休养生息的仙境罢了。 然而,随着位置的深入,有些东西还是打破了宁远远的幻想。 首先,是高耸入云的大树上,突然掉下来半条沉睡的巨蟒。 为什么说是半条呢,因为它的尾巴还挂在大树的枝干上啊!!! 那么高的一棵树呀,一眼望不到头,巨蟒就剩个尾巴在上边勾着,整个身子跟个巨大的丈量器一样直直吊下来。 是了,方才掉下来的时候,宁远远还眼睁睁地看到它因为惯性而弹了几下。 “发什么愣?走吧。” 这时,走在前边的言息月见宁远远没跟上来,转过身自然地拂开巨蟒的身子,将宁远远拉到身边来。 完事他还贴心嘱咐道,“要跟紧我呀。” 宁远远当时意识飘忽,脑袋还没彻底反应过来自己撞见了个什么玩意。 等她再呆呆回头一看,竟见绣球这小胖鸟不知死活地以身为箭,俯冲下去用力钻了下那巨蟒。 宁远远眼睛倏地瞪大。 与此同时,巨蟒身子一晃,尾巴没勾住,整条蟒哗啦啦掉了下来。 尘土飞扬,地面震动。 救命啊!!! 宁远远的一只手腕还在言息月手里抓着,想跑还跑不掉,一时情急,直接勾住言息月的脖子就跳了起来。 言息月瞬时接住她的腿,正好把她公主抱了起来。 “怎么了?”言息月居然问。 “蛇!蟒、蟒蛇!”宁远远语无伦次。 “没事,你看它不是没醒吗?”说着,言息月还抱着她转身看了一眼。 …… 然后,他们又继续走。 这一回他们遇上的,是玉齿兔。 这种兔子,名字好听,长得也不赖。 浑身上下都是雪白柔软的绒毛,耳朵却是比普通的兔子小了些,某些角度讲,很像仓鼠和兔子的混合体。 宁远远自蟒蛇那段路起便被言息月抱着一直没放,她本来正看着左前方,突然间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朝他们冲了过来。 正好言息月在这时停了下来,宁远远若有所感,往言息月脚下一看。 这便叫她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一只玉齿兔拿头将言息月撞停,然后立时扬起头,将嘴巴张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大度,露出那两颗长长的大板牙,狠狠地对着言息月的脚踝咬了下去。 一切仅发生在一瞬间,宁远远想要叫言息月注意时,已经晚了。 然而接下去,宁远远却见那玉齿兔咬住言息月后便不再动了。 两息之后,玉齿兔豆大的眼睛一翻,僵硬地朝后倒了下去,两颗坚硬如玄铁的牙竟是齐根断了。 “阿月……” “嗯?”言息月温柔应道。 宁远远的目光扫过那群仍伏击在草坡之下犹豫不决的玉齿兔们,“……没事,走吧。” 总之,这个秘境就是很奇葩。 说它是平和的人间仙境吧,不,它还生着许多攻击性很强的大小兽类。 说它是试炼秘境吧,也不,因为这里面生的这些灵兽好像还没达到那个凶恶程度。 反正,就,很难讲。 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穿过丛林,越过沼泽,爬过山坡,来到了一片竹海的深处。 可真是太远了,不知道这地方有没有尽头啊。 “快把我放下来吧。”宁远远拍拍言息月的肩膀,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也不知这人是怎么回事,抱上了就不放手了,走了这么长时间,她一个被抱着的人腰都酸了,他自己胳膊不疼吗。 思及此,宁远远便也询问道:“你胳膊疼不疼呀?” 言息月眉毛微抬,眸底在下一刻立马就适时地蕴出些撒娇的意味,“疼自然是疼的,可是我抱上远远便不愿撒手了怎么办?” 宁远远额角一抽,却是没敢细看言息月的眼睛,毕竟这双桃花眼太会惑人了,她轻咳了两声,故意板起脸道:“怎么办?你不想撒手那就别放了,继续疼着去吧!那儿!” 他们前方不远处有座小院子,想来言息月的目的地应该也就是这了,宁远远手指过去,命令道:“那你就再把我抱到那去吧!再走一段路!” “遵命,我的——” 言息月的嘴角勾出温柔的笑意,“小姑娘。” 什么小姑娘啊,听着跟个小朋友似的。 宁远远内心腹诽,脸上却不由得热了起来。 …… 到了院前,言息月终于将宁远远放了下来。 宁远远站在篱笆前望去。 方才在远处时,便看是个小院子,不想走到近前,确然还是个小院子啊。 屋子仅有两个,一间卧室,一间厨房,大约也就够一个人住的。 院子中间还摆了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做工非常简单。 “阿月,这是你自己之前建的吗?”宁远远问道。 言息月摇头,“不是,我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了。” “哦。”宁远远的目光从那反复钉了多次的篱笆和房顶上收回。 确实,如果是言息月建的,这房子应当不需要这么多次的修补。 两人而后进了院子,登上楼梯准备去卧室看看。 但是,宁远远刚一踩上台阶,便吓得连忙扒住了前边言息月的腰。 言息月停下脚步,一脸兴味地看着她,“远远这是做什么?” “……”宁远远冲他皱了皱鼻子,表示不忿,然后才解释道,“是房子在晃!” 言息月看了看整栋竹屋,回过头笑道,“放心,不会塌的,你看,这补了好多处呢。” 就是因为补了好多处,才担心会塌啊! 不过,令宁远远感到惊喜的是,这卧室的布置居然很合她的意。 不是说它里面有多华丽,而是这里带给她的感觉,很温馨,也很用心。 床上整齐的被褥,竹架上摆着的各种手工作物,还有桌子上的那套茶具。 ——也是用竹子做的杯子。 一共两个,边沿棱角都被仔细打磨过。 若是再仔细看去,其实还会发现这杯子口是斜的。 但她想,这原先的主人应当已经很努力了吧。 言息月看她眼神柔软,嘴角还不自觉带着笑,便知宁远远对这里还是挺满意的。 因着两人是刚刚到,这里也没有什么水,他便从灵墟中给她拿出了一个苹果,权当解渴了。 宁远远于是边吃边参观。 这屋里还有一个大的置物架,不过上面大多放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团成团的蛛丝啊,漂亮的石头啊,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动物骨头,看起来都是原主人从外面捡来的。 宁远远一一看过去,倒是觉得颇有意思。 突然,她想到什么,转头看向言息月,“阿月,你这个秘境叫什么名字啊?” 言息月正端详着那两只杯子,闻声,便放下道:“昆夷之境。” 宁远远回想原著,再回忆宁长远本身的记忆,好像都没有听说过这个秘境,她眨了下眼,又问道:“我听说这种可以择主的秘境都会有一个精灵的,那你家这个呢?” 别的不说,精灵她还没见过长什么样呢,想看! “我家这个——”言息月拖长音,似是回忆,又似是卖关子,“我也没见过。” “啊?”宁远远惊讶道,“怎么会没有呢,没有的话它要怎么择主呢?而且要是没有,你怎么知道这秘境的名字啊。” 宁远远被他勾起了求知欲,也不管架子上那些东西了,搬了个凳子就坐到了言息月面前,一副要听故事的模样。 言息月被她逗笑了,“能择主的秘境必定会有精灵存在,你这话没错。不过,我也确实没有见过她。” 宁远远怀疑道:“从来都没有吗?也没托梦之类的?” 言息月无奈,“没有。” 宁远远迷惑了,“那你是怎么得到这个秘境的啊?” 是了,这就要牵扯到原书了,还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言息月却在这时沉默了一下。 宁远远敏感地感觉到,他在刚才那一刻好像也有一丝疑惑闪过。 “昆夷境……是我一觉醒来便有了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8 10:01:50~2021-08-29 18:2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吃一颗橙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书虫本虫2瓶;3805129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好吧,不管言息月的这个昆夷秘境是怎么来的,也改变不了她第二天就要开始苦训的事实。 不过,就像小时候上学刚开学的时候,前几天虽然都要上课,但课程总归还是轻松的,也算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了。 按照言息月的安排,宁远远这几日只需适应这里的环境,学会利用秘境中的纯净灵气反复洗刷重焕经脉,排除浊物即可。 而他,便要用前面这空闲的几天去将他的原装护心麟换上。 “真的不用我陪你吗?” 宁远远不大放心,怎么说也是连着皮肉的东西,还在心脏处,想也不会是件容易的事情。 言息月却拒绝了她,还说什么场面血腥,女孩子不宜观看。 宁远远内心腹诽,面上倒也没再跟他辩驳什么,只是兀自想着,完全不管是不行的,大不了她每日任务完成便自己去他门口看看呗。 于是,宁远远借着送他闭关的由头,先将点给踩了。 …… 一日过去。 从日出到日落,宁远远已经可以熟练地做到引气入体重焕经脉了。 甚至,还隐隐有了无需刻意引气,便可灵气自入的征兆。 宁远远缓缓睁眼,吐出最后一口浊气。 她挽起长袖,愕然地看着自己手臂皮肤上析出的黑色污浊。 不知道是不是环境的问题,亦或者,她本来就是个隐藏的小天才? 她竟然发现,在昆夷秘境中,她的修炼速度快了不少,而且质量也很高! 想当初,清云洞府的灵气也挺丰裕的,但宁长远修炼起来偏偏就是缓慢得很。 “唧唧!” 宁远远抬头一看。 是绣球回来了。 这小家伙还挺勤劳,刚换了个地方便又开始着手打造自己的新家了。 她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让它飞到自己的手上。 绣球也下意识飞过来。 然而,等它快要落到宁远远手上的时候,居然又急忙刹车掉头飞了回去,改落在了窗台上。 宁远远一愣,看了下自己的手。 好吧,也都是那些黑黑的脏东西。 宁远远站起来,准备先去河边洗个澡,路过绣球时,她假意冲她哼了一声,“你居然嫌弃我!我要到外边哭去啊!” 绣球歪头,“唧?” * 昆夷秘境中以竹海为界,将那些过于凶悍的灵兽全部阻隔在外,因此,宁远远就算是夜间行走,也不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 言息月闭关的密室离竹屋不算太远,都在这片竹海内,宁远远洗完澡再过去,倒是还能蹭上些落日的余辉。 “呀,这个好像是绣球花!”宁远远走着走着突然瞥见路边的一簇花丛,她把绣球叫过来,带着一起去看,“好像还真的是诶。” 只不过是因为这里灵气浓郁,因此长得更华丽了一些。 宁远远细细打量着。 这花颜色多,蓝色、紫色、粉色,什么色都有,而每一单支都是由许多的小花团簇而成,所以这就有了一朵变一捧的既视感,就像绣球一样。 宁远远把其中一朵蓝色的指给绣球看,“绣球啊,你知道嘛,你的名字就是从这里来的。你看,这一个个胖嘟嘟的,是不是就像你一样?” 绣球闻言,飞落到宁远远的食指上,也仔细打量着那朵花。 过了一会儿,她脑袋飞快一啄,摘下一朵小花来,然后欢快地扑闪了两下翅膀,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这么喜欢呀,那我们摘几朵回去吧。” 宁远远不禁露出老母亲的微笑,顺手又rua了一把她毛茸茸的头。 这里的绣球花大多是以蓝紫色为主,正好和小灵鸟“绣球”相配,宁远远也不需要怎么挑选,找了两只长势好的便准备去拔。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痛苦的喊声突然从这条小路的尽头传来。 宁远远要摘花的手猛地一抽,一截断掉的枝丫直接把她的手划了一个大口子,鲜红的血顺着伤口就流了出来。 她定定地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 那是言息月密室的方向啊! “绣球,快走!” 宁远远用上灵力一路飞奔,很快就到了密室门口。 她一口气也不喘,立时就想拍门。 可她手刚抬起,宁远远就蓦地冷静了下来。 言息月在闭关疗伤,她突然闯进去不就打扰他了吗。 而且,换个护心麟而已,不至于像破境那般危及生命,言息月自己心里有数,她倒也不必如此惊慌。 再说了—— 宁远远瞅了瞅门上那灵光流转的结界。 还有结界呢,她打不开。 宁远远哀怨地看了那门一眼,转头便泄气地坐到了门前的地上。 算了,要不这几天就在这修炼吧,要是言息月出来了,她还能马上知道。 “唧唧!” 绣球在空中飞了两圈后,也落到了地上。 她跳了几步,先是抬头看了看一脸郁闷的宁远远,再低头看看地上那滴下的红色。 “哦——!” 宁远远正发呆呢,突然就觉得自己的手被什么刺了一下的一阵剧痛,她气呼呼地举着自己疼成鸡爪的手,质问罪魁祸首绣球,“绣球,你啄我做什么!” 绣球无辜地叫了一声,“唧~” 宁远远这时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伤口,还挺深。 行叭,没发现的时候什么感觉都没有,现在一看她立马疼得想嗷嗷叫。 随身的小布包里还有瓶金创药,她丧气地给自己撒上,再用自己的手帕给包上。 嗯,这样就好了! * 言息月这次闭关大约也就三天不到的时间,除了先前两天宁远远能在门口听到些他痛苦的声音外,后面倒一直挺平静的。 第三日傍晚,言息月从密室中出来了。 他胸前一片血污,面色疲惫苍白,脚步迈出时,尚还有些虚浮。 不怪他如此,换鳞难度不高,但这犼兽的鳞确是实在难缠。 龙与犼本就是对头,当初他逃离西海时遇上这只犼,算是机缘,也是孽缘。 犼的性格狠厉、记仇。 他奋力杀犼,夺其鳞为己用,犼的怨气便附着到了他这充当护心麟的鳞片上。 犼兽之鳞代替他原本的护心麟能护他一二,但这上的怨气也折磨他许久。 说来也好笑,他需要它时,这怨气引着犼鳞非要挣扎着往出跑。 等他不需要了,却死命顽抗,不愿脱离。 要不是他最后决心连根拔起,恐怕这犼兽之鳞还想与他长长久久地纠缠在一起。 言息月嗤笑一声,收回心神。 远远这几日不知练得如何了。 他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除去一身脏污,准备去看看。 然而他一开门,却看到了正在门外打坐的宁远远。 言息月一愣,还未生出什么反应,眼睛却眼尖儿地看到了她左手上缠着的带血的帕子。 可能是自己打结不方便,那帕子已经松了一半。 言息月眉毛微蹙,蹲下.身轻轻地将帕子从她手心抽了出来。 然而修士的伤向来好得快,更何况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皮外伤,彼时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是引个灵气而已,怎么还把自己搞受伤了。 不行,接下来,定要好好练一练她! 许是宁远远此时心有所感,竟在这时醒了,睁眼时,半敛的眼底闪过一道隐秘的紫光。 “阿、阿月,你出关了?!” 宁远远打坐得专心,这一下直接过去了两天,有点没反应过来时间。 言息月笑了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道:“是啊,远远想我了吗?” 宁远远无视言息月的问题,拉开他的手,把他摆成一个雏鹰起飞的姿势,上下看了看,“没出什么问题吧?” “没有,很顺利。”言息月抿唇浅笑,似乎很享受宁远远对他的关心。 “不对……”宁远远凑近他的胸口轻嗅了两下,然后仰头直勾勾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一副她把他看穿了,但又拿他没办法的表情。 正当言息月以为她要说什么的时候,宁远远却突然放开了他,“算了,回去再说!”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宁远远牵着言息月的手,走在偏前一点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走法让言息月生出一种宁远远是在护着他的感觉。 到了竹屋,宁远远二话没说就将言息月按到了床上。 言息月虽然猜到了宁远远要做什么,但还是忍不住逗她。 他做出一副惊讶万分的模样,挡住衣襟,欲语还休,却仍坚定说道:“远远,不可!” 宁远远:“……” 不可什么不可,这人又戏精上身了。 “不可也得可,今夜可由不得你!”宁远远应付地对上一句,说完便把言息月的腰带一解,动作熟练得让言息月都愣住了。 但言息月很快便放松了下来,他把头歪向一边,似是不忍直视,苍白的脸色在月光的映照下仿若透明。 “你也就仗着我的喜欢欺负我。” 欺……欺负? 宁远远喉间一哽,有点接不住了。 她抬起眼皮无奈看他,却见言息月神情凄哀,不言不语,刻意侧眸的模样更是格外招人怜惜。 好叭,伤病中的美人她惹不起。 她配合着继续道:“我这哪叫欺负你,我这是爱你啊。你都不知,这两日我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每日脑子里都在想我的阿月啊,我的阿月呢?我那么大的一个心肝宝贝呢?要不是你今日出关,我必定相思成疾,支撑不住昏倒在你的门口。” 宁远远扶着额,摇头晃脑地说着,仿佛场景重现。 “……远远。” “嗯?” “过了。” 宁远远得意勾唇一笑,果然还是要用魔法来打败魔法!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30 03:21:03~2021-08-30 22:5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8051294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言息月凝视宁远远片刻,不久,把挡在胸前的手放了下来,表情正经中带着些说不清的笑意,“远远,既如此,我话可说在前头,你看可以,但是可不许哭哦。” 宁远远一听,这是得有多惨烈啊,她快速点头应道:“好的,我不会哭的。” “……” 言息月这下却又不满了,他颇为懊恼地扯了下嘴角,随后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道,“那你自己看吧。” 腰带方才已然解下,现在言息月的衣服不过就是几片布搭在了一起罢了,宁远远伸手轻轻展开,很快便仅剩下了最里的内衫。 宁远远的手在此顿了顿。 雪白的内衫上渗出了一片血迹,红得刺眼。 不过,这倒是在宁远远的预料内。 她一鼓作气地解开绑带。 “你!” 宁远远瞳孔剧震,在那一瞬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还当真是十分惨烈啊。 不,不仅惨烈,还十分可怕。 言息月可是直接扯了块肉下来! 宁远远动了动唇,压住自己喉间的哽咽后,才闷声嘟囔了一句,“你可真是够狠的。” “远远是在夸我?”言息月好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觉得呢!”宁远远拍了下他的大腿,恶狠狠道,“你就不能对自己好点吗!” 真的是,回想起来,从她认识他以来所有的伤基本都是自己造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只有我能打败我自己? 言息月无辜道:“这也是没办法,那犼对我有怨,怎么也不肯乖乖离开,所以我也只能使用点非常手段了。” 他这么一说,宁远远却是说不出话了。 好在这伤口虽然过分,但能看出已经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愈合了。 不然,以它的严重程度,言息月绝对撑不到跟她回来。 “我再给你包扎下吧。”宁远远有些蔫儿了下来,看他一眼后,也不等他回答了,起身就去翻她专门准备的一个医药包。 言息月躺在床上,目光逐着宁远远的身影移动,不一会儿,忍不住无声笑了。 待包扎好后,宁远远将一身新衣服递给他,“呐,你自己穿下吧,我去把药放起来。” 言息月听话伸手去接,可是他的大掌却在临头变了主意,连着衣服一起抓住了宁远远的手。 “你干嘛?” 话刚落下,言息月便一使力,将宁远远拽到了自己怀里。 宁远远当时吓了一跳,可等她睁眼看到言息月掉在脸上的衣服时,却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啊呀,还想跟我搞突然袭击,现在出糗了吧!有伤就好好躺着,搞什么有的没的。” 许是言息月也觉得自己有些丢脸,这时没说话。 而宁远远笑过之后,也不打算再为难他,她重心侧移,好心地帮他把衣服从脸上拉开。 可谁知,就在宁远远刚把衣服扔到一边的时候,言息月突然抬头吻了一下她的侧脸,凉凉的温度夹着一点点湿意印在脸颊上,久久不散。 宁远远一愣,她定定看着言息月的眸子,“你、你怎么突然亲我?” 言息月仿佛狐狸捕到兔子一般的开心,他抿唇笑着,一双琉璃瞳中流光溢彩,“想吃糖了。” 宁远远面上一红,没想到他这时候突然飚出一句骚话。 她眨了眨眼。 不行,不能输! “你可还受着伤呢,听我一句劝,年轻人不要贪图享乐!” 宁远远用手捏住言息月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但是,说出的话却是一种老前辈苦口婆心劝导后辈的语气。 言息月望着她,眸中透出一丝委屈,“可是,我就是想同你享乐怎么办?我们三日都没见了。” 话落,他在宁远远错愕的目光中吻了上去。 唇齿相缠,心跳如雷,言息月终是适时地停了下来。 他闭着眼,贪恋地抱紧怀中的人,低哑的声音中尽是依赖,“远远,有时候真想把你揉进我的身体里,永远也不分开。” 宁远远本来有些困了,一听这话,还是打起精神想要阻拦一下他的变态和土味,“别,杀人犯法的。” …… 宁远远的苦修并没有因言息月的伤势而有半点减缓,反而一大早天还不亮就被言息月揪起来修炼。 不过,言息月还算是有责任心,宁远远练剑,他便陪在旁边。 见哪里不对,就上前贴心指导一下。 而等宁远远达到他的满意程度了,言息月才会回到他铺着软垫的摇椅上,饮茶食物休息一下。 “归爻剑法,再练一百遍。” 言息月放下茶杯,捡起旁边盘子里的一块绿豆糕,温柔地朝喘着粗气的宁远远晃了晃。 “……好!” * 这段时间,宁远远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 言息月这厮,从来不会对她凶。 无论是眉眼,还是话语,都能极致展现出他堪比弥勒佛一般的宽容与和善。 若是她有哪一招哪一式总是做不好,他也会挺身而出,耐心地一点点将她教好。 只不过,令人受不住的是,他回回一转头就会立即下达一个数以百计的任务。 而且!最绝望的是,他不会一次把任务说完! 每次都是先说一个等着她完成了,再笑意盈盈地提出下一个。 反反复复,永无休止…… 宁远远努力劝说自己,这一定不是言息月的恶趣味。 可是,是个人就会有累的时候。 有时候一连半月折腾下来,就算是勤恳的老黄牛也要倒在地上流下一把辛酸泪。 宁远远实在累的不行,便试图同言息月撒撒娇,期盼着能让她休上半日。 宁远远还记得,那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她纤细的藕臂抱着他劲瘦的细腰,软声软语地伏在他胸前唤他的名字。 “阿月~” 这时,她的一根食指还不安分地在他脊梁骨上画圈,“就半日,半日好不好?我都许久没和你好好相处了,我就想抱着我们家阿月睡一个小小的懒觉,好嘛?” 她可不是独一人享受! 而且言息月从前可是很喜欢让她抱着的! 宁远远不信他不就范。 果然,言息月眸子里的笑意愈深,“这些时日,你一直勤于修炼,我们确实少亲近了许多。” 宁远远见他入套,飞速点头应和,“是的呀是的呀!你可是我的动力呢!所以——” 所以——言息月饱含深情并不痛不痒地在她唇上浅啄了一下。 “这样是不是就有动力了呢?”言息月笑吟吟地看着她,仿佛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 “再见。” 宁远远无情放手,拖剑离开。 吻? 要这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她只想休息啊啊啊!! 后来,她还试过第二次。 这次除了撒娇,宁远远还用上了以色.诱人的办法。 因为她知道,言息月有一个奇怪的点。 那就是他主动没关系,但要是自己主动,他就傻了。 呵,痴痴傻傻的男人还不好对付吗! 例行温声软语骚话连篇后,宁远远将他压在一棵大青竹上,目光在他微惊的脸上逡巡了一圈,然后踮起脚尖抱着脖子就是一阵如狂风骤雨般的猛亲。 亲完之后,宁远远看着言息月红透的脸,眉梢轻挑,心里甚是满意,想着这回一定成功了。 “所以,我们就休息两个时辰吧,嗯?”宁远远勾唇觑着他。 言息月似是还处在呆愣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回魂儿似的眨了眨眼。 他上下滚了下喉结,颤巍巍地呼出一口气,脸上的温度不知怎的带着全身也热了起来,他没敢直视宁远远,身侧的手紧了紧,“远远,没想到你对我的感情竟发展到了这般狂热的地步。” 宁远远顿了一下,没过脑子便随口接了下来,“我还想把你吞吃入腹呢。” “!”言息月震惊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想到什么,又浮现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 “所以,我们就休息一下吧!” 宁远远冲他眨了眨眼,然而她却不知这在言息月眼中代表着什么。 只见言息月退无可退,却仍努力退了一步。 随着他身后的那根竹子倒下,他在宁远远懵逼的眼神中肃起神色来。 就是脸上的红还未褪去,显得并不具有什么威力。 宁远远听见他坚定地说道:“不可!” “远远,我们还未成亲,你不能这样!你好好练功,我叫绣球来看着你。” 说罢,他便逃也似的快步离去了。 宁远远愣愣地盯着那根倒下的竹子,“…………” 好吧,经过多次尝试并得到神奇的结果后,宁远远果断选择了放弃。 习惯就好。 习!惯!就!好! 而每当这种时候,宁远远反倒是苦中作乐地喜欢上言息月安排的实战训练了。 至少,她不用一直重复做同一件事了! 短短一年,宁远远便几乎打遍了这昆夷秘境中所有她能与之一战的灵兽。 胜负率也还可以,七比三。 对此,言息月倒是觉得比较满意,甚至有些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毕竟未来还长,远远年岁还小,他实在没有必要好高骛远,给她立一个现阶段完全无法企及的目标。 只要能在关键时刻保护好自己,便也足够。 第61章 接下来的日子,言息月又改变了训练方式。 之前,宁远远除了每日固定的术法和剑法练习外,剩下的时间便是与秘境中的灵兽们撸袖子干架,或者……被可能不想要媳妇了的言息月打趴。 但无论怎样,这些都是在言息月眼皮子底下的。 而一月前,宁远远早上醒来,却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竹海外的一个不知名的湖边。 头顶是一个快要消失的结界,身侧是摆放整齐的唤月剑及一封信。 最绝的是结界外。 树林的一侧高高低低地排列着数只闪闪发光的眼睛,靠湖的一边冒出大大小小的锃光脑门。 ——她被包围了。 宁远远终于明白前一天晚上言息月说要给自己量身制定的新计划是什么了。 这是要让她自力更生啊! 可就算要让她单飞,也可以从竹屋出发啊,为什么要趁她睡觉的时候把她扔到这荒郊野岭来! 言息月在信里给了她解释。 ——为了要锻炼她对危险的警觉性和逃生的本领。 所以出其不意,才更有效果是吧? 宁远远:…… 宁远远无话可说。 并在后面几天的野外生活中,不可思议地深切体会到了言息月这句话的意思。 确实很锻炼人…… 早上去湖边洗脸,得时刻注意着附近大嘴鳄的袭击。 中午找地吃饭,提心吊胆地怕被哪个洞里的玉齿兔抢了饭碗。 晚上睡觉——晚上不能睡觉,只能打坐休息,否则一个不小心就要被那长毛巨狼叼了去。 总之,就是做什么都得留个神,发现不对立马就跑。 但是她还不能直接跑回竹海里去,因为言息月居然绝情地在原先的结界外又设了一个结界。 而新的结界上,她手指一碰便会浮现出一个“五”字。 宁远远开始还不懂是什么意思,第二天再去试。 嚯,变成“四”了。 敢情是不过五天不让她回家是吧! 这样的历练还有好几次,言息月每次都是趁她睡觉的时候给她偷摸送了出去,然后到时间了再放回来。 要不是宁远远很确信言息月确实对自己有意思,否则都要以为这是他从哪学来的新型分手小妙招了。 最近一次,言息月还给她另外加了一个任务,说是南边山上的太白灵猴新产了只崽崽,很是可爱,要她抱回去给他瞧瞧。 宁远远:……瞧、瞧? 宁远远正要骂他不厚道,他却在信上写道【放心,我同那只母猴已经说好了,等你带回来让我看过,便会给她送回去。】 行叭,然而等她摸到南边山头,却发现这母猴抱着小猴端坐在石头上神情严肃,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微眯着,像个激光扫射.枪一般严阵以待地警视着周围。 这就是言息月说的已经跟她说好了?说好千万别被她得逞吧。 宁远远不得不耐心潜伏了几天,好在最后还是让她发现了一个空隙。 原来这只母猴并不止有小猴一个崽,两天之后,她另一个大点的崽回来了。 那猴儿荡着树藤跳下来,一脸颓靡。 作为家长的母猴自然要去询问询问他怎么了。 那大崽哽咽地嗷嗷说了两句。 宁远远听不懂,却见那母猴脸色当场就变了,一脸不争气地拿巴掌拍了下大崽的脑门。 大崽毕竟还是个崽,自己都那么委屈了,回来以后还要被老娘打,心里真是不服气极了。 他吱吱着表达自己的不满,母猴却不容他狡辩,她用比他更大的声音训斥着,讲到激动处不由得手舞足蹈起来,竟就松开了怀里的小猴。 宁远远逮到机会,连忙顶着树叶冒出头,朝小猴晃了晃手里的香蕉。 小猴活泼单纯,看到吃的就跑了过来,宁远远还没见过这样小的猴子,身上毛茸茸的不说,眼珠子也是跟葡萄似的圆溜,她心里一软,当即抱起小猴就跑!! 母猴听见动静,回头便见到一个人从树后窜了出去,再一看那本该在自己身边的小崽子。 嘿!没了! 母猴气得挠头,当下也不管那失恋的大崽了,四肢并用,借着树藤就追了上去。 可不能让那小姑娘那么容易得逞啊,不然境主答应给她一家的仙丹就没有啦! * 太白灵猴不说本就是这森林里的土著,就她这个物种自身的灵活和速度放在秘境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宁远远想要躲过她,到底还是难了点。 果然,她才带着小猴奔出去几十米,后边就传来了母猴的叫声,“你跑什么,别着急啊!” 不着急?不着急不就要被你逮住了吗! 宁远远正准备再一个冲刺,却猛然惊觉自己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东西。 她震惊回头道:“你不是猴吗!怎么会说人话啊!!” 母猴一边游刃有余地在树林中荡跃,一边不无自豪地道:“老娘都活了上千年了,会说人话怎么了?” 宁远远:“……” 眼见着那母猴离自己越来越近,宁远远也无心再跟她扯什么闲话了,跑就对了呀! 只要到了竹林边境,她就成功了! 于是,她拼命往前奔,母猴拼命在后头追,而宁远远怀里的小猴子许是还没见过这般刺激的场面,高兴地抱着她脖子嘎嘎笑。 就这么左躲右闪地跑了半个时辰,宁远远实在疲惫,她忍不住朝后边喊道:“猴大娘,你就放过我吧,我快跑不动了!” 母猴在后头倒是越追越兴奋,自从有了崽后,她就很少有时间在林间这般畅快地奔跑了,而这次不仅有了机会,崽子还不用自己看,她当然不愿宁远远就此放弃。 母猴于是忙放慢了点速度劝慰道:“小姑娘莫气馁,我让你一些便是。再说了,境主给我吩咐过,必须得让你被追上两个时辰才行!” 两个时辰?! 言息月,我我记住你了! “呔!妖精!还我孩儿来!”母猴入戏地朝宁远远一喊,接着方才的诺言便仿佛随风消散了一般,一个跃起便几乎到了宁远远的身侧。 救命啊—— 宁远远也不懂,为什么都是自己人,她却还要这么死命的跑。 不过最终,宁远远还是没有让言息月和母猴得逞,太白灵猴在平地上的速度到底不比丛林,宁远远诓着母猴出了林子,然后便踩着唤月剑加速冲向竹海了。 她御剑直接冲进结界,却因为先前速度太快,直到了竹屋门口才堪堪刹住车。 宁远远一手拎着唤月,一边靠在差点被她撞散架的门框上一阵大喘气。 真的太累了啊! 这时怀里的小猴子抬起头看向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啊眨的,不吵也不闹,乖巧极了。 宁远远低头与它对视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顺了顺它头顶被疾风吹乱的毛,“崽崽不怕哈,待会儿带你见见你言叔叔,就把你送回去!” 话音刚落,宁远远还没来得及看到小猴子的反应,就突然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朝她这个方向飞来。 宁远远眉头一皱,正要向那东西看去,胸前却先被一团毛茸茸给砸得差点将早饭吐了出来。 “绣球?”宁远远接住绣球被撞晕了掉下的身子,惊讶道,“你做什么这么急啊?” 绣球仰躺在宁远远手心里晃了晃脑袋,一时还有点懵,它左看看右看看,只一秒,蹭地就跳了起来。 那一双绿豆眼看见宁远远时一下子瞪大,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怪兽一般。 它谨慎地向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紧接着便转头像火箭一样冲进了院内。 宁远远望着它急吼吼地从竹屋的窗户外飞了进去,然后没一会儿,就有几声慌乱拉扯桌椅以及什么东西掉下来的声音传了出来。 宁远远眼睛极有智慧地一眯,蓦然明白了自己可能碰巧撞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她收了剑,猫着身子,脚步又轻又快地朝卧室快跑过去。然而,还不等她从门缝里瞄一瞄那里面玄妙的情况,言息月却开门带着绣球出来了。 “远远你这么快回来啦,看来你在这段日子里进步神速呢!这几天都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快给我讲讲。”言息月走得急,高大的身子甚至带起了一阵清风扑面,而他挡在门口,脸上是温温柔柔又无害的笑容。 宁远远才不吃他这一套,只顿了一下便扒着他的胳膊往一边推,进去时还不忘拿手挡住小猴的眼睛。 言息月平时哪有这么多的话,定是有事瞒着她! 她进屋后环视了一圈,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但是没发现可不代表没有!刚才的动静她可是听到了! 宁远远悠悠转过身,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一遍言息月,空闲的那只手在小猴背后不紧不慢地摸着,“阿月,你刚才在干什么呐?还让绣球给你通风报信,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嗯?” 听到宁远远调笑般的质问,言息月一时语噎,竟难得地嘴笨了起来,他脑子飞转,正琢磨着该说个什么理由好,宁远远却突然朝他迈步走来。 她俯下身从他身后的衣摆上拉出一块红布,“咦,这是什么呀?” 第62章 言息月一看,心里顿时就提起一口气,他下意识想拿回来,却在伸手前忙止了动作。 他瞧着宁远远把那红布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目光也随着她的动作一起移动,时间久了,居然紧张得连额角都冒出了些细细的薄汗。 远远可莫是想到什么了吧…… 然而实际上,宁远远却是除了觉得手感极好外,并没看出什么玄机。 只不过由于它原本是坠在言息月衣服上的,便抬头问了一句,“你拿这布做什么呀?” “啊?”言息月嘴巴微张,正巧余光看到了窝在宁远远怀里的小猴,于是眼睛眨也不眨地顺着说道,“是打算送给小灵猴的。” 说话时,他眉眼配合着柔软下来,看向小猴的时候更是老父亲一般的慈祥笑容。 他接过宁远远手中的红绸,斜角对齐,替小猴绑在了脖子上,“瞧,是不是挺漂亮的?” 宁远远歪头迟疑地看着戴上红围巾的小猴。 好看是好看,但是不是大了些啊? 宁远远还欲再说什么,言息月却盯着她微启的唇遽然唤道:“远远!” “啊?!”宁远远被他吓了一跳,一张小脸上满是茫然。 言息月蹙眉严肃指向厨房,“我方才炖了汤,现下没人看着怕是要溢出来了!” 宁远远陡然一惊,“那你不早说!”说罢,她忙把小猴往言息月怀里一塞,撩起裙子就跑了出去。 言息月不自觉在那一瞬屏住呼吸,直到听着宁远远咚咚的脚步声远了,才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 而后,他低头看了下怀里揪着他头发的小灵猴,再看向坐在他肩膀上仍然十分紧张的绣球。 “你啊,下次要早点告诉我,知道吗?” 绣球委屈地扇了扇翅膀,“叽叽叽叽叽!(我每天都在结界那等远远的!今天只是意外呜……)” “好了,没有怪你,只是那东西做起来着实有些繁琐,我又久未动过手,需要集中注意力,之后还需拜托你继续帮我报信啊。” “叽!(收到!)” * 这边,宁远远匆匆赶去厨房,然而还未进门便先被玉米排骨汤的香味给迷了个七荤八素。 这么好的东西,可千万不能糟蹋了啊! 想到这,她更是加快了速度。 言息月会做饭也是宁远远来秘境后才知道的。 那会儿她每日起早贪黑地练剑,身体疲惫不堪,一天中也就指着这一顿饭过活。 ——是的,一顿。 因为言息月说,她太过注重口欲了,如今是苦修时期,还是别浪费时间为好。 况且,她本就能辟谷…… 宁远远无力反驳,想着这也是为自己好,便应了下来。 只是这次数降下来了,质量就得提高上去! 宁远远提出要求,同时也是想借着做饭的时间休息休息,可言息月这厮却微笑着告诉她,他可以做。 宁远远哑言,不过最后饭菜端上来的时候却是意外的好,色香味一应俱全,比她自己做的可好多了。 既尝到了甜头,她自然就想让言息月接着做。 言息月倒是没什么犹豫的,反而借此刺激她,只要每日的训练能够按时完美达标,他就天天给她做好吃的,半个月都可以不重样! 这样的好事—— 宁远远当即咬牙便答应了下来! 虽说后面这个决定她偶尔想起来也是后悔的,但是在吃饭的那一刻,她还是很快乐的。 宁远远拿过一块抹布垫着打开锅盖。 没有溢,还炖的很好! 烫人的热气糊了她一脸,但她依旧笑嘻嘻地急嗅着这排骨汤的甜香。 待烟气散去,宁远远又取来一边的筷子。 肉她就不偷吃了,但这玉米她必须得尝尝! 她抿唇在锅内逡巡了一圈,正欲挑一个最大的,身后忽然有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拿走了她蠢蠢欲动的筷子。 宁远远不满转头,觑向言息月,“你干嘛呀?”她委屈地跺脚。 言息月看得一笑,乌黑的长睫垂下又掀起,“汤还没好,让它再炖一会儿吧。” 宁远远眼睛微睁,辩驳道:“可它已经熟了呀,可以吃了!” “可汤还没好。”言息月真诚地摇了摇头。 “可食材好了!”宁远远也真诚道。 四目相对间,言息月眨了下眼,忽而露出一副想通了什么,通情达理的表情,“不然这样,远远应我一件事,我便让你吃一块玉米如何?” 宁远远愣了一下,自觉从言息月的表情中领悟到了什么,她心下会意,无奈又正经地拍拍胸脯,“你放心,我懂的,我自己来!” 言息月并不懂她懂了什么,只感觉到自己的脸一下子被人捧住了。 那人还拿手用力向中间压了压,像是在做什么准备,将他的唇都挤得张了开来。 宁远远盯着那软软的唇看了一小会儿,下一刻便犹如禽.兽在世一般毫不客气地亲了上去。 但她心里可是有计较,好吃的还没吃到,她也不能那么容易就满足了言息月。 于是,也只是单纯浅啄了一下,便松手撤了回来。 完事后,她负手冲言息月挑了下眉,一脸得意,“怎么样?我答应你的可做到了啊!这下能吃了吧?” 言息月怔怔望着她,喉咙微动,“……我说的,不是这个。” 宁远远瞪大眼,“那你说的是什么?!” 她刚才岂不是白亲了啊! 言息月仿佛看出了宁远远此刻的想法,他脸颊微红却有一丝满足道:“我说的那件事等你下次历练回来再告诉你。玉米你一会儿可以吃,方才那一下……我也不叫你吃亏。” 确然这段时间远远一直外出,每回出去短则三四天,长则十天半个月,着实是辛苦。好不容易回来了,没待两天又被他心狠地送了出去。 言息月觉得,这一段时间也不知是在训练远远,还是折磨他,真是过分煎熬了。 他想远远在外头好好修炼,又盼着她早些回来。 白日听不见她的声音,他独自在竹屋里徘徊。 晚上触不到她的身体,又无奈只能抱着她的枕头一夜无眠。 每次只有在那任务的最后一天才是他最高兴的一天。 知道远远贪吃,他便想着法提前做上一堆好吃的在家等她。 希望她回来后能笑着抱抱自己,他在那时候也能畅快地嗅一嗅她的味道,以解寂寞。 当然,他也会有打破规矩的时候。 实在念得受不住了,便会到竹海外面去找她。 青天白日不好现身,他就偷偷地跟在她身后。晚上寻得机会,便轻轻搂着她睡上一觉。 这一次又是过去了好几天,他真的好想好想她啊。 言息月揽着宁远远腰的手逐渐收紧,额头忍不住在宁远远的额间试探性的贴了贴。 他的喉咙中溢出迷恋又缠绵的声音,“远远……” 宁远远黑白分明的眼睛默默睨着他,她的脸也有点红,但是这一刻她却是表现得最冷静的那个。 “嗯?”她应了一声。 言息月带着她的身子与自己贴的更近,鼻尖又试探性地碰了碰她的眼睛,纤长的眼睫轻扫过,带起的痒意让他有些受不住的眯了下眼。 感觉到宁远远的顺从,言息月的心跳不禁加速跳了起来,还差一点…… “……” 言息月骤然停下动作睁开了眼睛,含着些许欲.望的目光不解地下移到中间挡着两人的那只白皙小手上。 宁远远捂着嘴,瞪着他,恶狠狠地威胁道:“不给我吃东西!不让你亲!” …… 言息月到底还是拗不过她,叹了一口气后还是拉着宁远远到灶边,忿忿用筷子扎出一个玉米递给了她。 吃吃吃!他不比玉米甜? * 到了午时,言息月又烧了两道菜出来。 宁远远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小灵猴翻到了后背,然后就去帮言息月端盘子。 走到中途,言息月也正好出来了,手里正是那锅她期待已久的排骨汤。 宁远远兴奋地笑着看了一眼,小心错身跑去厨房,“我再去给咱们盛两碗米饭啊!” 言息月看着她欢脱的背影却顿了一下,他想说什么,但动了动唇还是先把汤送了出去。 宁远远动作很快,言息月的砂锅放下没一会儿,她就回来了。 言息月看着她给两人放好碗,又将小猴从背后拉过来放到了怀里。 看那意思,大约是打算抱着一起吃了。 宁远远刚拿起筷子,便注意到了言息月的视线,她抬头问道:“怎么了?” 言息月不动声色地轻瞥了小猴一眼,“它好像对你很亲近。” 宁远远拉着小猴的手捏了捏,笑道:“是呀,没想到还挺亲人的,老想我抱。” 小灵猴见到宁远远对它笑,也很高兴,它吱吱叫了两声,抱着宁远远的脖子主动贴了贴,越发的粘人起来。 宁远远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动物这么喜爱和依赖,更何况还是这么可爱又乖巧的一团小毛猴子,当下心就化成了一片。 桌上有她提前放好的水果,她拿过一根香蕉放到小猴面前,“呐,香蕉,要不要吃一点?”她的声音轻软温柔,听着极其悦耳。 言息月默默盯了宁远远许久,目光从最开始的刻意平淡,到不满酸涩,再到低沉死盯,可不知怎的,她居然一点都没注意到! 言息月捏着筷子的手微紧,“远远。” 第63章 “呀,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言息月耐心又叫:“远远?” “还想吃什么吗?我再帮你拿。” 言息月耐不住了再叫:“远远!” “啊?你在叫我吗?”宁远远终于注意到了言息月的声音,她看了眼言息月,又看了眼他碗里的饭,“这么久了你怎么不吃啊?” 她也知道这么久了啊。 这么久了光给猴儿吃饭,他这么大一个人坐到这,瞧都不瞧的。 言息月心里堵得有些难受,比上次知道她可能还会喜欢同他相似的人还要难受。 说好的看脸,怎么到猴儿这规则就不一样了? 他也没见她对绣球这么好,还抱着它吃饭! 言息月没有当下给她回话,转而朝外面唤了一声,“绣球!” 绣球最近房子有些坏了,但因为被男主人派了任务所以一直没来及修补。 今天远远回来,它才有了空闲时间去修房子。 言息月叫它的时候,它刚放下衔回来几根小枝,闻声,便马不停蹄地飞了进来。 因为是男主人叫的,所以它落下后先去看的是言息月。 却见男主人一张脸沉沉的,貌似心情不大好。 绣球歪头不解地看了一眼,发现言息月给它使了一个眼色。 它顺着言息月的目光看去,“!!” 绣球不可置信地脚一蹬,吧唧坐在了桌子上。 远、远远有新宠了?! 宁远远是一直看着这后面的事情的,但她没太懂言息月和绣球的意思,尤其是言息月心情不好把绣球叫进来做什么。 “你们这是……” 言息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醋意,跟一只小猴争宠,也未免太失体面了。 绣球只是一只可爱又漂亮的小鸟,表达感情还是比较直来直去,它听到宁远远问话,当即便飞扑到了宁远远的怀里滚了一圈。 来!让我们看看远远到底爱谁! 言息月表情一滞。 呵,也是没想到啊,他叫来共同承受痛苦的鸟,居然就自己上了。 想当初他和远远二人眼里只有彼此,后来有了只鸟也是个独立自主的,所以他并没有什么闲醋可吃。 可是,这一直以来的幸福生活却被他自己打破了! 言息月抿了抿唇,眸色沉沉地望着那两个还在宁远远怀里撒欢献媚的家伙。 倏地,将筷子放下了。 再抬眼间,他眼尾泛红,胸膛因他很有讲究的呼吸而恰到好处地起伏了一下,像是在压抑着想说又说不出口的难言之隐。 他启唇说道:“远远,距你我上次相见已经有四天了。” 言下之意,便是你该将注意力多放在我身上些。 但是宁远远却没体会到这言下之意,只是瞧着他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在心里思考这人为何突然发了妖功。 她把位子朝他挪了挪,体贴问道:“是四天了,你是有什么想说的?” ……这人没救了。 言息月表情微收,索性也不装了,因为他心里的闷气已经快要从头顶冒出来了! 他眉毛一蹙,快速沉了一口气,伸手就将小灵猴和绣球从她怀里抱了出来放到了一边。 宁远远想抱回来,他却垂眸不明意味地冷冷看了她一眼,“不许抱!” 说完,也不去看宁远远后面的动作,一甩袖子,走了。 * 自相识以来,言息月还没有发过这样奇怪的脾气,但宁远远后面再一想,也不难明白他在气什么。 只是她想不通的是,这醋跟人吃可以,跟小动物们吃算怎么回事啊。 下午的时候,一直不肯理她的言息月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 宁远远彼时正在练剑,见他出门还以为他愿意说话了,结果,她看着他面无表情地一路走过来,临到跟前却转身抱起了一旁的小灵猴。 小猴本来是被她安置在那里看她练剑的,抱起来的时候还在兴奋拍手,宁远远见状,不免快走了两步追问道:“阿月,你把它带哪去啊。” 言息月:“送它回去找他娘去。” 宁远远:“……” * 入夜。 宁远远洗完澡,简单擦了几下头发,便从屏风后探头去看言息月。 他背朝外沉默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毯子,估计是还不愿意搭理她。 并且,之前一般都是言息月睡外边的,他今天不吭不响地自己挪到里面,难道是连面都不想让她见了吗? 宁远远不禁又回想了一遍今天的事情,还是很能自省地咂摸出了一些自己的错误。 也是,最近她一直在外边跑,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只顾着逗小猴子玩。 还有,以前她回来的时候还会给言息月带些有的没的,算是她“务工”回来的小礼物,今天却是因为跑得急,什么都没给他带。 思及此,她不禁把目光投向墙边的那个架子上,上面有剔透的石头,有漂亮的小花,摆着的种种正是她这段时间带回来的东西。 啧,更愧疚了! 宁远远抿抿唇,又胡乱擦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便将布巾叠了两下挂到了洗脸架上。 她趿着鞋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探身看了一眼,“阿月,你睡了吗?” 无奈言息月把头埋得还挺深,她也没看着闭没闭眼睛。 但是,凭她对言息月的了解,他才不会这么容易就自己睡了,大抵还是在装。 宁远远轻吐了一口气,随后甩掉脚上的草拖,在床沿边跪坐了下来,“阿月还不想跟我说话吗?” 言息月:“……” “那阿月是打算明天也不跟我说话了吗?” 宁远远一声声地故意逗他,说完这句话,又坐起来探头探脑地去看他。 她的头发披散着,水珠擦了又聚,所以当宁远远把头伸过去的时候,一滴集得满当当的水珠吧嗒正好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这次,她终于看到了他颤动的睫毛。 宁远远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眼珠快速扫过言息月靠墙的那段距离。 下一刻,她忽然把手在言息月耳边一撑,翻身滚了进去。 因着地方还有些挤,落下的时候还撞了下胳膊,她疼得闭了眼,也就没有第一时刻看见言息月那被吓到发愣的表情。 “你怎么钻到这来了!”言息月语气轻斥,话间却准备往后挪一挪给宁远远让点地方。 谁知,宁远远却在这时突然抱住他的腰,箍住了他的动作。 “我就钻这!现在是晚上了,该睡觉了!难不成你是要我打着地铺睡到地上去?”宁远远丝毫不同他讲什么道理,反而霸道地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言息月有些语噎,身体也陡然有些僵硬起来。 少女刚刚出浴,腾腾热水仿佛将这具身体的一切美好特质放大,他能感受到胸前那被水打湿的地方,冰凉过后,透过薄薄寝衣带来的是属于她的温度。 “远远。”他无奈唤了一声,手却不敢主动去碰她,“你先起来把头发擦干吧,不然明天起来会头疼。” 宁远远不听,摇头真情实感地诌出一番结论道:“我才不要。你一下午不理我,现在还不让我抱,想来莫不是对我的感情到了尽头,诓骗着我离开你吧。” 言息月听她说话带着哑音,想到今天态度确实不对,有些怕她真误会了什么,忙解释道:“远远,我没有,我怎么舍得你离开啊。” “那你帮我擦头发!” “……” 言息月于是下床将那挂在架子上的布巾又拿了回来,回身时,见宁远远还懒懒地躺在床上,便道:“好了,起来吧,我帮你擦头发。” 宁远远枕在他的枕头上,把手朝他一伸,撒娇道:“你拉我嘛。” 言息月最是对她这样没脾气,他大手包裹住她的四指,轻轻一用力便把人带了起来。 但是,也不知是不是她故意的,宁远远刚坐起来便晃了下身子,好像他没拉稳似的,打了个弯又扑到了他的腰上。 言息月微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试图冷静并成熟道:“远远,你这样抱着我怎么给你擦头发,嗯?” 宁远远把脸贴在他的腹肌上,拿脸上的软肉稍稍感受了一下这里的起伏,忍笑道:“那你不喜欢我这样吗?这样怎么就不能擦了呀?” 言息月说不过她,攥了攥拳,努力压抑了下浑身冒出的热气,还是由她抱着去了。 言息月的动作很轻柔,先拿布将她头发上的余水擦干,再用暖暖的灵力裹住梳子一下下地梳。 等到完全弄完的时候,宁远远拿手一摸,惊觉自己的发质竟在这短短时间内得到了显著提升! 她好想问问言息月能不能当她的御用Tony啊…… 言息月把东西放完回来,便看到宁远远一脸满意抓着发尾在掌心扫来扫去。 “阿月。”宁远远又朝他伸手。 言息月把手给她,随她拉着把自己带到了身边坐下。 “你还生气吗?”宁远远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 言息月的表情却在听完她的话时僵了一下。 是了,他下午一直生气来着,只是不成想方才被远远那样搅和一通后,居然给忘了。 宁远远仔细地观察着言息月的表情,看他懵了一瞬,不由得勾唇又问道:“那……阿月还吃醋吗?” “胡言!”言息月微拧起眉,一想到自己第一次吃醋居然是跟一只猴子,便怎么也不愿意承认,“而且,我也没有生气!” “没有?”宁远远靠在他的胳膊上笑出声,“那我明天再去找小灵猴玩去?” “不行!”言息月咬咬牙,豁出去了,他扭过身控诉道,“我这么大个人在这,你不跟我玩,跑去找一只猴子?” 宁远远不知被他这话戳中了哪里的笑点,愣了一下后,直接笑倒在了床上,她继续气他道:“可我不跟小猴玩,跟你要玩什么啊?” 说完这句话,她立刻想到了什么,但她眉毛一挑,并没止住笑,只是把那贼兮兮的眼神往言息月脸上抛去。 两人一对视,言息月果然也想到了,耳尖一下子飘起了一抹红。 宁远远实在是太喜欢言息月这反撩就要报废的属性了,她坐起来,还想再进一步看看效果。 “阿月,你倒是说啊,我不去找小猴玩,那要同你玩什么啊?”宁远远挂在他的脖子上,依赖地蹭了蹭,“你说,只要你说出来,我可以陪你试试看!” 言息月呼吸得有些艰难。 他不明白,自己活了三万多年,怎么就能被一个人如此拿捏住? 偏他还治不了她! 嗯…… 有点气。 言息月答不出来,只能软下气息,凑到宁远远耳边狼狈地低声叹了一句,“远远,你就饶了我吧……” 第64章 这次回来,宁远远还待的比较久。 足足过了七天,言息月才同她说了下一个试炼任务。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再没有做那半夜三更爬起来把人送走的缺德事儿了! 言息月照例很有仪式感地将任务写在了纸上,并用信封封好给了她。 宁远远接过来,也很有仪式感地撕开,取出,用力抖了下信纸,才端于一臂外看了起来。 信上只有五个字——雪山,十方莲。 宁远远顿了顿,疑惑抬头,“雪山……你说的是哪座雪山啊?” 昆夷秘境从来没有对外开放过,自然这里的山山水水也没有人给它们起名字。 而若单论雪山,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有三个都有,这可要她找到猴年马月去哦。 言息月弯了弯唇,拉着她往后退了一步,指向竹屋后面那座半隐在云雾间的绵长山脉道:“那座。” 宁远远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极目望去,有些没想到,“这山离这还挺近的哈。” 言息月掀起眼,却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你可莫觉得近便是好的,那山上苦寒不说,相传还有一只守境兽。” “守、守境兽??”宁远远惊呆了,她握着唤月的手紧了紧,“怎么还有守境兽啊!” “上古秘境,怎么没有?”言息月笑看着她,理所当然道。 宁远远这就不淡定了,守境兽她可干不过啊,碰上就完蛋。 她试图从言息月的话语中找到一些希望,“阿月啊,你相传是听谁传的?会不会其实没有啊。”毕竟他们在这一年多,平时训练到处跑,也没遇到过什么特别的灵兽啊。 闻言,言息月的神情却兀地又出现了那种短暂的迷茫,“不,确实有一只。只不过……嗯,应是我接手秘境后自然而然便知道了吧。” 宁远远一直看着他,怎会错掉他脸上的这一点异色,但她还来不及细想,便听言息月接着道:“但你放心,不说那只守境兽已经沉睡了万年有余,我要你寻的十方莲也不是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的。你此次需防的,是雪怪。要去的,也只是那座雪山的山腰处而已。” 宁远远却并没有把方才的事情忘掉,她直觉这中间似乎有什么不对。 但是,他们现在还在秘境中,时间也未到两年,暂且压一下应当也没有什么大碍。 言息月将该交代的同她交代好,走前还又叮嘱了她一句道:“对了,你要记得,我这段时间要你学会的是要逃命和躲避,不是打架,莫要跑不过就动手了,我可不想再听到他们向我告状。” 宁远远尴尬地朝他挥手道:“好好好,我知道啦。” * 出了竹海后,宁远远抛出唤月正准备御剑过去,却意外地在这里又看到了那只小太白灵猴。 它十分乖巧地坐在结界外的一块大石头上,不知是在这里等了多久。 看到宁远远出来后,它高兴地叫了两声后便四肢并用地跑了过来。 宁远远不免有些惊喜,她想伸手直接将小猴抱起,却发现它已经拉着她的裙子开始往上爬了,而且速度还挺快,宁远远于是索性就让它自己上来。 待小猴久违地抱住她脖子贴了贴的时候,宁远远也笑着轻揉了揉它的小脑门。 “你就这么喜欢我呀?”宁远远真的是受宠若惊了,她张望了下四周,没有发现那只母猴的身影,“你娘亲呢?你不会是自己过来的吧!” 小猴不会说话,却很通人性,它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宁远远看了一会儿,便努力摇了下头。 摇完之后,还把头埋在了宁远远的怀里,像是怕被责备,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宁远远有些无奈地拎着它的后颈皮将它带了起来,“这样可不行啊,丛林里凶猛的灵兽可有不少,你万一被哪个抓去吃了怎么办?听姐姐话,以后不要再乱跑了好吗?” 小猴乖乖叫了两声。 宁远远当它是应了,于是欣慰道:“真乖。不过我一会儿得出去有事情要做,就不能陪你玩啦,我先把你送回你娘亲那好吗?” 小猴这回叫不出来了,只能委屈巴巴地哼哼了一会儿。 南边山脉的丛林里是太白灵猴的地盘,猴类是群居动物,所以上次她进去时为了不被发现也是费了不少功夫。 宁远远原以为她这回也得像上次一样找条隐蔽的小路上去时,临到山脚,却见前方有一个微胖的妇人焦急地朝她跑了过来。 秘境里……居然还有活人?! 宁远远瞪大眼睛,看着那妇人气喘吁吁地在她面前停下,“您……” 她正想法子组织着语言,不料那妇人一手将腰一插,另一手直接把她怀里的小灵猴揪着后颈肉就拎了起来。 宁远远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连忙想把小灵猴抱回来,但紧接着却从那妇人口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崽子,跑哪去了你,可让我好找!” “……猴、猴大娘!” 妇人抬头一瞧,稍稍回忆了一下,也想了起来,她憨笑道:“是你啊,小姑娘。” 宁远远点点头,她看着如今一身凡界民妇打扮的母猴,沉默片刻后,还是有些忍不住问道:“猴大娘,您修炼成人了啊?” 母猴甩了下手,露出了还如猴身时一般的大白牙笑容,“修炼也没有这么快啊,这是多亏了境主给的仙丹,才让我们一家都有了机会化形成人。不然,光靠修炼,得修到什么时候去啊。” “一家?那小猴子也……” “也能变了!就是还没学会呢。” 说完,她余光瞥到怀里眼巴巴瞅着宁远远的小灵猴,试探着问道:“小姑娘,敢问我家这小崽子是跑到你那去了?” 宁远远和小灵猴对视了一眼,讪笑着点了下头。 母猴有些惊讶,但随即一想,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他们猴子最是有灵性了,尤其是小猴,那更是能感知到平常猴感知不到的东西,保不准是这小姑娘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招它喜欢呗。 宁远远见母猴一时没说话,有些怕她误会是她做了什么拐走了小猴,忙解释了一句,“那个,猴大娘,今天我可真没有拐跑您孩子啊!” 母猴摆了摆手,大气道:“嗐,我没那么认为,反倒是怕它老跑到竹海那去,打搅了姑娘你和境主大人呢。” 宁远远脸色微红,“没有啦,我只要在那,小猴若是想来,随时都行。” 小灵猴听到这句话,立马又扑腾着要往宁远远怀里钻,这行为看得它老娘都一脸白生了的表情。 “可就是那结界……对了!” 宁远远想起什么,抬手划出一道小口,同时飞快捏诀将那滴灵血包裹,接着她将那滴血抹到了小猴的手腕上,松手时,血迹又消失了。 “结界认人,我把有我气息的灵血给小猴子,它下次就能直接进去了!保质期十年哈哈!” 母猴没想到宁远远这么好说话,居然想也不想地就给了小崽子轻松进到结界的机会。 按理说,那地方可是境主的居所啊。 母猴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姑娘啊,那结界可是历代境主住的地方啊,我家这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崽子,真能给放进去?” 宁远远眨了眨眼,那竹屋里就她和言息月还有绣球一只鸟,有什么不能放的? 不过,她却是注意到了母猴话里的另一点。 “猴大娘,您刚说历代境主,是除了言息月之外,前面还有几位境主吗?” 母猴笑了一下,“倒不是几位,只有一位而已。” 宁远远起了点兴趣,也不急着走了,她试探着道:“那……您能同我讲讲那位境主吗?” “可以啊,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不过,到我出生时便已经换了现在的境主了,所以知道的也不多。” 宁远远感激道:“没关系,我就是有些好奇。” 母猴于是朝周围看了看,找了个能坐的地方,便打头走了过去。 许是刚变成人不久还不习惯,她按着猴子的坐法坐下,然后看着远方回忆了一会儿才缓缓道:“那位境主——其实就是我们这昆夷秘境中千百万年来的灵气凝聚化成的精灵。竹海里不是有间屋子吗?那就是她之前住的地方。” 宁远远微微瞪大眼睛,想到言息月说的没有见过那精灵,便又问道:“那您知道那精灵长什么模样吗?现在又去哪儿了呢?” “长什么模样啊……我就知道是个母的。不过嘛,她早就不知所踪了!” 说到这,母猴也是很奇怪,她甚至郁闷地拍了下大腿,跟宁远远探讨道:“欸你说说,这精灵本该是与秘境共生的,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 “会不会是死了啊?”宁远远猜测道。 “那不会!”母猴立即否决,“她要是死了,躯体溃散,那凝聚成她身体的灵力又会回归秘境。” “那难道是离开了?” “应该也不会。你知道竹海后边的那座雪山吗?” 那就是她这次做任务的地方啊,宁远远于是点头。 “雪山的顶上有一只守境兽,据说和那只精灵的关系特别好,俩人称兄道弟的,从精灵化形后便一直生活在一起。既然这样,精灵要是离开了,为什么不带着那只守境兽呢。况且精灵是由秘境而生,因秘境而生,她是不能在外面呆太久的。” 那这事是有点玄乎哈。 昆夷秘境的精灵不见了,言息月又莫名其妙地得到了这个秘境,怎么想都觉得其中有什么隐秘的事情。 第65章 从南边的丛林离开后,宁远远不由得在路上又将这事捋了几遍。 精灵、秘境、言息月,这三者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这里边最让人疑惑的,其实是言息月。 之前,她没有能够静下来思考的时候,但是现在一想,便觉得蹊跷颇多。 言息月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对于自己无缘无故得到一个上古秘境的这种事情,居然毫无怀疑。 又或者说,是他对于自己如何得到这个秘境的途径毫无疑问。 宁远远觉得,按照往常,要是有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出现了可疑的地方,他定不会那么简单地放过去,任由它发展。 就算查不到什么线索,也不会是像现在这样理所当然。 是的。 理所当然! 他前两次提到秘境,很明显对于秘境的获得,知道秘境里的守境兽都存有一定的迷惑,但是,他却又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疑惑,不作他想。 来到这里后也是,心情自如,好像回家了一样。 啊,宁远远越想越觉得此事有很多问题,可是,她不禁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危言耸听啊。 眼看着雪山近在眼前了,宁远远决定还是暂时压下自己的这些想法。 有问题,这次任务完成后回去直接问言息月就好了,自己在这瞎猜也猜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宁远远找到一处落脚点,收起唤月,跳了下去。 不得不说,这里的环境确实不大一样,首先温度就比一般的冬天还要再低上许多。 她现在还未到山腰,树枝上也只是落了薄薄的一层霜雪,手指一碰便窸窸窣窣地掉下来。 而山间侵肌的寒风刮着她的脸颊吹过去,着实是带来了些针刺般的痛意。 宁远远运起灵力,在周身升起一层挡风的结界,然后从乾坤袋中将那张画着十方莲的图纸拿出来看。 十方莲的外形同普通的莲花还是很像的,问题就是颜色透明,隐在雪中实在难找。 言息月所说的雪怪倒是正好喜好以十方莲为食,若是能跟着一只雪怪说不定能好寻些。 至于后面那虎口夺食的事吧,问题……应该不大。 打定主意后,宁远远便慢慢往山上走。 …… 随着海拔的升高,路面上的积雪也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每一步落下的时候都能听见厚厚的雪层被压实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若这放在平时,宁远远肯定高兴地乱踩一通,声音越大才越好。 可这会儿,是在雪怪的地盘。 周围寂静无声,偏她脚下的声音片刻不停,实在是惹人注意。 她真怕不是自己去找雪怪,而是雪怪一拥而上来找她了。 思及此,宁远远不得不停下脚步,重新考量了一番。 不如就直接御剑走吧,虽然会耗费些灵力,但是,该是能安全一些。 宁远远于是又召出唤月,使它浮在半空。 可谁知,她才刚踏上去,便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同样是咯吱咯吱的,却是比她自己的还要响上一些,甚至有些肆无忌惮。 宁远远脑中警铃大作,一下子戒备起来,不待去看,她先找到最近的一棵大树在后边藏了起来。 那声音且听着愈来愈近,同时伴有的粗重鼻息声一下一下的,宁远远都能想象到,那黑黝黝的两个鼻孔里是怎样喷出的如同烧水壶一般的白气。 又等了一会儿,那雪怪似乎没有在这里找到它想要的,而后原地踏步转了个圈,又踩着雪慢慢远去了。 宁远远听着声音,小心地从树后探出头,朝那雪怪的方向看去。她这下可终于知道了那传说中的雪怪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 从后头看,大体是有个人形,但是浑身长着白色的长毛。 高度和她差不多,上身大下身小,不知是否因此,身体的平衡就不是很好,走起路来有些一晃一晃的,甚至很容易被脚下的东西绊倒。 这时候它奇长的手臂便派上了用场,向左倒时,左手伸出一根毛绒绒的指头戳下地,向右倒时,再伸出右手一根毛绒绒的手指撑下身体。 宁远远看着看着竟是看入了迷,就像瞧小狗小猫吃东西一样,有点上.瘾的感觉。 最后,待那雪怪几乎快没了影的时候,她才指挥着唤月跟了上去。 雪怪顺着一条小路一直朝山上走,不知走了多久,最后在一个小山崖上停了下来。 它似乎很有目的性,到了山崖直奔崖边,它屈腿翘着屁/股趴下来,一身的白毛让它在雪地里一下子就恍惚没了影。 宁远远在她这个角度很难看到雪怪的动作,但她猜想,这只雪怪应当是想去够崖下边的什么东西。 她飞快地思考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它在拿什么,但是,她可以赌一把。 只要从上空飞过去,确认一下就好,不然到时要真是十方莲,却先被雪怪拿走,那可就更不好抢了。 宁远远想到即做。 灵力一动,她瞬间从树林中飞出,冲向崖外。 雪怪这时还在努力地朝那里伸手,宁远远微微蹙眉,目光迅速锁住那个位置。 透明花瓣加九曲银丝叶,真的是十方莲! 宁远远不再犹豫,俯冲下去,惊心动魄地生生在雪怪眼下抢走了那朵花。 宁远远原本想的很好,抢完就跑,一定不要向后回头浪费时间,可是她的不回头却给了雪怪机会。 雪怪眼睁睁被夺走零食,生气地捶胸怒吼,它特有的尖利叫声在山间回荡,让宁远远突然耳鸣头痛起来。 她一时失去了对唤月的控制,剑和人一下子失力下坠。 雪怪便是在这时,一个跃起扑向宁远远,而因为它的奋力一跳,那山崖尖尖儿上的积雪顿时分裂坍塌掉了下去。 宁远远此时眼睛正好对着那个方向,见状,她忙回过神凌空翻身,将唤月召回了手里。 她想借唤月的力量往高处再飞一些,只要再有一些距离,她便能避过雪怪,离开这里。 谁知,许是宁远远夺人口中食这事实在是犯了雪怪的忌讳,眼瞧着就要错过去了,它竟然还能在没有任何支撑的情况下,使劲再往上蹦一蹦,而这一蹦也就抓住了宁远远的脚。 一人一剑一雪怪在空中一顿,瞬间一起掉了下去。 不过,山崖底下并不深,甚至因为积雪,还高了一些。 宁远远闷头摔下去后,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就是身上被雪覆了半身,不大好出来。 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脚踝松了,于是连忙缩脚带着唤月往出爬,只要能离开这座山,她就算没事了! 可偏偏事不遂人愿,雪怪这时又发出一声听着就颇有信息量的嚎叫,叫声落下,原本平静的周围突然冒出了好几颗头来。 宁远远震惊地环视着那几个满脸白毛,却只露出亮晶晶黑眼珠的大头。 她……她不是掉进雪怪老窝了吧。 …… 接下来的绝命追逐直叫宁远远想哭。 言息月每次给她挑的任务对象那都是行动敏捷速度快,有时候甚至还有几个脑子也不错的,可是没有一个像雪怪这么让她难受。 雪怪们的力气很大,所以它每一次捶地,就会导致一次小小的雪崩。 雪怪们的弹跳力很好,所以它每一次跳跃,都会阻拦她从空中逃跑的可能。 还有雪怪之间那要命的默契和生于雪地里的优势,前后左右后三个方向都被他们包抄了,唯有前方算是一个突破口,能让她有机会冲一冲。 跑到最后,她和唤月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疲惫,偏只有她能说话,时不时地还要鼓励一下唤月。 同时,也算作鼓励自己了。 就这样,宁远远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无心旁的,满脑子都是一个“跑”字,所以,当她终于刹不住车,撞到一棵树上摔下来的时候,她是很懵逼的。 身后的那些雪怪什么时候不见的…… 宁远远望着眼前的这一望无际的白,脑子里也成了一望无际的白。 她这是,跑到哪了? 宁远远移动着脚步又往前走了走,走到开阔的地方后,她居然能俯瞰到整座山脉。 蜿蜒起伏,重重叠叠,宛若一条巨型的银蛇,鳞片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闪光。 “这是,雪山山顶?” 宁远远不由得吞咽了一下,想起了言息月和母猴口中的那只守境兽,它不就是在这里沉睡的吗。 她站在原地也不敢乱动了,脸上不禁升起一种难言的神色。 守境兽之所以能成为守境兽,那定是个极其威武厉害的神兽,她下意识地不想碰上,就算是在沉睡也不想。 可是,或许老天今日就是要跟她对着干吧,刚才才被一群雪怪追得东滚西爬,现在,她正准备趁着安全赶紧回家,脚下的大地却开始震动起来。 要知道,这可是雪山啊,一点震动都能造成雪崩,更何况是这种她连站都站不稳的程度。 “唤月!”宁远远轻喝一声,正想抛出唤月剑,跳上去立马跑,岂料,她话刚说完,头顶就铺天盖地地砸下来一头雪,而她连同着唤月瞬间被掩埋在了积雪之下…… “啊这……” 幸亏宁远远机灵,在被雪埋之前及时做了一个结界,这才让她不至于被憋死,只不过,她看着这结界外被雪封埋的情况,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挖出去? 还是炸出去! 好像还是挖出去柔和稳妥些啊。 可是,用什么挖呢…… 她将视线默默移到一旁的唤月剑上,眼神中透着温柔和鼓励的光彩,“唤月,辛苦你了啊,等回去后,我让言息月陪你睡一晚上!” 唤月:! 来!尽管来! 宁远远看它激情闪光,当场就满意地弯眼一笑,她于是拿起唤月剑先伸出结界捅了捅。 还好,雪够软,挖起来应该也不太费劲。 只要……哎?哎??! 宁远远正要找个合适的位置挖呢,突然就有一股外力通过唤月直接将她带出了地下。 外面依旧是白茫茫一片,天光映在雪地上使得每一片雪花都亮晶晶的,宁远远呆愣愣地顺着唤月的剑鞘看过去。 宁远远:“……” 请问——她可以喊救命吗? 宁远远的头顶上赫然是一头巨大的麒麟兽,它通体冰蓝色,脑袋上是雪白色的茂密鬃毛,矫健优美的身体散发出阵阵逼人的寒气,应当是头冰麒麟。 而此刻,它正咬着唤月的另一端,与她千里姻缘一线牵…… 啊呸! 她还是好想喊救命! 但鉴于这个应当就是那头守境兽了,她还是露出一个勇敢、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道:“你好,我是你们境主派过来做任务的,不小心误闯到这里,对你没有任何恶意的!” 可这只冰麒麟不知是不是因为才睡醒,整只兽的反应有些迟钝,它的脸上还沾着方才埋头进雪地拉她时的雪,与它威猛的外表极不相符,但是却又让宁远远觉得可亲了些。 冰麒麟听完她的话后,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那双拳头大的眼珠子透露出了一丝情绪,它垂眸定定地望着宁远远,眸底幽深如潭。 它看着她,宁远远也在看着它。 对视间,她有种在被冰麒麟审视的感觉,不是看她的面貌猜测她是否是个好人,而是仿佛想从她这副皮囊下看出什么的感觉。 守境兽看人都是这么深的吗…… 宁远远有些背不住,她抿了抿唇,开口道:“不知,能否先把我的剑还给我?” 冰麒麟顿了一会儿,很快把嘴一张。 宁远远本就是被冰麒麟拖上来的,方才多少从它身上借了些力,这会儿倏地松嘴,她没绷住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而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唤月剑鞘上带出来的湿润润,滴滴答的口水丝儿…… “境主?” 宁远远正心疼着,耳边忽而就听到了那浑厚沉稳的男声,她不禁愣了一下,然后抬头便对上了那似乎有点疑惑的眼神。 她解释道:“境主就是言息月啊,你不知道吗?” 冰麒麟缓慢地扇动了一下足有半个指头长的睫毛,依旧很沉稳道:“哦,知道。” 宁远远这下没话说了,但看它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敌意,便打算同它商量下能不能走。 可谁知,这时候地面又晃动了起来,宁远远心头一惊,本能去看那只冰麒麟,它依旧不动如山地稳稳站在那,而自己…… “救命啊!!!” 她又掉下去了。 这一回,宁远远直接摔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不仅头顶的洞又被埋住了,那只冰麒麟也不见了。 而且,她这是掉到哪儿去了啊? 宁远远有些无力自己这一天的惊险,她借着墙壁上的长明灯,先把唤月捞了回来。 有它在,自己还是能放心不少。 宁远远从地上站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这居然是一个人为的地下室。 蓝色的灵火幽幽晃动着,她脚下是坚硬的冻土,而沿着她的方向往前,却是铺着青砖的甬道。 甬道看着不大深,她轻轻眯眼甚至能看到甬道那头的石门。 宁远远脑后发凉,总觉得这里像是很容易出现灵异事件的地方。 她抬头看了看那被堵得实实的洞口,再望向那阴气森森的甬道。 ……她总得找条路出去。 宁远远攥了攥拳,想要借此给自己一些鼓励,可是,早已被冻僵的手指怎么都不能如她意,反而让她生出一种手脚发软的感觉。 宁远远:“……” 宁远远到底心理素质还是强,深呼一口气后,还是毅然决然朝石门那里走了过去。 只是,距离那门越近,她越能清晰感受到从那门缝里跑出的冷气。 待到门前停下,温度便要更低,丝丝往外窜的小风透过她的布靴直往内里钻,冻得她忍不住蜷了蜷脚趾。 宁远远抬手覆上这道石门,手指缓缓在上面游走,她想着这地方既然藏得如此深,那定然有什么机关! 要是一会儿她触发了,还得记着赶紧闪。 思及此,她的脸上不免又严肃谨慎了一些,一双圆圆的杏眼微眯,闪烁出智慧的光芒。 然而,就在她这边摸完,准备再去摸摸墙角的时候,一个没留神,脚下一滑,竟直接仰面摔了下去。 并且! 她的脚不受控制地直冲石门而去…… “啊!” 宁远远惊呼一声,她瞪大眼睛,仿佛已然能看到那从墙壁四射而来,把她扎成马蜂窝的箭矢。 时间似乎停顿了那么一两秒,预计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她拿开挡住脸的手,愣愣地看向那被她一脚踹开的石门。 “……” 是不是太轻松了些。 宁远远再次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她依旧遵循小心为上的原则,没有立即进去,反而是在门口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一会儿。 石门后的空间似乎是一个冰室,门一开便有大量的寒气往外涌。 在宁远远的目及范围内,空无一物,只不过冰室里却比外面亮堂很多,看着总是叫人放松了些。 她沉了口气,缓缓踏了进去。 然而,她刚走了两步,她就怔住了。 ——这冰室里,居然有一具冰棺! 宁远远敛了敛眉,心脏在此刻忽地收紧了起来。 冰棺通体是透明的,虽然达不到清晰见人的程度,但是,她仍能透过那厚壁隐约看出一个人影的形状。 这里,真的是放了具尸体吗…… 而在那冰棺下面,摆放着很多漂亮的花,许是因为这里温度的原因,这些花居然都没有衰败,一众簇拥着上面的棺材。 宁远远在原地站了好半天,她的目光凝视在那个人影上,一股莫名的好奇涌上来,竟叫她不由自主地朝那里走去。 一步。 两步。 …… 她离那具冰棺越来越近。 当她榻上台阶的时候,她甚至能看到棺中人身上的那一截竹青色的衣裙。 宁远远这时候的心跳愈加猛烈,她几乎都能感受到因心跳碰撞带起的身子晃动。 只要再一抬眼,她便能看见…… 宁远远瞳孔骤缩。 “——这是!” 第66章 这是她。 这是她自己啊! 宁远远的脑子一阵晕眩,忽然就开始怀疑她现在是不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看见自己躺在那。 不,准确的说,冰棺里躺的——是她前世的身体。 看容貌,大约还是她十七岁左右的时候。 因为那时候,她的身体还算健康,没有长期病痛折磨后的苍白憔悴,没有定期化疗后干脆剃光了的寸头,她的一切还保持在她最美好的时刻,这也是她珍藏在记忆里最清晰的面容。 宁远远唇角绷紧。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她前世的身体,而且还被保存在这种地方。 唤月似乎也感受到了她这时不正常的情绪,丝丝温暖的灵力包裹住她的发抖的指尖。 “我没事,唤月。” 她只是,想再看得清楚一些。 宁远远又走近了些,她无法形容这种与前世的自己面对面的诡异感觉,但她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她,心里却是更加确定了。 这就是她,宁远远。 除了着装不同,容貌、身高,甚至于其他别无二致。 …… * 宁远远最后还是手动挖了条地道出来的。 关于深藏在雪山里的“她”,宁远远太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而出来后,她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那只冰麒麟。 它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一定知道怎么回事! 可是,她走遍了整个山头,居然怎么也找不见冰麒麟。 宁远远心绪纷乱,没办法,却也只能先回去了。 或许,还可以问问言息月? 御剑到竹海外的结界停下,宁远远收剑步行,同时也在心里默默想着要怎么问这个事。 “唧唧!” 宁远远抬头,却见绣球从前方朝她欢脱地飞了过来。 她伸手去接,方才的满面愁容总算是淡下去了一些,她嘴角勾起一点浅笑,“怎么啦,又被阿月派出来做任务了?” 之前宁远远每次试炼回来,时不时地就会在竹海边界碰见绣球,那时,她以为是绣球想她了,所以专门在这等着接她回去。 可是自从上一回,宁远远却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绣球其实是在帮言息月盯着自己罢了,看见她回来了,就立马飞回去报信。 真是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唧~”绣球这次落在她手上后,却不像往常乖巧地呆着就不动了,反而在她手上跳来跳去的,很不安分。 宁远远戳戳它的小脑袋,不解道:“你这是干什么呢?” 说完她的视线便福至心灵地移到绣球圆鼓鼓毛绒绒的肚子上,“肚子不舒服吗?也是,你每天都吃好多,有些难言之隐也是正常。一会儿回去,我带你去让阿月瞧瞧,保准给你看好了!” “唧唧唧唧唧!(我没有我不是你别胡说!)”绣球不满地扑闪了下翅膀,但冷静下来后,它还记得今天的要务! 就见绣球低头咬住宁远远袖子的一点布料,然后用力拉着她向前飞了一点距离。 宁远远理解到它的意思,可能是憋不住了,让她快点走吧。 “行行行,走,咱们走!” 在绣球的监督和催促下,她们很快就回了竹屋,宁远远这时转头看向它,“去吧,我坐这等你。” 宁远远也不懂,为什么今天绣球方便要带着她,它一只小鸟,在哪方便不是方便,怎么就非得在家呢?难道这样会更顺畅? 她于是催促着绣球赶紧去,却见绣球炸着翅膀,落在石桌前,一副很生气的模样。 “唧唧!”它挥翅指向卧室的方向,小脸低压,很是一本正经。 宁远远看看卧室看看绣球,虽然迷惑,但她还是获得了一个信息,绣球要她去那屋子里。 好吧,今天就是这么离奇的一天。 宁远远叹出一口气,撑着桌子又站了起来。 “阿月,我回来啦——”上楼的时候,宁远远也顺便朝屋里喊了一声,以防他又在做些什么不便让她瞧见的事情。 而随着门吱呀一声打开,屋里却并没有人在。 人呢? 这还是她第一次回来后发现言息月不在家。 宁远远预备进屋的步子又撤了回来,转而朝厨房走去,“阿月?你在厨房吗?” 显然是不在的。 厨房没有门,一眼便能望到院子里去,若是言息月在厨房怎么可能看不到她。 宁远远后来又将整个竹屋走了一遍,竟是哪里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这人跑哪去了啊…… 宁远远郁闷地挠头,甚至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梦,或者陷入了什么幻境?不然为什么今天奇怪的事情这么多。 “唧唧唧!”绣球这时也跟着她停了下来,它落在宁远远的肩膀上,又去拿嘴揪宁远远的领子。 宁远远侧眸看向它,片刻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绣球,你是要叫我去看什么吗?” “!”绣球顿时松开了嘴,这家伙终于懂了呀!既然懂了就好办,它唧唧叫了两声,便率先朝着卧室又飞了过去。 宁远远跟随其后,进屋后左右一瞧,发现绣球竟是落在了床上。 而在它的旁边,放着一件叠得极其规整的红衣…… 宁远远微愣,心脏不知怎的竟在这时猛地跳了一下,她眨了眨眼,抬步缓缓朝床边走了过去。 绣球向来活泼,先前也因为催她一直叽叽喳喳的,可是它这会儿,却表现得乖巧极了,它就站在那红衣旁边,静静地看着她越来越近。 “这是……” 宁远远的指尖触上那料子。 这不是她前几天从言息月身上拽下来的那种料子吗。 宁远远再次定睛在那身红衣上。 她抿了抿唇,竟是突然有些紧张了起来。 好像就差那么一点,她只要再往前走那么一步,便能够彻底知晓这是什么了。 这时,她忽然注意到,大红的衣裙旁边还放着一个信封。 这信封同往常言息月给她的任务信还不大一样。 首先信封的用纸就比较厚重,肌理中还藏着星星点点的小干花和金箔,看着十分庄重,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内容…… 宁远远忽地就生出些近乡情怯的感觉,红裙她不敢碰,纠结了一下还是先去拿了那封信。 拿起时,她的手不可避免地还是触到了那红裙,原本叠得平平整整的裙子兀地就皱了起来。 宁远远蹙起眉,蹲下身仔细给它抚平,待重归原状后,她又打量了半晌,才舒眉转去拆开了信封。 纸上是言息月严正苍劲的字体。 【远远,穿上它,来见我。可好?】 …… “绣球,你慢点,我赶不上了。” 宁远远走前还特意给自己描了眉,点了唇,她可不想这路上被这风啊汗的毁了她的造型。 绣球只好停下等她,因为他们鸟类是飞不了这么慢的! 宁远远跟着绣球一路过去,地上的仙草灵花被她的裙摆拂过又弹起,荡出点点彩色的灵光。 她的步伐轻快,同时又忍不住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地方她来过,可是还从未往深处走过,不知道言息月是不是就在前面等她啊。 想到这,忽而有风起,她好像怕被什么人看到似的,顺势快速敛下眼睫,掩下了心里那点时升时平的紧张。 很快,绣球就从这林子里飞了出去,她听见它唧唧的叫声,应是到了。 宁远远于是眯眼朝它的位置看去,可惜这会儿太阳西沉,她这个位置是个逆光,反倒刺了眼睛。 宁远远索性就把长袖拿起来遮住脸走。 待一片暖阳逐渐笼罩住她的全身,宁远远才慢慢将长袖从额顶降下,露出两只灵动的眼睛来。 她站在草坡上,一眼便看到了山坳花海中那伫立已久的颀长身影。 言息月他—— 也穿着一身红衣。 宁远远的脑子里马上就有什么呼之欲出,但是她竟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这么快? 这么突然! 她怔怔地望着言息月,言息月也在远处望着她,只不过比起她的不知所措,言息月却是……也没好多少。 他俩都在对着对方发呆。 不过,言息月到底是魔界的魔君大人,他回神很快,双手背在身后擦了擦,而后便重新勾唇淡定地看向了她。 宁远远挡着脸的手还未放下,不知是否掩住了口鼻便对视力有什么益处,她居然清晰地看见了言息月眼睛里的笑,眉梢的笑,还有嘴角的笑,那叫一个满面春风,喜气洋洋。 落日将西边的流云染得一片霞红,余晖斜照在山坳内,正巧带到了言息月的半边身子,给他渡了一层金灿灿的光,瞧着——像块盖着红绸的大金子,惹得宁远远很想靠近。 眨眼间,言息月从山坳下飞了过来,他轻巧落地,而后却是只笑不说话。 他不说,宁远远也不好意思说,而且,她躲在红袖后面的脸好烫啊! “远远。” 很好,还是他先说了! “远远为何要遮着脸?”言息月温柔地望着她,眸光像春水一般潋滟。 宁远远垂下长睫,她原本是为了挡光来着,但是被他特地这么一问,竟是说不出又放不下了。 她抿抿唇,正打算措个辞,但她的两只手却被人稳稳地握住了。 言息月噙着笑意的声音随着他的动作缓缓而出,“这,可算是我替远远却扇了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书虫本虫的两瓶营养液啊~~ 第67章 没了红袖的遮掩,宁远远是彻底将自己的脸暴.露在了言息月的面前,她的脸压不住的红,仿佛此刻天边的云霞一般,火烧兔子头! 她好想把自己的脸找个地洞塞起来,言息月却是怎么也看不够,只觉得她现在好看极了。 并且,他还注意到她特意上了妆,那红润的樱唇软软糯糯,惹得他喉咙不由得动了下。 “你、你叫我来这干什么啊……”宁远远的手还被言息月抓着,她跑也跑不了,只能硬着头皮移开视线说道。 言息月轻笑出声,他一手捧起她发烫的脸颊,低沉又勾人地说道:“远远如此聪慧,难道猜不出来吗?” 她能猜出什么来,她现在只觉得言息月一口一个远远是想把她送走! 言息月见她一脸憋屈,忍耐着不接话,却默默欣赏起来宁远远的窘迫之色来。 宁远远受不住两人这样不说话,更受不住言息月那样看她,于是她只能自救道:“你这两身衣服哪来的啊?” 言息月神色莫测地抬了下眉,却是先问道:“你觉得好看吗?” 宁远远低头瞅了瞅自己的,又抬头打量了下他的,老实说道:“好看!” 其实,这两身衣服要放在那正正经经的礼节里似乎是有些简单了,衣摆上没有繁复的龙凤绣花,也没有那一层又一层的厚重叠加,反倒是更贴近常衣了一些。 但是,这并不妨碍它好看,而且,若是叫她平日去穿,虽然又相对隆重了些,但也未尝不可。 言息月听到这,嘴角的笑意放得更大,他低身凑到宁远远的耳边,小声道:“这是,我做的。” 宁远远:“???!!!” 宁远远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她又看看自己,又看看言息月,真的是完全没想到。 他一个大男人居然会做这些?! 然而,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上次回来绣球通风报信,而言息月一脸紧张的场景。 还……真的有可能。 “远远可嫌弃我做的简陋?” 宁远远飞快摇头,坚定道:“没有,我觉得很好!” 而且,她的……嫁衣,居然是言息月自己做的的这件事,这让她实在是—— 宁远远形容不出来,但总之就是很幸福很幸福的感觉! 言息月看她一脸满意,自己也觉得高兴,他又说道:“我不会绣花,所以制式也只能往简单了走……不过,这样也好,远远以后平日里也能穿给我看了。” 宁远远:“什么?” 言息月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天色不早了,我们先下去吧。” 接着,言息月揽住宁远远的腰,两人一同没入了山坳的花海中。 宁远远落地后,这才发现,这片花海里的花居然都是绣球花。 一团团,一簇簇,在这山坳里盛放,满目绚烂。 “远远。”言息月在她的身后牵着她。 “嗯?”宁远远回身,蓦地就撞入了他温柔的目光里。 两人相牵的手被他握得更紧了些,相连的两只红袖也被风吹得缱绻衔绕。 这时候,宁远远居然还分神注意到他俩的交握的掌心好湿,也不知是谁流了汗。 “我们成亲吧。” 他终于道。 话音落下,宁远远那颗没出息的心脏像是就等着这句话一样,先前一直高高地吊起,这会儿一下砸了下去,紧跟着她心里的那头小鹿便响应号召,疯了一般砰砰砰猛烈地跳了起来。 她有点喘不上气…… 言息月这时朝她又靠近了几步,他拥住宁远远的身子,额头轻轻与她相抵,又轻轻摇晃,那声音似从胸腔间漫出,撒娇中带着点低沉磁性的勾人尾音。 “嗯?” 宁远远怔愣着,还没反应过来。 言息月见她不答,便又微抬了抬头,他轻轻启唇,说话间,唇瓣有意无意碰到宁远远的鼻尖,“可好啊,远远?” 宁远远实在受不了他这样勾引人,鼻尖的冷梅香仿佛在时刻都在牵动她的神经,她深吸一口气后,恶狠狠地一把抓上他肩膀处的衣服。 言息月满含笑意的眼神从肩膀上,不紧不慢地移到了宁远远的脸上。 他静静等待着—— “……行!成亲!” 宁远远用最红的脸喊出最有气势的话! 言息月这下终是忍不住了,容色舒展,一下子就笑了起来,那眼睛弯的,宁远远都要找不见他的眼珠子了。 * 这场婚礼,没有亲朋好友,没有宾客满堂。 而天地有证,二人执手相携,灵血引契,望繁花,沐南风,以结白头之约。 “一拜天。” …… “二拜地。” …… “夫妻——” 言息月念到这里声音微顿,在期待已久的那一刻到来前,他不知怎的想再看看她,仔仔细细地再看看她。 “怎么了?”宁远远被他看得心跳加速。 言息月摇头笑了一下,而后认真地、一字一句地接着方才继续道:“夫妻对拜。” …… 三拜礼成。 待二人身起,宁远远还有些飘飘然。 他们,这就成亲了啊…… 宁远远按捺下心里的那股马上又要冒出头的羞涩和欢喜,抬眼偷偷去看他,却见言息月先一步向她迈步过来。 此刻,天色稍霭,他的眼睛却还是亮的惊人。 宁远远看着,不自觉就想起了那幽夜里的狼,是要吃人哒! 她本能欲要往后退一步,言息月却及时拉住她,阻拦了她的动作,他道:“远远,你觉得——我这亲事办得可还合你心意?毕竟,今日只有你我,会否觉得简单了些?”说着,他还脸上还露出了一丝愧疚的神色。 是问感想啊…… 宁远远心下稍安,思忖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真诚答道:“我觉得挺好的,爱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也不是非要搞得那么兴师动众的,只要你和我幸福欢喜就好!” 言息月点点头,像是放下心来的样子,但过了一会儿,他又眨着一双求知的眼睛问道:“远远,可是,我第一次成亲,没有经验,你可知后面的流程是什么?” 宁远远的表情有些僵住,她是半分也不信他什么也不知道! 第一次成亲? 没有经验? 说得好像她就有似的!她就能把那个给他说出口似的! 不过嘛—— “后面的流程首先就是给娘子上交家产啊,娘子是要管家的!”宁远远从容应道。 言息月一副悟了的表情,但他却为难道:“可我的家产都在我的灵墟里,远远你只一个乾坤袋恐怕装不下。” 哟,小伙还挺有钱。 宁远远正想给他回一个,那我多拿几个乾坤袋来,便见他忽然眼睛一亮,像想到什么好办法一样。 “远远,你没有东西装,但是我可以让你自由进入我的灵墟里拿啊!” 宁远远:“……” 她可还记得上次进他灵墟的反应,不行不行,她不行的! 宁远远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行,都是夫妻了还有什么不行?可她这会儿就是有点慌! 难道这就是她和言息月之间的神秘规则,先撩者赢? “阿月!不对,我记错了,拜完堂的下一步是喝合卺酒!”宁远远忙抓住他马上就要做些什么的双手,“家里管钱这种事,你管你的,我管我的,也可以的!” “那怎么行,这都证明不了我对你的感情!我必须得给你!”言息月好像铁了心一样,不动手了,直接动嘴开始念咒。 别别别,别呀! 因为宁远远的两只手这会儿正用来控制着言息月的手,她没什么能用的工具,但她实在有些怕他真的当场再让她进一回,慌乱之下,她直接跳起来用唇堵上了他的嘴。 好了!这下安全了。 停顿片刻后,宁远远感觉到对面不动了,便撤了回来。 然而,撤下来了,却又看到了言息月毫不知羞愧的当场变脸,他轻咳一声,压下眉梢的笑意,一副正经人的模样疑惑道:“远远,不是喝合卺酒吗,怎的突然上来亲我?” 宁远远:“……” 宁远远无言以对,最后竟是也不拆穿地点点头,咬牙道:“喝!要喝的,这不是餐前甜品吗!” “哦——”言息月蓦地挑眉一笑,然后便慢条斯理地从灵墟中拿出一壶酒和两只杯子来。 宁远远接过那只酒壶,打开盖子先闻了闻,“这是你上回西海给我的那个?” 话落,她紧跟着便有了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记忆,她低下头,瞬间不吭声了。 这么一提,言息月倒是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但他还是淡定地将那酒壶又拿了过来,给二人的杯子里添满了酒,“是上次那个,酒劲不大,适合女儿家饮。” 酒劲不大? 宁远远思量着,她觉着她现在可能得要个大的。 她抬头看向那已经满了的酒杯,犹豫片刻,抬手给自己灌了下去,然后又在言息月微讶的眼神中把酒杯推给他,认真地看着他道:“还是来个酒劲大的吧!” 言息月:“……” 言息月最后还是换了一种,他想着也就是一杯,今天日子也不大一样,应该没事的。 月亮突破薄雾,倾泻出皎洁的银辉,连着红线的合卺酒被二人一饮而下。 “远远。”言息月将她手中的杯子收回,低头温柔地询问道,“接下来呢,要做什么?” “接下来……”宁远远觉得这酒不知为何,喝完后人一下特别清醒,她盯着言息月的那张昳丽的脸仔细想了一会儿,“接下来就该洞房了啊。” 言息月眼睛微睁,点头赞同,“远远说的极有道理。那么,该怎么做呢?” 宁远远狐疑地看着他,心想这么大个人怎么连这也不知道,她于是又眯眼回想了一下自己前世看过的那些小说。 待整理好思路,片刻后,她抬起头来,“先亲亲吧!” 言息月这时忽然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什么,他望着宁远远,微微沉声道:“远远,你好像醉了。” “哈?哪有那么容易,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她现在可是清醒的很! 而且,成亲嘛,洞房嘛,有什么的? 宁远远低眸去抓言息月的两只手腕,带着他放在自己的腰间,“抱好啊。” 言息月听话收紧,同时竟是对宁远远接下来会做什么更有兴趣了。 宁远远感觉到腰间的力度,很是满意,心道一句孺子可教之后,便抬臂攀住了言息月的脖子,宽松的红袖从她的腕上滑下,露出了一大截雪白的藕臂。 “然后……”宁远远的脑子似乎在努力运转,飘忽的眼神却是很快锁住了目标。 然后就要抓住目标! 宁远远不再犹豫,一个踮脚就咬了上去。 言息月有些吃痛,但是他却莫名更享受这种痛。 他握着宁远远纤腰的手越收越紧,而唇间的浅啄厮磨却让他觉得还不够,他放弃掉宁远远的主动,自己迎合上去,可是还不够,他想要更多。 他的手继而又勾着她腰往上拉,宁远远深陷其中,不知不觉中竟是被他托了起来。 从高往下的角度让她忽然有了一种征服欲,她的气息紊乱,可是,她要赢!冲鸭! 宁远远兵行奇招,她躲掉言息月还要再进攻的唇,一下子又咬上她盯了很久的耳垂。 “嘶——”言息月毫无防备,他难耐地紧紧闭上双眼,右脚控制不住地往后撤了半步,然而,他根本没注意到那里正好有块石头,一个不慎,直接仰头栽了下去。 摔倒前,他紧紧护住宁远远,而等一切平静后,他缓缓睁眼,冷白的弯月倒映在他的瞳眸中却是怎么也压不下他的欲.望,他轻喘了下,哑声唤道:“远远?” 宁远远在摔倒那一刻其实还有点懵,但是鉴于也没怎么疼,这么倒下来正好还挺舒服的,她便兀地涌上了些困意。 所以听到言息月叫她的时候,她也只是嗫嚅着“嗯”了一声。 言息月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些不合时宜的困意,他拧了拧眉,现下的这个姿势远远能睡得着,他却不行。 温香在怀,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近…… 不知过了多久,上面那人早已昏睡过去,而言息月苦苦瞪着眼睛多时,却还是有些不能平静。 他一个翻身换了位置,漆黑如墨的长发从两肩落下垂在宁远远的耳边,巧妙地隔绝出了一个只有他俩的空间。 言息月轻轻眯眼,灼热的目光仿佛要在宁远远安然沉睡的脸上烫出一个洞来。 良久,他终于有了动作,他气恨地咬上宁远远的肩膀算作报复。 哼!小混蛋! 而宁远远却在睡梦中感受到了痛意,竟努力反抗了起来。 她扭动身子,表达不满。 言息月:! 算了……害人终害己,他还是,努力睡吧…… 第68章 “你是谁?” 寒气森森的冰室如风卷水袭一般快速消融了颜色,一片虚白中唯独留下了那副冰棺。 那本该在里面静静躺着的女尸缓缓坐了起来。 她闭着眼睛,准确无误地“望”着宁远远的方向。 宁远远被这惊悚的画面吓到了,可是她逃不了,因为她无论怎么跑,她和冰棺的距离也始终是这样。 她现在只希望,冰棺里的人就在那好好坐着,不要再往前了! “远远——” 忽然,一道空灵的女声从宁远远的耳边擦过,又悠荡在整个上空中,惊得她瞬间汗毛竖起。 她一直盯着冰棺里的女子,可是并未见她开口啊! “你到底是谁!”宁远远强作镇定,又问了一遍。 方才女声的尾音还没有完全消失,两人互相望着对方,僵持在了那里。 忽然,那女子毫无预兆地对她勾起了唇角…… “不要,你不要过来啊!” …… “远远!远远你醒醒!”言息月一边抱住她挣扎不断的身子,一边肃声叫道。 似是终于抓到了什么能让她有安全感的东西,宁远远慌忙顺着那声音的方向往前跑,在穿过一片白光后,她骤然睁开眼,眼睛里是鲜有的恐惧。 言息月还从没见过宁远远做噩梦,更少见她这么害怕的模样,她的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竟然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远远,你怎么了?”他不禁有些担忧地问道。 宁远远愣愣地抬眸望向他,好一会儿,才眨了眨眼,算是醒神了。 她看了看两人身上的红衣,再看了看清晨阳光下环绕在他们身边的绣球花,心里总算安定了。 但她还是埋在言息月的怀里,不想动。 怎么会梦到她呢…… 不过说起来,她昨天原本想着回来就去问言息月雪山冰棺的事,可谁知,后面却因为成亲一下给忘了。 “远远,你要不要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言息月一下下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缓解她此刻的害怕。 宁远远闭着眼在他怀里蹭了蹭,同时也在脑海里迅速组织了下语言。 片刻后,她抬头,“阿月,我昨天……” 宁远远话还没说完,绣球突然不知从哪急吼吼地飞过来,一下子撞到了言息月的肩膀上。 言息月接住它,托在掌心中,顺势带着宁远远一同坐了起来。 绣球眨着小绿豆眼看了看两人,随后抖了抖翅膀,一个同它一模一样的幻体从它的后背脱离了出来。 “这是墨云洲送的信吗?”宁远远凝眸望着那个幻体。 这一年多来,他们还从没有接到过什么外界信息,今天这么突然,绣球又这么急,宁远远总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言息月将手指轻放在那幻体的头顶之上。 不久,宁远远果然看他脸色微变。 “墨云洲来信。” 言息月蹙眉望向宁远远,沉声道,“厉寻死了。” *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就算是早就知道这个发展的宁远远也不免震惊。 明明两年的时限还没有到,明明……杀死厉寻的人该是半魔化的言息月…… 可现在,言息月神智清晰,他们俩又都在秘境里,那厉寻那边是出了什么事呢? 墨云洲的信上就写了那么几个字,也没有多做解释,估计事情比较严重,想让言息月自己出去了解个清楚。 而宁远远猜测,厉寻提早出了变故,那褚泠秋说不定也会提早出秘境,她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会承受不住。 若是可以,她想去看看她。 总之,这秘境是再待不下去了,两人一商量,简单收拾了下东西,便离开了昆夷秘境。 他们当初是从言息月的寝殿里通过境门过去的,现在出来自然也是在这里。 “君上!” 大门一开,宁远远便见到外面站着的墨云洲和齐玉。 “你们怎么在这?”言息月也没想到这俩人居然就蹲守在他门口。 一年多未见,齐玉有些怕自己激动得失态,便没有即刻上前,只是那蕴在眼神里的喜悦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君上,我们想着您收到消息应该很快就会出来,所以,便直接在这等您了。” 说完,他的视线又默默扫向言息月身后的宁远远。 宁远远见他似在寻找什么,眼睛一眨,便问了出来,“齐玉,你在看什么呀?” 齐玉飞快收回目光,又望向言息月,明显欲言又止。 言息月见状,一边带着宁远远从台阶上下来,一边问道:“怎么了?有话直说。” 齐玉袖下的手动了动,随后慢慢从灵墟内拿出一个大包袱来。 而一边沉默不吭声的墨云洲这时居然也上前一步,也同他一样从灵墟中掏出一个大包袱来。 两人都是十分认真地看着言息月。 言息月一脸莫名,“这是?” 齐玉沉吟片刻,直接将手中的包袱打开了展示给言息月看,里面有小金锁,有小金镯,还有一些小孩子穿的衣服,男孩儿的女孩儿的都有。 接着,他缓缓道:“君上,我估摸着您闭关这段时间,小少君应当是出生了,所以便备下了这些礼物,准备送给小少君。” 话落,墨云洲在旁边也打开了他的包袱。 他就比较实在了,里面大多都是一些手工做的玩具,看那复杂程度,一定很益智! 言息月:“……” 宁远远:“……” 言息月和宁远远默默对视了一眼,那一眼,信息颇多。 齐玉见俩人突然不说话,不知是有什么不妥,他于是小心地又问了一句:“君上,孩子呢?” 墨云洲向来少言,但是这时候,他的脚步也不由得朝前微微挪了一点,可见他对此也很是关心。 宁远远敛下眸,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毕竟,这事言息月是主谋! 齐玉见宁远远忽然神色紧绷,还想往君上身后藏,心思敏感的他瞬间就察觉到了什么,他眼睛微眯,迟疑道:“君上。” 言息月立即抬头,“怎么了?” 他竟然此刻也有些紧张,这么骗一个孩子,还骗了一年多,他良心有愧呐。 “小少君,难道是……”他惊疑不定地道,“没了?!” 话音一落,旁边的墨云洲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怎会! 他还特意做了那么多给小少君的小玩具…… 言息月和宁远远看着对面的俩人不知是脑补到了什么,一个压抑隐忍,一个震惊痛苦,感情之丰富让二人不由得想要挖个洞立刻逃离现场。 “齐玉啊——” 齐玉闻声抬头,乌黑的眼底还有些自责,看向她时的那个表情似乎在说“早知道还是我亲自看着才是啊现在孩子没了君上一定伤心极了”。 宁远远对他扬起一个复杂的笑容,“你们家君上——有话跟你们说!” 说完,她猛地把言息月往前面一推,然后立马自己钻回了房间里,还以极快的速度上了一道锁。 阿月啊,对不起啦,你是因你是果,一切还得你去抗! “君上?”墨云洲眼疾手快地迅速抓住朝他们飞扑过来的言息月。 言息月:“……” 远远力气可真大啊。 他扶着墨云洲站稳了,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严肃道:“……那个,有件事跟你们说。” * 具体言息月是怎么解释的,宁远远不知道。 只是,她再出去的时候,便见那两个人各自抱着自己准备的大包袱坐在院子中间,像个盼了许久却还是没能吃到糖的孩子一样,浑身上下都满满地写着失望。 “远远。”言息月朝她招手。 宁远远跑过去,同他们坐在了一起。 “好了,现在该说正事了。” 齐玉像是还没缓过来,但是,他还是直起身子,等候言息月问话。 言息月:“先说说厉寻吧,他是怎么回事。” “他……其实我也不大清楚。”齐玉凝眉道,“不过,我让墨云洲给您发消息主要是因为如今仙魔两界有传言,厉寻的死同我们东域有关。” “怎么说?”言息月看向他。 “具体的我还在查,但听说是有一伙魔界的人偷袭厉寻,事成之后被人发现身上有我们冥渡宫的令牌……” 话说到这里,几人脸色都比较凝重。 但不管怎么样,此事既然关系到东域魔界,那言息月便不能袖手旁观。 再详细的,齐玉这里也没有什么线索。 消息传来时,他鉴于言息月之前和那边的复杂关系,所以也是第一时间先给了信儿,如今要想要更清楚的,除了耐心等着,便是直接去出事的地方自己看看。 宁远远自然是和言息月选择了第二条路。 而出发时,她尝试先用界灵锁去联系褚泠秋,可是,不知是什么原因,那边竟然一直都没有回复。 最后还是言息月想了一会儿,说出了一个地方。 那地方就在清云洞府第七峰的山脚下,厉寻之前在那里盘了个小院子,方便褚泠秋没事的时候来找他,或者他没事上山去找褚泠秋。 “是那里吗?” 宁远远俯瞰地面,发现了藏在树林中的一个小院子。 言息月凝眸看了一会儿,确认道:“应该是的,我们下去看看吧。” “好。” 落地之后,宁远远才算是真正看到了这里被那场打斗糟蹋成了什么样子。 面朝外的几方墙上全是凌厉剑气划出的沟壑,原本精心设置的门窗被毁了大半,贴的窗花福纸破烂地粘在地皮上。 许是昨天还下了一场大雨,纸上的颜色被冲掉了大半,而顺着颜料的流向,宁远远看见了院子中间那大片的暗红。 血色浸在泥土里,雨水没能将它们冲刷掉,反而助势蔓延到了整片院子里。 宁远远的视线慢慢往回收,待看到脚下的那一淌红时,不由得往后缩了一步。 言息月在她身后扶住她,声音低沉,“远远。” “我没事。”宁远远稳住心神,摇了摇头,“我们先去找找褚姐姐吧。” 说罢,她便打算迈步进去屋子里去看看。 可是她才刚踏出一步,屋内便传出了什么声音,她抬头看去,竟是褚泠秋从屋里出来了。 她一身白衣依旧,然而发丝微乱,脸色苍白憔悴,扶着门框时,身子单薄得几乎下一刻便要倒下去。 “褚姐姐?”宁远远犹豫地叫了一声。 第69章 褚泠秋恍若未闻,平时淡然如水的一双眼睛此刻竟是冷硬极了,她死死盯着言息月,仿佛他是她的什么仇人似的,以至于现在的隐忍不动就像是在等待机会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的宁远远瞬间瞪大眼睛,她回头忙想跟言息月说,结果褚泠秋却好像是猜到了她的用意,在她转身的刹那同时抽剑飞身而来,速度之快简直让宁远远惊骇。 言息月眉头一凛,迅速带着宁远远后退,同时左手召出鸣隐将她这剑稳稳挡了回去。 “远远,站远点等我。”喘息之机言息月一个推手把宁远远送离了战场。 宁远远站稳回身,忙大声喊道:“好!你别伤了褚姐姐!” 言息月右手换剑,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褚泠秋出手果决,步步紧.逼。 言息月以防为主,免不了就一直后退。 不过,他的神色十分镇定,因为他发现褚泠秋握剑的手在抖,更何况褚泠秋的攻势虽猛,实则每一招每一行都没有章法,这样的打法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很快,战果初显。 褚泠秋一个刺空,被言息月从空中打了下来。 宁远远见状,忙跑了过去。 她本来是打算看看褚泠秋有没有伤在哪儿的,但是她却坚强得很,明明已经无力应战了,长剑却是笔直地指向了言息月,宁远远吓得连忙挡在言息月身前。 “褚姐姐,你千万别急,我们已经知道厉大哥的事情了,这次赶来也是为了帮你的,你别误信谣言,我们没有害厉大哥!”宁远远一口气说完这老长的一段话,憋得一张小脸通红。 可褚泠秋的眼眶却蓦地涌上泪水,轻轻一眨便连珠落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哑声道:“远远,你可知我来找他的那天看到了什么?” “褚姐姐……” “满地的血,满地的血啊远远。厉寻他……他被魔剖了腹断了肢,就那样浸在血泊中,连具完好的身体都没有。而我到的时候,那些可恨的魔族居然还想分食他的残躯!” 褚泠秋说着仿佛眼前又出现了那一幕一样,手中的剑再也握不住,叮铃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再也忍不住悲恸,掩住脸痛哭了起来,“我杀了那些魔,像他们对厉寻那样杀了他们!可是那又怎样,厉寻他回不来了!” 宁远远的眼眶不禁也红了起来,她吸了下鼻子,蹲下.身抱住褚泠秋,试图给她一些安慰。 褚泠秋却从她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固执地望着宁远远和言息月道:“我没有误信谣言,是我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些魔的身上都带着冥渡宫的令牌。所以,厉寻的死就算不是受你的指使,也必定和东域魔界有关。” 言息月凝视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片晌,沉声道:“厉寻死的时候,我和远远在秘境。而且,齐玉他们没有理由去做这件事。” 褚泠秋咬住唇,掏出腰间的令牌扔给言息月,“那你说,这是什么?” 言息月接住令牌,前后翻看了一下,蹙眉道:“这不是现在冥渡宫的令牌,是覃怨在任时的。” 褚泠秋这下愣住了,怎么会…… 宁远远趁机赶紧补充道:“而且,褚姐姐你想想啊,阿月现在有什么理由要杀厉大哥,或者他杀了厉大哥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 褚泠秋说不出来,之前的笃定在这一刻忽地动摇了起来。 “褚姐姐,你同阿月做了师兄妹这么久,多少也了解一些阿月的为人。所以,就算你信不过那些魔,至少也可以给我们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褚泠秋彻底沉默了。 宁远远顿了一会儿,觑着褚泠秋的脸色尝试去拉她的手,见她没有特别排斥,便放心地小心托着她站了起来,他们现在需要找个地方说话。 厉寻的小院子,还是不要去了,地上里的那一片她看着都触目惊心,更别说是褚泠秋了。 她张望了下四周,看不远处有棵树底下挺合适的,便搀着褚泠秋慢慢走了过去。 待三人坐下后,宁远远夹在中间,片刻后还是先开了口,“褚姐姐,正如阿月方才说的,过去这一年多来我们都一直在一个秘境里,直到昨日收到齐玉的消息,才急急忙忙出来到你这里,这件事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寻人去东域打听一下。” “另外,是否是手下之人的私自行为……应当也是不会的。厉大哥修为那么高,一般的魔族又怎么能杀得了他?” 话落,宁远远见褚泠秋的表情有所松动,便又尝试道:“褚姐姐,你可以……同我们再说下厉大哥遇害那天的事吗?” 褚泠秋抬眸望向她,眼神中似在抉择。 宁远远也不急,就静静等着,她的手还握着褚泠秋的,冷得像冰,就连她特意用上灵力的温度也难以传递过去。 好在褚泠秋这时也逐渐冷静下来了,她轻吸了一口气,缓了半晌才慢慢说道:“那天,我也是刚从天宝秘境中出来。因为进秘境前,我便和厉寻有了约定,等我这次出来后,他便要带我回一趟天枢山。可是,我出来后却并没有看见他。他不是个食言的人,我等到了晚上,还是没等到,便直接来了这里寻他。谁知……” 褚泠秋说到这里,眼睛又控制不住地红了,“谁知,却看到了三个魔族正在吸食厉寻残留在身体里的最后灵力。” “我当时顾不上旁的,只想着要先把这几人解决了再说。那三个魔族中有两个修为比较一般,但是为首的那个却很厉害,若不是有之前那一战消耗过大,我可能也未必能顺利杀得了他。” 言息月问道:“可还注意到什么特征?” 褚泠秋摇了摇头,“那几人穿着很普通,唯一算的上特征的就是皮肤上的魔纹,和这块令牌了。” “……师兄。” 褚泠秋低着头,不太敢看言息月,“根据这令牌,你可有什么线索?” 言息月却是多瞧了她一眼,眸底有些许叹息,“这令牌是以前的物件了,我当初登位后,将和覃怨有关的人员全部肃清了,所以这牌子应当只是用来迷惑你的一个手段,没有什么用。” 褚泠秋闻言,一时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以前从未发现自己是如此愚蠢之人,也不知厉寻这个傻子是看上了她什么…… “远远,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褚泠秋不由得抓紧和宁远远相握的那只手,抬眸时,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宁远远见她这样,心里也酸涩极了,她抿了抿唇,伸手将褚泠秋揽到了自己怀抱里。 “褚姐姐,你才不是没用的人,你很厉害的!现在的一切不过是有心人为之,你身在局中,关心则乱,一时被迷惑是很正常的。” 宁远远说到这,突然顿了顿,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把褚泠秋从自己怀里拉起来,轻柔地擦掉她脸颊上的眼泪,认真说道:“褚姐姐,你相信这世界上的缘分吗?” 褚泠秋不太理解她的意思,盈着水泽的眸中透着些许疑惑。 “我是相信的。”宁远远浅浅地笑了下,“正因为有缘分这种东西,我才会和你相遇,厉大哥才会和你相遇。缘分不尽,纵然中间可能会有颇多曲折,但是,你还是可以抱有期待的。” “远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褚泠秋没有把这些话仅仅当作是安慰,因为,她透过宁远远的眼睛看到了她想要让她理解到的某些深意。 远远是想告诉她些什么! 言息月这时也目光幽深地望向了她。 点到即止,宁远远不敢再说多,她快速敛下方才的神情,转而道:“褚姐姐,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这件事的幕后黑手,你觉得呢?” 她这话转折的太生硬,明显是在回避褚泠秋刚才的问题。 不过,对于现在的褚泠秋来说,宁远远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这里看到了希望。 远远既然可以是老天派来拯救师兄的,那她,或许也能够给自己分来一些怜悯。 “阿月,你怎么看?”褚泠秋不说话,宁远远只好把话题转移到了言息月身上。 言息月长长的眼睫垂下,及时掩住了眸底闪过的那一丝复杂,“厉寻师承昊焱老祖,修为不可小觑。你有一点说的不错,魔族中有能力杀死厉寻的人并不多,所以,我们除了找出这个直接凶手的真实身份外,还要顺藤摸瓜找出那个想要嫁祸给我的幕后之人,以及为什么要杀厉寻的原因。这其中可能还有隐秘。” 目标已经有了,三人正待探讨,言息月却突然蹙起了眉,“泠儿,清云仙尊来了。” “师父?”褚泠秋微愣。 言息月带着宁远远站起来,“我不便久留,你可以先顺着这个方向去查,有什么情况你和远远用界灵锁联系。” 褚泠秋很快反应过来,她知道言息月现在不方便和清云仙尊见面,于是也站起身,点头道:“好,师兄路上小心。” 话音落下,言息月和宁远远便没了身影。 而没一会儿,她就感觉身后落下一个人。 他的声音慈祥关切,“泠儿。” ------ 作者有话要说: 手动感谢芒果芋圆的5瓶营养液~ 第70章 回去的路上,宁远远忍不住反复回想这件事。 且不论厉寻到底是被谁指使杀害的,他的死确是一个开始,一个导火线。 按照剧情,后面还有再次掀起的仙魔大战。 而那一战后,言息月便会…… 宁远远拧紧眉头。 她才不要让阿月死! 所以,这个玩阴谋耍心机的幕后黑手她一定要抓出来。 可惜的是,原书中并没有这部分详细的内容,也不曾提到过这个所谓的幕后之人。 但她现在身在其中,经历着完整的剧情,她能感知到并确定这里一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他在把这个锅往言息月的脑袋上扣,以达到扰乱仙魔两界的目的。 再说厉寻,他这一世是昊焱老祖的关门弟子。 而昊焱老祖在仙界的地位,和清云仙尊在仙界的地位是几乎相当的,都是有声望、又修为极高的人物。 只不过,这个昊焱老祖人如其名,脾气火爆又护短。 他虽然知道厉寻是天帝入世的一个分.身,却也很爱护这个弟子。 如今厉寻死了,尽管实际上只是魂魄回归,但他应该还是少不得动怒积怨的。 现有的线索直指东域魔界和言息月,在冲动之下,昊焱老祖说不定还会来找言息月的麻烦。 宁远远越想越觉得后面的情况不妙。 究竟是什么人要打着言息月的名头去做下这事啊! 重戟吗?还是…… “远远。”言息月见她一路上都愁眉苦脸的,眼见着就到了冥渡山下,他终是忍不住打断了她。 “怎么了?”宁远远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言息月突然一叫,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你在想什么?”他温柔地看着宁远远,月光映在他的眸子里透着清亮的光。 宁远远叹了口气,她转过身来,脚下的落叶被她踩得咔咔作响,“我在想厉大哥的这件事啊。凶手留下冥渡宫的令牌,那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阿月,你说说,这个幕后黑手会是谁?” 言息月默声看了她一会儿,抬手抹去她眉间的褶皱,“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人去查的。” 宁远远不赞同地看着他,眉头也随着她不赞同地立马又蹙了起来。 若仅仅只是有什么仇家做局报复,她也不会那么担心。 可关键是,她知道后面不止是这样,言息月……很可能会死啊。 “远远,我现在倒是有另一件事想问你。”言息月拉住她的手轻轻在指腹下摩挲着。 宁远远疑惑抬头,“什么呀?” “你的真名叫什么?” 宁远远:“!” 宁远远整个人骤然僵了一下,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言息月没有催她,只是自顾道:“清云洞府的每个人我都是有印象的,宁长远性格内向胆小,不是你这样的。” “阿月……” 宁远远倒不是怕言息月得知她是异世魂魄会怎么样,但就是——他太突然了! 而且看他这么问,应该以前就有猜测吧。 宁远远低头,揪着他腰间的那块弯月玉佩的绳子纠结着。 不过,她没有犹豫很久,过了一会儿还是小声道:“……宁远远。” “宁远远?”言息月柔声重复了一遍。 “对。”宁远远点了下头,“名字和宁长远原本的挺像的。” 话落,她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地抬眼,“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现在才问我?” 言息月的眼睛变得有些深,“因为你今天说的话。” “我说什么了?” “你说缘分。”言息月道,“你说世界上有缘分,因为它,才让你和褚泠秋相遇,和我相遇。” 宁远远茫然点头,“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言息月微微压低了些眉,“可是,要是缘分尽了怎么办?你来自一个我不知晓的地方,若是真有那一天,我都不知该去哪里寻你。” 宁远远笑了,她摸摸言息月脸,“阿月怎么跟个小媳妇儿一样啊,你放心吧,我那地方不会收我的。” 都死了,再收回去是要她从坟头爬出来吗? 言息月闻言却是没有放松,他俯下身紧紧抱住宁远远,低沉的声音极为认真地说道:“若是真有那一天,我也一定会把你找回来。” * 两人回到冥渡宫后,言息月便立即召来了齐玉,把那块令牌给了他。 齐玉也知此事蹊跷,务必得早些查出个真相来。 否则,就算现在这些指向只是无凭据的谣言,那也势必会造成仙魔两界的动荡。 可谁知,他派出的人刚走,冥渡宫外就来了个火气冲冲的老头。 …… 等宁远远收到消息时,昊焱老祖已经和言息月打过好几回合了。 她匆匆赶出去,不想见到的竟是被打得晃晃悠悠,却仍在死撑不肯后退一步的昊焱老祖。 而言息月察觉到她来了,也只是朝她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向前。 “昊焱,本君看在你的辈分上敬你三分,但是你也莫要太得寸进尺了。本君已经说过一遍,你那弟子的死同本君没有关系。”言息月冷声道。 昊焱铜铃大的眼睛讥嘲地瞪着言息月,“没有关系?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啊,你们这些魔最是不可信!也不知清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收了你做徒弟。” 说完,他想到什么又嗤笑一声,“哼,也未必是他瞎了眼,而是你伪装得太好,把那老小子骗的团团转,让他现在就算每日被仙界那群人讥讽取笑也还念着你。我道,今日是真该带着他一起过来瞧瞧你这假仁假义的恶心样子!” “喂!”宁远远听不下去,正打算上前跟他辩驳,一步迈出却被一道灵力给轻挡了回来。 言息月依旧是冷淡挺拔地站在那,似是昊焱说什么也无法波动他的心,“无所谓你信不信,但至少,下次请你有了证据再来找本君。我冥渡山、东域魔界容你放肆一次,却容不得你再放肆第二次。” 说话间,他猛地一震袖,直接从昊焱的面前升起一道结界,阻隔了两边。 之后,他也没再听昊焱在后面说什么,转身便带着宁远远阔步离开了山门。 “阿月。”待离得远了,宁远远才出声。 她正欲宽慰下言息月莫要将那老头的话放在心上,可谁知,身侧之人却轰然塌下身子吐出一口血来。 “阿月!”宁远远措手不及,差点没扶住他,“你受伤了?” 言息月脸色惨白,他借着宁远远的力勉强站住,咬紧牙关摇了摇头,“我没事,小伤。” 宁远远蹙了下眉,但还是先把他扶到了一边的回廊上坐下调息。 她静静守在一旁看着他,可看着看着,宁远远便忍不住拿袖子狠狠擦了下眼睛。 阿月,我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变强,强到能够牢牢把你护在身后,再也不必你一个人去承受这些委屈和冤枉啊…… 良久,言息月缓缓收回灵力,他睁开眼,看向身侧的宁远远。 她低着头,似乎在发呆。 言息月眨了下眼,抬手想摸摸她的头,可惜,他的手刚放上去就被她发现了。 “阿月,你好了吗?”宁远远抬头望向他。 言息月索性勾着宁远远的脑袋带到了自己怀里,“没事了,毕竟对面那人可是仙界数一数二的人物,我不可能一点伤都不受的。” 宁远远垂下眼睫“嗯”了一声,环着言息月的胳膊却是搂得更紧了些。 “阿月,你一定要好好对自己啊,别再受伤了。” 言息月莞尔,“好,我努力做到。” * 关于厉寻一事,众人都没有想到凶手会这么难找。 仙界一边,尽管线索直指魔界,可是谁也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既然没有,那便难有理由去讨个说法,毕竟,仙魔两界和平这么久,只要不是原则性的大问题,没有人会想主动去打破的。 魔界一边,齐玉倒是查出了些东西,可惜也是个没头没尾的。 最后只是怀疑有人暗中训练了一批死士,这批死士除了一个魔族外再没有旁的身份,实在是难以溯源。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之后的发展便如宁远远所想的一般。 厉寻之死是为开始,仙魔两界的关系出现了裂口。 又过不久,坏事接着纷至沓来。 ——天界中,零零散散的有不少神仙入魔了。 基本情况就像当初言息月一样,修炼进入一定地步后,产生心魔,心魔长时间难解,便直接堕了魔…… 其实,心魔这事本属正常,可是短时间内突然出现这么多神仙的心魔凑到了一起,那就是有大问题了。 一时间,仙界人心惶惶。 后来,又不知是哪里传出了谣言,说是综合多方线索,意图霍乱的仙界的人就是言息月。 并且还给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动机。 ——言息月对仙界有恨。 一则,厉寻乃天帝分.身入世的消息泄露了。 人都是八卦的,更何况几人的身份都不普通。厉寻当初同言息月争抢褚泠秋并抱得美人归的事情,很快被众仙讨论了起来。 因爱生恨,这自古以来都是一个极好的做坏事的理由。 二则,言息月是西海龙主奕尧私生子的事情,不知从哪也传了开来。 为母为己报仇,又是一个相当合理的理由。 于是,众仙纷纷下场斥责奕尧生而不教,搞出了这么一个祸害出来,奕尧气急,又反驳不出什么,现在干脆把自己关在家里闭门不出了事。 舆论快速发酵,形势急转而下。 不过几日的光景,似乎言息月是一切恶事的罪魁祸首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仙魔两界莫名其妙地逐渐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宁远远自是也一直关心着这件事。 褚泠秋如今已和天帝相认了,二人本就是夙世姻缘,中间该虐的虐完,自然也就预备走向HE的好结局了。 所以宁远远趁着她还在天界,便向她打探了下消息。 然而据褚泠秋说,现在已经有人请战魔界了,墨蒼……也就是厉寻正在考虑,不出意外很可能几天后就会给魔界下战书。 宁远远听完不免又担忧了起来。 这魔界领头的又不是只有言息月一个人,可近来的事情却全是针对言息月的,这到时候要是真打开了,魔尊和重戟那边又该怎么办? 她可不相信,这俩人能一句话不说地站在言息月身后。 思来想去,宁远远决定还是先去和言息月商量下。 可是,走到主殿门前时,一声怒喝却是从殿内传了出来。 ——是言息月。 宁远远顿住脚步,这段时间她心里压着的不安快要堆到嗓子眼了,听完这一声吼,她更是觉得无措。 言息月以前在外是从来不会这般外漏情绪的,就算生气,也是笑目做出惩戒。 但近半年来,他发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多,就算是面对她,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次忍不住。 这让她不禁想到了原书里言息月后期的情况。 暴虐易怒,就是如现在这般…… 宁远远靠在门上,深吸了一口气,难道主线剧情真的改变不了吗? 过了不知多久,主殿的门开了,宁远远扭过头去看,率先出来的是齐玉,他就是刚才被骂的那个人…… 两个人一对视,便见他从脖颈出漫上了一层羞恼的红色,宁远远知道他向来以言息月为尊,这会儿估计正伤心呢,所以她一眼掠过便进去找言息月了。 第71章 几日后,重戟突然来了东域,并且还带来了一个本该在大月山休养的名杌。 彼时,宁远远正和言息月、齐玉在大殿中,听到传报时,这俩魔已然到了大殿门口。 重戟倒还好说,与言息月同级,可名杌却是这魔界中的最高尊者,一路上,无人敢拦。 宁远远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看着仿佛一座小山高的名杌低下头穿过门框,再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小言魔君。”名杌踏进殿内后,视线便去搜寻言息月,待一眼瞄准了,便微微弯起眼睛和煦地笑了起来。 言息月轻蹙的眉毛很快放开,他从椅子上起身,朝名杌低下头行礼道:“魔尊。” 重戟见状默默撇了下嘴。 名杌却仍旧是毫不介怀地抬了抬手,“起来吧。” 话落他好奇的目光又依次打量了下殿内另外两个人,最后在宁远远的身上停下。 宁远远虽是垂着眸,但也能感觉到名杌正在看着自己,她偷偷飞快抬眼瞄了下之后,便学着齐玉的样子单独又给名杌行了个礼。 “这位是?”名杌转眸看向言息月。 “是息月的妻子。” 说罢,言息月借着将名杌迎向高座的动作,挡住了宁远远,“魔尊今日带着重戟魔君亲自前来,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吧。” “自然。” “那你们便先下去吧。”言息月侧首朝宁远远和齐玉挥了挥手。 名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行为,并不做声。 …… 宁远远和齐玉出来后,两人却是都在转弯处停住了脚步。 宁远远挑眉,“你不走?” 齐玉抱起胳膊,“你走?” 宁远远:“一起听!” * “小言魔君,你也知晓魔界这半年多来因你有了多少麻烦吧。” 话是这么说,名杌和善的脸上看不到半分责怪,反倒是有了些父亲对待调皮幼子的无奈。 言息月无视掉他的表情,平静接话道:“是我给魔界添麻烦了。” 确然,魔界之前大多只是内部争斗,但自厉寻的事情后,但凡有魔族外出碰上天界的,那势必要大打出手一番,最后次数多了,便是搅得两界的敌对之意更重。 名杌叹出一口气,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道折子,折子的材质清雅,规制严格,一看便是从天界而来。 “你先看看吧,这是天界的来使亲自送到本座魔殿的。” 言息月接了过来,修长的手指轻捻过折子的一角。 ——是战书。 言息月目光微沉,知道这一刻总会到来,他打开折子快速看了一遍。 大致内容便是先礼后兵,说是如若再不停止对天界的挑衅行为,天帝墨蒼便会亲自领战将他们打得永困魔界。 “看完了?”名杌慢慢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戒指。 言息月将战书交还给名杌,“看完了,不知魔尊有何决定?” “天界都把战书送到了本座手里,那想必也是意已决。既然如此,本座又怕他做什么?况且——”名杌从高座上走下来,在言息月面前停下,他拍了拍他的肩,“你既然选择入了魔界,那便是我魔界的一员,本座相信你没有做过那些事。” 宽厚的掌心包裹住他的肩膀,带着炙热的温度,言息月的眼睫微微垂下。 这么长时间了,自厉寻之死未果起,两界事端不断。 他反复思量,反复推度,心中已经隐隐猜到这一切都是名杌的手笔。但他还是不懂,为什么选的是他? 名杌救了他,却引他入魔,让他登上君位,如今却又把他推上风口浪尖,到底是为了什么? 似乎,他从见到名杌的第一天起,便成了他的棋子啊。 他望向重戟,“重戟魔君又是如何想的呢?” 重戟嘴角一扯,“本君不管你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但你现在既然是魔界的人,那天界打你就是打本君。既然想在本君头上动土,本君可容不了他!” …… 此事便在二人的“同族义气撑腰”中,做下了决定。 名杌将言息月定为主将,重戟为副将,七日后,出战望幽畔。 * 宁远远和齐玉一直在外面等着,原本是担心名杌和重戟来是要对言息月说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两人便都附在窗户上听着动静。 可惜里边的人却好像做了什么结界,他俩站得腿都哆嗦了也一句也没听着。 待大门打开,宁远远和齐玉急忙你推我赶地藏到了拐角后。 “你们在这做什么?” 宁远远惊恐抬头,却见是言息月,他负着手长身玉立地站在他俩面前,目光在她和齐玉的脸上奇怪逡巡。 “我们……” 宁远远下意识想回答,但是猛地又想起来名杌来之前他俩可是还吵架着呢!于是她的神情立马一变,抱起胳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魔君大人不是想和我保持距离吗,这会儿跑过来跟我说话是什么意思?” 齐玉:“……” 要是以前他这时候估计就要站出来帮魔君呛她了,但是这俩不声不响地成了亲,宁远远成了他崇敬之人的伴侣,他、他得学会闭嘴。 言息月倏地勾起唇无奈地笑了一下,“方才是我态度不好,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 宁远远闻声,一脸惊奇地瞧了他一眼。 明明保持距离就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怎么现在又说不是这个意思了? 言息月第一次对她发脾气的时候就很怕自己修的功法出了问题,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生气的情况在出现了第二次第三次之后,他便有些躲着她了。 直到今天,她来找他,他居然告诉她说想要今后能保持距离。 她明白,言息月无非就是怕这样下去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伤害到她。 可是,若两人一直这样,算什么在一起呢?而且她也很担心言息月现在的状态。 “怎么了?”言息月见她不说话,顺了顺她额前翘起的刘海。 宁远远将他的手拉了下来,眼睛澄澈,“我没事。” 言息月莞尔一笑,“没事就好,我一会儿要去找墨云州,你先回寝殿吧。” 说罢,他似是无意又扫了一眼齐玉,然后嘴角挂笑地走了。 宁远远看着言息月越来越远的身影,蓦然开口:“齐玉,你有没有觉得言息月有点不对劲啊。” 齐玉也蹙了蹙眉,好像……是有什么。 但是,只是一种感觉,说不上来的感觉。 * 七日时间转瞬即逝。 东西两域的魔兵被两方君主以极快的速度纷纷召集了起来,因着平时魔族都比较好斗,所以当知道要和仙界大战的时候,众多魔族竟都是兴奋,群情激昂。 又或许,这种兴奋也是对于他们魔界东山再起,复兴辉煌的难耐。 大战在即,墨云洲这几天白日加练魔兵鼓舞士气,晚上便和言息月、齐玉闭门商讨。 第四日时,全军整装待发。 “真的不要我去吗?”一身玄色的铠甲如今穿的就剩宁远远手里的这条腰带了,她递过去时,犹豫道。 “不必,战场太过凶险,你在冥渡宫等我就好。”言息月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你放心,这次我有把握,就是时间上不知什么时候能结束。” 宁远远抿了抿唇。 可是,这本书的终点就是这次大战啊。 剧情是她无法把控的,她觉得她现在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言息月去送死,却没有一点办法。 墨蒼不是厉寻了,他掌管着整个仙界,她凭什么要求他不管他们族人的安危利益,停止掉这场战争呢。 而且,仙界频频发生神仙堕魔的事,恐怕跟魔界确实脱不了关系。 “好,那我在家等你。” 宁远远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可笑啊,当初她还以为自己看过原书便有线索和先机,谁知到了现在,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言息月察觉到宁远远语气中的抑郁和自责,垂眸默默凝视了她一会儿。 这段时间以来,尤其是在知道仙魔两界即将迎来新的战争之后,他便发现远远变得十分的不安。 白天吃不下饭总是走神,晚上又无法安眠,经常惊醒。 整个人就好像装着什么巨大的心事一般,连笑都很少笑了。 他俯身温柔拥住她越发纤瘦的身子,低声哄慰道:“远远,没事的,你相信我,我很快就回来。” 闻言,宁远远的眼睛倏地睁大,原本还算可以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崩溃了。 她再也忍不住抱住言息月失声痛哭了起来。 言息月不知宁远远所想,只以为她是担心和不舍,但他还是竭力地去安慰她。 不知过了多久,宁远远的哭声终于平息下来,言息月托起她的脸颊,温柔地吻去她眼角残余的泪珠,而后又把她紧紧抱住。 他的下巴就搭在宁远远的肩膀上,在她颈间留恋的蹭了蹭。 “好了,远远,你……” “你别说了!” 宁远远哑着声忙打断他,可别再说什么回来不回来的话了,她怕她再当场爆哭一次。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在家好好等你回来,你也……千万要保重自己,别受伤。” 言息月低笑了一声,郑重应道:“好,遵命。” * 言息月便是这么离开了。 他和墨云洲带着东域十万魔兵与重戟西域的十万魔兵在望幽畔汇合,静待决战之时。 名杌放权,依旧在大月山留守。 齐玉在言息月走后全权接管了东域的事务,每日忙忙碌碌。 宁远远不大出门,几乎见不到他,也就只有在墨云洲每隔几日便来一封信时,两人才会匆匆见一次。 这天傍晚,宁远远正坐在院子撑着头看月亮,绣球忽然从她的小窝里飞了出来。 它落在石桌上唧唧叫了两声,把宁远远的神儿拉了回来。 宁远远意识到什么,忙直起身子,“来信啦?” 绣球正要回应,齐玉也正好从一个拐角外拐了进来,他眯眼瞧见宁远远面前的绣球,忙加快了步伐,同时还朝宁远远喊了一声,“说好的一起看,你别先打开了!” 宁远远回头看了一眼他,叹气道:“我知道,这不正等你吗。” 待齐玉坐下,绣球抖抖翅膀,开始闷头用力,一个同它一模一样的幻体很快从它的后背升了起来。 一般信灵鸟传信其实是要从自己身体之中分出一个幻体,然后像鸽子一样需要花费时间飞到收信人的地方的。 但是绣球不大一样,它是墨云洲手里那只信灵鸟的后代,彼此之间会有感应,这样一来,传送的消息几乎是即时的。 宁远远见那幻体已经凝实,伸手将它推至上空,幻体散去灵体很快化成了一副竹简的模样。 宁远远和齐玉凝神去看。 不想,这上写的居然是开战后的第一个坏消息。 仙魔望幽畔对战,各据南北两边。 原先魔界势头非常猛,接连打了一月下来捷报频传,众魔信心大涨。 或许正是因为心气浮动,昨日那一战竟然输了,并且言息月还在战场上受了伤。 “一群蠢货!”齐玉看完就啪地重重拍了桌子。 宁远远瞥了眼胳膊下这精细打磨的石头桌子,轻叹了一口气,“你骂谁是蠢货啊?” 齐玉气的眉毛都要竖起来,“当然是那群魔兵,一帮蠢货,打仗最忌骄忌躁,这回输肯定是前面太顺利了,一个个都飘起来了,还害得魔君受伤!” “你别着急,墨云洲不是在信上也说了吗,是小伤,不碍事的。” 齐玉听着却很不顺耳,他本欲回头说宁远远两句,魔君都受伤了她怎么都不关心呢,谁知一转头,就看见她垂着眼睛掉下斗大一颗泪珠来。 “……” 齐玉一下就噎住了,这段时间来,宁远远真的变了好多,整个人都沉静下来,闷极了。 他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大发善心地安慰了她一句,毕竟魔君交代过的,得照顾好她。 “哎,我刚一时情急,现在冷静下来再一想,这不过就是个小挫折,魔君那么厉害,肯定不久就能打完胜仗回来的。” “嗯。”宁远远扯起一抹笑点了点头。 * 仙界大营中,褚泠秋一身戎装,她所经之处,各个天兵小将都眼尖儿地恭敬给她行了礼。 谁不知道,这就是未来的天后呢。 褚泠秋步伐飞快,身后的披风被带的仿佛被吹起,她一边走一边扫视了一眼营中兵将的状态。 尽管不少人都还在疗伤,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了喜气,这是他们连败之后的第一场胜仗,并且还是赢得很漂亮的一仗,无疑让大家对打退魔界,安定仙界都有了浓厚的信心。 褚泠秋终于走到墨蒼的主营,不知他现在是否还在和封宰战神议事,她缓了一口气,先在外边询问了一声,“阿寻,我能进来吗?” 因为她和“厉寻”这个名字实在相处了太久,所以最后同墨蒼相认时,还是延续了这个叫法。 墨蒼很快回答道:“可以,进来吧。” “那天君,臣下就先告辞了。”封宰战神看到褚泠秋进来,笑着朝墨蒼行了一礼。 “好,魔界这回重创,一时半刻应当不会卷土重来,你就借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是。” 待封宰离去,褚泠秋重新看向墨蒼。 身为天君的墨蒼和当初的厉寻还是不大一样的,墨蒼比那会儿的他更多了些睥睨天下的傲气和内敛。 不过,墨蒼也依旧是厉寻。 在面对他的时候,她仍然可以放松,不用戒备。 墨蒼见她发呆,主动走了过来,他拉着褚泠秋的手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让她坐下,又体贴地给她倒了一杯水,“泠儿,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褚泠秋接过杯子轻抿了一口,她水眸微动,过了一会儿才犹豫着说道:“阿寻,你今天下手会不会太重了啊?” 今日在战场上,墨蒼给师兄的那一击可是贯穿了腰腹,也正是因为这一击,主帅重伤,魔兵才无奈退了下去。 “泠儿,你现在仍是觉得这事是可以商议的是吗?”墨蒼的神色微微严肃了些。 褚泠秋知道他现在身上有守卫天界的职责,不该随意心软,可是…… 她放下水杯,试图解释道:“阿寻,你也见过现在的师兄了,远远同他在一起后,他真的变了。何况,仙界之人入魔的事并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他,我们又何必一定要采用这种方式?” “泠儿,不是这样的。” 墨蒼沉默了许久,就在褚泠秋以为他可能不会再说话了的时候,墨蒼却重新开口道:“或许,有件事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褚泠秋微愣。 墨蒼看向她,“当初我被残杀的时候,其实是看到了凶手的。” 褚泠秋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但她还是扯了下嘴角问道:“不是那三个魔吗?我后来把他们杀了……” “不,那三个只是替死鬼和帮凶而已,真正杀我的——” 墨蒼直视褚泠秋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是言息月。” 褚泠秋猝然站起身,她惊愕地看着墨蒼,“不可能!他不会的。师兄已经变好了呀,而且他没有理由杀你。” 墨蒼知道告诉褚泠秋后她一定不敢相信,但是他既然说出口了就必须要讲清楚。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点,但是事实确实就是这样。“ “那天先来的是你看到的那三个魔族,为首那个虽然很厉害,但我也并非打不过。可是,就在我和那三个魔族纠缠之时,突然从旁边打来一道凌厉的剑气,我躲闪不及便受了伤。” “后来,我定睛看去,竟发现那剑气飞来的方向站着言息月,而且手里还拿着他的鸣隐剑……” 褚泠秋紧皱起眉,似是还是有些不能理解,她试图找出问题,“阿寻,你确定那人真是师兄?不是什么旁的人假扮的?” 墨蒼叹了一口气,“纵使有人可以假扮他的外貌,模仿他的招式,但他手里的那把剑世间仅此一把,总不会有错吧。” 褚泠秋哑言。 “所以,不管怎么样,言息月必然有异常。又或许,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便已经成了名杌的傀儡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长哇 第72章 天幕幽蓝,月光被窗棂分割成数块整齐地印在地上。 外面的虫鸣时不时地响上一阵,夜风鼓鼓扫过草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宁远远躺在床上,眼睛紧紧地闭着,可半个时辰都过去了,却还是怎么也睡不着。 她脑子乱乱地东想西想,决定把自己失眠的原因归咎了一些到外头这些杂声上。 片晌,她重重吐出一口气,终是忍不住从床上一下子掀被坐了起来。 睡不着,那干脆就不睡了! 宁远远蹙着眉,利索地穿上外衣,她要出去找人打架发泄一下!她实在要被自己的情绪逼疯了。 元宥今天应当是当值的,就找他去。 宁远远拿出唤月剑,拎着就开门往外走。 然而,她一脚踏出门槛,冷风扑面,外边却是空荡荡地一个人都没有。 ……人呢? 宁远远微愣,正疑惑着元宥去哪儿了,她的后背上却忽地升起一股凉意,连带着头皮也一阵发麻。 这种感觉她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言息月当初说过,宁长远的这副身体资质不够好,在修为上很难有什么大的突破。因此,他便在秘境时着重训练她对危险的感知,这样一来,起码在危险来临的前一刻,她能够有更多的机会和时间逃跑。 沉思间,宁远远又暗暗打量了一下院内。 除了没人之外,竟察觉不出半丝异常。 她轻轻敛眸。 倒是想跑呢,但恐怕早就被什么高人困在了这里啊。 “宁姑娘。” 低哑浑厚的声音骤然响起,宁远远心头一跳,视野里慢慢地出现了一个极为高大的身影,他从黑暗中悠悠走出,月光逐渐照亮他的面容。 居然是名杌。 “……魔尊?” 名杌揣着手立在院中,脸上仍带着同上次见他一般和蔼的笑,“宁姑娘,你好啊。” 宁远远定定地望着他,额角忍不住就开始冒汗。 名杌怎么会在这?! “魔尊……请问您知道元宥去哪儿了吗?” 她忽然有些怕元宥是不是惨遭毒手了啊。 名杌抬了下眉,笑道:“你说的应当是守在你门外的那个魔将吧?你放心,他没事,很安全。” 宁远远咬了下唇,一时无话。 名杌等了她一会儿,见她没有再张口的意思,便主动说道:“本座来找你,其实是有事相求。” “求,我?”宁远远不解地轻轻笑了下,眸底的警惕却未退,“我就一个没什么能力的小女修,岁数都差了您十万八千里,魔尊会来求我什么事啊。” “你想帮言息月吗?”名杌骤然道。 宁远远顿住了,“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言魔君重情,本座相信他一定没有把最新的战况如实告诉你吧。”名杌说到这看了她一眼,然后抬手指了指院子中间的桌椅,“坐下吧,我们慢慢说。” 宁远远眼珠微动,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依言坐了过去。 毕竟,像名杌这样的人要杀她很简单,但瞧他现在的样子,应当真的是想让她去做什么的意思。 名杌毫不介意宁远远还死死抓着剑柄的动作,他继续道:“昨日,是魔界这一月以来第一次的战败,而小言魔君被墨蒼重伤,这会儿仍旧昏迷不醒。” 宁远远猛地抬眼,一下就白了脸色。 她本想立即脱口问问言息月的具体情况,但是再一看自己面对的这个人,她还是努力把话吞了下去,冷静问道:“魔尊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言息月他现在远在望幽畔,我也不是那等实力超凡的人,帮不了他。” 名杌摇头,肯定道:“不,你能帮。” 话落,他摘下手套,将自己的双手呈至两人面前,像展示一样地在宁远远目光下正反翻转了一圈。 宁远远便看到他那双本该是强劲有力的手上,此时竟是如老人一般显出了疲态,青筋揪着皮凸起,甚至整体都是蛛网状的腐朽血疤。 “你瞧,本座的这副躯体已经成了这般模样。”名杌似乎很是坦然,“你年纪小,但是我想你也听说过几万年前的那一场仙魔大战吧?” 说实话,宁远远除了一个结果外,真的不是很清楚,但看这人似乎有什么要说,便干脆摇头让他讲个清楚。 名杌见状,有些哑言,他揉下了跳起的额角青筋,还是给宁远远解释道:“万年前那一场仙魔大战打得可是比今日要惨烈得多。双方势均力敌,拉锯了几百年之久,凡能踏足之地无一不是淌过鲜血。” “本座记得,大战到尾声时,其实魔族已攻下仙界数千里,有了胜势。但偏在此时,上一任魔尊得意忘形,在主战场失了利。本座得到消息赶去援救,却也无力回天。” “因最后那场仗而受的伤,实在难愈,时间一长,竟是直接将本座的身体拖垮了。这也是本座将魔界一分为二,选下两位主君,自己静居在大月山的原因。” “那您现在……”宁远远的目光落在名杌裸.露出的肌肤上,恐怕不只是手,整具身体都成了这样子吧。 名杌叹笑,“快死啦。” 宁远远:! 不过,她也只是惊了那么一下而已,毕竟在原书中名杌确实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死的。 “本座试过多种方法,但终是无法修补好这具身体。可是——”名杌深邃的眼睛中透出痛苦之色,或者说,是一种未能完成大业遗憾,“魔界正当危机之时,本座不愿就这么扔下魔界不管。魔界需要一个好统领,而这个人,小言魔君很适合。” 说到这里,他诚挚地望向宁远远,“本座大限将至,走不远了,故在此之前,本座想要把剩下的灵力交托给你,让你去望幽畔,助小言魔君一臂之力。” 宁远远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也是本座慎重考虑后的结果,你既是小言魔君的妻,那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 “您……您让我想想。”宁远远结巴道。 确然,这段时间以来,甚至是更早,她一直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厌弃和无力。 既然穿书了,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一个好点的身体呢,为什么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言息月去死? 已知的结局比未知的未来更让人恐惧,你以为你勘破了先机,到头来,实则还是在被命运捉弄。 因为她的修为,她没办法在言息月被冤枉欺负的时候把他护在身后。 因为她的修为,她也不能在言息月要去和仙族打仗的时候说她也想去,她想帮他。 她讨厌她什么都做不了,讨厌极了! 若是……若是真的可以…… 名杌看出她的动摇,不做过分劝说,反而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你为夫,本座为魔界,这事若能成,也算是殊途同归吧。” …… “好。” 宁远远蹙眉看向他,“这件事我可以做。” * 众魔在战场上可是眼睁睁看见了天帝墨蒼重伤言息月的那一剑,主将是全军的主心骨,他这一伤,士气大减,纵然有重戟和墨云洲继续领战,却还是被仙族打得退了八百里战地。 待鸣金收兵,退回大营,墨云洲架着言息月忙去疗伤。 同言息月的鸣隐剑一样,对面墨蒼的那柄剑也不是凡物,如此伤口,言息月能有意识地撑到帐中已是了不得。 魔医动作熟练地快速给言息月包扎好了伤口,又将一些注意事项嘱咐给墨云洲后,便行礼退下去煎药了。 墨云洲也是满身的血污来不及收拾,他站在床边复杂地盯了正在昏迷的言息月半晌,脑海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他叫来小兵,想先让他们看着魔君,自己出去看看情况再回来。 今日吃了一个大败仗,军心恐怕不稳。 可谁知,本该陷入深眠的言息月却在这时陡然弓起身子,他捂住头,痛苦地急.喘了一声。 那两个小兵刚刚走进来,见状,是脸色煞白再也不敢往前走半步。 他们魔族好战,但不是好死啊! 主将这一个月来,性情变化奇大,从之前的冷漠淡然,变成了暴躁易怒,尤其是在这种头痛之时,最是残暴,谁要是这会儿敢上去,谁就是找死啊! 墨云洲回头看了那两人一眼,蹙眉挥手让他们退下去。 两个小兵如蒙大赦,朝墨云洲行了一礼后赶忙撒腿就跑。 墨云洲收回视线,转而再去看又开始头痛的言息月。 说实话,以君上现在的状态,他也有点不敢靠近了,但是他不上,谁上呢? 墨云洲咬了咬牙,往床前靠近了些。 因为魔君每每头疼之时最恨人大声说话,所以他便只能放轻放柔了声音小声问询道:“君上,您还好吗?” 言息月紧闭了下眼,努力沉下那一口怒气道:“墨云洲,你是哑了吗,要说话就好好说!” 墨云洲:“……” “外边现在情况怎么样?”言息月撑着床慢慢坐起来,望向墨云洲的眸子中冰冷疏离。 墨云洲:“属下刚送您回来还没有出去看过,但现在重戟魔君应当在外边训兵。” “我说的不是这个。”言息月不满起来,身上的郁气更重,“退了多少里?” 和墨蒼对战的时候他便开始头疼,而受伤后,整个脑子更是如同什么东西在混战一般,让他实在难以维持对外的警戒。 所以到了后面,他虽然没有完全晕过去,但完全是被墨云洲支撑着带回来的,旁的情况再无所知。 墨云洲小心地觑了他一眼,答道:“八百里。” “混账!”言息月怒骂出声,他忍着时不时的头疼还想说什么,但是临到头,眼睫却忽然一抬,凝向墨云洲转问道,“仙族那边又如何?” “仙族赢了这一场仗,自然高兴。” 闻言,言息月顿了片刻,竟是久违地笑了起来,他眯着眼转了下脖子,“高兴了好啊,你去帮我传出我伤重的消息,一日后重新出兵。” “君上,您不要命了吗!您的伤很重,至少得再多养几天。”墨云洲不赞同道。 言息月声音阴沉,“墨云洲,你该比我更知道时不我待的道理。仙族赢战,这几天正是松懈的时候。” “君上……”墨云洲看着言息月那双现在只有胜欲的眼睛,劝说的话堵在喉咙居然怎么都说不出来,过了片刻,他终是服从道:“属下遵命。” 第73章 宁远远再次睁眼时,果然感受到了体内远不同以往的强大力量,翻手间甚至有种可以抓住虚空的错觉。 只不过,她现在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充气充到了极限的气球,里面是被名杌强制塞满的灵力,没有一丝缝隙。 皮肤时刻紧绷着的疼痛,让她一点都不敢去触碰任何东西。 名杌缓了一口气,给她解释道:“没事的,现在的疼痛只是你突然有了这么多的力量不适应而已,过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宁远远仰头看向名杌,却赫然被吓了一跳。 名杌在把体内大多的力量给了她后,整张面孔迅速衰老,若说之前的他像是四十左右的年纪,那现在便是生生加了二十岁,两鬓斑白,看着情况实在不好。 名杌:“好啦,本座能做的已经做了,你尽快赶过去吧,魔界有了第一次战败,天界必定会乘胜追击,小言魔君恐怕支撑不了那么久。” 宁远远点头,“嗯,我知道了,多谢。” …… 名杌离开后,宁远远头顶的天空突然开始破碎消弭,露出原本的世界来。 宁远远环顾四周,元宥抱着刀仍旧挺拔地站在门口,他似是被定住了一般,迅速回过神后他一眼便看到了独自站在院中的宁远远,他张大嘴吃惊道:“宁姑娘,你怎么在这?!” 说罢他看看打开的门,又看看宁远远,有些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宁远远扯了下嘴角露出一点浅淡的笑,“刚才名杌来了。” 元宥一听,眼底的惊讶瞬间变成了惊骇,他急忙从台阶上跑下来,上下打量一圈宁远远,“魔尊来做什么?宁姑娘你没事吧,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宁远远摇了摇头,“没事,他就是来告诉我说言息月在战场上受了重伤。” 元宥不解,“可是君上昨天明明给您传过信儿了啊,只是小伤……” “宁远远!” 宁远远正要说话,却被一声急促的喊声打断,她扭头看去,竟是齐玉。 “你没事吧?”齐玉穿着一身薄薄的长衫,显然也是匆匆赶来的。 “你怎么来了?” 齐玉睨了她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我刚才正要睡觉就感觉到一股极重的魔息从你这个方向出去,怎么了,刚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可答应过君上他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这家伙的,万不能出差错。 然而话落,他的眉毛就紧跟着一皱,他狐疑地眯眼看向宁远远,“你身上的魔气怎么这么重?” 齐玉这话一出,元宥立马也察觉到了,俩人一起疑惑地看着她。 不知怎的,宁远远此刻居然有些怵齐玉,她低了下头,沉吟了片刻才道:“刚才名杌过来了,他跟我说自己快死了,而且言息月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齐玉沉下脸,“然后呢?” “然后,他说他希望我能去帮言息月,我答应了。” “你?你怎么帮君上?”齐玉气笑了,但他知道事情肯定远不止如此,于是他又盯着宁远远问道:“还有什么?” 宁远远:“……他把他的大部分灵力给了我。” “胡闹!”齐玉再听不下去,“宁远远,你就算不了解名杌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该知道魔界这种地方能有几个好东西!还有,他说你就信啊!和他做交易,你觉得你做得起吗!” 齐玉气急的呵斥声在宁远远耳朵边炸开,宁远远躲着闭了闭眼,待他不说了,才回道:“我知道我做不起,可是,我也没法在这里干等着,言息月他……” 宁远远想说她确实知道言息月在这一场战争中凶多吉少,但是,她说不出口,她怕一语成谶。 “总之,这场交易我觉得值得,只要言息月能平安,那就值得。” 齐玉:“……” “可是要是你出了什么差错,君上怎么办?” 齐玉冷静下来,攥住拳。 宁远远:“他……很坚强的。” 宁远远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不想言息月死。 齐玉凝视了她许久。 许是在考虑,又或许是知道她这人一旦犟起来,八头牛也拉不回来,所以最后,也只得默认同意。 而且,他确实感觉到宁远远身上的灵力不同以往,跟君上都有的一拼,就算她脑子不灵光,过去了听从指挥,应当也能成为一个助力吧。 “你要怎么去?”齐玉问道。 宁远远还没想过这个事,“御剑?” 齐玉摇头,既然是上战场,应当也该有个能打的坐骑,而且过去速度也得快点。 ……有了! 齐玉带着两人一同爬到了墨云洲养鸟的那座山峰上,虽然他现在不在,但这些鸟要自力更生也没问题,临到山顶,前方此起彼伏的鸟叫声便传了过来。 “这里是?”宁远远没来过这里,遂问道。 齐玉:“墨云洲的养鸟场。” 宁远远:“?” “他这里有一只鸟很适合带你到那边的战场上去。”说着,齐玉目光快速搜寻,给宁远远手指了过去。 宁远远顺他指的方向看去,不想看到的居然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隼,宁远远默默幻想把自己放到它身边,那估计也还没有一只脚高呢。 而且它现在正跟飞上飞下地挑衅另一只鸟,看着十分嚣张。 这种鸟……她能驾驭? “你确定,它能听我话?”宁远远不由问道。 齐玉瞥了她一眼,忽而斜笑道:“不听你的,但是它听这个的。” 宁远远就见齐玉伸手把她肩膀上的绣球拎了过去,还认真给它交代道:“去跟那只礐游魔隼说,让它把你主人带到望幽畔去。” 宁远远震惊地看着齐玉,绣球才是巴掌大的一只小小胖鸟,你让它去跟那只大鸟交涉,不怕被吃了啊! 她正欲劝阻,绣球却挺傲气地点了点头,转头就朝那边飞了过去。 齐玉知道宁远远所想,顺口解释道:“那只礐游魔隼算是绣球它娘的干儿子。按顺序算,绣球算他弟弟。” 宁远远:“???” 行、叭。 于是,宁远远便真的坐着这只大鸟赶去了望幽畔…… * “报——帝君,不好了!魔族又攻过来了!” 报信的天兵边跑边往墨蒼的营帐里冲,局势当前,已是连礼数都顾不得了,进帐之后又是跪地大声禀报了一遍。 彼时,墨蒼还在同封宰商议之后计划,消息突然传来,两人不免都惊诧地对看了一眼。 墨蒼垂眸想,距上一战到现在不过才过了两天,他刺向言息月的那一剑就算不致命,但也是极重的伤了,怎么着也得好好养个六七天。 他这么搞,难道真是不要命了? “阿寻!”褚泠秋这时也听到了消息,从帐外跑了进来。 墨蒼望向她,“走,迎战。” …… 宁远远这一路速度非常快,她比照着地图,大约再有一个时辰便差不多能到他们对战的地方了。 她望着下方的青山水流,深呼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身上的胀痛感并没有和名杌说的一样过一段时间就消失了,反而灵力逐渐开始按捺不住地在体.内流窜,使得痛感加剧。 原为魔尊名杌的庞大灵力,真的能和她共存吗? 她闷头沉思了一会儿,很快抬起头来。 不管怎么样,只要能把这段时间坚持过去,帮到言息月就好。 * 仙魔再次拼战,仅两日喘息时间,双方的兵力其实都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调整,但是由于魔族这次是突袭而来,而且魔族天生有好斗因子,越暴力越兴奋,这一次竟是又有了压倒之势。 墨蒼和言息月并没有立刻入场,两人坐观全局,只待一个时机。 不久,仙界大军果然一直后退有些撑不住了。 封宰内心焦急,忙站出请战。 墨蒼点头。 “帝君,微臣也同封宰战神一起去吧!” 说话的是仙界的第二武将秦宣,修为战法仅居封宰之下。 墨蒼看了眼战场,也点头道:“去吧,好好打下这一仗!” 秦宣抱拳,“是!” 有了两位大将的参与,战局很快又发生了变化。 重戟在一旁看得皱眉,“言息月,咱们到底还要在这看到什么时候?别白白浪费了机会。” 言息月笑而不答,视线越过下方混乱的人群,只往战场的一个方向投去。 那里是仙将秦宣的位置。 “重戟魔君,你瞧,那位秦宣将军是不是很厉害?” 重戟不耐烦地瞅了言息月一眼,但还是也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确实。 人人都知仙界的第一战神是封宰,风头无两,但其实,仙界还有一个秦宣将军,能力丝毫不会比封宰差。 可这么多年来众人只闻封宰不闻秦宣,只能说是一个时运的问题了。 就从方才看起,两人一东一西带兵冲出包围,所用的时间、所冲的距离就都差不多,甚至这个秦宣还更深入一些,后面的天兵同他共进退,到了更内圈时,仍旧勇者无畏。 只是…… 重戟看着看着突然皱起了眉,“这个秦宣是不是有点傻啊,他带着那么多兵冲过头了吧?” 墨蒼派他俩出来是解困的,他倒是杀了不少魔兵,但是今日这场仗本是魔界占了优势,他带着大批的天兵跑到那么前就不怕被围住瓮中捉鳖吗? 重戟转头又看向旁边的言息月,毕竟这是他夸赞的人。 不料,他却见到言息月嘴边的笑意更大,眼睛中透出的兴奋和期待愈发闪耀。 “你……”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发出一声巨响,重戟立时望去。 不想,竟是秦宣升起巨大阵法反杀天兵,叛了! 第74章 “这!” 重戟目瞪口呆,不是打得好好的,他怎么就叛了啊! 很快,秦宣就告诉了他答案,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几缕黑色的魔气猝然钻出,那些魔气从他的脸开始迅速往双手延伸,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图案。 这是……当场堕魔了? 不是吧。 重戟还是有些震惊,那可是仙界的第二武将啊! 但当他再次聚精会神地眯眼看去时,他忽然就觉得秦宣脸上的魔纹有些熟悉。 魔族不论是天生的魔,还是后来什么原因堕成的魔,身上总会长出魔纹这样的专属标志。 甚至,越是高阶的魔身上的魔纹可能就会更特殊。 就比如他,比如言息月,图案或者颜色都会有些区别。 而这个秦宣脸上的—— 重戟脑子里仿佛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 “覃怨?” 他迟疑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言息月这时侧眸瞥向他,甚觉有意思地笑了出来,“就是覃怨。” “可覃怨不是被你杀了吗?” 重戟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了,死了许久的人居然在仙族的身体里复活?这搞什么?! 言息月没有再给他回答,他转过头用拇指使劲按了按太阳穴,脑子里尖锐的头疼让他的好心情陡然转灭,直到他抬眼瞧见了对面的墨蒼,才放下手敛声道:“行了,时候到了,你去支援覃怨。” 话落,他闭眼吐出一口浊气,从魔兽背上的椅子上站了起来,鸣隐剑幽幽出鞘,黑色的剑刃在阳光下流出一道银光。 重戟见此,只好暂且压下自己心里的那点疑问,握住自己的长戟率先飞身进入战场。 墨蒼和言息月遥遥对视,也拔出了自己的长剑。 褚泠秋:“阿寻,我去秦宣那。” “好。” …… “好像到了!” 宁远远俯瞰底下那群乌泱泱如同蚂蚁一样的小人,忍不住紧张起来,这就是真正的战场了啊。 “大兄弟,你飞低一点吧,先让我看看情况。”她拍了拍礐游魔隼脖子上厚实的羽毛。 礐游魔隼不情不愿嗷了一声,但还是老实地开始降低高度。 欸? 距离近了时候,宁远远突然就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这仙界的兵怎么有好多个都在帮着魔界打自己人啊! 她蹙了蹙眉,很快联想到了这半年来许多神仙心魔难治然后堕魔的事。 可是……就算是堕魔也不至于当场叛变吧?又不是变个魔连自我意识都没有了。 她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现在重要的是言息月。 宁远远的视线飞快扫过战场的每一个地方。 她看到了褚泠秋,看到了墨云洲,言息月—— 在那! 宁远远身子前倾,探头朝下看去,言息月正在和墨蒼对打,两人有来有往,瞧着都挺艰难。 但她没有立刻下去参战,而是让礐游魔隼继续盘旋在上空,毕竟她的目的只想要护言息月周全,不是和褚泠秋墨蒼为敌,旁的事情她尽量还是不要管。 无奈礐游魔隼怎么说也是那么大的一只鸟,飞得久了难免引人注意。 这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墨云洲,他抬头看到礐游魔隼背上的宁远远时,简直惊讶得要命,差点就让前面的人砍了一刀。 而墨蒼和褚泠秋看到头顶的那只魔鸟以及宁远远时却是神色复杂。 “怎么,我的援兵来了你就是这种表情?”言息月跃起朝墨蒼劈过一剑,两剑相撞擦出了几簇灼目的火花。 墨蒼转腕格住,目光飞快扫了一眼言息月腹部,前日的伤口此时已经崩裂,正有鲜血不断往下滴。 他皱起眉,“援兵?宁姑娘修为不足,你让她过来做你的什么援兵?她难道不是你的妻子吗?” 还是说,他已经疯到了这种地步,连妻子的性命都不顾了。 言息月冷笑一声,正欲说话,才平息不久的头痛却是又如海啸般席卷而来,他咬紧下颌,心中躁郁之气又要忍不住爆发。 墨蒼见他表现奇怪,不禁轻蹙了下眉,但是战斗的本能还是让他趁着机会震开言息月又抬手顺势挥了一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宁远远立时用上灵力闪现在了两人中间,并在下落时单手结印,利用界灵锁创造了一个防护结界扔向言息月,同时又以极快地速度挥出了一剑,强行扭转了墨蒼剑气的轨迹。 “宁姑娘?!”墨蒼惊异地看着执剑挡在言息月身前的宁远远。 她怎么这么快,而且居然能挡住自己的这一剑! 宁远远不禁有些窘迫,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 墨蒼却很快察觉到了异常,他拧起眉,“宁姑娘,你的身上怎么有这么重的魔气?还有你的灵力……” 不愧是天帝啊,一眼就看出来了。 宁远远紧了紧手中的剑,“对、对不起啊,我只是不想阿月再受伤。” “宁姑娘……” 墨蒼话还未说完,他的眼睛却在这时突然瞪大。 宁远远尚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身后有一瞬好像被什么压迫,但是随即那股力量便被反弹了出去。 她心有疑惑,正顺着墨蒼震惊的目光看过去,不想,眼前的一幕幕却叫她怔立当场。 她看到了言息月有血光流淌的眼瞳。 她看到了言息月在被她护心鳞的力量挡住后,重新挥剑斩向她的狠厉。 她还看到——在护心鳞破裂后,言息月紧接着毫不犹豫刺向她心脏的势在必得。 这一切几乎都发生在一瞬间,所以,在鸣隐剑身穿透她身体的那一刻,竟没有任何痛感。 待迟了那么两三秒后,宁远远才一点一点地感受到了剑身的冰冷。 她茫然地看向自己胸前的伤口,鲜血迅速夺体而出染红了她的衣服。 宁远远仍处在不可置信中,然而心跳带动着剧痛如警钟般一下一下在身体中撞击,每一次都将痛觉引至更远。 手脚的麻意让她很难再握住唤月,指尖的挣扎无果,唤月剑倏地便掉了下去。 眼前似乎又起了雾色,宁远远看不清前方,但迫切地想再去看看握剑的人。 真的是他吗…… 可是,鸣隐剑还在她身上直直插着,剑柄也在那人的手里稳稳握着,她有点怕疼,不敢再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值得庆幸的是,之前因体内灵力过多而产生的胀痛没有了,她能感觉到,她的灵力正在通过鸣隐剑迅速传输到握剑之人的身体里。 “阿月,我有些撑不住了。” 宁远远无奈地叹了一句,语气中含着一丝委屈,却未带任何怨尤。 宁远远的声音惊醒了墨蒼,也惊醒了夺取她灵力的言息月。 不知为何,言息月这一剑刺进来的时候是那么稳当,不偏不倚。 到了拔出去的时候却是极没有技术,鸣隐剑的剑身被他晃了一下,就这么一下,宁远远感觉这伤口一定被他拉大了。 她的身子再没有能支撑的东西,从半空中倏地直直坠了下去。 下坠时,她的余光好像看到了褚泠秋,她正从远处赶来想接住她。 可是,好像还是某人更快一些。 言息月脸色苍白地从上空全力俯冲下来,终于在宁远远落地的前一刻抱住了她的身子并旋身与她换了位置。 两个人的体重让他狠狠砸在地上,但是他的痛觉却仿佛迟钝了一样,只是护紧了怀中的人。 不能再让她受伤,一定不能。 宁远远痛得闭眼,缓过来后也没有什么力气抬头去看身下的言息月了,她揪住他的一点衣服,自言自语道:“这就是名杌让我来的目的吗?” 言息月此刻的眼神全然不同之前的暴戾疯狂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阴翳的天空,呼吸因喉间的堵塞变得十分艰难。 他勉力维持住自己的意志,扶着宁远远坐了起来。 宁远远躺在他的怀里,脑袋像是眷恋,不自觉又贴近他几分。 这下倒是能好好看他了,正巧这会儿太阳被阴云挡住,她终于能清楚地看到阿月了。 “远远,这不是我。”言息月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他似乎无法面对现在的情况,眼睛像在看她又像是陷入了什么困局,不住地摇着头想要否定自己。 “阿月……” 言息月这时忽然捂住头低吼了一声,头痛欲裂的感受让他几乎要晕过去,宁远远被他抱着,不用刻意仰头便能清晰地看见他眸底情绪的变换。 一个痛苦挣扎,一个强势凌厉,就好像有两个人一样。 “阿月,醒醒。” 宁远远知道这其中应当是有什么不对,她顾不上自己,只努力抬手去抓言息月的胳膊。 谁知,言息月听到她的声音后却是更加难受起来,宁远远明显能感受到他体内有两股被操纵的灵力在竭力拼杀,由此产生的灵气外泄,导致他们周围都起了风,甚至逐渐有了龙卷之势。 墨蒼和褚泠秋站在外围,应是也瞧出了不对,一时未敢打扰。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挡在言息月眼前的迷雾终于在这一刻散去了。 在他—— 亲手伤了远远的这一刻。 第75章 “名、杌。” 灵府之中,言息月目眦欲裂,他咬牙看着被他极力从神魂上撕扯下来的名杌的半片神魂,手指关节被他攥的发白,“你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里?你怎么敢让我去杀她!!!” 名杌像是看待无知小儿一般歪头轻轻讥笑了一声,“息月,本座可是魔界之尊啊,杀宁远远也不过是拿回本座自己的力量罢了,这于你我都有好处。” 言息月危险地眯了下眼,一字一句,声若寒冰,“你死了,才是我最大的好处。” 话音未落,他迅速出手。 他没有时间,远远也等不了他那么久,就算今日杀不了名杌,也必要将他逼出自己的身体外。 言息月丝毫没有留手,每一招每一式都使出了全力,行动之间,速度之快,令人发指。 名杌从容接招,然而只两招下来,他便变了脸色,“你是疯了吗,你这样打不怕把你的躯体毁了?!” 言息月不言,手下力量却愈发猛烈。 这身体终归还是他的身体,就算体内名杌的力量还未融合,他强夺来以其之力还制彼身也不是不行,一掌紧跟着疾速再出。 名杌只有一半的神魂在这,早前战场上还受了伤,如今面对这形如疯子一般的言息月,他躲闪不及,便只堪堪错过了他一半的掌力。 这一半的掌力擦过他的胳膊,霸道地被打在言息月的灵府内,轰出了一个大洞。 远远,远远等不及了…… 胸前的伤口宁远远无法自医,身上残余的灵力别说让她止血了,她就连一个最简单的法诀都捏不起来。 先前还能努力抓一抓言息月胳膊的手已经失力掉了下来,心跳的频率越来越慢,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生命力正在加速流逝。 宁远远试图睁大眼睛再等等言息月,可眼皮子却越来越重。 “阿月。”她动了动唇,发出的声音却疲惫极了。 她既担心言息月现在的情况,又怕他们连道个别都来不及。 就在这时,言息月抱着宁远远的胳膊忽然收紧,宁远远的意识借力回笼几分,然而她还不待抬眼去看,言息月却首先俯身吐出一大口血来。 下一刻,一庞大的魂体被他从背后强行逼出。 那魂体与他纠缠得极紧,似乎怎么也不愿离开,挣扎之间,形容扭曲也看不出是什么模样。 但言息月却好像对此分外坚决,他周身灵力加速运转,灵力化刃,毫不留情地直接朝自己背后劈下一刀,如此,尽管受伤,但二者之间的联结却是断了。 紧跟着,那被迫脱离的魂体也终于在这一刻显出了自己的容貌。 “名杌?!” 墨蒼在言息月的灵力圈外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名杌当初暂时只分了一半的神魂注入言息月的体内,现下被言息月不计后果地强行分离,神魂受创也颇是不小。 他闻声阴沉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墨蒼和褚泠秋,转身挥袖就要离开战场。 言息月还不及缓下一口气,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即刻转向墨蒼,“若是可以,帮我毁了他这一半神魂。” 墨蒼点头,也不多言,飞身便往名杌逃离的地方追去。 褚泠秋犹豫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二人,有些事心下已经明了,她红了眼,还是选择执剑跟上墨蒼。 周围的打斗并没有因为言息月这里的变动而停止,但纵使声音再嘲哳,他也听不见了。 言息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给过远远他的精血,一定、一定还有救! 他用灵力小心护着宁远远的心脉,同时又从灵墟中急忙取出几瓶药,都是他之前炼过对疗伤极好的丹药,只要再把这个吃了,一定会好的! 言息月颤着手想要去拔药瓶的塞子,可是极度紧张的状态下,他怎么都捏不准,只不过一两息过去,他却觉得浪费了许多时间。他咬紧下颌,终是忍不住心中躁意,一下将那药瓶砸到了地上。 瓷片飞溅,里头的丹药顿时滚了出来。 言息月看也不看,飞快拿起另一个药瓶,又去开。 很好。 这一次很顺利。 他松了一口气,打开之后,竭力控制住自己的颤抖的手,倒出一颗之后便去喂宁远远。 他的眼里带着希望和乞求,目光紧紧盯着宁远远的唇,仿佛只要宁远远能咽下这颗药,她就能继续好好地活着,他就能再好好地抱抱她。 是了,这么久不见,她一定想他了。 他还要给她做饭,告诉她自己也很想她,免得远远误会他的爱及不上她。 还有上次说要保持距离的话,是他说错了,他还没有给远远道歉……他其实根本离不开她。 “远远,把这药吃下去,吃下去你的伤就会好了。” 言息月温柔地轻哄着宁远远,嘴角生拉硬扯出一个笑。 远远喜欢看他笑,方才他的模样一定吓到她了,这样应当会好些吧? “阿月。”宁远远的手扶上言息月的手腕,声音低弱。 “在,我在。” 这次的笑总算是多了几分真心的欢喜,他将宁远远又往上托了一托,“远远,药。”他催促道,眸中殷切。 “阿月,你知道没用的。” 宁远远却将言息月的手拉开了些。 她现在的情况,心里清楚得很,这可是鸣隐剑造成的伤啊,和之前即墨城那次并不一样,她能感觉到自己这回是真的躲不过去了。 言息月的神色一僵,却仍旧固执道:“不,有用的,只要你吃了就会好了。我炼的药,我知道效果。” 宁远远慢慢吸了一口气,她眨了好几次眼,视野终于又清楚些了。 只是……触及到言息月那双在绝望中挣扎的眸子的时候,她的心好难受。 明明是想陪着他的,怎么最后却又剩下他了呢? 宁远远坚持了许久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远远,别哭,一切都会好的。”言息月见状,有些慌了,他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忙拿指背去给她擦。 “嗯,会好的。” 宁远远浅浅点了下头,然后便将自己的手慢慢塞到言息月的手里。 当二人十指相扣时,她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不禁又满足地笑了笑,“阿月,我好想吃你做的饭啊,土豆饼,排骨汤,都想吃。” 言息月抱紧她,下巴温柔地蹭了蹭她的额头,“好,那我回去就给你做好不好?” 宁远远“嗯”了一声,又道:“还有名杌,你要小心对付,这次貌似是我逞能了,你不要怪我。” “跟你没有关系。”是他蠢,被人占了身体也不知道。 “阿月,还有最后一件事,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不,是很爱你。”宁远远还想说更多,她还有事情想要交代,但是,她真的有些睁不开眼睛了,“阿月……” “我在。”言息月似是还想等她说话,可是,不知道时间是不是静止了,不然,他怎么还没有听到呢? “远远?”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凝住,掌心里的那只手似乎有滑落的迹象,他不动声色地紧紧握住,又带着她抵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远远,你还有想吃的菜吗?你再想一想,我回去就给你做。” 言息月咽喉哽咽地不像话,嘴角却依然在努力维持住一个弧度,他低头轻吻了吻宁远远的眼睛,又吻了吻宁远远的鼻子,一路下移,最终在她的唇上停下。 “远远,远远……”他依恋地一声声地唤着,唇间咸涩的味道让他皱起了眉。 他哭什么,为什么要哭。 远远不过是累了而已,他带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就好。 对,回家。 …… “君上。”墨云洲这时终于突破了战圈赶了过来,方才上空的那一幕他也看到了,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我们……” 良久,言息月才缓缓从情绪中抽离,他没有看墨云洲,只是嘴唇微动,疑惑地又淡淡问了一句,“你方才说什么?” 墨云洲小心地觑了一眼言息月,他神情如常,难道这么快已经恢复了吗?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鸣金收兵。”言息月道,“回东域。” “是。” * 这一次的仙魔大战便是这般草草结束了,魔界得势,然而最终却并未分出胜负。 重戟和覃怨是知晓魔尊分出神魂附身言息月身上的事情的,所以,虽然墨云州命人鸣了金,虽然他们大业未成,但东域的魔兵都撤了,就剩他们一半的兵力完全就是送死,无奈之下,也只好一同退了回去。 墨蒼和褚泠秋后来追上了名杌,名杌被言息月重创,还有附身在言息月身上时与他一同承受的墨蒼的一剑之伤,再加上只有一半的神魂,种种条件下,终究不敌墨蒼褚泠秋二人,被二人合力至湮灭了。 之后,墨蒼将退兵事宜交给了封宰,想亲去魔界同言息月说一下这事。 可谁知,到了冥渡宫,他满眼看到的竟是一片萧索之色。 宫内不是没有人,只是人人低头自危,寂静极了。 一个转弯过去,他蓦然看到了一棵大树。 顺着树干仰头望去,本应繁茂的枝叶枯黄了一片。 既是生机已失,风一吹便轻松地淅淅索索掉了下来。 不知怎的,这番平平无奇的景象,他竟是凝眉多看了一会儿。 “帝君,请往这边来。” “好。” 踏入主殿后,他并没有见到言息月,里面在等他的,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年。 “帝君,请坐。”齐玉伸手将他迎至上座。 墨蒼面色平淡,微微点了下头。 “你是?”他坐下后,询问道。 “齐玉,东域的魔相。” 墨蒼眉毛微抬,“那……你们魔君呢?” 齐玉挂起一个礼貌的微笑,“君上他现在不方便见您,但需要同您说的事已经与我吩咐过了。” 话落,他抬眸谨慎地瞧了一眼墨蒼,见他并无什么不满之色,才淡然敛下眸来。 墨蒼心知言息月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多说,只道:“名杌的那一半神魂已经湮灭了,天兵也在撤回当中。” 齐玉点头,似乎已在预料之内,“多谢帝君相助。” “我们君上要我同您说的也是这件事。他让我告诉您,魔界和魔尊的剩余琐事他会在这几天内解决,请您放心。往后魔仙两界依旧井水不犯河水。” “只他一人?”墨蒼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且不说言息月如今心绪尚且不稳,他在战场上受的伤,也不容他在这么短时间内再有什么大动作吧。 “事关两界,他要是愿意,本君可与他联手。” 齐玉依旧是笑,“不必,君上说了,此为妻仇,他必得亲身去报。待一切尘埃落定,他会再将近期两界疑事的真相差人告诉您。” 墨蒼沉默片刻,道:“好吧,那本君便不多事了,静待佳音即可。” “最后,也望你帮本君给他稍一句话。”墨蒼微微垂眸,“……节哀顺变。” “自然。” 第76章 送走墨蒼后,齐玉便转身去向言息月回禀了。 他一路行至言息月的寝殿,目光远远地先与门口站着的元宥对视了一眼。 元宥摇了摇头,意思便是君上没有出来过。 齐玉心下微沉。 君上自昨日抱着宁远远回来后,便一直把自己关在这屋子里,这么久了连一点声音也无。 他身上的伤很重。 但不传魔医医治,又说要几天内解决魔界杂务,到时不知从哪里来的体力去和那些人拼。 齐玉蹙起眉,抬手在大门外轻轻敲了三下,“君上,墨蒼刚刚来过了。” 屋内依旧无声。 齐玉只好接着道:“您交代的我已同他说过了,名杌的一半神魂也已被他毁了……” 话音刚刚落下,大门毫无预兆地被人朝里拉开。 齐玉怔怔看着一身黑衣的言息月,没由来的后背就窜起一股寒意,连带着头皮也一阵发麻。 这是属于强者的威压,但这样的威压,君上以前从没肆意放出过。 他的目光又往上抬,不料猝不及防地正正对上了言息月的眼睛。 齐玉心头一惊,还不及去想那眼神的意思,便忙低下头道歉道:“君上,是我僭越了。” 他从前虽然也对言息月毕恭毕敬,但方才……那是杀意吗? “我要去大月山了。”言息月转过头,淡声道。 齐玉喉间微顿,原本想要劝说的话不知为何怎么也说不出口,心中莫名生出的恐惧,让他只得将那些话咽下,“是。” 待言息月离开很久,他才艰难地把头抬了起来,而此刻,里衣已然被汗湿透。 他真的,做错了吗…… * 短短一天时间,言息月便将名杌的灵力全部化为己有,甚至,他借此重塑身躯,还填补了过往鬼涅之术的缺陷。 脚下的景物飞速掠过,言息月望着愈来愈近的大月山,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叫嚣,让他的杀意越发澎湃。 他在魔宫之外落下,鸣隐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剑光。 大殿之前,不同以往门口站着的只是两个魔兵,今日的守卫名杌变成了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两位魔君——重戟和覃怨。 言息月左右看了一眼,却是满意地笑了。 这样也好,不用他到处跑了。 伤过远远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这二人或许是感受到了言息月如今的修为,两人相视后,也不再像从前你争我斗地抢什么人头了,举起武器便一同朝言息月袭去。 言息月举剑格挡,脸上神色不变。 他目光幽幽定在右边的人身上。 鸣隐剑轻转,轻松便将重戟从战圈先分了出去。 覃怨一见,皱紧眉头,忙不迭应战。 然而,只一招,剑身入体。 他掀起眼皮,“你啊,是早就该死的人。” 鸣隐剑抽出,言息月脚尖轻点,飞身又朝重戟越去。 “岩池,是你的手下?” 到了重戟这,他倒是不急着下杀手了,同他一来一往过起招来。 重戟见他杀覃怨杀得干脆,心中不免也升起恐惧,可他身为魔尊的副将,必定不能向此人服软,他划出长戟,将言息月逼退,同时冷笑一声道:“是有这么个人,怎么,你想给你东域报仇?” 重戟这话说得不清不楚,但言息月却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如此,我东域噬灵虫之事,你便是承认了。” “本君敢作敢当,你又如何?” 言息月忽然神色一冷,下一刻便再不收力地一掌将鸣隐击出,穿透了重戟的胸腔。 鸣隐回手,他不耐地甩了下剑身上的血,“想给我妻报仇罢了。” 外面尘埃落定,剩下的便是里面那人了。 沉重的大门缓缓被推开,腐朽的气息纠缠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言息月嫌恶地闭住气,抬眼朝正前方的高座之上看去。 同从前很多次一样,名杌依旧是坐在那里等他,但是又同从前那很多次不一样的是,今日的名杌暮气沉沉,纵使他强迫自己挺直身子坐在那,也改变不了他即将油尽灯枯的事实。 言息月的目光从他斑白的头发,垂垂老矣的面容,以及皮肤上那些蛛网状的血疤上一一掠过,最后视线停驻在了倒在地上的一具尸体身上。 那人服饰奇怪,身上只有一道伤口,是一击毙命。 名杌瞧见他的眼神,勾唇主动替他解惑道:“这是为本座疗伤多年的巫医。” 言息月没有回他这句,转而冷声道:“还打么?” 以名杌现在的情况,十招之内便能分出胜负。 果然,名杌摇摇头,“不打了,打不过。” 话落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作为交换,你来坐这个位子统掌魔界,本座告诉你你想要的答案,如何?” 言息月嗤笑一声,“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同我讲条件做交换?” “本座现在是打不过你,可是,剩余的灵力让本座在你之前自我了断也是足够的。更何况,你难道真的不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不想知道本座到底利用你都做了什么?本座又为何能进入你的躯体里去?这些事情除了本座自己可是再无旁人知晓。” “或者退一步,你之后挑选到合适的人代替你也可以,只要能让魔界兴盛。至少,别叫外边那帮人瞧不起。” 名杌这会儿居然有些怕他不答应,最后忍不住又故意嘟囔道:“本座原先还有重戟和覃怨两个人选,但是你都给杀了。” 言息月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像是在猜测他到底想搞什么。 可名杌所言,确实戳中了他的痛点。 “好。” 良久,他终于应了一声。 名杌容色舒展,整个人一下放松起来,他知道言息月的为人,所以他既然答应了,他也不担心这人会食言。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言息月晃了晃手中的剑,将那再次聚集起来的鲜血甩了个干净,“从头讲。你的计划,你的筹谋。” 名杌沉吟片刻,点头道:“行,不过这故事可就长了。” “那就先从——上一次仙魔大战讲起吧。你可听说过上一任魔尊?” “……” 名杌还想同他一应一答,但是见言息月始终看着他却不说话,自觉无趣。 索性也不管他了,兀自继续说道:“上一任魔尊,便是本座的父亲。当初,我们攻下仙界数千里,得胜在望,最后却因他一人的狂妄奋进而失了利。” “那时本座尚在另一战场,得到消息后,便带着重戟和覃怨一路赶至天曌山,新来的兵力很快将天兵逼退。一战暂休,可老魔尊却在这一战中受了重伤。息月,你可知,这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名杌突然笑了一声,眸底毫不掩饰地透出一丝恨意,“高傲如他,怎能允许自己失败,身体既然受创,那便拿别人的来补就好。” “于是,他将本座骗去,施以禁术,夺取了本座的灵力以补他用。可笑的是,他利欲熏心,尝到了甜头便一发不可收拾,还妄图吸取本座的魂力。二者相加,他那副残躯又怎能受得住,最后落了个心智全失,爆体而亡的下场。而本座被回扑的灵力反噬,导致心魂受创,身体也伤了根基,久久不愈。” 当初同宁远远说的话并不都是假的,他无法修补好这具身体,所能做的便只是日复一日地往后拖着。 拖到——他想到一个新办法的时候。 那次的仙魔之战让整个魔界陷入颓靡,众生对于魔界的一切只剩下鄙夷和厌恶。 他生于魔界,也爱这片土地,余生所愿仅是复兴魔界。 可是,他放眼魔族,没有一人能撑此大局,无奈之下,他只能将魔界分治,分别交给重戟和覃怨二人。 后来,幸得覃怨为他寻得一名巫医,情况终于有所好转。 但这终归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这副躯体已然不能再用。 既没有继承人,他的身体又迟早衰败,那有些事便要早做打算。 他该为自己寻一副新的容器了。 世有“夺舍”之说,以夺取他人身体换求长生。 然而世人却不知,普通的“夺舍”,随便一具身体都可以,可这样的身体却是用不久的。 只有一具精心培养的“容器”,才可称作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才可以一直用下去。 “所以。”言息月忍不住打断名杌,“我便是你……的精心培养的容器?” 名杌望着言息月隐约蕴有震惊和怒火的脸,笑了一笑,“是。” “还记得本座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吗?你浑身是伤,失血过多晕倒在了地上。那个时候,本座其实只是碰巧遇见你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但是,你晕倒前的那个眼神却是很合本座的心意。” “本座那时便想,你与本座或许是有缘分的,恰好之前试验的几个容器均未成功,那试一试你又如何?尽管当时你的修为还很低,但你为龙族,有强于绝大多数人的坚实躯体,作为承载本座强大神魂的容器再合适不过。” “于是本座便在你身体种下魔种,又喂你吃下定坤丹滋养身体,将你打造成一个更合适于本座的容器。” “对了,你也要感谢本座给你的这个魔种,没有它,你的修为可到不了之后那成倍增长的地步。可惜啊,你过早停了定坤丹,本座等不到你变成一个完美的容器,而你,也因为没有了定坤丹的牵制,导致魔种失控,过快生长,性格大变。” 名杌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他莫名有些期待地看着言息月,这些事情他从前一定想不到,现在骤然听闻,不知会有什么反应呢。 言息月却只是紧了紧手中的剑,面色除了进殿时便有的阴沉再也看不出旁的什么。 “继续说。” 他总是在他这讨不到什么乐子,名杌没意思地摇了摇头。 许是有些撑不住了,他往后微仰靠在了椅背上,然后接着道:“后来,本座又以同样的办法在仙界的神仙中种下魔种,培养容器,完成后再用魔将的魂魄将其替换掉,充作本座在仙界的眼线。其中,便有你知道的——覃怨。” “魂体相连呐,就算本座神魂足够强大,躯体的衰弱也多少会牵连到神魂上去。所以,巫医便需得一直为本座做缓解病痛的药。无奈能找到的主味药材玄白鹤菘已经没有了,本座便只能利用噬灵虫创造出高阶的噬灵虫来收取元丹。哎,说到这,也很可惜啊,你手下那个齐玉处理事情倒是快,噬灵虫还未完成吞噬便叫你们杀了个七七八八,无法,巫医只好提前拿了回去,多少还能有些用处。” “之后你从西海回来,告诉本座说,不需要本座的定坤丹了。魔种没有定坤丹,魔息无法压制,迟早会被你发现,所以本座便不得不加快计划。你可还记得你杀了墨蒼的事吗?” 言息月表情一顿,似乎没理解他的意思,“你说什么?” 名杌:“哦,不该叫墨蒼。你杀的人,是厉寻,昊焱老祖的徒弟。” 言息月皱紧了眉,他试图回想,但是根本记不起这回事。 名杌同情地望向他,“莫怕,是本座当初入你梦,催动魔种,控制你去杀的厉寻,与你无关。毕竟只有你杀了他,仙魔两界才能有再次冲突起来的理由啊,否则,本座要如何振兴魔界?后面又要如何顺理成章地取代你,承担起统领魔界的责任?” “那远远呢?” 提到宁远远的时候,之前一直没有什么特别情绪变化的言息月,终于在这一刻泄露出了一丝没能压住的痛苦。 名杌:“她啊,确实是个痴情的姑娘,本座告诉她说你重伤昏迷,愿借灵力给她去救你,她便同意了。说起来,你可要好好感谢她,不然你现在也站不到本座的面前了。” 言息月垂下眼睫,咬肌微紧,“是啊,是该谢谢她。” 这声落下,殿内的空气突然紧绷起来。 名杌已经将一切交代清楚,他淡然望着台阶下的言息月,也不再说话,仿佛在等待什么。 一时之间,场面寂静无声。 二人对视,暗涌的气氛终将被逼至极限。 但注定,言息月是要破局的人。 猝然间,只见他眸色急转,杀意一闪而过,扬手迅速朝名杌挥出一剑。 头颅咚咚滚落到地,名杌睁大眼睛紧锁着言息月,嘴唇艰难地一张一合,“你记得,答应本座的……” 言息月却不想再听,一剑转腕再朝他劈下,断头竟是又成了两半。 这下,再也没有声音了。 随后,言息月抬头望向还慵懒躺在高座上的身体,许是此刻再也不会有人窥探注视,他方才还算能控制得住的情绪在这一刻瞬间被熊熊烈焰吞噬淹没。 言息月握紧鸣隐剑,他的手微微发抖,骨节泛白,似在压制,又似在酝酿,下一瞬,他骤然暴起,发泄般地朝那具高大的无首尸身疯狂斩下数剑。 都是他,一切都是因为他! 精心培养的容器? 一句精心培养的容器便将他这么久以来对活着的努力全部否定了? 他凭什么!凭什么! 到头来爱人被他亲手所杀,余生所求皆成虚妄。 生来一人,往后也只一人。 好啊,好得很呐! 不知过了多久,言息月的动作才终于因失力而不得不堪堪停下,他望着前方满目的血腥,额头上流下的黏腻让他不禁闭了闭眼。 心脏处的疼痛已然麻木,喘息间,只听得他恍惚地轻笑了一声,笑声中是满足,却又带着难以抑制的悲恸。 远远,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第77章 言息月接下来仍是没有回冥渡山,转而出了魔界,直接朝西海飞去。 比之之前还有所顾忌的他,如今可是明目张胆地进了龙宫。 仙魔之战才息,西海的人今日也才刚回来,他下了海底,直奔着记忆中弈姜的宫所而去。 路上时不时撞见几波虾兵蟹将,却因为他一身的血污煞气没有一个敢去拦他,等见着他走远了,才你推我搡地赶紧去跟龙主皇子们禀报。 “人呢!本皇子说了要沐浴,水怎么还没有上来!” 还未走近,言息月远远地便听到了弈姜的声音。 听这话,这段时间,他日子过得不错啊。 弈姜耐不住性子,开门就想朝外面吼。 谁知,大门一开,外边竟赫然立了一个血人。 他被吓了一跳,往后撤的时候没注意,猛地就撞到了身后的架子上,架子上的花瓶摇摇晃晃,两三下便摔到了地上。 碎片四散,奕姜微愣的目光还未收回,一声极冷的“奕姜”瞬间将他的心神拉了回来。 他抬眸去打量门口那人。 没一会儿,弈姜就倒抽了一口凉气,“你、你是言息月?!” 仙魔之战他借着伤势未愈的理由没去战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听到言息月实力暴涨,杀妻证道的消息。 弈姜到底也是有小聪明的人,他不难联想到言息月过来找他是因为什么。 否则,要是报年少时的仇,他第一个该去找的,应该是奕擎和奕黍,甚至是那老头子。 弈姜吞咽了一下,有些战战兢兢地道:“你来我这做什么,你杀妻证道,可同我没关系,你别赖上我!” “杀妻?证道?” 言息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但是,这四个字还是不免戳到了他的伤口。 弈姜明显还想同他说话拖延时间,但言息月已经不想跟他废话了。 长剑一起一落,前方的人瞬间歪倒在地。 …… 鲜血顺着黑色剑身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直至下一个转弯前停止。 “殿下,就在前边!” “殿下,来不及了,我们快走!” 一阵嘈杂的催促声从前方涌了过来,言息月微微歪了下头,食指在剑柄上有规律的缓缓敲着…… 奕擎和奕黍被一群宫人们推搡着往前走,其实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还根本不清楚,就听见什么人啊,血啊,剑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两人有些不耐,但还是压住性子挤在他们中间。 转过一个弯,一堆人正要继续往前冲,不料,这一个个的却在此刻十分统一地突然顿住了脚步,有的甚至还惊恐地捂上了嘴。 一时间,鸦雀无声。 “你……”奕擎蹙起眉,莫名觉得眼前这个血人有点眼熟。 “你是言息月?!”奕黍倒是一下子认出来了。 奕擎闻声,心底瞬间一沉,他越过言息月往他身后看去——那里是弈姜的寝殿。 虽然从他这个角度看不清内里全貌,但是,大开的房门和那门上高溅的血迹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头皮有些发麻,仍是不可置信,“你杀了弈姜?” 奕黍一听,愣愣地看了身边的奕擎一眼。 杀,弈姜? 奕黍把手慢慢背到身后,神思微动,正欲悄无声息地将本命刀召出,他的眼睛却猛然同言息月对了个正着。 言息月冷冷望着他,那眼神不动声色却又好像就在等着他的动作。 只要他敢拿出武器,下一个死的便是他。 奕黍莫名不敢再动,言息月却突然幽幽迈出一步朝他们走来。 一群人见状,仿佛当场直面了死神一般,身上瞬间便窜出一层冷汗,有些撑不住的已然腿脚发软摔到了地上。 众人无一不紧紧盯着言息月,谨防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言息月似乎只是想从这条道上过去。 错身之时,奕擎看到了他眼神里的不屑和嘲讽,可自视甚高的他,在这一刻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晚些时候,言息月已离开西海,奕尧匆匆赶到。 他看着地上被抽出龙筋,再次断臂并一剑毙命的弈姜,向来倨傲的心里居然也不禁浮起一丝恐惧。 …… 西海的事情后来少不得又传到了墨蒼的耳朵里,仙界众臣也对此颇有微词。 仙魔大战才刚刚平息,一个魔族,堂而皇之在仙界以如此残暴的手段杀了名门之子,这不是当众打仙界的脸吗! 墨蒼心里却对此多少有点数,他知道一点言息月的身世,想他独独杀一个弈姜应当是有什么不可说的原因。 他不是很想管,可西海毕竟算仙界的地盘,他作为天界帝君,又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 于是,他只能派去魔界一个使者,按规矩询问一下此事。 至少,要讨个差不多的说法回来。 使者快去快回,第二天便带回了俩字。 “家事。” * 魔界无主事,原本能算四个领头的如今唯剩一个言息月,因此,这魔尊之位几乎是毫无悬念并且极其顺利地便落在了言息月的头上。 而言息月登位后,无封典,无威吓,他首要齐玉去做的一件事,却是命他将魔界之中的所有的适龄女子全部找来。 齐玉不明,宁远远才走两天,难道君上便要另择新妃吗? 他心里虽有疑虑,但还是去做了。 只看接下来的几天,一波又一波的少女从冥渡宫穿梭而过,偌大的冥渡宫一下子竟有了人气。 不过,这些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去到主殿好像就是走个过场一样,尊上看完便叫人回去了。 齐玉白日若是无事便会在一旁跟着言息月一起看,但按他观察下来,尊上这行为好似不是在选妃,反而像是在找人,甚至到后面看得多了,又没有什么结果,整个人便难免烦躁起来。 “今天还有吗?”言息月指腹轻轻按揉着眼眶,压制着不耐道。 “君上,方才是所有名单中的最后一批了……您要是还没有看上的,不然我再命人去找些其他的?” 言息月眉头一皱,掀起眼皮顿了片刻,还是道:“找。” “是。” …… 言息月如今虽然顶着个魔尊的名头,但实则大小的事务基本都交给了齐玉,今日的事情完成他便直接回了寝殿。 关门前,他想到什么,转身又对候在门口的元宥说道:“给我拿些酒来。” 元宥微愣,回过神后忙回道:“尊上要多少?” 言息月轻轻敛眸,他很少饮酒,最多一次也只是喝了两壶,他不大知晓多少才能让一个人醉…… “二十坛吧。”他酒量应当很好。 元宥瞪大眼睛。 二十坛?这不得把人喝死啊! 言息月见他迟迟不走,忍不住又蹙眉道:“还不去?” “啊,哦!属下这就去!” 很快,元宥便领着几名宫人将酒坛全部放到了言息月的殿中。 待元宥行礼退去,他立即挥手将酒都收入了袖中,然后抛出境门,进了昆夷境。 这几日来,他都是宿在境中的,冥渡宫晚上太冷,他不想待在那。 远远也被他葬在了昆夷境,就在竹屋西侧,他们成亲的那片山坳中。 言息月一路直行,待视野逐渐宽阔,出现那片绣球花海时,他的眼神才不禁软了软。 “远远,我回来了。”言息月像是回家报备一样,喃喃说了一句。 时辰依旧是日薄西山,他从山坡跃下,缓缓朝那墓碑走去。 绣球后来也一直在秘境中没出去,它大约知道言息月一天中是什么时候来,彼时也站在那碑上一跳一跳地等着他。 言息月到了近前,熟练地撩袍席地坐了下来。 他在这里很少说话,通常只是静静地发呆,待到晚上困倦便在这里直接睡了。 只不过,今日的他晚上还有些计划,不能在这里。 弦月高挂时,言息月准时起身,他温柔地摸了摸碑上的名字,在临走前小心解释道:“远远,我今晚想喝点酒,喝醉的那种。” “但我以前没试过,不知晓喝醉后会成什么样,为免万一耍起酒疯做些什么不太雅观的事……便不叫你这个看脸的瞧见了。” “我明天走前再来看你。” 像是能听到宁远远的回答似的,他话音落下半刻后,微微勾唇笑了一下才离开。 竹屋里未燃灯火,言息月踩着月光进了小院。 他轻挥衣袖,那收在袖中的二十坛酒便都落在了石桌上,有摆不下的便就近放在了脚边。 说起来,言息月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为什么这个时候要喝酒。 ……不。 他是知道的。 他想她了,还有点生气。 因为远远太狠心了,梦里也不来见他。 难道还是在怪他? 言息月蹙了下眉,不愿多思。 跟着,他搬起一坛酒,掀开盖子,咕嘟嘟就灌下去半坛。 这一开了头,言息月便有些停不下来,直到喝到了第五坛才有些撑地抱住面前的一堆坛子趴了下来。 “还有三天。”他的眼神似醉又莫名清醒。 他已经打算好了,当初他既然能以禁术集魂将远远招来,那现在再做一次也未尝不可。 他说过的,就算缘分尽了,他也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可惜鸣隐剑造成的伤口难愈,他的那一剑……是下了死手,所以导致现在不得不为远远重新找一个身体。 这些天来,他每天都在找,却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 有的是躯体不合,有的是躯体合适,容貌却没远远机灵可爱,这怎么能配得上远远,她也不会希望自己醒来就变丑了的。 “可是,就剩三天了啊。”要是最后一天还是找不到该怎么办。 言息月突然开始心焦,无法纾解时,摸到手边的一个坛子就猛砸了出去。 “吱吱吱吱!” 随着酒坛摔碎的声音,一声惊恐的猴叫也突然响起。 言息月蹙眉,抬起头朝那边看去。 谁知看到的却是一个小孩子,年龄不怎么大,走路也不稳当,但是在看见他后,那被吓到的表情便一下子舒展开来。 言息月默默看着他一脸开心地朝自己走来,最后在自己的脚边停下。 “吱吱?” 言息月眯眼看了他半晌,突然笑了,“是她给你的灵血?你来找她?” “吱!” 小猴子似是还不会说话,每次回应都还是猴子的叫声,但他很乖巧地点头,然后便眨着一双葡萄眼觑着言息月。 “可是她还没有回来。”说着,言息月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我也在找她回家。” 许是言息月是真的喝到位了,这纷杂的情绪一茬接一茬,可站起之后,脑子一晃又忘了自己是要干什么。 他抬头看了看月亮,再低头看了下桌子,也不管地上一脸疑惑的小猴了,随手捞起一坛酒又转头往卧房走。 屋里没灯,言息月也没关注脚下,门槛第一下没迈过去,差点栽了个大跟头。 站稳后,他挥手亮起火烛,光亮一下子袭来,他不由得靠着身前的东西闭了闭眼。 过了一会儿,言息月感觉差不多了,躲着光又把眼睛睁开,他呆了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头抵着的竹门。 这是衣柜的门,夹缝处还卡着一片红色的衣角。 脑海中突然有什么闪过,言息月直起身子,抬手将门拉开。 里面果然放着远远的那件嫁衣,还是他亲手做的。 当初秘境出得急,这件衣服也就放这了。 言息月蹲下身子,他伸手摸了摸那衣服,摸完了忍不住又就地坐下把头枕在上面。 “远远。” 言息月半眯着眸子,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他们成亲时候的场景,远远穿着红衣,画了红妆,好漂亮。 他安心地埋首在衣服里,甚至拉出一条袖子来把它盖到了自己的头上。 迷迷糊糊间,一切都归于宁静,他觉着自己也该是要这样睡着了。 可是,毫无预兆地,言息月遽然睁开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酒后的不雅行为,但时隔多日,他或许终于可以再感受一次远远的拥抱了。 言息月慢慢抬起头来,他迷蒙地看着被他捧在手心的红衣,眼角忽然有泪落了下来。 他却忍不住弯起唇,小声道:“远远,幸好我偷喝酒躲你远了些。” 腰间的玉扣松了绳子,黑色的锦衣顺着手腕落在了地上,当初给远远做这衣服是用的秘境内织云蛛的蛛丝,制成衣服后可随穿衣之人的身材有所变化,所以,言息月也不担心他会穿不上。 红衣覆身,衣服上留存着些许远远的香味。 言息月颤抖的手按住自己急促的心跳,有种奇怪的感觉忽然从心底传来。 这样,好像他和远远真的合二为一了一样。 抬眸时,他看到了对面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是酒后上头的红晕,但是这在醉酒后的言息月眼里,他可以将它看成远远脸上的红晕。 他靠近铜镜,伸手触摸着镜中的人,“远远,你终于舍得出现了啊。” 话音落下,言息月又笑又哭,眼睛却始终望着镜子,整个人好像疯魔了一般。 待到笑够了哭够了,他又把旁边放的酒坛拿了过来。 然而,正当言息月要仰头灌饮时,身子却猛地顿住了,他侧眸迟疑地看向镜中的人,眼睫轻颤。 ……既然,找不到合适的身体。 那他这个被精心打造的容器又如何? 想到这一点后,言息月的醉意一下子消失了。 是啊,他不就是现成的容器吗? 言息月的眸底骤然涌出狂喜。 按名杌所说,夺舍来的身体用不久,而容器却能长久使用。 若他真的能成功将远远的魂魄纳入自己的身体里,那远远……便永远能与他同生。 第78章 自那日身死,宁远远便坠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里。 按照预想,她原以为她要么会去轮回,要么会变成孤魂野鬼,甚至彻底消散都有可能。 毕竟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实际上,她从身体中脱离出来后,先是无意识地四处飘荡,接着又很快被拉进了一个奇怪的空间。 这个空间里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没有饥饱,没有冷暖,没有时间。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虽然这里只她一人,但时不时地却会有一个老头来跟她聊天,不至于太寂寞。 而且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没有因为长时间地无归属变弱,反而逐渐强壮凝实起来。 宁远远有一个猜测,她的魂魄似乎被这个老头抓住了,并且还在好好地养护。 “还睡着吗?”苍老含笑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没有,我没有睡觉。”宁远远停下运转的灵力,回复道,“爷爷,您又来看我了啊。” “是啊,看你有没有长得更壮实一些。”老头似乎很爱笑,说完又笑了两声。 “有的,每一天都更好一些。” 宁远远顿了下,抿抿唇道:“爷爷啊……我还是想再问问您,您把我抓来养着到底是要做什么的?” 这个问题她在第一天就问过,可是这爷爷一直没有给好好回答过,一会儿说抓来吃,一会儿又说养来玩,没一个靠谱的。 老头沉默了一会儿,感觉是在好好思考,“嗯……你一定要一个答案?” 宁远远听着有希望,“要!” “好吧,那告诉你也行。”老头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蒙顶甘露,靠在桌上道,“我想让我的孙子来找我。” “哈?” “我这孙子有点叛逆,早早便离家出走了,至今也不回来看我一眼。我寻思着,要是我给他把媳妇找回来,他或许就愿意来看看我。” “???”宁远远一下子站起来,“哎不是,爷爷,虽然你这个孙子听着是挺不孝的,但你说的媳妇不会是我吧!” 老头笑,“就是你啊。” 宁远远:“……爷爷,且不说我现在就剩您养的这点魂儿,我生前可是成过亲了,是有夫之妇了!您这样不合适。” 老头笑而不语,表情中还有些许得意,“这你不管,你放心,再过上半个月,你这魂魄养好了,我就带你回你的身体里去,到时候再让你见见我孙子。” “不必,大可不必啊,爷爷!” …… “爷爷,不用,真的不用啊!” 宁远远嘴里嘟囔着,眼瞧着就要梦到爷爷拉她去见孙子了。 重重帷幕之下,她都能清晰地看见那不孝的孙子坐在亭子里嗑着瓜子翘着二郎腿等她。 不行啊,她有阿月了,不能相亲了!阿月会生气的! 她试图推拒老头,但就在这时,言息月难过又做作的声音突然从她背后响起,“远远,你居然,另觅新欢了!” 当场捉奸?! “不是啊,阿月,你听我解释!”宁远远忙回身。 “我不听我不听,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枉费我对你一番情意,番情意,情意……” “不——阿月!” 宁远远抬起尔康手,一下子惊恐地睁开眼。 呼! 她万万没想到,此生居然也能做这样的一个噩梦啊。 宁远远愣愣地盯着帐顶,擦了一把自己头上的汗。 “……” 等等,帐顶? 她待的那个空间里就是一片白,哪里来的床帐? 啊,还有这衣服! 红的? 仔细看好像当初言息月给她做的那件嫁衣啊。 宁远远皱起眉扒拉着袖子看了两眼,然后又想去看下前襟的模样。 谁知刚一摸—— 平的?! 宁远远的脸瞬间死寂了。 为什么是平的! 她坐了起来,但没敢直接看,瞪着眼睛茫然地又抬手抓了两下自己的胸。 呜呜真的是平的……为什么啊! 宁远远咬住唇,有些接受不了现实,为什么一觉醒来她胸没了啊,呜呜平坦坦的,一点都没有了! 宁远远伤心地扒到床架上想哭,但正要靠过去的时候,她看着自己的手又愣住了。 这不是她的手吧…… 虽然很好看,修长修长的,但这么大,倒是更像男人的。 有经验的她立即想到,她这是又穿越了? 联想到身上这件与自己当初一般无二的嫁衣,宁远远有了大胆的猜测! 难道这是个平行世界,只不过她变成男的了? 啊,这样的话就解释得清楚了。 所以这一世,是她和言息月的夫夫生活? “芜湖~” 有点刺激啊。 宁远远扶着床边站了起来,这时脑子里醉酒后的钝痛才一茬茬冒了出来。 她站在原地缓了一缓,打量了一下周围。 这里是昆夷秘境的竹屋啊,那果然是平行世界吧。 宁远远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去瞧瞧男版的她长的什么样子,应当也还是俊秀的叭! 她朝着镜子走去,镜子前边还放着坛空了一半的酒,她提起来嫌弃地扔到一边,接着便坐了下来。 快瞧瞧她现在长什么样,长什…… “言息月!”宁远远惊呼,撑着桌子的手一下子打了滑。 “远远?” “!!!” 还没坐直的她听到这一声瞬间又栽倒了下去。 “远远,你没事吧?” 宁远远脑子还懵着,她觉得她现在的CPU一次只能处理一件事情,她吞咽了一下,从地上颤巍巍地爬回到了凳子上。 带着一种惊悚又好奇的心情,她僵着脸慢慢朝镜子的方向转了过去…… “咯!”宁远远战术后仰,倒吸一大口凉气,真的是言息月的脸! 啊不,可能不止是他的脸。 宁远远把目光下移到那骨节分明的双手和修长有力的长腿上,这整个身体怕不都是他的吧。 她艰难地扶着桌子坐稳,忍不住凑到镜子前又仔细地观察了一遍。 这是发生什么了啊,她为什么会在言息月的身体里? “远远。” “咯!”骤然又听见这一声,还是眼睁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动嘴发出来的,宁远远吓得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远远,是我。”言息月又操控着身子把手放了下来。 宁远远就看着镜子里傻眉愣眼的人转眼就变成了温柔稳重的模样。 “你,你为什么,我……”宁远远语无伦次,这时她又再次注意到了言息月身上的这件衣服,“这是我的那件嫁衣?” 言息月一愣,脸带着耳尖瞬间就红了起来,“……是。对不起远远,是我太想你了。” 宁远远有些说不出话,但更多的其实是心酸,若是平常,她现在定是要抱抱言息月的。 “没关系,但是我确认一下,我现在确实是在现实吧!” 言息月默默点头,“嗯,是现实。” 两种完全不一样的语气从同一人的嘴里说出来,这种感觉实在太神奇。 宁远远一边努力消化着现在的情况,一边又忍不住把目光落在镜子上。 许是现在操控身体的不是她,所以她这时看到的“自己”神情眉目都不是实际上应有的。 她看见自己,或者说言息月,他唇角微勾,眼瞳水光颤动,他像在看自己,又像是通过这副皮囊在看她,温柔的目光贪恋地落在镜子上,久久不肯移开。 他应当是欢喜的,可不知怎的,宁远远却在这样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丝悲伤。 只不过两人现在共用一体,她也不知晓这一抹情绪究竟是属于谁的。 宁远远觉察到自己的视线在这时突然模糊了一瞬,很快有什么东西从眼眶掉了下去,啪嗒一声砸在了地板上。 “阿月,你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宁远远一下子有些慌,她本能把手往前伸,反应过来后,又连忙收回擦了擦自己的脸。 “远远,我没有哭,我现在很高兴。”言息月摇了摇头。 宁远远迷茫道:“那是我哭的?” 是有可能,她现在还没有完全适应“二合一”的这种状态。 而且……阿月啊,她死便死了,他又何苦要做到这种地步。 好吧,她现在真的想哭了。 痛哭流涕了小半个时辰后,宁远远终于差不多停止了,她抬起头,正巧又看见了言息月的那张哭得眼尾泛红、梨花带雨的脸。 宁远远怔愣了下,但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端详了起来。 “美人落泪,真是好看呐。” 言息月看着镜子里的人,“远远,你说什么?” 宁远远:“啊,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你瞧瞧你这脸,被我哭成这样,实在是……” 言息月笑了一声,却是并不在意,他垂下眸,低声道:“你不怪我擅自将你拉入我的身体里才好。” 宁远远眨了下眼,慢慢正色起来,说到这,是该问问正事了。 “阿月,那日之后是还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仙魔大战现在已经结束了?” “已经结束七日了。” 言息月于是便将后面发生的事情又给宁远远详细讲了一遍。 宁远远听完后一脸震惊,她是想过后来的那种种事端可能是有那么几件跟名杌有关,但她没想到名杌其实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布棋了。 埋眼线,换魔魂,制灵药,杀厉寻,引战仙魔界,还有最重要的是……言息月。 宁远远皱起眉,“所以阿月,你现在身体可还好?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吧?” 言息月道:“没事,就算往后再有谁想要我这副躯体,那也得打得过我才行。” 宁远远笑了下,也是,他现在把名杌的灵力全部吸收了,估计连男主墨蒼都打不过他了。 只不过…… “阿月,我好想抱抱亲亲你哦。” 言息月微愣,下一刻忍不住笑了出来,“抱抱可能不行,但是,亲可以。” 宁远远:“?” 宁远远便见他凑近了那镜子,然后弯着眸在一指距离外停了下来。 宁远远只呆了一下,但是很快会意,她眨了眨眼,将唇在那镜子上轻碰了下,“木~马!” 第79章 这种二合一的状态,宁远远很快便适应了起来,无非就是每次只能有一个人操控身体,另一个人则能看不能动。 而且,宁远远还发现,两人的灵魂如此靠近,对方有什么情绪,什么想法,他们都能立刻感受到。 不是以前那种凭借默契猜到的,而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尤其是当她专心去看去听的时候,对方脑子里有过什么画面,她都能看到。 这种……确实怪不好意思的。 但没关系,他们可以习惯! “阿月,我们去做饭吧?” 当鬼当了这么多天,她着实有些想念做人吃饭的滋味了。 “好,我先给齐玉传个信,这两日我便在秘境中不出去了。” 言息月起身打开窗户,打算把绣球叫来。 但是,他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脑子里不免就回想到昨日冥渡宫众多魔族少女来往的画面,他给齐玉传信其实要说的也是这件事,远远既然已经回来,那人便不用再找了。 可宁远远却被他脑海里闪过的画面惊住了,这么多漂亮姑娘?! “你在选妃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出口,但由于宁远远的速度快上那么一点,所以她的话先被说出来。 宁远远暗自得意挑眉,这就怪不得她占领主动权了! “阿月,这段时间我不在,你这漂亮姑娘倒是见不少啊。” 言息月被她这一问,明明没什么但莫名就被搞得有点心虚,“远远,方才我同你解释过的,我很清白!” 宁远远本就是故意挑刺逗他,闻言含笑轻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 下楼后,宁远远直奔厨房,不想,路过院子的时候余光却瞥见了一个小孩子。 她愣愣地看着他,小孩也呆呆地看着她,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宁远远迟疑道:“你的?” 言息月感觉到她语气里的半认真半戏谑,他抬手捂住眼睛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失笑道:“……远远。”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宁远远两三步走过去,蹲下来仔细打量着那小孩,“不过,他怎么跟我有点像啊。” 言息月叹了一口气,“这是你上次抱回来的那只小灵猴,你把自己的灵血给了它,所以化形的时候难免会受一点你的影响。” “这是小猴子?!”宁远远惊喜道,她把小孩从地上抱了起来,“对,我想起来了,上次离开秘境前我见过那只母猴,她是说你给他们的仙丹让他们一家都能化形了,就是小猴子还小,我离开的时候还没有学会。” 小猴听到她这么说,茫然的小脸像是明白了什么了,高兴得立刻手舞足蹈扑腾了起来,“吱吱吱!” “怎么,你难道是刚会化形便来找我了嘛?” 小猴变成人以后模样白嫩又机灵可爱,宁远远瞧着便忍不住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 “吱吱!” “真的是啊?” 言息月却突然板起脸,“远远,那是我的嘴。” 宁远远:“你的嘴怎么了,咱俩现在一体,我还不能用了吗?” 言息月低头,“……能。” 做饭的时候,宁远远就把身体的操控权完全交给言息月,自己则靠在他背后打起盹来。 言息月正在往灶里添柴,蓦然的安静让他微微愣了下,但很快,他又不禁满足地笑了起来。 远远回来了。 尽管还有遗憾,但是这样也很好,她回来就好。 如今实际吃饭的就他一个,所以言息月做的也不多,熬了点粥,做了几张土豆饼便算完成。 碗筷摆上桌时,言息月退了下来,让宁远远操控身体。 宁远远把小猴放在一边的凳子上,又给他拿了个小碗盛了些粥。 绣球这时也回来了,但它作为一只灵鸟,平时自己在外头便解决了温饱问题,现在落在桌上没事干索性就摊平了休息。 凉风习习,这一顿饭吃的真的是久违的平静。 “远远。” “嗯?” “你在干什么?” “刚吃完饭,站着休息下啊。”宁远远装作听不懂的模样又摸了两把肚子,虽说以前俩人关系也挺好吧,但要她这么放肆地摸言息月的腹肌可是真不好意思。 想到前世看到的那些明星的身材,啧啧,她现在也不差啊。 言息月没想到宁远远的记忆里竟然看过这么多男人的身体,他一时惊愕,一时又极想知道宁远远嘴里的这个不差到底是怎么个不差法。 他敛下眉,放在腹间的手紧了紧,“远远,我与那些人比,谁更好?” 宁远远一怔,赶紧收回思绪,是她得意忘形了! “当然是你更好了!没有人比我们阿月更好了!”宁远远飞快补充道,“包括身材!” 但是这种脑子里的东西,她怎么能控制得住。 刚说完,她就开始自动播放起了以前看过的那些明星杂志和电视剧。 明星嘛,不好看怎么能叫明星呢? 宁远远怕言息月吃醋,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办法,控制不住播放,但可以穿插别的画面啊! 不是怕言息月不高兴嘛,那就放他的! 让她想想啊,想想嗯。 她什么时候见过言息月比较暴.露的时候呢。 嗯…… 嗯………… 宁远远觉得她已经非常努力了,但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次在西海山洞里的事。 他们那天……是做了一些事,可山洞里那么黑,她又在背后,看不到哇! 思及此,她心头忽然涌出些惭愧和不争气,成婚了半年,他俩居然至今也没有那啥过。 成婚当晚,她喝多了睡着了。 后边出了秘境,但事情那么多,哪有闲情逸致搞这些啊,能抱一抱亲一亲都算不错了。 嚯,现在两人又成了这样。 可怜的阿月哦,恐怕一辈子都要是个雏了吧~ “……远远,你还记得,我能知道你现在所想吗?”言息月微笑开口。 “!” 宁远远脸一下就红了。 怪她!想着想着就跑偏了。 言息月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眼天色,“不过,我们现在弥补之前的遗憾也不晚。” 宁远远瞪大眼睛,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你你你!” 言息月却不容她再说了,夺过掌控权后,转身便往楼上走去。 宁远远垂死挣扎,“哎不是,小猴!就算你要那个,你至少把小猴送回去!” 这地方又不隔音,言息月不要脸她可要啊! “我不要脸?”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脸!你当然要脸了!” 宁远远有点抓狂,她觉得她后悔了,她好像习惯不了这样的日子! 言息月哼笑一声,继续往上走,“但我现在就是想不要脸了。” “啊?阿月!不要啊!”宁远远扒住栏杆不让他走,“你的脸这么好看,怎么能不要呢!这样吧,你要是把小猴送走,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 宁远远已经破罐子破摔了,这种事情千万不能社死啊! 言息月轻轻挑眉。 其实,若是宁远远冷静下来,便能知晓他后边说的这些是开玩笑的。 他这么老大的人了,哪里能做出让旁人窥听他房中之事这么变态的事情。 可是,宁远远竟然说出了这话……那就怪不得他了。 言息月站直身子,从楼梯上转身眺望下去。 “绣球,你将小猴送至竹海边境,让它母亲来接他。” 话落,他抬手在绣球的脚上和小猴的手上用灵力连上了一条绳子。 绣球唧唧叫了两声,表示没问题,但小猴就有点舍不得了,它跑了好远才过来,没待多长时间又要走,太难过了。 宁远远这时忙露出一张笑脸道:“小猴,你先回去,过两天我再去找你啊!” 看着一鸟一猴慢慢走远,言息月勾唇道:“现在行了吧?” 宁远远讪笑,“行、行吧。” 话音刚落,言息月立即夺下.身体,大步往卧房走去。 太阳几乎已经落下,房内仅存着些昏暗的光,言息月靠在关合的大门上,轻声道:“需要燃灯吗?” 宁远远:“不用……” 言息月:“那现在,便该你了。” “啊?” “你说的,我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宁远远控制住自己想要疯狂薅头发的冲动,“好!你说!我做!” “去脱衣服吧。”言息月完全将掌控权交给了宁远远。 他俩现在要是两个人,宁远远觉得她定能看到言息月坐在椅子上撑着头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但现在,她只得深呼一口气,劝告自己:没关系,这种事以后定还有许多次,她得习惯,得!习!惯! 宁远远于是边解腰带边往床边走,许是她现在徘徊在崩溃的边缘,解下来的衣服她也没好好收拾,凭着感觉就往架子上一扔。 这衣服丝滑,轻巧地就掉在了地上,像是绽放的一朵花,倒是适时地应了景。 待上身已然空荡荡一片了,言息月继续道:“去床上吧。” 宁远远咬了下唇,依言坐到了床边,甚至不用他说,把被子也捞过来给自己盖上了些。 一阵无声沉默后。 “远远。” “嗯。” “要不要我帮你?” 说话间,宁远远便感觉到了一些异样,“你,你这么快的?” 言息月闭了闭眼,哑声道:“别说话。” 随着呼吸声逐渐加重,宁远远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不是身体上的愉悦,而是言息月这么久以来积压的感情,好沉重。 两人此刻息息相通,巅峰之间,她仿佛能真切感受到他的紧紧相拥。 他的力量之大,情绪之重几欲要将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 “阿月。” “嗯?” “我回来了。” “我知道。” 第80章 翌日清晨,阳光缓缓从窗棂爬了进来,宁远远迷蒙地睁眼,开始例行发呆。 绣球叽叽喳喳的叫声仿佛就在耳边,宁远远挣扎了一会儿,还是退居二线,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言息月。 言息月缓缓起身,将外衣披在身上,赤脚走到了窗前。 “是来信了啊,说的什么?”宁远远看了眼正在使劲分离幻体的绣球,打了个哈欠,懒声问道。 言息月长眉微凝,迟疑道:“齐玉说……有个老头来找我?” “老头?!”宁远远却是一下灵醒了,她有些怀疑这个老头,她可能认识。 “你知道是谁?”言息月感觉到宁远远的异常。 “啊,可能吧。”宁远远道,“就是,我死的那几天,魂魄被一个老头收走了。” “什么?”言息月心里一惊。 收魂这种事可大可小,大多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思的。 “阿月你别急,那老头对我挺好的,还帮我养魂呢!”宁远远忙解释一句,但由于她心知那老头要养她魂的目的,说话的同时她就开始疯狂回忆言息月的各种英姿,打架的英姿、做饭的英姿、看书的英姿,还有,咳咳坚持不懈的英姿……反正只要她脑子转得快,言息月一定不会知道自己差点去相亲了! “远远,你这样是不是太刻意了。” 言息月尽然是让她一时遮掩住了,但这其中的事等他一出去不是照样什么都知道了? 而且,她越这样,他越好奇。 随后,言息月也不听宁远远再解释什么了,换上衣服便出了秘境。 这回,殿外无人在等了,言息月一路走到主殿。 墨云洲远远瞧见言息月,快步迎了上来。 “尊上,那老仙者已经等候多时了。” “好,我知道了。” 言息月正要走,墨云洲却忍不住跟上,又补充了一句,“他瞧着还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不高兴?!”说这话的是宁远远。 言息月眯了下眼,“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墨云洲无辜抬眼,“属下没激动啊。” 就是多说了一句,就被骂了啊…… 言息月没理墨云洲,只是专注地观察着宁远远。 宁远远突然被点名,脑子一没控制住,就想到了当初老头说要把她介绍给他孙子的事。 言息月微愣,脸色瞬间就黑了。 敢情这老头今日来,就是还想拐远远回去的? 呵,真是岂有此理!他今日要是不好好教育一下这个老头,他就当不上魔尊这个位子! 思及此,言息月步伐加快,直冲大殿。 墨云洲瞧见也忙跟了上去。 “听说有人来找本座,不知是何方神圣啊?”门还没进,言息月就已经用上威压将自己的声音传了过去。 齐玉也在里面,他闻声忙朝大门的方向低下了头。 因为言息月要保持他的魔尊气派,进门时候目不斜视,所以也没注意到那来抢人的老头在干嘛。 而那老头坐在椅子上悠闲地饮了一口茶,见他这么走进来,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 “是我这个无名小老头来找您这位高冷的魔尊呀。”老头调侃出声,抑扬顿挫,但仍旧坐着没动。 言息月闻声,心里猛地一震,他朝来人的方向看去,一下子表情就又裂了。 “爷爷?” “????” 这一回又叫宁远远抢了个先,言息月反应过来后也没来得及管旁的,连忙控制身体先朝老头俯首行了个礼,“师父!” 清云仙尊却狐疑地看向言息月,一张智慧又慈祥的老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个我好震撼的小表情。 他没猜错吧,他这辈子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你不会把那姑娘……” 言息月紧了紧眉,沉声道:“是。” 齐玉和墨云洲不明所以地听着两人的对话,魔尊?姑娘?什么意思啊? 魔尊把一个姑娘怎么了? 这姑娘又和这老头有什么关系? 啊……不会是魔尊欺负了一个姑娘,这老头来算账的? “齐玉,墨云洲,你们先下去吧。” 被点到名的两个人适时掩住眼底的遗憾,异口同声道:“是。” 当大殿中终于只剩下他和清云仙尊时,言息月右脚向后一撤,俯身跪拜了下去。 “你朝我行这大礼做什么,我现在可不是你师父了。”清云仙尊神情微敛,但还是忍不住口是心非地问了这么一句。 “仙尊,当初是我欺师叛祖,辜负了您的教导,如今也该对您说一句抱歉。” 言息月怎么也没有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到清云仙尊,当初离开师门时,他搞出那么大动静,他以为师父一定恨透了他。 一生光明磊落的清云仙尊沾上了他这个污点,此生想起来可能都会觉得难受吧。 清云皱着眉瞅了他一眼,憋了半天还是气不过道:“仙尊?当初你离开师门时便是不告而别,现在你这么叫我是当真要与我划清界限?” 言息月愣了下,似乎一时没理解清云的意思。 宁远远却是听出了清云的潜台词,“阿月,他这是还拿你当弟子的意思啊!” 言息月不解,“可是……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清云见这曾经聪明伶俐的大弟子如今连这么简单的东西也想不通,一时更是憋闷了,他气得把茶杯哐的一声重重放在桌上,站起来就对着言息月骂道:“老夫当初将你收为弟子可有半分假意?” 言息月低头,“不曾。” “老夫真心对你,拿你当自己的孩子看待,教养了你两万年。游子离家尚且也得同他父母说一声,你一声不吭的自己便走了,叫我这老人家作何感想?是,你当时是修法修歪了生了心魔,可那又怎么样,你同我说又如何?我难道会不帮你,不护你,二话不说就将你从师门赶出去吗?” “我,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我看你只是想气死我!”清云一甩衣袖,越骂越上头,“还有,你说你跑就跑,至于我追你你还要躲着吗?” 是的,当初言息月离开清云洞府的时候,清云尚在闭关,出来后听说了言息月的这件事,便想将他找回来,心魔这事不是不能挽回,不至于非要钻到那魔界去。 可谁知,每当清云试图追他回来,到了点,这人就跟个泥鳅似的呲溜就跑了,到一个点呲溜就跑了,他一个老人家,就算修为不错,也经不起他这样身体心理的双重残害啊。 后来,清云难免也赌了气,他倒想看看这言息月是不是真的要跟他此生不复相见,结果……好像还真是。 “小月啊小月,你说说,是不是这辈子老夫不来找你,你便再也不会来找老夫了。”说到这,清云都有些哽咽了,照顾了那么久的小子,居然以后都不想见他了。 “……”看着一把年纪,快要眼泛泪花的清云仙尊,言息月心里终是不忍,他顿了顿,还是叫了声,“师父……” 听到这一声“师父”,清云的心里终于算是舒坦些了,他叹了口气,又道:“你还躲我吗?” 言息月想摇头,但是念及两人如今的身份,他还是理智道:“师父,我们现在归属两道了。” 清云:“那你都成魔尊了,那么厉害,隔一段时间悄摸地来看看我又能怎样?” 言息月顿了下,似乎拿清云有些没办法,师父同从前好像变了些,又好像没变,但是确实都待他很好。 “师父,您真的不怪我吗?”他试探道。 清云叹了口气,起身走到言息月的面前,摸了摸他的头温声说道:“不怪,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这是你的劫,也是这方世界的劫。” 世界?宁远远听出了些玄机,“爷爷,您还会算命啊?” 听着言息月的语气骤变,清云还愣了一下,他低头看向言息月此刻的表情,傻不拉几的,让他有点想笑,“那叫占卜。” 宁远远微微睁大眼睛,忽然不大敢说话了。 清云看着她,“怎么?” “没怎么,就是怕您瞧出我的小秘密来。” 清云哈哈笑了两声,“说到这,我其实今日来也是有别的事要做的。” 宁远远:“什么事啊?” “按说,仙魔大战,我该也是要出一份力的。但是那几天,我却在解一个很复杂的卦。”清云的神情忽然神秘莫测了起来,“三千世界,命有相错。” “也正是因为仙魔大战的结果偏离了原轨,才有我今日必须来一趟魔界见你的原由。” 前一句,宁远远大约能体会到点意思,但是后面又给她说糊涂了。 言息月看向清云,“请师父明示。” 清云笑,“这其中的隐秘还需得你自己去看,”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递给他,“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这药吃了,你自然就明白了。还有……” “还有什么?” 清云压着言息月的肩膀却把宁远远的魂魄强制唤了出来,“徒媳妇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宁远远:“?” 宁远远本想再详细问问,清云却笑着站直了身子。 “好啦,老夫今天该说的已经说了,能做的也已经做了,待你们一切事情结束后,再来找我吧。” 说罢,清云笑着又看了一眼言息月,之后不再逗留,转身离开了。 宁远远看着这老头潇洒的背影,再看了看手中的药,“阿月,所以,你要去哪吃?” 言息月垂眸,“去……秘境吧。” 昆夷境中依然是一如既往地祥和,宁远远一边走在路上,一边回想清云说她忘的事。 她是忘了什么呢? 什么忘了呢? 哎,这一下子要她想,还真是想不起来。 这边,宁远远在想事,言息月也在想,两个人谁也没注意,家门都走过了。 宁远远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好远了,她看了看周围,这好像是通往那个绣球花山坳的路。 宁远远顿了下,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阿月,我当时死后,你把我的身体葬在哪了啊?” 言息月抬眸,也看了看周遭,片刻后回道:“就在我们成亲的那个山坳。” 宁远远挑眉,“那阿月,我们都到这了,你要不急的话,我想顺道去看下可以吗?” “可以,去看看吧。”言息月点头,虽然远远的魂魄已经回来了,但她的墓还是要好好照看的,正好他也两天没去了。 宁远远于是便径直往那尽头走去,很快,她穿过竹林,视野逐渐开阔。 宁远远站在山坡之上,先是大概扫了眼山坳里的花,还是开得很茂盛,接着才定睛去寻那墓碑的位置。 她本是自然地眯眼望过去,但不想,这一望,却出事了。 “阿月,我的坟……好像炸了!” 第81章 “什么?!”言息月也一下惊住了,他朝那边看了一眼,立即便从山坡上直接飞至了墓前。 其实,这倒不是说炸了那么夸张,但是坟地上确实裂了一大道口子。 “平白无故的怎么会裂了呢?”宁远远愕然看着那拳头宽的一道裂痕。 她一没冤屈,二没化厉鬼,这坟头怎么就成这样了。 要知道,这可是玄幻的世界,事情如此,必有什么蹊跷。 宁远远想了想,突然道:“阿月,我们……要不要挖开看看?” “??” 这事虽然奇怪,但言息月还不至于想到这一步。可是,远远说的也有道理。 “远远,你确定?”他不由得再帮当事人确认了一遍。 宁远远这下有点牵强地扯了嘴笑了笑,面对自己尸体这件事…… 嗯? 面对自己尸体! 她想起来了! 雪山上的那具冰棺! 言息月察觉到她所想,“远远,什么雪山上的冰棺?” 宁远远一下子有些激动起来,她的声音颤抖,指着那裂痕说道:“阿月,先不管那个,这个坟必须得挖!” 原本她还只是些许疑惑,但要是再加上清云仙尊今日那神秘的样子,这当中定然不同寻常。 言息月顿了一下,没有过多犹豫,他抬手施法,轻松便将泥土从那道裂痕处分成了两半,深埋在地下的棺木也彻底露了出来。 “远远,你要不要闭上眼睛?” 宁远远本来想回答“要”,可俩人现在共用一体,她闭了不就也等于言息月闭了吗,算了,反正都是自己,别嫌弃。 “没关系,你直接开吧。” 随着棺盖被缓缓移开,言息月和宁远远看到的竟然不是他们以为的尸体。 衣衫犹在,可里面的人却不见了,只有衣服下面的一块凸起,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言息月将棺盖放置一旁,挥手将那衣服拨开。 “这是……一根肋骨?”宁远远震惊地望着棺内。 没错,里面确实是一根完整的肋骨,而且,似乎还不是普通人的肋骨,阳光之下骨面上还闪耀着薄薄的一层银光。 言息月凝眉看着,身侧的手竟不由得紧了紧。 “阿月,我们再去趟雪山顶吧,咱们竹屋后边那座。” 言息月猛然回过神,“哦,好。” 来到雪山顶后,宁远远便觉得有些失策了,这白茫茫一片,她怎么知道那个地下室在哪啊。 可就在这时,远方雪雾之中却慢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兽影。 “守境兽,冰麒麟?”宁远远惊讶地看着缓慢停在她身前的巨兽。 “你终于来了。”冰麒麟未张口,稳重的男声却响了起来。 言息月轻轻蹙眉看向它,他得到秘境后还没有见过守境兽,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冰麒麟没理会言息月疑惑的表情,只道了句“跟着”,便转身在前边先走了。 言息月未动,但宁远远见那冰麒麟越走越远,只好自己主动操控着身体跟了上去。 果然,步行不到两里,冰麒麟便停下了,它低头朝地上的一个位置喷出了口热气,“你进去吧,她等你很久了。” 宁远远呆愣地转头看向冰麒麟。 她?等谁? 宁远远本来想问下的,但看冰麒麟已经卧下甚至都闭上了眼睛,她动了动唇,还是决定先去地下室看一看。 一切,在这里应该会得到解答。 依旧是上次的甬道,宁远远驾轻就熟地穿过去,推开门。 冰棺静静地放置在这里,宁远远走上前,在棺前停了下来。 女子雪肌玉肤,同之前一样安静且平和地躺在那,除却没有呼吸外,尽然很像只是睡着了。 “阿月,你认识她吗?”宁远远道,“我上次从雪山试炼回来其实就想问你的,但是后面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言息月凝眸看了一会儿,摇头道:“不认识。” “不过远远,我想现在把师父给我的那颗药吃了。”他隐约有种感觉,吃下它,会有答案的。 宁远远感受到他此时波动的情绪,点头道:“好,你吃吧。冰麒麟是守境兽,你是境主,应该没问题的。” 言息月于是将那瓶子拿了出来,他最后看了那棺中女人一眼,仰头将药丸咽了下去。 * “追!快追!我看他朝那跑了。” 言息月躲在一棵大树后头,且听着追赶声越来越近。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伤口,不免紧皱起眉。 方才同那犼兽搏命,差一点便要当场身殒,能逃到这里已经算是他的极限了。可现在,那些追兵竟然还紧追不舍…… 难道他苦心计划了这么久,最后却仍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心口遽然的疼痛让他的眼前黑了一瞬,在快要倒下之前,言息月及时扶住了树干。 缓过片刻,他拉开衣服朝伤口处看了一眼,被他当作替代的犼兽之鳞竟在此刻冒出了一缕怨气。 内心的希望仿佛又暗淡了许多,未来……并没有他想象的更好啊。 言息月深吸了口气。 不行,既然好不容易从西海逃了出来,那至少,死也要死远点。 他借力将身子撑起,还想往树林深处跑。 可是,他受伤至此,确然已经无力了,刚迈出一步就被脚下的湿润的苔藓一滑,直接朝山坡下翻滚了下去…… 再醒来时,言息月发现他完全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 他的警惕性向来极高,本想趁着现在没人赶紧跑,谁知,他身上的伤动一下都疼得要命。 尤其是胸口这处,乃至他没能忍住猝不及防地便低叫了一声出来。 言息月心道不好,这下定要将人招来。 果然,外面很快响起了上楼的声音,甚至他能听出来这人为求快,还是两阶两阶跑上来的。 完了。 言息月绝望地想。 “你醒啦!” 说话的却是一个悦耳的女声,娇娇软软还有些清脆,扰得人耳朵痒。 言息月皱了下眉,没有回答。 宁远远看到床上的少年背过头平展展地躺在那,一脸无奈。 要不是她刚才听到声音,她还真信了没醒呢! 不过,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见过的第一个人,还是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她可以允许他放肆一些。 宁远远毫不客气地在床边坐下,“喂,别装没听见了,起来,我给你换药。” 言息月的头被她强制扒了过去,他看见她手里拿着一个碗,碗边绿绿的,确实有点草药味儿。 一场你不情但我愿的强行换药结束,许是言息月察觉出宁远远没有恶意,终于在她离开之前问了一句,“这是哪?” 宁远远回头,“昆夷境!” 哦,没听说过。 言息月的伤的确是有些过于重了,自第一天醒来过一次后,接下来的好几天他便一直在昏睡。 宁远远开始还试图叫醒他,但后来发现实在叫不醒,索性也就不尝试了。 不过其实,他偶尔也是有意识的。 就比如某天夜里,他做了一场噩梦,半梦半醒间,他听见女孩温柔地在他耳边宽慰地说了这么一句,“没关系的,这段时间我陪着你,一切都会好的。” …… 过了差不多一个月,他的伤终于好的七七八八了,女孩带他下楼,说他大病初愈,憋在屋子里这么久,必须得出去透透气。 他没拒绝。 只不过,在下楼的时候,楼梯摇晃,他没有准备,一个不小心便攀住了前面女孩的肩膀,他身量比她要高一些,这种姿势让他觉得很像在抱她。 言息月回过神后,飞快松手,同时,还指着楼梯抱怨了一句,“楼梯在晃。” 女孩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动了动眼珠,弯唇笑道:“放心吧,不会塌的,你看,这补了好多处呢。” 说完她还给他指补了哪几处。 言息月回头一瞧。 哈,原来不只是楼梯晃。 难怪他这几天在屋里走也有点晕,是整栋楼都在晃啊! 后来他得知,这竹楼是女孩自己盖的…… “你叫什么名字?”言息月在一个月后终于问了她的名字。 宁远远乍一听,还有些惊喜,“宁远远!” 她话有些多,接着又说道:“我还和小冰打赌你第几天会问我的名字呢。礼尚往来,那你叫什么啊?” 言息月知道,她口中的小冰就是那只冰麒麟,这些日子她出去采药找食物都会带着它,“言息月。” 过了一会儿,言息月突然又道:“……你赌几天?” “额,第一天。” …… 自此,言息月便算在这里彻底住下了。 他其实是怀着某种自私的想法的,这里很宁静,没有外人,没有欺辱,很适合活着。 所以,他从来没有问过宁远远他能待多久,他是不是该走了,宁远远对此也从来没提过。 言息月想,可能她也是想要人陪伴的。 总之,不管什么原因,两人心照不宣地便这么过着了。 * “阿月,你快来看,我今天带回来了什么!”宁远远刚进院子就朝卧房的方向喊。 言息月很快出来,下了楼,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宁远远这人似乎很喜欢捡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家,带回来以后便美名其曰是给他的礼物。 这样的东西,他屋里的架子上已经摆了不少。 “这不知道是什么鱼的骨头,我看阳光照着亮晶晶的还有彩色的光,挺好看就带回来给你啦!怎么样,你觉得好看吗?” 言息月将鱼骨对着太阳照了下,果然看到宁远远所说的光,他应声道:“好看。” 话音落下,宁远远又鬼鬼祟祟地从随身的布包里翻出了两样东西一下塞给言息月。 言息月把埋在他怀里的东西掏出来,在手间翻转着看了一圈,“这是?” “杯子呀,你一个我一个。”宁远远挑了下眉,觉得他这问题好傻,然后等了一会儿又邀功道,“这可是我自己做的!” 言息月抬眸看向她,本是很普通的动作,他却被宁远远眼里的光刺得忙偏了眼睛。 顺带着,他又打量了两下手里的杯子,再次不吝赞美道:“你做的很好,我很喜欢。” 宁远远觑见他微弯的唇角,侧眸忍不住也笑了。 …… 这样的日子很快过了半年,言息月原以为今后他们也能这样平静地生活,可谁知,有一天,宁远远竟是入夜了也没有回来。 她一般不会这样的,最晚日落前也会赶回来。 这样的异常让他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他于是出了竹海去找她,不想,穿过结界后,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散在结界外。 言息月那一刻有些懵,这地方与世无争,竹海外纵然时有凶兽,但他们从来不会攻击宁远远。 他一边自我否定,一边又加快速度朝血味传来的方向跑去。 然而,丛林尽头,他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宁远远。 …… “你确定要这么做么?”冰麒麟不大赞同地看着他。 言息月却只盯着冰棺里的人。 “我当然要这么做!远远的魂魄我召不回来,那很有可能是这具身体出了问题。既然如此,那我就再造一具身体,我不信这样还不行。” 话音落下,他扬起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的朝自己腹部捅了进去。 他忍着痛,将手塞进去,抓住那根肋骨用劲一拧,肋骨登时破体而出。 他望着手里的骨头,满意地轻笑了一声,以肋骨重造身躯,再施以禁术,远远定能回来。 …… “言息月,那人在破境!” 冰麒麟警视着空中的裂痕,恐怕现在破境的这个人就是当初伤它和害远远的人,他太强了,他们…… 言息月却冷静地将怀里的婴儿绑在了冰麒麟的身上。 “你说,他当初是为了远远来的?” 冰麒麟点头,“没错,可惜远远虽为境主,但还不能熟练地操控灵力,不然当初还是能有反击之力的。” 言息月:“好,既然这样,你先带远远走,要是能出境,把她送出境外也可以,只要她活着,一切都有转机。” “那你呢?” 言息月眸色温柔地看着正勾着他手指的小手,“我来挡着他,虽然我修为不够,但是布一些简单的阵法还是可以的。” 冰麒麟似有犹豫。 言息月却在这时强迫自己把手抽了回来,狠心道:“快走吧,不然他真追上来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行,那你小心。”冰麒麟终是点头,而后便朝相反的方向跑了出去。 言息月的阵法将将布完,天空中的那道裂痕便破了,一个玄衣男子从天而降。 “阵法?”名杌站在十米之外,笑着望了过去,“没想到,这境中居然还有人。少年,那小姑娘呢?” 言息月冷冷地看着这明显不是正常人的大个子,“你不是已经把她杀了吗?” 名杌摇着头笑了,他慢慢朝言息月走去,眼瞧着他的脚就要踩到阵法了,这是个困阵,就算无法对他有什么伤害,但拖一会儿应当还是行的。 可是,名杌却出乎他所料,他一脚踩在阵线上后,阵法……灭了。 “娃娃,你这是对付不了我的。说吧,那小姑娘在哪,我上次虽然重伤了她,但她确实没有死。”反而是他被她的灵力反弹出境。 容器不好培养,他听说昆夷境等了万年,好不容易才生出了精灵却是个内无实魂的空壳子,不管有什么因由,这确实是一副能直接拿来当容器的好材料。 秘境万年才孕育出的身体,不说背靠着秘境这样的修炼财富,她天生与灵气相通,生来便有大成修为这一点便足够让他心动。 言息月冷笑一声,“你亲自动的手,难道连人死没死都不知道么。” 名杌猝然皱起眉,“罢了,不用你说了,我自己去找。” 话落他便要越过言息月朝秘境深处走去。 很不巧,这个方向正是冰麒麟离开的方向。 言息月心底一沉,运起自己全身灵力便往名杌身上打,能拖一刻是一刻。 名杌不耐地挥手挡住他的攻击,他转过身掐住言息月脖子,一下把他甩到旁边的大树上,“算我大发善心,再跟着我,你必死无疑。” 言息月吐出一大口血,半月前取骨的伤还没有好,这下创口似乎又裂开了。 但是不行,他绝不能让此人得逞。 言息月挣扎起身,腹部的旧伤开始钝痛起来,他强忍住痛意,再次朝名杌离开的方向追去。 此人的修为不知有多深,冰麒麟明明已经跑到了境门处,却还是叫他拦住了,言息月赶到的时候,冰麒麟已经与他打了起来。 但很明显,冰麒麟打不过他,婴儿受了惊吓,哭声渐起。 名杌虽不知道那婴儿从何而来,但见这一人一兽这般护着定有问题。 他下手愈狠,一掌再出,本欲是要将冰麒麟击倒的,可是就在这时,却突然从旁边打出一道灵力,直击婴儿。 只见那婴儿身上的绳子断裂,小小的身体被那力量稳稳推了出去,掉出了境门。 空气一时安静,名杌停下了动作,他转头看向已经失力半跪在地上的言息月,沉默了一会儿,却是笑了。 他走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双恨不得将他剜肉蚀骨的眼神。 方才到最后,他也注意到了,不管那小孩是谁,她确实不是这境中之主,躯体之上灵气稀微,不堪大用。 既然如此,精灵不见了,“那你便来做我的容器好了。” 名杌五指作爪状,骤然扣向言息月的天灵盖…… * 脑海中的画面逐渐消失,宁远远缓缓收回心神,她现在被这庞大的信息量惊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之前和言息月见过? 不知是不是这枚药的影响,她好像也想起了一件被她遗忘了很久的事。 前世她生病的时候,有一回一度昏迷了好几天。 那时候她好像做过一个梦。 梦里是到了什么地方,她还遇见了一个少年。 少年温柔又别扭,很有意思,她很喜欢他。 这样的一个美梦按说她至少应该能记住几个片段的,但是,由于最后被人追着砍的那副画面太吓人,她便努力将它忘掉了…… 可是,一个梦怎么和这个世界有联系?这不是一本书吗? “三千世界,命有交错。” 清云仙尊的话恍然在她耳边响起。 三千世界…… 她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不过,她现在还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宁长远,是言息月拿自己的肋骨做的身体? “阿月……”她声音有些哑。 “我在。”言息月很久才回,他看向手里的那根骨头,顿了片刻,在那骨头上施了一道术法。 骨头身上立时散发出了一种柔和的白光,言息月闭上眼睛,开始探寻它残留的记忆。 …… 原来,当时婴儿被他推出秘境后,便掉到了人界一座深山里。 这副躯体毕竟才刚刚生出不久,本来要到能用也应是要接受灵气滋养几百年的,可现在突然落入这灵气稀薄的人界,这时间少不得就要增加,再加上名杌和冰麒麟的争斗时不慎受的一点小伤,便更是需要时间慢慢愈合。 人间两万年,言息月当初在她身上做的结界早就消弭,一副空壳暴露在野外自然容易被游魂侵占,而这个时候,她恰巧被一对心善的夫妻发现了…… 看到这,他们什么都明白了。 所以宁长远天生资质差,是因为最初时躯体没有得到好的滋养并且受伤有缺陷的原因,而又因为她本是言息月龙骨所化,所以就算资质差,身体素质却是很好,就比如力气大这一点? 两人久久都说不出话来,这些前因后果,真的是…… 接下来,他们仿佛已经知道了要做的事。 既然,这是她曾经的身体,那她便不用和言息月继续二合一了,当初言息月试图招魂却失败,很有可能是因为她的魂魄已经回了现代。 而名杌所说的她没有死却没有生命体征,也很有可能是因为恰好在那个时候现代的她醒了。 言息月于是将施在他身上的层层缚魂术一一解开,当宁远远感觉到自己魂魄即将要离开言息月的时候,她忙抓住言息月的手最后道了一句,“等我!” 魂魄成功归入原身,但真正醒来却不是即时的,毕竟魂体相隔了这么久,两者也需要时间适应。 不过,一切归于平静,言息月有足够的耐心,这半个月他也不往别的地方走,远远已经被他抱回了竹屋,他便安心守在这里。 * 这日,言息月正在打坐,绣球却不听话地在屋子里飞来飞去,振翅的声音和它叽叽喳喳的声音扰得他很快从冥想中回神。 但他并未睁眼,只是忍不住蹙起眉,严厉道:“绣球,你出去玩,别在屋里闹。” 声音落下,绣球果然不叫了,随即便又听到了它振翅飞出窗外的声音。 言息月沉下一口气,心道,终于安静了。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前方有什么东西朝他冲了过来,他来不及睁眼,倒先是被那人扑倒在了地上。 一抹熟悉的清香最先冲入鼻腔,他心头一震,瞬间睁开眼睛。 他看着压在他身上的宁远远,惊愕的情绪又夹杂着巨大的欢喜,让他一时只得愣愣地望着她。 宁远远瞧见言息月这模样,忍不住笑得更欢,“阿月,许久不见,你是傻了嘛?” 言息月箍住她纤细的腰身,有些移不开眼,他等待了这么久的人,这次终于真真正正的回来了。 宁远远见他不说话,眼底突然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她抓着言息月衣襟的手微紧,猝不及防地便吻了下去。 她也不急,有时用小舌,有时用牙齿,慢慢折磨着言息月的唇,毕竟这种事前戏也很重要的。 言息月任由她的行为,可是时间一久他便有些耐不住了。 他搂着宁远远缓缓起身,待二人姿势发生变化,宁远远蓦地将头抬了起来。 言息月看着她,眼尾微红,“怎么了?”他的声音也有些哑。 宁远远红着脸,忍不住往上抬了抬身子,“你,你是不是太快了……” 言息月蹙了下眉,“我快?” “这才刚开始……” “只是因为是你而已。”言息月鼻尖轻蹭了蹭宁远远的下巴,“放心,结束不会那么早的。” 宁远远睁大眼,低声骂了一句,“污言秽语!” 言息月却是低笑了一声,他托着宁远远的腿站了起来,然后扶着她的腰把她缓缓放在了床上。 宁远远清晰地感觉到言息月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紧张了好一会儿,又等待了好一会儿,可是蓦然发现言息月居然就悬停在那,再没下一步动作。 她奇怪地睁眼看向他,却对上了言息月一双含笑的眸子。 宁远远不满地皱了下眉,“你干嘛啊。” “远远来主动如何?”他凑到她耳边轻轻说道,说完还亲了亲她的耳垂。 宁远远痒得缩了下脖子,同时又忍不住感叹,这人好像很喜欢她主动啊。 但是实际上,每次主动没多久,他自己就反扑上来了。 宁远远点了下头,抱着他同他换了位置。 “那我开始了啊。” 言息月又笑了一声,“那我准备好了啊。” 宁远远瞪了他一眼,于是低下头接着去吻他的唇,这一次不像方才那种浅尝辄止地逗弄了,她深吻着他,唇间的厮磨和汹涌叫两人都有些克制不住。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因为窒息而昏过去的时候,她急忙撤下,俯首趴到了言息月的颈间喘息。 然而,不过片刻,看到言息月白皙的脖颈……她忍不住又动了动唇。 宁远远心随念动,凑上去欲要再亲,眼角余光却瞥到了言息月脖子侧面的一颗小痣。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临到头便转了方向在那里啵唧了一口。 但就在这时,言息月毫无预兆地一下将她按到了怀里,力气之大,任她怎么动也动不得。 几息之后,这人还有些粗鲁地突然同她换了方向。 宁远远惊讶地看着他那双金色的竖瞳,“你怎么了?” 言息月动了下脖子,危险地眯起眼睛,“远远,你是不是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啊?”她真的有点忘了。 “……” 言息月放弃地忿忿哼了一声,“算了,你不必知道了。” “啊,不知道就不知道你咬我干嘛!” 宁远远还欲同他对抗,但很快,那气愤的声音便化为了一声声呜咽的讨饶…… * 入夜。 宁远远浑身疲惫,睡得正香,可不知怎的,隐约就觉得自己的神识好像在蠢蠢欲动。 她难耐睁眼,尚还未清醒的她骤然便坠入了对面那双如狼似虎的深邃眼眸。 “……” “言!息!月!” ------ 作者有话要说: 完啦!完啦!我的第一篇文终于完结啦!自己撒花! 这两天可能会再稍微修一点,但都是词句上面的,不影响内容~ 接下来,我的仪式感要有,发表一篇小作文,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看下,不感兴趣的……关注下我的接档文吧!《小猫咪也不能为所欲为》!!! 【嗯,让我想想怎么开头。 总之,这就是我第一本完结的小说吧!我现在是非常激动以及快乐! …… …… 啊,本来写了一点,突然又不想写了。算了就这样吧! 我的第一篇完结文,第一个宝贝!谢谢大家能看到这里~爱你们哟~】 —